《桃花女与狐狸男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请纳我为妾。」 余小桃知道,当这几个字从她口中,向那高坐在主位上的段长渊提出来时,就是自己被堂上百余人唾骂责辱的时刻。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武林中名声响当当的青玉山庄,说起青玉山庄,那受人推崇的程度可不是盖的。 举凡正义、大气、天下第一等等赞美词,都被青玉山庄包了,而山庄的建筑更是气派宏伟,没有世俗的华丽,反而是庄严中带着一股仙姿缥缈的独特灵秀之气。 一进入青玉山庄的领地,两旁的参天古木,四周云雾飘渺的美景,有如一处座落在凡间的仙境。 山庄里的每一位子弟,上自主人下至奴仆,一个个都气度不凡,可说是男的挺拔伟岸,女的秀美出尘。 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彷佛都被仙人触摸过般具有灵气,丝毫不枉费它天下第一庄的称号。 漫步在其间的人,都会禁不住开始相信只要进了青玉山庄,自己也能吸收日月精华、沾染仙气,变得与众不同,走路都会飘,可惜擅自私闯山庄禁地,会被杀头……其实她的重点不是在介绍如何游赏青玉山庄,而是她握住了天下第一庄庄主段长渊的软肋,呵呵……不对,现在不是偷笑的时候,她现在是箭靶,要肃穆谨慎。 不只周围的人对她杀气腾腾,连有着睥睨天下气势的庄主段长渊,也用一双淬了毒的利眸瞪她。 好英俊、好有魄力,也好吓人喔! 「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咱们庄主!不要命了吗?」 开口的,是庄主身边的男子,人也长得人模人样,虽没段长渊英俊,却也气宇不凡,余小桃记得这人是山庄的大总管,叫什么熊……对了,叫王雄。 「只有我能救治大小姐的奇症,大夫医病索取诊金天经地义,而我要的诊金不过是当庄主的妾,又没要求做正妻,算很便宜了。」她很有诚意地提醒对方。 说实话,她给人当小妾,还真的委屈了她自己呢!但因为知道威胁人是不对的,为了良心过得去,她才自降条件给人做妾。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居然用这种手段嫁给段庄主。」 「凭她也配!也不去照照镜子。」 「真不知羞耻!我就不信她有办法治好大小姐,段庄主不会答应她的。」 听着周围难以入耳的谩骂声,看着那一双双锐如刀剑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剥皮剉骨,教人禁不住打个冷颤。 莫说她没有羞耻心,什么淫妇贱人的字眼一句句往她身上羞辱,她脸皮再厚,心也是会疼的,只不过但凡有智慧的人都不会轻易被打败,所以为了证明她属于此类人,也只能硬着头皮站直身子挺下去。 反正,她现在的相貌也不是自己的真面目,因为中毒的关系,她容貌变丑了,脸上坑坑凹凹的,原本的瓜子脸变得浮肿,肤色暗沉,一头青丝也失去了光泽,唯一的好处是以后若有人要找她报仇,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她,想到那些人因找不着人而气得咬牙切齿,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段长渊迟迟不给她答覆,从她进堂到现在,都有人代他开口,她不禁猜度,这男人任由她站在堂上让人唾骂,也是一种拖延战术,大概是想藉众人谴责之力让她知难而退吧! 可惜他要失望了,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提出要求,是事先算计好的。 此刻在场百来人,江湖人又最重信用,像段长渊这样在武林中有身分、有地位的大庄主,更要一诺千金,此举还可以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试想,大丈夫三妻四妾,娶一个女人,救妹子一命,怎么算也不吃亏嘛!他如果拒绝了,世人反而会怪他没种,连纳个妾这种小事也不敢,置妹子性命于不顾,他的一世英名也毁了。 她能想到这一点,那男人当然也会想到,所以他的眼神才会这么肃杀。 自从庄主段长渊为了救治妹子的奇症而悬赏天下后,天下名医以及怀有灵丹妙药的人士从八方赶来,齐聚一堂。 这些人,有纯属救人的、有为名为利的,亦有为了结交青玉山庄而来的,要知道,若是治好了段长渊最疼爱的妹子段青灵,等于成了青玉山庄的恩人,除了坐收大笔钱财,还能得到武林人士的敬仰,一治成名天下。 冲着这点好处来的人,全都聚集到山庄,一时之间,造成山庄附近的客栈人满为患,各处酒楼和饭馆也沾上好处,生意日日兴隆。 这几个月来,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茶余饭后聊的都是今日哪一名自告奋勇的人又失败了,赏金又提高了多少,最后聊着聊着,连人家的祖宗八代都拿出来说了。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消息,从而找出一条救命计策。 她,余小桃,未中毒前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美人,据说当年她娘还有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而她刚好遗传了娘的美貌。 她的爹娘很早就退隐江湖了,只生了她这个女儿,对她疼爱有加,娘说女人生得太美不见得是福气,所以将独门药术传授给她,她因而学会天下奇毒异症。 当初她献上一颗丹药,让段青灵的奇症暂时缓解,藉此掌握住和段长渊谈判的筹码,才有机会站在堂上。 她要利用这个天上掉下的机会拯救自己的性命,她来此,是为了求生。 是的,求生,如果不嫁给段长渊,她会死,不是因为爱他爱得要死,而是除了嫁给他,她真的找不到去除体内淫毒的方法。 她中了一种叫做「销魂泪」的毒,这是传自西域极为阴寒的淫毒。她必须找一个修练极阳之功的男人来解毒,既然是淫毒,其解毒之法当然是藉由男女合欢来压制她体内的寒毒。 说到男女合欢,她脸就红了,天下少女皆怀春,还是处子的她,也会作着美梦,梦想未来有一天与自己洞房的夫君,必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对她情深意重,一生相守…… 不过现在事情有误,她等不到好儿郎上门,只好自己先找上门来,倘若在这个月的十五月圆大限之前,没找到适当的男人与她交欢的话,她便会毒发身亡,香消玉殒。 女子的贞操总是大事,就算中毒,也要先嫁了再行房,所以她挑上段长渊,不管从各方面条件来看,他都是极好的,又恰巧他要找人救妹子,他们可说是天时地利人合,在在说明两人有缘分呀!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身上的淫毒解去之后,还需要一个安全之地来躲避阎九的追兵,趁此调养身子恢复武功,青玉山庄正是最合适的狡兔之窟。 说到那位西域公子阎九,她就恨得牙痒痒的,阎九乃西域门派阎家的公子,排行第九,西域阎家乃江湖大派,也不知是谁画了她的画像,这画传到阎九手中,让他慕名而来。 这阎九生得白面书生,在她面前谦恭有礼,弹得一手好琴来讨她欢心,加上爹娘一年前过世,她孤身一人,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像兄长一样爱护她的男子,让她卸下心防亲近他,岂料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她拒绝嫁予他后,他竟对她下淫毒,不择手段要得到她。 为了抑制毒发,她吞下自制毒药,用以毒攻毒之法,暂时抑制了体内的淫毒。 两毒交锋,必有所伤,她内力大虚,武功暂失,还付出面目全非的代价。 如此一张丑颜,只能用计逼迫段长渊与她行房了…… 「长这么丑也敢向咱们庄主求亲!」 「不掂量掂量自己身分,你配吗?!」 「简直厚颜无耻!」 众人的唾骂声依然持续着,端坐在主座上的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沉肃着一张脸,线条俊朗的面孔,刚毅飞扬的剑眉,挺直的鹰勾鼻,在冷冽的气势之中,又有着一股内敛儒雅。 他子夜一般黑的眸子比冬夜的霜雪更冷,眼中的厉芒比形于外的怒气更令人胆寒。 余小桃被他瞪得很心虚,龟缩地把脸转开,背上的冷汗湿了衬衣,要是被他晓得,自己是想利用他采阳补阴来解毒,肯定会被他大卸八块吧! 这也难怪,向来只有男人强抢民女,哪闻民女强抢男人的?而且抢的还是英俊不凡的青玉山庄庄主,天下姑娘景仰的美男子,引得众人同仇敌慨,大有把她灭了的决心。 她冷汗暗流,在心中给自己催眠,看不到看不到,我看不到…… 第二章 正当众人的口水快要淹死她时,段长渊从位子上站起来,霎时堂上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道,庄主这是要给她答覆了。 「本庄主答应你。」 短短几个字,沉稳有力,再度引得堂上暴起喧譁反对之声。 「万万不可呀!庄主!」 「如此无耻之女,岂可便宜了她!」 「不如将她抓起来拷问解救之法!」 「对!对!拷问她!」 余小桃暗喜段长渊终于答应了,但是一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心下生气,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别以为只有美人可以用容貌做武器,丑女也可以,她抬起脸,朝那些口不择言的人瞪去,抚着心口,用力地皱个眉头。 西子捧心,让一票人心碎;她捧心,也可以让一票人吐血。 果然不少人见了,抽气声不断,忙遮目避开,一个个作呕想吐。 哼!恶心死你们! 为了避免再有人扯她后腿,余小桃再补了一句重话。 「各位别再激我了,再激下去,我就抢了正妻的位置,让其他女人只有做妾的分。」 恶心完男人,再恶心女人,果然话一出口,姑娘们个个吃瘪,脸上一片怒红,骂人的力道弱了,还真怕被她抢了正妻位置,让她们连作梦的权利都没有。 能看到那些女人被气得噎到,余小桃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段长渊此时站起身,因他这个动作,众人立时安静下来,气场大的人,就是有这个本事掌控众人的注意力,余小桃心中暗暗佩服。 「长渊已决定,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易,以一个妾位,换得青灵一命。」 清亢有力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声,可是那浑厚的内力让声线传达到大厅每一个角落。 余小桃原本绷紧的神经,终于获得解脱,暗暗松了口气。 「王雄!」段长渊对大总管喝令。 「属下在。」王雄走上前,躬身执礼。 「立刻行纳妾之礼,在今日之内办好。」 「遵命。」 丢下了命令,段长渊不再看堂上任何人一眼,即刻转身离开,在他走后,堂上又陷入一阵譁然。 段庄主要纳妾了,就在今日,这事已一锤定音。 堂上有人还在谩骂,有人为庄主的牺牲不甘,更多的是不少人悄悄退下,放信鸽送消息去了。 明日之后,这件事必然传遍江湖,她余小桃的臭名,也会人尽皆知,不怕,她的相貌是假的,余小桃这名字也是假的,呵呵…… 余小桃被人领着往内院去,离开堂上的是非之地,当出了正堂,跨入通往内院的拱门,那吵杂的人声也逐渐远去。 余小桃安静地跟着前头领路的仆人,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戒,段长渊虽然答应了,但她要提防发生变数。 她没有忽略段长渊眼中的阴鸷,从现在开始,她每一步都要走得很谨慎,因为她从来不敢小看段长渊,威胁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她要很小心,非常小心,尤其是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想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 段长渊既然是大侠,就要表现出大侠说话算话的风范,一旦答应,便风风火火地采办纳妾之礼。 在这种被逼着纳妾的情势下,当然不可能慎重举行,不过是挂个红彩带意思意思,而且只限挂在「湘水居」范围里,这里是她被安置的地方。 连挑吉时都免了,随随便便打点好之后,就让人抬了轿迎进去,就算纳妾完毕了。 坐在新房床榻上的余小桃,不等新郎掀起头盖,就迳自把头巾拿下了。 她这个动作,让负责伺候她的两名丫鬟如情和如意皆是一惊。 「姑娘,你不能把头巾掀下。」 「这不合礼仪。」 两名丫鬟开口提醒她,虽是提醒,但是语气却很冷淡,对于这位新姨太,她们是不屑的。 余小桃将她们脸上的轻蔑收进眼里,心中有数,自己现在恐怕是全天下女子的公敌了。 段长渊深得众人仰戴,此人十六岁带领庄上死士,灭了关山的盗匪,十七岁剿灭以教义行淫骗的邪教,十八岁带领手下,为朝廷打先锋,劫了北蛮的粮草和密探,阻止他们入侵。 他英勇善谋、胆大心细、为人宽和、行事有度,虽与朝廷权贵交好,但绝不入仕,保持中立超然的地位;只要是关系到天下百姓之利,他义不容辞,事后却又不居功,退回江湖,遵守山庄祖训,利天下人之利、忧天下人之忧。 在他及冠后,正式从父亲那儿接下庄主之位,老庄主带着老妻隐居江湖,将庄里一切大事,都交给这个大儿子掌管,二儿子段长文和三儿子段长武,分别为二庄主和三庄主,成了他有力的左右手,辅助他管理山庄事务。 这还是只是功业的部分,据说他在感情方面,更是一绝,他早已言明,这一生只娶心仪的女子,不联姻、不纳妾,婚事自主,这宣示在江湖上炸了锅,他的功业已经如此令人称颂,亲事上的决定,更让他成了全天下姑娘们心中第一丈夫人选。 试想,这世上有财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尤其功业非凡的男子,三妻四妾是为了开枝散叶,子孙多、福气多,他却是反其道而行,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长渊更表示,将来继承山庄之人,不必出自他的嫡传后代,他会从段家子孙中,选出一位有才有德的人继承山庄大业。 如此有勇有谋,心胸宽厚之人,简直太完美了。 这么一个完美的男子,却因为她而破了例,被逼得纳她为妾,对天下人而言,她余小桃就是一个不知羞耻的罪人。 余小桃没理会她们的提醒,站起身,环视这间屋子里的摆设,这里是她今后要待的地方,首要之务,是先了解这里的环境。 在她把屋里每一处都看完之后,她便拿出自己的包袱,这包袱,是她的「全部嫁妆」。 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面纱,罩在脸上,这面纱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戴上这个特制的面纱,遮住她的丑容,只露出一双眼睛方便视物。 将面纱戴好后,她转身走向房门,很明显是要出去,两名丫鬟见状,立刻挡住。 「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新娘子不是应该好好地待在新房,等着新郎进房掀盖头,她不乖乖待在喜床上,把盖头自行掀开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出房门? 「于礼不合。」如意说道,语气中满是冷意和不耐,这女人简直太放肆了。 余小桃笑着回答她。「你们放心,庄主不到晚上是不会来的,现在天还亮着,与其枯坐在房里,不如出去透透气,至于这仪式嘛,也不用讲究了,我不会计较的,相信你们庄主更不会计较。」 说完,她绕过她们,迳自推门而出,两名丫鬟一怔,赶忙跟了出去,再度挡在她前头。 「你别乱闯,身为庄主之妾,要是被别人瞧见你如此不懂规矩,丢了咱们庄主的脸。」 庄主被这女人逼得纳妾,已经是羞辱了,现在又不好好守规矩,简直目中无人。 面对两名丫鬟的怒气,余小桃依然笑笑的,不慌不忙的回答她们。 「如果我猜得没错,我这『湘水居』应该是处在山庄最偏僻的位置,你们庄主不情不愿的被逼着纳我为妾,想必会把我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从此以后眼不见为净,就把我放在这里养着。」 听她这么一说,两名丫鬟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了,余小桃抿嘴一笑,继续说道:「我再怎么逛,也走不出这个后院,而且庄主又没有宴请客人,根本不必担心我会遇到谁,你们说是不是?」 这最后的话,倒是让她们怔住了,料不到她都猜对了,庄主根本无意纳她为妾,既被逼着纳了她,又怎么会宴请宾客,说穿了,不过是用最简单的仪式,把她安置在后院里,以换取她的解药。 她相信段长渊心里根本不会承认她,只当这是一笔交易罢了,光看这囍字贴得随意,便知主人心意,派这两个婢女来,也不过是盯着她罢了。 如意哼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咱们打个商量吧,我知道你们被派来我这个院子里,心里肯定是不愿的,而我呢,也不过是求个安身之地,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当我是姨太,就当我是客人吧!好歹我和你们庄主还有交易要做,你们的大小姐等着我救呢。」不等她们有任何表明,她再度绕过她们,迳自逛去。 第三章 如情和如意互相看了一眼,心想这女人说得也有理,只要她不出这后院就行,她们也懒得在屋子里与她大眼瞪小眼的。 余小桃见她们只是跟着,没有再阻止她,唇边抿出淡笑,奴仆的态度显示出主人的心思,因此她便明白了。 她之所以选择只当段长渊的妾,不做他的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妾的身分随时可以求去,如果在她养伤这段期间,段长渊愿意对她好,她就留下,如果他对她不好,她就离去。 她一边欣赏这个院子,一边衡量这儿的地形建物,想先弄明白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有多大,如此才好为自己部署退路。 一位统领山庄数千名手下,破山匪巢,劫北蛮军粮的男人,但凡成大业者,必然要有一些非人手段,才能一边和朝廷权贵交好,一边又能保持超然的地位,势必不好对付。 想到洞房花烛夜,她不自觉紧了紧拳头,胸口跳得剧烈,忙做了个深呼吸后,劝慰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步,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差不多花上一个时辰逛完了内院,她接着往后山走去。 「姑娘请留步。」 余小桃回过头望着开口的如情。「怎么,后山不能去?」 「那儿是咱们庄里的私猎场,没有庄主的允许,不能进入。」如情说道。 「喔?」她目光闪过灼亮,往后山瞧着,原来还有个后山,真是太好了,找个机会定要去走走。 心思一定,大致弄清楚今后被圈禁的范围有多大,她也不为难她们,转身朝湘水居走回去。 回到屋子里,天色渐暗,四周的灯火被点亮。 她问向丫鬟。「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姑娘忍着吧,这礼还没成,哪有新娘子半途吃东西的。」 意思就是没吃的了,她们存心饿着她。 余小桃不生气,抚着额头故做虚弱。「我这人是不禁饿的,一饿就昏头,一昏头就忘了如何医治大小姐……」 「等会儿会派厨房送膳食来。」如意咬牙道。 「那就有劳二位通知一下了。」她放下抚着额头的手,娇笑地转身坐到床榻上去,舒服地躺着等。 如情、如意瞪着她,若不是为了大小姐,怕误了事,两人真恨不得赏这女人一巴掌。 如意转身离去吩咐厨子,如情则留下来盯着这女人,她和如意是绝对不会给这女人好脸色看的,她们只会按照庄主的吩咐,让她好吃好睡,就当养一条狗吧!想到这里,如情冷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膳食送来了,只准备了一个碗、一双筷子,摆明了她自己单独用膳,庄主不会来陪,余小桃看了一眼,低下头嗅了嗅,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瓶子,将瓶子的粉洒在饭菜里,用筷子搅了搅,再仔细观察,等了一会儿,才开始用膳。 她这奇怪的动作,让她们两人感到奇怪,如意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加味喽!」余小桃不在意的回答。 两人听了脸上闪过冷嘲,土包子才在饭菜里加调味料。 余小桃无视她们的不屑,她加的其实不是调味料,而是解毒粉,不管对方是在筷子上、碗上或是饭菜里动了手脚,只要洒上这药粉,尽可解毒,这可是她的独门秘方呢。 自从中了阎九的毒,她行事更加小心了,她自幼习药,鼻子跟狗一样灵敏,世间上所谓无色无味的药,也只是一般人嗅不出罢了,万物都有味道,她的鼻子能够嗅出世人嗅不出的味道,若非那一次她感染风寒,才会嗅不出阎九对她下药,经此她才养成了习惯,在食物上洒上这药粉。 用完了膳食,酒足饭饱,她再度对丫鬟命令。「我要沐浴。」 这次两名丫鬟没有太多意见,大概是知道反对了也没用,最后都会被她用大小姐的理由给威胁回来,所以很认命地领她去浴房,当然,两人是不会伺候她的,她也不稀罕。 沐浴过后,她穿上一件宽松的衬衣,从浴房回到卧房时,她一眼即知包袱被动过了,嘴唇抿出一抹了然的笑。 她用大布巾擦着自己的发,叹息地对她们说道:「忘了告诉你们,大小姐的解药我尚未熬制,你们是找不到的,也因为如此,庄主才会答应我的要求,只要他今夜和我圆了房,我自会为大小姐制出解药。」 如情和如意脸色一僵,她们的确趁她沐浴时,一个去翻查她的包袱,一个跟在她身边,等她把衣裳全脱了后,乘机翻找检查,却不料人家完全知道她们的企图。 余小桃又说道:「还有,请转告庄主,别在我饭菜里下药了,他早就明白,无论软硬兼施,都无法令我拿出解药,才会答应纳我为妾的要求,事已至此,还是按照咱们的条件合作吧!」 这话一出,两人沉默不语,只是更加厌恶地瞪着她。 余小桃叹了口气,好心的提醒她们。「我没有中毒,倒是你们两个,未经允许碰了我的私物,已经中了我的毒了。」 直到此刻,两人才终于变了脸色。 【第二章】 如情和如意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晃得差点站不稳。 余小桃这一招,就是要藉由她们来告诉段长渊,别跟她来阴的,她不笨,看着两名婢女踉跄退出房外,余小桃心想,接下来正主儿应该要出现了吧!她坐在床上,一个人孤伶伶地等着,桌上的红烛火也静静的燃着,烛火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更加无助落寞。 余小桃闭着眼,凝神耳力和嗔觉,她虽然武功被封,但六识还在。 再过两日就是十五月圆了,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和段长渊行房,否则月圆毒性一发,她会在痛苦中死去。 她这个人,外表看似柔弱,可是一颗心是坚毅的。 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她会思虑百遍,想个透澈,一旦决定了要做,便是八头马车也拉不回,勇往直前,既然决定找段长渊求解药,威胁也好、利诱也罢,付出贞操她也在所不惜。 此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是属于那男人的,每一步沉稳的脚步,似乎都踏在她心口上,她的心跳再度怦怦而跳,不由得紧张起来。 门被推开,随着脚步声,内房的珠帘被掀起,那抹高大的身形出现,站在那里朝她望来时,她抬起的眼眸,和对方的视线相触。 段长渊来了,夜色为他的身形添了一抹神秘,可他散发的气势是凌厉的,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过来, 她身上的嫁衣已褪,只着宽松的衬衣,而他也没有身着新郎袍,她一点也不意外,室内没有嫁娶的喜气,倒有种兵戎相接之前的紧张氛围。 段长渊一双冷凝的目光只是盯着她,脸上的疏冷说明了他的敌意。 他不言,她也不语,两相对峙,四目交接。 多么出色不凡的好男儿呀!就算是瞪人,也掩盖不了他让女儿家脸蛋羞红的好本事,她暗自庆幸脸上罩了一层遮面的轻纱。 半晌后,段长渊缓缓上前,沉声开口。 「我已经纳你为妾,说好的解药呢?」 她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 「今夜过后,自会奉上解药。」 意思就是……呃……想要解药,跟我洞房再说。 果然,那张俊凛的面孔瞬间暴出青筋,周围的空气凝至冰点,那杀人的眼神直盯得她头皮发麻。 都熬到了这地步,叫她退缩是不可能的,她心虚地低下头,脸红到耳根子去了,她知道这男人快气炸了,可她有什么办法?她身上的淫毒只能靠他解呀 她能明白此刻的段长渊有多么厌恶自己,因为当初自己被阎九逼迫时,她也是这么恨着的。 倏然屋内一暗,是段长渊以掌风熄灭了烛火,原本明亮的屋内霎时陷入了黑暗,也让余小桃的心陡然大跳。 在她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前,段长渊已经离她不到半步之距,突然,他的人压过来,属于男人的气息也逼迫而至。 伸来的大掌,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身上的衣裳扒开,这粗鲁的动作令她一惊。 「嗯!」 黑暗中,男人被针扎了下,吃痛一声,愤怒道:「你做了什么?」 「我用毒针扎你。」她很老实地答。 「什么!你竟然用毒?」 她忙缩进床角,保持冷静警告他。「因为除了真正的段长渊,我不会和其他男人洞房。」 第四章 这话一出,对方再无声音,显然是呆住了,同时也把她僵住了。 在一阵沉默过后,烛光突然被点燃,照亮屋内的三个人。 余小桃瞪着屋内突然多出的男子,这男子跪在地上,显然受了她的毒针而一脸痛苦。 她怒了,因为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一试,居然料中了。 段长渊找了这名男子代他行房,要不是她冰雪聪明,今夜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种李代桃僵的事,她以前也做过,记得有一回,她得知县太爷的儿子欲找机会占有她,于是她邀请城中有名的母夜叉一块冶游。 夜宿客栈时,余小桃找了个理由和母夜叉换房,结果促成一桩「良缘美事」。 她还记得,那时候家有待嫁女儿以及儿子尚未娶妻的百姓,极为真心诚意的祝福这对新人,举城皆欢,庆贺三日,她也很高兴,因为这是她这辈子做的第一件救百姓于水火的义举,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让她骄傲了好几个月。 然而,当李代桃僵的受害者差点变成自己时,她不高兴了。 她愤怒地瞪着段长渊,他欺骗她,没有守诺,虽说兵不厌诈,但她还是唾弃他的奸诈,而这男人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反倒冷哼一声。 「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输人不输阵,面对他的冷傲,她自然要表现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才不会弱了气势。 「好说好说,段庄主也不遑多让,李代桃僵之计真是高明,传了出去,必定让世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时间,杀气凛然,弥漫屋内。 她不怕他,因为他还有求于她,而且经此一事,她的愧疚突然没了。 她以救治之名行威胁之事,本就理亏在前,心虚是有的,可是当段长渊想把她的贞操让其他男人糟蹋后,她不再觉得对不起他了。 一个太完美的男人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一截,可是当你发现原来他也有丑陋的地方时,无形中会折损他在自己心里的威望,余小桃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是外表丑,他是内心丑,真好,两人扯平了。 她现在根本毋须顾忌他高不高兴,他不顾她的贞操,她也不用管他的颜面,两人互瞪的目光较劲着,她炯亮的眼瞳里所映射的烛火,一跳一跳的,璀灿逼人。 段长渊眼中闪过惊艳,意外发现,遮住面纱只露出眼睛的余小桃,有一双好眼。 这双眼灵动雪亮,让他不由得细细打量,犹记得初见她的,他高坐在大堂上,与她有一段距离,所以并未注意她的眼,只感到此女贪婪无厌,让他觉得对方丑陋无比。 不过他也只是一怔,随即恢复冷漠无情。 余小桃强撑着,不被他的威压震住,人家洞房夜是深情款款的相望,他们是用目光杀死对方。 「下去。」 段长渊命令的对象是跪在地上的那名中毒的手下,当他命令的时候,目光没移开,还在瞪着她。 受了他的命令,男子踉跄狼狈的爬出去,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两人目光又较劲了一会儿,接着,她看到他唇角弯起冷笑,让她警觉地皱起眉头。 段长渊动手解开自己的腰带,随着他这个动作,她的呼吸也开始不稳,心头怦怦直跳。 不该这么开始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实在没有心思和他洞房,而且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男人会折磨她。 一股恐惧爬上心头,她怯了,很想逃,但是另一个声音又警告她,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能退怯。 迟早要办的事,不如趁现在赶紧办一办,免得夜长梦多,可是看着这男人一副要将她当俎上肉痛宰的气势,又让她背脊直发毛。 他是故意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还露出那种冷笑,这是在给她制造恐惧,他要让她害怕。 她的确害怕,虽然她胆子不小,可是初夜对一个姑娘家来说何等重要,是姑娘家把她最宝贵也最脆弱的部分,用着羞涩谦卑的心,交给一个男人,那是一种神圣的仪式,希望郎君也同此心,如她一般珍视自己的奉献。 然而,她现在却觉得自己仿佛要上死刑台一般,不由得抖瑟,即使表面上她强撑着。 段长渊的长裤随着腰带一松,滑落下来,但他上半身还穿着中衣,并未全脱,中衣刚好盖住下半身的重点部位,虽看不到,但是已经让她紧张得忘了呼吸,然后他大步上前,两手嘶的一声,扯破她的衬衣。 这动作来得又快又猛,惊得她呼口阻止。 「不要一一」 「你不是要洞房吗?我给。」 他的眼里没有笑容,只有冰冷,唇角嘲讽的弧度,带着一种狠绝的残酷。 余小桃惊怒交加,他竟想如此粗鲁带过,给她难堪,她不肯就范,推拒的两手被他一手箝制,下半身也被他大腿压制着。 「段长渊,你敢!」 「想对我下毒,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除非你不要行房,我可以停手,但若是你拒绝了,那解药你必须照给,否则视同毁约,我不会饶了你,你要我停下来吗?」 她动作一僵,面纱下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唯独那双眼怔怔的瞪着他,有犹豫、畏惧、恨意,更多的是羞恬。 他是禽兽,不是好人,什么正气凛然、谦谦君子、伟岸大丈夫的风评,都是假的 她暴露在外的胸脯,随着喘气而剧烈起伏着,她以为自己会更慌的,可是段长渊冷漠无情的神色让她心中激起一股不服输的斗志,反倒令她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不看他;不看,心就不乱,她只要记住一件事,没了命,什么也没了,她答应过爹娘,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好好活着,所以她要自救。 在她闭上眼后,段长渊的动作又开始了,嘶声不断,她身上的衣物在他手中成了不堪的碎片,就像她的自尊一样,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扯碎。 他扒光了她,自己却还穿着中衣, 在烛火的照耀下,她头一回如此没有颜面的在男人面前袒胸露乳,差点又忍不住冲动想把这男人踢开,但是在最后一刻,她忍住了。 没有前戏,没有温柔缱绻,他直接往她最柔嫩的地方捅去。 她紧闭双眼,咬住牙根,痛!太痛了 解毒一一这只是解毒一一她不断告诉自己,良药苦口,这姓段的不是男人,只是她的药引,她就当被虫咬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强忍着羞愧,她雳到下身撕裂的疼痛,让她的心口揪疼,呼吸困难。 一阵冲撞过后,她感到下身一虚,是他抽开了身子,如同他进入时的无情,离去时也依然冷馍。 他用态度告诉她,这不是洞房夜,不过是一项交易罢了,就像男人上妓院一般,而她对他来说,连青楼妓子都不如。 他抓起衣袍盖在身上,离开时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甚至屋内的烛火都没熄,就在亮晃的明烛下,冷眼漠视她的狼狈、疼痛和不堪。 在他离去后,余小桃抓住床柱,虚弱的撑起半个身子,脸色苍白,刚才那一场风暴,让她身子不住颤抖。 没人进来伺侯她,她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她可以想象那些人在外头如何嘲笑她、谩骂她。 一滴泪水无声滑下,在这静夜中,她用被子包裹自己,强压下身子的不适。 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击她,那也太小看她了,被人唾弃那是万不得已,如果连自己都轻贱自己,就太不应该了。 就算是被他得了身子,也是她自己愿意给的,她不甘示弱的抹去泪水,不想象个可怜人自怨自艾。 段长渊,岁数二十有二,为人刚毅正直、大义檀然,这是江湖人对他的评价,见鬼咧 果然世人是夸大的,传言是有误的,有些事要眼见为凭才可靠,什么正义凛然,段长渊骨子里就是狡猾记仇又无情的家伙 门突然被推开,如情、如意掀帘而入,见她们未经允许闯入,余小桃怒了。 「谁准你们进来的!」 「咱们奉庄主之令,来取解药。」 余小桃冷冷的瞪着这两名婢女,还想骂人,但随即一呆,因为此刻她感到有一股热息流入体内,正在缓解她体内的寒毒。 她暗暗思忖,即使解毒了,她身子仍虚,还要一段时日调养运行,打通穴位才能逐渐恢复武功,这段期间势必要靠这些人来护她周全。 第五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心想,自己都已经忍到这地步了,岂可因一时之气而坏事。 也罢,这些人不知她的真实身分,只要度过了危机,她便离开,从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干,不管如何,姓段的已经实现了诺言,她也该遵守承诺。 体内的热息,冲淡了她的恨意和怒火,淫毒已解,她积压在心口的烦忧总算卸下了。 「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你一一」 「沐浴完,我自会送上解药。」 如情、如意虽然不满,但为了拿到解药,自然不敢忤逆她,便去张罗了。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浴后,重新换上干净的衣物,余小桃又告诉她们。 「明日清晨,来拿第二颗解药。」 她这么一说,两名婢女惊愕地瞪着她。 「第二颗?什么意思?」 「别急,你们也检查过我的东西了,应该知道我没藏解药不是吗?那解药是要现做的,之前给你们大小姐吃的是第一颗,明日一早,我会把第二颗解药做好,吃了十次后,你们家大小姐便能药到病除。」 「为什么要分十次?」 「你们小姐染上的病症,是一种少见的热毒症,那毒已扩散全身,必须徐徐解之,以后每个月的十五,记得来拿解药。」 其实当初青玉山庄贴榜昭告天下说明段青灵的症状时,她便明白这位大小姐是被一种毒蚊咬了,这种毒蚊生长在人兽罕见的湿热山区,形状特大,叮人就像针扎似的,跟中原的蚊子不同。 见她们脸上犹有不忿,她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干是又凉凉说道:「转告你们庄主,派个手下来拿便是了,不必亲自来取。」 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她们庄主不必每月像今天这般行房,用身体来换药,她可一点也不稀罕。 其实她也可以在三天之内治好大小姐,不过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她故意拖延,如此一来,段长渊必然会让她在这里的日子安然无恙。 听完她的话,两名婢女皆松了口气,她全看在眼中。 她们不喊她夫人或是姨太,她自然也不会去喊什么夫君的,这一切都只是交易。 婢女走后,她灭了烛火,回到床榻上,摸索着拿出药膏,擦拭下身,以缓解不适之感,一边轻轻搽抹,还不时深呼吸,那种疼痛,实在难以形容,心中又把段长渊骂个几百遍。 失身就失身吧!大不了以后也不嫁人了,她今日之所以落到这地步,怪只怪她江湖经验太浅,能逃过一劫已是等娘在天之灵的保佑。 捞好药后,她躺在床上,本以为今夜将是难眠之夜,却没想到,她一觉睡到天亮。 清早醒来后,她便以打坐之姿,做了个吐纳后,闭目凝神,开始运气行息。 在运行时,她感觉到先前体内那滞碍难行的脉动活络了,这表示她身上的毒逐渐化了。 她欣喜不己,从这天开始,她每天除了用膳,便不让人进来,关起门来打坐,潜心运气,努力打通身上的穴位。 如她所料,只要她不要求什么,青玉山庄这些婢仆也不会来打扰她,他们大概恨不得她不要开口,省得他们还要来伺侯她, 有时候她会走出来,在自己的院落散步,不会受到任何阻挠;但一旦走出院落,便会立刻有人出来跟着她,一发现她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就会阻止,一如现在一一 「姑娘请留步。」 余小桃转过来,望着身后的如意,笑笑的问:「何故?」 「那儿是禁地,姑娘不能进去。」 「喔?禁地?那是什么地方?」 「无可奉告。」 是无可奉告,还是不屑告之?她笑看着如意脸上那抹漠然疏离。 这个时候,刚好瞧见几名女眷,朝那方向走去,余小桃指着那些人,故意问如意。 「若我一定要去呢?」 「那就恕如意失礼了。」摆明了会阻止到底。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阻止我。就算我不是你们庄主的姨太,却也是你们大小姐的恩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两人谁也不相让,正要吵起来时,传来另一名女子的轻斥。 「如意,不可无礼!」 说话的,是从花园小路那儿朝她们走来的段青灵,段庄主最疼爱的小妹。 「大小姐安好。」如意忙上前向大小姐见礼。 段青灵身后还跟了两名婢女,远远的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这才走过来。 这段青灵,余小桃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她安静下来,想看看这位大小姐有什么打算,再来见招拆招。 段青灵打量着眼前这个遮面的女子,语气柔和。「你就是余小桃?」 「是呀。」余小桃爽快回答。 在对方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打量对方,是个大美人呢,虽然因为感染热毒症而病恹恹的,但仍不失美丽。 听说段长渊非常疼爱这个妹妹,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别说男人,就她见了,也觉得这位段青灵是个让人一见就双目一亮的女人,就不知个性如何 段青灵望着她,沉吟了会儿,对其他人命令。 「你们先退下。」 「小姐?」 「不行呀!」 「万万不可!」 余小桃心中感到好笑,敢情这些人怕她吃了这位娇柔的大小姐吗 一个个紧张得要命,这也难怪,她是用手段才进来的,在她们心目中,自然将她视为奸诈的女人。 段青灵微拧眉心,板起面孔。 「我有话要和她单独说,你们退下!」 婢女们面面相觑,这才不甘愿的退下,但在退下时,一双眼还死盯着余小桃,仿佛在警告她,要是敢对大小姐不利,就剥了她的皮。 余小桃只是见怪不怪,这些人到现在只当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呢,谁教那段长渊太受爱戴,全天下大概都认为是她污了段长渊的洁白呢。 在婢女退下,离她们大约十步以上的距离后,段青灵再度将视线落在余小桃脸上,细细打量对方,开口道一一 「听说你用面纱遮住脸,是因为相貌……不讨喜。」 不讨喜 余小桃听了一笑,这大小姐用字遣辞还挺客气的。 「是呀,用面纱遮住丑颜,免得吓到人。」她直截了当地回答,一点也不在意说自己很丑。 事实上,她不得不遮住脸,是因为她的脸蛋,会随着身上的毒解而慢慢变化,最终恢复原貌,她可不想被这些人看到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段青灵料不到她答得如此坦白,似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丑颜,言谈中,有着一股率性,让她更加细细打量。 「你有一双好眼。」 「谢谢大小姐的赞美。」 余小桃变的只是容貌,眼睛还是很漂亮的,当初以丑颜来山庄,所有人都忽略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而段青灵初次相见只见她以纱覆面,自然会注意到。 「听说因为你的解药,我才解了毒,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余小桃听着她说,只是笑笑的不回答,没否认,便是默认了。 段青灵摸着一旁的花瓣,对她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你不该以此要胁我大哥,逼他纳你。」 原来大小姐是来当说客的,余小桃心中了然。 「是呀!我这手段的确不光彩。」见大小姐面露讶异,她又接着道:「不过这天下本就没有平白获得之事,庄主纳我,却可救你一命,这交易不吃亏。」 段青灵听了轻轻摇头,语气中有着遗憾。 「你不该威胁我大哥,他生平最恨之事,便是受人威胁,你可知道,当初你若是不求回报,献上解药,我大哥便会视你为恩人,全庄上下将视你为上宾,你会得到青玉山庄的尊重,终其一生,我大哥都会护你,因为他对待有恩主人,必是拚死相护的,」 余小桃却摇摇头。 「这我就不懂了,既然他懂得知恩图报,我不求他以死相报,不过是……」不过是以身相许,但她还是改口了。「不过是求他收我做小妾,怎么就得不到他的善待和庄里人的尊重呢?这待遇也差太多了。」 「那不同,你献上解药,但不求回报,这是恩,我大哥必然铭记于心,鼎力相报,可是你以药相胁,这是逼迫,他这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拿捏威胁,你触怒了他。」 「喔……」余小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顺序弄错了。」 第六章 她暗叫才怪,如果当初自己先把解药送上,然后昏倒在段长渊面前,让他发现自己中了淫毒,为了报恩,他就真的愿意与她行房。 她不信,别忘了,她现在可是非常丑的,自从遭到阎九的暗算后,她就不相信男人了,宁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胁迫段长渊和她行房,因为事关己命,她不能失败。 更何况她时间有限,必须在月圆之夜前解毒,为了救自己一命,也无暇顾及那男人的心情了。 「这正是大哥对你冷漠之故,若不是他喜欢的,他绝不会妥协,而你在这里,也不会好过的。」 「大小姐是想劝我?」 「我说这些话,你或许会怪我,但不论如何,你总有恩于我,我不忍见你余生埋没在这地方,该说的,我还是要对你说。」 余小桃眨了眨眼,望着段青灵坦然和略带同情的目光,她笑了。 「你这人倒是不借,总算让我在这青玉山庄发现一个看得顺眼的人了,就冲着你这份关心,我就原谅你大哥的无礼吧!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我有我的打算,你大哥不喜欢我是事实,我也不会再逼他,他要娶妻或是纳多少妾,我都不会干涉的,也不会强迫他喜欢我。」 段青灵讶异的望着她,她有些看不懂眼前这女子了, 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熠熠闪亮,清澈如水,一个人的眼神是最不会骗人的,段青灵有个直觉,这女人并不爱她大哥,因为自己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委屈或哀怨,难道真如其他人所言,这女人是为了名利而来 可若是为了名利,为何不要求当个庄主夫人,而只求一个妾位呢 段青灵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余小桃,甚至觉得余小桃有些特别,带点神秘。 她来,本想劝余小桃死心,但现在对方根本对大哥无所求,让她无从下手,倒是起了好奇心。 既然谈不出个结果,她言尽于此,领着婢女们离开了。 在段青灵走后,余小桃又逛了一会儿,便回屋子去,继续偷偷打坐练功。 【第三章】 在青玉山庄的日子说不上不好,但也没那么舒适,既然段长渊不待见她,底下的人对她又怎么会尽心尽力 当然,吃穿不会少,但好不好是一回事。 三菜一汤,菜里没多少肉,那滋味更不用说了,清淡无味,缺少变化,没有锦衣玉食,但也让你饿不死,明白的说,就是把她当废人养着。 表面上,他们不能对她怎么样,可是私底下,那些整人的把戏可不少。 例如在她的茶里偷偷下了巴豆、绣鞋里放了银针,或是屋前台阶上抹了油等等,尽是一些整人的小把戏。 她嗤之以鼻,以正义门派自居的这些人,使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真快笑掉她的大牙。 他们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很顽皮的姑娘,她的把戏更多,自然不会吃亏,他们使的手段从来没成功过。 除了对她使坏,这些下人也故意怠慢她,例如迟送膳食,没人倒恭桶,茶是冷的,浆洗送回的衣裳还有怪味,余小桃对这些事一概冷笑,她懒得和这些人计较,只专心一意运行气血脉络,她明白只有武功恢复了,才能改变现状,而她也不求青玉山庄的人一定要对她好,她会照顾自己。 不过她也明白一个道理,一味的姑息,会让人以为她好欺负,进而爬到她头上,所以当某一日,她的床榻上出现一条无毒的小蛇时,她挑了挑眉,将这条小蛇拿在手上。 很好,老娘不发威,把她当病猫,既然这些小人这么爱搞这些玩意儿,她就陪他们玩到底。 她不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玩小蛇,让他们知道她一点也不怕蛇,事后还暗地以蜂笛引来一群黑蜂,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躲不过蜂蛰。凡是被蜂蛰到的人,会高烧三日,全身疼痛,痛苦不已。 她自幼习药亦习毒,不只懂得植物的毒,也懂得千虫百兽之毒,她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就要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湘水居突然来了一群黑蜂,黑蜂所到之处,无人幸免,有人被蛰得满头包,有人一张脸肿得面目全非,叫的叫、逃的逃,一时之间,因为蜂蛰而病倒的有三十多人。 此事惊动了段长渊,他立刻召集人马,将湘水居隔离起来,大白天的人手一支火把,匆匆赶到湘水居。 段长渊和他所带来的手下,全都头戴黑罩,双手套上皮套,全身包得密实,身上还熏了驱虫香。 在他眼前跪着的一排人,都是平日身子健壮,或是被蜂蛰得不多,还能支撑不倒的人,但是一个一个也是脸上、脖子上、手上各处肿包,平日的威武被狼狈所取代。 「怎么回事?」 「禀庄主,不知哪来的黑蜂,一大群的,遇人就蛰。」 回答他的是负责西南角守卫的赵然,他一张好看的面容,因为鼻头肿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滑稽,让段长渊身后好几人一见,忙捂住嘴忍笑。 段长渊看到赵然的糗态,眉头紧拧。 「黑蜂呢?」 赵然苦笑。「来的时候一大群,现在则是飞得一只不剩,想抓都抵不到。」 「一只都抓不到?」段长渊眉头拧得更深了。「倒了多少人?」 「如情、如意、林婶、崔大娘、石儿、小章,还有鼠老三,他们被蛰得最严重,都躺在床上发高烧,其他人虽然还能走动,可是被蛰的地方如火在烧,很不好受。」 段长渊听了之后,命令一个一个吩咐出去,加紧派大夫来,并要大总管王雄赶紧去山庄的药房里,吩咐大夫刘仁尽快熬制解毒汤,让众人服下,并且大量准备驱虫粉,和水喷洒各处以防黑蜂再袭。 山庄人口众多,平日药房都备有上好药材,段长渊曾领着私兵与朝廷一起平乱,到过疫区,明白疫情扩散的可怕,因此药房里不缺各种珍贵的药材。 他感到狐疑,山庄从没有黑蜂袭击过,而他调派的人手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蜂果筑窝的痕迹,这件事着实奇怪。 他似是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她呢?」 赵然抬起头,一脸纳闷,一时不明白庄主问的是谁,还是他身边的婢女香儿反应快,立刻回答。 「在屋子里,没出来。」 说起来,庄主来到湘水居,所有人都赶来见庄主,唯独那个女人没出现,众人心想,怕是也被黑蜂蛰得倒下去了。 段长渊朝那屋子看去,他有一个月不曾踏足这里了,沉吟了会儿,大步朝那屋子走去,推开门,直接跨进门槛。 令他意外的是,余小桃正坐在床榻上,在他进来时,她也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炯炯有神,没有任何慌乱,见了他,也不上前见礼,只是悠闲坐着。 段长渊微微眯细了眼打量她。 「黑蜂来袭,你不怕?」 回答他的,是悦耳好听的噪音。 「有什么好怕的,它们又不螯我。」 看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段长渊有一种感觉,这女人似乎很怡然自得,一点都没有做人小妾该有的样子。 他感到室内空气滞闷。那是一股欠缺清理的骚味,很不好闻。 关于下人们亏待她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放任不管罢了,但是从她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委屈,而且这一个月来,也从没听她抱怨过。 「如果你不想待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财让你走,足够你这辈子吃穿不缺。」他沉声道。 「谢谢庄主的好意,我在这里待得挺舒服的,而且庄里的下人们待我可好了,怕我寂寞,还会送来小蛇逗我开心呢。」 段长渊盯着她,他倒是小看她了,她使手段赖在他的山庄里,却又不争宠不抱怨,听这口气,也听不出任何讨好,难道,她就只打算一辈子赖在山庄,过这种无聊的日子 他有太多庄务要处理,没空理会她,她又太安分,让人找不到借口赶走她,只能继续这么养着。 「既然如此,你就待着吧!」他转身,迳自离去,而身后的余小桃,则拿起她自制的养肌膏,悠闲自在地抹手抹脚。 就让他们自己去找蜂窝吧!反正也是白费功夫,她既然有办法把黑蜂引来,自然也有办法把黑蜂引走。 随着每日不间断的打坐和调息养气,余小桃感到四肢百骸一天比一天通体舒畅,她在铜镜前仔细检视自己的脸容,欣喜地发现果然有变化了。 第七章 一个月过去,脸上的坑凹变浅了,痘子减少了,肤色也比以前亮了些,,头青丝也恢复了光泽。 自从黑蜂事件后,那些人不敢太靠近湘水居,加上如情、如意病倒了,所以负责打理湘水居的人也换了,没了那些小人作祟,余小桃的日子安宁不少。 接着又过了第二个月后,那些痘子完全消失了,坑凹变得更浅,肌肤也转为光滑,不再像两个月前那般干燥暗沉,加上她勤搽养肌膏,肌肤比以往更加粉嫩光滑。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的武功恢复两成了,至少轻功就恢复不少。 夜深人静时,她会悄悄跃上屋顶看星星,或是偷偷跑到山庄的后山溜达溜达,这些人把她冷着,没关系,她自己会找乐子,而且她所住的湘水居位在山庄最偏僻的西南角,这给了她很大的方便,让她可以三天两头偷偷出庄玩耍。 这一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偷偷出庄到城里溜达溜达,虽然她的相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毕竟功夫尚未恢复,同时也怕阎九的眼线找到她,所以余小桃特地易容扮丑,梳了个简单的髻,插上一根木簪,换上最朴素的布衣,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不起眼的姑娘。 这一日,天气晴朗,余小桃对这城中哪一家饭馆的菜色好、哪一家的酒馆香,或是书肆、药铺,以及店面,她都已经很熟悉了。 在经过大街时,突然前方走来一个人,他衣着褴褛,全身脏污不堪,胸前有些血污,他看起来虽然落魄,身上却散发遇神杀神的煞气,百姓避他如避蛇蝎一般纷纷逃开, 余小桃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个人,这人报头散发,拖着沉重的步伐,似是经历了一场劫难,但他脸上并无一般乞丐那种卑微怯懦的表情,反倒是一双眼冷傲锐利,这人绝非乞丐,就不知他发生了何事?竟落魄至此 此时,几个地痞恶霸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还一边将路上来不及让开的小贩踢开,小贩肩上扛着扁担,里头的野菜山芋散落了一地。 恶霸们踢了小贩不死心,还故意踩坏散落在地上的野菜山芋,小贩急得哭求他们脚下留情,反倒让恶霸们变本加厉,更加大力地踩踏,仿佛看他流泪是一件痛快的事。 余小桃皱着眉头,发现那些人看到那个乞丐般的男人后,彼此使了个眼色,看来是要找那位乞丐麻烦,她暗暗运力于掌,打算他们若真对那男人出手,就帮一把。 「喝!哪里来的乞丐,臭死了,少挡爷儿们的路!」 当所有人都以为乞丐肯定要遭殃时,出乎众人预料的,那第一个朝乞丐出手的恶霸,连衣边都没构着,众人只看到一道银光划过,霎时,众人屏息了。 只见那恶霸被腰斩了,他甚至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分了家,鲜血喷出如泉,震惊了其他同伴,也震惊了旁观的百姓。 「杀人了!杀人了!」 尖叫的、逃跑的,霎时大街上乱成一团,而那几个恶霸在惊见自己的同伴被腰斩后,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余小桃看得很清楚,那名乞丐连眼都没眨一下,便一刀解决对方。 那把刀在阳光之下,锐利得发亮,从出刀到收刀,都展现出此人的刀法俐落,绝非一般市井之流。 将对方腰斩后,那男人便也离开现场,藉着混乱的人群掩护逃走。 她一路跟着那男人,一直来到西郊的土地庙,最后发现他昏倒在庙前的大树下,似是筋疲力尽,终于撑不住才倒地不起。 她上前查看,为他把了脉,发现他受了重伤,伤口发炎,高烧不已,遂拿出护命丹给这男人服下,在他身边陪伴着,总算把他救醒了。 这男人醒后,只是瞪着她,感激的话也不说,整个人冷傲不羁,活似她欠了他似的,余小桃也不跟他计较,随续帮他带食物和水来。 连续三天,她都来庙里医治他,帮他换药,还帮他带了干净的衣裳放在一旁,这男人不打算碰那干挣的衣物,她也由着他。 不过隔天她再来时,发现他已经穿上她准备的干挣衣物,但因为没洗澡,身上还是很脏,而她除了帮他清理伤口,其他地方她是不会帮他擦洗的,她又不是他老婆,多余的事她不会做。 因为这男人始终不说话,为了方便,她迳自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腰斩男」,每次都腰斩男、腰斩男的叫,叫到第五天,对方终于受不了开口了。 「不准叫我腰斩男。」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她故作讶异地瞪着他,虽然她料到这人只是懒得开口。 「我不是。」男人冷冷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害我帮你医治时,浪费不少工夫,如果你说话,我可以治得更快。」 「因为你易容。」 「什么易容啊!我就长这样子。」她装傻,心下却诧异。 怪怪,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一般的易容术果然不太可靠,可以瞒过一般人,但遇到高手就露出马脚了,这男人八成是个高手,只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她决定下回还是用自己擅长的易容术,把毒液涂在脸上,让脸变形,才不会有破绽。 「你会说话就好办了,可否告诉我,伤你的人是谁?或者他的武功路数?我好对症下药。」 男人盯着她,那双利眸危险的眯起。「为何救我?」 他怀疑这女人救他另有目的,不怪他会这么疑心,这几个月来,他遭人陷害,一路被追杀,死里逃生好几次,所以无法轻信别人。 「因为我想做善事,实不相瞒,我这几个月来运气很背,所以想积点福德,而你这么落魄,救你说不定可以让我以后不要那么背。」她很老实地说。 「……」男人一时无言,料不到这女人救他,居然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运气太背,有这样做好事的 不等他开口,余小桃继续说道:「伤你的兵器上,涂了一种毒,这毒还没发作,等到发作就来不及了,我想在毒发作之前先知道个大概,才不会浪费我的时间,我其实很懒的,打个商量,咱们速战速决,如何?」 做善事还嫌麻烦 男子目光如炬,眼中闪过一抹诡光,而她则是慵懒地望着他,一只手肘放在蹲下的膝盖上,撑着腮,神情犯懒。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她问什么,他便只答什么,其他的不多说。 余小桃知道他有意隐瞒,也懒得多问,别人的私事她才懒得管呢,她救他,纯粹是为了找善报,更何况救都救了,半途而废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行了,在这等着。」她站起身,走出庙,过了半个时辰后,她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片叶子,叶子里包着浓稠的绿色黏液,看起来十分恶心。 「吃了它。」她说。 男人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然后再看看她,见她目光清澈坦然,他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拿来,一口吞下世。 经过这五日的观察,他已经确信这女人不会害他,所以才让她医治。他暗暗吃惊她的医术高超,他自知伤重,就算不死也可能半残,却不料这女人才花几天的时间,就让他好了大半。 而且她给的药都很特别,不是一般的药丸,也不是需要熬煮的汤药,而是一坨像黏土的奇怪东西,现在又给他一包看起来十分恶心的绿色黏稠物,但是吃下肚后,他立即感到体内似有一股热息,令他感到脉络舒畅。 果不其然,他悄悄调息运功,果然可以自行用内力运气了,心下对这女子更是吃惊。 「你是谁?」他问,突然对这女人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大恩不言谢,不必挂怀。」她站起身,对他挥挥手。「我走了,你再调息半个时辰就行了,记得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男子目送她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后,他才嗅嗅自己,居然嫌他臭?他江少衡这辈子,还没遇过一个女子敢这样嫌弃他的。 想到那女人临走前的叮嘱,又立刻闭目养神打坐。 余小桃迳自回到城东闹街上,边逛边找乐子,从西胡同的胭脂水粉铺,一路逛到东街的玉石饰品铺,又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早把腰斩男抛诸脑后。 第八章 逛了一上午,终于累了,她找间饭馆坐下来,叫了几样小菜和一壶茶,要好好祭一祭她的五脏庙,这时候饭馆的人正多,她这个桌位还是店小二临时摆出来放在楼梯下头,桌子又小又窄,她只能将就着。 这时候茶楼门口站了一个人,此人一出现,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朝他望来,他生得星目挺鼻,俊美无俦,光是站在那儿,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女子,莫不脸红心跳。 只见男子面无表情,视线在茶楼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定点。 「客倌,一个人?和别人并桌可好?」 店小二挂着招牌笑脸上前招呼,而那些听到店小二说话的客倌们,许多人更是目光一亮,心想有机会和如此俊朗的男子一块共桌,都挪了挪屁股让出位子期待着。 男子却是连看那些人一眼都没有,目光始终紧盯目标,大步朝那人走去,连询问都没有,一屁股就坐在余小桃这一桌,还将腰上的刀鞘解下,直接放在桌上。 余小桃拿到唇边的茶杯一顿,她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个昂堂英伟的男子,男子很理所当然地丢了句话给店小二。 「酒。」 「是、是,马上来。」 余小桃眨了眨眼,看着这名俊朗的男子,想了想,便起身。 「去哪?」男子沉声开口。 余小桃客气地说道:「这桌让给公子,我去和别人并桌。」 「你若坐到别桌,我就赶那一桌的人走,直接坐过去。」 余小桃顿住,惊讶地看着他。 「收起你的杀气,是我。」 余小桃先是一阵惊疑,最后像是恍悟什么似地瞪大眼。 「腰斩男?」 江少衡立刻送给她一个利眸,「我说过,不准叫我腰斩男。」 余小桃乖乖坐下,一双眼依然瞪着这男人,啧啧称奇,目光毫无禁忌地对他上看下瞧,完全不像一个姑娘家。 「看够了没?」他说。 「不够,真没想到,原来你长这样?」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更多的是疑惑,怎么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啊?却又想不起来,而且她现在可是躲着阎九的追兵,也不知这男人是边是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在她盯着对方目瞪口呆时,江少衡冷哼一声,嘲笑她大惊小怪,却也很满意她眼中的惊艳,他本就俊美惊人,女人见到他都会目不转睛,早习以为常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也不会先下手为强了。」她禁不住摇头叹气。 男人一顿,狐疑地看着她,尚未明白她脸上的愧疚是何故,突然感到全身不对劲,这才震惊地发现,他被下毒了 「你一一」他愤怒的站起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小桃忙上前扶着他摇晃的身子,一脸难为情地嘻笑劝道:「这位兄台别激动,我立刻帮你解毒。」 她一边扶着他,一边转头向店小二喊着。 「掌柜的,给我们一间上房!」 她这一喊,四下皆静,众多目光齐唰唰地瞪向他们。 这是什么世道 这么俊美的男子,竟然就和如此貌丑的女子勾搭上了 有没有天理啊 【第四章】 江少衡一张脸都黑了,可惜他现在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扶着。 余小桃吐吐舌。「这不能怪我啊!谁叫你一来就一脸不怀好意,害我以为你是来搛我的,你若是早点说你是腰斩男,我就不会这样对你了,唉!可惜了我的药。」她现在是惊弓之鸟呀。 江少衡脸色阴沉,敢情她心疼的是她的药,不是愧疚毒错了人 「江少衡!」他咬牙道。 「啊?」 「我叫江少衡!」 她立刻嘻笑道:「江少衡大侠,久仰久仰。」 很明显是敷衍客套,什么久仰?江少衡心想,若非自己告知她,他就是腰斩男,还不晓得被她弄晕后,这女人会怎么整治他 「你呢?」 「我什么?」 「你还投报上你的名字。」 「你是打算记仇还是报恩啊?」 江少衡眼皮抽了下,「我不想欠人恩情。」 喔?原来是报恩来的。 「早说大恩不言谢,不必挂怀了。」她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一脸为善不欲人知,让江少衡很想掐死她,先前是谁说过救他存心是要得到善报的 「名字。」他的语气更加危险了。 「别气,别气,我叫余小桃。」 「多大了?许人了没?」 「问那么多干么?查我啊?」 江少衡没回答,只不过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自从在这女人身上感到一股熟悉感后,他便有意弄清她的身分。 余小桃只打算告诉他这个假名,其他的都不想多说,因为她现在还被阎九追捕,必须非常小心。 在她扶着江少衡往楼上走时,周围传来不少闲言闲语,不少姑娘们都愤愤不平,心想这么俊的男儿郎,怎会被这么无盐的女子勾搭上了 当这男人踏进店里时,她们便纷纷偷瞧着,此时见到那男人不但没有把女子推开,还把一只手搭在那女人的肩上,个个瞪着眼、咬着唇,心下含恨不已。 「这么快就勾上了?也不知他看上了人家哪里,也太不挑了吧!」说话的,是坐在二楼雅座的一名男子。 余小桃听了一怔,转头看向说话的男子,这一看,还真让她呆掉了。 那个人她认得,是青玉山庄的大总管王雄,而让她呆掉的是王雄旁边的男人一一段长渊。 其他几人听到王雄的话后,也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全把她当成了勾搭男人的女子,就连那段长渊听了,也是唇角微微一勾,似是嘲笑。 余小桃心中火大,不过没显露出来,反而装作没听到,继续扶着江少衡,跟着前头的店小二进了一间房。 她长于山野,本就是率性不拘小节之人,别人羞辱她,她还可以不当一回事,毕竟嘴长在人家脸上,她又是故意扮丑,被嘲笑是意料中的事,可是若嘲笑的人是段长渊,她就不想忍了。 王雄说的话,江少衡也听到了,他察觉余小桃的怒气,便朝王雄瞥了一眼,低声对她道:「要不要我帮你削了那男人的舌头?」 余小桃惊讶地抬眼望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他说了什么暧昧的话似的。 「你这什么眼神?」他皱眉问。 「真没想到,为了我的清白,你如此担忧呢,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 江少衡面容一僵,继而咬牙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本……本公子是不高兴他侮辱我!」 余小桃早看出这男人脾气大,还骄傲得很,洗得白白净净后,更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瞧出此人身上有一种贵气,这人的出身必然不凡,而且适才他话中似乎差点说溜什么,却又及时改了口。 想到他先前像乞丐一般落魄,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劫难,余小桃也不想探听,因为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原因,就像她自己,原本天仙绝姿,受人倾慕,宠爱如公主,可是自从中了阎九的淫毒,变成了大丑女,失去武功的她,在逃难的短短三个月内,尝尽了世人的羞辱和冷漠。 那些曾经因她的美貌而仰慕她、将她当成公主对待的人,在她变丑后,都因为没认出她,而一个个露出本性,毫无保留地展观出对她的厌恶和鄙视,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看上的,只是她的美貌,她从来没得过任何一名男子的真心喜爱,没了美貌,她什么都不是。 她无人可求,最疼爱她的爹娘己在天上,她找不到人帮她,而她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隐藏自己,一路躲躲藏藏地逃到青玉山庄,除了因为知道段长渊所学的极阳武功可以帮她解去淫毒之外,她对段长渊也有一份期待。 世人称赞他是英雄大丈夫,抵蛮夷,灭盗匪,百姓有难,他身先士卒当仁不让,所以她也像其他怀春姑娘一样,对他产生一丝憧憬。 可是现在,她对他己不怀抱任何希望了。 在失去美貌的这段期间,她看清了许多事,想法也不一样了,虽不至于愤世嫉俗,却也不再把男人当一回事了。 她对江少衡打趣道:「真是太可惜了,你说要报恩,我还以为你想以身相许呢。」 江少衡脸皮抽了抽,虽然他没回答,但余小桃从他的表情可以猜出,他大概想说「你作梦」吧。 第九章 扶他进房,放他坐在床榻边,余小桃吩咐店小二去打盆水来,待店小,一走后,叮嘱道:「你先运气调息,大约过一刻,你就会恢复正常了。」 江少衡楞住,「不用吃解药?」 「我哪来那么多解药,我也只不过对你下了点麻散,你自行运功解除就行了。」一副是他给她添麻烦的表情。 「……」 江少衡无言,觉得自己又被这女人耍了,可是他却不怎么生气,倒觉得她非常有趣,他再度深思的打量她。 待店小二打水进来,她给了店小二一点碎银打发走,对他说道:「你运功吧!我不吵你。」 见她要走,他忙问:「你去哪儿?」 余小桃手放在门板上,回头对他咧开顽皮的奸笑,「找不顺眼的人报仇去。」 出了房后,下楼时,余小桃朝那雅室看了一眼,心中暗笑,刚好又见店小二送膳盘来,不用问,这是给那间雅室的,她瞧了一眼,手轻轻一挥,一只小飞虫匙进了酒壶里。 她与店小二擦肩而过,眼角瞥见,那店小二端着膳盘往段长渊那一桌走去,她勾起了嘴角,愉快地下了楼,等着看好戏。 「不好意思,挤一挤啊!多谢。」 她挑了一桌与人并桌,才刚坐下,便有一名女子来到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客气的对她喂了一声。 余小桃狐疑地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相貌颇为姣好的女子,神情十分高傲。 「什么事?」 「刚才跟你一起的男人呢?」 余小桃一呆,看着对方略显羞怒的表情,突然了悟,这姑娘看上江少衡那家伙了。 哈哈!她知道这种感觉,那是嫉妒,世人大多见不得人好,这个世道恃强欺弱、赞美骂丑的人可多了,她和江少衡走在一块,引起他人的不甘了呢。 这时候她眼角瞥见二楼段长渊等人,也正朝她这儿望来,嘴角一弯,故意提高了音量。 「他呀!在屋内洗浴呢。」她故意说得有些暧昧。 「哼,瞧瞧你这样子,你配不上他!」 余小桃饶有兴趣地问:「喔?是吗?」 「你要是识相,就别缠着那位公子。」 「姑娘误会了,刚好相反,是江郎缠上我呢。」连江郎的称呼都叫出口了,她是故意展现与江少衡的亲呢,存心气死对方。 果然眼前这位姑娘气得脸都红了,不只她,连其他姑娘也都念念有词数落她的不害臊。 「他怎么会看上你,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方法骗了他!」 余小桃心想,这可有趣极了,她望了下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把焦点放在她这里了,这年头,祸水的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是呀!瞧瞧,她也不过就是扶江少衡上楼,就引得天怒人怨了。 她故意做出伤脑筋的表情。 「姑娘你有所不知,江郎一路追着我来,看到我在这里用膳,哪儿不坐,就偏与我同桌,我想赶他走还不行呢,他非要跟着我,我逼不得己,只好陪他喽。」 「我不信!你骗人!」 这时候又来几位姑娘,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善茬,指着她撒谎,不相信那么俊美的男人会看上她,除非老天瞎了眼。 余小桃两手一摊。「我骗你们作啥?我吃饱了没事干啊?不对,我还没吃饱呢。」她一脸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时间饭馆吵杂不已,有人乘机火上添油。 「我倒觉得,那位江郎眼光独特,这姑娘虽然长得不咋地,但人家不以貌取人,看上的是姑娘床上的技能哪。」说这话的当然是个男人,粗言秽语引得其他男子哄堂大笑。 余小桃瞥了那粗俗的男子一眼,嘴上继续抿着笑,任由他人笑骂而能沉住气,适巧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不一会儿江少衡下了楼,表示他的麻散已经解了,她立刻迎上去,当着众人的面前,在他耳旁低语。 「你说要报我恩情,可是认真?」 江少衡见她一脸认真,他看了看在场所有人,在他下楼时,便己瞧见众人正在笑骂她,而现在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他心中有数,对她低声回答。 「只要不是泯灭良心的事。」 「放心,不是叫你杀人,也不是以身相许,我观在要你陪我演一场戏,让我在众人面前有面子,行不行?」 江少衡想了想,点头。「行。」 一得到他的同意,她立刻拉着他的手臂,来到众人面前,指着那位最先指责她的姑娘。 「他们诬赖我,说我不知羞耻缠着你、勾引你,你告诉他们实话,是你硬要缠着我。」 说到这里,她适时挤出两滴泪珠,伤心地说:「我一个闺女,被人污了清誉,都是你害的,你若不说,那我就立刻走,这污名我担了。」 江少衡面容有些僵,他还以为,她希望他教训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观众,岂料却是要他当众说这么丢脸的话,再看到她装哭,突然有些无力。 为什么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偏偏他刚才己答应帮她,逼得没办法,只好陪她演这场戏,而且,这女人装哭的同时,还偷偷用手往他背后掐着,这是在催他了。 江少衡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没错,是我……缠住她的。」 此话一出,众女哗然。 「公子,你为何为了她说谎,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是呀!公子,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千万别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坑了。」 「没错,只要你开口,我们立刻帮你教训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江少衡面色一沉,警告道:「谁敢动她,先问过我的剑。」 一瞬间,他散发出的煞气,让众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而他凌厉扫向四周的目光,也让现场一阵噤声,众人心惊胆颤,没人敢再出声。 他这句震慑之词,远比他承认自己缠住她来得让人霍撼,对江少衡来说,余小桃于他有恩,他保护她是理所当然之事,这跟男子保护心仪女子可是完全不同的,但在旁人看来,他这举动被当成是对佳人的维护和在意。 余小桃见了众人的表情,当下反应敏捷地做出小鸟依人状,躲到江少衡的后头,只露出半张脸。 「女人的嫉妒真可怕……」她语气可怜兮兮,说的却是直接戳破人的话,存心气死那些不甘心的女人。 这世上吃醋嫉妒的女人不算少,但肯承认的却不多,原本她们是打着余小桃不知检点来兴师问罪的,谁知道对方反将她们一军,指出她们是「嫉妒见不得人好」。 余小桃瞧见那些女人为了江少衡的狠话而的神色,原本装可怜的表情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这笑,因为前头有江少衡挡着,没多少人看到,可是从楼上的角度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最起码段长渊瞧见了。 「真没想到,这女人挺有本事,居然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为她出头。」 「说不定对方是个眼光有问题的傻子。」 王雄和虎奔这两名手下的嘲笑之语,让其他人也跟着笑了,段长渊仅是淡然道:「别人的闲事,何需多言。」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收起了笑,正经八百的吃酒,因为庄主这是在提醒他们别像女人家一样道人长短了,王雄和虎奔两人也赶紧闭嘴,不再多说。 「庄主,樱姑娘到了。」一名手下来报。 段长渊放下酒杯,朝楼下看去,果见一名美人进了酒楼,此女秀色美丽,身段婀娜,她一进入饭馆,立刻引来众人的注目。 余小桃目光一滞,心下震惊,她没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樱雪容,这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一看到樱雪容,余小桃心中忿怒,她和樱雪容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美人,而樱雪容一直视自己为劲敌,凡事都爱与她较劲。 不管是诗会、琴会,还是各种大小武林盛会,只要她余小桃出现的地方,必有樱雪容,樱雪容凡事都要跟她比,余小桃对她实在很厌烦。 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锐利,樱雪容脚步一顿,那双美眸若有所尘的朝她这方向瞟来。 余小桃立即收回视线,假装与一旁的江少衡有说有笑。 樱雪容看了余小桃一眼,当目光瞟到江少衡时,不由得一怔。 江少衡俊美不凡的面容令她惊艳,当她看着对方时,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相撞,但只有瞬间,樱雪容便很快收回视线,脸上维持平淡如水,心下却己如惊涛骇浪。 第十章 如此俊美的男儿,是谁? 她身旁的婢女画眉,十分了解主子的脾性,只是一个眼神便明白了,画眉悄悄退下,走向掌柜的。 在樱雪容进入饭馆后,青玉山庄大总管王雄下楼来,恭敬的朝樱姑娘抱拳。 「樱姑娘,我家庄主在楼上相侯,请。」 樱雪容轻轻一福,姿态婉转、气质出众,举手投足皆有大家千金的风范,随着她的移动,那些惊艳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芳影往楼上飘去,众人窃窃私语忙着打听这位天仙下凡似的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由于樱雪容的出现,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地从余小桃和江少衡身上移开。 余小桃冷哼一声,「矫情做作。」 江少衡颇感好奇地问:「她是谁?」 余小桃诧异地回头望他,「你不知道?她可是武林中人众所称颂的大美人樱雪容。」 江少衡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果然名不虚传。」 余小桃语气暧昧的问「看上她了?」 江少衡听了嗤笑一声。「她虽美,却少了一分灵气,比不上素有桃花仙子之称的虞宝儿。」 余小桃一楞,眼儿发亮,突然觉得这个江少衡看起来顺眼多了,因为他说的桃花仙子虞宝儿,就是她余小桃本人呀 她本姓虞,被武林人封了一个桃花仙子的封号,所以她化名为余小桃,至于那个樱雪容,在得知她得了桃花仙子的封号之后,也不甘示弱,没多久就传出樱雪容拥有樱花仙子的封号,依余小桃看,那八成是樱雪容自封的,并四处找人传扬。 江少衡说樱雪容比不上她,让她听了心中直乐,果然善有善报,她救了一个有眼光的男人哪。 她对他勾勾手,示意他把耳朵拉近。 「你有慧根,让我来教教你女人的一些把戏,你别看那樱雪容一副婉约温柔的模样,那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她,以美貌自负,誓言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并以笼络裙下之臣为大业,刚才你和她对看的那一眼,她已经把你当成猎物了。」 江少衡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她把我当成了猎物?」 「因为她对你的容貌惊为天人呀!若不信,你仔细瞧,她身边的一名婢女,正向掌柜打听你呢。」 江少衡一听,立即朝掌柜那儿看去,果然见到一名秀丽的女子在与掌柜说话,而那掌柜也在看他,一撞见他的目光,忙收回视线。 江少衡眉头的褶痕加深了,看向余小桃,「她打听我做啥?」 「我刚说了,她以征服裙下之臣为大业,你长得这么俊,若能成为她的裙下之臣,那么她这天下第一美女的目标就不远了。」 江少衡不屑的冷哼。「肤浅!」 她忙点头。「就是,就是。」真是遇到识货的人了。 「放心吧!你只是小菜,她今日真正的主菜,在楼上呢。」 顺着她的食指悄悄指着上头,江少衡抬眼往二楼瞧去,只见那樱雪容已进了二楼雅室,那雅室在她进入后,已将那帘幔给放下,遮住了外人的目光,只能隐约见到里头的人影。 江少衡虽然不屑有女人打他的主意,可是听到自己只是人家的小菜,却又有种被看轻的不悦。 「楼上坐着谁?」 「青玉山庄庄主段长渊。」 江少衡恍然大悟,眉头微蹙,「原来是他。」 余小桃继续对他咬耳朵,「那姓樱的女人。想让段长渊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呢,她这次来,肯定是有了勾引男人的计划。」 江少衡一边听她说,一边感觉到那热气呼在耳边,带来一种舒服的麻痒,他没忽略掉她好听悦耳的噪音,声如天簌的女子,怎么可能相貌平凡?他心中更加怀疑,这张丑颜的背后,肯定隐藏了一张绝世姿容。 不可否认的,他对女人的相貌亦是要求高的,一向不喜欢女人缠着他,可是眼前这名女子与他这般亲近,却不令他讨厌,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这女子对他完全没任何心思,也不会为他的俊美所迷惑。 虽然她叫自己假装缠着她,但只是出于好玩,动作举止即使表现暧昧,对他却丝毫没有一点心动,纯粹就是为了逗逗别人。 她说话的生动表情和眼神,有一种跳脱出来,以旁人之姿看好戏的模样,看起来天真,却又仿佛能看透人情世故,他同时想到她高明的药术,让他对她有着一份好奇,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瞧她笑得顽皮,似乎有什么诡计。 「你在笑什么?」 「我在等着看樱雪容吃瘪。」说完,她还嘿嘿笑了几声。 江少衡一直被她拽着手臂,她还故意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搔得他的耳朵实在很痒。 「你一定要这样在我耳边说话吗?」 「当然,这么多嫉妒的眼睛还盯着我们看呢,我想气死她们。」 「你不怕被人报复?」 「怕,但是值得。」 「……」 江少衡嘴角抽了抽,突然发现,像她这样摆明恶作剧的女子,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有趣。 二楼雅室,当樱雪容缓步轻移,掀开帘幔的那一刻,恍若旭日东升的朝阳,她的美,让在场所有男子惊艳不已。 她穿着月牙色的衣裳,一身素雅清淡,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髻,一根紫色的玉簪,斜插在髻上,其余长发披肩,她的妆扮十分素雅,有如天上不沾尘世的仙女一般。 素净的脸上,没有太多粉妆,唇上谈淡的脂胭又恰到好处,在她身上,散发着温婉、纤细,以及不可亵玩的气质。 众男子都痴痴看着她,为她的容色所迷恋,段长渊也盯着她,蒗唇抿出一抹淡笑,彬彬有礼地摆手。 「樱姑娘,请坐。」 「谢段庄主。」 樱雪容低眉敛目,轻轻福了福身,适才那一眼,她将众男子惊为天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唯独段长渊脸容沉稳,除了淡笑,没有太多愣怔,看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对自己有自信,相信段长渊是装的,如同她看到段长渊第一眼时的内心震撼,外表也要表观平淡冷静。 不愧是江湖美男子,那俊容、那仪态,以及散发出的不凡气魄,都令她为主心动,难怪那么多江湖女子为他害相思病了。 倘若自己能得到这男人的心,那会是多么做人的事哪。 樱雪容暗自发誓一定要迷住段长渊,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而为了这个目标,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划。 「多谢段庄主百忙之中,愿意见雪容一面。」樱雪容面露七分感激、三分愧疚之情。 「樱姑娘客气了,不知樱姑娘约在下,有何要事?」 樱雪容抬起眼眸,那漂亮的长睫,衬得一双美眸如是月,刻意柔美的噪音带着动听如乐的婉转。 「实不相瞒,雪容是为了江北盗匪一事,特来打扰段庄主的。」 段长渊正色道:「樱姑娘请说。」 樱雪容遂将江北一带,由于长年干旱,谷物欠收,百姓生活疾苦,民不聊生之际,盗匪掳人卖奴之事说了出来。 当她叙述时,还适时加上痛心的神情,目光含水,似是随时要滴出泪来,看得现场男人们都为主动容,只除了段长渊默默喝着酒, 仍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据我调查,有许多妇女和小孩被掳走,我怀疑那盗匪和北蛮合作,被掳走的妇人小孩,都被卖到蛮夷之地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那可恶的盗匪,若是被我抓了,非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虎奔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斥骂。 樱雪容忧心地轻道:「只可惜,我人手不足,这事情若是牵扯到北蛮,非我能力所及,我知道庄主与朝廷权贵交好,所以特来请教。」 虎奔忙道:「樱姑娘放心,咱们青玉山庄绝不会放任此事,庄主,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手下们齐看向庄主,却发现庄主没讲话,一张脸阴郁着,众人以为庄主必然是听了这话,也深感愤怒。 「嗯……我明白了……」 段长渊只是说了这句话,便不再有下文,脸色越来越阴郁,似是在隐忍什么,而他的目光,并未看着樱雪容,而是死盯着手中的酒杯。 樱雪容知道自己面露忧心的模样,是非常楚楚怜人的,可是段长渊居然没看她,心中难免不忿,不过这更证明段长渊是不容易被美色所吸引的男人,令她征服的野心更加炽热。 第十一章 她收回目光,状似忧心忡忡。 「这群盗匪非常狡诈,我派人试图查出他们的据点,但是力有未逮,我深知青玉山庄的实力,希望贵庄能一一」 话未说完,段长渊突然站起身,丢下一句话一一 「恕樱姑娘见谅,段某需要离开一下,呃……有什么事,向虎奔说就行了,敞庄一定尽力而为。」 说完,改而向王雄等人丢下话。 「王雄、虎奔,好好招待樱姑娘。」 不等任何人回应,他大步走出雅室,留下众人傻在当场。 【第五章】 他就这么抛下她了 樱雪容脸色差点变了,也亏得她反应快,赶忙低下头,不让人瞧见她受辱的神色。 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那段长渊居然就这么抛下她走了 其他手下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都看到了,庄主这是急不可待地离去,与他平日沉稳内敛的态度完全不同,就算有急事,但这走的也未免太过匆忙了,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 庄主走得太突然,众人愣怔之际,还是虎奔先回过神来,赶忙解释:「樱姑娘莫怪,庄主必然是突然想起不得了的大事,才会急着走人。」 樱雪容强压下羞辱,她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一片淡雅温婉,露出娇柔的笑容。 「我明白,段庄主心忧天下,定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处理。」 「是、是,没错,刚才庄主说了,姑娘有任何问题,皆可与我们说。」 与你们说有什么用?我的目标是你们庄主!樱雪容在心中咒骂着。 这时候在楼下的余小桃,瞥见匆匆走出雅室的段长渊,忍不住低头捂嘴偷笑,看来她偷偷放在酒壶里的那只小飞虫,身上的毒液已沾到酒水了。 那是长在西疆的多结虫,身上有一层黏液,沾了那黏液,会让人全身发痒长红斑。 像段长渊这样的高手,若在他酒里下毒,极有可能被他发现,高手们自然有一套防毒的方法。 但若起初他觉得酒没事,便会放心,而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信有人能在他喝酒的时候下毒。其实一开始,酒是安全的,可是随着他们频繁的倒酒动作,那爬进酒壶里的虫子,迟早会掉进酒里,一旦虫子身上的黏液混到了酒水里,他们喝下世,必然会起反应。 不一会儿,雅室里的王雄和虎奔等人,也一个个发作了,纷纷奔出雅室,想必他们身上也起了反应,因为中了虫液,全身会奇痒无比,在美人面前,怎能像个猴子抓个不停,必定是要找个隐密的地方好好抓抓痒。 待段长渊及其手下都跑光后,余小桃瞧见樱雪容愤怒的从雅室走出来。她一定没想到,那些男人居然一个个不顾她的颜面,全都急赶火赶的匆匆走人,这对她来说,是大大的羞辱了她的颜面。 最好笑的是,当她愤而下楼时,为了不让人看出她脸上的异状,还得尽力保持端庄,维持温婉的神色,不让人看出异样。在人前,她是绝对要保持仙女之姿的。 「小姐,青玉山庄的人实在太无礼了!」婢女画眉在她一旁低声抗议。 「很多人看着,别失了面子。」 「是,小姐。」 樱雪容实在不懂段长渊在想什么,本以为他是真的有要事离开,可没想到,那些男人也一个个找理由离她而去。 想她樱雪容艳名远播,倾慕者满天下,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姑娘请留步。」 樱雪容顿住步伐,缓缓转身,随着这一个转身,她感觉到众人聚在自己身上的焦点目光,不管何时何地,她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不会失了仪容。 「掌柜有何指教?」 她露出最绝美的笑容,若非适才受辱,她不会藉着对掌柜笑,想要看到掌柜因自己的笑而失魂,来安抚一下受伤的心。 「姑娘……您银子还没付呢。」 掌柜不好意思地说,对做生意的人来说,银子是他们的理智,就算美人当前,也还是记得要算帐。 余小桃发誓,她真的瞧见樱雪容脸色僵掉了。 当着众人面前,掌柜怕美人误会,反倒更加大声解释。 「姑娘,其他人都跑光了,小的追不到,只好找您要,我这是小本生意,姑娘千万别怪罪。」 掌柜一脸委屈,楼上那间雅室的包房费本来就比较贵,何况他们点的酒又是本店最上乘的,这些银子可不少。 掌柜的话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何况众人的注意力又全在樱雪容身上,众人纷纷感到不可思议,面对如此如花似玉的女人,居然会有人放下她跑了?而且还把一桌酒钱留给她付了。 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姑娘们,这回将目标转向樱雪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女人对女人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更何况看到姿色比自己漂亮许多的女人出糗,能嘲笑的机会不多哪。 樱雪容当下一张花容变得更加难看了。这可恶的掌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干什么 他干脆说吃霸王餐的那些人是青玉山庄的人算了,但这也不行,若侍出去她和段庄主第一次会面,他便撇下她跑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怕是从此被人贻笑千秋。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中翻转着,她强压下怒火,冷静地对一旁的画眉命令,「给掌柜一锭元宝,不用找了。」 掌柜一听,大喜过望,把腰都弯到地上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这一锭元宝,实是给得多了,掌柜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怎不欢喜。 樱雪容只能用这方法找回面子,她挺起胸膛,走出酒楼,只希望尽快离开此地,对于段长渊,她心中暗恨,这笔帐,她会记着的 在樱雪容走后,江少衡看向低着头,憋笑到全身发抖的余小桃,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后,见她笑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你做了什么?」 余小桃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抬头看他,「什么?」 「少装傻,堂堂的段庄主岂会做出如此失礼主事?」明明都笑出泪了,居然还有力气装出一副无辜样,他直觉,肯定是她做了什么。 余小桃没有正面回答他,从袋子拿出银两放在桌上,对他拱手抱拳。「我酒足饭饱,要走了,这顿我请,公子慢用。」 说着站起身,正想潇洒走人,但下一刻手腕被大掌握住,又把她起身的力道给拉下,坐回了位子。 「干么?」她皱眉问。 「我说过要还你恩情。」 「你已经还啦!」 他脸色一沉,「叫我假装钟情于你,给你捞面子,这就算还了?」 「是呀!」她理所当然的点头。 「你让我过足了面子,咱们现在两不相欠啦,萍水相逢,后会有期。」 滑开被他抓住的手腕,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饭馆。 江少衡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立刻随她追了出去,可一出了酒楼,竟然没了她的踪影,此时正值街上人潮最多的时刻,江少衡四周张望,轻功一跃,跃上了屋瓦,环顾四周,依然寻不着她的身影。 他跳下屋瓦,又找了几个胡同,确定失去了她的踪影,心下失望,料不到这女人居然还是个高明的人,这么快就没了影。 事实上也是,余小桃藉由段长渊解了自己体内的寒阴之毒,加上每日打坐调息,轻功早己恢复,只要再调养六个多月,便能完全恢复武功。 找不着余小桃,江少衡有些失望,他觉得她很不同,有些似曾相识,尚未弄清她的身分,便失去她的踪影,让他很是惋惜。 那份熟悉感,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女子,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当初在溪谷中遇到那女子的第一眼,出水芙蓉般的天仙绝姿令他惊灵,所以他发誓非要得到那女子不可。 他乃当朝六皇子,十二岁时,宫中就开始往他身边送女人,各种姿色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一见便移不开眼。 当日的情景依然牢记他脑海中,萦绕不绝,那时候,他在山谷溪水旁初见到她,而她,是一丝不挂的。 虽是一丝不挂,却又看不到重点部位,因为她腰下全没在水面下,披肩如缎的长发适巧盖住胸前浑圆,遮住了那两朵红点花蕊,可同时她的曲线身段又尽现眼前。 虽露却没露,反倒更加倾城醉人,令人血脉贲张,偏偏那女子,面对男人欲火般的目光,却无一丝慌乱。 第十二章 「偷看女人洗澡,你找死!」女子瞪着他,冷静的美眸里,闪动着灵黠冷凝的魅芒。 「我可以负责,告诉我你的名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口的第一句,却是这句话。 女子嗤之以鼻,「你说负责,我就要嫁吗?这世间,还没人可以逼我嫁给谁呢,看了我身子的男人,又不只你一个。」 他听了大怒,怒的不是她说出的话轻佻狂妄,而是生气有其他人看了她的身子,但同时,他又觉得她不是那样的女子,因为她很倔傲,他觉得她故意说这话,是想气走他。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却在第一眼见到她的,便认定了她,那似妖精又似仙子的模样,让他生出想要占有她的冲动,尤其在看到她眼中的不在乎时,他心中妒火中烧。 「我会杀掉那些看过你身子的男人。」 女子一呆,望着他认真的神色,露出了春月秋水一笑,恁地妖娆。 「即使你杀光了他们,我还是不嫁你,你又能拿我如何?」这话是明显的挑衅,让江少衡充分感觉到,她不是一般娇柔女子,她有侠骨,有江湖的不覇,似长白山上的雪仙花,不似牡丹那般艳丽,却比花中之王更令人想为她屈膝折腰。 「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心甘情愿为止。」 女子再度轻笑,恍若视他如无物一般,「那么你缠吧!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说完,女子没入水中。 他在岸边等着,他不怕她跑掉,因为她的衣物就放在岸边石头上,他等着她求饶,等着她慌乱,可是最后慌了的人是他,因为她没入水中后,再也没有浮起。 他像是惊醒一般,想也不想的跳入水中寻她,可是无论他如何寻,也寻不到她的身影,这令他慌了。 若她溺死了,人也应该浮起来才对,这溪中没有水草,水流缓慢,也无暗礁或石洞,是个洗浴的好处所。 最后,他狐疑了,终于发现这溪水靠近岩石处,有一个水洞,通往另一处,原来她是藉由这个水洞从岩石的另一边逃了。 在他惊觉被骗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赶忙又奔回原来的地方,果然发现她的衣物不见了。 好狡猾的女子,不惊不慌,将他骗下水后,再轻轻松松的拿了自己的衣物逃走,同时还拐走他的马。 他的行囊都在马上,身边没带护卫,也没其他马匹可代步,身上除了一把防身的剑和银票,什么也没有,他只好徒步下山,并且打听到,原来那女子就是人称桃花仙子的虞宝儿。 他决定尽快回到王府,派人四处去寻她,却不料在半路上遇到袭击,他寡不敌众,虽然拚死逃出,身上的银票却掉了。 那些杀手绝对是他那些皇兄弟派来的,虽然看起来像盗匪,但盗匪不会如此紧追不舍,必然是派来刺杀他的。 他死命逃出追杀,在山林里躲藏,避开对方的野狗寻踪,到了夜晚,还要与山狼搏斗。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踪迹,他不能生火,饿了食野兔生肉,渴了喝雨水,挨过烈日曝晒,头发散乱,胡子也长了,伤口生脓,全身发烫,弄得自己像乞丐一样,没到遇上余小桃救了他。 「殿下。」 几名男子出现在他身后,他们是六皇子江少衡的护卫,收到他的讯息赶来的,为首的护卫首领林浩激动地说道:「殿下,您总算出现了!属下们一直没您的消息,急得不得了!」 江少衡回过头,对林浩低声道:「人都到齐了?」 「咱们一接到殿下放出的暗号,便全都赶来了。」 「很好,召集所有人到我指定的地方等着,另外,你派一批人去找一个人。」 「殿下要找的是?」 「桃花仙子虞宝儿,务必将她抓来,但不可伤到她。」 「是,属下这就立即派人去找。」 江少衡点头,带着这群专属他的死士离去,并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抓到虞宝儿 「哈一一啾!」 余小桃打了个喷嚏,她用手揉揉鼻子,看着天空,暖风晴日的,怎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呢 不会是谁在想她吧 甩开江少衡后,她照例去各处客栈酒楼觅食,打包了一堆食物后,便折返青玉山庄…… 在晚膳之前,余小桃回来了,她一回来,便发现不对劲,有人进入她的湘水居,还摆出大阵仗。 她躲在树上,眨了眨眼,一群婢女奴仆们排成两列站着,而院子里梨花树下,端坐在几上的美丽女子,不正是山庄的大小姐吗 余小桃先把带回的食物藏在树上,双足一点,身轻如燕悄然落地,躲到一间屋子里,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再罩上面纱,打理好,确定没问题了,便安然地朝湘水居走去。 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下,她来到段青灵面前,轻轻一福身。 「大小姐安。」 段青灵一双美眸眯细了眼打量她,这个余小桃不但面无惧色,看到自己也无慌乱,不禁令段青灵心下暗暗赞赏,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不善的模样。 「余姨太去哪儿了?」 「禀大小姐,我今日闲得慌,偷溜到后山去,在那儿打了个盹,不知大小姐来,有失远迎,还请大小姐别怪罪。」 段青灵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盯到余小桃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起头偷瞧时,段青灵突然大声命令。 「你们全退下一一」 排排站的奴仆婢女们抬起头,愣怔地看着大小姐,一脸犹豫,他们受命保护大小姐,实是不希望大小姐离这个余姨太过近。 「还愣着干么,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段青灵声音冷下来。 在她的威压之下,婢仆们赶紧起身退出院落外,走得一个不剩,只除了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如霜。 「你也下去。」 「小姐……」 「你敢违背我的命令?」 「小姐,奴婢是受庄主之命贴身保护小姐,奴婢不能违背庄主的命令。」 段青灵冷道:「你敢不听我命令,小心我杀了你!」 「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奴婢宁可舍命,也要贴身保护小姐。」如霜面无表情地说,丝毫无惧小姐的威胁。 余小桃扬了下眉,好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不取悦主子,执意谨守本分,心中对这丫鬟十分有好感,当初自己若有这么忠心的丫鬟,也不至于中了阎九的毒。 就在她以为段青灵这位看似骄纵的大小姐会教训如霜时,却见她一脸伤脑筋地跺了跺脚。 「随便你,但我警告你,不准把我的事告诉哥哥。」 如霜说道:「除了小姐的安全,其他事奴婢不会多嘴。」 段青灵眼儿一亮,「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守信,如果向哥打小报告,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说完,她不再跟如霜罗嗦,转而拉住余小桃的手腕,「你跟我进来。」 余小桃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便被段青灵强拉进了屋,如霜自然跟在后头,余小桃心中奇怪,这个段青灵搞什么鬼,有话就说,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谁知段青灵一拉她进屋,劈头就问:「你是怎么出庄的?」 余小桃瞪大眼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表情,一双美眸对段青灵眨了眨。 「大小姐误会了,我是去后山一一」 「得了得了,少在我面前装蒜了,我知道你出庄了,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前的段青灵,哪里还有刚才大小姐的傲慢派头,俨然就是个俏皮刁钻的大姑娘。 虽然觉得新鲜,但是余小桃作戏向来是做到底的。 「大小姐,我只是个弱女子,庄里向来守卫森严,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更何况像我如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一一」 段青灵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够了够了,告诉你,我有证据的。」随即对一旁的如霜命令,「快,把我那包袱拿出来。」 如霜看了大小姐一眼,面无表情的把包袱放到桌上。 「打开!」 她按小姐的吩咐打开包袱,这一打开,余小桃还真是惊呆了。 当听到段青灵斩钉截铁地说有证据时,她还真的不相信自己怎么会被她抓到把柄,可当看到摆在桌上的证据时,她的美眸又忍不住眨了眨。 「是不是觉得这些骨头很眼熟?」段青灵一脸得意的问着。 余小桃很有诚意的请教,「愿闻其详。」 第十三章 她还真不知道这一堆骨头怎么就成了她出庄的证据了 段青灵先指着最上头的那一根粗大骨头。 「这根骨头,是猪肋骨,是八仙楼有名的菜色之一,叫做龙骨天翔。」接着改指着另一根骨头。 「这根骨头是鸡腿骨,金宝客栈最出名的一道菜,叫做水晶鸡,还有这一堆,这是鸭骨,出自寒碧楼,菜名叫做罗汉叠山,这些全部是城中数一数二的菜色,饕客的最爱,是我在湘水居的垃圾堆里找出来的,若不是你偷出庄,怎会有这些骨头?」 余小桃瞠目结舌,好半晌哑口无言,她真没想到,这段青灵不但把菜色说得一字不差,连那吃剩的残骨都可以被她还原辨认出来。 「怎么样,你还敢狡辩?」 「大小姐不去当仵作,还真是可惜了得天独厚的才华。」 她有感觉,这段青灵并不是想刁难她,若真想刁难她,便不会把那些仆婢给遣退。 当她正在纳闷段青灵的目的是什么时,就见段青灵笑了,笑得十分谄媚。 「你不狡辩,这是承认了?」 「大小姐用如此独特的证据来逼我就范,我不承认行吗?」 「嘻嘻,你承认就好,如果你不想被赶出庄,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你出庄,必须带我一起去。」 啊…… 余小桃还真是傻眼了,料想不到,这个段青灵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别开玩笑了。 余小桃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这人随兴惯了,向来讨厌受制于人,自己便出庄,自由自在,被发现了,顶多被赶出庄,若是带着这个受尽全庄人疼爱的段青灵出庄,不就等于与山庄为敌,那段长渊不宰了她才怪。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余小桃正想义正辞严地拒绝,这时候外头有人来通报。 「大小姐,庄主来了话,要余姨太去松涛居。」 松涛居是段长渊的院落,听了这话,余小桃心头大跳,她瞪向段青灵,而段青灵刚好也看向她。 不待余小桃回话,段青灵立即开口问:「大哥找余姨太有什么事?」 「小的不知。」婢女回答。 「知道了,你下去。」段青灵摆摆手。 待婢女走后,段青灵立刻对余小桃声明。「我可没说出去,我才没那么笨呢。」 「那你的人呢?」到了这时候,余小桃也懒得装了,在她看来,这段青灵是真的想跟她出庄。 「我的人不会说。」 「你确定?」余小桃狐疑地睨她。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段青灵摊开手,一脸无辜。 余小桃想了想,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说来这位大小姐被禁止出庄,也是受到自己拖累的关系,因为她把解药分十次给大小姐,而段长渊发了话,在妹子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不准她再擅自离庄。 也不知这段长渊见她做什么?难不成被他知晓自己偷出庄的事?或者……他知道了自己偷偷在饭馆时对他的酒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余小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悄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好缓和一下心中的紧张,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段长渊应该没那么神通广大,可是……他可是段长渊哪…… 当余小桃跟着仆人前去时,段青灵也在一旁跟着,她审视了下余小桃。 「你很紧张?」 余小桃故作镇定,笑答:「庄主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妾身被他召见是荣幸,何需慌张,倒是羞喜难抑哩。」说着还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 段青灵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大哥,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你也不期待他。」 余小桃回头看她,拧了拧眉。「有这么明显?」 段青灵得意地回答:「我观察你两个多月了,你这样很好,大哥那种人,就是需要一个不用他的女人来气气他。」 余小桃听了一怔,她像是今天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位山庄大小姐,不由得轻轻点头,眼中的笑意加深了,「有意思……」 来到松涛居,仆人通报过后,婢女领她进去。 「庄主,余姨太带到。」 进门后,余小桃便低眉敛目,做出恭谨小心的样子,哪里还有今日在外头暗中耍段长渊的鬼灵精样。 段长渊人在纱幔之后,并没有直接面见她,但她可以感觉到,那一双锐利的眼,正透过纱幔盯着她。 段长渊并没有开口,而是一旁的大夫刘仁代他开了口。 「请余姨太来,是有些病症想请教余姨太。」 余小桃一听,便立刻明白了,原来是找她问诊的呀!看来这位山庄大夫刘仁找不到药材可解庄主身上的痒症,段长渊这才想到了她。 弄清了原因,余小桃原本忐忑的心情这下子全没了,取代的是内心的得意。 「请说。」 「余姨太可知,有什么病症或是什么毒药,会让人全身奇痒无比?」 这段长渊也真骄傲,不明说找她治病,偏要刘仁来问她病情,这医道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他不给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症状,只用问的?余小桃心下偷笑,她可以想象段长渊此刻有多惨,想到他平时总是维持着凛然威武的形象,岂愿意让人看到他的狼狈样?他不让她看到,她就偏要看。 「那要看看是怎么个痒法,是皮肤上的痒,还是隔着皮肤搔不到痒处的痒?还有皮肤会不会红肿、有没有斑点?原因很多的。」 刘仁听了,似有犹豫,他看了庄主一眼,见庄主还是不打算给她亲自诊脉,只好将症状仔细的叙述给她听。 这些症状,余小桃当然清楚得很,因为始作俑者就是她呀!她故意想了下,问了一句。 「是否会感到口渴?」 刘仁忙回答,「有。」 「皮肤奇痒,肤色红肿,若我判断的没借,听起来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又有口干之症,说不定……」下面的话没了。 「可是中了毒?」刘仁忙再问。 「这很难说,没亲自把脉,妾身不敢确定。」 刘仁看了段长渊,见他摇头,知晓庄主不愿让她亲自诊脉,遂说道:「姨太可有治愈痒症的药方?!」 余小桃故作为难,「所谓对症下药,没有查明症状的因由,岂可乱开药方?药乃三分毒,若只是听听症状就开药,万一庄主吃下去,不但没根治,反倒起了其他副作用,叫妾身如何担待?」 反正不管刘仁如何说,她就是死不开药方,而且她还可以感觉到,纱幔另一头,似有一双怒眸瞪着她,她就不信他不让她亲自诊脉,除非他受得了全身奇痒难耐,这跟忍痛可不一样,痒不是病,可是痒起来要人命 她听到刘仁低声在劝着庄主什么,过了一会儿,刘仁语气中有了轻松,对她说道:「庄主有令,既然如此,还请余姨太帮庄主把把脉。」 余小桃福了福身,「谨遵庄主之令。」 【第六章】 一掀起纱幔,余小桃走上前,抬起眼,视线落在段长渊的面孔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让她笑掉大牙。 那张俊美无俦的相貌,此刻是满脸红斑,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红豆沾满了一张大饼,哪里还有先前的英俊潇洒。 她盯着他的同时,他也盯着她,不同的是,他眼中森冷凛然,仿佛她只要敢在他面前可疑地笑一下,他就会杀了她,那浓浓的警告令人胆寒,不过这天下之中,就是有人胆子是不会寒的。 余小桃的嘴角和眼角微微抖了一下,她在忍,真的在忍,看到自己的杰作之后,她简直快要忍不住爆笑出声了。 随着她的脸皮抽动越大,段长渊眼中的煞气也越浓,连刘仁也暗自帮余小桃捏了把冷汗,这个余姨太怎么就不懂得适时讨好庄主呢 「天哪!大哥,你怎么成了这副德行?」惊叫出声的人是段青灵,她这一叫,害得余小桃当场破功,噗哧一笑。 段长渊的杀气立即扑面而来,她也赶紧躲到段青灵身后,她这么做,等于是在提醒段青灵,想出庄,那就保护她,免得遭了她那大哥的毒手。 段青灵反应也灵敏,忙好声好气地安抚大哥。 「大哥,小桃既然可以治好我,也一定可以治好大哥的,喔?」她赶忙提醒大哥,这时候治病比较重要,偏偏她在这头努力安抚,有人却躲到她后面,抖着肩膀闷笑。 第十四章 段青灵平日也很大胆的,可是她再大胆也不敢惹火大哥,这个余小桃也未免太不把大哥放在眼里了,她到底还要不要命啊 余小桃不是不要命,她就是想看段长渊的笑话,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忍功,她以前也欺负过人,可是从没像此刻这么开怀过,即使她知道段长渊愤怒到想杀了她,但她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在她没出手帮他解毒之前,他不会笨得对她下手。 「你快帮大哥看看吧!」段青灵用手肘推推她,一边陪笑地讨好大哥,一边又朝她挤眉弄眼。 余小桃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做,于是清咳几声后,从段青灵背后走出来,靠近段长渊,装模作样地为他把脉诊断,从头到尾,她都极力忍住笑,明明想要正经八百,可是那脸色却因为憋笑而变得潮红;至于段长渊,则始终用一双簇着火苗的目光杀她。 当她为他把脉时,发现他身上几个穴位被点住了,肯定是因为实在太痒了,逼不得已,他才用此方法制止自己抓痒,而他身上已有抓破的痕迹,她心下暗叹,这男人可真是死硬脾气,宁可点住自己的穴位,死忍活忍,也要撑住自己的面子。 她开了方子,让刘仁准备,而刘仁看了她的方子后,满心狐疑,因为这些药方的搭配,他从没见过。 余小桃也懒得解释,段长渊既然被她的虫所伤,当然不可能用一般的药物治疗,她给了方子,随便他要不要吃,接着又拿出一条药膏,递给刘仁。 「这是什么?」 「庄主的皮肤因为抓痒而破皮,最好涂上这药膏。」 「庄里有药。」 「这不是一般的破皮药膏,用一般的无法治好,搽我的药膏,皮肤才不会溃烂。」 刘仁看向庄主,既然庄主没反对,他便同意了,「既然如此,把药膏留下吧!」余小桃也不罗嗦,把药膏交给刘仁,在离开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提醒他们。 「对了,操劳有碍伤口的愈合,为避免恶化,请尽量休息。」 「明白了,下去吧!」 从刘仁那傲然的态度,余小桃看得明白,对方并没有将她的话认真听进去,她的目光朝段长渊瞟去,他正闭目养神中,自是不会多理会她。 「是。」她福了福身,低下的脸,唇角抿出一抹狡笑,接着转过身,毫无留恋地离去。 她背对他们,步伐悠闲缓慢,而在她退下时,那闭目的双眼才再度睁开,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状似深思。 不得不说,余小桃的药很有效,段长渊和王雄、虎奔等人,喝了她的方子,皮肤果然不再发痒,涂了她的药膏后,当天晚上立即见效,而且涂上药,还有一股凉意,十分舒服。 不过,隔了几天后,王雄和虎奔等人痊愈了,唯独段长渊没有康复,反而发烧了,原本结痂的伤口还流脓恶化,刘仁气急败坏地命人把余小桃押过来,指着她大骂。 「你不是说这药涂了,十天之内就可以完全复反吗?!为何不到十天,庄主的伤口就恶化了!」 余小桃一脸无辜的抬眼,看着刘仁。「是这样没错啊!」 「没错?你自己看看!庄主的伤口为何会恶化?」 既然人家叫她看,她当然就正大光明的看了,她走上前,审视段长渊手臂上的肌肤,而此刻段长渊的脸色是极为难看的,余小桃就从没看到他给自己好脸色过,她不慌不忙地审视过后,又思考了下,抬眼问刘仁。 「庄主这几日可有熬夜?」 刘仁一怔,看了庄主一眼,才回头问她,「不能熬夜?」 「妾身送上药时可特别叮嘱过呢,忌熬夜,忌操劳,睡眠要足。」 难道是因为这样出了问题 余小桃见他们不信,又补了一句,「王雄和虎奔他们不就好了吗?因为他们好好休息,这就是证据。」 刘仁不自在地朝庄主看了一眼,别说这几日庄主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就连饭也没好好吃着,但他们从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么多年来,庄主都是这样,就连段长渊自己也觉得没什么。 想当年他领着死士与北蛮对抗,与盗匪厮杀,不吃、不喝、不睡,还不照样没事,何况就算受伤或是生病,他也照样抱伤、抱病处理公务,习武之人,身子本就强健,就算大夫说要多休息,他也觉得那不过是大夫习惯的叮嘱方式,试问,哪位大夫不叫病人多休息的 见段长渊脸色一沉,刘仁轻咳了一声,说道:「庄主当然有好好休养。」 余小桃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还故意点头。 「说得也是,熬夜、操劳、不休息,一日睡不足三个时辰,庄主是不会做出如此愚昧的事情,只有蠢笨主人才会不听劝,做出伤身之事,我想,可能是庄主的体质异于常人吧!」 刘仁表情僵硬,假装没看到段长渊额角微浮的青筋,忙把话题转开。 「说这些于事无补,余姨太可有其他方子?」 「许是药性不够强,我再把药量加强好了。」 刘仁忙点头,在发现余小桃给的药的确有效后,对她也不敢太小看了,忙问:「庄主这伤十日内可否复原?」 「看这恶化程度,现在怕是要花一个月才会好了。」 原本不说话的段长渊,此刻终于开口了。「十日,我命令你十日将这伤治好。」 余小桃看向他,皱眉道:「十日太勉强,二十日。」 「十五日!」 「又不是做买卖,哪能讨价还价?」 「我命你十五日之内,将我这伤治好!」 段长渊语气中的严厉,不容人置疑,那是在警告她,如果不做到,他不会让她好过。 她瞪大眼,哪有人这么无理取闹的 「要十五日内康复,也不是不可以,就不知庄主肯不肯配合。」 「你只需想办法医治我,其他的事毋须过问,否则有你苦头吃!」 她瞠目结舌,张着嘴,不过她的表情全掩在面纱之下,唯独一双睁大的眼露出她的讶异。 有没有搞错 她本来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谁知居然摊上这种浑事,如果她不在十五日之内医好他,他就要怪罪她 她感到愤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是庄主,她无法拒绝,而且她还需要待在山庄里躲避阎九的追兵,直到武功完全恢复为止。 逼不得已,她只好负起医治他的责任,既然段长渊逼她快点治好他,她就如他所愿吧! 她故意加重剂量,而且把药煮得又浓又稠,一碗浓得不能再浓的药汁端到段长渊面前时,明眼人一看,别说还没喝,光看那浓稠的汁液就让人反胃,更何况它的苦味,足以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里头加了十斤黄连去熬煮。 当瞧见段长渊死盯着那碗汤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时,余小桃佯装不解,一脸无辜天真。 「这药为什么跟之前的不一样?」段长渊咬牙道。 「十五日之内就能康复的药,当然不一样。」她狐疑地看着段长渊。「庄主您……该不会是怕苦吧?」 段长渊哼了一声,端起畹,因为这药实在太浓稠了,用喝的还喝不到,必须用汤匙舀,他两三下就用汤匙刮干挣,全塞进嘴里吞下去,接着手一抬,一旁的婢女立即送上蜜饯和温水。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看得余小桃瞪直眼,想从他脸上看到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情,却是失望了。 段长渊跟没事似的,泰然自若地喝温水润喉,让她期望落空,居然整不到他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没你的事,退下。」他冷漠地命令。 余小桃悻悻然的退下,心下嘀咕,这男人这么厉害?莫不是舌头味觉没了吧?她惊疑交加地退出去,却是越想越不对,灵机一动,闪身躲过婢女们的耳目,附在窗子上偷瞧。 「庄主?您、您怎么了?」 「蜜饯!再拿多一点蜜饯来!还要水!快!」 段长渊捂着嘴,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哪里还有适才的不动如山,此刻他一脸苍白,随时都要呕出秽物的狼狈样,吓得婢女们拿桶子的拿桶子、抚背的抚背、倒水的倒水、递毛巾的递毛巾,还不忘催促着把蜜饯全拿来。 看到这一幕,窗外的余小桃赶忙捂住嘴,免得失声大笑。 第十五章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耐得住那苦味,她可是加了一种苦叶草,跟治病无关,调味用的,熬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浓缩精华呢。 哼,活该 余小桃得意洋洋地离开,能够让那张阎王脸变色,让她一整日心情都很好。隔日,当她送汤药来的时候,瞧见一旁的婢女们,一人手上拿着一大杯甜蜜浆,一人手上拿着一整壶温开水。 余小桃不动声色,恭敬地将汤药奉上,婢女接过去递给庄主,段长渊看了下,一样浓稠,他依然保持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架势,一鼓作气两三口就把药给吞下。 原本冷静威严的神情,却在伸手去拿甜蜜浆的时候僵住,接着把甜蜜浆推开,不敢置信地瞪向她,余小桃则是无辜地眨眨眼,一脸关心。 「庄主若要尽快康复,一定要把药吞下,不可吐出来喔。」 段长渊黑着脸,颤抖着手对她一挥。「退下!」 「遵命。」 余小桃乖乖退出门外,又立刻溜到窗边朝里头偷看,只见段长渊抓着水壶猛灌,还催促道:「盐!去拿盐来!」 躲在窗外的余小桃摔着肚子笑到流眼泪了,男人的味觉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受不了甜,而她可是故意在药里面加味,熬了一种比麦芽还要甜上十几倍的菜根。 果然如她所料,段长渊今日准备了甜浆在一旁,可惜无用武之地呀!哈哈哈!到了第三天,余小桃照例送药来,这一次,段长渊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威武不能屈,可是从他迟疑的动作中,看得出他已有顾忌,不敢再像前两次那样两三口就把药吞进肚子里。 「今日的药是什么味道?」他冷着脸质问。 「辣味。」她很老实地回答。 辣?段长渊盯着碗里的汤药沉吟着,衡量着它会有多辣。 他不怕辣,因为酒也很辣,喝过那烧刀子的辣,只有痛快,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决定还是谨慎一点,拿起汤匙,吃了一小口。 这药果真是辣的,可是对他来说只是小辣,根本不足为惧,这下终于放心了。 「行了,退下吧!」他大手,挥,除了送药,他不会对她多说一句。 余小桃也依然像个乖顺谦卑的奴婢一般,退了出去,接着一闪身,来到那上好的位置看戏。 段长渊将汤药全吞下肚后,这一回甜的用不着,咸的也用不到,只需用温水润润喉即可。 按时辰吃了药,虽然不能劳累,但也无法闲着,他传了几名庄里重要的手下过来议事。 王雄、虎奔两人很快过来,上回关于樱雪容所提的牙子盗卖人口一事,他已经派手下会同当地官差调查过了,王雄和虎奔就是来向他报告这事的,但才说没几句,他们就发现庄主脸色不对劲。 「庄主,您……脸色好红,您没事吧?」 王雄、虎奔惊讶地盯着庄主潮红的面孔,段长渊此刻的脸庞不但很红,而且还开始冒汗。 「辣……」 「庄主?」 「好辣……拿……拿水来……」 段长渊抱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大口喘气,汗水一滴一滴地浮现,仿佛整个人像坐在炉上烤火似的,目皆尽裂,眸中血丝满布,看得在场人又乱成一团,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窗外的余小桃已经笑到流泪打滚了,有一种辣,它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开始没太多感觉,很容易让人轻忽它,这种辣像酒一样,它是后劲强,待它辣劲发威时,已让人后悔不及,它在你的肚子里肆虐,辣到你肠胃抽筋,像火在肚中烧,你却拿它没辙。 段长渊可怪她不得,因为她很老实地告诉他那药是辣的,她没撒谎啊!而且她也被拖累了,因为不能出声,她憋笑到胃抽筋。 隔日,她照例送药过去,段长渊这次却没有要她马上离开,他接了汤药,却没问她这次是什么味道,他端着药没喝,只是一双眼盯着她。 她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看似乖巧安分,虽没抬眼,却知道段长渊一直盯着她,他的眸子很黑,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颤栗。 他就这么盯着她,不言不语,室内弥漫着窒人的威压,她开始感到不安,他这种盯人的方式,让她想起小时候曾有过的可怕回忆。 那时她因为顽皮,在山野间玩疯了,不小心闯进狼群的地盘,被狼群追猎,匆忙间躲进一个小洞,因为洞口小,只容她钻进去,才逃过被狼群撕咬的下场,但同时她也被困在小洞里。 她无法逃走,只能窝在洞穴里发抖,狼群在洞外嗥叫,不时伸长爪子进洞要抓她。 她饱受惊吓,吓得叫不出声,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瞪着洞外,看着狼群们咧开大嘴露出长牙。 天黑了,狼群依然守在外头,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光,鬼魅地盯着她,并不时发出低呜声,仿佛在告诉她,它们有耐心等着她,她是它们的食物,它们不会放弃。 她忘了时间,忘了过去多久,也不敢睡觉,只是盯着那一双双绿光,那绿光也盯着她,一直到爹娘找到她为止,她都没移开眼过。 段长渊无声盯着她的样子,让她想到黑暗中的绿光,令她背脊发毛,寒意打从心底升起。 她尽力甩开这种恐惧,告诉自己不要怕,段长渊不是狼,她也不再是那柔弱无依的小女孩。 段长渊静静盯着她,她表面恭敬谦卑,可他却觉得她一点都不怕他,她脸上罩着面纱,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但他注意到那双眼瞳很美,偶尔有眸光转动,灵黠迷人。 当然,他也注意到一件事一一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仰慕之色。 回想当初被她以药威胁时,当时他只感到愤怒,在武林中,有不少人打着和他结亲的意图,想接近他的女人何其多,利用美色来接近他的、背后使出阴狠手段的,用淫药企图迷昏他的也有,但这些全都被他一一化解掉。 他段长渊之所以能坐稳青玉山庄庄主之位,退北蛮,智压盗匪,用的可不只是一腔热血,在那正义凛然的外表之下,藏的是极端手段,说他是狡诈狠厉也不为过。 却想不到,自己会被这个女人威胁得逞。 敢威胁他,就要承担后果,对于这种女人,他不会怜香惜玉,既然她要名利,他给,可是给的方式由他来决定,所以在初夜,他找人代替他,这是他给威胁之人的回报,绝不会把对方当成恩人的。 却不料,这女人比他想像的更聪明,他便用最侮辱的方式要了她。 这次是他大意了,他很肯定那日的酒有问题,可说来奇怪,若是下毒,又为何与性命无关?似乎只是故意整他们似的,到现在他仍百思不解。 刘仁医术高超,连他都束手无策,逼不得已,只好找余小桃医治,却不想,她还真有一套,给的药果然有效,他庄务繁多,又事必躬亲,自然不会将她什么多休息的话听进耳里,却不料这样反而使病情恶化,只好又把她找来为自己医治。 有照顾他的机会,她不但不好好把握机会讨好他,却给他喝那怪异的解药,他越想越怀疑,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所以他改变了做法,不像以往那样。等她送上药就把她赶走,而是留下她。 他既然吃药难受,当然也不会让她好过,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回到湘水居后,就原形毕露捧腹大笑。 她很有一套,而他向来欣赏有能力的人,他会让她好好发挥所长的。 他药照喝,并且一反常态,让她随身伺候,说是伺候,不过是让她站在一旁,侍奉他用药、帮他搽药的,仍是他的婢女。 他看书时,她在一旁站着;他用膳时,她在一旁站着;他午睡时,她也在一旁站着,除了吃东西和出恭,她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连熬药这事,都命她把方子交给刘仁,由刘仁接手。 余小桃苦了,她心里火大,段长渊根本是变相让她罚站 她生性本就好动,站久了不打瞌睡才怪,她一向不会委屈自己,直接就站着睡着了。 段长渊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她点头打盹的模样。 「庄主,您醒了?」婢女忙上前为他掀起床幔。 段长渊还在盯着余小桃,婢女都出声了,她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可真是逍遥自在得很哪。 「看来,有人比我这个病人还嫌累?」 第十六章 一名婢女上前推了下余小桃,余小桃睡梦中突然被人这么推了一下,一个惊醒,往下栽了去。 「哎哟!」她痛呼一声,趴在地上,摔疼了膝盖。 其他婢女见状,忍不住低笑,却没人上前扶她,甚至有人露出活该的表情,在这山庄里,段长渊的喜好,也会影响奴仆的喜好,他不待见这个女人,婢女们自然也不待见她。 余小桃心中火大,她瞪了推自己一把的婢女,气愤道;「干么推我?」 婢女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自己打瞌睡,我好意叫醒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她们完全不把她当姨太,自然称呼上也是你呀你的叫她。 「我睡我的觉,碍着谁了?」她火大的问。 「庄主命你治好他的病,你不随时警惕,还有理了?」 「这里除了我,还有你们在呀!若庄主有异状,你们自然会告诉我,我精神不好,想养养精神,对你们庄主也有利,而且你让我这一摔,摔伤了我还怎么帮忙照顾你们庄主,你这不是找麻烦吗?」 这话还说得真有理了,而且她说话时,一副义正辞严的架势,还找不到她话里的不对,可又明白她这是强词夺理。 婢女被她这么一说,脸霎时红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既知是来照顾庄主的,还好意思打瞌睡?你分明是偷懒!」 「我这叫养神,都说闭目养神、闭目养神,我闭着眼睛养养神不行吗?而且我正在思考让你们庄主快速复原的方法,被你这一吓,我就算想到方法也被吓忘了,你还说你不是找麻烦?」 「我……我……」 婢女被她的牙尖嘴利说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看向庄主,而余小桃从婢女的表情和眼神,早知段长渊醒了,但她就要故意装作不知道。 婢女说不过她,只好跪下来向段长渊求救。「庄主,巧儿不是这个意思,她冤枉巧儿,请庄主做主!」 余小桃很鄙视巧儿,嘴上说不过,就装可怜找段长渊做主,还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段长渊不喜欢她,再怎么样,段长渊也不会为她余小桃讲话,她心中腹诽了下,不过面上还是要做戏到底。 「啊!庄主醒了?瞧,你把庄主吵醒了!」 婢女脸色僵了下,有这样厚脸皮告状的吗 段长渊仅是看了婢女巧儿一眼,随即那深思的视线落在余小桃身上,沉默地盯着她。 余小桃才不会笨得一直坐在地上,没人扶她,她就自己爬起来,低眉敛目的站在一边,婢女跪着,她才不会去跪呢,怎么说她也是一名妾,身份比婢女高一些。 她知道段长渊是护着婢女的,所以也不指望他维护自己,如果他维护自己,那肯定有鬼,于是她站在一旁,又像没事似的装傻,段长渊不开口,她也乐得当哑巴,偏偏天意总是弄人一一 「从现在开始,余姨太日夜负责照顾本庄主的病情,在本庄主康复之前,片刻不离身。」 【第七章】 震惊的不只婢女们,还有余小桃。 他哪根筋抽了吗 居然要她片刻不离身的照顾他 庄主身前的大丫鬟碧儿忙开口劝阻,「庄主一一」 「庄主,这样不好!」余小桃抢先在碧儿劝阻之前开了口,提出坚决反对。 段长渊扬了眉,「喔,有什么不好?」 「庄主的病症重在休养,并不需要妾身随时看顾,妾身只擅长熬药诊脉,这样随身照顾,还是贴身丫鬟们来得细心体贴。」 开什么玩笑,叫她片刻不离身的照顾他,那她还怎么偷溜出去快活呢 不知这个段长渊发什么神经?白天被他罚站就已经够呛的了,连晚上也不叫她安生 「既是我的妾,日夜不离的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庄主,妾身不是不愿意,是不擅长。」也不想 段长渊打量她,双目微微眯起,开口道:「如果本庄主没记错的话,你做本庄主的妾有两个月了吧?」 「是。」余小桃心中一跳,不明白段长渊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 「身为本庄主的妾,本该负起伺侯之责,但这两个月来,你不但疏于请安,也未尽伺侯之责,本庄主没怪罪于你,如今身染怪症,而你有医术,又是本庄主的小妾,就该负起照顾主责,却再三推拖,光是这一点,本庄主就该责罚你贪懒之罪。」 余小桃惊愕地瞪着段长渊,他在说什么鬼话?贪懒之罪?是他不想看到她,才把她关在后院,形同软禁好不好 他居然说是她疏于请安,不如说他是不想看她太清闲。 段长渊很高兴看到她那张悠哉的表情,多了一抹不安,他虽然将她软禁在后院,却不代表他没注意她的事,这庄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必须掌控在他手上。 这两个月来,负责看管她的婢女都有定期向他汇报,她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不是在屋里闭门不出,就是偶尔偷溜到后山玩耍,不任意走出后院,也不提出任何要求。 他开始怀疑,她不是贪慕他的人,因为她到山庄来,像是专门来白吃白喝兼白住似的。 她很聪慧,下人对她暗里做的事,全被她挡了回去,一点亏也吃不到,若她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白吃白喝白住,并不一定要挑中他的山庄,以她的聪明才智,可以找到其他更适合的地方,不需要在他这里受委屈。 说是为了名利,他可不曾听说她有任何炫耀行为,这种形同软禁的日子,一点也不舒适。 他怀疑,她另有企图。 在段长渊莫测高深的盯视下,余小桃有不好的预感。 「庄主,妾身可没有贪懒,妾身一切都是按照庄主的吩咐,乖乖待在后院,妾身知道庄主不想看到妾身,所以才不敢待在您面前,以免碍了您的眼。」 她表现得十分敬畏,在这山庄里,段长渊最大,在恢复武功之前,她还需要青玉山庄的保护。 「喔?你不想碍了我的眼,而我却叫你来伺候,倒是本庄主的不是了。」 「不敢。」她把头压得更低了。 「既然不敢,本庄主便给你一个表观的机会,好歹你是我的妾,吃我的、用我的,总该付出一点回馈,本庄不养米虫,今晚,你就留房值夜吧!」 啊 余小桃心下一惊,留房值夜,他真把她当奴才了,明明不想看到她,却又不让她好过,余小桃气得脸都红了。 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她所料,这男人根本把她当成了婢女,不对,比婢女还不如,变相地开始奴役她。 清晨,在他醒来之前,她就得在一旁等着递药,等他喝完了药,凝神打坐时,她只能乖乖待在一旁。 段长渊处理公务时,理也不理她,只是将她了在一旁,她就开始罚站一整日,他要她待着,她就不能走,他不喊她,她就绝不能说话,而当他开口时,就是她被奴役的时候了。 端茶递水,送巾磨墨吗 不,这些根本轮不到她。水洒到地上,她擦;药弄脏了地毯,她洗,凡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全都交给她,最可恶的是,他居然命她去倒恭桶 有没有搞错!他居然让她去做这种粗贱的活 余小桃简直快气炸了,恨不得再下几副药折磨段长渊,但是这么做的后果,是她必须照顾他更久,她不能这么做。 不但不能对他下药,还得让他好得更快,她硬是把十五日的期限压缩成十日,她早就可以将他尽快治好了,只不过她心眼小,不想让他好过,现在为了不委屈自己,把压箱药都用上了。 他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康复了?她说,全赖庄主身强力壮,有好的武功底子,加上她的药效惊人,所以好得快,而且她当初说了答应在十五日之内治好他,十日就是十五日之内,并没有说一定要用到十五日呀。 段长渊又在盯着她看了,她把自己的身段压得很低、很卑微,从头到脚都表现得很有诚意,段长渊却觉得,这女人肯定不简单,她似乎藏了一手,他越来越觉得,这女人根本不喜欢他,因为他感觉到她身上的疏离和谨慎,让他越来越在意。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她似乎没那么丑了,加上相处时间越久,越是发现她有点鬼灵精的性子,还挺逗人的,当她眼珠子在转动时,似乎在打着什么俏皮的鬼主意,那闪动的慧芒很迷人。 第十七章 她以为他没看到,他其实比她更精,他都注意到了,因为他可是背后长了眼睛的男人。 她越想找理由躲开,他就越想奴役她,每当看到她偷偷咬牙切齿,他就挺舒心的,明明她脸上遮着面纱,可他就是能从她细微的小动作中,察觉她的喜怒,见她吃瘪时,他的嘴角也会似有若无的弯起。 余小桃以为治好了段长渊,就是她结东被奴役的苦日子,他却又有新的任务给她。 「你跟我来。」他转身朝山庄正堂走去,而她只能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不知道人在打什么主意。 在她的照顾下,段长渊身上不再有红疹,而原本被抓破的伤口也已结痂,充足的休养,加上她加重药效,果然让他好得很快。 她应该可以脱离苦海了,是吧?是吧 山庄正堂,是她当初会见段长渊的地方,也是山庄的议事堂,里头已经有众人等着,全是庄里的人。 当段长渊跨进门槛,众人谈论的声音突然肃静,人人露出恭敬的态度,纷纷向庄主见礼。 余小桃跟着段长渊狐疑地进了正堂,而她的出现,也让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耳边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就是她?那个不知羞耻用手段当了庄主小妾的女人?」 「是呀,就是她。」 「她为何脸上罩着面纱?」 「因为她相貌丑陋呀!」 「原来如此,居然丑到必须遮住脸,难怪她需要用手段来要胁庄主。」 「可不是,庄主爱妹心切呀!为了救大小姐,不得不答应她。」 那些对她不满的私语传入余小桃耳中,射来的目光有不屑的、打量的、好奇的,她都不理不睬,挺直腰背,在行进中,她看见了大小姐段青灵,她也在,两人目光交会,段青灵还朝她眨眨眼。 余小桃对这位大小姐是有好感的,在这山庄里,只有这位大小姐对她释出善意。 她知道段长渊虽不待见她。可是只要自己一天是他的小妾,他就必须保证她的安危的,顶多被耻笑,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因为这男人绝不会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她,那等于是打他的脸。 这也是当初她桃上段长渊的原因,虽然这男人有点恶劣,但起码为了江湖道义,他不会不顾他们两人的交易。 段长渊坐上了主座,余小桃则很识相的找了个角落站着,任由众人打量,在段长渊坐上主座后,众人也安静下来,庄主一个眼神,就足以威压四方。 她低垂敛目,又变成那个卑微安静的小妾,不理会那些轻视的目光。 段长渊扫了众人一眼后,缓缓开口。 「让各位担忧了,长渊在余姨太的细心照顾之下,原本感染的奇症已经好了,余姨太的医术的确很高明。」 余小桃心中惊奇,这男人把她带来,当着众人的面赞美她,还真让她惊讶了,他有这么好心 「谢庄主赞。」她惊讶归惊讶,还是福了福身。 段长渊瞧了她一眼,唇角微扬,接着开口问道:「都到齐了吗?」 王雄站出来,拱手回复,「禀庄主,大家都己收到消息,今日特地把家里有病症的、身体不适的亲人,全都带来了。」 原本低垂敛目的余小桃听闻此言,心中咯噔一声,姓段的想干什么 段长渊点点头,似是很满意,这时候,他转过头来看着余小桃,对她露出入庄以来的第一抹微笑。 「余姨太医术高明,想必愿意为庄里的人奉献无私,我的病也差不多快复原了,余姨太又闲来无事,就帮忙把这些人给治一治吧。」 给治一治吧 他说得比唱得好听!她却听得如魔音穿耳,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这个杀千刀的段长渊,存心想累死她是不是?光是用目测的,这堂上就有好几百人 她死瞪着他,而他则是谈笑处之,接收了她眼中火光乱跳的目光。 「山庄不养无用之人,余姨太既身为我的小妾,就该为山庄多尽心尽力,如此才不枉你现在的身分地位,你说是吗?」 她可不可以撒迷魂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她好想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印上一个脚印,不然,一个手印也行, 可惜她只能在心中痛踹段长渊,人在屋檐下,她忍 「余姨太,可听到我说的话?」 段长渊望着她,可以想象得出,在那面纱下的表情有多不甘愿。 段长渊见她不语,只是一迳盯着他,而众人也屏息看着他们。 他站起身,从座上走下,来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脸,在她耳畔低声说着一一 「你该庆幸,本庄主为人宽厚,在我受苦期间,你偷笑了那么久,也该到了将功赎罪的时候了。」 他听到她倒抽一口气,看见她眼眸闪动的光芒,那生动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向来是个物尽其用的人,刘仁告诉过他,她的药方很神奇,不同于坊间的药材,她给的方子,都让人无从晓得她是从哪里找来这些药材的,刘仁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那些东西是什么。 在发现她懂得制作一些灵丹妙药之后,段长渊决定好好利用她。 他身为青玉山庄庄主,手下能人居多,而这些人主中,有的在任务中受伤,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完全康复,有的因为中过毒,虽然不至丧命,却脏腑受损,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培养精锐不容易,他要她治愈这些人,继续为他所用,至于没毛病的,就让他们把身有疾病的家人带来,治好了家人,这些手下会对他更加鞠躬尽瘁,忠心不贰。 这便是他年纪轻轻,就受江湖仰戴,连朝廷权贵都礼遇他的原因,他深懂御人主术,他不会浪费了余小桃的才能。 余小桃与他锐利的目光相撞,她的拳头紧了紧,试图冷静地开口。 「庄主,妾身只是略通岐黄,没那么厉害的,妾身并不是大夫,医不好不说,就怕治错了,让人吃错药,妾身担不起这个罪名。」 她故意装得可怜兮兮,一副无法担当大任的怕事模样,该装孬的时候,她不会介意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被她治不好事小,就怕治坏了,有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本来想说,不用钱治病,他们当然乐意了,携母带儿的赶过来,可万一被治坏了,得不偿失呀 段长渊眯细了眼,将众人忧心的一面收进眼底,再看看余小桃低着头,一脸害怕懦弱,他开始明白,这女人越是显得卑微,越表示她的狡猾。 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推拒讨好他的机会哪。 突然,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这个意外的举动让她惊讶地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 「小桃是在怪我平日冷落了你?也是,自从收你进房,我们两人都没好好的相处过,现在你把我治好了,我也该多到你的湘水居坐坐。」 余小桃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盯着眼前含笑的俊容,想用美色勾引她?她没那么笨好不好。 要知道天生丽质如她,可是听男人的甜言蜜语长大的,而段长渊这点迷汤当然迷不了她。 他是要压榨她的能力,为他所用。 她冷静下来,衡量过后,当务之急,还是以恢复武力为先,他想利用她来为他的人治病,虽然累了点,就当是付食宿费吧 想到这里,她低下脸,温顺的回答。 「庄主误会了,妾身没有任何不满,庄主对妾身很好,妾身为山庄尽一分心力是应该的。」 段长渊还在看着她,剑眉微挑了下,这番识时务颇耐人寻味,她太快降服,反倒让他深思,一双眼意味深长地打探她。 余小桃藉着向他福身。技巧地抽离他的怀抱。 「妾身谨遵庄主之命,必然尽力治好大家。」 因此,余小桃开始了在山庄的义诊。 她现在更加摸清段长渊的脾性了,敢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给她好过,吃了他的东西、穿他给的衣服、住他给的地方,他绝对不会白给你,现在,他就要她开始偿还了。 每日,她都得帮人看诊,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大多是一些小毛病,但其中也不乏陈年旧疾。 一开始,有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对她没有太高期望,而她也想打马虎眼,不想表现得太厉害,可偏偏那奸诈的段长渊早就想到这一点,派了刘仁在一旁盯着,名为帮忙,实则是监视,避免她偷懒打混。 第十八章 小人! 余小桃在心中把段长渊腹诽了百遍,无妨!高人不争一时,争的是一世,这笔帐暂且记着 「阁下肠胃不通畅,并非便秘之症,而是自身压抑的结果。」余小桃把完了脉,对眼前的大个头说道。 高阳是位长得高壮的男子,身形魁梧,脸上有疤,听了余小桃的诊断,大皱眉头。 「这想拉就拉,我没事何故压抑?」 「这就要问阁下了,阁下怕是长期养成了习惯,才会如此,并非便秘之疾。」 「你到底会不会看呀?」这话是不客气的质疑了。 余小桃也不客气地回他,「阁下一根肠子通到底,不腹泻就要偷笑了,想便秘还没机会。」 这话一出,那些等着看诊的人哄堂大笑。 余小桃既然接了诊,也没什么好隐瞒,她对段长渊的敬畏本就是装的,对这些人,她是连装都懒得装,更不怕得罪这些人,有什么送仕么。 「夫人,你生不出儿子,不是你的错,是你家夫君自找的。」 「你说什么!」 老梁带着妻子来问诊,两人成亲五年,到现在妻子的肚子还没稍息,所以他想来讨个能生的方子,给妻子补一补,却没想到,人家直接说问题出在他身上,如此有失颜面之事,让他当场刷黑了脸。 余小桃无视他难看的脸色,依然镇定地说道:「看你面色,就知你时常晚归,再观你眼神,便知你饮酒不知节制,生孩子需要阴阳调和,这阳盛阴衰,生得出来才怪,你身子不行,就算你夫人身子再好,一人也孤掌难鸣。」 「你胡说!老子壮如牛,岂会生不出来!」这庄里的人谁不知道他老梁一夜能御三女 余小桃冷哼,「生孩子跟你壮不壮无关,而是身体健不健康,你看似壮,实则肾亏肝虚,加上又喜吃药补,这身体都补坏了。」 她这一说完,众人的目光全落在老梁身上,老梁和老梁的老母,想要孩子想很久了,老梁老母更是常怪媳妇生不出来,大伙儿看不出老梁这么壮,反来根本问题不是出在媳妇身上,而是他自己外强中干呀 一时之间众人喧嚣不已,有人乘机亏他,让老梁一张黑脸透出了羞红,而老梁的妻子却是双目含泪看着余小桃,总算有人为她主持正义,因为肚子,直没有消息,她没少受丈夫和公婆的气,这五年来隐忍着,如今总算含冤大白。 其他的,还有人因为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时受了伤,当初虽然治了,却留下了后遗症,这些余小桃看过后,便让一旁的刘仁二记下,然后吩咐对方按照她的食补及调息方法去治疗。 同时,她还给了他们一些药膏,有治脚气的、治关节疼的、治皮肤过敏的,这些药膏都是她的独门秘方,不外传的,自然得由她亲自熬制,不能假其他人之手。 她医治这些人的过程,全都有人一五一十地把细节报告给段长渊。 「那赵大武原来有腰疼的毛病,变天就疼,咱们这才晓得,原来三年前咱们捣了水匪的窝,他那次受了伤,就留下了腰疼的毛病。」 「陈强说他搽了余姨太给的药膏后,脚气果然好了,比其他的药还有用,说可不可以再给他多些。余姨太说,与其搽药膏,不如叫他换一双鞋,并且要勤洗脚,大太阳时就别穿鞋袜,多晒晒脚,才不会复发。」 段长渊安静地听着刘仁和王雄等人的报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神里却有着玩味的深思。 刘仁恭敬的说道:「庄主让余姨太为庄里的人看诊,实是一个好主意,不但治好了许多人的隐疾,还让大黔伙儿感谢庄主的仁义,大伙儿对庄主更加忠心不贰了。」 段长渊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看来,她利用医术,倒是讨好了不少人。」 刘仁的医术他是明白的,能让他夸赞的,表示对方绝对不简单,瞧他和王雄两人说得有趣,似乎让余小桃为庄里的人看诊,反倒改变了众人对她的观感,多了一分赏识。 「说到这一点,老夫本也觉得这是一个让众人对她改观的机会,但也不知那余姨太是聪明还是愚蠢,她看诊时,从头到是都是板着面孔,而且说话毫不拐弯抹角,也不怕得罪人,遇到凶狠的,她还直接说了不看拉倒,省得她费力。」 刘仁将她嘲讽高阳,以及数落老梁外强中干,直言他生不出儿子怪不得别人的话,全部说给庄主听。 「那老梁生不出孩子,原来是因为他身子太虚,又时常用药补,但是补的方式不对,弄虚身子,才生不出来,他那媳妇在一旁猛点头,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好不委屈,弄得老梁一张黑脸都透出了红,直把众人笑个半死。」 段长渊每日听刘仁和王雄给他汇报余小桃的诊治如何稀奇古怪,有时候她会叫人金鸡独立一刻钟,有时候又叫人把舌头伸出来,大口呼吸着,有时候又叫人蹲步跳,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刘仁医术也算高超,却始终看不懂余小桃的门道,可她却又能一一对症下药,那些吃了方子的人,很快就看出效果,所以没有人怀疑她看诊的方法。 段长渊听着听着,却失声笑了出来,刘仁和王雄不明白庄主为何突然发笑,段长渊却只说了一句。 「她可真懂得拿捏机会,给恩时不忘报仇。」 刘仁和王雄经他这么一说,想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接着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原来,那余小桃特立独行的看诊方法,是藉机在整人,她早看出病症不说,非要把人家当猴耍一番后,才故作正经的说出病症,而那些人在她准确点出隐疾所在,药效发生后,还会感激涕零,对她刮目相看。 这个余小桃,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把她当傻子看,就会受到报应。 刘仁和王雄暗自忖度,以后可要对这位余姨太敬着点,否则哪一天着了她的道都不知道一一事实上,王雄已经着了余小桃的道,包括段长渊,他们到现在还不晓得,那痒症便是余小桃的杰作。 段长渊海日听着,不知不觉当中,听她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整了哪个人,已成了他的习惯,而在他的命令下,刘仁和王雄也不敢把她看诊顺道整人的事说出去。 只要她能治愈这些人,段长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小桃每天忙着看诊治病,哪里有时间打坐调息,害她这一个月来武功只恢复了三成,再无进展。 白日忙碌,傍晚回到寝房,她连沐浴都在打瞌睡,哪里还有精神打坐运功,而且原本那些婢女都是睡在外头的,以往根本也不屑为她值夜,现在好了,她们说是受庄主之命,庄主体谅她一整日辛劳,特地嘱咐她们要片刻不离的伺侯她。 再这样下去,她哪有时间恢复武功?离开山庄的时日一再拖延,她心中的焦急越甚,她不愿在山庄待得过久,她还有正事要做。 哼!他有张良计,她也有她的过桥梯。 白天她是走不开了,但是到了晚上,就别想她会乖乖听话,她能给解药,亦擅长下药,迷昏婢女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到了晚上,她假装熄灯睡了,等过了一刻后,再起身,走到婢女身边,推了推对方,没有动静,知道婢女睡熟了,于是她身形一掠,趁夜摸出湘水居…… 【第八章】 青玉山庄的后山有座小湖泊,现在正是入夏之际,水温残存着白天日照的温度,到了晚上也不会太冰凉,正适合泡澡。 以往她被冷落时,那些婢女乐得不去伺侯她,而她沐浴时有独处的空间,也方便在身上涂涂抹抹,但自从她开始看诊以来,婢女们却突然规矩起来,受了庄主之命,连沫浴都要殷勤伺侯。 她不想让这些人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一淫毒去除后,她的肌肤恢复了以往的光滑白皙,面貌也一如当初的纤美动人,不过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会故意在肌肤涂上一种树汁,使她的肤色偏黄。 这药汁遇水不褪,十分方便,但就像身上贴了一层皮,久了也会积垢,所以每隔几日,她就得把自己洗个干净,然后再将药汁重新涂一遍,这些事,都必须私下一个人做。 为了不让婢女发现,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浴了,所以趁夜施展轻功,避过山庄巡卫,直往后山而去。 第十九章 她把衣服脱了挂在一旁的大槐树枝上,一双裸足踩进水中,湖水残存的白日温度,让她舒服得吁了口气。 她先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最后舒服地泡在水里,仰望着天上的月光,这时候的她,已经将面纱取下,露出真容,洗去树汁的肌肤月照如玉,一头及腰长发在水中漂浮,宛若林中仙子。 她本就生长于山林,爹娘是退隐的江湖人,爹教她武功,娘教她秘药术,同时也会让她明白世俗的礼教,但宁可让她自在地生长于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这才养成她独立的个性。 爹娘虽宠她,对她的教导却也极重视,爹告诫她江湖的险恶、人心的奸诈,并教导她如何避开小人、自保防身。 娘亲则教导她女人的心思、男人的手段,还告诉她,美丽可以成为女人的武器,亦是招来祸患的源头,她遗传了娘亲的美貌,就必须明白红颜薄命的道理,提防美貌被人觊觎。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先前被阎九觊觎美色,差点被他占了身子,好在她逃走了,却也吃足苦头、付出代价,她用贞操,换回一条命。 但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的,她告诉自己,以后她会收起任性,凡事学着低调谦虚,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她闭上眼,让身子放松,轻轻浮在水面上,而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黑色丝绸遮掩着水面下窈窕婀娜的胴体,美得若隐若现。 在这静谧时刻,她享受着静好时光,白日忙碌的疲累让她忍不住小睡片刻,又或许是因为这地方隐密,所以她感到心安。 她小睡了一下,真的,就只是小睡了一下下而已,而且偷偷到这里洗浴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这地方很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感到天上的月光稍暗,或许是被云朵遮住了,她也不以为意,因为一切依然那么安静,只有晚风偶尔拂叶的轻柔,配上几声虫鸣伴奏,直到她感觉到一丝异样,美眸猛地睁开。 这一睁眼,她僵住了。 四周依然静谧,可是在岸边的石上,却多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个男人,他立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如山,只除了被晚风吹起的衣袍,正轻轻飘动着。 这人一双眼正盯住她,那目光很亮,即便在这月亮被云层遮住的夜晚,也能见到他澈亮的目光,精锐如黑暗中闪动的豹眼。 他是段长渊。 「你是谁?」沉稳的语气,无惊无怍,不怒含威。 余小桃在乍见他的那一刻便清醒了,虽然她心中震惊,但是面色保持镇定,没有因为被人见到裸浴而惊慌失声。 她没有想到段长渊会出现,因为休息多日而累积庄务的他,此刻应该还待在书房才对。 难不成他也有偷跑到后山泡澡的喜好 她知道自己很美,肤色如玉,体态妩媚,可是这些似乎对段长渊无用,因为她在这男人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惊艳之色,就连那樱雪容也魅惑不了他,可见这人对美色有足够的定力。 她不敢回答,因为怕他认出自己的声音,所以她不敢出声。 「你是谁?回答我,别让我再问第三次。」 这一次,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缓缓笼罩过来,如一层黑色的网,在等着擒捕这个侵入他地盘的女人。 余小桃把自己的身子更往水里没去,只露出一颗头,这个动作泄漏了她想要隐藏的不安,无巧不巧,那月儿偏偏这时候从云后冒出来,令她的身影在明月照映下,无所遁形。 她突然想到,过去她也曾在溪里诺水洗浴,然后碰到了一个男人,老实说,当时因为天暗,她也不太记得那男人的长相了,只依稀记得那双发亮的眼如火灼,像看到猎物似的盯着她不放。 相比之下,这段长渊的眼神太冷了,冷到她不敢用美人计来混淆他,因为她才不要用了美人计后,结果人家不捧场,还嘲笑她,她不喜欢段长渊的冷嘲不屑,这几个月来,她没少受他的冷漠,她只想离这男人远一些。 他面无表情,她也一样,一双美眸清澈无波,毫无惊羞之色,只是警戒地与他的目光对视,如同一只备战的小动物。 她知道段长渊的警告,如同他说话算话,她若是不回答,他肯定随时会出手缚她。 在他出手攻来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潜入水里,段长渊伸掌入水,要抓住那企图游走的鱼儿,不过他扑了个空,被她逃了。 徒掌抓空后,一个旋身,他以足点了下水面,最后立于一片叶上。 他轻功了得,目光紧盯水面,水面上留下适才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逐渐归于平静,却只是暂时的平静。 他闭耳聆听,运力于耳,像他这样武功修为高的,灵识延伸得更广更深。 叶面上爬过的昆虫、树梢上掉落的叶子,以及水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而他,更将耳力集中在这片水域中。 一发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他立刻转身朝那儿扑去,在此同时,另一头的水边,正有个身影悄悄往反方向游去,无声无息地浮出水面,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风云变色,一股力道如风卷残云般袭来,直扑她的潜藏之处。 余小桃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不敢力接,赶忙躲开。 破空声中,一句低沉的噪音传来,「好一个声东击西,很聪明,可惜瞒不了我。」 她惊险躲过,料不到骗不过段长渊,而目前她能依仗的便是高明的泅水术和轻功。 段长渊将她逼出了水面,便不再客气,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掌风挟带着劲气,紧咬她身后,她立即抛出暗器还击。 他身形一转,周身带起的劲风将她射来的暗器全部扫开,双掌一吸,将她困在自己盘旋的劲气里,终抓到这条狡猾的鱼儿,在她转过身来面对他的,他的掌心正打向她胸口,却意识到她一丝不挂,大掌猛然在离她胸口一寸之处停住。 他眉头一拧,这是反射动作,他从不受女色干扰,可是见到她眼中的慌乱时,让他有一时的迟疑。 趁这间不容发的空档,余小桃手指如刀,朝他双目叉去,他惊险躲开,让她再次有了逃走的机会。 段长渊一手再抓来,扣住她的肩膀,她突然出脚攻他,被他及时格挡,手一触及她那修长的美腿时,眉头又是一皱,因为只消他的目光往下,很容易就会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一个迟疑,又给她抢了先机,招招往他要害攻来,而每次他以爪成擒、以拳相应之时,仿佛故意一般,她不是以胸部对着他的拳爪,就是以一双美腿突袭他,让他的拳掌不得不及时收住,却又要同时闪避她专攻要害的招式。 当她试图攻他下盘,往他命根子踢去时,他怒了。 「别以为我不敢下狠手碰你!」 他将她双手制住,反力把她的身子压向自己的胸膛,双腿制住她的下盘,恶狠狠的警告她。 他浑身煞气,她也是,倔强不服输的怒颜,在月光映照下产生的明暗色泽,让她美得惊人,脸上的水滴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而因为适才的猛烈过招,她正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口被压在他的胸膛上。 她赤裸的身子被他抱着,不该被看到的地方刚好都被遮住,就算适才两人打斗时,溅起的水花、长发的遮挡,以及明暗阴影,都没让她的身子完全暴露,可那若隐若现的胴体却又美若飞燕,令人惊鸿一瞥中留下无限的遐想。 此刻两人姿态暧昧,但她没有羞愧,一双美眸只是怒瞪着他,像是不服输的小兽。 段长渊瞪着被禁锢在怀中的女子,这样的距离,让他更能清楚打量她。 她适才出的每一招,不是要插他的眼,就是要切他的喉,或是断他的根,可是他知道,她并不想伤他,因为她身上没有杀气,她只是想藉此避开他的追缉乘机逃走。 被禁锢在双臂中的胴体很冰凉,身上的水滴浸湿他的衣,她身上有一种森林的幽香。 他很惊讶,她是怎么进入山庄的 从适才的对招中,他知道她的武功不高,这样的身手不该通过庄里的巡卫,必是有人带她进来。 是谁未经允许将她带进来,这已经触犯了庄法,他必须查出来,否则庄里的守卫出了漏洞,会危害整个山庄的安危,这事他绝不允许。 第二十章 「是谁带你进来的?」 她不肯开口,除了目光与他较劲之外,依然不断挣扎。 他手掌运力,将原本被箝制在身后的手腕,用力一捏,令她痛呼呻吟,原本粉嫩的脸蛋转成了苍白。 「说!否则捏碎你的手骨!」他威胁着。 余小桃痛得眼眶泛红,眼角湿润,却又不肯叫出声,这样的她,不肯示弱反倒令人怜惜,可惜段长渊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男人。 倘若他这么容易受美人所惑,他就不是世人敬重、朝廷权贵也敬畏的段长渊了。 「哼!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一一唔一一」他眉头紧皱,她居然咬他。 他感到颈子一阵火辣,只好一手来到她的脖子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扳开一点距离。这个臭女人居然咬他的脖子,这一咬,力道不轻,怕是流血了。 他冷哼一声,不把这点小伤看在眼里,就当是被蚊子叮了。 「胆子不小,你不肯说,我有办法叫你招一一」突然,他眼前一花,晕眩来得又快又猛,他立即发现不对。 「你对我下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了,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对自己下药?可是当瞧见她眼中的得意时,突然恍然大悟。 「你趁咬我时下药?」 他惊怒,料不到她狡猾至此,原来她牙里藏了毒,往他脖子上一咬,毒性发得快,他失策了 他加重握住她脖子的力道,可惜药效来得太猛,一下子抽光他的力气,余小桃赶忙挣脱他的箝制,摸着脖子咳了好几声,真是好险,差点被他掐死,她是下药高手,牙齿里藏了一种特制的迷药,故意咬他的颈子,就是要让药性又快又有效。 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上头留下了红印,她往段长渊看了一眼,那家伙正用杀人的目光瞪她。 她冷哼,在他面前走向挂衣服的地方,一一把衣服穿戴好,然后再回头看,呵一一那家伙居然还没昏过去,一双眼直直瞪着她。 谁怕谁呀,瞪人她也会,她也狠狠回瞪他,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待遇就火大,叫她倒恭桶?这辈子还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对她,加上连日来的辛劳,都拜这男人所赐 新仇加上旧恨,她不扳几城回来就太亏了 她走回段长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他武功再高,中了她的迷药,还不是任她处置 她眼中的不怀好意,让段长渊脸色更加阴沉,浑身的戾气散发着警告,他心下其实是震惊的,他自幼受过吞毒的训练,一般的迷药对他无效,可是她的迷药却制住了他,即使没有立刻昏去,却也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他低估了她,没想到这女人武功不怎样,却是下药高手,对她的身分,他更加怀疑了。 「你是谁?」 他不死心的问,而她只是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告诉他干么,好让他找她报仇吗?对付记仇的人,她才不会笨得留下任何线索,所以从刚才到现在,她都不开口,就是要避免自己的声音被他认出。 无视于他那骇人的戾气,她一边摸着下巴寻思,一边绕着他转圈圈,一看就知道她在打着鬼主意。 似是想到什么,她露出诡谲一笑,她这笑,让段长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就见她突然蹲下来,伸手扒他的衣。 她这举动,让他的脸色更是骇人,一双阴鸷的眼如同淬毒的利箭,想要将她万箭穿心。 余小桃视若无睹,他越是愤怒,她笑得越是开心,要知道,这一个月来,她可憋死了,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她讨回公道,而她一向很把握机会的。 她将段长渊扒个精光后,接着拿出一个瓷瓶,沾了些水,充当墨汁,并以食指充当笔,来到他背后,在他背上写了两个字。 写完后,她看了看,十分满意,再走回他面前,对他做出一个不屑的鬼脸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脸阴郁的段长渊,直直瞪着她的背影,最后终究抵不过药性,失去意识。 青玉山庄今日的气氛特别诡异,王雄等几名心腹紧守在庄主的松涛居,刘仁一大清早就被召了去,一进去就是两个时辰。 众人神情严肃,只因庄主躺在后山一夜,直到天亮没多久才被发现,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除了王雄、刘仁和虎奔,以及两名心腹外,再无人知晓。 他们紧守在庄主身旁,没将庄主被迷昏一事外传,要是传出去,他们几个头都不够砍。 贴卫武安是最先发现庄主的人,当时庄主一丝不挂,衣衫放在一旁,身上无伤,只除了脖子上的牙齿印,根据刘仁的诊断,庄主是中了一种奇特的迷药。 此药不会威胁性命,只会让人全身麻痹,睡上一觉而己,在听了刘仁的诊断后,众人才松了口气,不过在庄主醒来后,他们再度绷紧了神经。 段长渊脸色很阴沉,在听过他们几人的汇报后,连续下了几个命令。 首先命令王雄立即秘密查探,在近几个月里,庄里是否有外人进入,任何可疑的线索都要仔细查探,不放过任何小细节。 同时,他要刘仁去查,他中的迷药出自武林何人何派之手,务必查出渊源。在几个命令下达后,段长渊略显疲累,他迷药刚退,尚有睡意。 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若无事的话,退下吧!」 王雄和刘仁等人面面相觑,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而犹豫着。 段长渊拧眉,「怎么?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刘仁推推王雄,王雄又推推虎奔,就这样三人推来推去,惹得段长渊一阵心头火,大声喝令。 「有话就说,几个大男人拖拖拉拉的像什么话!」 见他们依然有口难言,甚至还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段长渊不耐烦的直接点名,「王雄,你说!」 被指名的王雄面有苦色,刘仁和虎奔等人则是把目光转开,很鸵鸟地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说!」 王雄吓了一跳,对上段长渊凶狠的目光时,只好结结巴巴的回答。「是……是……是这样的,那个把庄主迷昏的人,在庄主背后留了字……」 说到这里,倒是提醒了段长渊,当时那女人扒了他的衣,原以为对方想对他做什么,却什么也没做,不过记得她的确走到他背后,不知写了什么 「她写了什么字?」 问到这里,王雄又支支吾吾的,让他沉下的脸色多了煞气。 「说!」 王雄心中叫苦,逼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小声说:「那人……那人在庄主背上写……」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段长渊先是一怔,继而再问。「你再说一遍,她写什么?」 王雄决定豁出去了,索性提高音量。「庄主,她写了两个字,丑男。」 现场霎时一阵沉默,段长渊脸色怪异至极,他没想到,她把他衣服扒光,还留了「丑男」二字在他背上。 这「丑男」二字没其他深义,就是骂他而已。 段长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雄等人头也越来越低。 虽说,对方没使什么恶毒手段,不会危及庄主的性命,可是在美男子的背上留下这两个字,传了出去,绝对会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段长渊冷冷质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禀庄主,咱们一发现庄主,便秘密将庄主带回来,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我等就算被打断了腿,也绝不敢说出去。」说着还要特地展现一下忠心。 室内很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听得到。 过了一会儿,段长渊威严的声音传来。 「字擦掉了吗?」 无人回应,全部看向刘仁,他是大夫,这是他的职责。 刘仁知道逃不过,只好惭愧地回答。「庄主,这正是问题所在,那字……擦不掉。」 许久许久,室内没有人出声,也没人敢抬头看庄主的脸色,直到他们几乎以为庄主气得不想开口时,段长渊的命令冷冷传来。 「下去吧!我要运功,你们在外头守着,别让人打扰。」 「是!」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几个大男人赶忙退了出去。 在众人退出后,段长渊一人陷入沉思,乍闻那女人在自己背上留下「丑男」两个字时,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没有震怒,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存了些疑惑。 第二十一章 丑男! 她当时有机会杀了他,可最后却只在他背上留了字骂他,怎么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报复一样 段长渊越想越觉得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他什么阴狠的手段没见过,就没见过如此任性的。 他知道这女人没恶意,但是她能潜入山庄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查个明白。 在经过两日的彻查后,手下来报,庄内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也未发现可疑人士,庄外也找不到任何可疑踪迹。 段长渊相信那女人改变了样貌,否则以她的姿色,不可能在庄内默默无名。 山庄里里外外的守卫十分严密,不只有巡卫,还有影卫,若影卫昨晚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进入山庄,那么那女人应该就还在庄内。 「庄主。」 在无人时,一名男子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书房,这人是段长渊的影卫首领坤一,隐身在暗处,连庄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影卫的影子。 「何事?」 「看守西南的坤六,有事禀报。」 「叫他来。」 不一会儿,又多了一名神出鬼没的身影,单膝跪在面前。 段长渊看向坤一身后的坤六。「说吧!什么事?」 坤六得了允许,向庄主报告。 「屋下负责西南边的防守,并无可疑人士潜入,不过,却发现湘水居的余姨太,时常溜出庄去。」 段长渊一怔,盯住他,「为何现在才说?」 「庄主有交代,只要余姨太没有做出对山庄不利之事,便不用理她,属下观那余姨太虽时常溜出庄,但并未有不轨行为,这才没有上报,直到坤一说庄主要彻查任何细微之处,属下想了想,还是跟庄主报告这事。」 段长渊皱眉,「她出庄做啥?」 「余姨太每次出庄,目的都是带吃的回来。」 段长渊颇感意外,这话倒是引出了他的兴趣,「继续说。」 「是。」 坤六遂将那余小桃每回溜出庄,手上都带着鸡鸭鱼肉返回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她买的菜名,全都是各家饭馆知名的菜肴。 「属下观察,她除了贪嘴,并无任何可疑行为,这件事,大小姐也知道。」 「灵儿知道?」 「是,大小姐还央求余姨太带她一起溜出门,不过余姨太没有答应。」 竟有此事? 段长渊感到意外,同时也陷入深思,灵儿自从在外头染了异症后,他便罚她不准出门,却没想到灵儿会找上余小桃。 他深知灵儿的个性,不是她看上眼的人,她不会接近,从坤六的汇报中,灵儿很喜欢亲近那个余小桃。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坤一和坤六一个闪身就不见了,段长渊在屋里蹬步,思索着坤六刚才说的话,他来回走着,突然灵机一动,走到案桌前坐下,磨了墨,拿起笔蘸了墨汁,凝神运笔于纸上。 世人知晓他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却很少知道,他也精于丹青,闲来无事,总喜欢画上几幅画自娱。 凭着记忆,在那帛纸上,一张女子精致的脸蛋逐渐成形。 一张巴掌大的脸,精细的鼻、小巧的嘴,配上一对灵动的眼,那一日,月光下那神秘女子的容颜,在他笔下栩栩如生,他只看一眼,便记住了。 他只是想画出记忆中的那张脸,不知不觉中,每一笔、每一勾勒都用了心,甚至在那眉眼的描摩上,还嫌不够传神,再多加一点琢磨,看了看,终于满意地放下笔。 他盯着画中人,突然心有所动,拿起一把折扇,用扇面盖住那张脸,只留下一双眸子。 他盯着那双眼许久,眼中有着惊异,但随即沉寂,取代的是一抹了悟,可又拧紧眉头。 眼神虽像,可是外表却南辕北辙,他记得洞房那一日,在烛火下,他看得很清楚,余小桃肤色泛黄,皮肤粗糙,与那一夜光滑似水、晶莹如月的胴体,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相貌可以易容,肤色也可以改变…… 他盯了这灵动的眸子许久,最后作了一个决定。 「来人。」 「庄主。」一名手下上前。 「叫王雄来。」 「是。」 属下匆匆去找,不一会儿,接到传唤的王雄进了书房,段长渊秘密吩咐他安排人手,按照他的计划去行事。王雄点头,立刻去安排。 【第九章】 自从那一夜报复了段长渊,余小桃得意了一阵子,不过待高兴过后,她也开始担心,虽然她觉得自己很小心,应该不会露出马脚,不过她不敢轻忽段长渊的聪明,最好做一些准备。 如往常一般,她出了院落,往灶房走去一一还有许多药需要用小火熬着,她得吩咐刘仁注意着。 在往灶房的途中,她感觉到那些奴仆看她的眼光有些变了,大概是因为她帮人治好了小病旧疾,所以平日这些不把她放在眼中的奴仆们,态度变得和善了。当然,其中怕是不少人有求于她,所以改善了态度,不想得罪她,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不枉费她劳心劳力地熬药治病,这些人还算识相, 在忙了一上午后,余小桃终于空出下午的时间可以偷闲,偏偏有人死缠烂打,让她无法闲着。 「你什么时候要偷溜出去?」 「我没有要偷溜出去。」 「骗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偷溜出去。」 「大小姐,你看我忙成这样,哪有时间偷溜出去?」 「看诊的人少了,你时间就多了。」 余小桃额角沁着冷汗,她走到东,那段青灵就跟到东;她走到西,那段青灵也跟到西,非要缠着她带自己出庄不可,甚至还百般讨好她,抓着她的手臂对她撒娇。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并不讨厌这个段青灵。 说真格的,她还挺喜欢这位大小姐呢,这姑娘很对自己的脾性,可是她不敢冒险,自己偷溜出去她还算有把握,因为她是被冷落的妾,她不在,没人会管她;但是段青灵就不同了,她是庄里人人捧在手心上的宝,是段长渊最疼爱的妹妹。 段青灵若是不见了,会立刻引起全庄的注意,到时候会连累自己。 余小桃只好尽量避着她,不过这段青灵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像个影子一样粘着她,最终,她被缠得有气无处发,没好气地转头面对大小姐。 「大小姐,你这样是不对的。」 「哪儿不对?」 「正常来说,我不择手段做了庄主的姨太,你这小姑应该要刁难我、苛责我,才是天经地义之事呀一一」 「唉?你怎么说这种话,既然知道我是你小姑,你不是应该乘机讨好我,好藉着我在大哥面前为你说好话,你说是不是?」 「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当初毁了你哥的清白,没脸再去见他,宁可在湘水居安分自省地待着。」 段青灵嘟起嘴,死活不让她走,把嘴凑到她耳边。 「怎么听起来是你唾弃我大哥,不屑再碰他,安分自省?你当我瞎了,前几个月三天两头跑出去溜达享乐的人,这叫安分自省?」 「大小姐可别冤枉我,我只是嘴馋,就出去了那么一、两次而己,才没有三天两头呢。」 「哼!少来,你是嫌我麻烦,不肯带我出去,我不管,我跟定你了,你若不带我出去,我就天天来烦你,让你也无法出去。」 余小桃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暗叫不好,她在庄里,凡事尽量低调,只想好吃、好住、好睡,等武功恢复就离开山庄,段青灵这么缠着她,会打坏她的计划。 段青灵会引来过多的注目,太多双眼睛盯着,她还怎么低调过日,连出庄都没办法了。 「我想起来了,我还得去熬药膏呢,我好忙喔,好忙喔。」 她在前头走着,段青灵在后头追着。 「小桃一一桃儿一一桃桃一一」 叫得这么亲切,也收买不了她的,她继续假装没听到快步走着。 「等等我呀!我的好嫂子一一」 嫂子二字让余小桃某根神经断了,煞住脚步,转过身严正提醒段青灵。 「别叫我嫂子,我担不起这个身分!」 段青灵怔住,望着余小桃懊恼的神情,感到十分新奇,没想到小桃对大哥无视到这种程度,才要开口回应,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她灵机一动。 「我叫你嫂子,你不高兴?」要知道,她段青灵可是庄里大小姐,嫂子从她口中喊出,可是非常有分量的。 第二十二章 余小桃严肃地说:「庄主未曾娶妻,大小姐也没有嫂子,妾身不过是奴婢,没名没分的,可不能乱了规矩。」 她这话撇干净的心思十分明显,让站在身后的人,缓缓眯细了眼。 段青灵又故意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成为兄长的妻子?」 「庄主的妻子必须门当户对,我不够格,也不敢奢想。」 这说话的口气哪里是不敢奢想,是不屑好不好,段青灵瞧见站在那头的人,脸色已经沉下来,她心中更乐。 想不到在这世上,也有人唾弃她英俊骄傲的大哥,这实在太有趣了。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不喜欢我大哥?」 「庄主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正义凛然、出众不凡,天下倾慕他的女子多不胜数!」 说的虽是赞美之词,可听起来却是那么言不由衷,而且段青灵问的是「你喜不喜欢」,她回答的却是「天下女子」,这是不是代表,尽管天下女子倾慕于他,但也绝不包括她余小桃。 「这样好了,我帮你在大哥面前多说好话,让大哥进你的房。」 「不行!」余小桃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她很认真地对段青灵说道:「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湘水居住得很自在、很满足,吃得好、睡得好,别无所求,请大小姐千万别做多余的事。」 别开玩笑了,让段长渊去她房里?想到那日初夜,只有痛,只有难受,整个过程都是不舒服的,让她对行房这件事完全幻灭,一丝渴望也无,甚至开始怀疑,那书上写的鱼水之欢是言过其实的。 她只要这男人别来惹她,她就偷笑了,熬过这个冬天,她便能海阔天空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拒绝了段青灵的好意,但明白人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排斥,她排斥段长渊进她的房。 「啊!大哥!」段青灵假装突然发现大哥,开心地招手着。 余小桃身子一僵,转过脸去,当发现段长渊就站在身后十步之距看着她们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那男人站在那里有多久了 她仔细想想,自己适才的回答没有不妥当的,从头到是可没有一句说段长渊不好,想到此,她抬头挺胸转过身,规矩守礼地朝他轻轻一福。 「庄主安。」 段长渊缓步走向她们,瞟了余小桃一眼,她又像以往那样,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低着头,看似恭谨,他怀疑她是不想与他目光对视,所以避开。 段青灵上前抱住段长渊手臂。 「大哥忙完了?刚好,我和小桃正好谈到大哥呢。」 「喔?」 段长渊看了余小桃一眼,见她依然低垂敛目,规矩站着,看起来安安分分,却有一种疏离,他睬了下眼,故意问道:「谈我什么?」 「小桃赞美大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正义凛然呢。」 余小桃心里快被段青灵恶心死了,她知道段青灵有意帮她,也不好当面阻挡,若阻止了,才会让人奇怪呢。 反正她仗着没人知晓自己真正的身分和真面目,就也无所谓,随便别人怎么想。 段长渊见余小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低着脸,无法看清楚她的眼神,无法判断她在想什么。 「听说,你和余姨太感情不错?」 「是呀,我无聊嘛!大哥又不准我出庄,我只好来找小桃,我发现,小桃是个有趣的人呢。」 「喔?怎么个有趣法?」 余小桃悄悄抬眼看向段青灵,瞥见她眼中的顽皮,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小桃她呀!对吃很讲究,常常一一」 「大小姐谬赞了,庄里的吃食很好,挑不出毛病,大小姐对吃有兴趣的话,下一次,我再讲讲南方一些很有特色的小吃给大小姐听。」 她快速打断段青灵的话,顺口接了话,表示两人之所以交好,是因为有话聊,她可不能让段青灵把自己偷溜出庄的事说出去。 段青灵听了目光一亮,听得出余小桃话中的暗示。 「你说真的?」 「是呀!难得大小姐也是同道中人,我也很高兴和大小姐说说地方小吃呢。」段青灵开心极了,改跳到余小桃身边,抓起她的手打勾勾。 「一言为定呀!可别说话不算话。」 余小桃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先应付段青灵,免得这位大小姐把她偷溜出庄的事抖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敷衍。 段青灵美眸一转,又跳到兄长身旁,接着他的臂膀撒娇。 「大哥,这一次小桃治好你,又帮忙医治庄里的人,立下了功劳,大哥是不是该好好奖赏她?」 余小桃听了一惊,忙伸手偷偷拉段青灵的衣角,示意段青灵不要多嘴,她可不想让段长渊以为是她拜托大小姐帮忙说话呢。 她以为自己这个小动作够细微,但还是被段长渊瞧见了。 他看了妹妹一眼,再看向始终低头的余小桃,缓缓说道:「的确,我是该好好奖赏她。」 余小桃呼吸一窒,心思开始转着,他要奖赏我?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起来有点诡异 「大哥,既然你要奖赏小桃,不如有空多往她屋里走走吧!」 啊? 余小桃真恨不得把段青灵拖走,这大小姐真是没事找事做,段长渊听了肯定认为是她向大小姐哀求的,也肯定段长渊,定会拒绝。 「好,就听你的。」段长渊说道。 余小桃惊愕抬头,瞪着段长渊,不过段长渊并没有看她,而是对妹妹说了几句叮咛的话后,便转身高去。 余小桃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时,他始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她听错了吧?段长渊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他要到她的院落?他只是随便说说的吧 接下来几个晚上,余小桃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不过到了第三晚,她觉得自己多虑了。 段长渊并未到湘水居,这男人果然只是说说,害她穷紧张,后来她还听仆人说,庄里抓到一名偷入庄者,据说这是一名女子,潜伏在庄里有些日子了,听到此事,更让她放下心来,认定自己那一夜偷溜到后山遇见段长渊的事,有了代罪羔羊。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苗头不对,不管武功有没有恢复,就要立刻离开山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用过晚膳后,余小桃遣退婢女,确定四下无人后,她将床幔放下,盘腿坐在床榻上,做了个深深的吐纳,调息养气,开始打坐运功。 一旦开始运功调息,便严禁惊吓,一刻钟后,门却突然被推开,传来婢女清亮的声音。 「余姨太,庄主来了。」 余小桃心中一惊,运功走岔了气,一时气血翻涌,内息大乱,胸口疼如针刺剑穿,她暗叫不好,赶忙集中精神将那一股混乱之气压下。 她睁开眼,忙用面纱遮住脸,急急下床,但才一落地,便双腿发软跪了下去。 段长渊掀帘而入,看到的,正是她跪趴在地的一幕。 他居高临下,挑了挑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余姨太因何行这大礼?倒让本庄主受宠若惊了。」 余小桃糗大又气愤,是谁害她走岔了气?她现在胸口难受得不得了,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怕自己一开口,一个忍不住,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见她依然跪在地上不动,段长渊拧眉,立刻察觉不对,他大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扯下她的面纱,赫然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冒冷汗。 他一怔,赶紧搭她的腕脉,眉头也拧得更深了,没有犹豫的抱起她,将她放坐在床上,他也上了床榻,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掌运功,贴上她的背,缓缓注入一股厚劲的内力,助她调息奔腾的气血,慢慢平稳下来。 余小桃也赶忙闭上眼,乖乖打坐调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虽然她很讶异段长渊会主动帮她,但仍暂时抛下疑惑,努力顺着那股内息的引导,抚平胸口的噪动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睡了一觉似的,当她睁开眼时,胸口的疼痛已经没了,只觉得全身虚脱,有气无力。 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喝。」 端着水杯的大手,指节修长,掌心厚实,还可以看到长期练兵器的茧子,但一点也不妨碍这是一只好看的手。 她顺着手掌的主人看去,料不到段长渊会输内力给她,更料不到他会这么好心的倒水给她喝。 第二十三章 不喝白不喝,她的确需要喝口水来润润喉间的血气,水是温水,温度正好。 她将水杯递还给他,再喘了几口气,瞧瞧她多惨,连喝个水都会喘,还有微微的晕眩,接着一条帕子又递过来,给她擦拭嘴边残存的水滴用的。 她也不客气,接了帕子拭拭嘴角,刚才真是惊险,这男人说要来的时候没来,等到她忘了他时又突然跑来,害她差点走火入魔,他帮她运气是应该的,她才不会感谢他。 她的喘息平定后,总算舒服多了,这时候才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低头一看,她的腰被圈在段长渊的臂弯里。 她皱了皱眉头,动动身子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是那手臂似乎没有放松的意思,她更加用力,这一使力,晕眩感又来了,她眼前发黑,无力地跌回他的怀抱里。 好吧!她使不上力,他自愿当她的靠枕就由他吧 他不开口,她也装哑巴,若是平常,她会反复思量段长渊此番来,到底有什么阴谋?但现在她疲软得不想动脑筋,便随他了。 在这段沉默中,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昏昏睡着时,段长渊终于开口了。 「你中过毒?」 她没理他,也没回答,她现在只想闭目休息。 段长渊再度搭上她的腕脉,适才他用内力帮她调息,发现她体内残存一股阴寒之气,脉络受阻,他虽不会治病,但是对武林中一些毒药还是略有研究,他自幼服毒以训练自身对毒药的抵抗力,修练极阳之功,便是专门对抗这种阴寒之毒。 他搭着她的脉细细观之,不由得再度拧眉,她似是曾经受过寒毒的折磨,而且是段不算短的时间。 他低下头,看着她昏昏欲睡的小脸,这张脸依然丑,但是脸上的苍白和没有血色的唇,为她添了一抹怜意。 段长渊今晚之所以会来,是有计划的,他派人放出风声,说抓到了偷入庄的人,其实只是障眼法,这几日他派人秘密盯着余小桃的一举一动,看不出任何异样,今晚他便决定亲自来一趟…… 他心思一转,原本搭脉的掌指改而轻轻握住她的手。 除去肤色不说,这只手精致修长,骨节玉嫩,十分漂亮,上头没有茧,并非是惯用刀剑的手,长期练刀剑主人,手上必有茧。 大掌缓缓摸着她的柔荑,接着往手臂延伸,轻轻将她的袖子往上撩起,露出一截手臂,依然是泛黄的肤色,触感却是滑嫩的。 倘若,她就是湖中的女子,那么这肤色就是作假的了。 余小桃原本几乎睡了,却被他大掌似有若无的抚摸弄醒了,她忍不住将手抽回,放下袖子,低声道:「妾身肤丑,不敢碍庄主的眼。」 不敢?怕是不屑吧 他盯着她一副困极的样子,低声道:「我既纳你为妾,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他的话让她狐疑的睁开眼睛,心想这男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说出这番暖昧的话,大掌还摸上她的脸了 不对?他真的怀疑我了 段长渊的大掌在她脸上抚摸着,上头凹凸不平,显得十分粗糙,这真实的触感,令他再度拧眉了。 他怀疑她易容,可是这张脸摸起来有温度,并非贴了一层假皮,假皮不会这么逼真,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他心情沉下去,脸色也逐渐阴沉,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失望,至于失望什么,他不知道。 余小桃看出他的失望,心下暗乐,想揭穿她?没那么容易,她这易容术可是独家祖传的,在脸上涂了一种轻微的昆虫毒液,好让脸蛋肌肤肿起来,变得凹凸不平,与她淫毒未解之前的丑颜很像,这种毒可以维持十日,十日后,她的脸部才会慢慢恢复原样。 幸好她有万全准备,才能瞒过今夜他的突袭,为了消弭他的疑心,她决定再接再厉。 「庄主……」 她故意娇嗲地唤他,还故意往他怀里依侬去,一脸春心荡漾。 果然她一做出这种想吃他的表情,段长渊身子一僵,浑身散发着排斥她的气息,见状她变本加厉,甚至两只手臂像蛇一样爬上他的肩,一双渴慕贪婪的眼儿死盯着他。 她的双手才圈上他的颈,立即就被他抵住拿开。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缺的告诉婢女一声,不会亏待你。」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在他离开后,余小桃忍不住躲进棉被里偷笑,瞧他躲她像在躲瘟疫似的,让她心中大乐,这下子,这男人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什么了吧 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今晚力虚了,决定会周公去,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来吵她了。 【第十章】 段长渊直接返回书房,脸色十分难看,心想自己难道真的弄错了?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想到她们不是同一人,他心中升起一种连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失望,回想适才她那一副急着攀上他的表情,让他心下一阵烦躁,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在案桌前,盯着自己所绘制的画像陷入沉思,最后,他让人找来刘仁,吩咐刘仁几句,隔日,一名男子被找来。 这人是铁常峰,是武林中有名的包打听。 「铁常峰,你可曾听过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改变肤色?」 铁常峰想了想,点头道:「有。」 段长渊听了目光大亮。「说来听听。」 「在东北,据说有个山居部落,他们以山林为家,逐洞而居,能够用树汁或草液制出涂料,抹在身上用以防蛇咬蚊叮,后来经过改良,这药汁可以改变肤色,维持一段时间。」 段长渊立刻问:「那脸呢?是否有一种方法,不需经过易容术,便能改变相貌?」 铁常峰听了沉吟一会儿,摇摇头。 「在下尚未听闻,有什么方法可以不经易容术就能改变相貌的。」 「你确定?」 「在下的确从未听闻过。」 连铁常峰也不知道的事,代表有可能这世上没有这种东西,段长渊沉思着,在他沉思时,食指敲打着桌面,他总觉得这其中有古怪,想骗过他没那么容易,他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一双眼,不禁自问,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一双眼 是他想多了?她们眼睛相像,不过是巧合罢了 铁常峰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段庄主,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试试那肤色是否是用树汁改变的。」 段长渊听了猛地抬眼,目光精亮。 「送!」 「是。」 铁常峰忙上前,将测试方法详细告诉段长渊。 在睡过一场舒服的觉后,隔日,余小桃的精神好多了,人也恢复了力气。 不得不说,段长渊注入到她体内的内息真是浑厚有劲呀!不但助她血气畅通,还又帮她打通了好几个脉络穴位,武功一下子恢复了七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就知道,来青玉山庄是对的 她这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岂料用过午膳后,昨日打发走了狐狸男,今日又来了一个磨人精。 这个段青灵可真是一个难缠人物,她对余小桃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通常余小桃碰上这种难缠人物,一把药粉就将对方给解决掉了,可是对方是段青灵,山庄大小姐,余小桃不能随便对她下药,那样太危险,会暴露自己的身分。 「小桃一一你答应我的一一」 「大小姐,你用错对象了吧!这么娇嗲的语气,应该用在男人身上。」 「小桃桃一一」 「我今天人不舒服,没精神陪你蘑菇。」 此刻,余小桃身上正挂着一只猴子,她没有夸张,真是一只猴子,这人就是段青灵。 明明是春花月貌的美人,却双手抱着她的颈,双脚也缠上她的腰,一副不带她出去,就至死方休的态度,而且,还露出一副受委屈的可怜样。 「我快闷死啦!你再不想办法带我出去,我就白昼与你相随,夜晚与你同眠,你去茅厕我也跟着你!」 听听,连茅厕这种粗语都说出来了。 余小桃脸皮抽了抽,手指张开、又握拳、张开、又握拳,强压下对身上这只猴子下药的冲动。 终究,她还是被打败了。 「我是答应你没错,但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安排呀!」 「什么时候出去?」 「你是大小姐,很多人盯着,要溜出庄,就必须有个万全之策。」 段青灵忙点头。「我听你的!」 第二十四章 瞧她这副狗腿的讨好样,还真是逗人,余小桃对她讨厌不起来,还挺喜欢她的,可是在段长渊刚怀疑过她时,她实在不敢把他的妹子拐出庄啊!她只能好说歹说地哄着。 「乖,你先回房,三日后,我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就,如此这般一一如此那般一一」 两个女人悄悄咬耳朵,准备来一场溜出庄的计划 大街上,两名相貌俊朗的男子,一路沿着最热闹的东大街逛去。 这两名男子,一位有着时下最受人欢迎的男生女相,那白皙的脸蛋上配上一双桃花眼,顾盼之姿,气度娴雅,群英尽羡。 他一身水蓝色的衣袍,上头绣着云纹,上好的衣料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为他增添潇洒的风采,看起来就像是哪一家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儿。 在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则生得粗犷毫气,五官棱角分明,浓眉刹目,炯炯有神,一身黑色劲装,手持配剑,一看就像是公子的护卫,高手等级的那种。 这两人一个斯文俊逸,一个英悍伟岸,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姑娘家和妇人的目光青睐。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玩意儿,我也扮过男人,却没有你扮的男人那么像,简直是出神入化!」 段青灵一边好玩地摸着自己粗犷的下巴,一边啧啧称奇,她不只惊奇自己脸形变了,连肤色都变成了那种风吹日晒的黝黑,毫无破绽,十分自然,让她不由得对余小桃刮目相看。 余小桃的易容术,与一般江湖上所知的易容术完全不同,在余小桃的巧技下,段青灵原本纤细小巧的下巴变宽了,粘上一些假胡须,接着又涂上一种药汁,她的肤色就变深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久经日晒的粗犷剑客。 「过奖、过奖。」余小桃得意地向她拱手。 「不过我有个疑问?」 「你说。」 「为什么你把我扮得这么丑,而你自己却扮得那么英俊?」 不能怪她心里不平,看看余小桃的这身公子装扮,那白皙的肌肤、线条优美的脸庞,一双剑眉配上一对桃花眼,儒雅中带一点风流的味道,俊美小生的形象,所过之处,无不引起旁人窃窃私语,都很想打听这人是哪一家的好儿郎 路上遇着了漂亮的姑娘,余小桃还会像个男人一样多看一眼,朝对方眉目传情,惹得人家小姑娘羞红满脸地低头,段青灵要不是因为知道她是女的,不然还真以为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呢。 余小桃一本正经地朝她点头。「问得好,我是公子,你是我的保镳,常然你粗犷,我来俊美,你有看过仆人比自家公子英俊的吗?」 「那为什么不是我扮公子,你扮保镳?」 「肥水不落外人田,有好处我干么不自己享用?」 这话堵得段青灵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一双眼,看着余小桃摇着折扇,桃花眼笑得情意乱飞,桃花四散开。 「好好保护公子我,要是公子我出了事,你也得不到好处。」余小桃用手拍拍她的肩,得意的继续往前迈步,段青灵只能摸摸鼻子跟在后头,心下嘀咕,这女人还真是不打算讨好自己,完全不在乎她山庄大小姐的身分。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余小桃明知自己是山庄大小姐,也不会想要讨好她,率性而为的个性,才会入她的眼吧!跟那些太过保护她,凡事以她为首的仆卫完全不同,也因此她觉得余小桃十分有趣,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真的乖乖当一个保镳,跟在余小桃身后。 「公子,咱们去哪儿?」段青灵很入戏的问。 余小桃俊俏一笑,「去这城中最销魂的地方。」 最销魂的地方 段青灵一头云水,余小桃看她不懂,便点了她一下。 「兰街坊。」 兰街坊是青楼聚集的街坊,段青灵以拳击掌,一脸恍然大悟。 「公子英明,咱们还等什么?走吧!」 余小桃见她没有大惊小怪,对这位大小姐更有好感了,这一人玩是好玩,可是有人分享那意境就不同了,突然觉得,或许自己找到了一位知己。 两人兴致勃勃结伴而行,坐了轿子往兰街坊走去,这兰街坊位在城里的东南方,那儿聚集了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由于她们出来的时刻是午后,青楼姑娘睡得晚,起得也晚,她们两人来到「镜月阁」时,许多姑娘们才刚起榻,还在忙着梳洗呢。 余小桃领着段青灵进了镜月阁,这镜月阁乃几个大青楼之一,取自镜花水月之意,意喻繁华俗世,虽然摘不到天下第一富贵花,攀不到天上一轮月,但能欣赏到镜中花、水中月,也不失为赏心悦目之事;又意喻浮华尘世,走这么一遭,许多事不必太计较,把酒当歌,美人陪饮今朝醉。 她们一上门,立刻有龟奴上来哈腰相迎,公子大爷的喊着。 「媚娘呢?」余小桃问道。 「客官今日来得早,媚娘在梳洗呢,小的这就立刻去唤她。」 待龟奴走后,段青灵立即在她耳边低声问:「媚娘是这家的头牌?」 「不是,是这里的当家妈妈。」 「喔。」段青灵了悟,原来是老鸨。 不一会儿,穿得一身紫红,头上插着金簪,脸上扑着厚厚一层粉的媚娘进门,一见到余小桃,那眼儿都亮了,嗓子也提高了几度音,先是把余小桃从头到脚赞美一番,说些相思入骨的话。 余小桃也不遑多让,伸手在媚娘脸上小捏一下,又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仿佛两人是多年相好,熟到不能再熟,叙一把相思之后,媚娘才问她:「公子今日想要哪一位姑娘作陪?」 「就红樱吧!」 「哎哟,公子真是有眼光,快快快,去把红樱叫来,那这位公子呢?」 段青灵听到她问自己,正想开口回答时,被余小桃截了话。 「叫红樱安排吧!她知道我们的习惯。」 媚娘听了,忙点头。「好欸!」 待老鸨出去张罗时,段青灵又好奇问:「没想到你跟那媚娘那么熟?」 「不熟。」 「不熟?那你和她还聊得那么开心,又是想念又是思春的。」 「这叫规矩,进了青楼,说说胡话,不熟也会变得三分熟了,给足了面子,有好处的。」 「摸她屁股也叫给面子?要不是知道你是女的,我还以为你和她真的是相好呢。」 余小桃把手一搭,放在段青灵的肩膀上,以着过来人的口吻对她教导教导。 「听好,这女人嘛!不管到了几岁,都是需要被渴望的,摸她屁股,表示她依然有魅力,她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 段青灵恍然大悟的点头,竖起大拇指,「懂了,受教。」 不一会儿,红樱翩翩而来,身后还带了好几名姑娘来,刹那间,莺燕飘飞,满室庭香。 红樱一见到余小桃,那笑容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她转头对媚娘说,自己和姊妹们会好好伺侯两位爷的。 媚娘拿了余小桃赏给她的一锭小元宝,笑得合不拢嘴,再三吩咐姑娘们好生伺侯着,才扭腰摆臀的离开,红樱等姑娘立即上前将两位公子团团围住。 「余公子这次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这次可是上等的好货,包准你们视如珍宝,来看看独家秘方的肤膏胭脂,绝对比宫廷贵妃用的好,阿青,摆出来。」她朝段青灵打了个响指。 段青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纳闷地指着自己。 「我?」 「不叫你叫谁?还不把包袱里的东西摆出来,让各位美人瞧瞧咱们的秘方。」 「是,公子。」 段青灵虽然慢了半拍,立刻进入状况,有模有样地善尽「仆剑客」之责,把肩上的包袱放在八仙圆桌上,打开布,将东西摊在众人面前。 直到此刻,段青灵也才看到包袱里的东西,在两人溜出庄时,余小桃就叮嘱她顾好这个包袱,说很重要,不料里头包的是一些小瓶小罐的容器,她不禁好奇的盯着。 余小桃伸手拿起一个画着紫梅的小玉瓶,打开木塞,开始向红樱等姑娘介绍。 「这是青春无敌膏,世上仅有一瓶,把它搽在肌肤上,白日增艳,夜晚养颜,可保肌肤细柔光滑,一个月见效,还有另外这瓶松香膏,去汗臭、保凉爽,是夏日出门待客必备的凉膏一一」 余小桃滔滔不绝地介绍,她能言善道,言语逗趣,把各位姑娘逗得格格直笑。 第二十五章 段青灵在一旁睁大眼,看着余小桃轮流握着各位姑娘的柔美和藕臂,帮她们涂抹的同时。还不忘顺带摸摸,舌粲莲花地向姑娘们解说,而这些姑娘们似乎也早知道她来的目的,一个个兴奋的听着,还争先抢着试涂在身上,闻着、嗅着、看着,好不开心。 原来,这个余小桃到镜月阁不是来嫖妓的,而是来做生意的。 余小桃带来的瓶瓶罐罐,没多久,一瓶不剩的被抢购一空,每一瓶卖掉价格都很高,这些青楼姑娘以色侍人,为了保养面子,砸银子毫不手软。 当她们走出青楼后,段青灵才好奇地问她。「那些是你制的?」 「是呀!」 「你缺银子?我可以向大哥说,多拨些月银给你,要不然,我给你也行。」 余小桃鄙视地睨着她。「不要。」 「为何不要?」 「我有手有脚,可以用自己的本事赚,才不用别人施舍。」 「你是我大哥的女人,他给你是天经地义的。」 听了这话,余小桃却笑了。 段青灵忙道:「我是认真的,没有要施舍你的意思。」 余小桃收起笑,认真地望着她,语气上也多了分恭敬。「大小姐,这山庄里,大概也只有你从没轻视过我,对我也付出善意,行!光是看在这一点分上,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其实不打算久待山庄。」 段青灵一脸诧异。「你不打算久待?什么意思?你要离开?」 余小桃只是潇洒地摇着折扇,用着公子哥儿的语气。「阿青啊!咱们难得溜出庄来,可要好好把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走,大爷我带你去赌场见识见识。」 说着拉起她的手腕,兴冲冲地往下两个胡同走去。 妓院和赌场,都是共生共栖的,赌场自然不会太远,余小桃挑了一家赌场进去,这儿赌法样式多,有玩大小、牌九和花牌子,余小桃只是在每一桌巡着,不急着下注,似是在思量什么。 「你在等什么?」段青灵好奇问,从在庄子里易容后,一直出庄到现在,她就只能问,这个余小桃把她的好奇心给勾得痒痒的。 「等机会。」 「什么机会?」 「等着有人把我们当大肥羊来宰。」 段青灵一脸茫然,余小桃很满意地拍她的肩。「很好,就保持这种傻样,这样等会儿赢得更多。」 「喔。」 段青灵很合作立即保持傻样,甚至还搔搔头,把戏做足了,逗得余小桃发笑,她也摆出纨绔败家子的姿态,像是有钱无处花的大少爷。 很快地,果然有人找上来,先是谄媚几句,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大爷的,直把她们两个夸上了天,在对方眼中,余小桃是个被人逢迎就得意忘形的人,而段青灵则是一个靠不住的保镳。 对方将她们领到另一间雅室,有专人茶水点心伺候,理由是她们身分高贵,不该和那些市井小民凑在一块。 一走进雅室,果然里头没有那种人烟混杂的闷汗味,空气清新多了,室内摆放的香炉正飘出清香,相貌姣好的姑娘裙带穿梭,殷勤地为她们斟茶。 余小桃色迷迷地看着,一脸估斤秤两地盯着每一个姑娘的胸部和臀部,然后朝段青灵淫笑耳语几句。 「我们现在是肥羊,装像一点。」 「怎么装?」段青灵也压低声音配合着笑脸,状似在打量姑娘们的姿色。 「对方用美人来迷惑咱们,不要让他们失望。」 段青灵立即恍悟,她站得直挺挺的,一副就是男人遇到美人时会有的反应,务必让自己看起来威武强壮。 这么做,是要在美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个强壮的男人,而一双眼珠子也时不时偷瞟着那些女人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空有其表,实则定力不足的三流保镳。 段青灵的演技让余小桃眼睛一亮,对她露出赞许的目光。 「看不出你也挺会演的。」 「因为这种男人,我见的也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眼中的顽皮,一个摸摸下巴舔了下嘴唇,另一个则是摸摸裤裆,表示那里胀得不太舒服,演上瘾了。 段青灵很好奇,余小桃在对方把她们当肥羊的情况下,又要如何赢钱?要知道像这种赌场,不把人榨到脱裤子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但同时,她又对余小桃有信心,总觉得这女人既然敢来当肥羊,必然有她的计谋,段青灵拭目以待。 就像所有放长线钓大鱼的诡计一般,利用人性贪婪和占便宜的欲望,余小桃一把一把的赢,手气好得不得了,仿佛是她的赌术高明,又仿佛是赌神的眷顾。 段青灵心知,这是庄家有意放水,再看看余小桃,笑得好不得意,下注的动作好不狂妄,简直杀红了眼。 看余小桃演得那么卖力,一副赌霸出山压群英、唯我独尊震八方的自大样,段青灵也极力配合她,在一旁装出主人得道,奴才也跟着升天的欢喜样。 眼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赚进手,运势如日中天,正是大展赌技之时,余小桃突然说道:「今天赌得差不多了,就到这里为止吧!收银入袋喽。」 她这话一宣布,庄家、赌坊小厮及其他伺候的姑娘们,都一阵错愕。 余小桃假装没看到,对一旁的段青灵吩咐。「阿青,把银票收起来,咱们去酒楼吃一顿。」 「是,公子。」段青灵立刻张开双臂,把银票大把大把往怀里收。 「慢着!」庄家大手一放,压住银票,原本谄媚的笑容上,多了阴沉。 「余公子,你赢了那么多,就这样突然不赌了,说不过去吧?」 「怎么?难道说,你们赌场是只能输钱,不能赢钱,看到客人赢钱,就要阻止是吗?看样子外头的传言似乎是真的。」 庄家脸色添了抹狠戾,不过他尚未回应,一旁上前的男子,脸上却是笑得和乐,将自家兄弟的手拿开。 「哪里的话,公子误会了,咱们赌场很规矩的,公子赢了钱,当然可以拿走。」对方笑嘻嘻地道。 余小桃也咧开了笑。「多谢啦!剩下这些,就留给各位吃红。」 所谓剩下的,也不过只是一些零头碎银罢了,庄家脸色抽了抽,唯独那笑嘻嘻的男子依然面色不改,还殷勤地欢送她们走人。 出了赌场,余小桃立即低声道:「快溜!」 段青灵终于恍然大悟,反来余小桃愿意当肥羊,不是因为她赌技高明,而是仗着对方一定会让她赢钱,养肥了,再来痛宰。 余小桃却赶在这些人宰她之前,先下手为强,突然宣布不赌了,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大把银票,堂而皇之的离去。 对方岂会白白损失这笔银子,理所当然在她们离去时,派人盯着她们,打算等机会杀人劫财,所以余小桃才会一出赌场,立刻拉着她逃。 赌场跟踪的人马一发现她们要溜,立即紧追不舍。 「你功夫不好吗?」段青灵问,出庄时,她就发现余小桃是有轻功的,应该有武功底子。 「不好!」余小桃毫不犹豫的承认。「我只有逃命的本事还行,你呢?功夫好不好?」 「很好!」段青灵大言不惭的回答,意思是她们其实可以正面迎击的,有她在,没问题。 「还是不行!」 「为什么?」 「你是你大哥的心头肉,你少一块肉,到时候追杀我的,就不只这些人了,我不想找死。」跟段长渊结仇,她还没那么想不开 「嫂子你说这话太冷漠了,好歹你也说是因为舍不得小姑我呀!」 「就算我不是你的嫂子,不过就冲着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两人边逃还一边肝胆相照,偶尔躲开后头射来的暗镖,上跳下跃的,又跑在一块说话。 「对方人多,照我之前告诉你的方法,分道走,他们抓不到你的!」 「我不能丢下你!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段青灵很讲义气地,怎么说她的武功都比余小桃好。 「你想多了,我不是要引开他们,我是要去钱庄把这些银票存起来!」 「……」段青灵脸皮抽了抽。 两人照计划,奔到了城中大街的交会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道扬镳各自逃命去。 【上集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桃花女与狐狸男 上》作者:莫颜 2、《桃花女与狐狸男 下》作者:莫颜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