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世界：从雷公助我开始》 目前修行体系及军中职务 三部八景二十四神名讳 上八景： 脑神觉元子、发神玄文华、聪神通仲众、目神虚鉴生、舌神始梁峙、齿神灵谟盖、口神盖历辅、鼻神冲龙玉 中部八景： 喉神百流放、肺神素灵生、心神焕阳昌、肝神开君童、胆神龙德拘、左肾神春元真、右肾神象地元、脾神宝元全 下部八景： 胃神同朱育、肾中神兆腾康、大小肠神蓬送留、胴中神受享勃、胸脯神广英宅、两肋神辟假马、左阴右阳神扶留起、右阴左阳神包表明 气血之道： 1.立心（一牛八百斤气力，军中什长，除妖司新人） 2.翘关（九牛七千二百斤，气血出体可入兵刃斩击魂体，军中百人屯长，除妖司老直使） 3.千钧（三万斤，可跃上城楼，三人军阵勉强可对付夜叉，军中二百人军候，除妖司统领） 4.凌云（腾空至少五十丈，海量血气，可远程轰击，可单独杀死夜叉，军中千人校尉，除妖司百人校尉） 5.破关/屠夫（剧情未到，万人将军） 6.（剧情未到） 7.（剧情未到） 方士：1、2、3、4（剧情未到） 行者:1、2、3、4（剧情未到） 鬼物： 1.伏尸（实体，阴气、毒等入体尸变）、庙鬼（魂体、剧情未到） 2.风鬼（实体、剧情未到） 3.夜叉（实体、人形恶鬼，高空飞行、臂力惊人） 4.煞鬼（魂体、可附身人体，造成虚弱状态，对于气血薄弱者可使其进入迷惑状态。） 5.罗刹（实体、剧情未到） 6.魈鬼（实体、剧情未到） 7.鬼母（实体魂体可转换、天神尸体尸变，高智慧、体内拥有众多鬼婴） 8.其余鬼物（剧情未到） 第一章:那一日，朕与天神相遇 “将军——将军！山鬼！！山鬼来了！！！” 探马单手倒提长矛，一路喘息着跑到营寨，路旁的栗鳽受惊扑腾双翅飞离村道，夜间幽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听到动静，穿着右衽便服的士兵们拿着武器纷纷跑出营帐，看向拒马外踉跄跌倒的身影。 “镇定！你的马呢？被山鬼吃了？”中营虎帐内一位身披山纹玄甲，左手按着腰间战剑的将军撩开帐布，声震如雷，大步走出。 “对……将军，山鬼已经到古塘镇了。”探马双手支撑伏跪在地，使劲吸着潮湿的空气。 此时中营不断有带甲将军持刀剑走出，来到当先的将军身旁。 不过众将的视线却一直集中在最后走出的那位白皙瘦弱、盔甲肩部带有龙首的将军身上。 最先开口的宁阳侯看了眼身侧，得到示意后继续问道：“是何种鬼？多少兵力？为首鬼物是哪位？” “有、有夜叉和伏尸，具体数量不明，首领好像是鬼母。”探马气息逐渐平稳，但脖颈似乎受了伤，始终低着头。 “好，本将知道了，”宁阳侯指着两个士卒道：“你们两个，带他去营中找方士处理伤口。” 说罢和众将急匆匆回到中营。 “唉，看来又是一场恶仗。” “是啊，伏尸好解决，但夜叉会飞，校尉之下根本对付不了。”两个士卒交谈间上前拉起虚弱的探马。 “诶？兄弟看着也不壮啊，身上藏金铁之物了？这么重！”左边之人拉起探马的胳膊时吃惊道。 “……”探马耷拉着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互相搭了把手，一番折腾才把探马双臂架在各自的脖颈，扶着他走向军营。 然而没走几步，右边的士卒瞥了眼左边时，笑道：“王二，鼻子怎么回事？这几天没吃荤腥，体质这么虚了？” 王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抬起空着的手抹了把人中，借着营旁火把的光亮伸到眼前摩挲了一下，瞳孔瞬间放大。 指尖粘稠的、暗红色的，是血！ 右边的张固正欲继续打趣，突然身子一僵，感觉有液体正从鼻腔流出，顺着嘴唇不断滴落，他连忙抬手捂住鼻子，“怎么有点晕。” “嗬嗬……”就在这时，一直垂脑的探马悄悄抬起狰狞的青脸，下颚夸张的大开，露出尖牙，对着王二的脖颈狠狠啃下。 “锵——” 一颗瞪着素白眼珠、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头滚落在地。 王二和张固扔下无头尸体，跑到营前咆哮：“探马尸变！敌袭——快去击鼓！！” “锵啷、噌。” 营内拔剑之声此起彼伏。 中营虎帐。 “陛下，古塘距此不过三十里地，鬼物无需辎重，半日之内就会到达！” “广平侯在璐山扎营，恐怕来不及支援了。” “鬼母凶狠无比，可比地仙，不好对付啊。” “先撤离吧，去召集校尉以上……” “山鬼来了！！！”营帐外传来士卒的大吼。 “咚——咚！”帐外各处鼓声四起。 宁阳侯第一个反应过来，化作一道血影闪出虎帐。 “将军！刚刚的探马来不及救治就尸变了，他引来了夜叉和煞鬼！”校尉抓着一只带有翅膀的人形生物落地将其撕裂后道。 然后上前一掌，磅礴的血气逼出了营前同袍体内的煞鬼，再一刀将其斩杀。 宁阳侯的视线随着校尉的移动一起一落，心中快速计较一番后折返回营，对着一个将军道：“吴立，速护陛下前去璐山！” “好，侯爷小心鬼母。”吴将军抽出挂在帐上的长刀，带着几个同袍护持已经拔剑而起的女帝，干净利落的从后逃出。 等几人离开，宁阳侯率领剩下的将军来到营外。 “嗬嗬……呜呜……”营外的天空，众多背生双翅的夜叉在月光下狞笑着分碎爪下的猎物。 血肉落在不断龟裂的大地上，密密麻麻、披头散发的伏尸从内爬出，身子诡异扭曲的站起，扑向最近的士卒。 甲兵们奋起反抗，但是眩晕感却使他们力不从心，上一刻流着鼻血劈倒伏尸，下一瞬就被夜叉擒于空中，分裂而亡。 此刻的营帐，生与死交织，怒与惧共存。 “方士御雷控火对付夜叉和煞鬼！其余各部士卒随校尉列军阵！” 宁阳侯隔空一拳打爆视界内的所有夜叉，深吸一口气，声音穿云裂石。 … … “陛下，走这边。”吴将军在前开路，处理荆棘灌木。 几人此刻已走出营寨旁侧的丛林，空间逐渐开阔。 “轰隆隆——”就在这时，惊雷划过，在后方的天空衍生出如树根般繁杂的银痕。 女帝一脸忧愁的回望，营寨上空雷声震震，不断有银线垂直落下，配合地面燃起的熊熊大火，如同人间炼狱。 “朕的大虞还能坚持多久？”女帝低声自语。 吴将军回过身来，黑夜遮挡了他的脸庞：“陛下，此地凶险，请跟末将先行离开。” “走吧……”女帝攥紧青葱玉指，国力不如，若奈何？ 众人一路披荆斩棘，连夜赶路，直至晨曦照耀在官道旁的槐树上。 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女帝舒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丝浅笑：“日出阳气升，鬼物蛰伏，先休息会儿吧。” “嗬嗬……诺。” … … 姜夜顶着对熊猫眼推开大门，徐徐行到水缸前，弯腰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脸上。 “昨晚山那边又是打雷又是鬼叫的……不行，我得离开了。” 说着姜夜掏出别在腰间的锤子，虚空敲了敲。 按照最好理解的方式，小木锤化作了一张面板： 主人：姜夜 修为：立心（三牛之力） 神通：无 唤神：雷公助我?1（可获得神霄雷公之力半个时辰） 武器：烂木锤 愿力：零（通过帮助高命格生灵渡过难关而获得，可兑换修为、神通及唤神次数） “……”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拥有的能力。 帮助高命格生灵渡过难关就能变强！ 听着有些不靠谱，但高命格生灵一般都自带化险为夷的气运。 且帮人渡难关又不是必须做的事情，若是觉得危险可以无视。 所以总体来说，姜夜对接下来的生活还算乐观。 但是！之后几天他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这个世界，太特么危险了。 来到此地的第三天，他进村时遇到村民举行联合葬礼，本着融入社会才好熟悉风土人情的理念，他也去哀悼了。 结果……碰上集体诈尸！ 一番跑酷游走，才躲到这个山上小茅屋，靠着三牛之力打些灵珍勉强安顿下来。 俯瞰着山下游荡的伏尸，姜夜本打算等它们退去了再下山，这样显得稳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月的时间，伏尸没退，天上还多了一些面色狰狞的夜叉嗷嗷大叫。 这谁受得了？！ 叹了口气，姜夜按计划朝着一条小路行去。 … … 女帝此刻为减轻负担加快速度，褪去了身上甲胄，破碎的便服露出点点白皙，于山路间狼狈的逃跑。 “嗬嗬……”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只拱着腰倒爬的伏尸正疯狂追赶她，沿路不断留下粘稠的口水，令人作呕。 ‘没想到鬼母如此狡诈，在朕去往璐山的道上设下埋伏，朕今日要崩殂于此了吗？’ 山间小道，杂草之下，怪石树根掩映其间。 一不小心，忧心忡忡的女帝绊了一跤，脚踝一歪摔倒在地。 修为还未恢复的她疼的秀眉紧蹙，但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撑在地面的玉手一尺之前出现了一双陌生草履。 带着绝望，她缓缓抬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带有墨黑眼珠的狰狞鬼脸。 而是一张似乎在尽量做出和善表情的俊朗面孔。 对视片刻，背对着太阳，浑身洋溢初曦的身影俯身向她伸出了右手。 “在下姜夜。” —————— 注 探马：带马侦查兵 山鬼：陆地鬼物统称（自编） 第二章:被鬼包围，雷公助我!! 对于这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姜夜下山的路上老远就看到了。 不过因为枝丫繁茂遮挡视线，所以他只能隐约看到此女面带泥渍、血迹，且蓬松的发间还粘有一些黄绿叶片。 一看就是刚异变的伏尸，姜夜想了想并不打算理会。 然而就在他打算换个方向避开时，小木锤提示： 【李月曦：五星命格，帮其渡过此难可得二十点愿力及唤神次数加一。】 “……”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画面。 姜夜站在这个跌倒在地、双腿交叠呈人鱼坐般的女子身前，伸出右手想将她拉起。 少顷，手在空中僵了许久，等来的确是无视。 女子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半爬半走绕开了姜夜，继续逃跑。 “……” “嗬嗬……”就这么耽搁了一会，伏尸已至，朝着姜夜扑来。 姜夜斜乜了它一眼，稳妥避让只是嫌麻烦而不是害怕。 他从地上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嘭！” 一朵血色烟花绽放于空。 扔下石块，姜夜回头道：“姑娘怎么往那边去啊？昨夜官军在那里打仗，看山间留下的鬼物，官军怕是输了。” 女子本不想多言，只想快点到营寨，但听这话身子一僵： “不可能！” “宁阳候他可是地仙……” 说到这，她想起了凌晨时被鬼母拦下的吴将军。 吴将军也是地仙…… 一旁，姜夜见此女突然沉默，拍去手上的尘土，徐徐走到她身旁，蹲下道: “这附近有伏尸和夜叉出没，姑娘要独自逃离吗？” 女子闻言低头看向肿起的脚踝，心中闪过很多画面。 少顷，挣扎着爬起想要一拜：“求公子带妾身逃离此地，妾身家中略有薄产……” 姜叶没让她拜下，而是将她搀扶起：“不必如此，我正好要去剑南城寻个除妖司的差事，可以顺便带着你。” 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安慰此女，而是他真的想去剑南。 这几天他想明白了，只有地位越高才越有机会接触到高命格者。 做个独行侠累死累活的哪有抱朝廷大腿看看案牍来的香。 正好他还记得葬礼诈尸的那天，村长喊“快去剑南城寻除妖司”，于是去剑南的计划就此定下。 “妾身李月多谢公子大恩，待妾身到了剑南必有重谢！”李月曦轻柔的声音带着挢然。 “同为黎庶，互相帮助应该的。”姜夜将她手臂搭在脖后，搂着她的腰向山下行去。 同时心中回忆着此女刚刚说宁阳候时的语气： ‘能接触到王侯，她应该是个权贵之女，不知能否请她帮我解决户籍、路引之事。’ 正午。 因需照顾李月曦的腿伤，二人花了半天时间却仅行到山下。 姜夜见此提议道：“我背你吧，附近鬼物繁多，在此停留久了恐要出事。” 李月曦闻言想起了凌晨时独自逃跑的画面，抿唇道：“好。” 见其同意，姜夜绕到她面前半蹲下，等其扭捏爬上后，扶着她柔软的大腿稳步向前。 … … 戊时一刻，月出日匐，阴气弥漫。 姜夜负重走了约三个时辰，却无丝毫疲惫。 他心中不禁感叹三牛之力的强大，打综合格斗拿个金腰带估计不成问题。 而立心境只是修行之始，往后的路途尚且漫长。 “离剑南不远了，估计明日就能到达，”李月曦说完顿了顿，礼貌夸赞：“没想到公子如此年轻，却在气血修行上造诣颇深。” 姜夜知道李月曦是指下午二人途中遇到零散伏尸，但被他轻松解决的事情。 于是自谦道：“李姑娘谬赞，气血之途姜某还只是蹒跚学步。” 李月曦莞尔一笑，心中认同他这句话。 之后一阵无言，姜夜沉默着在月光下赶路。 “前面有镇子，不如进去住一晚，等明早再赶路。”在姜夜背上的李月曦忽然开口。 “这个……昨夜鬼物还进攻官军大营了，若是在此耽搁……”姜夜有些犹豫。 “没事的，平常鬼物不敢入侵镇子。”李月曦说罢向姜夜解释起了关于鬼物袭人之事。 “虽然大虞境内零散的妖精鬼怪害人之事时常会有发生，但是像鬼物大规模入侵城镇这样的重大事件数十年都不会有一次的。 这次云落山被袭算是圣上登基以来的头一次。” 说到此事李月曦显得格外愤怒，加了一句：“圣上知晓此事后定会严惩边境二郡的郡尉。” 姜夜闻言小声反驳：“这等特大灾异有关大臣都算失职，若是联合起来瞒报……” “不可能，圣上绝对会知道！”李月曦快速打断。 “……”姜夜沉默，‘得，看来你爹官位还不小，竟然能接触到皇帝。’ … … 月下，镇上鳞次栉比的房屋都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因为大虞县以下不设除妖司，所以镇子只能找方士设下简易法阵，护持镇民。 此刻，姜夜踩着松软的泥土走进小镇，奇怪的是，居然没遇到守夜人的阻拦，且镇外的哨所也是空的。 “呼——”夜风拂过，极致的宁静容易放大人们心中的恐惧。 姜夜眼神掠过不带人烟气的房屋，略有疑惑。 若说天黑熄灯是常态，可也不能一间亮灯的屋子都没有吧。 “啪嗒，啪嗒。”他行走在空旷的街道，四周只有草履击地之声。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直至拐到一处建筑阴影中。 “嗬嗬……”回荡的脚步声中逐渐参杂了怪异的声响。 似有野兽的低吼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阴影中传来。 “李姑娘，我们好像被鬼包围了。”姜夜闭上眼聆听周围的声音。 “不用好像，就是！”李月曦双腿不自觉的夹紧姜夜的腰间。 姜夜唰的睁开双眼，环顾四周。 天空夜叉狞笑，地面伏尸流涎。 煞鬼蓝火幽幽，鬼母放肆狂笑。 “嘻嘻……又见面了。” 头似虎、瞳孔漆黑，双爪指甲利长，极为丑陋的鬼母看着李月曦咧开嘴，露出黑色涎水笑着。 问：当有一天，拥有底牌的情况下被敌包围，是选择突围失败再用底牌还是直接使用底牌逃离。 姜夜答：后者。 就在鬼母张开墨色大口吞向二人时。 突地，姜夜左手捏住李月曦的长腿固定其身形，右手从怀里掏出唤神的媒介——木锤。 而后想着张角的语气：“雷公助我！！！” 第三章:雷公，主天之灾福 鬼母看着眼前的虫子拿起一个烂木锤对她咆哮，嘻嘻一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可是鬼母，南海一位天神的尸体得灵而化，是云下最为强大的鬼物之一，可挡天神，可吞地仙。 这次率鬼物入大虞，即使遇到两位地仙阻拦，却还是被她骗过一个，打伤一个。 如此出色的表现让她的自负达到了顶峰。 在这天神不下凡的时代，她认为自己就是云下的主宰，是豢养万族的神！ 可就是这样无比自信的时刻，有只气血微弱的虫子居然以为随便叫个名字就能吓倒她？ 止增笑耳！ 带着轻蔑的笑意鬼母冲向姜夜，墨色大口就要吞下二人。 然而，一道惊雷突然划过。 犹如天罚降世。 使她惊骇的不受控制般倒退数十丈，直至背靠青色的墙面。 抬头仰望，不知何时乌云盖天，其内霆霓频现，发出阵阵闷响。 ‘怎么回事，这雷云好像在哪儿见过……’ 鬼母惊疑不定，雷云是巧合吗？还是此人在藏拙？于是她心念一动。 “嗬嗬……”伏尸、夜叉冲向了正看着自己右手的姜夜，要将他撕成碎片。 眼看就要靠近姜夜一丈，而他还在看遍布于右手的电弧。 在神霄雷公的状态下，姜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话本中有些神会视人命如草芥。 这种感觉就如同人族看着脚下的蚂蚁成片死去时，心中不起波澜一般。 因为差距之大如云泥之别，所以无法共情、无法为见到生命逝去而悲哀。 简单感应了一番属于雷公的力量，姜夜收回心思，神念注意到靠近的鬼物。 他抬起头，两团银灿灿的光从双眸显现。 同时体内黛蓝神力涌出，向李月曦身上覆盖，保护其不受打斗波及。 做好防护措施，姜夜把木锤放回怀里，双手背着她稳稳向前，迎向冲来的夜叉和伏尸。 下一瞬，趴在姜夜身上的李月曦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明明处于黑夜，可眸前却亮如白昼。 身下之人明明只是双手托着她的腿根在缓步前进。 雷霆却如听他召唤般，化作道道光柱从天而降，精准的劈在伏尸、夜叉之上。 二者在耀眼的雷柱中融成黑雾消弭四散。 而煞鬼，早在第一道雷声出现时，就被集体震溃。 闲庭信步之间，群鬼灰飞烟灭。 ‘这种力量，天神吗？’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李月曦和鬼母的脑海中。 雷公，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为天神之一。 ‘逃，快逃！’短暂的失神，鬼母从记忆深处回忆起了雷公之名，浑身开始战栗。 那可是攻伐之神，除非与她齐名的十大恶鬼来三个以上，否则必死！ “嘭——” 鬼母巨口膨涨，将体内鬼婴疾速吐出，后者在其控制下成千上万、密密层层的飘向姜夜。 虚晃一枪吸引雷公注意，她本体则是动用天神残尸的力量疾速升空。 天罚雷柱之间，姜夜眉头微皱。 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鬼母身上，此刻见她要逃，抽出左手，拍击腹部。 以手为槌，以腹为鼓。 轻触之后，期待中的爆裂巨响并未传来。 反而出现一股频率波动，使得周围更加幽静、安宁。 时间好像被停止了。 淡淡的素白涟漪从姜夜掌腹交接之处荡开。 在鬼母不断放大的瞳孔中，涟漪愈来愈大，愈来愈广。 沿途一切邪异，不论是鬼婴还是天雷未灭的魑魅魍魉，都“嗤”的一声消散于空。 最终涟漪荡至无法动弹的鬼母，在其惊恐的神色中灭其灵性。 少顷，天神之尸朝南海自主飞去。 … … 在废墟中静立许久，姜夜缓过神来，目中银光渐褪，恢复成黑白分明的双眸。 只是在其瞳孔深处，依旧留有一抹异色。 因为半个时辰未到，他体内雷公之力尚存未散。 路旁，受到雷柱的波及，建筑破败不堪、焦黑无比。 有些木屋甚至因为干燥的天气开始冒出了火光。 姜夜见此低声轻语：“雨来。” 如言出法随，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尚未消散的乌云落下，只是绕开了姜夜周身一丈。 在雨中前行着，李月曦双手轻绕在姜夜的脖间，俏脸侧贴着他的背，再无初见时的傲气。 人间的帝皇，在天神眼里不过是带有冕旒的蚂蚁。 不知背上之女心态大变，姜夜此刻只想先找间完好的房屋歇脚。 正徘徊着。 突然，废墟地面各处暗道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鬼物都被诛灭了……” “天神显灵了！” 众多百姓在一位方士的带领下成片走出暗道，围住姜夜以头抢地，涕泪横流。 “老伯，你们是躲在地下？”姜夜上前一番询问，才被告知是因为此镇守卫力量薄弱，所以养成了遇到诡异，先躲暗道的习惯。 在守夜人察觉到有夜叉踪迹并报告给方士后。 方士就立刻唤动了布置在镇上各屋内的警戒铃，让百姓躲到地下。 因为众鬼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姜夜身上，倒是避免了镇民被抓出屠杀的局面。 此时，穿着白衣的方士绕过百姓，来到姜夜面前崇敬的俯首：“愚民拜见天神！” “这个……”眼看一堆百姓外加一个修者伏倒于前，姜夜未经历过此等阵仗，一时有些无措。 幸好他背上的李月曦似乎对此颇有经验，悦耳的声音带有一丝庄肃： “夜已深，天神要休息了，你等速速寻间上房让天神歇脚，拜见之事明日再谈。” 方士循声看向李月曦，心中估摸此女应是天神家眷。 于是低眉应一声“诺”，然后弓着腰小步后退，同时吩咐百姓离开。 跪着的百姓在他的指示下，部分回了没被波及的房屋，剩下的则是去了祠堂、道观凑合一晚。 做完这些，方士恭谨上前，带二人去了一间装潢极佳的二楼阁房。 等姜夜二人入内，方士小心合上门，下楼去寻跌打药了。 房屋内。 姜夜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至少还有一刻的雷公之力。 于是他将李月曦横抱着放到床榻道：“你躺下好好休憩，我出去一刻。” 李月曦枕着卧具，侧头看向他：“去干什么？” “这里距离剑南城还有段距离，我去清理一下路上的障碍。” 说罢，姜夜拿起上楼时向方士讨要的地图。 瞳孔内，那团银色光芒越来越盛，直至充斥眼球，磅礴神力弥漫周身，姜夜从窗中飞出。 这时，找到跌打药刚到楼下的方士心有所感。 仰头一看，刺眼的惊雷从窗柩横出，接着疾速升空，最后化作银线折射间消失在天际。 “轰隆隆——”这时，雷声才延后传来。 第四章:定个小目标，成为除妖司司长 六月廿八，中伏，宜祭祀，忌安葬。 为避酷暑，剑南城附近乡镇的百姓在一更天时就已各自回屋欲寐。 然而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震耳欲聋的惊雷就将他们吵醒。 且这雷声密集剧烈，震得房梁尘埃簌簌，宛如地龙翻身。 终于，有个农夫忍受不了烦躁，于是打开窗仰望天空，想要骂娘。 结果却被目中之景震撼的楞在原地。 他澄澈的瞳孔中倒映着这样一幅画面： 黑沉沉的高穹下，磅礴的银芒在一个人形光弧的挥手间，从连绵起伏的乌云中泻出，疾速下坠。 恰如匹练当空又似江河垂落，在接地刹那光电轰然炸裂。 一时间，崩江断河、地动山摇。 看着此景农夫沉默在棂边，忘记了自己开窗的初衷。 他的心在这一刻无比虔诚。 因为。 天上，有神。 … … “刚刚我看到路上有蜜父，所以给你摘了几个过来。” 姜夜将几个梨状的水果放在鱼洗中浸了浸，对着床上的李月曦道。 “腿伤怎么样？”姜夜见她只是沉默望着自己，于是再次开口。 李月曦闻言终于露出浅笑： “公子离开后方士给我敷了跌打药，过几天应该就能走动了，只是明日还需再辛苦公子劳累些时间。” 姜夜拿起滴着清水的果子走过去递给李月曦道：“无妨，不过我也有事需姑娘相助， “因为我之前一直住在荒山，所以没有大虞户籍……” “户籍之事妾身会帮公子解决的，”李月曦起身接过果子小口咬下，儒雅咀嚼，咽下果肉又道：“公子出山是想入朝为官吗？” “做官之事当然想啊，但官场之道我并无经验，倒是除妖司听着挺适合我的。”姜夜拉过圆凳坐下道。 “嗯。”李月曦轻声应下，再度感谢后她将果核抛入渣斗，褪去外衣拉下床帘，双手交叠于腹徐徐闭眼，心中思绪万千。 ‘明日进城符节之事还得打点一二，天神虽强，但对人间的繁文缛节怕是浅见寡识……’ 在思量中，疲惫感涌现，李月曦气息逐渐匀称。 圆桌旁。 姜夜见李月曦睡去，转头看向窗外的琼玉。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熏月。 … … “你不打算见一下当地百姓吗？”李月曦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玉臂在姜夜脖间一荡一荡的。 今早方士给她准备了浴桶和热水，洗去了身上的泥渍血迹，还换了件干净的月华襦裙。 此刻她头梳瑶台髻，凤眼柳叶眉，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配其素淡的月华襦裙，清水出芙蓉的娉婷之美如栀子花般绽放，令人心旷神怡。 “不了，没能力庇护他们的话见了只是徒增烦恼。”姜夜答道。 他知道那些镇民，包括背上的权贵之女都误以为他是天神，毕竟昨夜之举太过惊骇。 遍布小镇、就算王侯在此都要避其锋芒的鬼母大军被他瞬息消灭，何其怵目。 在有目共睹的行为之下，再多的辩解都是自谦、做作。 既如此，姜夜也只能坦然接受。 “原来如此，”李月曦抬起螓首看着不远处的城门轻松道：“镇民愚钝，或许会给你立庙呢。” 一上午并无阻滞的疾行下，二人已至剑南城外。 “朝廷不认可的都是淫祀，不能福人。”姜夜也舒了口气，终于到了。 李月曦神秘一笑：“朝廷不认可吗？那可不一定。” 二人说话间，姜夜到了城门口的哨所，他弯腰半蹲，方便李月曦下来。 接着搀扶着她走向守备兵，李月曦拿出腰包内的符节递过。 守备兵头领上前接过符节，翻了个面端详片刻，似发现了什么，而后大惊道：“您是李将军的女儿？！” 说罢他急匆匆的下令让部下入城汇报。 俄顷，一群躬身低首的官员们从城内走出，和善可亲的迎二人入城。 … … “陛下，您没事吧？” 宁阳候和吴将军一脸激动的跑进县治正堂。 “是下臣无能，不能提前察觉到鬼物袭击。”宁阳候跨过门槛后对坐在主位的李月曦做了个上揖。 吴将军紧随其后，恭谨一揖：“鬼母狡诈，用同袍之命威胁，致使末将未能将其擒获，请陛下责罚。” “二位大臣不必自责，先说说各自情况，云落山的将士们还好吗？” 见到二将李月曦也是如释重负，即使心中对二人护驾不当而极为不满。 但大虞地仙本就不多，各个似宝，若无他们，大虞危如累卵。 宁阳候先开口道：“当日陛下离开后，因鬼母始终未现，所以下臣很快就将入侵鬼物驱逐，军队并无太大的损失。 不过当下臣率军到达璐山后，却未找到陛下，于是下臣又回了云落山，直至昨夜不同寻常的惊雷，下臣才寻到此处。” 宁阳候说完，吴将军没有详述自己的经历，而是厉声道：“陛下，鬼母之事，天南、游云二郡郡守难辞其咎！诛九族都不足以泄愤。” “此事回京后再论，鬼母能率如此数量的鬼物偷入我大虞，并精确知晓朕的方位，定是朝内有人变节，南征之事就此了之，先回京吧。 “对了，护朕前来剑南的少侠因战乱没有户籍，但他想入此地除妖司，你们需帮他办妥此事，这是朕的恩主，不得有一丝怠慢。” “诺！” … … “姜公子，久等了。”李月曦含笑走出县衙。 姜夜快步上前：“斩妖司之事如何？” “妾身和叔叔说了此事，叔叔说会亲自帮你办妥户籍和入职之事。” “太好了。”姜夜喜上眉梢，总算在这个世界有了份工作。 “妾身先带公子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好。” …… 傍晚。 姜夜受李月曦的邀请，去福怡轩吃离别宴。 酒过三巡。 李月曦双手撑着酡红的脸蛋醉醺醺问道：“姜公子理想中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姜夜闻言放下木筷，思忖片刻，说出了家乡名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李月曦眨巴了下精致的凤眼，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诗。 “姜公子定会如愿以偿，”再度掩面喝下一杯浊酒，李月曦起身作揖：“妾身因家中变故，要随叔叔去京城了。” 姜夜见此也仰头喝下一杯，起身回礼道：“好，若姜某将来有机会去京城，定会前来看望姑娘，姑娘保重。” “噗，那妾身就在京城恭候公子大驾了。” … … 剑南城的守卫力量极为强大。 因此城民不像外界乡镇的百姓一样一更就已入眠，而是要到二更宵禁才会各自悠悠回屋。 此刻。 送别李月曦后，姜夜独自走在挂满灯笼的大街，朝他位于斩妖司的住所走去。 想着斩妖司之事，他心中百感交集，其中最主要的是忐忑和兴奋。 ‘不知明日的生活会是如何，不过应该要早起了，因为校尉要点卯。’ 思至此处，一种熟悉的、淡淡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除妖司，为民除害之职，也不知会遇到何种妖鬼？ 不过在其位，谋其职，尽其力，担其责。 必不能辜负上下之期望，这是为人之道。 当然了，心中硬气的关键原因是刚刚小木锤的提示： 【帮助李月曦渡过此难，获得二十点愿力及雷公助我·1】 月光下，摊位前。 一俊朗的布衣青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行向除妖司。 “先定个小目标，成为除妖司司长。” 第五章:乡长命案，虎女吞人 卯时，天色微白。 姜夜洗漱完戴好发冠，换上杂役昨夜送来的玄青束袖长衫，扎紧腰带，踩着软绵的流云靴走出房屋。 晨风拂过，他双鬓的发丝被撩至额间、颊旁，拂过俊朗的五官，皎如玉树临风前。 带着怡然自得的美好心情，姜夜快步来到除妖司县衙一处院落。 小心混入前来应卯的人群，竖起耳朵听人交谈。 “今日祁校尉点卯。” “祁校尉？他这些时日忙着杀夜叉呢，怎有时间前来点卯？” “你这消息太闭塞了吧，没听说吗？前日宝善镇有雷神下凡，把附近的夜叉和伏尸杀了个精光，这几天校尉们都闲得很。” “那也轮不到祁校尉啊。” “这个，我听说是因为来了个走后门的新人，祁校尉要来戒示一番。” “哦？又来新人了？”疑问之人说着指向姜夜：“说的就是你吧，小粉郎。” “……”姜夜一头黑线。 “哈哈，你惨了，祁校尉等会肯定要考校你一番，对了，你多少斤气力？ “要是连一牛八百斤都没有的话，做好被踢出除妖司的心理准备。”身着除妖袍服，脸部线条柔和的苏雨好心说道。 “一牛之力的话在下应该符合要求，多谢提醒。”姜夜道谢，之后并未多言。 二人见他似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也就不再搭话。 而是互相聊起了福怡轩的新菜、香茗居的新茶、梦春楼的新人…… “列阵！”众除妖使正互相打趣、清谈，突然一道低沉如暮鼓的声音响起。 院内众人纷纷如条件反射般，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站位。 少顷，一个矩形方阵出现在院内，只是在最后一排突出了一道身影，略显滑稽。 “苏雨。” “到！” “……”校尉一一点名，直至最后一人。 “姜夜。” “到！” “出列。” 看来考校开始了，姜夜步履沉重的走出方阵。 他对面的祁校尉鹰眼高鼻、面部轮廓刚毅。 身着海棠色圆领袍服，外罩墨色轻甲，整个人笔直如利剑，一股凛冽之气扑面而来。 此刻他拿着点名册背负双手，目蕴神光，上下扫视了姜夜一番：“三牛之力，气血尚可。” “不过军中之人修行与方士、行者皆为不同，第一关为立心，我且问你，汝之初心为何？” 姜夜楞了楞，不考武试考文试？ 而后他仔细想了想，心中划过许多光伟正的回答，于是他开口道：“自在。” 祁校尉闻言轻笑一声，反问道：“自在？” “自在。” 祁校尉点点头不再询问，也不知对这答案是喜是恶。 将点名册放回衣袖，他扭头道：“都去忙吧。”，说罢悠悠离开。 “诺。”众直使在祁校尉走出院子的瞬间一哄而散。 “哎呦，被你小子蒙混过关了。”苏雨大咧咧的上前，拦过姜夜的肩膀。 姜夜在点名时知晓了他的名字，此刻轻轻将其手挪开，诚恳道：“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请苏兄教我。” 苏雨见姜夜的小动作也不尴尬，回道：“你新来这几天不用巡城，接下来听听小曲喝喝茶，吹吹牛皮补补觉就行。” “？” “等姜兄多待几日就明白了，除妖司里的差事若不巡城或是外出，那就一个字，等。” “等什么？” “等来案子呗。” 说着苏雨带着姜夜找了个荫凉的长石，悠闲躺下。 “对了，苏兄能为我讲解一下修行之路吗？姜某往日都是蒙头瞎练，并不知其门道。” 苏雨哈哈一笑，双手枕头：“这是当然，校尉可没时间教授这些基础知识，平常都是我们这些老人来教的。 “闲话不多说，我们除妖司和军中将士修行同源，练出一牛之力的气血为立心。 练出九牛之力像我这样的老直使则为翘关。 到三万斤时为千钧，在我们除妖司就是统领了。 当血气内养体内二部八景十六神，可腾空跃起数十丈时为凌云，在这境界不论在除妖司还是军中，皆为校尉。” 姜夜听了一大段话心中只记下四个关键词，立心、翘关、千钧、凌云。 “至于气血修行，不外乎吃、练、天赋，好生努力吧。”苏雨对着姜夜劝诫道，然后闭目休憩。 过了三息，呼噜声传来，姜夜看着身旁的同僚：“……” “吃、练、天赋……你进除妖司是全靠天赋了是吗？” 见苏雨酣睡，姜夜在旁边的长石上也跟着躺下。 正好，昨夜回去后因为入职之事，姜夜还没好好看过自己的收获。 于是掏出腰间小木锤，虚空敲了敲： 主人：姜夜 修为：立心（三牛之力） …… 唤神：雷公助我·1（一百点愿力可增加一次） 愿力：20（可换取二牛之力） 看了看变换的数值，姜夜收回木锤，心中思忖： “权贵之女都只能换取一又五分之一次的唤神次数，看来这仅剩下的一次机会不能随意浪费了，非必死之局不用。 “还有，接下来得徐徐将愿力兑换成气力，也不能太快，气血之道是徐徐图之。 若是瞬间提升一千六百斤气力，校尉发现了怕是会认为我是妖物化形。” 对接下来的生活做了个小的规划后，姜夜打算离开此地去寻些关于气血之道的书籍。 正起身，就见一个杂役急匆匆跑来：“二位直使，有案子了，俞统领正召集诸位直使前去议事呢。” 对于地方除妖司的官员级别，姜夜离别宴向李月曦了解过。 初入新人为除妖直使，资历、实力、能力够了以后会晋升为掌管二十个直使的统领，之后是下辖百人的校尉。 因剑南城地理特殊，才会有多位校尉共存的局面，其余郡县一县一般只会有一位校尉镇守。 “好，我知道了。”姜夜回道，然后拍醒身旁的苏雨，跟着杂役前往正堂。 … … “这是卷宗，你们都看看。”到了正堂，俞统领正将几份卷宗分发给众直使。 姜夜上前领了一份，在案桌上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份代写的余记。 他先看了看卷宗，文字是繁体，姜夜勉强能看懂： 【于洋乡乡长六月廿九晨带夫人出游避暑，至今未归。 有乡民在黑水河洗衣时发现了乡长衣物，怀疑其被害，于是报案。】 ‘是失踪案，夜叉等鬼物在六月廿八就被我灭干净了，应该不是鬼物所为。’姜夜又看向余记： “夫人这几日总让我带她出去游玩，正好文书看的头疼，于是我答应了。 仰头赏山花烂漫，低眉茗杜康醇酒，上一次这么恣意悠闲还是和夫人初见的时候吧。 记得那时我意气风发的来黑水河游玩，在路边遇到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 大虫见我相貌英俊，竟脱掉虎皮化作了一位美人与我说话。 夜晚我二人共住一房。 第二天早晨，我偷偷将她脱掉的虎皮扔到了井里，并带她离开，她没了虎皮变不回去，最终成了我的内人。” 第六章:鼻神冲龙玉 俞统领静坐在案桌前，待众直使看完余记后他抬头道： “凡物岁久则为妖，县衙游缴初步认定为虎女吞人，于是移交除妖司。 你等前去处理吧，最先擒下虎女并破案之人可得滋补血气的棠果三颗。” “诺！”众直使抱拳离开。 跟着众人走出正堂。 姜夜回忆起方才卷宗和余记上的信息。 ‘时间昨日，地点于洋乡，是剑南城下辖乡镇，失踪者职务为乡长。 我记得刘邦是亭长来着，这两个哪个大点？’ 姜夜想到这低头一笑，想哪儿去了，还是考虑抓虎女的事情吧。 “姜兄，对这个案子有头绪吗？”这时，苏雨追上前来，问道。 姜夜摇摇头：“没想到新来第一天就有要案发生。” 苏雨与他并肩而立道：“只接到一起要案已经算好的了，前些时日附近有鬼物入侵，那时候才是真的忙，都没时间如厕了。 “走，我带你去于洋乡寻一下妖物的踪迹，办案第一步先找线索。” “好。”姜夜答应一声跟上。 同时心中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苏雨一躺下就顿时入寐，看来是前些天对付鬼物太过操劳。 二人出了县衙，一路行到城门。 当姜夜看着城门守备检查进出百姓户籍牌、符节时，迅速拉住苏雨： “苏兄，我一朋友的叔叔昨日为我办了剑南户籍，但我刚刚忘记去县衙拿证明了……” 苏雨先是疑惑，一息后恍然大悟：“哈哈，姜兄莫慌，倒是我疏忽了，事先未与你说起此事。” 他说罢指了指自己的玄衣：“我等直使只要穿了这身皮，腰间挂了牌，各处城门畅通无阻。” 谈话间他带着姜夜直接走向岗哨，守备兵看了他二人一眼，果然未出言询问。 顺利出城后，苏雨道：“我们先去黑水河看看，路上顺便为你讲述一下修行门道……” … … “苏直使、姜直使，那里就是发现乡长衣物的地方了。”于洋乡里胥面带恭谨的带着二人来到乡民洗衣服的河埠头。 姜夜并无办案经验，于是看向苏雨。 “先去找找附近有无作案遗留痕迹。”苏雨表现出老直使应有的责任与专业，带着姜夜上前。 走到河埠头石阶上，苏雨深吸一口气，而后发出“哼、哈！”的声音。 气血运转冲至鼻腔，一股热气弥漫而出。 而后蹲下，双指触及阶上苔藓摩挲了一番，才抬到鼻前嗅了嗅。 姜夜见其动作，明白他是在嗅虎女遗留的气味，妖物腥臭，会在接触之地留有特殊的味道。 当然，这种味道寻常百姓是闻不出来的。 只有气血深厚，蕴养冲龙玉有道者才能在气味还未消散时辨识出。 据路上苏雨讲述修行相关学问时说起，不知何由，人族从母体诞生后，体内各处会共生三部八景二十四位神灵。 其中住在鼻中的神就是冲龙玉。 只要气血浓郁，供其吸收、蕴养就能增强嗅觉。 若是在此道走的远了，甚至有希望和某位犬神一样，鼻息间追踪万里。 “怎么样？有妖物的味道吗？”姜夜上前问道。 “有。”苏雨起身放下手指，翻了个白眼，脸皮皱的和吃了酸橘一样。 “是虎女吗？” “不是。” “那是什么？”姜夜一奇。 “厕怪。”说着苏雨蹲下使劲搓着二指。 “……” 厕怪，顾名思义就是躲在茅厕污秽之中的怪物。 一般来说是无害的，但蹲坑的时候若是胆子小的人见了它可能会被吓死。 “走吧，先去换身衣裳，沿河找找看，除妖司的长衫穿着一般妖鬼都不敢现身。”苏雨拾级而上，回到岸边。 姜夜颔首表赞同，毕竟是在河里发现的衣物，那来报案现场找不到线索也正常，因为河水是流动的。 “里胥，有河边居民的衣裳吗？借两套与我二人换上。”苏雨扭头向一直在远处观望的里胥道。 “有、有，我去为二位直使取来。”里胥佝偻着腰小步跑向最近的人家。 一刻钟之后。 换好打有补丁的墨色曲裾深衣，苏雨从湿地抓了把沙泥，抹在自己和姜夜的脸上。 “姜兄，精怪专挑落单的黎庶动手。所以我们得分开搜寻，就以此为线，我去北边，你往南边。”说罢苏雨又递给姜夜一块黑石。 “遇到妖鬼若是不敌就用气血引燃这块石头，然后抛到空中，届时我会前来救你。” “好。”姜夜点头，心中颇暖，收好黑石转身朝南面走去。 … … “这个世界还蛮复杂的，各种道道。”走在紫色的千屈菜旁，姜夜有些惆怅。 “妖精鬼怪，魑魅魍魉，以前看那猴子都是一棍一个，真遇到了才知道没这么简单，得用各种克制手段和计谋。” “若是我能永久性的成为雷公……”姜夜想到此处，摇头失笑。 那可是雷部正神。 “算了，还是努力修气血罢。”姜夜看了眼附近，正好无人。 于是拿出烂木锤： 主人：姜夜 …… 愿力：20 姜夜心神一动，使用了五点。 下一瞬，他的肌肉块块膨起，似乎在被撕裂重塑一般。 姜夜勾腰握拳，牙肌紧绷。 “呼啦啦——”血液如江河般涌动周身，在炎日的照射下，他体表逐渐冒出白雾。 一炷香后。 姜夜找了颗杨柳背靠着坐下。 他现在随意一个动作都会导致浑身酸爽，应是加强了不少气力。 不过此地没有石锁，姜夜也不知具体增幅了多少。 但根据换算，二十点换二牛之力。 他此刻用了五点，为四分之一，也就是增加了半牛四百斤。 “等过几天再加，这些天只要避开校尉探查应该就没事。” 姜夜闭目在树下休息许久，直至正午，才起身继续沿岸搜寻，顺便打只灵鸟充饥。 … … 傍晚，夜幕降临，寻了大半天的姜夜连根虎毛都没找到。 看了眼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他打算再往前寻一刻钟就返回去找苏雨汇合。 正悠哉迈步。 “滴溜溜难穷尽的泪珠，乱纷纷难宽解的愁绪~”前方南处的林中，凄惨的戏曲声缥缈而来。 “骨崖崖难扶持的病体，战钦钦难挨过的时和岁……” “公子，救我——” 第七章:同为黎庶，何苦相残? “姑娘怎么了？”姜夜看向南面的丛林回应道，脚下却在朝北移动。 树林里，女子听到他的回复，软糯道：“奴家小腿受了伤走不动，天色已晚，万一碰见鬼……奴家害怕~” “好，我这就过来救你。”说罢姜夜开始变走为跑。 “……” “公子~奴家在南边呀！”树林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成熟勾人，让人听了心猿意马。 “姑娘——没听说过南辕北辙吗？” 树林里。 “……”两个白衣女人面面相觑。 “你太急了，不出声的话，他都要走到树林里了。”前后十分有料的丰腴美妇埋怨道。 另一个清纯玲珑的红袖低下头：“那现在该怎么办？不如算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年轻公子，怎么能算了，你现在可怜他，到时候谁来可怜我们？”美妇右手抬起虚空一握，凶狠道。 说完，她飘出树林，追向姜夜。 望着母亲的背影红袖叹了口气，她刚刚叫的又惨又浪其实是在暗示林外男子这里有鬼，快逃。 可没想到母亲这次选择出林抓捕，那她也没辙了，只能追上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下此人。 带着烦恼正欲飘出，突地，红袖四处张望了一番，楞在原地。 … … ‘估计是普通的地缚灵，之前忘记问苏兄怎么对付魂体了。’姜夜边跑边想。 倏然，他感觉有阴风从背后袭来，回首一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坨不断颠簸的山峰，其上则是张五官尚可的惨白面孔，只是其长发时不时遮掩黑眸，略显渗人。 显然，是女鬼追上来了。 “公子，天色已晚，不如随奴家回屋休憩。”美妇化出长腿小跑着，赘肉不断抖动，此刻还不放弃魅惑。 姜夜闻言并未答复，而是心中暗忖： ‘这鬼物竟能出林追来，看来不是地缚灵这么简单。 且此鬼非实体，我气血又不够，不足以将其轰杀，还是喊人算了。’ 快速做出决断，姜夜气血汇聚于掌心，掏出袖中黑石将其引燃，然后高高抛起。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姜夜看着空中似烟花般绽放的黑石，心中配音。 “黑石？除妖司？！”美妇见姜夜抛石的动作神色大惊。 而后急速刹步，转身就跑。 “？”姜夜再回首时，发现那女鬼竟开始远离自己朝后逃遁。 同时，因始终没在初始地见到姜夜，于是苏雨寻了过来，正好看到黑石炸裂，于是加快速度。 “嘭——” 气浪似涟漪，圈圈荡开。 一团血影在樟树枝丫间如抛物线般变换着前进，空中弥漫着浓郁的热雾。 “姜兄不错，竟钓到一只虎伥。”苏雨跳跃间已至姜夜旁侧的树冠。 此刻侧头向着姜夜赞叹一声，途中也不停下，继续追向美妇。 树林外十丈处。 美妇察觉到背后的炙热气浪，知晓是除妖司追来了，心中一紧，加快速度飘向树林。 “女儿，除妖司来了，快跑！”美妇蹙眉飘回红袖面前，见女儿竟还在树下愣着，大声提醒道。 “娘……跑不掉了。”红袖似被惊醒，小声嗫喏。 “什么跑不掉……”美妇先是不解，而后听到“咔嚓”一声，似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循声望去，她这才发现，附近的树上、石旁，众多玄青束袖长衫者或站或蹲，带着磅礴血气盯着她母女二人。 十余位除妖直使抱着长刀纷纷围上：“剑南除妖司在此，小小虎伥，还不伏跪！” … … “呼，呼——”黛紫裙裳的美妇在悬崖边停下，弯腰喘息，再也跑不动了。 “美人，跑什么？我这般英俊，与我共赴巫山是你的福气。”悬崖前的陡坡传来阵阵怪笑。 听到这声音，美妇心如死灰。 少顷，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恐惧，从发间拔出一根钗子抵在脖间。 “夫君，贱妾宁死不会丢了清白。” 说罢筋骨开始发力，钗尖将雪白的肌肤压出一个白点，就欲刺入。 “呼——”一阵妖风拂过。 想象中血液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因为一只长满白毛的大手牢牢握住了妇人的玉腕，将她的青葱玉指节节掰开，抽出其中的玉钗。 “啧啧啧，这么好的皮相可别伤着了，”粗厚的手指撩过妇人的脸蛋：“从今夜起，我就是你的夫君。” … … “说吧，你背后的虎妖躲在何处？这些时日又害了多少百姓。”苏雨按着腰刀问道。 姜夜在旁看着他厉声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温尔文雅的苏兄面对妖物时还颇有威严。 旁边一位直使这时凑近小声道：“苏直使马上千钧了，刚好他资历和办案能力也极佳，说不定日后就是我等的顶头上司。” 姜夜点头，而后也小声道：“你们一直埋伏在附近？这么快就到了。” “那倒不是，我们之前都分散在黑水河两岸寻找虎女。 后来在附近浅公山寻到妖物踪迹，一路追踪至此，没想到遇到了虎伥，倒是意外之喜。” “妖物踪迹？可是虎女？”姜夜问道。 王琦挠了挠自己下颌的络腮胡，摇头：“是只白猿。” 这时，逐渐回过神来的美妇跪倒在地。 “上使！！我母女二人生前在清屏县一直本分做人，从未有害人之举……求上使放过我们……”美妇不断磕头求饶。 “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虎妖在哪！！”苏雨大拇指将刀镡推出，柔和的脸庞逐渐阴沉。 雄厚的气血弥漫在林间，使得方圆十里的野兽瑟瑟发抖，纷纷爬伏于地。 美妇见此额头紧贴着地面不敢抬起：“贱民不知道啊，妖怪将我二人化作鬼物后就把我们放在林中一处树洞。 只说要为她抓些活人，且她自己会来此处领走活人。” “我二人作为伥鬼都是逼不得已……” “这就是说，虎妖之案你派不上用场了，而你还是个心有歹意的鬼物。”苏雨轻声打断道。 美妇瞬间一颤，波浪连连。 “做了虎伥……入不得轮回。”苏雨继续道，长刀寸寸出鞘。 “求上使赐死！”一直未曾说话的红袖眼中噙泪。 “唰。”额头贴地的美妇抬起狰狞的面孔看向她：“你在说些什么！” “娘！做人时积下的善德，您要在做鬼时都统统挥霍掉吗？！” 第八章: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你！！生前就不听娘的话，现在做了鬼，还要忤逆娘！！！”美妇双眸的黑气愈来愈浓。 见她恨意剧增有变成怨灵的趋势，苏雨拔刀挥下。 “锵啷——”林中出现一轮荼白残月。 红袖眼角积蓄的黑色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她带着灿烂的微笑和狰狞的母亲一起在刀光中化作磷火消弭于世。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爹为县里豪绅，娘是大家闺秀。 本欲习得三从四德，寻一良人托付终身。 却因外出踏青，路遇妖鬼。 豪绅被害吞入腹，闺秀被辱化作魂。 母女二人成伥鬼，树林洞中引路人。 … … “若是遇到妖、精、怪，根据善恶可酌情放其离去，只有鬼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 魂之不散游离大千者，对阴阳二界皆是有害无益。” 苏雨在回去的路上对着姜夜说道。 “对了，明日点完卯，我们要去树林里埋伏虎妖，你气血最为薄弱，到时候得委屈你来吸引虎妖现身。” “无碍，有诸位老直使在旁护持，定能保我无事。”姜夜回道，接着跟众直使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县衙住所。 “苏大哥，关于三部八景二十四神的修行方法，该怎么……”就要各自分路回到住所，姜夜突然询问道。 因苏雨这些时日对姜夜颇为照顾，于是姜夜对其换了称呼，已示尊敬，此为礼。 苏雨闻言一笑，从怀中掏出本簿子，递给姜夜：“这是我的一些心得，等你有空了可以翻翻。” 姜夜接过簿子，诚挚的拱手一谢：“苏大哥对我的照拂之恩，我将来若有机会……” 苏雨摆手，手掌按在他的拳上道：“不必多言，我已近千钧，统领有望，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手下的直使，照顾你应该的。 而且你还是吴将军送进来的，将来若是我去了军中，或许还要仰仗于你。” “日后若有帮得上的，苏大哥尽管提出，姜某绝不推辞。”姜夜以为他指的是李月曦的叔叔，于是再次作揖。 苏雨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抓捕虎妖。” “好。” … … 将长刀挂在墙上，姜夜脱下束袖长衫，身着靛青中衣躺在床榻上。 而后掏出怀中的簿子，借着床头萤石的微弱光芒翻开阅读： 因天地玄妙，每个人都会在出生的那刻有三部八景二十四位神灵在体内共生。 供养祂们就能帮助自身强大。 其中，上部八景为： 脑、发、聪、目、舌、齿、口、鼻。 中部八景为： 喉、肺、心、肝、胆、左肾、右肾、脾。 下部八景为： 胃、肾中、大小肠、胴中、胸脯、两肋、左阴右阳、右阴左阳。 此为人体二十四神。 在立心阶段，修气血从一牛至九牛，是强化筋、骨、皮等外层区域。 气血无法冲至五脏六腑，因此只能蕴养上八景。 姜夜大致看了介绍，继续往下阅读，接下来都是苏雨的个人心得。 “供养体内神灵，因天赋不同，进展各有快慢，如我气力已突破九牛至二万八千斤，即将千钧三万斤，却也只能供养鼻、目、口、脑、发五神。 其余三神不愿接收我的供奉，那也就无法强化齿、舌、聪三部区域。” 眼神继续下移，接下来的笔墨和纸张看起来干净一些，似乎是最近才写的。 “供养上部八神的方法极为简单，气血运转至体内神灵居地，看八神是否吸收即可，下面是气血运转图。” 文字下是一张人体图，其内有二十四块区域被墨水圈住。 姜夜凝神细看上八部的位置。 等一炷香后，确定自己不会遗忘，他缓缓合上簿子。 盘坐在床上，双眸微敛，控制呼吸，运转气血。 少顷，体内发出江河轰鸣声。 第一个位置姜夜打算尝试目神虚鉴生，虽然中午看苏雨追踪妖物时主要使用嗅觉，也就是靠鼻神冲龙玉。 但搏斗之时，姜夜感觉上八景眼部最有用。 若能微察秋毫，那不管是近身格斗还是以后学习箭术，都大有裨益。 于是姜夜开始动用气血冲击眼部。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体内的二十四神正在聊天。 目神虚鉴生：“嘿，你们这些瓜皮就眼馋着吧，雷公上神先选我了。 就让我先替你们尝尝天神的气血吧，哈哈。” 鼻神冲龙玉：“休得猖狂，无非你有一对，而我只有一只，不然上神必是先选我！” 虚鉴生：“呵，鼻孔难道不是一对？” 聪神通仲众：“就是，我耳部也是两个洞啊……” 口神盖历辅：“别说了，你们几个洞加起来都没我大！” 中部八景、下部八景：“都闭嘴！若不是我们住的太里面，哪里轮的到你们上八景！” “……” 气血上涌，汇聚眼部，姜夜心中忐忑不安。 毕竟苏雨在簿子里说过，会有神不接受供奉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分出了一缕气血，进入目神虚鉴生住着的区域。 “吸溜。”进入瞬间，那气血就被吸纳。 “嗯？有戏！”姜夜心中一喜，再度化出一缕。 又是一瞬间被吞噬。 姜夜见此调动大量气血，开始向着虚鉴生的位置冲去。 “混球！别全吃了，要反哺给上神，不然等上神化作雷公察觉到异样的时候，你就等死吧！” 鼻神冲龙玉见虚鉴生把姜夜的气血统统收下，在姜夜体内大怒道。 虚鉴生轻哼一声：“哼，此事厉害我自然知晓，用不着你个二等货色来提醒。” “……汝无母乎？” “吾为汝父！” “吾……” 不知自己体内正有“神”在互相喷垃圾话，姜夜此刻完全陶醉在双目的“进化”中。 恍惚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眼睛上带着千里镜一般，世界都变得清明了不少。 不过随着气血不断灌输，姜夜发觉自己的供养和簿子记的有点不太一样。 按照苏雨所说，蕴养二十四神，气血都是被当做贡品吃掉的，但此刻姜夜进入虚鉴生位置的气血正在返回。 如同周天一般。 ‘这是苏大哥所说的天赋问题吗？’姜夜心中想道。 进出、去返。 待气血运转三周，姜夜感觉眼睛有些疲惫，于是逐渐停止。 缓了片刻，他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长刀。 在暗淡的荧光下，长刀上细小的豁口、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 虽此时双目肿胀，但那种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之感却让姜夜极为兴奋。 上部八景之一——目，成了！ “目神的能力也太奇妙了，不过苏大哥的簿子里说，蕴神之道和气血之道一样，需循循渐进。 我今日已经初步完成目神虚鉴生的蕴养，还是等过几日在尝试其他七神吧。” 说罢姜夜收好簿子，仰身躺下，带着充实感缓缓入睡。 体内。 上部八景其余七神：“这个苏大哥是谁？！吾等要掐死他！！！” 目神虚鉴生：“你们七个，能不能有点体内神的样子，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说风凉话的狗东西，不当人子，揍他！” 这晚，梦乡中的姜夜隐约感觉自己的嘴巴、耳朵、鼻孔等器官在向眼睛的位置抽搐。 也不知为何。 怪哉。 第九章:虎女王婉凝 次日卯时，除妖司县衙正堂前的院落。 众除妖直使在院内静待应卯。 但等了许久，俞统领和祁校尉却都没来，而是跑来一个杂役，传消息说让苏雨代为点卯。 显然剑南除妖司已经开始将他作为统领培养了。 听完杂役的传讯，苏雨走到众直使方阵前，道： “都互相认识我也就不一一点名了，长话短说，今日此地直使要划成两拨，分别以我和王琦作为什长。 跟着我的直使去树林捉捕虎女，跟着王琦的去追踪昨日发现的妖物，现在开始分人吧。” “诺！”众直使躬身作礼，接着各自来到所属什长身后。 因昨日苏雨打过招呼，所以姜夜很自然的来到他的队伍。 在和几个直使聊了几句混了个脸熟之后，姜夜跟着众人离开了县衙。 今日，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当诱饵。 … … 于洋乡，黑水河北岸郁郁苍苍、陆离斑驳的林间。 一位穿着胭脂色宽袖留仙裙，云髻高梳的佼人款款走来。 她玉臂挽着木篮，秀色可餐的俊脸带着一抹笑意，走到林前轻声道：“伥儿。” 然而，静等良久，树林内却无人回应。 佼人见状秀眉轻蹙，接着抬起雪白尖翘的下巴，鼻翼翕动轻嗅了一下。 似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她轻笑道: “这不是抓到人了嘛，怎么还不出来拜见妾身？是因为只抓了一个，怕妾身惩罚你们吗？” 说罢她弯腰将挂在肘关节的木篮放下，莲步轻移步入树林。 一颗红松前。 姜夜体表无任何绳索束缚，上身挺直、跪坐着，静默看向从灌木中走出的佼人。 见他从容不迫的模样，佼人扶着衣袖掩嘴一笑：“没想到还是位面如冠玉的潘安公子。” 说着她走到姜夜面前，拈着裙摆蹲下道： “公子别怕，妾身不会害你的，只是这些日子要委屈公子跟妾身去一处地方住些时日，好引除妖司的人前来。” 姜夜抬头看向她，并未顺着她的话答，而是反问道：“姑娘是虎女？” 佼人闻言眉语目笑，轻摇螓首： “古书记载，太阳女神羲和原有九个子嗣，可现在天上挂着的，却只有一个，公子知道其中缘由吗？” 姜夜听她突然说起远古秘闻，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来了兴致：“请姑娘解惑。” 佼人峨眉轻挑，身子下伏，俏脸凑到姜夜耳边，吐气如兰： “因为，其他八子知道的太多啦，于是被天神大羿依次射杀。” “……”姜夜沉默，没想到这还是个有文化的虎妖，连警告的话语都要整个故事出来。 “我的两个伥儿，是被你杀了？” 在姜夜背后的树洞并未感知到熟悉的鬼影，佼人身子回仰，收起笑意一脸端庄的凝视姜夜。 “她们两个都是可怜人，生前安分守己、行善积德，可还未来得及领略虞国的大好河山，就因难逝去。 大虞不是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说出这句话的那位定是个有大智慧的学者。” 佼人似蹲的有些麻了，在姜夜面前席地而坐道。 “既然她们这么可怜，姑娘又是个明理之虎，为何不放过她们，还将她们化作虎伥？” 姜夜看着此女正襟危坐的模样诧异道。 “古书记载，曾经……” “停！”姜夜连连罢手，“姑娘不用拐着弯的教训我，就直说为什么吧。” 佼人见他打断，气愤的刮了他一眼： “若是公子家人被害，自己又成为妖怪玩物，那公子是选择变鬼复仇，还是苟且偷生？” “那二女不是你害的？！”姜夜敏锐的察觉到此女言语中隐藏的信息。 佼人摇头道：“自然不是，妾身是久读圣贤书、明理修身的才女，又怎会做如此下贱之事。 而妾身让二伥抓人，不过是为了吸引除妖司的注意，好帮妾身除去一妖，此为借刀杀人。” 姜夜知道，他离虎女吞人案的真相已经很近了，于是身子前倾：“什么妖？” 佼人将被风吹乱的鬓角青丝撩至耳后，声音婉转： “一只声色犬马的通臂白猿。” … … “王直使，这白猿臂力非凡，不好对付！” 一位除妖直使连连后退，双腿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直至背靠构树才稳下身子，对着王琦沉声道。 “我来！”一脸横肉的王琦见状一步踏出。 气血涌动，沟通目神虚鉴生，双眸锁定白猿，而后发力。 “砰——”泥沙飞扬，地面龟裂。 王琦化作血影弹射而出，冲向正在和其余直使缠斗的三丈白猿。 岸边。 白猿见他冲来，对着地面猛烈锤击，将周围直使逼退，而后狞笑： “我的夫人们还在卧榻等我回去翻云覆雨，就不和你们玩儿了。” “妖物休走！”见白猿有腾空逃离之势，王琦加快速度，一拳挥去。 “嘭！”气浪翻滚，却打了个空。 看着手脚并用，消失在树冠的白猿，众直使汇合到王琦面前：“又让它跑了，王直使，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琦收刀入鞘：“我鼻神冲龙玉蕴养不足，追踪能力欠佳，只能先去找苏直使了，他的冲龙玉倒是供养有成。” “走吧，苏直使在黑水河岸。” … … “通臂白猿？”姜夜一惊，怎的有点印象，不会是和六耳猕猴齐名的混世四猴吧。 如果是它，别说除妖司了，就是他变成雷公都不一定打的过啊！ “是的，此妖是浅公山一只猿猴得灵化形，虽道行颇深有了人躯，但其性极淫，妾身的一位好友就是被其掠走。 且妾身上次偷偷去他洞穴探查时，发现许多妇人被其关押，不堪惨状。 妾身见此心中不忿，于是与他斗了一次，却落入下风，勉强逃离。 所以妾身希望公子背后的除妖司能助我一臂之力，将其格杀，救出被关押之人。” 姜夜本是耐心听着，直到佼人说完最后一句，他眼神闪烁：“姑娘看出来了。” 王婉凝轻点下巴：“若是和公子面谈许久都无法察觉到公子体内蕴含的气血，那妾身这些年的修行岂不是虚度光阴。”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子极为标准的做了个中揖：“初次见面，妾身王婉凝，字梦兰。” 第十章:气血、行者、方士 姜夜连忙起身，对揖道：“在下姜夜，字……霆之。” 二人揖完，王婉凝抬起右手，胭脂色云纹宽袖柔顺的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玉臂。 “咻——”少顷，木篮如受她召唤般从林外飞来，落入她的手中。 将木篮挂在小臂，王婉凝转过头来对着姜夜莞尔一笑，正伸出青葱玉指要从篮中取些物件。 “嘭——” 倏然，一道血影凭空出现，猛烈的气浪将林地里的树叶刮起，如漩涡般在空中飘荡。 “接下来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吧。”横在姜夜身前的血影柔和道。 王婉凝见状手上的动作一僵，笑容迅速收敛：“如此重的煞气，除妖统领？” 苏雨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若真如姑娘所说，白猿放荡下流，屡次害我大虞巾帼，那我除妖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王姑娘带路吧，找到白猿之后我会立刻将其当场格杀。” 感受到苏雨身上浓郁似实质的煞气，王婉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放在篮中的柔荑拿出一卷舆图递过。 “这上面是白猿的洞穴方位，既然有除妖统领在，那妾身就不跟去凑热闹了，省了到时候反而让统领施展不开。” 苏雨气血沟通目神虚鉴生，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其上并无毒、蛊，于是接过舆图一礼：“多谢姑娘。” 接着卷开舆图，确实和昨日王琦所说寻到妖物踪迹的地方相符合，于是他抬头道：“众直使，浅公山。” “诺！” 树上、地下、丛中、塘内，隐匿在四面八方的除妖直使们纷纷现身。 各自握紧武器，跟着苏雨离开。 血气磅礴欲遮天，腰刀出鞘须见红。 … … “夫人怎么了？还在想那个没用的虫子？”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铁笼外问道。 “若不是因为我虎皮被人藏匿，又岂会让你如此猖狂！！”铁笼内的妇人握着铁杆，清秀的脸庞怒意弥漫。 白猿闻言嘴角咧开，露出腥黄的尖牙： “夫人如此维护他，哈哈哈……夫人可知你那虎皮是谁藏起来的？” 黄裙妇人一听此话，似恍然大悟般用力拍击牢门：“原来是你！！在我和夫君相识的次日早晨，就是你把我的虎皮藏了起来？！” “这夫人就猜错了，我可没那闲功夫去藏夫人的皮。 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何必费脑子？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夫人，以后得多和你那位拜在行者门下的好友，学学为人之道，妖物心太纯面对人时容易吃亏。” 白猿嗤笑一声，顺着过道离开洞穴。 “混账！！等除妖司的来了，你必遭千刀万剐！！！” 白猿听着后方传来的咆哮，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 “此地偏僻，除了那白虎，没人会知道，且就算除妖司来了，统领之下可奈何不得我，多谢夫人关心。” 说罢它走出阴暗、逼仄的洞穴，来到阳光下嗅了嗅，而后深呼一口气：“美人的气味。” … … “苏直使。”王琦带着九人与正从树林走出的苏雨迎面碰上。 “让它逃了？”苏雨问道。 王琦点点头：“此獠臂力非凡，不似一般妖物，一个不慎便让他逃离，且我冲龙玉蕴养不足，无法追踪……” 苏雨颔首，将两拨直使汇合一起后道：“不需要追踪了，妖物洞穴的方位我已知晓。” 接着他对王琦挥了挥手中的舆图：“跟着我就行。” 话落，苏雨左手攥紧腰刀刀柄，气血蓬发，跃向树冠开始疾行。 “嘭——” 他身后，十八位直使带着雄厚气血依次跟上，如群猴般在林间窜动，一时间鸟兽四散、尘糜飞扬。 林外。 只有三牛半之力的姜夜看着九牛的老前辈们纷纷离开，心中有万千羊驼呼啸而过。 他现在还做不到如此强的弹跳力。 ‘等回去后就把剩下的十五点愿力给用掉，反正这段时间不接触校尉。’ 原地叹了口气，姜夜小跑着追上。 … … “娘，之前听宝善镇的人说，浅公山附近有妖物啊，好几户人家都被抓走了，我们要不绕路吧……” 一个身着天青深衣的成童小声嘀咕道。 徐娘半老的丰腴妇人摇摇头：“你爹的情况……没时间等了。” “可是……”成童刚要说些什么，倏地，天黑了。 下一瞬，二人面前泥沙迸溅，土石龟裂。 化出本体的三丈白猿带着邪笑从天而降。 “妖……妖物！”成童大惊，连连后退。 “运气不错，遇到个美人。”白猿用塞满泥垢的指甲剔了剔牙中的肉丝。 “至于你……”地面震动间，他上前一把握住成童瘦小的身子，高高举起，张开带有粘液的大口就欲吞下。 “啊——”妇人吓得跌倒在地，闭眼尖叫。 … … “苏大哥，你有把握对付白猿吗？虎女可隔空御物，可见道行颇深，可就算是这样的大妖却都不是白猿的对手……”姜夜询问道。 因离舆图上的位置越来越近，众直使不再疾行而是小心翼翼的慢步行走，所以姜夜此刻有了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苏雨闻言回道：“那虎女是走行者之道的，会御物正常。 不过大虞修者有三道，气血、行者、方士，霆之你可知这三道若是比斗一场，哪道最强？” 苏雨因方才于林中听到了姜夜对虎女自称的表字，于是此时不再以姜兄相称，而是称其霆之，以示亲近。 “气血。”姜夜见其话语间带有傲气，也不多猜，直接答道。 苏雨颔首，正欲说些什么。 倏地。 “啊——”前方官道上，忽然传来妇女的尖叫。 而就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 “咔。”苏雨左手大拇指一推，刀镡离鞘，右手紧接着一个弧度探向左腰。 “锵啷！”拔出三尺长刀，竖直举起，对准丛林外依稀可见的白色身影，劈下。 “砰——”刺眼的刀芒倾泄而出，薄如蝉翼、翩若惊鸿，恰似皎月横空。 沿途遇到的一切石、木都轰然炸裂，却没能使刀芒停滞一丝一毫。 “咕隆咚。” 官道上。 一颗猿头滚落在地。 “没错，气血之道确实是三道修者中最强的。” 第十一章:苏直使喜欢吃厕怪?! 【浅公山一只通臂白猿得灵化形，路遇虎女及于洋乡乡长外出游玩，见虎女姿色不凡，色心上头、心猿意马。 于是将乡长吞下，后又关押虎女及众多过路黎庶。 最终由剑南除妖司，俞统领部下直使苏雨在查案过程中将其击杀，并救出被困巾帼。 虎女因从未伤人，苏直使判其为善妖，放其离去。 现由剑南除妖司祁黎校尉、剑南城县尉方仪，双方共同查阅，确认无误。 虎女吞人案于佑祯三年，七月初一结案。】 俞统领看完文书，着重在除妖司和县衙的朱红印章上停留了几息。 而后从案桌抽屉中拿出三枚龙眼大的红色果子，放在桌上。 “这是当日约定的奖励，苏直使又破了一起要案，看来司里马上要多一位年轻统领了。”俞统领笑道。 “多谢俞统领，苏雨定不会辜负统领期望。”苏雨拿起棠果放入衣袖，作礼一谢。 “嗯，拿了好处还不得请那些直使们去梦春楼吃酒听曲？”俞统领眉头一挑，仰靠在椅背上打趣道。 “那是应该的。” “哈哈，之前点卯时就听你和王琦总是聊起梦春楼的倌人，去吧，给你们休沐三日。 当然，若是出了大案的话还是得及时回到司里。” “诺！” … … “怎么样？”正堂外，十几个屁股撅在门旁，偷听里面的对话。 姜夜率先道：“各位兄长，休沐三日！” 王琦点点头，然后道：“听说福怡轩来了几个上庆郡的厨子，也不知北边的菜系是个什么口味，甜的还是辣的……” 他们旁边的胖直使没理他二人，而是喃喃自语道：“梦春楼，嘿嘿，花魁，我的花魁……” “你们在这里互相撅着屁股作甚？”走出正堂的苏雨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奇道。 姜夜抱着胳臂，向左“飘动”，表示自己和他们不熟。 毕竟姜夜体内的目神虚鉴生极为给力，根本不需要像他们一样探头撅屁股般去看里面的情景。 “三颗棠果，能换多少银子？”王琦见到苏雨后反应过来，站直身子先发制人道。 苏雨闻言一笑：“一百二十多两吧，抵得上校尉三个月的俸禄了。 这次因为我要冲击三万斤气力，就不和诸位兄弟分享棠果了，用别的代替吧。 福怡轩，梦春楼你们选一个。” 王琦听到想要的答复后挠了挠下颌的胡子，道：“霆之，你最小，你来选，去福怡轩还是梦春楼。” 姜夜正旁边抱臂等休沐，一听王琦的话，反问道：“哪个贵？” “这还用问，当然是有人陪的贵啊，臭小子！走，梦春楼，我摆桌。”苏雨笑骂一声带头走向除妖司大门。 “哈哈，苏直使难得请一次客，听曲去。”一位直使拦过姜夜的肩膀，欢畅道。 姜夜见状并未推开他的手，似是被夷愉的气氛感染，脸上也露出笑容，跟着众直使前往梦春楼。 “唉，那些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能吃吗？辣吗？甜吗？真的是。”众人离开后，还站在原地的王琦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追上。 … … “昨夜村外风声紧，戍边筑城点行频。避开乱世愁云在，满目荷塘皆伤情……” 伴随极有韵律的梆子声，伤情的戏曲悠扬传来。 高台外。 苏雨带着众直使在台前棚子付完茶钱，找了处位置坐下。 路上众人商量好了，先在戏棚听曲。 之后再去后面的梦春楼赏一赏诗画青瓷，谈一谈襦裙婵娟。 “霆之，怎么样，这些天有尝试蕴养上八景吗？”苏雨捧起一杯雨花茶，“咕噜”一口下肚，而后问道。 姜夜点头，也是轻茗一口：“我前日初步沟通目神虚鉴生。” 苏雨没听清，安慰道：“哦？没成功是正常的，毕竟神灵傲慢，哪怕是共生于体的神也是一样，当初我也是花了一个月才成功，霆之还需多花心思。 对了，我怎么感觉你的气血比初入除妖司的时候增加了许多，现在多少斤气力了？” 姜夜一听此话，放下瓷盏，思绪回到了昨日。 七月初一，正午。 当白猿被苏雨一刀击杀后，众人迅速去了白猿洞穴救出各个笼中的女子。 而后苏雨带着虎女和白猿的首级到除妖司结案，其余直使则是各自散值回了住所。 姜夜也不例外，急匆匆的赶回自己的院落。 甫一进屋，就迅速关门、上闩，再斜抵一根粗木，确保门不会被风吹开。 紧接着立马拿出小木锤，把那十五点愿力给用掉。 心念一动，气血当场增加一牛半，达到五牛四千斤的气力。 之后经过一晚的休憩，姜夜今日虽气血还有些虚浮，但起码能将其锁在体内。 若不是苏雨临近千钧对气血十分敏感，外加目神虚鉴生修行有道，此刻怕是会和其余直使一样，察觉不出姜夜发生的异样。 “苏大哥，我昨日回屋的路上捡到几颗红色的果子，吃了之后今早试了一下石锁，有五牛四千斤了。”姜夜斟酌一番，说道。 既然已被看出，那再隐瞒也没意义了，反而可能会增加二人的隔阂。 “噗——咳咳……就这么两三天功夫，加了一千六百斤？”苏雨正咽下一口茶水，此刻被呛到，咳嗽连连。 “你捡到的不会是类似棠果的补气之果吧！”在苏雨的认知中，快速增加气血的只能是灵植，于是问道。 姜夜摇摇头：“不清楚，总之吃了那果子身体就很热，然后力气就大了。” “那你刚刚说目神虚鉴生怎么了？” “成功沟通了啊。” “……”半晌无语。 “苏大哥，可能……” “看戏，看戏！”苏雨转头看向戏台，不再搭理姜夜。 半个时辰后，戏曲落入尾声。 苏雨起身带人离开，前去梦春楼。 王琦见苏雨沉默了有半个时辰，有些好奇，凑到姜夜身旁道：“你刚刚和苏直使说了什么？他怎么跟吃了厕怪一样？” 姜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吧。” “？”王琦一惊，双眉几乎要飞到头顶了，扭头看向苏雨小声自语：“苏直使口味如此独特？” 说话间众人进了梦春楼。 老鸨听说来了许多玄青束袖长衫，顿时带人出迎。 “各位上使，里面请。” 苏雨颔首，带头入内。 众人纷纷跟上。 只有姜夜，眼神凝固，楞在门口。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处圆桌独自吃酒。 是那位才女。 王婉凝。 第十二章:公子，别回头 梦春楼凹形的二层回廊，有歌姬边弹拨古筝，边低声轻吟，声音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 在婉转的弹唱声中，下方各处圆桌的客人们或摇头轻哼，或独自吃酒、欣赏挂在四周的水墨画卷。 只是，在如此热闹的大堂内。 却有一位即使穿着宽松对襟，胸大肌却依旧显得浮夸的公子，独自坐在一处偏僻的圆桌吃酒。 其美如冠玉的俊脸写满了生人勿进。 旁边拿着细娟走来的倌人如同没看见他一般，径直而过，迎向坐在他后桌的客人。 “霆之，在看什么？”盖着墨青织皮的台阶前，苏雨正要走上二层寻处雅间。 不经意回首时看到姜夜伫在原地，于是问道。 “没事，苏大哥你们先上去吧，这副勾勒玉人的丹青画的不错，想必画师定有深意，我想揣摩一番。” 姜夜负手看着墙上的画回道。 “好吧，我们在南面第三间等你。”苏雨对他轻微颔首，而后带着众直使拾阶而上，去了二层。 等苏雨离开，姜夜徐徐走向大堂一隅。 “咕噜。”靠近正门的偏僻圆桌后，俊俏公子拿起酒樽仰头再度喝下一杯。 “梦兰姑娘，妖物进城需和除妖司报备，偷渡进来，被巡城统领见了可能会被就地格杀。” 王婉凝正享受着从未有过的飘飘欲仙之感，突然见一道阴影遮挡在前。 她愣了愣，而后轻抬峨眉，发现是姜夜，红熏熏的脸露出一抹诧异：“姜公子看的到妾身？” 姜夜闻言脖子一倾：“？” “别人看不到你？”姜夜看了看周边的客人和清倌，有些疑惑。 而在姜夜体内。 目神虚鉴生：“我就问一句，还！有！谁？！” 冲龙玉等其余二十三神在这一刻集体装死。 “哼，没有本神，雷公现在肉眼凡胎，如何看的到那只走行者之道的小白虎？！” “……”众神沉默，这点虚鉴生确实牛掰。 毕竟连苏雨这位准统领都没注意到王婉凝的存在。 圆桌后。 王婉凝见姜夜疑惑的模样，于是问道：“公子蕴养了目神虚鉴生？” 姜夜在她旁边拉过圆凳坐下道：“对啊，怎么了？” 王婉凝轻轻摇头：“还请公子不要告发妾身，妾身只是来城里体悟一下人生百态，并不想惹出事端。” “姑娘是才女，我相信姑娘不会做令除妖司难堪的事情。”姜夜也拿起酒樽，喝下一杯道。 二人沉默着连喝了几杯，直至壶内的酒逐渐见底。 倒完最后一杯酒，姜夜侧头看向她：“梦兰姑娘是拜在一位行者门下？” 王婉凝迷离的双眸看着酒壶：“对，说起来，我师父还是你们大虞人士。” “人？”姜夜轻放下酒樽道。 王婉凝螓首轻点，一手撑头，另一只手把玩着铜制的酒樽：“人，且还是个博古通今的大智慧者。” “若不是遇到了她，我或许会和我那可怜的好友一样，化形后就随意找个对得上眼的男子安度终生。 毕竟做人可比做兽滋润多了，在山里，除了猴儿，有谁能喝的上如此美味的琼浆？” “原来如此，”姜夜见她对酒水迷恋的模样，转头招来一位倌人。 而后继续对王婉凝道：“看梦兰姑娘的模样，行者是不修气血的吧。” 倌人双手一托一提，拿着酒壶款款走来，小心翼翼的在圆桌上换上满着的酒壶，而后徐徐离开。 王婉凝见此笑逐颜开，连忙倒上一杯，扶袖喝下，接着拿出丝巾擦了擦嘴角：“先说好，妾身一文钱都没有。” 姜夜闻言先是担忧的摸了摸衣袖，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豪迈饮下一杯：“没事，虽然我没钱，但苏大哥有，他刚发财。” 王婉凝一听不用付酒钱，心情更佳，开始为他解释方才的疑问：“看姜公子似对行者极为好奇，妾身可以为姜公子讲解一二。” “其实行者和气血之道二者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的，没有气血之道的军中之人，就不会有行者的诞生。” “行者，最初是一位已达凌云的军中武将因厌倦尘世，于是选择自散气血，去山中修心。 在赏山河美景时突然顿悟，继而学得了许多天地玄妙之法，如聆听万物，隔空御物等。 不过凡事有利定有弊，因为行者散了气血，所以若是与人打斗，会比修气血之道时弱小许多。” 姜夜听着不断给她倒酒：“姑娘之前气血之道已至凌云？” 王婉凝似是喝的太多，此刻呼吸沉重，带有点点红迹的玉手阻在樽前不再饮酒。 “都说了有师父的，自然是和师父学的，哪里能自己顿悟，困了，公子自便，妾身休憩一会儿。” 说罢王婉凝抬手将发部侧边的钗子拿下，方便其爬伏在圆桌，而后枕在自己的臂上沉沉睡去。 若不是其红唇微张，嘴角有晶莹滴落，还真有副睡美人入寐般的清丽之感。 她旁边。 姜夜见其睡去，于是开始回忆行者之道。 正要细究其中门道，突地，他想起了苏雨似乎还在二层雅间等他，于是急忙起身。 临走之前回望了一眼。 此刻趴在桌上的王婉凝脖后对襟松垮，流出阵阵白皙肌肤，于是他随手抄起块抹布给她抛上。 接着急匆匆上楼。 来到南面第三间门外，有阵阵丝竹之音不断从内传来。 推开雅间的房门，姜夜悄悄走进。 “怎么来的这么迟？”苏雨问道。 “看那副玉人丹青一时有些入迷。” 说着姜夜找了个地方坐下，和众直使一起看向翩翩起舞的清倌。 … … 傍晚金乌、玉兔交替，绯红的晚霞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清屏县，大沥乡。 一间瓦片不全，处处漏风的房屋内。 双鬓斑白的书生借着月光，双眉紧皱，拿着粗糙的石刀在竹简上刻着繁杂的文字。 “武道不行，那就文道，我余礼定要出人头地，过上安富尊荣的日子。” 对自己打完气，他开始朗读竹简的内容，声音抑扬顿挫：“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公子~”正大声朗读，倏地，有妩媚的娇呼声夹杂了进来。 因娇呼声太轻，余礼没听见，继续念道：“……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公子~” 余礼这回听见了，于是放下竹简，带着疑惑慢悠悠走出屋子。 “这位姑娘，你……” 月光下，睫毛弯弯、略施粉黛的绛裙女子走来一礼： “奴家因家中变故，没了住处，希望公子能收留奴家~” “这……” “奴家可以做公子的红袖伴读，只是，奴家希望公子晚上不要用烛火照向奴家。” “否则……” 指甲刮过墙壁的声音令人牙酸。 第十三章:村中灾异 七月初三，宜入殓、安葬。 天色微白，晨风撩动着小道两侧的茉莉，清香扑鼻而来。 刚换好冥色曲裾的姜夜看到此景，略微失神，不管身处何方，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本来因为今日休沐，不用前去司里应卯，所以姜夜可以选择在家中睡到日上三竿再悠悠起身。 但是，由于这几天的连续早起，已经让姜夜有些习惯了这个生活节奏。 因此今早天色微黑，还没到卯时，姜夜就已醒来。 洗漱完在院中思忖了片刻，暂时无事可做的他决定来城里逛逛。 算是熟悉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找个高命格者顺手帮他渡个难关。 继而加次变成雷公的机会和一些能增进气血的愿力，岂不美哉？ 带着一丝期待，姜夜辨了辨方向，朝着市集行去。 一炷香后。 背着双手慢悠悠走在尚且清凉的大街，姜夜行过彼此打着招呼的路人。 朝他们随意瞥了两眼，但腰间小木锤一点反应都没有。 意料之中，毕竟是靠近边郡的城池，哪有那么多高命格者可以帮助。 ‘或者可以考虑去京城。’姜夜想道，而后摇摇头。 且不说京城废金，没人际关系难以生存。 就算去了，他一个无名小卒，而那些高命格者都是达官显贵，遇到了估计不仅不会搭理他，说不定还会把他当做不怀好意之人给抓起来。 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轻叹一声，姜夜在粥铺外坐下，点了份早餐。 无聊的看着往来的行人。 正双目离神，一道声音从路旁传来。 “这不是余礼吗？你怎么也来剑南城了？” 一个老农正在地摊上摆自己贩卖的果蔬，抬头间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于是将其叫住问道。 行色匆匆、正路过此地的书生听到老农询问，脚步一顿，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他。 目光呆滞的足足看了他三息，才恢复神采，道：“原、原来是王、王老伯……是……是啊，我这些天来城里办事。” 老农见此咧嘴一笑：“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看你脖子这么僵，昨晚落枕了？ 晚上还是得早点休息，读圣贤书也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小生会注意的，多谢老伯关心。”不知为何，余礼的动作和言语逐渐顺滑，此刻对着老农侧头微笑道。 “哈哈，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客气啥呢？看你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是去集市买墨宝？” 老农在果蔬后找了个石凳坐下，而后仰头问道。 “不是，小生是去买只家禽。”余礼说到这，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道：“得给我刚过门的妻子补补身子。” “哦？你有夫人了？什么时候拜的堂？”老农听到此话，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哪家的小姐？怎么都没听乡里的人说起过。” 余礼摇摇头：“不是大沥乡的人家，是外乡来的，因家中变故流落在外。 小生读书时她正好路过，还向小生求助，小生看她可怜，于是就收留了她。 拜堂之事，小生家境贫寒，只能草草了之……不说了，娘子还在家中等待小生回去，小生就先离开了，今日还得早早回去嘞。” 余礼打了声招呼，说罢朝着市集贩卖活禽的位置匆匆赶去。 老农看他焦急的模样，摸着下颌的胡子淡淡一笑，对余礼的背影喊道：“这些天多吃点韭菜和虾——” 隔壁几个摆摊的大叔闻言皆是会心一笑。 “客官，您的早点。”这时，粥铺小厮端上一碗小米粥和两碟小菜上前，对一直听书生和老农对话的姜夜恭谨道。 “多谢。”姜夜正观察着离去的书生，听到小厮的提醒，收回视线后对着小厮颔首答谢。 接着拿起粥碗，轻茗一口，喝粥的空余姜夜心中回忆起了方才动作僵硬的书生。 ‘一个看上去并不富裕的中年书生……外加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女子……二者还成亲了……’ “算了，与我无关。”夹起小菜送入口中，姜夜低头不再去想书生的事情。 反正今日他休沐，身份不是除妖直使，而是个普通黎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专心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 吃完早点，用昨日在梦春楼时苏雨给的一些钱财付了饭钱后，姜夜打算继续出去走走。 去闹市说不定会有惊喜。 离开粥铺，正想着高命格者的事情，就见一个皂衣杂役急匆匆跑来。 “姜直使——呼……呼……”杂役跑近后弯腰大口呼吸着。 “怎么了？不急，慢慢说。”姜夜轻声道。 “苏统领……苏统领刚刚下令，让三部的各位直使速到司里院落集合。”杂役喘息着道。 “哪位苏统领？”姜夜疑惑道，他记得三部统领有俞、曾、高三人，可没有姓苏的……苏？ “苏大哥晋升统领了？”姜夜反应过来略有喜色的问道。 杂役点点头：“对，苏统领昨天下午刚通过考核……” “好，我先去司里，你继续去通知其他直使。” “诺。” 除妖司院落。 “子羽，恭喜啊。”众老直使纷纷走进院子对着苏雨拱手庆祝。 立于树下的苏雨面带微笑一一回应，浓郁的欢喜之色浮于面表。 成为统领，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今日终于达成，喜悦之情一时难以压抑。 带着梦幻泡影之感，他回忆起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当时，从梦春楼离开后，回到家中的他立马服用了三枚棠果。 作为俞统领拿来奖励破要案之人的昂贵灵植，气血效果自不必说。 甫一吞下，雄厚的药力立马冲击全身，本就临门一脚的苏雨很快就达到了三万斤气力。 待气血平息后，急切的他迅速去了司里寻相应石锁验证，结果确实为千钧之力。 于是，向上汇报后，资历、能力都上佳的他极为顺利的晋升成了统领。 今日算是上任第一天，自然得叫来各位昔日的同袍，今日的下属。 一刻钟后。 众直使已经到齐。 于是苏雨开口道：“今日叫你们前来，主要的事情不是因为我晋升统领。 而是因为清屏县有众多村子发生灾异，当地除妖司人手不足，于是向剑南城求助。 众校尉商讨一番，决定让我们三部的直使前去处理。 所以，众直使，休沐结束了。” “嗐——” 第十四章:我饿了 “休沐三日，这才第二天啊……”王琦率先开口道。 现在苏雨做了统领，此地直使中就属他最有威望，自然得做出表率。 苏雨闻言也是轻叹一声： “你们在城内不知外界情况，这些时日附近可不安稳。 今早驿站快马传来的消息，天南、游云二郡的郡尉因防守不利，放鬼物侵袭入内，于前日被革职入狱了，昨日判决结果出来，是死罪！秋后问斩。 现在二郡新任郡尉刚上任，各地又灾异四起，连于洋乡这么个小地方都有白猿吞人案发生，何况其余诸县。” “二郡郡尉被革职了？”王琦大惊，郡尉可是一郡之中的最高武官，冒然换人甚至会有兵变之险。 “对，都城来的一位达到破关境的寺人亲自处理的。” “破关？将军级的人物……”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炸的王琦脑袋有些发晕。 “等等，我捋捋……都城来了个堪比将军的太监，亲自处理二郡郡尉入狱之事。 然后各县发生灾异，清屏县人手不足，向我们求助，众校尉讨论后，让我们三部的去。”王琦逐渐理清思路，道。 “王直使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聪慧靠谱。”苏雨含笑颔首，接着道：“现在我们三部总共五十九位直使，外加四个统领，这次会全部出动，前往清屏县镇压灾异。 好了，诸位直使，现在立刻回去换上除妖长衫，带好兵刃，准备出发了。” “诺！”众直使齐声作揖，而后纷纷走出院子。 在和苏雨简单道喜了几句后。 姜夜追向心事重重的王琦：“王大哥，等等……” “霆之，怎么了？”王琦脚步一顿，等姜夜追上后侧头问道。 “这次清屏县灾异很严重吗？”姜夜与他比肩而立问道。 王琦闻言，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道：“霆之，你知道上一次剑南除妖司出动一部以上的直使出城镇压灾异是什么时候吗？” 姜夜摇摇头：“剑南历史我还未曾了解。” 王琦声音低沉：“那是你还没来剑南的时候，大概是六月廿五。 有海量的伏尸从游云郡绕过，长驱直入，仅仅三日就攻下了重镇古塘。 当时古塘之后的军事重镇宝善镇连夜派人赶来剑南求助，得到消息后，校尉立刻下令，剑南三个部一百八十位直使全体出动，驱逐鬼物。” 姜夜闻言心中恍然，那不是鬼母入侵的时候吗，时间刚好符合。 “虽然这一次出动的直使规模不如上一次，但那此是山鬼入侵，而这次是本土灾异……”王琦说着加快速度。 “大虞之内，多妖鬼啊，我们这些气血深厚的直使自然不怕，但那些贫弱的百姓，唉—— 霆之，还是快回去换好衣物，拿好兵刃，我们早一日到达清屏县，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百姓。” “诺！” … … 回到院落，姜夜迅速换上束袖长衫，将小木锤小心翼翼的绑在内里腰间，而后握紧腰刀刀柄，快速出门赶往除妖司。 一炷香后，这次姜夜没来到熟悉的院落。 因为那是三部俞统领手下直使集合的地方。 但这一次整个三部都会出发，所以集合地点定在除妖司一处小型演武场。 俞、曾、高、苏四大统领负手站在正前方，静等各位直使前来。 在演武场静等了约一刻钟的时间，五十九位直使已经到齐。 姜夜混在相互认识的直使中，静等统领下达命令。 少顷，四大统领中资历最老的俞统领率先开口道：“人都到齐了，我说一下这次的情况。” “根据清屏县除妖司给的消息， 起因是清屏县有户屠夫家养的大豕被未知生灵咬死，屠夫发现后，为避免损失，将死去的大豕切碎放在肉摊混卖。 当日县里买肉的百姓众多，且来自各地。 而就在买肉之事后没几日，清屏县各地就发生了数起百姓无端狂躁咬人的事件，且被咬之人会迅速产生同样狂躁的症状。 这种症状类似两种尸鬼——僵尸和伏尸，但僵尸不会咬人，而伏尸之毒传播速度不会如此之快，我也不知究竟该将其归为何类。 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会将受伤之人迅速同化的尸毒，不过这些事情方士会解决的。 回到正题，因其传播速度过快，现在清屏县已经有许多村子受到伏尸袭击了。 而当地除妖司只有不到百人，无法顾全整个县还有下辖乡镇。 于是向我剑南求助，校尉们商讨后，决定让我们第三部集体出动。 这次前去，你等直使要分散行动，东、南、西、北四方皆要去十五位左右的直使，而我们四位统领则是去对付尸源。 最后再说一句，伏尸好对付，但是人心不可测，在方士没有配出解药之前，见到伏尸，统统诛杀！现在出发吧。” “诺！”众直使纷纷抱拳，声音响遏行云。 … … 清屏县，大沥乡。 余礼手里的绳子绑着家禽的双脚，带着不断扑腾双翅的金禽回到破旧的屋子。 “娘子，我回来了，”余礼关上门，扔下金禽后道：“这是我给你买的家禽，这些天你得好好补补身子。” “嗬嗬……” “……多谢夫君。” 黑暗的角落，指甲刮过墙面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野兽的嘶吼。 “但是，夫君，一只鸡，可不够吃呢……” “这……买禽的钱已是我积攒多日用来买墨宝的……”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礼——余礼！” “砰砰砰！！”有人用力的拍击着书生的房门。 “快出来，灾异已经波及到大沥乡了，乡长说了，让乡民先去方士那里避一避，他在山上设有法阵，能扰乱灾异的感知。” 余礼闻言打开房门，身子挡在门口：“没事，你们去吧，我不怕灾异。” “嗬嗬……”在余礼说话时，似野兽低声嘶吼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读书读傻了？还有，你家里什么声音？”壮汉上前疑惑道，同时探头看向屋内。 余礼迅速身子遮挡住他的视线：“我都说了，我不去，你们可以离开了……” “嗬嗬……”余礼正要继续说道，后方野兽嘶吼声越来越近。 “到底什么声音？你给老子起开。”壮汉直接一把推开余礼。 “你！停下！！”余礼伏倒在地大吼。 壮汉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屋内，瞬间愣住了。 “嗬嗬……没事的，夫君，我正好，饿了。” “啊啊啊啊！！！！！” 门后，家禽在一滩浓血中不断挣动双腿。 第十五章:一拳打爆伏尸!! 清屏县距离剑南城不过四十里地。 此刻，布于两侧槐树之间的官道上，劲风刮过，尘土飞扬。 “嘚嘚……嘚嘚。”马蹄铁拍击泥面之声连连传来。 大批玄青束袖长衫者斜背着环首长刀，骑着朱蹄骏马，急切的赶路。 “从前面那个乡开始，就是清屏县所属范围了，各位直使，就从这里分路吧。” 俞统领看到前方的驿站后，驭马减速，回头对着众直使道。 说罢拿出袖中的黑石举起招了招： “对了，如果遇到的伏尸数量过多，难以抵挡，记得及时用黑石传讯。 附近的直使若是看到信号，需火速前去支援。” “诺！”众直使应了一声后，各自辨了辨方位，纷纷离去。 “……霆之。” 位于队伍之首的苏雨看着离去的人群，突然叫住了其中一道身影，等姜夜回头后，继续道： “五牛之力对黎庶来说是很厉害，但是妖鬼手段繁多，各种魅惑之道防不胜防……还需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姜夜抛了抛手里的黑石： “苏大哥放心吧，一旦遇到难以抵抗的危机，我会立马抛起黑石求援的。” “好，此地灾异凶险，谨慎些总没错。”苏雨再度叮嘱一声，而后骑马追向其他三位统领。 其余统领方才一直在远处等着，此刻见他赶来，才继续前行。 按计划，四人要先去清屏除妖司县衙，毕竟尸源之事，还有待细究。 也不知此次灾异是由妖物作祟，还是阴气浓郁导致，不过此刻唯有先处理了源头，才可彻底平息清屏县的灾异。 目送着苏雨驭马离开，姜夜在原地思忖片刻，而后掏出苏雨在除妖司时给的舆图，单手拖着徐徐展开。 上下扫视了一番，发现在地形图的旁侧，还写有一列小字。 【清屏县东部，柳塘乡，有伏尸灾异发生。】 坐于马上看了良久，心中记下柳塘乡的方位后，姜夜把舆图叠好收回怀中。 接着快马加鞭，赶往彼乡。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 … 戊时，黑夜如同巨兽，一口吞下了光明。 柳塘乡，一处位于乡内街巷边的锥形草垛中。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 头梳双螺髻的及笄少女抬起带有污迹的小脸，轻声对着正要探查外界环境的父亲问道。 “嘘——别出声，小心被怪物听见。”农夫打扮的精壮汉子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而后小心扒开眼前的干草，看向外界。 在一些挂在墙上的火把照耀之下，外界场景通过光芒折射进了他的瞳孔，形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 虽然在扒开干草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中的恐怖景象还是使他的瞳孔微微扩张。 在他的视界中： 街巷上一片朱红。 石墙、摊位、木门、屋檐，到处都有血迹弥漫，细长的抓痕遍布墙上、地下。 洒落在各处抓痕边上、带有腥臭的坨坨腐肉，吸引了成群的绿眼苍蝇嗡嗡环绕。 此景死气沉沉之感极为强烈，堪比十八层炼狱。 “呼——”汉子正战战兢兢的看着街边环境，忽然，晚风吹拂而过，给闷在草垛中的他带来一丝凉爽。 正有些舒畅，突地，水滴声传来。 “滴答……滴答。” 汉子一惊，循声转头看去，而后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晚风拂过，檐上积蓄在瓦间的血水被其吹动，此刻开始向檐下滑落。 “滴……哒！” 血珠如流苏般不断下坠，当其触及到躺在下方的人影后，便瞬间化作了更小的血珠向四周迸溅。 “唰！”血珠迸溅的刹那，人影被惊醒，猛地抬头。 手脚并用快速爬出阴影，盯向血珠滴落的方向。 在火把的照耀下，离开阴影的人影，外貌逐渐清晰明朗。 那是一个眼球素白、身姿扭曲，有森森白骨凸显于腹、且全身上下都如同被野兽撕咬过一般的青脸妇人。 “嗬嗬……”被血滴击脸唤醒后，衣衫褴褛的妇人似乎不想再继续沉睡，于是发出尸吼声，耷拉着一条腿爬起，开始游荡。 悠悠晃晃、左右倾斜着前进，渐渐的，不知为何，她开始朝着草垛的方向行去。 “嗬……嗬……”沙哑的嘶吼声断断续续，与她那沉重的脚步声一起，逐渐靠近。 精壮汉子见此心中一紧，大手下探，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暗示她危险来临。 而后小心翼翼的将眼旁的草垛挪回，使自己唯一暴露的部位——眼睛，给再度遮挡。 这两天经历的惨状，已经让精壮汉子知道了外界怪物的行为方式： 这种如同伏尸一般的怪物和其生前一样，能视能听、或爬或跑，还极难杀死。 就算其四肢不全，可下颌还是会不断开合，颇为渗人。 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怪物数量众多，又极具传染性。 只要被它们咬到，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被同化成同样的怪物。 这对普通黎庶来说，几乎无解。 不过，能在突然爆发的尸祸中幸存下来，还能带着女儿逃离，汉子显然是有些门道的。 他知晓，怪物只会根据本能去撕咬附近的生物，只要藏匿起来不被它们看到就没事。 但是，此刻干草遮挡了怪物的视线，同时也意味着汉子对外界失去了最直接的了解方式。 此刻只能靠听，这是他这两日活下来的技巧之一。 “嗬……嗬……”声音绕着草垛不断传来。 汉子和其女儿听到声音后使劲憋住呼吸，除了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其余一丝动作都不敢有。 只求外面的怪物能早点离开。 “嗬……嗬。” 草垛外。 伏尸对着草垛歪头看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发现其内始终没有动静传来，于是僵硬的转身，扭动着离开。 “啪嗒……啪嗒……”脚步声逐渐远去。 汉子听着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之感上涌，他嘴巴大开，无声的呼吸。 ‘得救了。’ 在草垛缓了许久，汉子带着笑意扒开草垛。 看到了一对素白眼珠。 … … “啊啊啊！！！！”惊恐使得汉子忍不住大叫。 “嗬嗬！！”伏尸则是带着狂热，双手插入草垛，指甲掐住汉子的肩膀，露出獠牙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咬下。 在刹那间。 “嘭！” 一只拳头打来，伏尸上半身当场爆炸。 第十六章: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天黑后，阴气上浮，鬼物更加不好对付了。”姜夜坐在马上看了眼天空，有些焦急。 在虎伥抓人事件之后的几天，闲暇之时他偶尔会去除妖司内部的墨堂看看写有关于鬼物详解的书籍。 恶补了许多识鬼、除鬼的知识后，他已经对鬼物出现的环境、克制方法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心中总结了一番，他将足足记满一本书的冗长文字化简： 魂之不散为鬼，本应去往地府轮回，但其或因执念、或因特殊场域、或因诡异术法，使得至阴的魂魄离体后，遗留在了世间。 扰乱阴阳平衡。 但因凡人身躯内蕴阳气，不能融入阴物，且眉心先天竖眸又被世间污浊遮蔽，无法打开。 所以对于游荡四野的鬼物，凡人无法视之、无法听之、无法触之。 在这样的限制下，一般魂体对人可以说是无害的，最多因其穿体而过时会略显虚浮。 但是，阴阳相对，有虚必有实。 在一些意外巧合下，阴气入了一些死尸体内后，被场域影响，久久不散。 此等尸体又因各种原因，触及到了上古方士为复活死尸而炼制的毒、蛊。 二者糅合之下，实体的鬼物就此诞生。 伏尸、僵尸、夜叉等众多阳尸阴魂之鬼由此而来。 “也不知柳塘乡还有多远？”姜夜看了眼已经暗沉下来的天空，从怀中掏出舆图，照着标志物看了看。 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达了柳塘乡。 ‘若说闹了灾异，而使得此地无人，可为何连只伏尸都没看见？’姜夜收回舆图，翻身下马，准备步行探查。 他身后，骏马似有灵，见姜夜将其拴在树旁似要离开，于是不断打着响鼻，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姜夜见状摸了摸它的额头：“马儿别怕，我会把刀留在这里，此刀斩过大妖，屠过厉鬼，有它在，鬼物不敢近你身。” 安抚的话语说完，姜夜将背上的长刀取下，双手握持，用力插下。 长刀入泥如撕帛，轻而易举。 看着入土半截的长刀，姜夜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 据进除妖司领刀时，杂役所讲，他的这把刀，只是除妖司中最为普通的制式长刀。 但若真的极为普通，姜夜也不会用它来守护马儿。 带着莫名的怅然，他悠悠离开，心中回忆着取刀时，一张不知何人写下的随笔： “此刀不普通的地方，在于使用过这把刀的人，已经换了七任。 那些曾经的拥有者们，只有一个是因为升迁有了更好的武器。 其余六人都是死于妖鬼口中，尸骸无存。 而这把留存战场的长刀，则是被其余直使寻到后送回除妖司。 如同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因这些老刀的刃部磕磕碰碰，若不精磨，难以使用，可以说是成了废铁。 但众校尉还是选择将这些刀找刀匠重铸，留给下一任除妖直使使用。 校尉之意，是希望用陪伴着老前辈们厮杀一生的兵刃来暗点后来者。 刀会断，但荣耀不朽。 人会死，但精神永存。” … … 走在柳塘乡狭窄的乡道上，见环境漆黑，姜夜暗中沟通了目神虚鉴生。 在黑夜中洞若观火，似那炼丹炉里的猴子一般目蕴精光，边走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血、碎肉、抓痕。 三者触目惊心的与破败的街巷交织在一起。 ‘灾异居然如此严重。’姜夜看着眼前死寂的环境，心中一沉。 小心绕开前方熏臭的碎块，姜夜从袖中掏出一块黑石，置于掌心，且气血内蕴于手腕，随时准备将其点燃。 毕竟，雷公只能变一次了，而黑石，是可以不断向司里讨要的。 然而，带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谨慎，姜夜行至戊时，却还是没有找到活人，甚至连死尸都没看到。 如此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姜夜走到一处破败的店铺前摇摇头，已经不对寻到活人报有希望。 正将黑石收回袖中，打算回栓马的树下，去找个有人的乡镇过夜。 突地，远方传来一个男子的惊恐大喊：“啊啊啊啊！！！” 声音似乎位于南侧的街巷，姜夜一惊，迅速顺着声音赶去。 草垛前。 “嗬嗬……”伏尸仰头，眼看獠牙就要接触到男子的脖颈。 而姜夜此刻还在街巷一端。 虽然在目神虚鉴生的帮助下，他已经看到了正在施以暴行的伏尸和惊恐的农夫。 但是眼下数十丈的距离，他并不能瞬息而至，以他的速度，等他到了，那汉子怕是已经被伏尸咬死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刹那。 汉子惊恐中、伏尸啃咬中、姜夜赶来中。 “嘭！” 一只青色的拳头带着猛烈的气浪，轰击而来。 仅一接触，伏尸的身体似豆腐般，崩碎四方。 如巨岳入海，溅起千层浪。 鹅黄干燥的草垛瞬间被染成红色，包括汉子黝黑的脸庞。 强烈的恶心感，使得汉子再发不出惊恐的声音，而是颤巍巍看着面前的身影。 一只犬牙足有两寸，突出嘴唇，且面青眼僵的长发男子。 “你……僵尸……”汉子看清此人身影后，得救之感瞬间被湮没。 姜夜也是看到了那道身影。 长发披散，身着麻布右衽，此刻悬在双侧的粗手前，黝黑的指甲狭长、尖锐。 视线上移，则是张狰狞凸牙的青脸。 “老哥，蹲下！我来救你。”姜夜反应过来，猛地踏步，暴起向前。 五牛之力，虽无法像翘关境的老直使们一样，气血磅礴、扩散周身，但是增加速度、爆发力还是极为明显的。 五十丈的距离，一息过后，姜夜已过大半。 而那僵尸感知到后方的炙热气血，暗淡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神采。 他不再看向老农，而是扭动脖子，僵硬的转向姜夜。 “嗬……”轻轻的尸吼声传来。 僵尸缓缓举起右手，但其身体僵硬，等手臂水平抬起时，姜夜的拳头已经打来。 “嘭——” 拳掌接触。 剧烈的劲风将草垛上的干草瞬间吹炸，化作花色的蒲公英，四散而飞。 草垛中的农夫父女此刻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下。 而姜夜则是在短暂的轰击后，被自己轰去的力道震的连连后退。 ‘这僵尸，皮都不带破的？！’姜夜右脚用力一踏，将脚埋在土里，才止下后退的势头。 而他对面，僵尸稳稳的站在原地。 身如千钧，不动如山。 “嗬……嗬。”僵尸看着姜夜的衣裳和熟悉的气血，似有了神智，昂起头，他对着月光大吼。 “嗬！！！”尸吼声响彻四方，将乡镇后一处区域集体趴伏的伏尸惊醒。 少顷，僵尸喉中传来如鹦鹉学舌般怪异的腔调：“嗬……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十七章:杀戮开始，上万伏尸 ‘成精了？！’姜夜听着僵尸怪异的腔调，一个箭步再度冲去。 不过，他这次的目标不是僵尸，而是带着女儿匍匐在地试图悄悄离开的农夫二人。 ‘以前看鬼片时好像有过介绍，明清之后的僵尸传说借鉴了西方吸血鬼的故事，从而化作嗜血咬人的鬼怪，但这个世界明显不同。’ 如尖刀猛刺，姜夜冲击时死死盯着僵尸的一举一动，若是此獠对汉子父女动手，则立刻扭身攻击。 若此獠僵直不动，则先带那二人离开。 心念间，姜夜绕过地面只剩下腰腿的伏尸。 在刚刚拢其一个草堆，躲在其后的二人旁停下，半蹲着打量二人。 “剑南除妖司，直使姜夜。”姜夜指了指自己的玄青束袖长衫，快速道。 “除妖司？！”农夫一喜，村里发生尸祸已有两日，总算等来除妖司的人了。 于是他快速道：“上使，柳塘乡除了我二人，怕是没其他活人了。” “那伏尸呢？”姜夜在二人身前起身，看着慢慢走近的僵尸道。 “这个……大概是怪物因为找不到活人，所以去其他地方游荡了吧。” “好，我知晓了，先跟我离开此地。” 从腰间拔出短刃反握，姜夜和农夫二人一左一右，护着那及笄少女离开。 “嗬……”见二大一小佝偻着腰要逃离街巷，僵尸绿眼死死盯着姜夜，缓缓跟上。 其前，姜夜回头见其暂时没有攻击的迹象，于是也不去理他，任他远远跟着。 毕竟打不过。 … … “嗬……嗬！！” 朦胧月光下。 柳塘乡外各处地方。 树林、河流、田野，如黑色潮水般的伏尸从各个角落走出，带着狂热，奔向柳塘。 显然，他们都是被刚刚僵尸的对月大吼吸引而来。 此刻拥挤着咧嘴狂奔。 密密麻麻，乌泱一片，观其规模，已至万。 …… 柳塘乡靠近乡道的树下。 骏马四蹄不断踢踏击地，鼻中怪响不断，显然是包围在周围的伏尸让其受惊了。 不过幸运的是，周围的伏尸只是在马儿三丈处的位置吼叫，并不敢上前。 因为，那里有把刀。 “你们在柳塘乡待了多久？”姜夜在树后探出头，看到受惊的马儿没事后松了口气。 而后在旁侧的樟树上折断一根树枝，接着用短刃削尖一头，做了个简陋的短矛，递给农夫。 “我们一直在柳塘乡待着，两日前灾异爆发后我就带着闺女在街巷四处躲避，顺便寻找吃食。”农夫接过短矛，双手握持，点头感谢，而后回道。 “嗯，有附近乡镇的消息吗？哪个乡有方士坐镇？”姜夜再度折断一根树枝，如法炮制，一手握矛，一手反持短刃。 农夫听此言思忖了片刻：“大沥乡，听说那里有个修为高深的方士住在山上，会布阵驭火。” “好，伏尸只是数量繁多，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并不难对付，有方士在那里，大沥乡估计还算安全。” “护好你闺女，等我把附近伏尸处理完，立刻跟我前去。”姜夜说罢走出树背。 “嗯。”农夫点头，将其女单手抱起环住，另一只手紧握长矛，忐忑的看着姜夜的背影。 树下。 “嗬嗬！！”伏尸或趴或立，血迹淋淋的手指不断扒着地面。 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马儿分食吞咽。 但插在马儿旁边的除妖长刀上散发出的煞气、血气，却使得智慧低下的伏尸不愿靠近。 如同一顿美餐旁，放着一坨屎，这是吃之觉得恶心、离之肚子又饿的慌。 于是就呈现了现在这一幕，伏尸包围在马旁，却不愿意上前撕咬的局面。 姜夜见此，带着兵刃悄悄靠近，脚步虚浮、控制呼吸，尽可能的隐匿自己的行迹。 十丈、五丈、三丈…… “嗬……嗬。”姜夜不断靠近，而尸群毫无察觉，还在原地对着骏马嘶吼。 直到其靠近尸群三尺时，一只体型肥硕、身长八尺的巨型伏尸突然鼻翼翕动，素白眼珠随之瞪大，而后猛地回头。 与姜夜对视。 血食！！！ 伏尸立刻兴奋了起来，顶着大肚子跃起扑去，血口大开、獠牙外露，要将姜夜粉碎。 然而下一瞬。 “呲——”短矛从其眉心贯入，红白迸溅，伏尸先是一僵，而后浑身颤抖着轰然倒地，尘土随之飞扬。 巨大的响声瞬间惊动了前方的伏尸，于是纷纷回首，野兽低吼声此起彼伏。 姜夜见此景，空着的左手捏紧，嘎吱作响。 热血上涌。 此刻，一人对视众尸。 如猛虎对视群羊。 ……杀戮开始。 疾速上前，左手领住近前伏尸仅有的衣领，右手持刃割其喉，血泉在碗大的伤口处如箭升空，而后将无头尸体猛地拎起，摔向旁侧。 砸倒一片伏尸。 见倒下三成伏尸，姜夜毫不停滞，“嘭！”上前一拳将最近的伏尸轰至树干，接着逼近其身，抬脚踩爆其首。 如夏日西瓜落地、崩碎。 下一个。 短刃一起一落、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掷于伏尸头颅，红浆喷薄。 下一个。 禹步靠近伏尸，抬肘上划、攻其下颌，四千斤的力道集于一点贯穿其颅，血色烟花爆炸。 下一个。 腾空抬腿鞭击，“砰！”伏尸之脑如足球般，带着回旋的劲风抛向远方。 …… 一刻钟后。 满地残肢、血如花。 姜夜立于一旁，用肘关节夹住短刃，而后抽出，以此来擦拭其上的血迹。 接着将再度锃亮的短刃归鞘后，才走到马儿旁拔出长刀。 他面前，骏马看着浑身浴血的主人，心中恐惧极升，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低伏着脑袋，等待姜夜翻身上骑。 “老哥，解决完了，跟我上马吧，你指路，我们立刻去大沥乡。”握紧长刀，姜夜对躲在树后的农夫道。 “好……”树后传来颤抖的声音。 方才的战斗，农夫都收入眼底，攻势之狠，令一辈子没打过几次架的老农有些惶恐。 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大手捂住女儿的眼睛，农夫恭谨的走出，走到姜夜面前：“上使……我没骑过马。” “没事，你抱紧闺女。”说罢，姜夜拖起二人上马，而后自己翻身坐在二人身后，一拉缰绳。 马却没动，而是在打响鼻。 再拉，马还是未动，反而开始狂躁。 “怎么回事？”姜夜因农夫在前遮挡视线，于是他翻身下马，打算看看马儿出了什么情况。 而就在下马，走到马侧时。 “嗡嗡。”地上的砂砾开始上下震动。 巨响传来。 见此，姜夜疑惑的抬头，沟通目神虚鉴生，眺望远方。 视线中，他看到了排山倒海的群尸，疾奔而来。 第十八章:僵尸，杀穿伏尸!! 通过虚鉴生，姜夜看着远方的景象，想起了一句名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 此刻已至亥时，墨幕盖天。 附近又没有火把、灯光照射，且唯一的光源——月亮，也被大风呼啸带来的云层遮挡。 此地彻底黑了。 目不可视的情况下，如同将人封闭，与外界隔绝，一切信息都无从得知。 而未知，是恐惧的源头。 尸吼声、鞋履击地声、树木倒塌声……繁杂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可怖、惶恐、令人呼吸急促。 “上使！这地震是怎么回事？” 农夫肉眼凡胎，并不能看到远方的场景，于是在马背上探伏身子，焦急朝姜夜询问。 “来了一些伏尸而已，老哥，你和令女先回柳塘找个暗道躲起来，记得避开僵尸。”姜夜转头对马上的农夫道，而后用刀鞘抽击马臀。 “唏律律。”骏马大叫着驮农夫父女离开。 目送二人消失在乡道上，姜夜从腰间服饰内里取出小木锤。 心中想着雷公。 “滋滋。”下一刻，电弧开始浮现，在他掌间跳跃、他的双眸也渐渐发出湛蓝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气机，在云层间翻滚涌动。 空气都开始变得沉闷、潮湿，将要大雨倾盆一般。 似乎只要姜夜心念一动，天雷就会降临、江河将会倒灌。 届时，云下将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单独阻挡姜夜的步伐。 因为在那半个时辰内，他是神！ 不过就在“雷公助我”四个字要喊出来的瞬间，姜夜看着远方奔来的伏尸，心中一滞。 几个疑惑划过心头： ‘能造成如此大规模的灾异，那作为源头的未知尸鬼该有多强？ 光是四大统领，能对付吗？ 清屏县，或者说是整个天南郡内，到底还有多少伏尸？ 若是此刻用了最后一次雷公之力，那后续更大的危机该何解？ 半个时辰内，能把天南郡所有的鬼物都杀光吗？’ 心中焦灼着，手中长刀突地一股血气散出，姜夜似被惊醒，轻轻摇头，收回木锤轻叹一声。 还是心境不达。 我等除妖直使，是虎、是龙。 而伏尸，最低等的妖鬼罢了，是温顺的羊崽。 试问，虎需要怕羊吗？ 若说羊多，有上万，但此地的虎，也不仅仅只有一只。 清屏县东部，有十四只更强壮的猛虎在附近游荡，随时可以唤来，小小伏尸，需要怕？ 想到此处，姜夜取出袖中黑石，气血涌动掌心，将其引燃后高高抛起。 “砰——”巨大的烟花在空绽放。 发完求援信号。 姜夜左手反持短刃，右手握住长刀，朝后方退去。 刚刚来时他就注意到，在乡道左侧十丈拐弯的位置，有处狭长的入山行道，其两侧都有厚厚的崖壁。 若是去了那里，伏尸虽多，但一时之间只能通过几只，对付起来轻而易举。 而最大的问题——耐力，姜夜也丝毫不担心。 毕竟在他只有三牛之力的时候，就可以背着李月曦走三个时辰而气不喘，现在五牛之力，只会更强。 厮杀一夜，轻而易举。 据地形优势，一次杀三四只伏尸，只要杀一段时间，堆积的尸体就会堵住行道。 到时候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问题不大。 当然，此刻不变雷公最重要的原因是： 上一次面对的是夜叉和鬼母。 一个会飞，一个看起来有极高的智慧，不用细想就知道极难对付，且他那时只想逃跑。 而这一次，他来清屏县，是来平乱、是来守护县民的，将雷公之力对付尸源，才是最大利益化。 “呼——”站在逼仄的崖壁间，姜夜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双手握紧兵刃，看着伏尸如山轰来。 兴奋、期待、杀！ “嗬嗬！！！”当先的伏尸见姜夜跑去一处行道，于是改变方向，迅速爬来。 姜夜见此，右腿高高抬起，狠狠下劈，划出半月弧。 “噗！”犹如踩爆一个气球。 接着右脚踏前，一个回旋，长刀瞬间斩下几颗头颅。 轻轻抹掉脸侧的血水，黑夜中，姜夜露出笑容。 厮杀带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他是为此而生一般。 手起刀落，斩、劈、撩、刺、点…… 聚积在行道中的伏尸越来越多。 姜夜脚边的残肢也越来越多。 … … “黑石！！有人求救！” 柳塘乡附近的村子，一位直使正跟着幸存的百姓要去大沥乡，突地，抬头看向高空，惊道。 接着他快速回过神来，让那黎庶先找个地方躲着，而后握紧长刀，奔向黑石升空的位置。 大沥乡外。 王琦正沟通目神虚鉴生观察此地的大山。 听百姓说这里有方士布阵，观此刻山上青色涟漪点点，看来百姓说的没错。 此山怕是附近乡镇唯一的净土了。 带着一丝期待，王琦正要上山，忽然，远方的天空发生巨响。 听到这声闷响，王琦快速回头，在虚鉴生的加持下，他看到了熟悉的烟花。 “黑石？！”他想都没想，直接折返前去柳塘。 就在他离开山脚后不久，山上法阵内，数百对猩红的眼珠盯着他的背影。 … … “死！”姜夜再次斩下数颗头颅。 他感觉自身气血的运转越来越流畅、且势越来越磅礴，似乎气力都大了不少。 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他想起了苏雨的那句话。 “气血之道，不外乎吃、练、天赋。” 不练自身，靠外来的雷公之力，那永远不会进步。 一刻钟后，见前方堆积的残肢越来越高、外围的伏尸愈来愈稀疏，姜夜心中极为疑惑。 刚刚远方看到的超大规模伏尸，杀了这么会儿，快杀光了？？ “嗬嗬！！！”就在这时，行道外剧烈的尸吼声答复了他。 “嗬……与子……同袍！！”怪异的腔调从外传来。 “不会吧……”姜夜再次劈死几只伏尸，开始朝行道外杀去。 少顷，等他到了行道口子，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批头散发的僵尸周围，众多伏尸围着，不断上前撕咬。 用力啃下，却如同咬到钢铁一般，连牙印都没留下。 而僵尸，一拳抬起，打出。 便有一排伏尸化作肉沫。 “？？？”姜夜眼睛瞪大，一时间忘了攻击。 旁侧，一只伏尸见此机会，欺上前来撕咬。 “同袍……别怕……吾在！！”僵尸见状，猛地弹射而起，对着姜夜右方一丈处，打出一拳。 “轰——”正要扑向姜夜的数十只伏尸，瞬间被猛烈的气浪，轰炸！ 第十九章:大沥乡，净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嘭——” 青色的拳头砸在脚下，石砖崩碎、地面塌陷，气浪将碎石震起，化作齑粉。 瞬间清空一片伏尸。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僵尸如鬼魅般，折射向前，青手上探、五指箕张，粗暴的捏住一只伏尸的头颅。 伏尸挣扎、吼叫、下颌大张。 五指劲道一紧，指甲内扣，“砰！”尸头爆裂。 血浆四溅。 墨色的舌头伸出，僵尸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露出渗人的微笑。 厮杀鬼物，守护军中袍泽，多么怀念的岁月啊……即使吾已经面目全非。 “同袍……后退，吾来断后！！”僵尸眼中的神采越来越盛，转头用青色的瞳孔盯着姜夜咆哮。 虽僵尸力大无穷、水火不侵，但如此数量的伏尸，显然不是三两下就能杀完的。 且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谁敢保证后续没有其他乡镇的妖魔鬼怪被吸引过来。 毕竟吃血食的鬼物中，伏尸只是最低等的。 在其上还有夜叉、罗刹、魈鬼等众多可怖的嗜血鬼物。 这些可飞遁、穿墙、附身的鬼怪，普通除妖直使根本无法抵挡。 “同袍，剑南城除妖司，直使姜夜。”姜夜拿起长刀，刷了个刀花溅掉刃上的血，变相拒绝道。 因为算算时间，其余十四只猛虎差不多要到了。 今晚，是属于除妖直使的杀戮盛宴。 群尸前。 听到熟悉的称呼，僵尸很想豪迈的仰天大笑，但獠牙和僵硬的喉部，只能使他发出恐怖的声音。 “嗬……嗬，天南军……军候，僵尸。”僵尸獠牙大开，狞笑。 同时心中自语：‘秦澎。’ 生前最恨鬼物，见之必屠，死后却带着记忆成为自己最恨的生灵，现在见到同袍，又有何颜报出姓名？ 谈话间，伏尸又近，秦澎见状先一拳逼退群尸，而后趁着伏尸未至的空隙。 抬起手，用锋利的指甲掐断一缕发丝。 接着以发丝为绳，将自己凌乱的长发扎出一个发髻。 披头散发见同袍，实在无礼。 整理了一下破烂的麻布右衽，他赤足走向姜夜：“嗬……借刀……一用。” “吾……用惯了刀……赤手空拳……不妥。” 看着这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兵，姜夜带着敬意，双手捧刀，弓腰递过。 “咔。”握紧刀柄，秦澎闭上眼似陶醉般，下一瞬，猛地转身横斩。 刀掠过伏尸的脖颈，如晨曦刺破悠长的暮夜。 体内僵冷了多年的血，再度燃起。 杀、杀鬼、杀恶鬼，护、护人、护袍泽。 用力一踏，带着狂躁，秦澎冲向群尸，落后了几百年的军中刀法，再现。 而在其身后。 见僵尸持刀在群尸中开出一条血道，姜夜右手反持短刃，左手握拳，紧随其后。 十步之内，就已靠近群尸。 左手直拳击其喉，回转身子握刃割颈，手作掌刀、以肩带肘，猛烈撞击尸头。 此刻，映山红在炎炎夏日，朵朵开放。 不知在尸群中推进了多久。 “清屏县除妖直使，胡跃前来支援……” 正和僵尸一起不断向前反推，姜夜双耳一动，听到了尸吼声中夹杂着的清朗声音。 一只意外中的猛虎，到了。 九牛气血贯穿全身，老直使的力道显然不是现在的姜夜可以比拟的， 胡跃双手持戟，在尸群包围中闲庭信步，朝姜夜的位置杀来。 “兄弟撑住……等我杀过来！”在胡跃身旁的另一个方向，王琦握刀反撩，大声道。 同时，在二人之后的尸群边缘，嘈杂的尸吼声中传来腔调不同的话语。 “剑南城除妖直使……” “清屏县除妖直使……” “宝善镇除妖直使……” “桐离县除妖直使……” 不同的体型面孔兵刃、相同的玄青束袖长衫。 从四面八方，向着群尸包围而来。 除了剑南除妖司是受到求助，前来支援。 其余各地的除妖司，都是在清屏县灾异不断扩大的消息传进郡县，受天南郡新任郡尉之令，全郡所有除妖司纷纷抽出人手前来平息尸祸。 僵尸身后。 望着这些陌生的直使因一颗腾空绽放的黑石而齐聚于此。 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荡漾在姜夜的心中。 “嗬……尸鬼在前……同袍勿要分心。”感知到身后的袍泽停在原地，僵尸回头提醒道。 姜夜闻言迅速收割一只伏尸，以此回应。 … … 寅时。 姜夜双手拄着长刀的刀柄，在尸山前站立。 “这次灾异导致的伤亡比来之前预想的要严重的多。”王琦瘫坐在地上，对着姜夜说道。 “因为一只未知尸鬼吗？”姜夜捂着鼻子在王琦旁坐下，问道。 “是啊……前所未有的尸毒，必须在尸源逃出天南郡之前，将其格杀，否则……”王琦摇摇头，不再多言。 这种半时辰就能同化人体的尸毒若是扩散开，在全境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且就算虞军能付出巨大代价平息下来，但附近诸国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之机。 大虞附近，山鬼、五酉、槃瓠等大小林立的数百个国邦，都不是人族为主的国度。 而他们的食物选项中，有人。 “统领们查的怎么样了？”姜夜看了眼旁侧在和其他除妖直使交谈的僵尸，扭头问道。 王琦闻言从怀中拿出一张舆图：“大沥乡是关键。” 说着他展开舆图，指着上面写有“大沥”二字的小山，道： “因情况紧急，各方只有除妖直使前来支援，但化解尸毒的药物只有方士才能调配出。 而除了清屏县衙，附近唯一有妙手回春之法的方士，在大沥乡。” “所以，下一步是去大沥。”姜夜持刀站起。 “没错，尸群凶猛，那里应该是附近唯一的净土了。”王琦扭着脖子，徐徐起身。 “诸位，此地我年岁最长，接下来的行动以我为首，诸位直使有意见吗？”王琦带着超出九牛的雄厚气血，问道。 “没有没有……”其余直使纷纷回答。 “那好，向大沥乡，出发。” “诺！” 第二十章:咆哮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的起。 七月初四，宜祭祀。 寅时，天微微白。 大沥乡，一座只有八十丈高的小山。 其顶峰的凉亭内，山风轻轻拂过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 穿着大袖云边蓝袍的苍老身影率先开口：“神和鬼的结合，老夫前所未闻……清屏县爆发的怪异尸毒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吧。” “奴家只是饿了要吃东西，不知道什么尸毒不尸毒的……”穿着素纱禅衣的娉婷女子娇声回答。 “在老夫面前，还是收回那些鬼魅心思吧。”老者眉头一蹙，沙哑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若不是你以前也算是个造福百姓的地祇，不然老夫早在你上山的瞬间就将你斩于此地了。” “嗬嗬……老家伙口气倒是不小……”女子捂嘴轻笑，接着突然脸色巨变，厉声道： “若我还是庙神，有愿力供奉……怎会落得现在这样，需要血食养命的地步！！！” “那里有几百个人，你放一个给我吃，我立马走！！”女子脸部扭曲，猛然站起，指向周围红着眼，被尸毒感染的人群大声道。 粉嫩的指甲在其立直后，开始化黑，变长，干净的禅衣旋转间变做红袍。 苍白的脸、墨黑的瞳、尖利的牙，虚鬼与实鬼的特征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女子身上。 “老夫在此，就是一只鸡，你都别想吃到。”老者带着轻松的笑意，掸了掸袖子的灰尘，起身道。 而在老者掸袖的同一时间，女子脚下的地面“轰”的开裂，似乎受到了极大的负荷。 “你不受大虞朝廷认可，在乡里立庙本就不合律法。 现在附近的百姓为了报恩，替大虞新立的天神雷公立庙，拆了你的野庙，在礼法上，是合情合理的。” “我为当地百姓做了这么多，鬼母入侵的时候，如果没有我，宝善镇早就和古塘一样沦陷了…… 现在附近太平、我用处不大了，就把我庙拆了？让我做孤魂野鬼？！！！” “过河拆桥，是你们虞人的礼？！！”女鬼四肢着地，黑发遮挡眼眸，留着涎水对老者咆哮。 “在你帮助百姓的同时，百姓不也将自己最纯粹的愿力供养给你了吗？这是交换，不要把自己说的如此伟大。” “还有，让你留在此地，是老夫前日算卦时，卦象显示今日会有位雷部天神路过此地，老夫琢磨着，用最为纯正的雷法将你送往轮回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老夫刚刚心血来潮，又算了一卦，发现上一卦的时间算错了，天神要十年后才会来此。 老夫可没这闲情雅致再关你十年，所以，现在你可以准备去地府应卯了。” 话落，云边大袖一挥。 “嗤——” 凉亭外，各个角落的纹路开始钩织，连成一个玄妙的图案，蓝色的火焰瞬间将凉亭包裹。 “方士还会驭火？！”女鬼在火焰中惊恐的大叫，身体不断消融。 “这有何难？老夫不仅学医、祈禳、望气、呼风唤雨、巧练金丹。 顺便还会点行者的驭火吐水、沟通万物之道……嗯，气血傍身、三部八景之道老夫也略知一二。” “你……地仙？” “哈哈哈，猜对了，下辈子注意点，咆哮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的起，否则只能是狺狺狂吠、无半点实效。” 老者大笑着抬起食指在女鬼额头轻轻一点。 巨焰矫矢如龙，汇聚在凉亭内，而后盘旋着俯冲向下，一口将女鬼吞下。 一炷香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坐在凉亭的摇椅上，老人拿着羽扇轻轻扇风，垂眸唱着当代最时髦的歌谣。 … … 初晨， 喜鹊在空中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虫儿，于是振翅向下俯冲，快速一啄，还没等仰脖吞下，就迅速起飞，衔着毛虫逃离。 因为它附近的丛林走来了一些人影。 “王直使，前方的那座山就是大沥乡方士居住的地方。” 清屏县本地除妖直使胡跃走在最前，回头向王琦说道。 王琦正盯着舆图，闻言抬起头，沟通虚鉴生看向山峰。 青色涟漪点点，和他上一次来此地时没有一丝变化。 但若要细究，他感觉此地似乎比上一次来的时候祥和了些，上次总感觉山里有鬼怪聚集。 “走吧，去拜访一下，反正方圆数十里的伏尸都被清空了，我们清屏县东部的任务暂时完成。 希望能在这位方士这里得到关于解药的炼制方法。” “对了，你是清屏县本地人，对于这位方士你知晓多少？”王琦收回舆图问道。 众人一尸跟着他继续赶路，行向山顶。 胡跃闻言道：“这个……听附近乡民说他是位活神仙，但是乡民很少见到修者，难免会有夸大之言。 我只知道这位方士自号游云居士，医术极高且喜欢幽静独处，其他的没接触过，不太清楚。” “等到了就知道了，二位老哥还是快快赶路。 若是这个方士不行，就赶紧去县衙找统领问下一步该如何。”姜夜持刀带着秦澎走上前说道。 “霆之说的是。”王琦点点头，有些不自在的远离姜夜。 主要是远离那只僵尸。 即使他昨夜还是众直使的并肩袍泽。 但长期和尸鬼厮杀而带来的恶尸之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克服的。 秦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恢复神智后一直跟着姜夜，因为只有这个直使还把他当做袍泽对待。 姜夜见此只能带着秦澎在队伍旁侧行走，避开大部队。 … … “真人……我等是除妖司直使，有事相求，还请真人行个方便，给我等开个入阵的口子。” 王琦站在如圆碗倒扣般的青色阵法涟漪外大声道。 “咻——” 里面之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道青色小旗从丛林深处飞来，插在地面，大阵顿时破开一道如门般的口子。 王琦一喜，连忙带着众直使入内。 进了光罩，别有洞天， 入目是一道湍急的瀑布，于高空飞落，倾泄在碧蓝的湖面上。 轰出阵阵涟漪，青色的光芒从溅起的水珠中散发而出，不断飘荡，源源不断化作阵法的养料。 姜夜见此心中一惊，外界的阵法居然只是瀑布溅出的水珠化出的。 “解药在湖底，诸位自取，老夫还有事，就不出来招待诸位了。” 正沉思着，苍老的声音从内飘出。 第二十一章:真相，还剩十万 “湖底？”姜夜听到瀑布后传来的缥缈之声看向湖面。 ‘随意一个乡里遇到的方士，居然都是这种能布阵的高人。’ 看着浩大的湖面化作水雾光罩，护在山的周围，姜夜有些怀疑人生。 他还记得苏雨和他说过，大虞三大体系，气血、方士、行者，三者之中气血最强。 当时姜夜对其他两道没什么概念，但现在见到这绵延的‘炁’化作的碧蓝湖泊。 这种强至可呼风唤雨、御雷控火的大能。 气血怎么打？靠那几万斤力气？还是体内那二十四神？ 也不知苏雨当时哪里来的自信说气血最强。 “……”心中正想着方士的事情，“噗通。”旁边突然传来落水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姜夜循声看去。 原来是清屏县的那个除妖直使胡跃等不及，已经脱去束袖长衫，跳下湖去寻找解药了。 众直使见此，在湖边静静等待。 一炷香后，湖面气泡扑腾，湿漉漉的头发从中荡开。 胡跃浑身浸水，带着喜色爬上岸。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瓶。 虽不确定小药瓶里的药丸是否有效，但总算有一丝希望了。 毕竟此药的制作者，是个能布护山大阵的神秘高人。 “走！去县衙找诸位统领。”胡跃爬起气血涌动全身将衣服烘干后，急切道。 王琦点头，招呼了一声在树林间休憩的各方直使，而后带着他们急速朝清屏县除妖司的方位赶去。 一刻钟后，等众除妖直使已经到了山脚。 湖旁的一颗樟树渐渐扭曲、化形。 在气雾的遮挡中变成了一位手持拂尘，身着云边蓝袍的老者。 老者在气雾中手指不断掐合，疑惑道： “嘶——卦象没错，这些人里面确实有位雷道天神的下凡体。 可老夫观察了这么久，为何一丝神力都没感受到？” “怪哉。” … … 卯时。 清屏县，除妖司正堂。 “伏尸之祸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爆发的？”苏雨双手撑在案桌，盯着沙盘问道。 “这个……游缴给的消息说是县里屠夫的肉摊里尸毒，县民买肉而后……”清屏除妖司的李统领低声回答道。 “游缴给的消息？你们的人亲自探查过了吗？朔源之事非同小可。 若不是附近各军镇的校尉带兵把清屏县包围，恐怕现在的伏尸之祸已经波及全郡了！” 俞统领猛地拍击案桌，怒道。 “清屏县死了多少百姓了？伏尸之祸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们清屏县除妖司是严重渎职！！”四大统领中的高统领也是呵斥道。 “诸位……屠夫之事应该不假，我这里还有屠夫当时贩卖的肉糜，已经让方士检验过了，其上确有尸毒遗留，这是方士记录的尸毒构成。” 李统领从袖中掏出一张羊皮卷，小声回答道。 “那个屠夫现在在哪？”俞统领没有接过羊皮卷，而是突然发问道。 李统领闻言尴尬收回尸毒记录，回道：“游缴去乡下探查时，当地百姓说他去你们剑南城买墨宝了，前些日子刚回大沥乡。” “买墨宝？”苏雨正盯着沙盘，上面插满了标志伏尸占领的小旗，听这话抬起头来问道。 “对……那屠夫平日里卖豕、禽为生，但是似乎有些脑疾，时不时会抽风，去乡下假扮书生。 灾异发生时，他还待在大沥乡，此刻怕是已经变成伏尸的一员了。” “那解药呢？方士有调配出来吗？”苏雨继续询问。 “还未曾……” “俞统领——苏统领——解药有了！” 李统领正要答复，就听到院落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紧随着声音，壮硕的王琦踏过门槛，带着胡跃等直使进来，奔到沙盘前。 “大沥乡有个会祈禳之术的方士给的，不似作假。”王琦将一个药瓶放在沙盘上，而后道。 几个统领本来正欲训斥诸位直使打扰他们议事，但听到王琦接下来的话语后，各自心中一惊。 祈禳之术！ 清屏县还有这等高人？ 不过此刻也来不及细究方士的来历了。 “做的不错，你们先在此等候。” 说罢，俞统领拿起药瓶，带着其他四人匆匆离开，去寻县内的方士试验真假了。 见五位统领离开，姜夜跟王琦一起在正堂找了个地方歇息，静等结果。 …… …… “娘子……嗬……嗬。” “娘子，你在哪里……” 大沥乡，破败的街道上。 一只书生打扮的伏尸四处游荡着，嘴里唠叨着生前的执念。 “娘子……我知道你是尸鬼，当日你吞吃我家大豕的样子，我都看到了……嗬……嗬。” “本来我想去报官……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娘子和我在庙里伏拜的山神娘娘很像，那是我最尊崇的地祇……就没去衙门告发你……” “也幸亏如此，我回大沥乡的那天，继续在家做我那文道梦时……才能和娘子再一次相遇……” “虽说娘子你是尸鬼……但是现在全县都是尸鬼，没人会来抓你……娘子为什么还要走？” “若是你实在饿的不行……就来吃……也行……为什么要走！嗬……” 在书生伏尸嘴中不断碎碎念的同时。 天空，两只背生六翅的丑陋生灵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这就是清屏县尸祸源头的最初接触者？ 看其体内阴气中带有神性，估计是哪个山里的野神附体时附在了伏尸身上，而后又在常人体内进行二次转化，这才形成了如此猛烈的尸毒。” “趁现在此地郡尉尚未掌控军权，不能严查边境，我们速将此尸带回去…… 若是对他稍加改进，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我们攻入虞国的一大利器。” “好。” 说罢，两只夜叉俯冲向下，一人抓着一只胳膊，带伏尸飞向高空。 … … “解药没问题！”俞统领拿着药瓶兴奋的跑回正堂，向众直使宣布道。 而后又叹了口气：“不过此药只能救治刚刚转化的伏尸，那些身体残缺的都救不了了。” 王琦见此起身询问：“清屏县现在还有多少伏尸。” 俞统领正要回答，就见苏雨在其身后持刀走出，指向沙盘：“不包括那些趁乱作恶的鬼物，大概，十万吧……” 第二十二章:王侯级夜叉来袭，雷公助我。 “十万？！”几个直使纷纷惊呼。 昨夜至今晨不间断的苦战令众直使现在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因为今早寅时，日月交替、阴物蛰伏，伏尸们都四散而走。 众人此刻说不定还陷入在和尸群的厮杀中无法逃脱。 毕竟其规模实在太大。 而上万伏尸尚且如此，若是再多十倍……难以想象。 “先去院落，召集所有除妖直使前来汇合。”俞统领想了想，开口道。 “诺。”众直使纷纷走出正堂。 少顷，数十颗黑石在院落上空爆炸，化作一朵巨大云彩。 在清屏县各个角落除尸的直使们看见远方天空的云朵后，纷纷向院落疾奔而来。 半个时辰后。 俞统领看着院内总共两百一十五位直使列成的军阵，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新上任的那位郡尉还是有点手段的，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调动各地的除妖司。’ 心中感叹完，俞统领看向方阵道： “话不多说，各位直使来之前你们的统领应该都交代过了，现在县内还有拢共十万伏尸分散各地。 幸亏清屏县的方士这几日炼出了能吸引伏尸前来的药物，能够将伏尸短时间聚集在一起。 而昨晚我和众直使已经想到了对付伏尸的办法，用火。 我等的任务，就是在县尉游缴在外围引燃火圈之前，将伏尸吸引在火圈内，不得使其退去。” “诺！” 等众直使跟着其他四个统领离开除妖司后，俞统领叫来一个杂役，道： “去和县尉说，让他带着幸存的游缴和壮丁，带上猛火油和燧石去我们和伏尸搏斗的外围地点放油点火。 还有，和县尉说，如果发现尸群失控，不用顾忌我等，加大火势，一切以平息尸祸为重。” … … “嗬……嗬。” 无边无际的黑色尸潮中。 各式各样的妖精鬼怪混杂其中。 狐耳绒尾的紫狐、浑身泥浆的泥魁、脸色苍白的笔童、双目漆黑的白骨妇…… “今日这些尸鬼怎么都聚集在一起了？” “管他呢，反正现在这样的日子挺舒服的，躲在如此规模的尸群中，就是除妖校尉也奈何不得我等。” “嗬……是极是极……跟着尸群，每天都能有血食饱餐一顿，舒服啊……” “清屏县吃的差不多了，去其他县吧。” “嗬嗬……那得先引导一下尸鬼的方向，嗬嗬……说起来，若无我等暗中操纵，这低等的伏尸，也不至于壮大到如此地步。” “狐妹说的不错，先引导尸群，清屏县附近……宝善不行，里面有军队，剑南不行，去了等于送死，那只能去……桐离县，那也是个弱县。” “好，就听白骨大姐的，施展个障眼法还不简单，看奴家在前面来个大变活人……” “嘭——”紫狐话未说完，尸群前，数百颗流星带着灭世之威的压迫感，狠狠砸下。 坠落之地，翘起大块的石板，巨石纷飞、粉尘呼啸，而后是一股浓郁的气血弥漫而来。 等尘埃落定后。 数百个玄青束袖长衫者，整齐划一的按着腰刀，列军阵踏步而来。 “砰！砰！砰！”步履相同的脚步声，使得大地开始震动。 树木震颤、枝丫摇摆。 气血如潮水，涌向四方。 “哇——狐妹你的障眼法这么好使？变出了一只由除妖直使组成的军队诶。”白骨妇拍着小手赞叹道，满眼崇拜。 然而，紫狐听了她的夸奖，并无任何喜色，脸色反而极为苍白，不断有冷汗滴落。 “怎么了？”泥魁见她脸色不对，问道。 “奴家……奴家还没施法呢……” “哈哈，狐姐姐说什么惊天玩笑呢，不是你的障眼法，那眼前那几百个除妖直使，是真的喽？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砰！砰！”军阵不知他们的交谈，只是兀自靠近尸群。 等十息之后，众妖鬼已经能看清那些人影。 统统身着除妖长衫，右手握着不知多少个老前辈握过的长刀，眼中带着煞气，周身凝结浓郁的气血，构成一片。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以二百对十万，优势在我。 “杀。”等靠近伏尸后，俞统领站在方阵最前，拔出长刀，刀锋指向群尸。 “杀——”其身后，数百直使纷纷拔刀，“锵啷。”长刀反射的光芒，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 照的妖鬼睁不开眼。 这样的动静，将妖鬼附近的伏尸们纷纷刺激的兴奋大叫了起来，于是带着涎水，冲向军阵。 “不要啊！！”众妖鬼因为躲在尸群中，此刻也被大势裹挟着冲向除妖直使们。 两股潮水相撞击。 “阵型勿乱！！”俞统领砍下伏尸的脑袋后大呵道。 众直使纷纷点头，五尺枪刀者在前，二人持小盾护持，再二人握长刀杀漏网之鱼。 二百个人组成的军阵，又可以划分成数十个小型军阵。 背靠背，肩并肩，齐杀伏尸。 … … 六翼夜叉在高空抱臂俯瞰着下方的场景。 “先回去吧。”其中一只夜叉拉着书生伏尸道。 “这里有两百个除妖直使，加几个统领，如果能将之全歼，对此郡是不小的损失。” 另一只夜叉回道。 “可是，若这附近有高人隐藏……” “不可能，真有这等人物，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伏尸之灾而无动于衷，机不可失。” “好吧，就出手一次，杀完就撤。” “嗯。” 两只夜叉做完决定，将伏尸高高抛起，而后俯冲。 “轰——” 夜叉飞遁的同时，身后出现了圆周的气浪，带着巨响，冲击向正在厮杀的军阵。 … … 俞统领正在清理伏尸，突地，心中一阵悸动。 死亡危机！ 俞统领大惊，猛地抬头，看到了六翼夜叉带着狞笑，猛冲而来。 “一对翅膀就需要校尉才能对付，三对？？！”俞统领瞳孔一张，停滞在原地，而后，“撤！！！” 他顾不上砍向前方的伏尸，而是青筋暴起，红着脸对身后大吼。 “什么？”众直使正疑惑。 接着纷纷抬头，因为他们听到了来自上空的、震耳欲聋的摩擦空气之声。 ‘六翼夜叉，可比王侯，完了。’俞统领眼前一黑。 而在他身后的除妖直使中，姜夜抬头仰望，眸中蓝芒绽放。 小木锤提示： 【俞固：三星命格，帮之渡过难关，可得二十点愿力。】 【高划：二星命格，帮之渡过难关，可得十点愿力。】 【曾凯：二星……十点愿力。】 【苏雨：四星……三十点愿力。】 …… “雷公，助我。” 第二十三章:神迹! 心中默念完那四个字，缥缈的力量瞬间化作电弧从木锤涌来。 周围的环境突然间变得潮湿、沉闷。 云层上，神秘的气机翻滚涌动，使得不同寻常的大风从高天垂落，呼啸而来。 空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时间也因此而变得缓慢、凝滞。 寂寥广阔的平原之上。 密密麻麻的尸潮中央。 俞统领双手握着长刀，还保持着回头咆哮的姿态。 他周身的其余四个统领则是正在互相勾勒气血，想要来一个四人的统领级军阵，以此抵御夜叉来袭。 而分散在五个统领之间。 众除妖直使们怒目圆睁、肌肉贲起，也想挥刀向天，驭气血搏击夜叉。 但在高空恶鬼周身携带的扭曲气场照射下，使得他们被迫僵直，和尸群一样，停滞着无法动弹。 ‘若是将这些除妖直使统统击杀，天南郡的守备力量瞬间会降下一截，再加上那奇特的尸毒，进攻虞国的计划可以提前十年！’ 两只夜叉六翼收起，身体笔直着、如彗星降世，混在浓郁的黑雾中击打而来。 其速度之快，如鲲鹏震翅、声音都被其抛在脑后。 带着黑影疾速折射前进，五百丈……三百丈……九十丈…… 视线中，人影越来越清晰。 只要挟俯冲之势打出一击，那么接下来此地将再无活人，杀敌便是利我…… 带着嗜血的笑意，五根墨色尖锐的指甲作鹰爪状，剜向下方聚集在一起的玄青身影。 近、近了、再飞一会，就能将他们统统抹…… “轰隆隆隆隆——” “砰！！”天幕在一条笔直的银线急促穿刺后，如同天狗食日般瞬间暗沉了下来。 紧接着。 粗壮、耀眼的银蛇蜿蜒、分裂，携带众多细小的分支，爬过黑幕，发出炸裂的巨响：“咔拉拉拉拉——” 本是清空万里，瞬息电闪雷鸣。 在这短暂的瞬间，如巨人持铁锤砸向双耳，“嗡……”轰鸣声在脑中回旋。 两只夜叉本欲疾速袭杀，但此刻却被惊雷震的不得不捂起双耳折返避开。 掠过人群，贴地飞到一颗倾斜的怪石下。 “雷法？！”墨色粘稠的血液从双耳流出，夜叉看着风云突变的高空，收拢翅膀，震撼不已。 同一时间。 平原。 因为他们二鬼的离开，莫名的压迫感消失在军阵上空。 众直使从僵直中缓过神来，逐渐恢复身体的掌控权，于是猛吸一口潮湿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趁现在天降惊雷、鬼物虚弱，撤！” 俞统领在短暂的失神后，气血涌动全身强行使自己恢复镇定，接着一脚踢翻一只伏尸，对着众直使发布命令道。 “诺！”直使们纷纷收刀入鞘，有条不紊的保持阵型，从爬匐在地、躲避惊雷的尸群中绕开，撤往清屏县城。 怪石下。 “是附近地仙施展的雷法吗？”夜叉见除妖司众人要逃，捏紧黑爪，有些不甘。 “不管了，挨一击雷霆后去地府躲着，修养些时日也就恢复了……如此良机，绝不可错过！” 另一只夜叉望着布满黑天的银痕，此刻任不愿放弃。 于是张开大翼、獠牙外露，震翅间低空飞向撤离中的军阵。 “快！快！快！县尉——带游缴撤回县里！” 平原与清屏县城之间的官道上。 见夜叉再次冲来，俞统领焦急的指挥，使劲推着直使们的后背，同时对着远方在地面放油准备点火的县尉喊道。 只要回到县城，开启城内的阵法光罩，就能暂挡住夜叉一段时间。 接着便可利用天空不断划落的霆霓，让方士借雷作法，再辅以气血军阵，凭借天时、地利、人和，未必不能逼退、甚至杀死夜叉。 正朝向县城挥动着大手，催促直使加快速度。 俞统领没注意到的是。 他身后某个年轻后辈，本是凝实的身躯在雷光的照耀中逐渐变得虚浮、透亮。 犹如镜中月、水中花，可观不可触。 这是姜夜留在原地的雷电假身，用以迷惑众人。 而真正的姜夜，则是立于九天之上，正在踏云而行。 披开日月光，振起雷霆音。 银线如网，交织于空，带有莫大的威慑，似天公做怒，骇的清屏县内的妖鬼纷纷寻找阴地避躲。 【夜叉？】 正行在云间扩散自己的神念，想要探查整个天南郡。 突地，脑海中出现了下方夜叉再度袭向军阵的画面，于是姜夜低眉看去。 眸中两团银灿灿的光刺破云层，照向下方渺小的虫子们。 漠视、超然。 【渣滓。】 慵懒的抬起银色的手掌，朝着夜叉的方向垂直于腕，张开五指。 银色的光点跳动着旋聚于掌心。 酝酿片刻，先是形成一颗光球，接着一道光柱从光球中喷涌而出，砸向夜叉。 且光柱下坠的过程中，吸收了雷云中的霆霓，不断壮大。 等离开了云层的时候，光柱已经变得如同大江般粗广，飘飘荡荡、浩浩汤汤，倾泄而下。 … … 大沥乡，山巅。 “这雷云还在扩散？！”握着羽扇的游云居士突地从摇椅上消失。 下一瞬立于凉亭之顶，负手看着天空中突现的一对光眸，喃喃自语道：“雷道天神……” 凝视片刻，居士有些好奇：‘能惊动天神的该会是何等妖鬼？’ 于是脚尖轻点瓦片，人影“噗”的化作云雾消散在原地。 … … 清屏县外的官道上。 “最后三里地！”俞统领走在队伍最后方大声提醒道。 他前面，所有人都在撒腿狂奔着。 城门就在眼前，只要入内，就能活下来。 三里……一里…… 然而，拥有高等智慧的王侯级夜叉显然也知晓他们的想法。 背映着雷霆，震翅间垂落在众人前侧百丈的上空。 “还想逃？今日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夜叉狞笑着，就要落地。 “嗯？”正伸出手，欲先杀死几个统领，倏然，冥冥之中两只夜叉感觉有人在俯视着他们。 于是二者对视一眼，一起抬眉看向天空，视线稳定后，汗毛竖起，二者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 因为，不断划过的雷霆中，出现了一对数百丈长的光眸正注视着他们。 “天眼……”其中一只夜叉哆嗦着说出两个字。 剩下的话语还未吐出。 世界无声了。 因为巨响使人短暂失聪。 什么都看不清了。 因为眼前只剩一片白。 直径百丈的光柱，从天而降。 在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第二十四章:没错! 刚刚的神迹是老夫干的。 地底。 “啊啊啊啊！！！” 不论夜叉如何挣扎、狂啸，光柱都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在天神的远程操控下，要将其下的两只虫子碾压至死。 在耀眼的雷柱下，二者壮阔的身躯上不断有黑点飘散，而后被最为纯正的雷法吞噬、消融。 一刻钟后。 雷柱似力量耗尽，开始旋转着缩小，直至化作一束断断续续的光线，消弭于空。 巨坑后大概五十丈的位置。 众直使瘫坐在地，看着焦黑的大地上不断滋滋作响的蓝弧，久久无语。 然而，天罚并未结束。 黑幕下，那对狭长的光眼在发现自己感知不到坑内夜叉的气机后。 银色的瞳孔左移，转向了平原。 正好，整个清屏县的伏尸包括妖鬼，差不多都聚集在了此地。 于是。 “白骨大姐，我们快逃吧。”紫狐躲在一处树洞内瑟瑟发抖。 “先别出去，云上的那位还在呢。”树根阴影处，白骨妇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光眸，小声道。 “也不知是哪路天神路过此地，真他妈晦气。”泥魁在地下啐了一声，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发泄一下。 就见笔童迈着小短腿从灌木里跳出，两坨惨白的脸颊随剧烈的奔跑而上下震颤，一会儿功夫就已奔出了尸群的范围。 “他干什么？”紫狐见状问道。 白骨妇摇摇头，还未开口，就在一道突然降临的光柱中灰飞烟灭，其笑貌犹存。 “轰——” 雷柱似蜂窝，带着极为迅猛、不可阻挡的劲道，密集的轰击地面。 成千上万的雷柱集体砸下，炙热的温度瞬间将泥岩融化，厚厚的岩浆当场吞噬了大半的伏尸。 紫狐大惊，抬起头看向天眼，想要求饶：“天神请……” “嗤——” 下一瞬，就和旁边的泥魁一起在雷柱中化作雾水，被高天呼啸而来的大风吹散。 此番场景，在清屏县，甚至附近的诸县、城、镇重复上演。 … … 清屏县城外的黑洞边缘。 俞统领双手撑地，蜷坐在地上后仰着看向天空。 此刻，苍穹之上那对宏伟的光眼正不断暗淡，似要消失在云间。 其周边的乌云也随光眸的消隐，在天空退散。 少顷，午后刺眼的阳光再次穿破云层，向众人投射而来。 金灿灿的日羲照耀在两颊，给僵冷的脸庞带来一丝暖意。 俞统领低声自语：“这次施法的天神，和当日在宝善镇下凡的那位天神是同一人吗……” “应该没这么巧吧，天神哪有这闲工夫一直待在天南郡。” 姜夜双手枕头，仰躺在俞统领身后一处草坪上回答道。 “霆之？”俞统领循声回望，看到是姜夜后松了口气：“刚刚回来的路上好像没在军阵里看见你。” “是吗？可我一直跟在统领身后啊。”姜夜坐起身子摸了摸肚子。 说起来，从昨夜厮杀尸鬼至此刻，已经有三顿没吃了。 “……下次遇到这类状况，千万别犹豫，先逃再说。” 俞统领说着起身拍去周身的尘土： “圣朝的将来，是属于如你这样的后辈的。 未来的将军、王侯，都是从你等群体中筛选而出。 幼苗孱弱，尚未达到遮风挡雨的时候。 目前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顶在天上呢。” 说罢，俞统领走到或坐或躺正在休憩的直使面前。 严肃的凝视众人片刻，而后法令纹皱起，露出一丝微笑，道： “全体直使，回清屏县城，举宴，庆新生！” 短暂的宁静后，众直使欢呼着拍掌站起：“诺——” … … “啧啧啧，不得了啊不得了，老夫刚刚听到了什么？大宴？！有美食的地方怎能少得了老夫？” 在绕过大坑返回县城的众直使队伍后。 游云居士身着藏青长袍，笔直如剑、超尘绝俗的立于树冠。 眯着眼注意到人群快回到县城了，于是一甩袖袍。 在萦绕周身的薄雾中变作一只丹顶鹤，扑腾双翅飞向众人的上空。 一盏茶后。 县城内的一处酒肆。 楼上楼下、铺内铺外，摆满了圆桌。 除妖直使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之意，拿起瓷碗大口喝下琼浆，吐着唾沫互相交谈着。 “哦？你们宝善来的？嗨——你们镇的那个校尉我见过，脸臭的要死，你们平常没少……” “……我桐离县的……唉，我们县最近妖鬼闹腾得厉害，能抽出五个直使前来支援已经是极限了……” “什么？你们剑南来了五十多个直使外加四个统领？！这阵仗，若是有校尉带领，都可以攻打一处弱县了！！” “说什么胡话呢，天南郡内众县一家亲，清屏县出了灾异，我们剑南城就在附近，自然要力所能及的帮助清屏渡过此难……” “……” “霆之，回去后估计会有几日休沐，你对此有何打算？” 苏雨和几个统领告歉一声后，拿着瓷碗走到姜夜坐着的圆桌，和他碰了碰。 姜夜仰头灌下一大口醇酒，吞咽后用衣袖擦去嘴角，道： “说起来，我入司这么多日了还未巡过城，回去后打算先休息一日。 而后和几个老哥一起在城内逛逛，也算是快速了解下今后的久居之处。” “哈哈，这样也行，等回剑南了我安排日程的时候，就把你和王琦调到巡城队伍里。 让你好好体验一番人间烟火，剑南虽属边郡，但也是繁华的很。” “多谢苏大哥……” “哪里来的老家伙，没看见上使们打了胜仗在此摆宴吃酒？居然敢混入酒肆骗吃骗喝！” 姜夜答谢之语还未说完，就听一楼传来小厮的大喊，于是探出窗户，向下看去。 定神后表情一滞，苏雨见此也跟着探出头：“怎么了？” “……是那位给出解毒之药的祈禳方士。”姜夜缓缓说出。 “什么？！” 楼下。 小厮在酒楼老板的示意下，拿起笤帚要驱赶游云居士。 正挥起笤帚要拍打下去，就见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木柄。 苏雨夺过笤帚，略有严肃的说道： “这位真人可是得道高人，你怎敢如此相待？你可知，真人之怒会如何？说不定唤来五雷轰顶布于头顶……不得无礼！” 游云居士闻言将嘴里的鸡腿拔出，而后拿起布巾擦去手上的油腻。 一挥袖袍、负手而立，仙人之感瞬间喷涌而出。 “没错！刚刚万雷接引的神迹，正是老夫干的！” ‘臭不要脸。’楼上的姜夜心中道。 第二十五章:诸君，来日再聚! “……”苏雨一时间有些后悔拦下小厮了。 酒肆内。 看着僵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的二人，俞统领放下碗筷疾步走出，打圆场道： “哈哈哈哈，真人实在风趣，如此大规模的雷法都能轻易施展而出，且毫无虚弱之感，那岂不是已有地仙之威？” “猜的不错，居于大沥乡山巅的三百年，老夫已褪去凡壳、化为地仙。” “……”俞统领一时间有些后悔出来打圆场了。 ‘看俞统领的姿态，这位老者应是有些真本领的，就是喜欢吹牛……’其余众直使拿着木筷，眨巴了两眼不再看他，继续吃酒聊天。 “这个……真人的解药对我们接下来救治幸存百姓的行动有着极大的益处……小厮，还不快给真人上座。 真人，里面请！” 俞统领短暂的失神后快速开口，招呼着游云居士进入酒肆，等将其迎入后。 他又急匆匆走出，唤来守在酒肆旁的清屏县除妖司杂役，问道： “县尉的人都分散出去了吗？” 杂役躬身回道：“是的，现在游缴和壮士们都拿着方士仿制的解药前去寻找幸存百姓了。” “好，”俞统领点头，又从袖中掏出几枚果子，道： “等他们回来了之后，你把这些服气之果分给县里的弟兄们，再给我传一句话。 就说除妖司刚对付完尸鬼，一个个都疲惫的很，此刻再让直使们前去搜寻百姓倒是有些不合适，这些活就只能辛苦县里的弟兄们了。” “诺！统领的大义我等都看在眼里，等诸位游缴回来了以后，我定会好生向县尉传达统领的心意。” “嗯。”叮嘱完后续事宜，俞统领揉了揉眉心，再次浮现笑容，走进酒肆和众直使碰碗。 … … “真人，请。”见游云居士走到二楼，跑到自己这桌来，姜夜起身对他作揖道。 “哈哈，小天神倒是礼貌得很。”游云居士在姜夜对面提着衣裳坐下。 “……刚刚真人说，小什么？”王琦坐在姜夜旁边，听到他的话语后掏了掏耳朵，身子前倾问道。 “小田蛇，人老了说胡话而已，不必在意。 对了，不知为何，老夫一看到你这有礼貌的后辈就感觉极为顺眼。 呐，这是我家院落一颗老树结下的果子，既然你我有缘，那此果就作为见面礼赠与小友吧。” 说话间游云居士从袖中伸出手，粗厚的手掌握着几枚如同柑橘般的果子，递给姜夜。 姜夜连忙抬手接过。 在交接果子时，似不经意间，二人手指轻轻触碰。 一银一黄两道光芒在指间一闪而逝。 ‘如此纯正的雷霆，果真是天神下凡！’ ‘这老者真是地仙？！’ 拿完果子，二人视线相对，而后挪开，对试探之事心照不宣。 “哈哈哈，你们都不吃，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游云居士见旁边几位直使有些拘谨，于是在沉默中率先开口，而后夹起几片红肉大口咀嚼。 “老真人看来是个爽快之人，喝酒、吃肉……”其余几人见此纷纷举杯。 … … “多谢各位直使兄弟们前来清屏支援，我、县尉以及当地百姓在此谢过了！” 清屏县除妖司唯一的校尉谷邓刚刚从县外结束清屏县的封锁任务。 此刻急匆匆赶到官道对着将要离去的众直使低眉俯身道。 “谷校尉客气了，职责所在，义不容辞！”俞统领带着苏雨几人上前搀起谷邓的手，大笑道。 说罢他转身看向已经分散成各个小团体的诸县直使们，道： “诸君来自天南各县，平日又因司里事物繁忙，不能出县游历。 今日在此相聚，一起喝酒、一起吃肉、恣意狂欢，极为难得，之后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了。 不过请诸君放下心来。 虽邦外鬼怪猖獗，但我虞人不怕天塌、不惧地陷。 只要军民齐心，总有一日会重振山河，驱邪诛异，还国邦黎庶一个朗朗乾坤！ 当那一天来临，全邦举行大宴庆祝时，我要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列于席内，谁都不可缺席…… 今日，清屏之事就此了结。” 说到这里，俞统领弯腰长揖，道：“诸君，来日再聚！” “诺！！”数百个直使弯腰，作揖，齐声。 而后带着离别的伤感，翻身上马，往各自的除妖司所在前去。 只要我的生命足够，我将用言语、笔和利剑，捍卫我的国邦。 … … “那只僵尸呢？”离开驿站，王琦一拉缰绳，调转方向靠近姜夜问道。 “他啊……”姜夜回首，看向柳塘乡，道：“他回家了……” “真正的家。” “……”王琦见姜夜的声音有些低沉，扯开话题劝慰道： “那老真人给你了三枚果子，看着不像凡物，说不定是补气之果，霆之这回受益颇丰啊。” 姜夜闻言一笑，单手持缰，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灿灿的果子，递给王琦，道： “王大哥，苏大哥说了，之后我们俩要被司里调去负责巡城，我对剑南风土人情不够了解，之后还需大哥照应一二。” 王琦见此先是想要拒绝，而后想着自己这些天冲击千钧，确实急需补气之果，于是并未推辞，接过果子放回袖中，道： “霆之，我们是兄弟，谢字不言，王琦在此承诺，若是将来你的背后来了利剑，穿透的，必是我的身躯。” 姜夜一把按在他的拳上：“大哥莫要说这些晦气的话，剑南一百八十位猛虎镇守，何需大哥为我挡剑。” “哈哈，开玩笑的，王哥我惜命的很……回城了，霆之，之后再带你去梦春楼玩玩，这次王哥带你体验一下过夜的生活。” “什么过夜？” “草草了之……” “……” … … 僵尸秦澎走在柳塘乡的废土上，看着昔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却风色潇潇。 “故乡，被妖鬼害成如此模样，该死！” 他走到河边，对着黝黑的河水发泄，用力一拳。 “嘭——” 气浪轰击，水花四溅，鱼虾上浮。 少顷，他坐在河边大石看着自己的倒影。 青面、獠牙、狰狞。 久久未语。 正眼神失焦着，突地，涟漪在水面荡漾。 水中他的倒影逐渐改变。 化作了一个黑脸壮汉。 俄顷，那黑汉的面孔凝聚完全后，对秦澎道： “你恨妖鬼？你仔细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不也是一只渗人的尸鬼吗？有何颜面去恨妖鬼？！” “什么人？！”秦澎大怒，起身道。 黑汉沉吟片刻，道：“……和你一样，见不得人的，妖鬼。” 第二十六章:巡城司 【经过我司反复推敲，现已捋出此事原委，特此呈上： 六月廿八，雷神发怒，屠杀鬼物，使得附近的百姓对其感恩戴德。 六月三十，都城发布公示，雷神获得大虞朝堂认可，准许其吸收百姓香火，并可在地方立庙。 在驿站快马加鞭的传讯后，宝善镇曾被雷神救下的百姓们为了报恩，于是在方士的带领下将山神娘娘的野庙拆除，改为雷神庙。 山神娘娘没了居所，只能化作庙鬼游荡，正巧附在了即将化为伏尸的女子胡氏身上。 其附着之体受伏尸之毒影响，因而变得嗜血狂躁，于是在当晚来到清屏县时，将一屠夫家的大豕咬死。 屠夫见了后，为保护此女，谋定将肉卖出。 七月初一，特殊尸祸爆发。 我县发现苗头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往剑南求助，并且我和附近军镇的校尉迅速带兵将清屏包围，防止伏尸逃出。 在各县除妖司和那位雷神的帮助下，最终于七月初四正午，我县成功平定尸祸。 但我作为校尉，在此事上严重失职，愿主动前去边疆镇守十年，以此戒罚我防控不利之罪。 佑祯三年，七月初四夜，清屏县除妖校尉，谷邓亲笔。】 天南郡郡守坐在案桌上看着这封信，拿起紫毫在墨中蘸了蘸。 扶袖抬腕，写上了一个大大的“准”。 而后对书房外道：“曹掾吏，备驾，我要去和郡尉商讨一下清屏县尸祸之事。” “诺！” … … 七月初五，宜祭祀、祈福、求子。 姜夜穿好长衫，早早的来到了除妖司院落。 今日并不需要点卯，因为昨夜回到剑南后，苏雨宣布其下十九位直使可以休沐七日。 但是，接下来巡城的工作还需提前交接一番。 于是他跟着王琦来到此地。 “王大哥，你之前巡城的时候主要做些什么？”见苏雨还没来，姜夜坐在树下问道。 “霆之放心，巡城不麻烦的，只要和游缴在固定时间于人潮聚集地逛逛就行。 若是发现偷盗、殴斗者则上前将其拿下，其他基本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王琦双手拄着刀柄，圆脸顶在手背上说道。 “城内会有妖鬼吗？”姜夜想起了那个才虎，王婉凝。 “这个无碍，既然都化形入城了，想必都是聪慧者，知晓我除妖司不好惹，他们都很内敛的，一般不会闹事。 毕竟，会闹事的早在城门的时候就被守备兵统领杀死了。” “那些守备兵和除妖司有关？”姜夜问道。 王琦挠挠下颌的黑毛：“对啊，守城门的都是老直使了，晋升统领无望，就去城门守备司找个清闲点的工作。 若是我在这几年没能达到千钧，等过了巅峰期，怕也没机会晋升统领了，到时候我或许会和他们一样，去城门守备司吧。” 姜夜听着王琦有些忧愁的话语，拍拍他的肩膀：“有那真人的果子，王大哥定能冲破千钧。” “但愿吧。” “呦，你二人从梦春楼回来了？”远落口传来苏雨轻佻的声音。 “苏统领。”王琦快速拉起姜夜站起。 “这模样，生分了不是？”苏雨拿着两块腰牌走来。 说着将腰牌递给二人：“这是腰牌，你们暂时被划到巡城司了，等休沐结束了就不用来除妖司点卯了，该去巡城司了。” 姜夜接过腰牌挂在腰上道：“不是说只是换个地方除妖吗？这怎么直接换职务了？” “巡城司也属于除妖司的，算除妖司下辖吧，放心，那里的都是老直使，到时候说不得会有许多出城的任务要派你等去。 总体来说和除妖司差不多，不过，除妖司多的是接触妖鬼，而巡城司，则主要接触人。” “类似镖头？”姜夜小心放好腰牌，看向苏雨道。 “……镖头？” “就是护持黎庶出行返商之类的。” “那确实是差不多……腰牌换好了，之后你们找杂役去取两套巡城司的服饰就行，好了，暂时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吧。”苏雨吩咐完，负手走出院落。 “苏统领倒是很快就适应了统领生活了。”王琦打趣道。 “哈哈，苏大哥看起来才弱冠之年，就有如此成就，将军可期。” “那确实，子羽的天赋，在我看来，可比祁校尉。” “祁校尉？当初点卯的那个。” “是啊，他……有望王侯。” “……” 二人说笑着离开除妖司，前往梦春楼。 因为昨夜没去。 … … 梦春楼。 开阔的大堂。 竹音袅袅，弦乐飘飘。 熟悉的古筝、熟悉的丹青、熟悉的倌人……熟悉的王婉凝。 “……”姜夜站在门口，看了眼施展障眼法坐在圆桌前独自吃酒的黑纱佼人。 “王大哥，你先去雅间等我，我看那副丹青着实不错，得好好品鉴一番。” “？”王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之前来梦春楼，姜夜也是说要去独自赏画。 “没想到，霆之还涉及丹青之道，好吧，我在南边第三间等你，早些上来，可别让倌人焦等。” “王大哥放心。” 等王琦走上二楼，消失在回廊。 姜夜朝那个独自饮酒的“隐身人”走去。 圆桌。 王婉凝单臂枕着峨眉，看向一旁的“猛虎下山图”。 撇撇嘴，灌下一口：“这画的哪里是虎，明明就是猫。” “还是只肥猫。” 喝完酒樽内最后一滴，王婉凝眯着眼扭过头。 因为一道阴影遮住了大堂内照来的烛火。 “梦兰姑娘又来骗吃骗喝。” “你看的见我？”王婉凝抬起红彤彤的脸蛋，眸中一片模糊。 “……”姜夜指了指自己巡城司的腰牌：“若是我愿意的话，梦兰姑娘明日就要在牢狱等着喝粥了。” “哎呀。”王婉凝甩甩脸，酒劲瞬间过去，连忙起身拉过一个圆凳：“是妾身失礼了，快快快，上使请坐！” 姜夜见此有些想笑，难怪都说酒后是另一个人在控制身体。 这才虎，平常爱拽文，又高傲，没想到酒吃多了还挺萌。 “开玩笑的，梦兰姑娘的酒钱我付了，正好清屏县之事结束后拿了不少赏银。”姜夜从袖中拿出碎银道。 “阿呀，姜直使真够意思……倌人，再拿一壶酒来！” “她们看不见你。” “……” 第二十七章:白蛇 “倌人，去取两碟小菜和一壶好酒。”姜夜对着旁边端盘走过的窈窕佳人道。 “上使稍等。”佳人闻言应答一声。 将盘中酒菜给旁侧来宾放下后，扭动柳腰去了帘布后取酒，路上疑惑道： “最近怎么总有喝完的酒壶出现在空桌……楼里莫不是来了酒虫？” 听到倌人的自语，王婉凝感觉有道视线瞬间扫向自己。 “……梦兰姑娘所说的体验人生，就是每日在此偷酒喝？”姜夜提着长衫下摆，坐在一侧道。 “人生，无非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若是可以选择，自然要过最为安适的生活。”王婉凝双手撑着俏脸随口答道。 只是桌下小巧的绛花勾头履不断抖动着，暗显其对即将续上美酒的强烈期待。 “梦兰姑娘的心灵倒是皆为澄澈，可惜，没有人能随自我心意去选择将来的生活。” 姜夜想起了僵尸、农夫，有感而发道。 “清屏县……十万。” “上使，您的酒。”这时，倌人双手托着瓷盘走来，其上有一壶谷酒，两碟凉菜。 将小菜和酒壶放下，接过姜夜给的碎银，倌人道声谢，喜滋滋的离开。 “姜直使去了趟外县，发财啦？”王婉凝拿起酒壶，直接仰脖对着壶嘴灌了一口。 琼浆从嘴角溢出，沁湿了衣襟。 “是啊，统领赏了近百两，这些天倒是不用为吃食发愁了。”姜夜见酒没得喝，于是夹起一块鸡髓笋咀嚼着道。 “百两？！”王婉凝被呛了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但是又舍不得，于是鼓着嘴咽了回去。 “咕噜。”咽下琼浆，用丝巾擦擦湿润的胸襟，王婉凝小心挪动屁股下的凳子，靠近姜夜道： “直使！白猿案妾身可是立了大功，那舆图若不是妾身以命相搏……” “三两，下次别再偷人家的酒了，此楼的倌人白日弹琴、夜幕清谈，生活实为不易，莫要再给她们雪上添霜了。” 姜夜打断她的卖苦，从袖中掏出几颗碎银，扣在手中道。 “当然，当然！直使放心，且妾身只是向她们借酒，会用其他的方法还她们的。”王婉凝见姜夜白银扣在手里不肯松手，于是道。 “什么？” “这个……和妖物有关，不过那可是只善妖！只是被情迷惑，希望直使知晓此事后千万别上报，妾身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妖的善恶，自有统领分辨，就如白猿案中你的那个虎女同伴，苏统领判其为善妖后，最终不也是放她离去了吗，姑娘但说无妨。” “有姜直使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其实这件事本与倌人无关，她们只是被一个沉迷美色的浪荡子弟给波及到了……” “姑娘稍等，我先去和王大哥说一声。” 姜夜听着王婉凝的语气，感觉是个长故事，于是放下木筷，告歉一声后急匆匆上了二楼。 走进雅间对正在专心吃饭、无视旁侧美人暗送秋波的王琦解释了几句，而后快步下楼回到王婉凝旁坐下。 “好了，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王婉凝见他回来了，放下酒壶，单手撑额，蹙着眉头回忆了一番，道： “嗯，先让妾身捋一捋……这件事……大概要从四十年前，护林的樵夫在山间偶然救下一条白蛇说起了。” “……妾身依稀记得，那年的严冬，剑南城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按说如此天气，各户本该躲在炕上互相依偎着取暖。 但那住在浅公山的樵夫因家境寒酸，屋内又没碳，于是只能忍着寒冷上山寻些干柴。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次上山，他遇到了改变其一生的白蛇……” 一旁，姜夜单手托腮，被王婉凝的言辞带入了已逝的往昔岁月。 “……就是如此。”一刻钟后，王婉凝咕噜噜喝下几口酒，润了润嗓子。 而姜夜，则还沉浸在白蛇与樵夫的人生交织中。 等王婉凝的声音停下，姜夜缓过神来，心中将故事总结了一番。 是个略微老套的故事： 穷人偶然间救下一妖，得生之妖对此大恩谨记于心。 待修为有成、化出人身后，蛇妖寻到樵夫住所想要以身相报。 但彼时，那樵夫早已老的砍不动柴，且家中还有幼子要养，如何能再娶。 蛇妖得知后思忖一番，化作女童乞讨于其门外诉苦。 “正巧”被听到动静的樵夫发现，于是将其收留，作为养女陪伴自己那顽劣的孩童一起长大。 之后多年，随年岁渐长，蛇妖为了让樵夫家能过得如意些，总会在外或摘来灵植、或抓来灵牲，去铺子换来银两暗中赠与樵夫。 在蛇妖的帮助下，樵夫家的生活逐渐充裕。 不过人总有一死、无非迟缓。 几年前，老迈的樵夫于忧患中生，于安乐中死。 也算是半生改命，安享天年了。 只是，樵夫于临终时没料想到的是。 其子吴冻，本是穷苦之命，却因蛇妖的奢养，并未养成该有的独立、坚韧之品行。 甚至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沾上了好色之瘾。 蛇妖得知后极为不忿，认为是青楼倌人迷惑了吴冻，于是和几个山中妖物暗中谋划，想要入城吃了几个倌人。 “若不是妾身及时劝阻，那几个倌人都没命了，直使，妾身救了她们的命，拿几壶酒不过分吧。”王婉凝眨巴着眼，小声道。 “浅公山的蛇妖……”姜夜低声道，心中暗忖： ‘昨日灭妖鬼时，明明将附近怨气重的地方都清洗了一遍，没想到还有如此多妖物暗中躲藏，不过听此女所言，那蛇妖本心不坏。’ “此事我已知晓，虽然她初心为善，但是已有威胁到城中百姓的安全可能，我作为除妖直使，听闻此事后自然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姑娘请放心，我只会将此事说与王大哥听，等明后几日我二人会找个时机前去对那蛇妖告诫一番，同时劝一劝那个流连青楼的樵夫之子。” “只要直使不上报除妖司，私下解决的话，妾身没意见。” “嗯。”姜夜点了点头，而后双手将桌面的碎银推向前，道： “省着点花，姑娘若是想要久居剑南，最好还是去报备一下，然后寻份差事。 我现在任职于巡城司，在此事上倒是可以帮的上姑娘。” “差事？附近私塾有女塾师吗？” “这个……没听说过。” “那妾身别无长技了呀，要不……妾身给直使做一段时间的西席？妾身懂的可多了……” “别，听到读书，我就头疼。” 第二十八章:盘点收获 “那妾身也没法子了，没有户籍又没有差事，唉，做妖，好难呐……” 王婉凝说着趴匐在圆桌上，双手抵着白皙俏丽的下巴，神色有些忧郁。 “私塾之事，大虞历来都是男子教书，这个我帮不了你。 但是户籍和差事……你是行者之道的修者，能力不俗，我可以帮你去和巡城司说一声，或许能让你先做个杂役。” 姜夜思忖了一番，如此说道。 “杂役？”王婉凝螓首微抬看向姜夜，陀红的脸上满是嫌弃，道： “妾身好歹是个已至幽逸的行者，不说聆听自然，光是隔空御物，在某些方面就抵得上你们除妖司的统领了。 现在让我做杂役？这不是牛鼎烹鸡、骥服盐车嘛！” “此事……毕竟你跟脚不明，做杂役也得看上面给不给你机会。 还有，姑娘可要考虑清楚，三两银子够不够你这段时间在剑南体验人生的？ 如果够，那找不找差事其实都无所谓。 但如果不够……若是哪天被巡城司的同袍发现你偷人财物，那地牢里的滋味……”姜夜帮她思量道。 “这……”王婉凝眨着眼眸快速衡量了一番，美酒的模样不断划过心头。 于是瘫软在桌上，压出一抹弧度：“行吧，等会妾身跟你去巡城司看看。” “好，那我先上去了，临走前会来支会你一声。” “嗯，直使自便。” … … 听着雅间内娇声欢笑和丝竹缥缈声，姜夜曲指扣门扉，轻推而入。 “唰。”一道视线瞬间看来。 “霆之，怎么才来？来此地主要是给你体验下人间愉悦，否则我宁可去福怡轩吃他三天三夜，也不会来这腌臜之地。” 王琦用力咽下口中红肉，无视两侧倌人幽怨的视线，问道。 “丹青之道令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王大哥勿怪。”姜夜走到王琦旁，屏退靠上前来的红倌人。 王琦眯着眼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笑：“看来霆之和子羽一样，都是洁身自好之士，既如此，下次若是再度闲暇，就不带霆之来此了。” “闲暇聚会，图的是自在，只要众弟兄在旁，对我来说在哪都是一样。” 姜夜坐在一侧，而后话锋一转，询问道：“对了，王大哥，除妖司内，可曾有妖物任职？” “妖物入除妖司？”王琦一听这话，挠挠下颌：“……你这不是让牛豕做屠夫，自己杀自己啊。” 此言一出，旁侧红倌人皆是捂嘴轻笑。 王琦自己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少顷，见姜夜面无表情，并无玩笑之意，于是干咳了两声，道： “妖物入除妖司的先例……倒不是没有，不过，得满足几个略微苛刻的条件。” “王大哥请讲。”姜夜身子前倾，正襟危坐道。 王琦点头，沉吟一番后，道： “首先，彼妖得是化形完全，拥有专属于人的“炁”，而不是类似白猿案里，那种脱掉虎皮勉强化人貌的妖。 要达到这个要求，彼妖需得走上行者之道，方能彻底化形。 到了这个地步，若无劣迹，则可拥有大虞户籍，享平民待遇。 之后若想更进一步，那就得有人作担保，愿承担妖物惹下的一切麻烦才行。 这个你我作为除妖司直使，权柄不足，至少需要如子羽一样的除妖统领方能作保。 最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使妖入了除妖司，也只能做做杂役，最多成为直使，想要入高层，无望。” 王琦说完举起瓷碗茗了一口，给姜夜思虑的时间。 ‘一三两个要求才女都满足了，只是第二点，倒是可以找一下苏大哥，不过承担作保之事，属实有些为难他了……’ “你是在外头抓了只个狐精？怎么突然询问起妖物入司之事了？”等咽下美酒，王琦咂咂嘴，问道。 姜夜摇头：“王大哥还记得白猿案里，给我们舆图的那个才学颇深的虎女吗？” “奥——是那位啊，那才女长相属实不赖，怎么，有那心思了？”王琦挤眉弄眼。 “那倒不是，事情有些复杂，一时难以解释。 我看王大哥吃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去巡城司取下衣裳吧，顺便路上为你解释下这段时间城外妖物之事。” “好。” 二人说着起身离开。 临走前，姜夜往桌上回抛了几块碎银，引来倌人们一片哄抢。 等下了楼，姜夜走到趴在桌上，不知自己已经取消障眼法的王婉凝旁。 提起她的后襟，将醉醺醺的她摇醒：“走了，给你办户籍去。” “好、好……等会，等会再喝……”王婉凝从梦乡中惊醒，眯着眼悠悠站起，俯下身子揽住姜夜的腰，防止自己跌倒。 而后在王琦啧啧不断的惊奇声中，二人一妖离开梦春楼，前去巡城司。 … … “二位上使，这是巡城司的衣物。”杂役捧着两套红纹冥衫，放在桌上，恭谨道。 “好，你先下去吧。”姜夜挥挥手，让杂役离开。 说罢和王琦各自拿起一套服饰，走入一侧的小房间换巡城司的服饰。 等进屋关门。 姜夜褪去除妖长衫，内里的小木锤突然没了束缚，于是从腰间跌落。 姜夜见此，弯腰拾起，心道：‘正好看看收获。’ 于是轻轻敲击虚空。 木锤瞬间显示：已有一百零五点的愿力。 姜夜看到数值后心中一喜，连忙换了一次唤神机会，而后开始思忖。 “苏大哥是四星命格……王侯之命。”姜夜回忆起了当日木锤的提示。 那天聚集的两百多个直使，全是大虞南部精锐。 不说苏雨有王侯之命，就说俞统领的三星命格，将来至少也是个将军。 还有那些二星校尉，和一些一星统领之命者。 一时间帮助了如此数量的人渡过难关，方才累计了一次唤神。 ‘……这不对啊，苏大哥四星王侯之命，只能换三十点愿力，那李月曦的五星该是什么身份？’ 姜夜突然醒悟：‘应该是公主，或者妃子吧，总不可能是大虞皇帝吧……’ “霆之，换好了没有？”正思忖着，门外，王琦已经换好了巡城司的服饰，此刻向内问道。 “稍等，来了。”姜夜闻言只能压下心思以后再想。 接着快速穿上冥色长衫，扎紧腰带，用力握拳。 八牛之力的气血扩散周身。 这是因为他昨晚服用了老真人给予的两枚服气之果。 再加上清屏县搏杀尸鬼的经历，于是如水到渠成般，有了现在这八牛六千四百斤气力。 第二十九章:才女做杂役 将雄厚的气血内敛于身，姜夜踩着墨色流云靴推门而出。 “走吧，先去县衙取下户籍，正好因为这些天接连不断的妖鬼作祟，我的户籍证明也迟迟未取。” 姜夜提议道，而后带着二人前去县治。 入了正堂，找来相关差役。 在王婉凝一番隔空御物的展示后。 执笔官员颔首记录下她的身份，并且拿出一块方士炼制的寻妖盘对着她拨动了两下。 少顷，见盘上的指针并无异样发生。 执笔官员心中一惊。 盘上无异样，说明此女在行者之道上修为颇深，能够用修行出来的人“炁”遮掩住自己的妖气。 而这，意味着她没有吞吃过以人为主体的血食，并且在化形后以谷物杂粮为食，极为难得。 等记录完身份，执笔官员离开了两次，最后一次前来时，手中拈着两张印有公章的证明。 递给姜夜二人，道：“二位，这是剑南城的户籍证明，记得千万别弄丢了，此物再办的话就得需些银两购买了。” “好，麻烦掾吏了。”领完户籍证明，姜夜轻声道谢，接着急匆匆离开县衙，带二人去了巡城司。 不过，这次的遭遇并不顺利。 “不行，妖物怎可入巡城司？！”办理此事的直使听了王婉凝的妖物身份后连连摇头，接着挥手让三人离开。 显然，是因为姜夜二人级别太低，即使才女背后有行者之道的高人作为她的为人证明，巡城司也不愿接手这么个大麻烦。 于是姜夜只能去除妖司找到苏雨。 一番解释，苏雨倒是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握着自己的腰牌和三人回了巡城司。 在苏雨的帮助下，这次就顺利的多了。 “啪嗒。”在案桌上放下统领腰牌。 “苏统领？”那直使看清腰牌后连忙绕过案桌迎出，恭维几声后，请来了几个巡城司统领。 经过半个时辰的艰难拉扯。 得到了苏雨的再三保证，相关统领才联合上报校尉。 于是巡城司高层做出决定，卖个人情，给行者背景的王婉凝一个杂役的身份，暂时听从姜夜吩咐。 此事初听着是感觉不错，成功混上了公碗，但实际上：杂役的身份只管吃喝，月俸没有，且住所还需自己寻找。 不过总算在剑南安顿了下来，王婉凝倒也没嫌弃什么，喜上眉梢的领了一身鹅黄改良长衫，心中想着之后可以做个副业赚些酒钱。 然后喜滋滋跟着三人离开巡城司。 等出了大门。 苏雨因统领事物繁忙，于是在门口劝诫一声：“二位直使要好好修行气血”，就匆匆离去。 而王琦，也因逛完梦春楼，完成了在清屏县时和姜夜说好的约定，于是告歉一声，去了福怡轩。 实在是方才青楼里的饭菜，太差！他必须去洗洗胃。 等王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司外就只剩下了一男一女，眨着眼睛互瞪。 “……” “……” 终于，王婉凝打破寂静：“妾身接下来的住所……” 姜夜抱臂：“之前姑娘住在哪儿，现在就去哪儿呗。” “可是来了剑南城以后，妾身一直躲在青楼。” “……”姜夜无语，没想到堂堂虎妖，来了城里，居然一直睡在青楼。 真是给山君丢脸！ “我和苏大哥给你办此职务，就已经是看在白猿案的情面上了，之后的事情，姑娘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姜夜说罢单手按着腰刀，转身悠悠离开，也不再去管那偷酒的才女。 毕竟其还有三两银子，够一段时间的花销了。 ‘回去后尝试一下三部八景之道，看能不能再冲破几个神灵的位置。’姜夜心道，而后辨了辨方位，朝自己的院落行去。 路上边走边沉思的他没注意到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隐身人”，正悄咪咪顺着他的步伐跟了上来。 … … 剑南城外，浅公山。 一处垂落的瀑布前。 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妖物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其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梅染大袖对襟，发梳云髻、面容清妍的高挑女子。 此刻她正坐在大石上，探出长腿，在水花中晃悠着赤足，皱眉道： “吴弟定是被那城里的下贱女子给哄骗了，不然以他乖巧的性子，又怎会整日不务正业，流连于青楼。” 一位蹲在石旁草坪，发顶长有小巧鹿角、身着碧青襦裙的及笄女孩闻言抬起头，道： “可是人族的生活中，买卖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吴公子没那个心思，那些妓女难道还能强留他住在青楼不成？” “强留？”白蛇歪着头想了想，而后严肃的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鹿妖沉默了，不敢继续开口。 她怕再说下去，凭借白姐姐乱七八糟的脑回路，怕不是要直接持兵刃杀去剑南了。 那浅公山的诸妖就完了。 “嗨——白妹其实也不需要如此忧愁，那樵夫家的儿子我见过，瓮声瓮气的。 我感觉是妹妹你对其太过宠溺，导致其性子养高了。 妹妹须知，就是剑南城里大户人家的子弟，那也不会如此娇生惯养。 他们每日都是要学文练武的！一个个都是拔剑拉弓，样样精通的能人。 可你再看看那小子，他在你出现在他的生活后，学到了什么？只有不劳而获，和每日无所事事的期待天降横财。” 一只大水牛泡在瀑布下的清湖边，哞声道。 水牛显然是众妖中辈分极高者，白蛇听了他的话语后，低眉沉吟片刻，反思道： “或许，确实是我在其幼年时太过宠爱，那牛哥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水牛尾巴甩动，拍死一片臀上的虱虫，道：“若想使浪子悔悟，其实也不难……只需使其知晓眼前的生活来之不易便可。” “具体，还需鹿妹……” … … 取出铜匙，打开院落的大门，姜夜似有所感，回头张望了一眼。 并未发现什么，于是转身关门上闩，走进屋中。 炎热的夏季，房内燥热，于是他脱掉巡城长衫，穿着中衣盘坐在床。 闭上眼眸，运转气血，调整呼吸，准备将气血涌入鼻神冲龙玉的位置。 “呼——吸——” “呼……” 少顷，正吐纳着，姜夜倏然感觉有道气息吹拂在脸庞，痒痒的。 于是疑惑着睁开眼。 看到一双漂亮大眼后一惊：“你！怎么跟过来了……” 第三十章:千万别应声!! “方才在巡城司的时候，那官员不是说了吗？让妾身先听从姜直使的安排。” 王婉凝跪坐在姜夜对面，上身笔直，双手叠于大腿，神色极为认真。 ‘酒劲还没过去？’姜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 “杂役需听从直使吩咐这点是没错……但是也不用一直跟着吧，姑娘得搞清楚，你是杂役，不是奴仆。” 王婉凝见他神色，知晓他的心思，于是解释道： “妾身不会打扰到姜直使的，等白姑娘和樵夫之子的事情结束后，妾身会自行离开。” ‘原来是为了方才说起的那只蛇妖……’姜夜瞬间明白了王婉凝的用意。 其定是怕他不遵守承诺，偷偷上报除妖司，带人前去围剿白蛇。 毕竟白蛇现在的念头已经威胁到了梦春楼的倌人。 而身为除妖直使，将一切可能威胁到百姓的妖、精、鬼、怪统统除掉，是其不可推辞的责任。 知晓了此女跟来的目的，姜夜低头思忖一番，而后撑席坐起，走下床行向房门道： “梦兰姑娘原体是妖，不用顾忌那些男女相隔的繁琐礼节，但是各住一房还是有必要的。” 说着在门口指向一侧，道： “我这院子虽不大，但只有我一个人住倒也还算宽敞，东西厢房此刻都空着，你等会挑一个入内。 至于被褥、幔帐等物件，就得姑娘另行购买了……本来三两银子都够姑娘在客栈住好些天的了，还非要跑来我这蹭……” “多谢直使。”王婉凝无视门口传来的碎碎念，食指一动飘落下床。 面容莞尔、跟上姜夜，到院落开始打量屋子的环境。 仔细观察后选择了离姜夜最近的一间。 一侧，姜夜见她定下住所，于是道： “那你先去买些必备物件吧，对了，我接下来要冲击三部八景，没事别打扰我，否则姑娘还是去住客栈吧。” “直使放心。”王婉凝叠手一礼，淡笑着离开院子，去街上挑选“闺房必备品”了。 … … 宽阔的河面上。 水光潋滟、波光粼粼。 “哗——哗。”船夫静默坐于船尾，黝黑粗粝的大手左右摇摆着船桨。 “舟子——过了这黑水河，之后是什么地界？”竹篷内传来娇柔的询问声。 “对岸是于洋乡，是剑南城的下辖乡镇。”船夫眼角褶皱叠起，转头回道。 “剑南？听起来像是个大城池啊。”娇柔女子轻声感叹道。 船夫闻言挺起佝偻的背，有些自豪：“那当然了，剑南城在整个天南郡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 “难怪，来时奴家还寻思着，这么条大河，怎么会没妖鬼作祟，原来是因为附近有个庞然大物盯着。” 女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轻笑道。 “嗨——姑娘这就猜错了，妖怪其实和我这老头一样，愚昧的很，作恶之前可不会顾忌附近的除妖上使们。 最近这里太平啊，是因为我们天南郡来了个天神，接连两次大神通，将附近作恶多端的妖鬼都杀光了。” 船夫用极为崇敬的语气向女子解释。 “天神？”女子声音一颤，话落，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软糯道： “奴家之前在浅公山看到了，那万千银线从天而落，确实是震撼无比，可谓神迹。” “哈哈，那当然了，这可是雷公上神亲自施的法。 说起来，前些天宝善镇出资建了一座雷神庙，老头我还没去拜过，等过两天闲了必须得去上柱香，求上神保佑……” “田六~”突地，平静的水面开始涌出大量气泡，“呼噜呼噜”的作响。 “之前肖郎中说，我那乖儿媳中喜了，那可得去庙里请雷公上神保佑，给我老田家再生个大胖小子……” “田……六……”诡异的声音继续传来。 “姑娘，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船夫放下船桨，疑惑的看向竹篷。 “舟子……千万别应……”篷内的女子探出头看了眼河面，而后快速缩回，声音发颤的提醒道。 与此同时，河面不知何由，升起了朦胧的水雾。 “田~六~” 再次听到声音，船夫总感觉有些熟悉，于是终究没听女子的劝告，回道：“谁在喊我？” “嗬！！”一双素白发皱的大手瞬间将他拉入水中。 “啊！！！” “噗通——”船后溅起大片的水花。 “咕噜咕噜……”船夫嘴被勾开，双手不断扑打着水面，血液瞬间染红了附近的河水。 少顷，精疲力尽的船夫瞪着眼沉入水底。 水面再度平静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 “鹿……呦……呦。”迷雾中，船夫苍老的声音从不可视之地传来。 竹篷里的女子因亲眼看到船夫被拖下水，此刻根本不敢出声，颤抖着捂嘴爬匐。 “鹿……呦……呦……”见她不回应，船底突然传来指背敲击声。 “咚……咚。”敲打在船，颤抖在心。 “啊——” … … “哈……啊。”姜夜看着人体神灵布局图打了哈欠。 “三部八景，确实不错，清屏县时得亏目神虚鉴生，我才能提前看到伏尸。” “希望其他几神也能如虚鉴生般好用。”姜夜放下簿子，极为期待的开始冲击冲龙玉。 气血上浮，运至鼻中。 如上次冲击虚鉴生时一样，气血瞬间被吸收，而后反哺而来。 俄顷，一个打通鼻神的周天在体内循环。 “难道我是天赋极强之人？”见鼻神也轻易打通，姜夜心中一奇。 接着自我否定。 毕竟才打通了眼、鼻二神，下此结论太过武断。 ‘也许是前几神比较好打通，等过了上八景的时候再说。’感受着天地传来的讯息，姜夜如此想道。 因为这是第二次冲击体内神，姜夜此次倒是很快就适应了鼻中的变化。 和目神一样，不需要使用时不会给嗅觉带来强化，只有气血运转，沟通神灵时，才会有奇效。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以后如厕的时候都得屏住呼吸了。 “这些……放在这里，诶，小心点，妾身的酒可贵了！” 正要再尝试一下其他几神，院落里王婉凝的声音突然传来。 连带着还有许多沉重的脚步声。 姜夜眉头一挑，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迅速起身，行至门口，拉开木门望去。 “嘎吱。” 听到正房开门声，王婉凝回头粲然一笑：“直使，妾身的必备品已经买好拉！” “……”姜夜闻言，黑着脸，看向那一排排的美酒。 “必备品？酒？？？” 第三十一章:水上漂 等送酒的脚夫离开，姜夜看了眼成排的陶坛，和旁侧地衣上的小包被褥、床帐。 对这个才女的嗜酒有了新的认知。 心中琢磨着，若是哪天这才女受伤了，那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肯定不是血，而是酒。 “举杯解尽愁忧去，换取一生清梦眠。”王婉凝俯身嗅了嗅坛中传来的酒香，陶醉道。 “做虎的时候，每日要为吃食烦恼，做了人呢，又要为钱财担忧。幸好发现了这个宝贝……喝了解千愁！”王婉凝站直身子，青葱五指指向酒坛道。 随心念引动，指尖碧青的光芒涌现。 “嗡。”酒坛开始颤抖，琼浆在内晃悠，撞击瓷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直使无事的话，妾身先回屋布置了。” 打完招呼，在姜夜的沉默注视中，王婉凝走向东厢房。 同时抬起白皙的手掌，四指一弯。 “咻。”被褥等物件和连排的酒坛一道，在青光中晃晃悠悠的飘起，跟上她的身影，飞向厢房。 临近木门的时候。 王婉凝瞥了眼繁杂的院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 “直使放心，妾身不会白住的，这段时间的吃食、庭扫等琐事都不用直使担心。 还有那三两银子，等妾身找到其他赚钱的差事了，定会加倍还与直使。” “还不还无所谓，有此心意便足够了。”姜夜抱臂靠在门前道。 王婉凝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径直带物件进屋。 等才女关门。 姜夜转身走进正房，穿上冥色巡城长衫，握着腰刀大步离开。 他打算去城里逛逛。 毕竟当初苏雨给他安排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让他这个外乡人能多熟悉一下城内的生活，见识一下大城的热闹。 当然，若是能在巡城办事过程中熟稔一下本地的豪绅大户，自然最好不过。 行出院子，不管东厢房内传来的动静，朝城内的齐溪街走去。 ‘不知接下来会不会有机会使用一下冲龙玉……’ … … 街边买卖声、行人交谈声、马蹄击地声……不绝于耳。 在平整的青砖上，姜夜左手耷在刀柄，悠悠走过旁侧大大小小的地摊、店铺。 那些商贩、游人见了他，主要是见了他的冥色红纹长衫，纷纷避让。 虽和前几日一样，同为除妖直使。 但巡城司的冥色红纹长衫对人的威慑力显然比玄青束袖长衫要高的多。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问题。 毕竟巡城司是可以抓人的，而除妖司只负责护人。 二者同根同源，但权柄侧重方向不同。 “老伯，给。”姜夜递过铜钱，在旁侧的肉铺买了几根串串。 “多谢上使。”老板客气的接过。 一口干掉一串，姜夜边咀嚼边道：“老伯……你这烤肉的手法……看起来不像是本地的做法，别处来的？” “是啊……”老板见姜夜年轻，于是随手抄起块麻布搓搓手，凑上前道： “老朽本是上庆人士，前些年上庆郡发生灾异，于是南下来了天南郡。 等到了此地，前后打听了一番，得知剑南城的直使们人数多、武力强，就带家眷前来讨个生活。” “上庆郡？”姜夜暗暗记下，看来是北部诸郡之一。 “对，我们那儿红肉做法喜欢烤着吃，剑南这里主闷、炖，借着新奇的手艺，倒是勉强能在剑南安顿下来。 当然了，这些都是直使们在外除妖，护的我等黎庶周全，才能有现在这样好的氛围。” 听这东家的马屁，姜夜本想客套两句。 正欲开口，就听前方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穿着靛蓝右衽的游缴焦急的顺着街道跑着，沿途不断撞击着过往的行人。 惹来一片骚乱。 “上使又得忙喽。”肉店老板见到游缴的身影，轻叹一声走回铺内不再打扰姜夜。 “直使？” 街道尽头，游缴一个踉跄，对旁侧的行人告歉后，抬头便看到了店铺内抱臂的身影。 冥色的服饰极为引目。 于是对着姜夜大喊着跑来：“直使——直使，黑水河……” 姜夜见到这一幕，总感觉有些熟悉。 哦，想起来了。 伏尸案前，吃完早点时，杂役也是这么跑过来的。 “怎么了？别急，慢慢说。”姜夜上前将其从百姓的围观中拉出。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涉及妖鬼，百姓知之无益。 “黑水河……黑水河，于洋乡河段死了个船夫，现在还有一个、一个女子被困在船上。” 等到了旁边的角落，游缴弯腰大口喘息着答道。 “谁报的案？”姜夜快速询问。 “我、我路过河边时亲眼看到的，一双白色的手，瞬间就把船夫给拉下去了。 不过那鬼物似乎不能上船，现在正和躲在船上的女子僵持着呢。” “好，此事我知晓了，接下来这样，我们分两路，我去河边先尝试救下那女子。 而你则是前去巡城司，找到一个叫王琦的直使，他此刻估计在休沐，你在巡城司问下他的住所就行。 等将此事说与他听了之后，你再去上报给除妖司及县衙。” “诺。”游缴对解决办法是没什么头绪的，但是对听从命令是极为积极的。 此刻有了具体事项，当即作揖离开，前去巡城司。 其后，姜夜也不拖沓，直接握着腰刀跑向城门，去守备兵里借了匹马，赶往黑水河。 … … “鹿……呦……呦……” 诡异的声音游荡在迷雾中，不断变换着方位。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鹿呦呦捂着耳朵，摇晃着脑袋低声自语。 “鹿……呦……呦……”船底再次传来敲击的声音。 但待的久了，鹿呦呦似乎抗性也高了不少。 此刻不再去理船下的鬼物，而是扭着自己碧青衣襟，开始想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牛哥这么壮，将来肯定找不到媳妇。” “鹿……呦呦~” “白姐姐人好看，又温柔，就是傻了点。” “还有那只蛤蟆精，还想娶我，也不照照镜子，咱两匹配嘛！” “那个吴家的傻小子，都怪他，要不然我才不去剑南那个鬼地方……” “鹿……呦……” “嘭！”鬼物话未说完，突地，爆响声从河岸传来，打破了二者的僵持。 一道身影猛地踏步，气血涌动，强烈的劲道使得大地开裂。 反震力将身影狠狠推向河中。 如利剑穿刺，两侧浪花四溅。 听到动静，鹿呦呦小心的抬头，看向那道在水面行走的身影。 “……水上漂？” 第三十二章:喊我?爷爷在此!! “姑娘——抓紧船上的缆绳！”姜夜气血弥漫周身，划破水面，乘风而来。 小船旁。 萦绕于水面的迷雾中，一对猩红的眼珠注意到从河岸破空而来的身影。 于是挥动带有白蹼的双掌，游离船只。 霎时间涟漪荡漾，于波光粼粼中，一团青藻突兀的漂起。 少顷，王婉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隐秘角落朝姜夜的方向传来：“姜……夜……” 听到这诡异的声音，鹿呦呦蜷缩在竹篷里想要提醒：“公子，千万别回应，这是江……” 然而，劝阻之话还未说完。 “爷爷在此！！”姜夜直接咆哮着回复。 接着气血旋聚于掌心，热气覆盖于体表。 显然，此刻八牛之力的姜夜已经和那些老直使一样，有了气血涌身的能力。 身姿飞腾间，声如虎啸、息似龙吟，紧握腰间长刀、希冀屠尽恶鬼。 “噗通。”听到他的回应，一双发皱、尖锐的大手瞬间破开水面， “嗬嗬！！”带着迸溅的水珠，抓向姜夜。 然而，和方才抓船夫下水时的情景不同。 此刻等待着它的，不再是无措和惊恐，而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邦邦虎拳。 “嘭！！”白手、血拳挟巨势，撞击于水面，发出炸响。 俄顷，短暂的一击交接后，凶猛的力道似无法阻挡，瞬间将白手打的扭曲着瘫扁了下来。 下一瞬，扩散的冲击使得河中央掀起高高的圆周形巨浪。 竹篷船在翻涌的水面前后摇曳，骇的鹿呦呦死死抓紧缆绳，掌中不知不觉被划出几道白痕。 同一时间，船外，巨浪中央。 “嗬……”未知的鬼物偷袭未能得手，知晓茬子过硬，于是迅速下沉河底，水遁而去。 其对面的姜夜见此本想再出一拳将其送入地府。 奈何处于水上，无立足借力之地，且方才地面反冲的劲头已过，此刻只得先找个地方缓一缓。 于是身体下坠的时候迅速拔出腰刀，斜插在船上，腰部发力，借机一个盘旋，轻轻落于船尾。 待落下的刹那半蹲下，泄去筋骨的力道。 等因鬼物逃遁，而使得迷雾消散、水面平息后。 姜夜站直身子收刀入鞘，看向竹篷内的女子。 “姑娘……别怕，水下的鬼物已经被我打跑了。” 看鹿呦呦瑟瑟发抖的蹲在一侧，姜夜神色祥和的安抚道。 ‘你不知道对于妖来说，你的身份……和鬼物没什么区别嘛？都是一样的恐怖！’ 鹿呦呦等看清了姜夜的模样，才根据其身上的长衫和腰间带有煞气的直刀意识到他的身份，于是心中腹诽道。 “姑娘？”姜夜见她神色恍惚，走进竹篷探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正出神着，看那除妖直使靠近，鹿呦呦下意识的后缩两步：“别！走开！离我远点！” 而后脑袋一歪，恍然，不对呀，我现在可是人形，不用怕他！ 于是连忙抬头，发饰珠宝轻晃，嘟嘴小声解释： “上使……奴家、奴家只是被那鬼物骇到，方才有些失礼，还请上使勿怪。” “无碍，只要姑娘人没事就行，对了，姑娘家住何方？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等会儿喊个游缴过来，送你回去？” 姜夜看此女清瘦的身板和略带稚嫩的容颜，心中估摸着此女应是二八年华，此刻天际渐沉，独自一人回家还是太过危险，于是提议道。 ‘靠着除妖直使，说不定能跟着他直接混进城里。’鹿呦呦思绪纷飞，沉吟片刻，道： “奴家本来是想去那剑南城投奔亲戚的，但是方才船舶险些倾翻，奴家的物件都沉了河底了，没有路引奴家怕……” “此事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在剑南的亲戚还在，那我可以为姑娘做个担保，让你暂时入内，等你那亲戚给你安顿下来后，补个证明就行。” 姜夜看着自己身上的长衫，轻声道。 若是穿着玄青束袖，那么此事可以不管。 但是现在穿的是巡城司的皮，那此类事件遇到了还是能帮则帮。 “多谢上使！”鹿呦呦听到想要的答案，琼鼻轻皱、浅浅笑道。 “不谢。”松开腰刀，姜夜走到船尾的小凳上坐下，举起船桨开始摇摆。 控制着小船靠近河岸，沿途，望着水中尚未消散的点点红迹。 姜夜无奈的摇头。 只要地府未毁、生灵未绝，鬼物就永远杀不完。 ‘回去后让县衙给船夫家里送些衣帛、粟黍……也只能如此了。’ 在簌簌风声中，小船晃悠着靠近河岸，等到了一定距离，姜夜放下船桨，拿起根竹竿笃击河底，在岸边停下。 而后跳上岸，找木棍插入泥中，拉来缆绳固定船位，做完这些才回头道：“姑娘，到岸了。” “好~”鹿呦呦提着裙摆小心跨过凌空的绳索，跟上姜夜的步伐。 一盏茶后。 二人走到树林拴马的地方，姜夜找来木桩给其垫脚，让其翻身上马，接着牵引休憩良久的马儿，前往剑南城。 途中眼神偶尔交接，但却无言，仅是默默赶路。 夜幕。 玉兔翩跹从东起，金乌困倦下西山。 姜夜牵着马儿已至剑南城门外。 看着熟悉的守备兵如苍天大树，笔直立于两侧，鹰眼刮着每一个入内的行人。 姜夜缓缓吐出口浊气。 喜忧参半。 喜的是，打完未知水鬼后的路程极为顺利，无妖鬼阻拦。 忧的是，在一个时辰以前和游缴说的，让他去叫王琦，但现在姜夜都已经救人回到剑南了，还是没有王琦的踪影。 不知是出事了，还是耽搁了。 带着疑惑，姜夜右手牵马，左手握刀，行向城门。 哨所。 守备兵老远就看见了姜夜身上巡城司的服饰。 此刻等姜夜靠近后感知到其体内溢出的雄厚气血，以为他是个老直使，于是拍拍其肩膀给他让开身子。 姜夜轻谢，带着马儿就欲入城。 “噗通！噗通！”鹿呦呦谨小慎微的爬匐在马上，看着逐渐远离的哨所，双手搅动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心中不断叨念：‘千万别出事……梦兰姐姐都可以，我应该……’ “等等！” 鹿呦呦背脊一紧，终于，心中最不愿见到的场景还是来了。 守备兵统领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后，突地喊住姜夜。 其余守备兵见状，瞬间围上。 见此阵仗，姜夜拿起腰间的巡城司令牌：“这位统领，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第三十三章:鹿妹，你怎么也来啦?! 统领看着姜夜极为紧张的模样，知晓其误会了，挥挥手让其他守备兵退下，而后道：“可是巡城司的姜直使？” 姜夜见守备兵退下，轻微颔首，将令牌翻过一页给统领看，其上有专属于他的标识。 统领确认其身份后道：“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有位姓王的直使本想出城来找你，但是刚到城门却又被巡城司的杂役匆匆叫回。 于是王直使托我在看到姜直使回来后，与你说一声，明日还需姜直使前去巡城司，有事务分配下来了。” 听统领说完拦下自己的原因，姜夜感觉心中怪怪的…… 好像除妖司里的休沐，就没一次是到期结束的！！ “好，多谢统领提醒，”姜夜收回腰牌应答，接着牵起缰绳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嗯，去吧……”统领对其颔首。 目送着姜夜进入城池，突地，统领鼻翼微微翕动，似发现了什么，神色微变，视线瞬间转移至正趴在马背、小心抬头回望的娇小身影。 一番斟酌，统领再次开口，对着姜夜的背影道： “姜直使回去后多注意些，鹿妖虽无害，但是惹了麻烦，还得你来承担的。” “鹿妖？”姜夜听统领突然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不知其意，但也未表现出来，颔首回道：“我会注意的。” 而后带马儿，和马鞍上冷汗连连、不敢做声的鹿呦呦，行过拐角，消失在众守备兵的视线中。 … … 夜幕之下，农夫、渔民们纷纷收拾器械，带着疲惫，欲要回屋休憩。 与之相反，梦春楼此刻才刚刚热闹起来。 白日赏丹青、把玩陶器的客人们刚刚离去。 夜晚“欣赏”美人的来客们又使刚冷清下来的楼里再度热闹了起来。 二楼一处雅间。 偏偏起舞、肉色隐现的薄纱美人前。 “吴兄，听说楼里新添了一个红倌人，那模样，水灵灵的，是个难得的美人，怎样，今晚要去试试吗？别说钱财不够，我可以借你！” 一个穿着雪青曲裾、发冠镶金的男子推了推吴冻的肩膀，声音轻佻道。 一身麻布的吴冻视线正随着美人的轻颤一起一落，听到他的话语，随意道： “不论美丑，夜里吹了烛火都一样，李兄有意的话，晚上可以将其叫来，自己品尝一番。” “哈哈，吴兄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因为家中那位美若天仙的姐姐生气了，所以不敢去？” 吴冻正心头思量着什么，听到李旭的暗讽，拳头藏于袖中，紧紧握起，盯着舞女并未答话。 李旭见他似无交谈的兴致，于是摇摇头也不再自讨没趣。 二人继续转头看向美人。 只是，吴冻的眼睛虽然盯在舞者腰间，但心思却在城外一座巍峨巨山之上。 ‘蛇妖，你以为不害人，我就没办法对付你了吗？迟早让你死在除妖司手里！’ … … “姑娘，你说的亲戚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我现在带你前去吧，不然等宵禁了，有些地方就是我也不方便通行的。”姜夜抬起头，看向马背上的身影。 “奴家的那个亲戚姓吴。”鹿呦呦小手抚摸着马儿的脖颈，并未透露那亲戚全名，继续道： “至于他的住所，他原来是住在浅公山山脚的，今年刚搬到剑南城，奴家只知道他在此地，但具体住所还未得知。” “只知道名讳，不知道住所？”姜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那你投奔个锤子。 正对安置此女的事情感到有些棘手，随意一撇，姜夜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牵着马儿来到了门外院落。 方才居然忘记把马儿还给守备兵了！ 看来今日只能将马拴在院内，等明日再还了。 取出铜匙，姜夜道： “那这样，现在估计有些客栈还未打烊，我借你些铜钱，你先去客栈住下，明日我有事，你可以自己去找一下你的那个亲戚。 等过几日，我巡城司的事情结束了，可以帮你在司里问问你那亲戚的下落，如何？” “可是……”鹿呦呦想起了刚刚巡城统领的话语，显然她已经被看穿了。 若不是因为那统领以为她是被姜夜擒获的猎物，说不定在城门口就把她当场击杀了。 毕竟，她不像王婉凝，修行者之道，有真正的人躯，她现在还只是一只沟通冲龙玉就能察觉异样的小妖。 “诺，一贯铜钱，够你住好些天的了。”姜夜从袖中拿出铜钱递出。 反正他现在也别无所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上次清屏县之事结束后，俞统领赏赐的百两到现在连一半都没花掉，此刻的他富裕的很。 在外多撒撒人情，构建一下自己的人脉，耳目多了才好搜寻那些高命格者。 不过目前来说，往军中和除妖司方面发展倒是挺不错的。 上次帮一个两百人的军阵渡过难关就换取了一次唤神的机会。 若哪天，亲临有着高达上万甚至数十万将士的战争时，会得到多少愿力？ 庞大的愿力岂不是有机会变整整一天的雷神！ 到时候，带着木锤，就算这个世界充满诡异，但雷公在此，何处去不得？ 做个逍遥神仙，岂不美哉？ 人活着，那就是要自在。 正憧憬着未来。 马背上，鹿呦呦看着姜夜递来的铜钱，并没有接受，而是双手将铜钱推回： “上使，奴家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黑店，奴家一个弱女子，如何是好？” 同时心中叹息：‘哎呀，门口那几个除妖直使估计和那统领一样，都发现我的真身了。 你现在赶我走，他们见我落单，岂不是要来擒我去铺子换取银两，毕竟人族都是这般贪财！’ 不知她低头小心思不断，姜夜皱眉正要想个理由将其赶走。 家里已经住着一个了，再住一个，岂不是没个人空间了，绝对不行！ 正开口道：“姑娘放心，有巡城司的同僚各处巡逻，定……” “嘎吱。”院落的木门忽然打开，使得姜夜的话语沉在喉中。 王婉凝探出脑袋，脸颊微笑着旋出个小酒窝，道：“直使回来啦？快快进来，妾身为你做了晚膳。” 少顷，无人回应，她见此气氛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视线左移，等看到马背上的娇小身影后，瞳孔一扩。 “鹿妹？你怎么也来啦？！” 第三十四章:伐山!破庙! 看到王婉凝的刹那，鹿呦呦先是嘴角微倾，想要甜甜回应一声。 刚要开口，一个念头划过心间： ‘嗯？梦兰姐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除妖直使的家里……不会是被抓进来的吧，那我跟着来岂不是……’ 发现自己似乎鹿入虎口，鹿呦呦僵在马背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王婉凝。 骏马旁侧。 “你们认识？”姜夜听了王婉凝的话后，诧异的问道。 此时，守备兵统领的告诫之言犹在耳畔，再联想到王婉凝对鹿呦呦的称呼，二者显然相识。 且刚刚此女说，那亲戚之前住在浅公山山脚，浅公山多妖物…… 于是姜夜暗中气血运转，沟通鼻神冲龙玉。 瞬间，一股浓郁的、似雨后青草芬芳的气息从鹿呦呦的身上传来。 倒是已明确的妖物王婉凝身上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并没有感应到特殊的妖气。 心中有数后，将气血平息，姜夜见鹿呦呦沉默的坐在马上，于是再次向她问道：“姑娘真身是鹿？” 正忐忑不安着，突听姜夜表似疑问，实则肯定的话语。 鹿呦呦皱着琼鼻，看了眼姜夜左手大拇指轻轻扣在刀镡上的小动作，不敢撒谎：“嗯……奴家是鹿妖……” “所以，你那个姓吴的亲戚也是只妖？你和白蛇认识？方才在河岸，装作害怕鬼物的模样就是为了跟着我混入城内吧。” 姜夜渐渐褪去和善，声音略微低沉，接连发问，有些审讯犯人的意味。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白姐姐之事不是只有我们浅公山的诸妖知晓吗？’鹿呦呦掩映在发间的一对小耳渐渐转红，心入谷底。 “直使，她就是只傻狍子，这些弯弯绕绕的懂什么？先进屋再说吧。” 王婉凝见鹿呦呦在姜夜的沉默注视中，似犯错般低着脑袋不敢回答，于是上前从姜夜手中拿过缰绳，缓和气氛道。 而后莲步轻移，牵着马儿入内。 等进了院子，鹿呦呦才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回头瞥了一眼，小声嘀咕： “妖、妖就不能怕鬼啦，我是小鹿成精，又不是胆子成精……” 王婉凝闻言掩嘴一笑，将她抱下马，带入正房。 ‘亲戚姓吴……上午才女说的樵夫之子，似乎叫吴冻……’ 站在门口望着二人的背影沉默片刻，姜夜关上院门，跟上王婉凝的步伐。 少顷，姜夜所住的正房内。 圆桌上，几盘卤汁金灿的小菜正飘着热气。 菜香勾人，使人食指大动。 一番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之后。 姜夜靠在椅背，盯着对面正拿丝巾擦拭嘴角的女子，轻声道： “梦兰姑娘有户籍、人身，所以我不多做干涉。 但是鹿姑娘，按剑南律法，除非以牲畜的名义，否则没有户籍的妖物不能入城。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此地，那么之后的这段时间，你的活动范围不得离开此处院子。 只要我发现你没我的允许偷偷离开了，哪怕只有一尺，我都会将你立即送往巡城司依法处置。 不过姑娘也不用太过担忧，等吴冻和白蛇的事情解决后，我会亲自将你送回浅公山，不会强押姑娘于此。” “……”鹿呦呦看他虽面容温柔，但话语藏刀的姿态，掩在十字髻间的双耳上下颤了颤，并未回话。 见又是一阵沉默，王婉凝拦过鹿呦呦的肩膀，探出修长五指，将其脸颊靠在自己脖间，道： “直使怎么说的这么吓人，鹿妹年幼，虽自小聪慧，但见识尚浅，定是被浅公山其他妖物怂恿过来的，不是有益触及法线…… 现在晚膳已过，夜也深了，妾身看直使院中并无收拾好的空房。 不如今晚鹿妹就和妾身住在一起，直使放心，妾身定不会让鹿妹去外面给直使添麻烦。” 看姜夜颔首同意，于是连忙拉起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碧裙少女，离开正房。 “嘎吱。”房门被关上。 姜夜等二人脚步声远离后，闭上眼慵懒的靠在椅背，思量接下来的事宜。 ‘蛇妖、巡城司突发的事务、水鬼……这些事件会有勾连吗？’ … … 七月初六，宜破土。 在布谷鸟的啼鸣声，及浓郁的粥香中，姜夜缓缓醒来。 洗漱完，换好冥色红纹长衫，走到院中。 发现了两个忙碌的娉婷身影。 “梦兰姑娘，今早需要你去县衙一趟。”姜夜抱着长刀立于一侧道。 “做什么？” 王婉凝正背对着姜夜弯腰勺起一瓢清粥，宽松的衣襟被惊人的曲线压出几道褶皱，令人赏心悦目。 “昨日有个船夫遭了水鬼，你去通知县衙，给他家送点栗黍。 还有，我早点就不吃了，得先去巡城司。” 说完不等二人开口，姜夜将长刀挂在腰间，大步离开。 巡城司位于城东，而姜夜的小院靠近除妖司，处于城中，所以位置倒也不算太远。 沿途不停留，快步行走约一刻钟，便到了巡城司的治所。 靠腰牌进入其内，寻同僚问了下位置，姜夜来到了他点卯的院落。 “霆之。”甫一入内，就见王琦凑了上来。 姜夜对其点头示意，道：“昨日，王大哥怎么没出城来？” 王琦闻言先是拉着姜夜混入巡城司众直使的队伍，而后小声道： “守备兵统领应该和你说了吧……我是怕出城了耽误太久，今早赶不到巡城司……城外又出事了。” 姜夜见其小心翼翼的模样，也跟着压低声音：“什么？” “列阵！”这时，苏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院落中。 众巡城司直使听到熟悉的字眼瞬间各自站定，开始准备应卯。 等苏雨开始点卯，姜夜疑惑的问道：“怎么苏大哥也来巡城司了？” 王琦瞄了眼周围，解释道： “三部总共才六十个直使，现在子羽做了统领，没直使调给他啊。 所以他只能来巡城司了，等过些时日，除妖司再招新人，他或许会被调回去吧。” “原来如此。” 俄顷，在二人时不时的交谈声中，苏雨依次喊完名讳，接着收回点名册，负手看着前方陌生的直使们，道： “城内李氏，是剑南的名门世家，相关背景也无需我过多赘述。 昨夜，他们来此报案，说族中俊彦晚上突然去了浅公山下的村子与一女子相会。 结果路遇荒庙，遭了诡异，虽狼狈逃回，但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司中知晓此事后，断定是鬼物作祟，所以，你等接下来的事宜，就是和除妖司部分直使一起。 去清理一下附近山上的邪祟，顺道将那鬼庙，破开！” “诺！” 第三十五章:鬼村? “因驱邪破庙之事短时间内难以完成，你等估计要在山中待些时日……” 说着苏雨顿了一息，眼神看向军阵中的姜夜，道： “我在此提一句，处于山野的时候，白日还好，阳气高涨并无大碍，但夜里阴阳交替，邪祟颇多。 所以诸位最好在天黑之前找到附近的直使，至少三人一组，夜里轮流守岗，方能确保安全。 其余倒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项，你等都是老直使，也就不多说了，各自出发吧。” 话落，苏雨挥手让直使们离开。 众人见此颔首作揖，涌出院落。 等周围冷清下来后，苏雨走向姜、王二人，道：“霆之、半夏，接下来几日又要辛苦二位兄弟了。” 王琦挠挠下颌：“习惯了，反正我自从做了直使，就没一次休沐是正常结束的。” ‘俺也一样。’姜夜心语，在王琦旁点头，深以为然。 苏雨见状拍拍姜夜的肩膀： “哈哈，不过这也能多拿些银两不是，等你们将来晋升了统领，就不用这么频繁的出去了。” “子羽现在不怎么出去除妖吗？”王琦听这话问道。 之前俞统领平常的时候就很少出去，但因和俞统领不是太熟，所以他也没问。 “有段时间没出去了，不过接下来有得忙了，昨日郡县传来的消息。 郡守要调动军部、除妖司等各方力量，在月底之前来一次全郡范围的大清理。 主要是针对夜叉、煞鬼等强大鬼物，届时，若是爆发战斗，我这样的统领也就充当下小兵。” “啊——心里舒畅了，看来统领是没事空闲，有事玩命啊。”王琦感叹一声，而后拉上姜夜：“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小心鬼物。” … … 出了巡城司，王琦道：“浅公山距离此地大概有半日脚程，步行的话过于浪费时间……霆之有向司里讨要过马匹吗？” “还未曾上报过，不过昨日和守备兵借了一匹，现在拴于院中。”姜夜如实回答。 “去牵来，我在城门等你。” “好。” 暂定骑马而去后，二人分道而行。 匆匆行走一刻钟，姜夜行至院中。 推门而入，无视两道娇声欢笑、嬉戏打闹的倩影。 从树上解开缰绳，拉入手中，抚摸马儿的额头，面无表情的离开。 “直使！”在姜夜牵马到门口，正欲翻身骑上之时，王婉凝将他叫住。 “何事？”姜夜动作一滞，回头道。 “直使骑马而去，可是要去城外？妾身昨日都说了，白蛇之事妾身会妥善处理的！”王婉凝款款走来，道。 姜夜摇头：“和白蛇无关，我此次前去，是去驱鬼诛邪、伐山破庙。” “和白蛇无关？当真？”王婉凝桃花眼瞥了姜夜一眼，狐疑道。 因王琦还在城门等待，姜夜时间并不充裕，于是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对其轻微颔首，就直接翻身上马。 拉起缰绳，临走前，他转头看向院内蜷坐在地、双手抱膝的娇小身影，道： “记住，不能离开院落。若是因不听我告诫，而被巡城直使抓走，那我可不会前来救你。” 说罢，在鹿呦呦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姜夜策马而去。 青石板上，尘土飞扬。 王婉凝看着姜夜的背影，修长白皙的五指旋握，青光汇于掌心。 她施展了个简易的障眼法。 待身影从鹿呦呦的眼中消失，绛红勾头履轻点地面，飞上旁侧屋檐，身姿闪烁间追向疾奔的骏马。 心中略有懊悔：‘白芷和吴冻之事泄露，是妾身醉酒之责，断不可让除妖司的人因此伤害到她。’ … … “这位老哥，我要去浅公山做事，所以马儿得再多借些时日了。”姜夜翻身下马，对守备兵作揖道。 “都是自己人，姜直使无需客气，山中妖鬼多，直使路上多加小心。”守备兵回揖，豪迈道。 “多谢。”牵着马儿走向哨所外等待许久的王琦。 二人翻身上马，奔向浅公山。 马蹄击地、草树倒回、尘沙飞扬间。 “王大哥——庙中一般都有何种鬼物？”骑着骏马，在呼啸的劲风中，姜夜想先了解下情况，于是转头喊道。 王琦闻言控制着马儿，在风尘中回道：“庙鬼——或许还会有鼓女。” “等到了浅公山，先找个地方歇脚，到时候说与你听。” “好——” 龙马雪花毛，金鞍五陵豪。 沿途未停，直至巳时。 在逐渐炎热的气温中，二人到达了浅公山下的一处小村子。 轻吁一声，使马儿停下，姜夜立于村头，抬眉看向其后的巍峨巨岳。 千丈高山掩映在云海之间，透过散开的云层，可见其峰顶皑皑，似常年被雪覆盖。 雪峰之下，泥岩闰土则是被茵茵丛林环绕包裹。 鸟兽和精怪形态、颜色各异，或飞或爬，如零散的宝石，点缀在红绿山林之间。 偶尔会有数十丈高的岩怪、冉蟒等庞然大物，在轰隆地响中刮过成片的树林，缓慢前行，打破山间幽静的气氛。 万物之美、天工之精巧，随清香的山风，迎面而来。 将额间的发丝收束，姜夜深吸一口气，道：“王大哥，接下来该如何？天色尚早，不如先去搜寻下那荒庙的位置？” “不急，”王琦摇头，从怀中拿出舆图： “昨夜我被杂役喊回并被告知此事后，就去李府讨要了舆图，荒庙的方位已经有了，无需为此浪费时间。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先把夜晚的落脚之地找好，霆之记住，若不是跟着军阵前往山中，那么夜晚休憩之地就极为重要，可比水粮。 毕竟鬼，可不像清屏县的伏尸这么好对付，魅惑、穿体、迷魂、放大心中的恐惧等，种种手段那可是防不胜防。” “受教了。”姜夜心中记下这些。 “嗯。”王琦颔首，翻身下马，牵马走向村落。 前行的路上，其神色逐渐凝重。 因这村中之景实在不堪。 游目四顾，可看到： 垒砌在外用于防御的土石受风化影响，遍布大小石坑，且一眼望去，并未看到有村民游荡其中。 视线再入，会发现各处木屋也是极为老旧，似长久未经修缮，甚至会在风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其后，姜夜拉着缰绳快步跟上。 “那今晚我们就住在这个村子？村里应该有方士设下的法阵，可以抵御鬼物。” “不。” “不什么？” “这不一定是人村，可能是，鬼村。” 第三十六章:黑水将军 “鬼村？”姜夜迅速跟上王琦，走到村外的槐树边，将马儿拴好。 而后气血涌动，左手大拇指紧扣刀镡，指尖暗暗发劲。 随时准备推镡、出刀、下劈，给未知鬼物来个一条龙入葬服务。 “围绕浅公山的大片区域，因为地形复杂和阴阳二气失衡、不太适合百姓大规模居住，所以司里并未派方士在此地驻扎守护。 既无方士坐镇，又无直使巡逻，那么这个村子，是人居、还是鬼住，就不好判定了。” 王琦提着刀，走向村外残破的石墙，打量着其内白绫覆盖的木屋。 “原来如此，”姜夜紧随其后：“希望此村有古早时代方士遗留下的法阵吧。 不然这群山包裹的环境，只能去找周围的直使，凑个四五人轮流守岗以此渡夜了。” 翻过石墙，二人小心绕过踩之会发出刺耳声响的枯枝叶堆，靠近冷清的村子。 宁静的环境下，心跳声、呼吸声、脚步声，回荡于野。 … … “你化为鬼物的这些年，一直待在黑水河里？” 僵尸秦澎脊背挺直，跪坐在小船中央，此时突然打破沉寂，向大马金刀坐于船尾、穿有甲胄的黑脸汉子问道。 “是啊，四十年了……久的我都快忘记当初做人时的灼热韶华了。” 黑汉长满粗毛的大手摆动着船桨，控制小船前进，叹道。 “四十年？对于除妖司来说，鬼物是必杀的，这些年，他们没来围剿过你？ 吾当初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可是在柳塘乡找了个地窟躲了三百年。 若不是尸鬼入侵，百姓的悲戚声将吾唤醒，吾说不定此刻还在地下长眠，等待腐朽之日的到来。” 秦澎仰脖看向远方直插云霄的巨岳，随口道。 说完，心中开始回忆起关于这座巨岳的信息：‘吾曾在剑南做过统领，此山……似乎是叫浅公山……’ 船尾，不知秦澎思绪万千，正在划船的黑汉听到他的疑问，只是颔首答道： “我不擅长隐匿，除妖司自然是来过的，而且还是几个校尉联袂而至，不过，我生前作为将军，说起来还可以算是他们的上官。 因此，那几个校尉因我还有神智、且没有过伤害百姓的行迹，于是便没有为难于我。 只是将我的身份上报给了郡县，之后郡尉和几位将军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让我在这黑水河做了河神。” “不错的结局。”秦澎看着浅公山上淡淡的黑烟，道。 “是啊。”黑水将军应答一声，而后再度沉默下来。 二鬼随小船的摇曳，身子左右倾摆，各自静默看向周围的风景。 船中，正望着浅公山怔怔出神，倏然，秦澎似有所感，视线下移。 打量了一眼水中突然冒起的气泡，以及四面八方萦绕而来的白雾，道：“这只江伥，是你的手下？” 黑水将军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皱起眉头，正欲开口。 “秦……澎……”迷雾中，各处隐秘角落突地传来了姜夜的声音。 “有意思，居然还能窥视吾的记忆，仿作吾最近接触过的人的声音来迷惑吾。”秦澎青拳握紧，撑地而起，负手俯瞰着水面道。 “秦……澎……” 盯着水面看了俄顷，虽江伥隐匿之法高妙，但秦澎对此类鬼物本就了解颇深，何况现在自己就是尸鬼。 于是眼神短暂的挪移后，停在了水面一角。 江伥周围的怨气随隐匿之法被破解后，向二人飘荡而来，秦澎见此，对着黑水将军道：“将军做了河神，就任由鬼物残害百姓而无动于衷？” 根据怨气的缠绕，可以推测出，最近有百姓被江伥杀死，而且不止一个。 黑水将军正双手搭在大腿，对着水面失神，此刻醒悟过来，摇头道：“这江伥大概是最近几日才复苏的。 因为在十九年前，因我当时阴身不够稳定，无法屠杀鬼物，所以只能依次将附近的鬼物都压制、封存回了离其最近的阴地。 我看这江伥的煞气缠绕……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的鬼母入侵，使得附近阴气浓郁了起来，鬼物们借着这次阴阳失衡的短暂瞬间，借机逃出……” “秦澎！！！”话未说话，江伥探出河面，绿藻之下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秦澎，厉声嘶吼。 显然，是因为这些天连续杀死了多位船夫，江伥的能力已经不限于利用短暂的惊恐来拖人下水，而是有了上船袭杀的能力。 此刻，白色发皱的大手竟在秦澎没有回复的情况下，抓住船沿，托起湿漉漉的身子，带有浓郁的白气，扑向秦澎。 可惜，这次它遇到的不是硬茬子，而是撞到金刚钻身上了。 “嘭！”毫无悬念，一团血雾当空爆炸，呈倒圆锥形徐徐散在水面。 缓缓收回青色的拳头，将手上的血迹甩掉。 秦澎转头，视线如剑，看向黑水将军，道：“鬼物害人之事不得不管，这也是你我顺河流一路探查的缘由。 现在还请将军告知，附近鬼物聚集之处在哪儿？吾立马前去清缴了它们！” 黑水将军闻言放下船桨，似被他的热血感染，起身看向浅公山，道：“当年，我清理此山时，将鬼物集中封在了两处地点。 一座鬼庙，和一个无人村。 现在江伥这类鬼物都能破封而出，那这二处的鬼物怕是也已逃出。 那座鬼庙的庙神神性未溟，里面的鬼物或许并无大碍，但是那个村子，邪祟之多，又无地祇镇压……可以说是，阴气冲天。” … … 浅公山山脚。 荒村。 木屋白绫间。 血色、冥色、白色的鬼潮汹涌而来。 “什么情况？鬼物白日就能出游袭人了？！”姜夜气血涌入长刀，挡住一只黝黑的鬼爪，问道。 王琦背靠着他，一刀刺入一只鬼物的身躯，而后抬脚将其踹散，转头喘着粗气道： “是我失策了，没想到，此地不是一般的鬼村，这数量都可比拟鬼镇了，大虞境内不可能会有天然鬼镇…… 估计是有校尉以上的人物，将附近山上的鬼，都抓到这里来封印了。” “嗬嗬！！！”二人说话间，鬼物呈圆周状，再度压了上来。 气血覆体，防止鬼穿体而过。 “到底是哪个不当人子的混账，将鬼封印起来，不杀？！！！”王琦的大吼响彻云霄。 第三十七章:红丸 村中鬼物繁多。 无头者、青面吊舌者、瞳中旋涡幻化者、眉目漆黑童子状者、浑身湿漉体表发皱者…… 千奇百怪的鬼物，此刻皆是发出渗人的、如同连续打嗝般的声音，化作魂体朝姜、王二人袭来。 群鬼在前，二者根本无力反击，只能气血入刃、提刀横档，同时强镇心神，防止周围迷魂鬼的幻觉侵扰。 “此地定是因为鬼物过多、阴气浓郁，改变了村中场域，导致日羲所携带的阳气照射不进来，先想办法退出去。”王琦大声道。 说罢，气血连续运转。 “嘭！嘭！嘭！” 接连沟通目神虚鉴生、聪神通仲众、脑神觉元子。 等强化完三景，再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迅速倒出其中的红丸，吞下一粒。 嗜血之意瞬间冲入脑中，配合刚打通的三神。 王琦紧咬牙关，面孔狰狞、形貌大变。 双眸瞳孔处红色隐现，体表血色迭荡，周身喷涌而出的热气将冥色红纹长衫膨起，整个人瞬间像是扩开了数圈。 感受着突然增幅的力道，壮硕的右拳捏的嘎吱作响。 气血江河奔流间，一点火星在拳中跳动，俄顷，三点……数十处，逐渐凝聚，洋洋洒洒、愈演愈烈。 “哧——” 红焰在拳上燃烧，以腿为初、以拳为终，之间的筋骨依次绷紧、节节发力，势如千钧，猛地砸击在地面上。 “轰——”霎时间，大地龟裂、在道道裂缝中，焰火如龙，升腾凌空。 炙热的温度瞬间将鬼物逼退。 “走！”趁此间隙，王琦踏地，箭步直冲向村外石墙。 其背侧，姜夜丝毫未滞，同样身姿前倾，途中作刀花、横入鞘，疾步行向村外。 仅过三息，半圆状的火墙被鬼物的阴气吹灭，带着寒风追向二人的背影。 “呼——” 翻过石墙，急忙解开缰绳，二人翻身上马，双脚夹击马腹，在鬼物涌来之前，仓皇逃离。 后一步到达村口的鬼物见此只能挠动着村外的石墙，墨黑的瞳孔死死盯着逃离的二人。 … … 剑南城。 李府。 “昨夜，你去浅公山，是和哪家女子相会？你平日待在剑南，又怎会和城外女子相识，说吧，是谁勾的线？” 李家家主单名沛，此刻左手握着几颗枣，不断旋捏，另一只手背负在后，向床上的身影问道。 李旭苍白的双唇蠕动了一番，几块死皮随之颤抖，道：“其实没有……” “嗯？”李沛低头看来，面无嗔意，但长久接触，知晓其性子的李旭还是被强烈的压迫感深深骇到。 “是我新交的一个朋友……叫吴冻，他的姐姐我曾在城门处惊鸿一瞥，其倾城之貌、如寒宫仙子……” “那为何晚上前去？还不向我请示，否则带些游侠，何至于此？”李沛双眸微敛，继续问道。 “听吴冻说的，他姐姐住在游云郡，偶尔才会来天南看望他，昨日好不容易有次相遇的机会……” “等会方士会给你炼制些补药，好好养病。”李沛明白了缘由，于是打断李旭的话语，转身虎步龙行的走出。 来到院子。 站在桂树地下，“嘎嘣。”手中的几颗青枣被捏碎。 ‘浅公山多妖，这个吴冻，和那妖物，是在算计我李家？还是说，这是其他几个家族的暗手……’ 沉吟片刻，将手中的碎枣洒在桂树根系，李沛喊来管家，道： “和大公子新认识的人里，有个叫吴冻的，你去报案，说他勾结妖物谋人性命，让县衙将其押入牢中。” “诺。” … … “王大哥，还好吗？”姜夜搀扶着王琦，一路遁至黑水河附近，找了颗垂柳，背靠着缓缓坐下。 “无碍。”王琦面色一片苍白，低声道，此刻红丸的药效褪去，反噬之感瞬间涌来。 其长衫塌陷，本是壮硕的身躯变得瘦弱无比，就连裸露在外的手指也是似失去油水般，骨节突显，如同白骨。 “红丸的药力，还是得千钧才能承受，我两万斤气力，倒是有些勉强了。”王琦继续道。 “红丸？”姜夜低头看向其手里的小药瓶。 注意到他略带疑惑的视线，王琦解释道： “这个是方士炼制给千钧境的统领用的，可以短暂增幅气血，不过我还未到千钧，所以使用后会有此刻模样的反噬，修养一两日就好了。” “那王大哥不如先回城中？和苏大哥说一声，请求休沐，休憩些时日。”姜夜沉吟片刻后提议道。 “此村凶煞，到了夜里，那些鬼物恐怕都会离开村中，到时候霆之你……”王琦有些担忧。 姜夜见此劝道：“附近那么多直使在的，联合起来还怕对付不了这些鬼物吗？王大哥不必担忧，身体要紧。” “好吧。”心中衡量一番，王琦点头应道。 因为受伤在外，过于危险，回城修养，这不仅是对自己的安全着想，也是对袍泽负责。 毕竟除妖期间出现一个伤员，耗损的可不只是一份战力，还有照顾伤员的那人。 柳树旁侧。 见王琦同意，姜夜拦过他的肩膀，将其托上马，而后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赶向剑南。 … … “不知道今天僵尸脸和梦兰姐姐会不会回来？”鹿呦呦躺在王婉凝闺房内的大床上无聊的看着房梁。 “僵尸脸说是去诛鬼……希望他们能把山上那个破庙和烂村子都给拔了，省了以后回山里了，每晚还要听那边鬼叫……” 在胡思乱想中又过了十息，她再度翻了个身子，实在是无聊。 于是双肘撑着起身，衣襟随身体的倾泄向下滑落，露出白皙的锁骨。 蹙了蹙眉，拉好中衣，下床换上碧青襦裙。 ‘趁僵尸脸不在，去找一下吴冻。’鹿呦呦在暗忖一番后做下计划。 用王婉凝房间内的花洒在身上抹了抹，小步离开。 等到了热闹的大街。 鹿呦呦先是瞄了眼周围的环境，接着上前对一个路边店铺的东家甜甜一笑：“老板，请问，梦春楼在哪？” 正忙碌着的东家闻言抬臂一指。 鹿呦呦作揖一谢，而后小跑着前去其所指的方位。 “本来还想着在城外和吴冻来一次偶遇，没想到歪打正着，直接跟着除妖直使进了城。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方便了许多，先找到那个傻小子。” 走在前往梦春楼的路上，鹿呦呦小心的瞥了眼周围的巡城直使，心中想道。 悠哉好奇打量着街边的新鲜事物，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对面的一条路上。 一群靛蓝右祍的游缴，正和她从相反的方向，大步赶往相同的地点——梦春楼。 显然，二者目标一致，都是找到吴冻。 第三十八章:火墙，期待掌心雷 “咯噔……咯噔。” 剑南城外的官道上。 绿荫丛中避暑的白鹭被旁侧蹄地拍击之声惊到。 扑腾双翅飞离枝丫，在空中低头看向下方的两道身影。 “村中之时，王大哥用拳头打出来的火墙，是某种神通还是什么术法？” 姜夜透过树冠，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城墙，侧头问道。 “算是神通，气血之道在达到千钧之时就有各种玄妙的用法了。 比如子羽在遇到白猿的那天，刀芒隔空数十丈割其首级，就是使用了神通。 方才我的火墙也是，不过我是借用了红丸短暂增幅气血才能勉强施展的。”靠近城门，王琦翻身下马，回道。 “火墙、罡气……每个人千钧后，神通的侧重方向都不一样吗？”姜夜牵着缰绳跟上。 王琦虚弱的走向哨所，道：“看个人体质了，这玩意儿玄乎的很，什么一气产阴阳、阴阳化五行……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吃美食、经常用燧石的缘故，所以体内对火行比较亲和。 五行之道或许走行者之道的人会比较理解，反正我是不懂的，就希望将来入了千钧，能继续打出火拳就行。” “王大哥离三万斤气力也不远了，肯定可以的。”姜夜在旁道，而后心中思忖： ‘火墙和罡气，一个火行、一个金行……雷，似乎是偏向水行，等我到了千钧，不知能不能探索出掌心雷来……’ 思量间把腰牌晃悠下，守备兵颔首侧身让开。 二人顺利行过哨所，交谈间朝城东巡城司的方位快步走去。 一刻钟后，城东，梦春楼外的街角。 鹿呦呦整个身子贴在墙上，双手抓紧墙面凸出的青砖，嘟着红唇探出脑袋，视线斜侧着看向拐角后的方位。 那里本应是欢声笑语的青楼，此刻却因众多鹅黄长衫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吴冻的弱冠青年？”为首的游缴握着腰刀，踏进梦春楼的大堂，视线环绕半周，问道。 “……”来宾和倌人在其尖锐的视线中纷纷保持缄默。 见此情形，立于周遭观客中的老鸨连忙拿着丝巾迎来，媚道：“这位官差，您找吴公子？他犯了事了？来了这么多游缴是要……” “这就不需你为此操心了！那吴冻在否？在的话，立刻把他叫下来。”游缴斜乜了她一眼，打断道。 老鸨见他凶横的模样知晓此事难了，于是告歉一声，转头喊上几个倌人，上了二楼雅间。 少顷，昨夜醉酒、此刻正昏昏沉沉耷拉着脑袋的吴冻被几个倌人撑着胳膊抬了下来。 “怎么……嗝……回事儿？”吴冻打了个酒嗝，眉头挑起，睁开一条线，红着脸问道。 “你是吴冻？” “是……” “和李家大公子认识？” “你说李旭？对……认识有段时间了。”吴冻酒劲尚存，摇晃着脑袋，回道。 “很好……”游缴听了他的回答点点头，顿了顿后声音倏地拔高：“大胆黎庶！竟敢勾结妖物、谋人性命！诸位壮士，速将其拿下！” 游缴大手一挥，十余个黄衫瞬间涌了进来。 昂首阔步，睁着虎眼、斥退周侧的倌人和老鸨，其中两人直接上前将吴冻双肘反锁，压在地面。 “走，此獠涉及谋杀案，命案不是施其杖刑就能草草了事的，得上报郡县。” 为首的游缴盯着吴冻道，接着转头看向其余游缴：“先将其压入牢狱，等待郡县发落。” “诺！” 楼外的拐角。 “怎么回事？咋把吴冻给抓啦？”鹿呦呦摸着墙沿，小心翼翼的蹲下，看着黄杉中被押送的吴冻，心中一惊。 “完了……这下我还怎么勾引他？还怎么让他浪子回头？哎呀！现在吴冻被抓，白姐姐知道了此事岂不是要亲自杀来……” 鹿呦呦正小声嘀咕着，倏地脖子一紧，衣襟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拉起，身子被迫站直。 “诶诶诶？谁啊！好没礼貌！”转过脑袋，发簪的宝珠轻轻摇晃，鹿呦呦皱紧眉头看向大手的主人。 而后瞳孔一扩，是姜夜！ 身子瞬间一软：“啊哈~这不是僵……姜直使嘛~奴家只是路过的，马上回院子，马上！奴家会乖乖的，姜直使不要生气……” 鹿呦呦低着头，眼睛上翻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翻回，盯着自己的脚尖。 见姜夜面无表情、保持沉默，于是背负着小手，平移，一步……两步…… 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母上保佑！希望他看不见我…… 姜夜看着她的小动作，强忍着板脸，道：“我走之前怎么说的？我当时说的很清楚！你若是离开了院子，我会亲自把你抓……” “别！直使我错了……我就出来了一次，可小心了，没被人发现，也没添乱……”鹿呦呦急忙上前抱住姜夜的胳膊，眸中荡起水花，抬眉颇为紧张的看向他。 “让一下！押送要犯，闲人避散！”姜夜看她这幅姿态正要继续训斥、给她长长记性，却听拐角后突然传来游缴的声音。 姜夜连忙按住她的脑袋，使其下蹲，而后挡住她的身子，斜侧着望向游缴。 “怎么回事？那麻布青年是吴冻？”看到一群黄杉正押送着一个邋遢的麻布青年，他向蹲着抿唇卖萌的小鹿问道。 “对，就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游缴抓了……” “等会儿我去问问，你先跟我回院子……”提起小鹿脖后的衣襟，姜夜拉着她往院落快步行去。 “哎呦！抓手臂呀，奴家现在是人，不是鹿崽！” … … “此村果然是阴气冲天！” 秦澎青色的大手按在一只鬼物的天灵盖上，感叹道。 而后用力内扣，“嘭！”一团阴气在他指尖爆炸。 “不对，此村的场域……我当初封印的鬼物绝对不止这么一点。”黑水将军站在其侧，负手看着村中游荡的零散鬼物，道。 说话间，自铁履为始，一圈血色的涟漪荡开、向周围扩散。 “嘭！嘭！嘭……”少顷，村中传来连续的爆响。 黑水将军周身散出的煞气涟漪似无形巨掌，将村中的鬼物纷纷捏爆。 “不止这么点？将军的意思是，有人在我们来之前就把鬼物给干掉了？”秦澎道。 而后摇头叹息：“若我还是人身，倒是可以沟通冲龙玉，来回溯一番此前发生的情景，可惜…… 我体内的三部八景早就随着我血肉之躯的腐败，消亡于世了。” 第三十九章:白猿，背次锅吧 “秦军侯不必担忧，这世间的回溯之法可不仅限于三部八景的冲龙玉。”黑水将军见其摇头感叹，于是劝慰道。 “将军是指方士的望气术和行者的聆听万物吗？可此地没有这二种修者可以供我二人差遣啊。”秦澎抬眉道。 “无需此二道的修者，你我二人就有办法，军侯不要忘了，我等现在可不是军中将士，而是阴气浓郁的鬼物……” 言罢，黑水将军闭上墨黑的眸子，随心念引动，体表逐渐有黑雾浮现而出。 其自身内蕴的阴气如潮水般涌出周身，向着村内弥漫而去，与村中可折射日羲的场域勾连在一起。 “呼——”无法知其源头的大风刮来。 此刻虽是炎炎夏日，但却吹得村落周围飞过的鸟儿浑身战栗、如临冰窟。 俄顷，在森寒阴风的持续吹拂中，二人面前的空地上出现了点点的蓝色磷火。 先是四散飘荡，而后逐渐凝聚，在村内形成了一副略微模糊的立体投影画面。 如海市蜃楼在村中出现般。 “这村子是个阴地，只要鬼道有成，就能借着此地留下来的印拓，回溯三日内发生过的情景。” “原来如此，倒是吾成为僵尸后不修鬼道，浅薄了。” 话落，二人并肩静默看着村中的场景。 由磷火凝聚的模糊画面将无事发生的瞬间快速过渡。 一刻钟后，画面开始以正常的时光流逝显现在前。 二人屏息凝神，细心观察。 回溯情景中，两道身影蹑手蹑脚的翻过石墙，走进村子。 ‘看这二人的服饰轮廓和腰刀，似乎是除妖司的人，莫非是两个统领？难道鬼物是他二人杀得？’黑水将军心中想道。 带着期待，看了一炷香的时间，结果脸色越来越黑。 被鬼包围着的二人，惨状简直不忍直视，尤其是那个胖胖的身影，搏斗之余似乎在骂自己…… 黑水将军摇摇头，不再细看，就这水平能活下来都够呛，鬼物不可能是二人杀得。 果然，在村中防守了约盏茶的时间，那两道身影狼狈逃出，骑马离去。 村中再度陷入沉寂，于是情景继续飞快运转。 直至一道横空飞来的身影轻轻落在村外石墙的璧上，画面才再度缓慢。 黑、秦二人见状死死盯着，看其挪移之法，极有可能是正主来了。 “此地鬼村的禁封也被破了。”白色的婀娜倩影轻声道。 “咻——”又是一道身影飞来，沉沉的压在地面，使得附近的木屋一阵摇晃。 壮硕的赭色身影回道： “都是那只混账鬼母，她路过也就算了，还闲的没事改善此山阴气环境。 现在那位将军设下的镇封被破，只能一次性将这些鬼物统统杀死了，否则等他们夜里逃出，对于附近的妖和人，都是莫大的威胁。” 白色身影听其言轻点下巴，抽出自己的腰带，用力一甩，玉带化作一把软剑，长剑倒持、杀入鬼潮。 赭影紧随其后，拿出砍刀冲了进去。 剑起刀落、爆炸声不断。 “……” 等二人杀完群鬼离去，黑水将军的阴气回入体中，画面瞬间消失。 “是这山中的蛇妖和牛妖，修行多年道行颇深，确实有足够的实力屠杀鬼村。”黑水将军对秦澎解释道： “不过短时间内杀死大量阴鬼，会被阴煞冲击灵识。 他二妖此刻的状态极为危险，一旦受到刺激，可能就会不由自主的化出本体朝附近生灵聚集地袭杀。” “这应该没事，有此道行的妖物，心性定是极佳，能控制住情绪的，我们接下来还是去对付庙中的鬼物吧。” “好。” … … 小院银杏树下。 “直使！”鹿呦呦抬起头挢然道，一副“怒意冲冲”的模样。 但等她对上了姜夜平静的视线，又迅速软糯了下来：“奴家就出去逛逛……” “你找吴冻是想做什么？”姜夜也没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道。 “奴家和他是亲戚，是……” “是因为他流连于青楼，白蛇不满，所以让你前来将他带回山？”姜夜根据王婉凝当初说的故事，推测道。 “你怎么知道的？”鹿呦呦一惊，而后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绝对没有向姜夜透露过白姐姐的事情。 “我从一只白猿口中得知的此事。”姜夜道。 此刻自然不可能把王婉凝卖了，反正那只白猿已经被苏雨杀了，让它背锅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总不可能从地府爬上来兴师问罪吧。 见鹿呦呦惊异的模样，姜夜接着道： “此事原委我已知晓，得先去县衙问问吴冻入狱之事，这次你跟着我去，省了我不在你又到处跑。” “午饭还没吃……”鹿呦呦摸着小腹，嘟着嘴可怜巴巴道。 “嗯？” “走！快去县衙！奴家已经等不及要救出那个傻小子了！”鹿呦呦连忙拉起姜夜的衣袖，拖着他推开院门急匆匆离开。 … … 浅公山。 瀑布前的清湖边缘。 “白芷——”王婉凝双手扩在红唇边，大声呼喊。 然而连续喊了许多遍，却迟迟未见那道月华色的倩影。 “姜直使他们确实是去诛鬼，那白芷应该没事，算啦，这里没有美酒，就先休憩一会儿吧。” 于是走到白芷常坐的大石上，施展净尘术将大石清理干净，褪去小巧的勾头履，提着裙摆坐下。 赤足荡漾在水中，凉意沁润入心，正舒畅的要哼个小曲。 突地，湖边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巨物刮过灌木。 声音越来越近，一息过后已至身后。 “白芷？”王婉凝听到动静浅笑着回头。 却对上了一只吐着芯子的蛇头。 … … “进去吧你！”游缴用力将吴冻扔进牢中。 “嘭！”其被摔在地上，但并无哀嚎。 锁上木门，俯视着地上的吴冻，游缴继续道： “李家几代行善，自剑南立城以来，哪一次山鬼入侵李家不是冲在最前？ 我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游缴，但也知受人庇护应感恩怀德，你一个外乡人，竟敢谋害李家大公子？以怨报德，不知死活！” 在地上啐了一口，游缴拧着脸离去。 等脚步声消失在回廊。 阴影中的吴冻，双目似有光，自言自语般沙哑道： “我只知，我那老母亲是被妖物杀死，只要能报仇，害了谁，我无所谓……呵。” 第四十章:解救之法 县衙和除妖司的位置相近，都处于城内中部地段。 而姜夜的小院，则是在中部地段的边沿附近。 出了院子，顺青石路走些距离就是热闹的齐溪街。 此刻。 碧青襦裙的及笄少女拉着冥色红纹长衫的弱冠青年，在街上似无头苍蝇般四处瞎逛。 “哎？这县衙不在附近吗？”鹿呦呦左手好奇的拿起摊边极为精致的鹿形面具，青葱五指摆弄着面具的鹿嘴说道。 “不知道在哪里你还这么着急？县衙和除妖司相邻，都在剑南城中心地带。” 姜夜从她右手中抽出衣袖回道。 “县衙在除妖司旁边？”鹿呦呦闻言手一颤，在摊位商贾期待成交的视线中又把面具扔回。 “不去了！奴家要回院子。”说着迈着小碎步，要扭回小院。 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衣襟，姜夜道： “今天估计就能处理完吴冻的事情，之后立刻带你回山，现在打退堂鼓，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城里？” 原地“太空步”一样摩擦了两下鞋底，鹿呦呦转过头，双肩一塌：“住城里也不是不行……” 而后注意到姜夜的视线：“好吧！不过，等会要是其他直使有坏心思……” “不会的，你是善妖，除妖司的职责是守，不是无端的攻。” 姜夜安慰道，接着从袖袍中拿出一小颗碎银，在商贾惊喜的目光中递给他。 商贾接过碎银连忙道：“上使，稍等，我找您铜钱。” “不必如此麻烦，这些我都拿走就是了。”姜夜摇头，拿起摊上剩下的虎、鹿、龙、猪，四个面具。 将鹿面递给鹿呦呦，剩下几个则是拿过商贾给的布巾包起，挂在单肩，而后在商贾的连连道谢声中离开。 “哎呀，小鹿就是好看，不管是面具还是人。”鹿呦呦喜笑颜开的把面具带在头顶。 日羲下，碧青襦裙及小鹿“发饰”似闪着荧光，配其妍丽之容，颇有森中精灵之美感。 … … “上使，您是来接案还是有事来找县尉？” 县治内，路过的杂役看到冥色红纹长衫踏入檐下的大门，急忙跑上前来问道。 “我来询问一个要犯的情况，方才县中游缴是不是抓了个叫做吴冻的弱冠进来？”姜夜沉声问道。 杂役回忆了一番，回道：“之前……游缴们确实押送了一个邋遢的麻布青年回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上使所说的吴冻。” “好，此地游缴首领是哪位？我有事问他。” “是吴壮士，县尉让他负责管理游缴的，他此刻就在衙里，上使，我带您去。”杂役说完在前指路道。 “嗯。”姜夜大步跟上，其后的鹿呦呦张望了一番，才踮着脚上前拉住他后侧的衣摆谨慎的跟上。 一炷香后。 低矮的牢狱过道。 吴游缴指着吴冻道：“姜直使，我听说统领让你们去浅公山处理鬼物，颇为劳累，其实此事源头是他引起的。 若不是此獠诱骗李家大公子，说其美若天仙的姐姐出现在浅公山，昨晚李公子好好待在城里的话，又怎会出事。” 姜夜盯着默不作声的吴冻，道：“那李家大公子如此愚钝？夜晚独自前去，不带护卫？” “那不是，李家大公子好歹也有九牛气血，若不是山中鬼物太过邪乎，独自一人出城倒也没什么……” “那你们又是怎么确实他姐姐是山中妖物的？”姜夜颔首，将李家大公子的修行暗暗记下，接着问道。 “直使，这个很好查的，不论是谁，只要住在有人的地方，生活就必定会和钱财挂钩。 吴冻也不例外，试想，他不过是城外一落魄樵夫之子，身无所长，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富有？还有钱住在城内的梦春楼？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早，我带人去他幼年居住之地询问了，从街邻口中得知，樵夫家富裕起来的初始时间大概是在二十年前。 且他那美若天仙的姐姐正是在那年被其父收养的。 因为此事太过惊异，所以街邻们都记得极为清楚，时间可能会错，但具体事由八九不离十。” 姜夜听游缴有理有据的推测，连连点头，赞道：“有吴游缴这等聪慧的壮士在城内治理，我们除妖司倒是可以放心的对付城外的威胁了。” “上使过奖，那上使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吗？”吴游缴瞥了眼躲在姜夜身后极不安分的鹿呦呦问道。 “没了，”姜夜摇头，而后补充一句：“此案是方县尉处理？” “谋杀案大概要判死罪，死罪县里无权处理的，要等方县尉上报。” 姜夜闻言沉吟片刻，从袖中拿出颗小碎银，递给他：“好，辛苦吴游缴了。” “这……这如何使得……”吴游缴抬手接过后紧紧捏在手里，嘴上还欲客套。 “哈哈，我在巡城司，将来少不了要和县衙接触，届时或许还要游缴帮忙，走了。” 姜夜拉过鹿呦呦，不等吴游缴道谢，就大步离开县治。 … … “直使！怎么直接走了？不救吴冻了吗？” 离开县治，鹿呦呦小步跑着，跟在姜夜身后抬头道。 “疑罪从有，没听说过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家大公子出事了，李家总要找人发泄一下。 现在摆明了是吴冻撺掇，不杀他杀谁？这些名门望族，颜面是极为重要的。” “那直使打算怎么处理？白姐姐她很讲义气的，如果她知道吴冻入狱，说不定直接杀过来了。” “她来了，无非就是让城门外多出一具尸体。” 姜夜脚步一顿，继续道：“还有，她很讲义气？那还让你这傻狍子来剑南这么危险的地方？” “哎呦。”鹿呦呦背着小手因其突然停下，撞在姜夜背上，揉着额头道：“其实她不知道奴家来此，是牛哥提议的。” ‘还有牛妖涉及其中？’姜夜眉头一挑，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不管什么妖，此事已经闹大，我估摸着除妖司很快就会得知白蛇的情况，所以，我们要在除妖司主动派人之前，拦下这个差事。” “直使的意思是？” “去山中找个和白蛇外形相似的恶妖，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那母妖身上，再回来把吴冻押到市集当众杖刑，送去充军。 虽然这样吴冻活下来的几率也很渺茫，但至少有希望了，且李家的面子也勉强过得去，吴冻入狱之事就解了。 说到底此事都是吴冻咎由自取，不论是死在杖刑还是亡于军中都是他的命数。 最后，这一丝生机能不能成，还得看李家的态度。” “好吧，都听直使的。”鹿呦呦取下额头硌得慌的面具，小声道。 第四十一章:三方人马，即将交织 除妖司，位于三部院落的一处正堂。 “霆之？找我何事？” 俞统领在簿子上刚刚写完一个“筹”字，余光注意到跨过门槛的身影，于是抬头问道。 “统领，昨夜李家大公子遇邪祟之事，源头是城外妖物引诱。”姜夜迎着俞统领的视线，说道。 “此事李家家主已经和我说过了，稍后我会派人前去通知山中的直使，让他们诛杀那只妖物。” 说罢，俞统领低眉挥动紫毫，继续写起关于月底之前全郡围杀鬼物的个人筹划。 等写了几个字，发现姜夜未走，于是再次抬头，与姜夜对视了片刻才道：“霆之还留在此地……是想接下此次除妖之事？” “是。”姜夜点头，同时身体略微绷直。 他总有种感觉，俞统领似乎总能知晓他的心中所想。 案桌前。 俞统领见其应声，微微颔首，将紫毫放在笔架上：“你……和此次妖物作祟案，有牵连？” “没有，只是此妖虽曾有过为祸之心，但是一直未曾动手，此事论迹不论心，圣人尚且有过嗜血的念头。” 姜夜发现瞒不了他，于是坦诚道。 “嗯……”俞统领一直注视着姜夜，此刻双手十指交叉、轻轻靠在椅背，道： “霆之，你天资聪慧，初入除妖司就能参与围剿清屏尸祸之役。 且气血之道又进步非凡，短短几日就从三牛涨至八牛，如此天赋，再加上你的背景，将来莫说校尉，便是将军也有望做得。” “多谢统领夸奖。”姜夜拱手道。 “可是，还不够。”俞统领话锋一转：“我发现你对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认识不足。” 姜夜听到“身份”二字，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道：“请统领赐教。” 俞统领罢手：“倒也没什么冗长的道理可讲，拢共就八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说圣人都论迹不论心，可圣人是人，不是妖。 霆之记住，对于可能威胁到人、但还未做出行动的妖物。 宽容、谅解它们，那是阎王该做的事情，而我们除妖司的职责，就是送它们去见阎王。” “此事你去牵头，联合山中的除妖直使，解决掉那只妖。 我希望等你从山中归来后，城内不会再有人因为此妖而受到伤害。”见姜夜沉默，俞统领再次拿起紫毫，边挥笔边道。 “诺。” … … “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吗？”鹿呦呦从拐角蹦出，跑到刚从除妖司走出的姜夜面前。 “杀。”姜夜作手刀，用力下劈。 “好！”鹿呦呦清脆的应和一声，而后仰着白皙尖翘的下巴：“杀谁？” “白蛇。”姜夜继续大步行向拴在除妖司门外的马儿，道。 “嗯嗯。”鹿呦呦提着裙摆小跑着跟上，接着一个急刹：“杀谁？？” “我也不知道……”姜夜摇摇头，翻身上马。 正因统领的话而使心中有种难以言述的疑惑，此刻回首间，看到少女模样的鹿呦呦，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划过心头，于是道： “鹿姑娘，看你对此刻人形的模样极为欢喜，那你觉得自己到底是妖呢，还是人？” 鹿呦呦正小声嘀咕：“白蛇应该不是白姐姐吧”，此刻听到姜夜的询问，抬头看向他： “嗯……我娘是人，我爹是鹿妖，那我应该是……” “半妖？”听到鹿呦呦的回答后姜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人与妖的后裔，感觉似乎和王婉凝那样的妖没什么区别。 “或许吧。”鹿呦呦向姜夜伸出手，示意其拉自己上马。 姜夜见此俯下身子，拉住她的手一提。 等坐稳后，鹿呦呦双手环在姜夜腰间，想到刚刚的话题，于是装作深沉的模样轻缓道： “其实，只要用同一种语言，心灵相近、能共情，又是差不多的皮囊，那么是人是妖，还重要吗？” “……”听完她的话，姜夜久久未语。 直至拉起缰绳，驭马前行时，才开口道： “没想到……呦呦姑娘竟有如此见解，这些时日倒是我一直把呦呦姑娘当孩子看，有些无礼了。” “噗嗤……那是我爹用来哄我娘时说的。”鹿呦呦见姜夜道歉，笑道。 而后转头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道：“呦呦只是我的小名，我也有大名和表字的。 鹿箐，字青黛。” … … “鬼母！又是鬼母！！”黑水将军站在空荡荡的庙前，咆哮道。 秦澎见此走到旁侧的地面蹲下，双指拈起一些砂子，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鬼物，全被那个地祇吞了？” 见他询问，黑水将军捏着拳头控制怒意解释道： “之前此庙的地祇因为没有香火供奉，已有向鬼物转化的趋势，但是还能控制的住自己，在我把附近鬼物封印后，它也自封在庙中。 这些年因为浅公山附近有剑南城镇压，所以我去了灾异更加严重的下游封印、镇杀鬼物，并未在意此地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鬼母路过浅公山时发现了此庙，直接把鬼物全塞入了地祇体内。” “原来如此。”听完黑水将军的解释，秦澎起身，砂子从青色的指尖洒落：“不过此事缘由不重要。” 看着空庙继续道：“重要的是，此鬼现在在哪里，杀它需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方法。” “这个，”黑水将军回忆一番后道： “地祇化鬼后会渴望血食，此刻必定是在搜寻生灵聚集地……至于杀它的方法，毁灭魂体就行，杀它并无难处，难的是能否承受住杀完鬼物后的阴煞反噬。” “好！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明了了，将军。”秦澎轻语道：“找到它，杀了它。” 言罢，闭眼感知，依靠阴阳平衡，开始搜寻附近人村和妖聚集的位置。 一息过后，脑中出现许多红色的小点，在东侧。 下一瞬，大地龟裂。 “嘭！”秦澎高高跃起，如出膛的炮弹，冲向一侧的天空。 “将军，军侯去去就回。” … … “快！快！” 浅公山山脚，一处村子前。 数十个除妖直使围在一个十丈高的黑影前，持刀连连后退。 “红丸！谁还有多余的红丸！！”最前的直使浑身浴血，脖间青筋暴起，用力顶住黑影下压的爪子。 “砰！”巨力传来，其身体不断下沉入土。 “没了……全吃完了。”他身后，一个直使颤抖着说道，见鬼物抬起另一只爪子，迅速上前将他拉退。 等二人退回直使的队伍中。 鬼影仰天大吼：“血——食！！！” 第四十二章:刚毅 朱家村村口。 “轰——”庙鬼抬起爪子对着地面迅猛一击。 虽没打中前方的人影。 但是炸裂的劲风却使得距离最近的直使如同离水的河虾一般，弓着身子被冲击轰至周侧的树干。 剧烈的撞击使得他们内脏出血、躯干大伤，此刻只能捂着肚子靠树坐下，再无气力起身搏斗。 看几个袍泽重伤的模样，最先询问是否还有多余红丸的吕直使握刀折返，冲向庙鬼。 他要给其他直使救援树下的伤员争取时间。 可还没走两步，耳朵一动，听到树林村道传来大喊。 “兄弟先别上，红丸——我还有些红丸！！” 姜夜用力夹击马腹，看着空地上满身是血的直使们，焦急赶来。 … … 时间回至正午，姜夜、鹿呦呦相遇之前。 他和王琦回到巡城司，向苏雨请求让王琦修养些时日，经得同意后。 二人在巡城司门口告别。 “霆之，红丸后劲虽大，但顶多养个一旬也就恢复了，不必担心。” “好，那我先回屋中取些物件，之后去浅公山继续诛鬼。” 说着姜夜作揖，转身离去。 却被王琦叫住：“霆之——等等。” 王琦上前将一个药瓶塞入姜夜手中： “我看你八牛之力，倒也勉强能支撑红丸的后劲，若是遇到了生死危机，吞下一颗，可以保命。” … … 待马儿靠近战场，姜夜翻身下马，对鹿呦呦嘱咐了句：“青黛姑娘，自己注意安全。” 而后身子前倾向庙鬼冲去。 疾奔三息，已至庙鬼背侧。 于是左手大拇指一推，刀镡离鞘，右手配合着下探。 “锵啷——”拔刀，利刃在空划出月牙般优美的弧线。 屈膝、踏地，重心集中、力道下沉。 身如弹簧压至极限，若不绷断那就是数倍的反弹。 “嘭！”尘沙飞扬。 姜夜跃到空中，再借着拔刀下压的势头，朝庙鬼斩去。 “呲！”森寒的长刀斜侧着砍中，节节深入，逐渐埋入庙鬼的头顶。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中。 一息……二息。 “血——食！！！”短暂的呆立后，庙鬼突地昂起脖子，对天大吼。 姜夜见此一惊：“爆头都不行？” 正欲握着刀继续下压，却听一道尖锐的声音随庙鬼的大吼灌入耳中。 “嗡——” 洪亮的音波似能扭曲空间，他感觉自己眼前的画面在蠕动、翻转。 世界在眼底崩碎，而后似仿作炼狱的模样重组。 霎时间。 天空有如恶鬼头颅的山在对自己狂笑，地面有若美人红骨的云在对自己起舞…… 同时，有缥缈的声音传来： “不轮迴者亦三途：圣贤神仙，不入轮迴；无间地狱，不得轮迴；无罪无福之人……无可轮迴。” “鬼魅惑人心……” 感知自己所视、所闻都极为诡异，姜夜猛地甩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放弃拔刀。 双腿向庙鬼后颈踏去，借力在空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而后急速后撤，远离音波。 “兄弟，你还有红丸？” 吕直使一直捂着耳朵，见姜夜退至身侧，急忙问道。 “有……” 话未说完。 一道沙哑的声音似黑色的潮水般，从远方的天空涌来，将庙鬼的大吼声压盖。 “聒噪！” 紧接着，血色涟漪随声音，涌至此地。 “嘭——”庙鬼在原地，炸裂。 … … “你是说，你在杀完村里的鬼物后，受阴煞反噬，被迫退回的本体？” 距离朱家村五里地的山腰，王婉凝坐在瀑布前的大石上问道。 其旁，一只硕大的蛇头点了点脑袋，用妖的语言回了几句。 “好吧……那你这些天注意控制情绪，阴煞难熬，我去城里帮你找下方士，看能不能讨个药方。”王婉凝摸了摸白蛇的脑袋安抚道。 “在这边等着，千万别走开。”再次叮嘱一番，王婉凝起身拎着自己的勾头履，赤足朝山下行去。 … … 朱家村村口。 黑色的阴气化作一道龙卷风，于空中盘旋、肆虐。 但很快，当值的金乌发现下方的异样。 灼热的羲光暴晒而来，“嗤——”黑色龙卷逐渐消弭于阳世。 三息过后。 村口已无一丝庙鬼存在于世的痕迹。 但空气却任然凝滞着。 方才因一道怒斥，而使得庙鬼爆炸的画面，不断的在每一个直使的脑海中回放。 惊异、可怖、一时间难以置信。 终于，缓过神来的吕直使不顾额间、鼻腔、双耳留下的浓血，对声音传来的方向作揖： “是哪位将军或是真人路过？救命之恩，我等感激不尽。” 作揖等待良久，却并未得到回复。 姜夜上前道：“直使兄弟，恩人不愿现身，不如先回城中治伤吧，之后再打探高人之事。” “……好吧。”吕直使强忍着剧痛，收刀入鞘。 姜夜欲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拒绝。 “我身体无碍，去帮其他的弟兄。”说完，他兀自朝着城中走去。 “……”原地，姜夜注视了会儿他的背影，见其似乎确能独自行走，于是转头走向其他直使。 将三个受伤的直使送到马上，姜夜牵着马护持着三人，悠悠离开。 而其他还能行走的直使们或背或扛，带着剩下的伤员，跟上他的步伐返回剑南。 … … 王婉凝单手提着勾头履悠悠下山，心中想着此行的重点。 ‘阴煞得医术精湛的方士才有化解之法，医者应该不够，至少得已至望气之境的方士。 ……还得求姜直使帮下忙。’ 正思虑着，旁侧灌木开始摇晃，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王婉凝脚步一停，转头看去。 在注视中，灌木摇摆的动作越来越大，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少顷，嫩叶纷飞间，“簌。”一张精致的小鹿面具从灌木中探出。 两道视线相对。 灌木前。 那面具后的清研小鹿眼看清王婉凝的面容后，先是一弯，接着睫毛一颤，快速眨了几下。 “梦兰姐姐！” “呦呦？” 在王婉凝的惊讶声中，鹿呦呦从灌木中蹿出，提着裙摆跑向她。 才女见此扔下勾头履，抱了个满怀。 … … 申时。 日羲还很猛烈。 剑南城外，守备兵在炎热的环境中笔直站着，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突地。 远方的道路倏然出现了一道浑身是伤，沿途不断滴落血珠的人影。 步履蹒跚、踉踉跄跄的走来。 但其脚步不停、神色坚毅。 直至行到哨所，人影舒了口气：“到家了。” 而后在守备兵快速搀来的臂间瘫倒。 第四十三章:破入翘关，等待掌心雷。 长空去鸟没，落日孤云还。 剑南城外的守备兵在统领的招呼声中，向着趔趔趄趄的直使们快步走来。 有的上前搭起直使的肩膀，有的屏退阻挡路径的行人，各有分工、配合着将重伤而归的直使们送去城中医馆。 等浅公山此行的所有袍泽都被带去救治后，姜夜牵着马儿，走向当初借马的守备兵。 一番交谈，那守备兵知晓了姜夜的用意后，连连罢手： “直使兄弟，我们守卫城门，平常骑马的时候不多。 而你们又要上山又要入泽，还是需要坐骑代替脚程的，看司里似乎没给你配马匹，那从此刻起，这匹枣红马就归你了。” “这……”姜夜闻言思忖一番，未拒绝，而是右手伸入宽袖中的暗袋，欲取些银两予他，却被守备兵按住。 斟酌一番后对姜夜道：“兄弟不需破费……那个，我听统领说了，月底之前由郡尉牵头，会有一场囊括全郡的围剿妖鬼之役。 我等守备兵不能离开哨所，所以参与不了，倒是你们除妖司估计会派很多人前去。 届时，兄弟若是也被调去了，在战场帮我抓只槃瓠回来就行。” “槃瓠？”姜夜伸回手，有些疑惑。 守备兵看姜夜茫然的姿态，解释道： “是种妖物，外貌似犬、齿尖爪利，和龙犬差不多，其嗅觉比同层次气血之道动用冲龙玉时还要灵敏数倍。 若是能驯服此妖，那对我等守备来说将是一大助力。” “好，若是我参与此役，遇到了合适的槃瓠定会帮老哥抓只回来。” “嗯，不过兄弟到时候还是安全第一，抓不到就算了。” … … 城中医馆。 房内、院中。 众多直使褪去长衫，裸露着伤口、或坐或躺等待医治。 少顷，几个苍老的医者集中在厅堂准备好药物后，各自分开，在直使间来回走动。 先是清理伤口、敷药，而后用干净的麻布包扎，隔绝感染。 一刻钟后。 听闻直使们重伤的俞统领赶到此地，见姜夜站在院口，于是问道： “山上遇到了什么？都是老直使，且我在出发前给他们下发了红丸，怎么还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旁侧，姜夜正看着那个连续吞下五颗红丸，此刻已经不省人事的吕直使，听到俞统领的询问后回道： “遇到了一只足有十丈高的鬼物，听直使们说，是庙神。” “地祇？”俞统领掩于大袖中的糙手一颤。 “那你们怎么逃回来的？地祇作乱，需校尉出马才能应对。” 姜夜闻言回忆着那句“聒噪！”，解释道：“有高人路过，一句怒斥，将那庙鬼诛杀。” “一句话？如此轻松……那定是校尉之上。” 俞统领眉头紧皱，开始回忆自己所识之人中有谁能有如此手段。 “城内唯一的何将军未曾外出……附近难道还有将军级人物……” 俄顷，突地灵光一闪，脑中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俞统领恍然，心中自语道：“黑水将军……” “定是他做的。”想通此事后眉头逐渐舒展，他从袖中拿出几枚服气之果，递给姜夜： “不行，八牛之力还是差了些，霆之，我对你有着极高的期望，本想让你慢慢成长，但现在山雨欲来，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吧。” “多谢统领。”姜夜带着惊喜接过，心中暗道：‘居然给了四枚！那今日就有希望突破至九牛翘关境了。’ “不必多言，好好修行就是了。”俞统领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竟然突遇庙鬼，那城外妖物之事就暂且搁置吧。 这些时日我做筹划暂时抽不开身，只能等围剿妖鬼之事过去了，再去处理了。” “诺。” … … 离开除妖司，姜夜并未回院子，而是去了牢狱。 慢步行走在幽暗、逼仄的过道。 直至吴冻的牢门前才停住，而后轻轻蹲下，平视着木门内那道耷拉着靠墙的身影。 视线相对，约三息过后，姜夜打破沉静：“你和妖物有仇？” “……”干裂的双唇颤抖着，吴冻轻声道：“白猿杀了我母亲。” ‘白猿！’听到此话，一瞬间似有无形之手将脑中的线索全都攥在了一起。 姜夜感觉所有事情在此刻都说的通了。 于是开始分析道： “白猿多年前杀了你的母亲，在你得知姐姐是白蛇化形后，认为他们是一伙的，于是暗下杀心。 靠着白蛇给的钱财，混入城中，在梦春楼中结识了喜好美人的李家大公子。 并找机会将白蛇引到城门，给李公子埋下种子。 之后又不知什么原因，你发现了庙鬼从封印中复苏的事情，于是撺掇他前去浅公山，并告诉他一个假的地址…… 只要他出事，查到你身上之后，白蛇必会受到牵连。 如此一来，即使她未曾作乱，除妖司也会出手将她杀死…… 但你可知，此次案件波及到了多少直使？现在莫说白蛇来救你，就是白龙来了，你也得死。” 说完，见吴冻毫无反应，姜夜摇头离开。 … … 同一时间。 喧哗的入城队伍中。 一位身着胭脂对襟、面容精致的女子在给守备兵看过自己的证明后，抱起脚边的小鹿，款款进城。 等她行过了檐下的大门。 “哎！为什么非要我变回鹿呢？”小鹿抬起头，看向王婉凝埋怨道。 王婉凝低下头，浅笑着回复：“此时姜直使不在，不扮作宠物你怎么进来？我可是有户籍的。” “哼，嘚瑟什么，迟早让僵尸脸给我也搞一个。”鹿呦呦听她略带得意的话语，仰脖撞向她的胸口。 “哎呦，怎么现在还有脾气了。”用手挡住小鹿的额头，王婉凝行至拐角无人处，将她放下。 “咻——” 在一阵青光中，小鹿的身形不断拔高，直至光芒消散，化作了一个身着碧青襦裙的及笄少女。 “走，找直使去。”王婉凝见此莞尔道。 … … 回到院中，熟悉的关门、上闩、立柱。 姜夜褪去长衫在床上盘坐着，而后接连吞下四枚灵果。 这是之前食用地仙之果时得出的经验，连吃能吸收完全点，且他奇怪的体质，也不用担心量太大被撑爆。 “咕噜。”咽下最后一口果子。 短暂的宁静后。 “嗤——”突地，炙热的白汽开始从逐渐赤红的体表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气血如龙，在脊柱、四肢等部位游动。 在姜夜不可感知的情况下。 气力不断增进，八牛六千四百斤……六千六百……七千……七千二…… 最终停至八千斤才停了下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九牛翘关之力。 一刻钟后。 炙热感缓缓消退，握紧拳头后姜夜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身体的异样。 劲道更足了。 但具体增幅不知，这得等去了司里用石锁验证一番才能知晓。 “呼——”俄顷，吐出一口浊气，姜夜低语道： “红丸，似乎能短暂破入千钧，而千钧……可以使用五行神通。” “此刻我正好有红丸……那么掌心雷……或许可以试试。” 第四十四章:你管这叫掌心雷?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 沙漏簌簌间，已至戊时。 换了件干净的中衣，套上冥色红纹长衫，姜夜拿着小药瓶走出正房，来到栽有银杏树的院落。 虽然傍晚那些精壮似牛的直使们吞下红丸后骨瘦嶙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但由于对五行神通的期待，使得姜夜还是选择冒着虚弱的风险来尝试一番。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司里确认一下，自己此刻到底涨了多少斤气力。 心中有数、操之有度、行之有方。 于是离开院落，匆匆去了巡城司。 一刻钟后。 “嘎吱。”已知测试结果的姜夜关上院门，走到银杏树下的石桌旁。 喜不自胜的拿出装有红丸的小药瓶，心中则是还在回忆方才司里拿起石锁验证后的情景。 居然有八千斤！ 比吃灵果之前九牛七千二百斤的预期要高出八百。 这已经可以比拟中游层次的老直使了，那服用红丸的风险倒是又低了不少。 反正城外之事暂了，且全郡围剿妖鬼之役估计要下旬才会开始，而今天才七月初六。 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修养使用红丸后的虚弱感。 权衡完利弊，姜夜从瓶中倒出一粒，置于掌心，抬手仰脖吞下。 “咕噜。” 接着迅速打通目神虚鉴生、鼻神冲龙玉。 这样能减弱红丸对眼、鼻的冲击，能多护一点总是好的。 少顷，一缕海棠红出现在瞳孔中心，而后如墨点落入中，开始沁润、扩散。 “呼哧——呼哧——” 气血似龙腾虎蹴，开始在周身疾速奔腾。 同时，胸腔内似超出负荷的剧烈跳动，使得姜夜在银杏树旁喘着粗气，紧握双拳尽量稳住呼吸。 全身的筋肉在不断绷紧、膨胀，浮现体表的热气上浮间将衣袍扩开。 此刻的姜夜，一如白日鬼村里的王琦，整个人壮硕了数圈，如猛虎直立。 “呼哧——五行、五行之道……”姜夜喘息着喃喃。 红丸的药力持续发散，甚至一度冲向识海，扰乱神智。 但被他强行压下，而后闭眸、沉心，感知人体阴阳。 “一炁产阴阳、阴阳化五行……” 闭目冥想中，姜夜的五感逐渐消退。 … … 不知时光过去几何。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浩大的缥缈之声在白茫茫的空间中回荡。 站在未知之地的“姜夜”似有所感，缓缓抬头。 而后瞳孔一扩。 他看到了一副布满整片天空的水墨双鱼首尾相环图。 遮空蔽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徐徐盘旋。 见之骇目惊心…… 深深吐纳之后，正欲细看此图究竟由何构成。 突地，似有天神在耳边轻语。 【泽大神……允许你，借用雷霆……】 “砰——”下一瞬，内心世界似琉璃落地般，炸裂崩碎。 一阵天翻地覆，外界五感再度传回。 “滋……滋滋。”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姜夜正徐徐睁开双眼。 倏然，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并有麻麻的触感从右手传来。 于是他松开紧握的右拳，掌心向上抬起，借月光看去。 此刻，五指之间竟有蓝色的光弧在起舞、跳动。 而后，有如王琦的火拳般。 光弧先是零零散散，在积蓄一段时间，达到足够的数量后，“咻！”瞬息聚于掌心。 蓝！耀眼的蓝！ 在无灯、黑暗的环境中，炳如日星！ “雷……”姜夜抬起右手，似乎托起了一团刺目的霆霓。 游目四顾，他在找可以用来测试掌心雷的地方。 最终，视线停在旁侧用青砖铺盖的地面，于是翻手压下。 “轰隆隆！”探手的瞬间，上空传来短促的闷响。 一道银线赶超雷声，从天而降。 “砰！！” 银光一闪而逝，下一瞬石砖飞溅、树干爆裂。 “……” 动静停息后，姜夜在旁侧沉默了三息，有些疑惑。 “……为什么威力这么大？” “修，不对，换个院子要花多少银两？” … … “这雷声是怎么回事？！” “妖法？还是行者作乱？” 巡城司、除妖司、县衙…… 各个区域的直使和游缴皆是被突然劈落的银线惊到。 “雷法消失的位置——在齐溪街附近——” “快！快！快！齐溪街，千万不可使黎庶受害！速速拿下此贼！！” “诺！” 一时间。 从天空俯瞰。 城中各个角落，或是冥色红纹、或是玄青束袖、或是靛蓝右衽。 乌泱泱的人影，如群蚁回巢，向姜夜的院落汇聚而来。 … … 看着满院狼藉的模样。 不知为何，红丸药效过后并无虚弱感的姜夜摸了摸颇为干瘪的袖中暗袋，道： “放在床底倒是还有些银两，应该够我在远离中心的地段再买一套二进院子了……” 正想着钱财和搬家的事情，倏地，“咚！咚！咚！”院门震颤，被来人敲得邦邦作响。 注意到动静，姜夜连忙走上前去放下立柱，拉开门闩。 “嘎吱。”打开院门，对上了一对漂亮的桃花眼。 视线相对，还没等桃花眼的主人说些什么，一位发梳十字髻的及笄少女就将她撞开，灿烂道：“直使，我又回来啦！” 姜夜见此正欲开口，那十字髻少女又被桃花眼主人给提着后襟拉到一旁。 “目无尊长，现在越来越不乖了！” “干什么……”鹿呦呦挣扎着，但奈何人没王婉凝高，又没她厉害，于是只能一脸幽怨的嘟囔。 “梦兰姑娘出去了？”见最不安分的小鹿被制住，姜夜问道。 “嗯，回浅公山看望了下挚友，对了，直使的院中发生了什么？方才似乎有惊雷落下。” 白皙的右手负在身后，抓住某鹿戳向臀来的玉指，王婉凝微笑着问道。 “……被雷劈了……才女，先回屋说话。”姜夜转身回院道。 “好。” “嘎吱。”关上院门。 拉住鹿呦呦的青袖，王婉凝扭着细腰跟上姜夜的步伐。 “……”二人沿途看到院中散落的木屑、石砖，和那焦黑的大地。 “真是被雷劈了呀。”鹿呦呦站在银杏树的“残骸”前惊异道。 其侧，王婉凝没说什么，只是将她拉走：“进屋！” … … 三人进屋后没多久。 突地，数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的过道阴影中出现，将院落包围，静默而立。 少顷。 “就是这里！”一位直使指着面前的院落大声道。 其后，王琦看着此院有些疑惑：‘这不是霆之的院子吗？’ 于是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屈指扣门。 “咚，咚。” 屋内，刚刚坐下的姜夜听到敲门声，疑惑的再度走出：“又有人来了？” 拉开院门后发现是王琦，于是问道：“王大哥，大晚上的，有事吗？” 他对面，王琦神色凝重：“霆之……方才的惊雷是……你唤来的？” “对，我在测试掌心雷。” “？”王琦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眉头挑起，声音拔高，几乎要破音：“掌心雷？？” “你管那道从天而降、整个城池都能听到动静的剧烈惊雷，叫掌心雷？” “……那，难不成叫掌心惊雷？” “……” 第四十五章:煞鬼 听完姜夜和王琦的对话，再加上此刻他在月光下显现出的冥色红纹长衫。 直使们这才明白他是位同袍，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于是纷纷上前，你一句我一句，彼此闲聊了起来。 “直使兄弟，刚刚吃了红丸吗？居然使出神通来了。” “是啊，而且还是极为罕见的雷法，那你估计是亲和水行，就是有点……” “有点不正常！一般直使就算是吞了红丸施展雷法，可顶多也就是打只鹌鹑的力道。 “是极是极，哈哈哈……” 同一时间，院门的门缝后。 两对漂亮大眼一上一下，正不断眨巴着。 “他们笑什么呢？”鹿呦呦看直使们仰头大笑的模样，抬头问道。 王婉凝闻言双手下探，堵住她的耳朵：“污秽之言，勿听。” 然而，鹿呦呦这几天不知为何总是喜欢和她逆着来，于是摇头甩开她的双手：“我不能听，那为什么你能听？” “我们不一样。”王婉凝想了想，低眉回道。 “哪里不一样？” “我有户籍、还褪去了妖躯、山里藏有嫁妆、随时可以成婚。 就等遇到良人……将来和他生了小宝宝，男孩的话就叫王曦之，女孩的话就叫王昭君……” “……”听她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话语，鹿呦呦的脑袋不断垂落。 最后耷拉着头看向脚尖，两根食指无力的抬起，嘟着红唇，堵住双耳。 ‘我一样都没有……好烦。’ 门外。 “既然是自己人，那也不用查了，霆之刚刚使用过红丸，正虚弱着，我等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此时，红丸后劲还没过，面色苍白、极为虚弱的王琦突然对众直使说道。 而后带着玄青束袖和冥色红纹二路直使们离开此地。 “姜上使好好休息，我等也先回去了。”吴游缴见状拱手作揖，同样带着靛蓝右衽散去。 姜夜在原地静默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等直使、游缴们的脚步声远离，他转身推门而入，回到正房。 少顷，面朝大门，案桌左侧的木椅上。 姜夜轻轻后靠，看向一脸沮丧的小鹿：“之前不是都已经到山上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吴冻的事情不是还没解决的嘛，所以……”鹿呦呦低头小声回道。 “这件事不用管了，他必死。”姜夜直接打断。 “啊？”鹿呦呦抬头看向他：“可是……” “估计是司里的要求，呦呦就别难为直使了。”王婉凝坐在右侧的木椅上再次打断她，而后转头看向姜夜： “直使，我现在急需破解阴煞的方法，不知直使明日能否带我去城中寻方士讨个药方……” “……”姜夜闻言与她对视，并未迅速开口，而是沉吟着。 王婉凝见他如此模样，补充道：“如果此事能成，我在山中还有些服气之果……” “好！” 姜夜抚掌一笑，起身道：“明日我先去司里应卯，若是应卯之后没什么事情，就带你前去寻找方士。” “嗯，那我就先带呦呦回屋休憩了。”说罢，王婉凝上前拉着茫然的小鹿返回她的闺房。 … …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七月初七，乞巧节。 姜夜顶着一对熊猫眼走出房屋。 昨晚没睡好，因为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见有六个小人围着他诉苦：“雷公上神，差不多该沟通下一个部位了吧……” “就是，小神等的花儿都谢了……” “……” 更加奇怪的是，除了这六人，竟然还有十几个人围在旁边：“四筒。” “碰！哈哈，我胡啦！” “你炸胡？” “诶你个鳖孙冲龙玉，哪里炸了？嗯？谁规定的一支牌不能碰？给老娘死！” 然后桌子一掀，几个人就打起来了，于是姜夜坐在白茫茫的空间，看了一晚上的撕逼…… “早呀！直使。”甫一踏出房门，就见穿着黛紫裙裳的鹿呦呦从一旁蹿出。 “早~”姜夜打着哈欠眯眼回道，而后眼神一凝：“梦兰给你买的新衣裳？” “我用十枚小果子和她换的！不是向她要的。”鹿呦呦下巴一扬，纤细白皙的锁骨在领口半遮半掩。 “果子？”姜夜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眉头轻皱，道：“……是不是那种，吃了会长气力的果子。” “对！”鹿呦呦点点头： “在山上，我爹种了好多结这种果子的树！平常我都是当水果吃的，没想到居然能和梦兰姐姐换到这么好看的衣裳。 今天乞巧节，女孩子都得穿新衣裳的。” “……”听到此话，姜夜抬手捂住额头。 一套衣裳也就几钱，只要不是太过奢华，最多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而一枚服气之果，三十两保底…… “能用果子换到衣服，我真是巧舌如什么来着……看来我适合经商！”此刻鹿呦呦还在显摆她的智慧。 “唉……信息差啊……不怪你……”姜夜见她嘟唇等夸的模样，也不忍告知真相，于是捏了捏她白皙软弹的脸蛋，握着腰刀大步离去。 原地，看着姜夜背影。 摸了摸红红的脸颊，鹿呦呦先是一呆，而后眼珠一转：“哎呀，以后一件衣裳捏一次！可不能白捏的！” … … 桐离县。 城东医馆的内室。 “咳……咳。” 天青深衣的成童握着床上中年人的手哭道：“爹，你医术这么高明，救了这么多人，现在怎么会治不好自己……” 他旁边，桃红对襟的丰腴妇人也是声音凄苦：“是啊良人，快点好起来……若是没了你，我母子二人可怎么活？！” “咳咳……”黑发中年人正欲开口，突地捂住嘴又是一阵咳嗽，掌心血水不断漏出。 将手放下，他颤抖着起身，道：“剑南……咳……剑南有个方士，叫吕蒙…… 你们去找他……找他庇护你们，现在赶紧走……煞鬼、煞鬼要来了！” “嘻嘻……”这时，窗口似有黑影闪过。 屋内瞬间暗沉了下来，“呼——”阴风刮来，冻的三人纷纷起了鸡皮疙瘩。 “还不快滚！！”中年人见此，似回光返照般猛地站起，一手抓住成童的胳膊，一手拽住妇人的胸口。 拖着二人走到后门，一把扔出：“滚！！！” “嘻……嘻。”如同怨女般的声音听到动静，飘荡着越来越近。 门口，妇人摔在地上，“哎呦”一声捂着胸口本欲说些离别之语。 突地，鼻尖开始滴落血珠，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煞鬼？”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鼻子，强忍着悲痛，抓住成童的衣袖快步逃离。 等其前后波浪连连的带成童离开医馆所在的街道后。 中年人回到内室，从墙上抽出宝剑，跪坐在面对窗口的大床上。 将剑横置于膝间，静默等待煞鬼的到来。 “嘻嘻……叔叔，拿剑做什么呢？”稚嫩的女童声传来。 “噗——”鼻血从鼻腔喷出，眼前全是黑点，中年人感觉世界在疯狂旋转。 在猛烈的眩晕感中死死撑住，他双手握住长剑，对着自己的脖间用力一划。 … … 墨黑的瞳孔看着跪坐着的死尸连连摇头。 稚嫩女童的娇语：“啧啧……死了呢……” 苍老男子的嘶吼：“废物！！！” 两道声音交替着说完，齐声道：“不过还有两个小虫子可以耍耍……逃到剑南？嘻嘻……” 第四十六章:捏的什么位置??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迎着晨风，刚刚踏入巡城司大门的姜夜听到一阵吟诗声从墙后飘来。 轻吟间带有杀气、抑扬间显现生死。 声音的来源似乎正是自己应卯的院子，于是姜夜带着好奇握刀从过道躬身穿过。 进入院子后。 视界瞬间开阔了些，在粉嫩的海棠树下。 两道身影击剑而吟。 “槃瓠扰边？诛之！五酉造反？镇之！山鬼入侵？屠之！” “物之反常、物之性灵、魂之不散……这些怪力乱神，统统杀、杀、杀！” 左侧蔚蓝对襟长袍的方士屈指弹击剑身，震颤间传来清鸣脆响。 右侧冥色红纹长衫的苏雨负手摇头晃脑，眯着眼细细聆听剑吟。 正享受、赞美着晨曦与剑、挚友与念、邦国与血。 见姜夜踏入，“锵啷！”方士停下吟唱，翻转剑身收入鞘中。 足有九尺六寸的高大身躯转过，方脸、浓眉、长须浓密。 “既然直使们前来应卯了，子羽，那我就先回去了。”吕蒙的声音如晨鼓暮钟，在小院中荡出了回音。 苏雨点点头，作揖道：“好，巍青慢走，你我闲暇再聚。” “嗯。”吕蒙回揖，而后握着战剑，对姜夜点头示意，龙骧虎步的走出院子。 等其沉重的脚步声离开院外的过道，姜夜问道：“如此重的煞气和血气，这是哪位校尉？” 苏雨摇摇头，笑道：“是城中唯一的望气境方士，吕蒙，字巍青。” “方士？”姜夜一奇：“不会是兼修气血之道的吧……” “对人药到病除，对妖拳到命除。”苏雨轻点下巴，郑重回道。 “……”姜夜莫名想起了两个人。 一个姓子、氏孔，带着三千个徒弟满地图的和人讲道理。 一个姓周、假名无数，初始学医救人后来却又改用文字诛人。 苏雨此时继续道： “此刻还没到卯时，霆之来的倒是挺早，这些天附近鬼物被扫荡了一遍，应该不会再有诡异发生。 等会若是无事，不得带美眷出去逛逛？今日可是乞巧节。” “还未成家，哪儿来的美眷？”姜夜左手搭在刀柄上回道，而后突地想到了王婉凝的嘱托，于是又问： “对了苏大哥，如果因伤病的缘故需向那吕方士求一药方，那是要提前准备银两还是灵果？” “药方？”苏雨抱臂一滞，以为姜夜说的是红丸后劲之事，于是回道： “巍青为人最恨妖鬼，你若是能提着一个恶妖的头颅，或是某厉鬼残存的黑晶，药方和药物之事就都能解决了。” “恶妖和厉鬼？” 姜夜虽然杀过伏尸、斗过庙鬼，但是对于除人以外的物种能力层次不是特别了解，此刻倒是有些疑惑。 苏雨见此解释道：“残害十人以上的为恶妖，怨气不散，离开临终之地四处害人的鬼为恶鬼。” “不过此二恶附近这段时间恐怕找不到了……” 二人交谈着，巡城司苏雨麾下的直使们接连着走进院子。 等直使们到齐了，姜夜退回军阵中，静等苏雨点名。 一盏茶后。 因无护持黎庶的任务，再加上昨日部分直使为对付庙鬼，吞服了红丸，此刻都是伤病之躯。 于是司里给参与浅公山之役的直使们发了些钱财，顺便放了个假。 姜夜因为最后时刻到朱家村村口打了个酱油，运气好也被苏雨算在了休沐人群之中。 于是此刻，他踩着轻快的步伐，拿着因浅公山之役赏下的三十两银子，悠悠朝自己狼藉的院落而去。 慢步行走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到了院外的他脚步一顿。 因为里面传来了莺莺燕燕的声音。 “梦兰姐姐，这小罐罐里装的什么？气味怪怪的。” “这是琼浆，可好喝了。” “嗯？是人族酿的酒吗？和猴儿酒差不多？” “当然！而且比猴儿酒甜一些，喝了能解愁的。” “甜？那给我来一碗！” “十枚果子换一碗。” “……可是我的果子都换衣裳了呀，要不等僵尸脸回来了，让他捏我十下，然后让他给你果子，行不行？” “捏你十下？！”王婉凝大惊：“捏的什么位置？不会是……” “砰！”姜夜听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而入。 “你这小鹿！让你留在此地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趁我前去应卯，于背后偷偷污蔑我。” 姜夜满头黑线的走入。 “僵尸脸出现了……”鹿呦呦见他沉凝的面色心中一惊，迅速躲到王婉凝身后。 扶膝下蹲，峨眉螓起间注意到了眼前那坨自己不曾拥有的弧度，于是撇撇嘴。 “……”其前，王婉凝负着手如背后长眼般抓住她的玉臂，防止她使怪，而后柔和的转向姜夜道： “直使，方士之事怎么样，我们现在出门前去拜访吗？” 注意到在王婉凝纤腰旁探出头来做鬼脸的小鹿，姜夜摇头： “此事我已经问过了，要向城中达到望气之境、且能破解阴煞的方士讨要药方的话，需要用恶妖之首或是厉鬼残存的黑晶换取才行。” “恶妖和厉鬼？”王婉凝闻言秀眉紧蹙。 “剑南雄踞于此，再加上这些天连日的扫荡，此二恶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找到了，梦兰若是不急……” “很急！”王婉凝接道：“那只能离开剑南，去其他乡村找找了，阴煞之事必须快速解决。” 说着王婉凝看向姜夜轻语： “直使，我虽修行者之道，但是近身搏斗并不在行，若是去了陌生之地，恐有性命之虞……不知直使能否伴我前去，并于路上护持？” 姜夜抱臂看向天空。 于是王婉凝想了想，软糯道：“我用二十枚服气之果来……” “义不容辞！” 王婉凝、鹿呦呦：“……” ‘原来还能用这么方法赚果子，学到了……’鹿呦呦小鹿眼一翻，暗暗记下。 短暂的沉默后，王婉凝浅浅一笑，单边的酒窝点缀着精致的脸蛋： “直使这段时间应该休沐吧，我那挚友急需破解阴煞，不如现在就出发吧。” “好。” 既然此刻无事，姜夜也不多墨迹，直接去后院将马儿拉来，而后翻身上马。 正欲夹击马腹，王婉凝的声音从旁侧传来：“直使，一起吧，施展挪移很费心神的。” 见其向自己伸着手，于是姜夜将其一把拉上。 瞬间，淡淡的茉莉清香随上涌的清风飘来，同时腰间环上了一对纤细白皙的玉臂。 “小鹿在家乖一点，我用雷法的那夜肯定被人调查了，你的存在估计已经被城中的上层知晓，千万别出去。” 临走前，姜夜对蹲在地上嘟嘴的鹿呦呦叮嘱道。 “好……” 鹿呦呦知道此行或许会很危险，她又怕鬼，于是也没嚷嚷要一起去，此刻有气无力的回道。 听到她的应答，姜夜轻微颔首，而后夹击马腹。 “驾！” 第四十七章:开启杀戮之途!第一站，精怪客栈 “才女，你是行者，应该有什么方法能探测妖、鬼的吧。” 城外的官道上，姜夜策马狂奔着，拉着缰绳侧头问道。 “有的，我能沟通万物，但是妖鬼各有隐匿之法，远距离不好勘察，或许会被他们骗过去。 只有靠近了，我才能准确识破其伪装。” 王婉凝迎着大风回道。 “好，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哪里有灾异我就去哪里，斩杀妖鬼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种方式了。” 姜夜胸有成竹的说道。 他对屠杀妖鬼的自信来源有三:八千斤的气力、一小瓶红丸、腰间森寒的长刀。 故乡有诗曰：将军未挂封侯印，腰下常悬带血刀。 此刻倒是极为应景。 单手拉着缰绳，姜夜从腰间拿出酒囊，仰脖灌下。 “下次再回剑南的时候，我的腰间长刀，当已饮饱鬼怪之血。” … … 被尘沙、大风裹挟着，骏马狂奔于野，冲向前方。 而马儿的主人姜夜，则是在因选择去何地杀妖、鬼而陷入沉思。 剑南城，地处天南郡南段平原，水草丰茂、民康物阜。 而其周围，则是一山二县二镇。 分别为：南部古塘镇、西部宝善镇、东部浅公山、北部清屏县、桐离县。 南部古塘，虽然六月底被山鬼攻陷，但在七月初，皇帝下令，附近百姓搬迁古塘可获得减税、获地等众多好处。 且曾在璐山扎营的强大王侯——广平侯，在回都城之前令麾下曹将军带兵前往古塘镇守。 而将军带着万人军队到达古塘后，第一时间不是安抚百姓，而是下令挥刀屠杀。 那几日，只要是妖精鬼怪，那么不论善恶、存在是否有意义，统统都被曹将军的部众连刀砍死。 青山化作血岳、绿水染成赤河。 浮尸遍野、血流千里。 借着屠杀得来的众多财宝，再加上听闻各县公示搬迁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因此古塘镇在前日就已恢复了防守布局和基本民生。 此地难遇妖鬼，排除。 西部宝善，此地虽然也受到鬼母波及，且上次路过时，似乎里面只有孱弱百姓和一个方士居住。 但由在清屏县时，和宝善镇除妖直使的交谈中姜夜已知，此镇是因为路过之日校尉带军队前去清缴鬼物了，所以才会显得防守如此松懈。 其真实军力有五千壮丁，且是由一位校尉和八十位直使为首带领的，军力不弱。 再加上全郡围剿在即，此镇定是提前清缴了镇外鬼物的，此地排除。 东部浅公山。 虽此山妖鬼众多，但因它们都躲在阴地，而剑南不愿扰乱阴阳平衡，怕引出地府通道。 再加上浅公山百姓不多，所以一直未曾大规模扫荡。 直到庙神化鬼，肆虐于朱家村村口的事情发生后，为防止再次发生附近地祇作乱之事。 于是剑南派出了高划、曾凯两大校尉，还有五十位直使跟着。 再联合某位不知名的将军，列军阵带着浓郁的煞气去了各处土地、城隍、山神庙警告了一番。 沿途又是一阵杀戮，此刻应该是难遇作恶妖鬼，再次排除。 北部清屏。 此县虽弱，但因姜夜化作雷公的时候，引万雷轰击，妖鬼皆是灰飞烟灭，所以也可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点可以选择了。 土地辽阔、贫瘠，但是只有一位校尉和七十位直使坐镇的弱县——北部桐离县。 … … 正午，骏马经过长时间的狂奔，此刻已经有些疲惫了。 姜夜见此驭马减速。 根据沿途所耗费的时间分析，现在二人大概已经远离剑南约有四十至七十里地了。 于是姜夜翻身下马，准备拿出舆图根据周围关键地形来确认自身位置。 马背，王婉凝紧跟其后，也轻轻飘落于旁侧的地面。 “嘭！”沟通目神虚鉴生，姜夜开始观察附近的环境。 此地还属于平原，周侧有小片的竹林和一条小河，三方环绕有山，只有继续往北的位置还算平坦。 看完关键地形，姜夜低头指着舆图，道： “我们现在大概离桐离县还有二十里地，不过马儿载着两人，也不可能一刻不停的跑。 接下来还是先找个地方补充下水粮。 之后继续出发，直至到桐离县了再停。” “好。”王婉凝赞同道。 于是姜夜拉着缰绳，朝北漫步而去。 其后，王婉凝提着裙摆小步跟上。 … … 在姜夜的北边，约十里地的位置，有间客栈独自矗立于空旷的平野。 此刻，一个面色极为苍白，且脸颊有两大坨红晕的童子从灌木中走出，跑到客栈木阶前。 喘了几口气，平息下来后在旁侧的泥地啐了一口，骂道：“这些天，真他妈的晦气！” 客栈内，骨瘦嶙峋、青舌足有五寸的东家听到动静，于是甩着舌头大步走出，定神后看清他的狼狈模样，奇道： “笔童？你前些天不是去清屏县了吗？怎么这般姿态，难不成是遇到那位下凡的雷神了？” “别提了，我算是晦气死了。 好不容易遇到伏尸之祸这样的天赐良机，可还没跟着尸群饱餐几日，就遇到几百个除妖直使前来清缴，还他妈有一位天神下凡！ 之后要不是我机灵，在天神施法前逃离战场，恐怕就和紫狐她们一样，死在清屏了。” “哦，难怪啊。”店家点点头，而后极为好奇的继续问道：“那你后来去了哪里？” 笔童摇摇头，两侧肉嘟嘟的白皮晃了晃，道：“唉，之后我去了古塘。” “古塘？好地方啊，我听说那儿的除妖直使全部战死了，还因为鬼母的缘故阴气浓郁了很多，你怎么没留在那里？” 看了眼东家的斗鸡眼，笔童哼道：“你懂个屁！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好，我当然留了，可你知道我去了古塘后遇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他妈遇到了个将军带着万人军队在屠山！你是没看到，那天附近山脉精怪流的血，都可以装一条河了！” “噗……”东家憋着笑：“是有点惨，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去桐离县碰碰运气？” 笔童拾级而上，走上客栈： “不了，我先在你的客栈待些日子吧，我就不信，我他妈总不至于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人族的气血直使吧。” “哼哼，而且这里这么偏僻，说不定还能钓两个流民吃吃。” 第四十八章:笔童:我的心，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 牵着枣红马行走了约半个时辰，姜夜拿起挂在马鞍上的竹筒，仰头喝了几口清泉。 而后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嘴角，道： “才女，前面那竹林旁的房屋似乎是间客栈，我们先去那歇会儿，等下午天气凉快些了再继续赶路，如何？” 王婉凝正擦拭着遮掩在丝巾下的额鬓，此刻颔首赞同道：“好，正好可以补充下水粮。” “嗯。”听其同意，于是姜夜把竹筒挂回马鞍，接着拉起缰绳往客栈的方向前去。 炎日下，二人一马冒着白烟在路边零零散散的蒲公英、积雪草之间快步前行。 与此同时，在他们前方一百丈的位置，客栈纸窗后有四对眼珠正随着他们的前行而不断转变着角度。 “我眼睛糊看不清，不过听这声音，是又来人了？”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 “对，好像来了二人一马，勉强够吃吧。”稚嫩的声音回道。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闻言跟着道： “桀桀桀，先别这么快动手，得想办法留他二人住一晚，让我魇一下。 只要将他二人魇了，那我就只需再魇两千九百九十八人就能化狐了！” “还剩这么多？你总共要魇多少人来着？” “三千。” “……”旁侧的三只精怪闻言沉默了。 “合着你连一个人都还没魇过？”一个大舌头的声音打破沉寂回道。 “这、这不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机会，之前我住在白山的时候，路过的百姓都被乘黄的手下给抓走了，根本没我的份……” 嘶哑的声音回道。 “……”大舌头听此言沉吟片刻，而后道： “你这比笔童还惨呐，他至少还饱餐了几日…… 不过看在你交钱的份上，留他二人活一晚也没问题，就暂定明日食用。 笔童兄弟、美人首，二位没意见吧。” “奴家还不饿。”见他询问，妩媚的声音快速回道。 稚嫩的声音也跟着：“哼，只要不遇到除妖直使，一切好说。” “那等会儿……” 四精怪交谈之间，姜夜已经到了客栈旁的竹林。 此时他正在换靛青右衽，而原来身上穿着的冥色红纹则已放入了包内。 毕竟此行是为除妖鬼，穿着官袍太过张扬，容易将它们吓跑。 钓鱼之道，博大精深。 俄顷。 “青田客栈。” 换好衣物的姜夜带着王婉凝行到木阶前，看到客栈正门上的牌匾后，轻声念道。 而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客栈的外形布局。 这客栈一楼正前方是几扇雕有纸糊窗柩的木门，其余皆关，只有正门大开，显现出了里头的酒柜、案桌等物件。 布局倒也没什么异样，中规中矩。 接着抬眉向上，入目的则是七八个挂在檐下的红灯笼，而在其后，还是十几扇雕花绛窗。 熏风吹来，窗前灯笼下垂落的赤色流苏开始左右摇晃，似在起舞。 打量完客栈上下的外形，姜夜低头开始思量。 红木黑瓦，这间客栈总体看着倒还尚可，内外干净、整洁，一眼望去极为舒适。 且位置也是挺好，周围有竹林环绕、小溪流淌，显得幽静、自然。 若是出游路过急需借宿，住在此地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唯有一点让姜夜对这几乎完美的客栈隐隐起了戒心。 那就是舆图上根本没标记此地有建筑存在。 而除妖司下发的舆图，一般都是最新地况。 一旦所属区域有建筑新增或是地貌突改，专门画舆图的职方氏知晓后都会制作新舆图送往除妖司和各军部。 ‘舆图肯定没问题，且这客栈看上去这么新，莫不是……’正思量间，客栈内突然走出一道身影。 穿着青色右衽的东家跨出门槛，站定后对姜夜作揖道：“二位客人，来此是要打火还是住店？” “嗯？”声音随人影突如其来，打断了姜夜的思绪，于是他循声看去。 发现来人是一位鸠形鹄面的清瘦男子。 且观其服饰、听其言语，似乎是此地的东家。 于是姜夜回道：“打火。” 东家闻言，僵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轻轻点头，转身走入正门：“客人里面请。” “嗯。”姜、王二人紧随其后。 等进了屋内，游目四顾，姜夜发现内里长椅、圆桌等供人休憩吃饭的桌椅众多。 但是没人。 荫凉、空旷、宁静…… “咔。”淡淡的危机感使他左手不自觉的握住刀柄。 龙骧虎步的走到木门后侧拉出两个木凳，在就近的圆桌旁坐下。 其侧，王婉凝藏于大袖中的纤掌也是青光隐现，在他身旁提裙而坐。 见他二人选好位置，东家再次上前问道：“客人，要吃些什么？本店有……” “随便来些小菜，再来两壶酒，还有，给我的竹筒灌满水。”姜夜未听其回复，直接递过竹筒答道。 “好，客人稍等。”东家双手接过，颔首转身走入后堂。 原地，静默注视着他背影的姜夜等其消失在帐布后，侧身凑到王婉凝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 … “笔童呢？怎么不见了？” 等东家走到后堂，注意到此地只有美人和老者，不见稚童，于是问道。 “他看清此次前来的男子面容后就提着木桶，翻窗跑了。” 见老者不语，于是美人指着后堂大开的窗户回道。 “……”东家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情况？之前还嚷嚷着要住几天……” “算了不管他，接下来我会施展点法术，让外头下点雨，等到了晚上，夜路不好走，他二人不就只能乖乖留下了吗。 到时候，魇精，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东家右手抬起一攥，道。 “哈哈哈，多谢蛤蟆大哥！”老者闻言大笑。 其旁，美人也是玉手捂嘴：“蛤蟆哥哥，那奴家今晚也可以，为所欲为吗？” “当然！交了钱的都可以为所……” 后堂的三精正为接下来的计划而兴奋不已。 但它们不知，此刻帐布后。 被王婉凝施加障眼法的姜夜正轻轻推开刀镡。 寒光瞬间充斥于外堂的所有角落。 ‘为所欲为？’ … … “他妈的，他妈的！碰到鬼了！” 客栈外，笔童提着个木桶正朝北撒腿狂奔。 原因是他成精后有个特殊天赋，能提前感知到危险的来临。 如之前每当遇到除妖直使的时候，他的心跳速度都会比平常要快不少。 然而，在姜夜踏入客栈的刹那。 “突突突突突突……”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不是加快速度这么简单了。 而是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第四十九章:这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梦吗? 大拇指稍一用力。 “锵啷。”沉重的刀镡在轻鸣声中缓缓离鞘。 目光如炬，姜夜锁定着后堂三只谋划鬼蜮伎俩的精怪，正欲拔刀来场屠杀。 突地，一只温润的柔荑按住他的左手。 施展了障眼法的王婉凝将他拉离帐布，而后小声道： “直使，这三只精怪实力不俗，尤其是那青脸东家，我感觉比白猿都要强上许多，先别贸然动手。” “比白猿还强？”姜夜闻言一奇。 虽说白猿当初被苏雨一刀秒了，但那是因为苏雨统领在即。 且根据事后王琦的说法，白猿的实力没十个直使可拦不下来。 这东家若是比白猿强的话，那估计可对线统领了，绝非此刻的姜夜可敌。 不过有王婉凝这行者之士在倒也说不定，于是他继续道：“不是有障眼法吗？突袭他还不行吗？” 王婉凝摇头：“一旦动手，气血是遮掩不住的。 且此二精一个是美人首一个是魇精，都会魅惑之道，不算太弱。 若是之后打起来我可以牵制住二精，但那蛤蟆精我就没办法了。” “若是你我联手，就光对付蛤蟆精一个呢？”姜夜再次问道。 毕竟他不像王婉凝一样有各种妙术，无法知晓彼此间的实力差距。 “这……直使主攻，我在旁干扰，他虽会术法，但肉身孱弱，凭借直使的九牛劲道，可以一试。”王婉凝闻言思量了会，终于轻点下巴认同道。 “好，那就等晚上吧，找机会先杀了魇精和美人首再说。” “嗯。” 暂定计划后，姜夜和王婉凝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静默看着洒落门外的金灿日羲和妩媚起舞的粉色康乃馨。 “呼——” 心神正沉浸在炎日阴荫的美景中，倏然，风起云涌、天色大变。 门前倾泄的阳光突然被厚厚的云层阻断，地面湿气上浮，大风呼啸而来。 “滴答……滴答。” 而后，先是如米粒大小的水珠从暗沉的天空洒落，被风吹动后斜触地面。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会，少顷，雨势开始加大，如同密集的黄豆，沉沉敲打在门外的枝丫、路边。 在木阶前的泥地上溅出一个个小坑。 “怎么突然下雨了呢？看这势头，怕是不好出门了啊。” 这时，东家似才听到动静，撩开后堂的帐布，一脸惊奇的走到门口。 在姜夜身旁与二人一起静默眺望了一会儿雨势，倏地鼻子翕动，似闻到了后堂飘来的菜香，于是东家扭头道： “二位客人，你们的饭菜快好了，我去为你们取来。” 正沟通虚鉴生观察着门外的倾盆大雨，听到他的话语姜夜随口道：“多谢东家。” 等东家走后，心中继续暗忖： ‘这雨似乎只下在以客栈为中心的方圆一里，若是稍微往前走些，必能发现异样……’ “客人，酒菜来了。”正沉思着，东家双手拖着装有小菜、美酒的木盘从后堂走出，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夜见此在桌边放下碎银：“东家，酒钱。” “多谢客人。”把饭菜小心放下，东家拿起桌上的银两起身回了后堂。 桌前。 看着翻滚在金灿灿油汁中的禽肉，姜夜先是用虚鉴生探查了一番，接着瞄了眼王婉凝。 王婉凝瞬间明白其意，眸中碧青一闪而逝，没发现异样，于是轻轻摇头。 … … “蛤蟆大哥，怎么不在饭菜里下毒？”等东家再度回到后堂，魇精奇怪的问道。 “因为那男的给钱了，”东家掂了掂手上的小碎银：“做买卖得讲究诚信，不论对象是精怪还是人。” “啊？那晚上之事……” “不过他们没给买命钱。”东家话锋一转打断道。 而后尖嘴一张，舌头弹出将飞在美人首周边的一只蚊子拉回吞下。 “晚上一个个来，先让魇精将他二人魇一下，而后美人首自便，等明日再将此二人分食。” “嘭！”东家的头突然变成了三角蛤蟆，狞笑道。 “全听蛤蟆大哥安排。”魇精和美人首见他此刻的模样略有惧意的齐声道。 … … 戊时，因大雨，黑夜提前降临。 “东家，这雨不停我二人倒是不好走了，不如给我们安排下房间吧。” 在屋檐下瞄了眼天空，姜夜走到酒柜前，在案桌上屈指一扣，放下碎银道。 “这是我二人的路引。”接着又拿出户籍证明，毕竟做戏得做全。 “好，客人二楼请。”东家搂回银子，但并未去看姜夜拿出的路引。 将银子塞入袖中暗袋后，他起身带二人往楼梯走去。 俄顷，三人到了二层。 东家指着两间房间，递过两个铜匙：“客人，这是你们的房间。” “单间就够了。”姜夜从他掌心只拿起了一个铜匙。 东家见此会心一笑，默默离开。 等东家下了二楼，姜夜才插入铜匙，旋转。 “嘎吱。”推开门带王婉凝入内后，姜夜侧头道：“才女，等会你别睡。” … … 亥时。 客栈外的雨渐渐停息，夜行生物纷纷离开巢穴开始寻找猎物。 “那我去了？”披着绿袍，身长六尺的老者一对绿豆眼瞥向东家，问道。 “嗯，难不成还要我们在旁看着？快去快回，那男子相貌尚可，美人首可急得很。” 东家负手一笑。 “哪有……” “好，我马上回来。”不管旁侧美人首的娇语，魇精搓搓手走出后堂。 第一次魇人，有点小激动。 以前听那些老前辈说过，他这类精虽然现实中唯唯诺诺，可一旦入梦，那就是梦境的主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且要是能连续魇成功三千个人，甚至能从老鼠变为狐狸。 算是一种晋升。 “期待啊……” 带着莫名的兴奋，他踮着脚轻轻走到姜夜二人的客房门口。 先是戳破纸窗，往里面瞄了一眼。 视线中，床榻上的男女呼吸都极为缓慢、均匀，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 于是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吸着肚子从缝中穿过，小步挪到仰天入寐的一男一女前。 从怀中掏出玉笏。 此生第一次，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玉笏轻轻触及姜夜的额头：“入梦。” … … 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深，只知四方一望无际、寂寥高远。 “这个梦怎么空荡荡的？”短暂的失神后，魇精疑惑道。 而后想要去周围寻找一下此梦的主人。 正要前行，倏然两道缥缈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使他动作一滞。 “冲龙玉，给老娘死！” “嘿，这小石子有什么用，有种你拿陨星来砸我啊！” “哼，陨星就陨星，你以为老娘做不到吗？” 两道缥缈的声音说完，“轰——”剧烈的空气摩擦声突然从高天传来。 “嗯？”感知到异常的魇精缓缓抬头。 仰脖定神后，绿豆般的双眼瞬间扩如瓷碗。 “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几颗不知方圆几何、但能遮蔽整片天空的陨星，带着沛然不可御之的燎原烈火。 从高天向他砸来！ “呼——”剧烈的风、炙热的焰，无丝毫停滞，瞬间将愣在原地的魇精笼罩。 “嘭！！！” …… 地府报到的时候魇精还是不能理解。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梦吗？” 牛头、马面：“？” 第五十章:十步杀一精，千里不留行。 亥时一刻。 “魇精怎么还没回来？”身着海棠色对襟的瓜子脸佳人看向东家道。 东家甩了甩舌头，也是有些疑惑： “一刻钟的时间，魇两个人而已，虽说那男子有气血傍身梦境比较麻烦，但也完全够了的……走，上去看看。” 美人首点头，跟在三角蛤蟆身后，轻手轻脚踩着木阶朝姜夜的房门行去。 俄顷。 在方才魇精戳破纸窗的位置，东家左眼凑了上去。 “呼——嘘——”沉重的呼吸声从睡在外侧的男子身上传来。 而内侧的女人则是蜷缩在墙，说着梦话：“喝！再来一百斤……” “怎么样？”美人首站在东家身后小声问道。 “奇怪，魇精不在。”东家回头道。 “不会和笔童一样莫名跑了吧？是那男的有问题？”美人首推测道。 东家点头：“估计是他发现那男子气血内蕴所以逃掉了，耗子就是耗子，胆子小。” 接着向美人首问道：“现在怎么说，你还要上吗？不上我就先把他们处理掉了，省了夜长梦多。” 美人首闻言权衡一番，道：“如此良机，还是值得一试的。” “好，这次我在门口守着，你搞快点。”东家走到门旁的过道靠墙站着道。 “放心。”美人首点点头。 “嘎吱。”小心推开门，双手压住胸襟、提着臀侧身从门缝挪入。 轻轻褪去自己的对襟外衫往后一抛，美人首小步靠近。 “唰——”海棠对襟在空中上下翻转，最后飘落在地时竟变成了一片枯叶。 款款走到床榻前，看着仰天闭眸的姜夜，美人首俯下身子、张开樱唇缓缓靠近姜夜的嘴，并开始吸气。 “呼……” 就在双唇快要接触的时候。 “喝酒！”王婉凝突然一个侧身，一条雪白的长腿从被褥探出，用力搭在姜夜腰上。 “什么？”美人首被吓了一跳，快速起身想要逃离。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姜夜已被这一声“梦呓”喊醒。 “锵——”睁眸，拔刀。 临死前，美人首似乎听到了猛虎的咆哮，震荡着她的心神。 而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正站在床榻边喷涌血泉。 “那是我吗？原来是一具枯骨，好丑……” “咕噜咚……” 一颗还红唇微张的美人头颅滚落在地。 “怎么回事？”东家听到动静迅速破门而入。 等踏进房间，他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无头身子正后仰着倒下。 而床榻前。 靛青右衽的男子正站着擦拭长刀，其后，花冠美人轻轻披上胭脂外衫注视着擦刀的男子。 “蛤蟆精，害了几人？”姜夜用麻布摩挲着刀刃，头也不抬的轻声问道。 “你是除妖直使？你可知……”东家瞬间变作穿着青色右衽的直立蛤蟆反问道。 “不说就给我死！”姜夜也不听他废话，直接猛地踏步，右手刀花一甩，疾冲向前。 九牛之力，二者不过一丈距离，瞬息已至此精身前。 双手握着刀柄，力道集中于刀尖，迅猛下劈。 “呲……”一阵撕帛声传来，刀锋很轻松的就劈开了蛤蟆精的身躯。 不出所料，只是击穿了其用泡沫变出的假身。 “噗。”姜夜因一击打空正双手泄力的同时，一个泡泡在过道膨开，蛤蟆精的身影于气雾中重新凝聚。 等身形稳固了，他看了眼继续杀来的姜夜，右手一攥。 “嘭——”数十道快速流动的水剑凭空出现。 青色的食指带着涟漪轻轻一点，“咻。”水剑发出尖锐的声音向姜夜刺去。 “才女。”对面，见蛤蟆精施展攻伐手段，姜夜不管不顾，继续压低身子直冲。 其后的王婉凝刚刚走出房门，见水行神通打来，右掌抬起而后纤细五指分开，青色光芒在掌心一闪而逝。 “嗤……”炙热将水剑纷纷蒸发。 与此同时，一步不停的姜夜似提前算好时间般从蒸发成气雾的水刀中穿过，接着震刀横斩。 “刺啦。”又是一道假身。 “噗。”在过道尽头再次凝聚的蛤蟆精眉头一簇：“还有个行者。” 不过他成精多年手段繁多，此刻倒也不惧，见姜夜紧追不舍。 直接双手一扣，向天道借用水行权柄。 “嘭！嘭！嘭！”腹内接连发出几道闷响。 下一瞬，三道一模一样的蛤蟆身躯从他体内走出。 而后四只蛤蟆皆是双拳一握，大腿膨胀，跺地间巨力将木板击穿。 飞至空中的时候，利刺从被蹼连着的指尖伸出，抓向姜夜。 “锵！！”寒光一闪。 姜夜从左往右一个横斩格挡下四只蛤蟆精的来袭。 “嘭！”力道打崩右边的墙面，而后趁蛤蟆精后退的间隙，顺势长刀反握，再从右往左来了个回击。 在姜夜劈向四只蛤蟆的同时。 “沉睡！”王婉凝双手一合，青色的光球凝聚其间。 见刀光和魅惑之声同时袭来，蛤蟆精却丝毫不惧。 因为他的水行权柄已经开启。 “哗——”体表突然浮现的水流疾速奔腾，如同给他穿了一套坚硬的盔甲，将魅惑之声阻挡在外。 下一瞬，姜夜的长刀劈在其上，却如同击打金铁一般被反震的连连后退。 直至用刀刺入地板、半跪在地才稳住身子，而后虎口随刀柄的震颤开始隐隐作痛。 “打不动了吧？现在，攻守易形了！” 蛤蟆精见他攻击不再作效，周身闪耀着水行的光芒，狞笑捏拳沉步逼近。 行走间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涎水：“我还没吃过除妖直使……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蛤蟆也配吃虎？” 看着逐渐靠近的四只蛤蟆，姜夜扔下长刀，从怀中拿出小药瓶迅速倒出一粒吞下，道。 “哈哈哈，现在配不配你说了可不算。”走到姜夜身前，蛤蟆精俯瞰着他笑道。 “雷。”姜夜仰视着他，轻语道。 “什么？”蛤蟆精戏谑的俯下身子，手扩在耳边，装作聆听的样子。 短暂的宁静。 下一瞬。 “嘭！！！”客栈被突然从高天劈落的银线穿透、炸裂。 … … 亥时三刻。 “直使，有了这只蛤蟆精的头，应该能换到破解阴煞之法的药方了。” 王婉凝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蛤蟆精的残躯，惊喜道。 姜夜正数着小药瓶中红丸的数量，听到她的话语也是一笑：“此次出行的基本目标算是完成了。” “那我们立刻回去吗？”王婉凝斩下蛤蟆精的头颅道。 “不，你先回去吧，我想继续出发去各地看看。 连这种离剑南不是特别远的地方都有精怪客栈作乱。 那远离各地除妖司的地方该有多乱……难以想象。” “这……可是白芷的阴煞急需破解……那我就不和直使前去了，得先回剑南。” “嗯，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月光下，二人相对作揖，在客栈前相反着离去。 等王婉凝离开了，姜夜左手拿起酒囊对月灌了一口，“哈。”用力咽下琼浆。 而后放回酒囊握住腰刀，右手牵着马朝北方而去。 仗剑一长笑，出门游四方。 雄心吞宇宙，侠骨耐风霜。 第五十一章:龙、乘黄、火怪、夜游神 七月初七，夜。 亥时四刻。 天阶夜色凉如水。 在客栈往北的官道上，姜夜身披月华纱衣牵着马儿悠悠行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 正欲迎着清风继续前行，突地，大片的云朵从远方飘来，遮蔽了琼玉向下洒落的月华。 这使得四周本就不是特别清晰明亮的环境瞬间变得更加暗沉。 “嘭！”见此情形，姜夜气血上涌，双眸隐约有赤红迸现。 “啪嗒。”轻轻跃到旁侧的大石上，在目神的加持下姜夜眺望了一下前方的地势。 发现在无光源、黑黢黢的环境中，有座巨岳拔地而起，腰身萦绕着云层，耸立在前方官道的尽头。 此时，他距离桐离县最近的下辖乡镇大概还有七里地。 从怀中拿出舆图翻开看了看，而后抬眉对比了一下眼前的大山，此山似乎是舆图上所写的白山。 接着低眉根据舆图比例估计了一下白山所属山脉的纵横长度，姜夜把舆图叠好收入怀中。 而后开始思量：‘这连绵山脉横亘于前，就算绕开这座巨岳，到了旁侧依旧要翻过山岭，不如直行。’ ‘不过现在还是先找颗大树凑合一晚，山上夜路可不太好走。’从大石上跳下，姜夜牵着马行至官道旁的丛林。 他打算在粗些的枝丫上躺一晚，明早再翻过前方的白山。 其实他此行并无明确目的，就是想做个游侠，去桐离县等除妖司势力薄弱的地带看看。 沿途若是遇到害人妖鬼，则拔刀诛之。 反正现在剑南并无要事，他又处于休沐期间，只要能在全郡围剿妖鬼之役开始前回到剑南就行。 至于未知之地的危险……有红丸和腰间内里的木锤在，倒也不用太过担忧自身的安全。 毕竟方才他动用掌心雷一击杀死蛤蟆精的情景，已经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总结一番就是：没吃红丸的他是处于中游层次的老直使。 而吃了红丸，那他就可比拟甚至超越普通的统领。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一些未知原因，他服用红丸后并不会有虚弱状态。 而此刻他怀中的药瓶内，还剩九枚红丸。 … … 把骏马拴在一颗榆树旁，而后姜夜屈膝下沉、跃起，跳到榆树枝丫上找了个宽厚的位置双手枕头躺下。 同时气血涌动，体表炙热的温度用于抵抗湿寒和驱赶树上的昆虫。 他打算就在此树凑合着休憩一晚。 看了眼暗沉的天空，闭目正欲来个五感不褪的浅度睡眠。 “吱……吱……”倏地，安静下来后的树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烦人的虫叫，听的头疼…… ……听？对了，距离打通冲龙玉也有些时日了。 不如试着沟通一下聪神通仲众，看能不能成。’ 听到树林的虫鸣，姜夜突发奇想，而后气血上涌至双耳。 三息过后。 “嘭！”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聪神通仲众的位置被他打通了。 “？？？”感知到耳中的异样，姜夜猛地睁开双眼，头脑一阵迷糊。 ‘什么情况？？我现在打通一神变得这么容易了？’ 姜夜清楚的记得之前他沟通目神虚鉴生和鼻神冲龙玉的时候，明明还要气血循环几个周天的。 可现在，就解个小号的时间，聪神成功了？ “……”在树上沉吟许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姜夜气血连续运转。 俄顷。 “嘭！嘭！嘭！嘭！嘭！” 接连五道闷响从体内各处传出。 “？” 在枝丫上翻身坐起，姜夜眉头一皱倦意全无。 这上八景的诸神，就这么全打通了？ ‘苏大哥不是四星王侯之命吗，可我记得他在九牛翘关境的时候也只打通了五神来着。 那我这接连打通六神的，算什么命格？’ 直接天道之子了？ 虽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 ‘或许和我拥有短暂化身雷公的能力有关？’姜夜想起了梦中几个体内神对他的称呼。 显然，体内二十四神是把他误认成雷公的下凡体了。 摇头蹙眉，此事若细究原因，思绪万千、一时间难以捋清，还不如先尝试一下新开六神的玄妙之处。 于是气血再次涌动。 “嘭……”接连六道闷响。 打通发神，摸摸发质似乎变得柔顺了些，连带着头皮都坚韧了不少……可这对搏斗几乎没用，下一个。 打通脑神，一股清凉之感瞬间涌入识海，似乎有能让人沉着冷静的作用，这能力对付会魅惑之道的妖鬼用处极大……不错。 打通舌神，一些复杂的信息逐渐传入脑中，好像是关于探查体内暗伤的，且还能察觉食物中藏有的毒素……还行。 打通齿神，牙变硬了……几乎没用。 打通口神，似乎对音波类神通有加持，可以对付魂体……不错。 打通聪神，听觉瞬间变得极为灵敏……同时，远处一些微弱的声音逐渐传入耳中。 … … “乘黄大王说了，还要再抓三十二人才行。”沉闷的声音道。 “还没凑够百人吗？”另一道尖锐的声音回道。 “凑齐百人哪有这么容易，有除妖直使四处巡逻啊。 说起来，附近那个除妖司虽然人少了点。 但各个身藏绝活，放毒、下蛊、偷袭、媚药…… 阴险之道样样精通，简直比我这狗精还狗！” “……”尖锐的声音闻言沉默了一会，扯回话题道：“乘黄大王不是不吃人的吗？这次抓这么多人做什么。” “秘密。”沉闷的声音道，而后过了三息，又小声道：“我告诉你了，你千万别和其他精怪讲。” “放心，我河马精向来嘴巴就不大！”尖锐的声音保证道。 “好……乘黄大王抓人其实是因为，山脉里有龙出现了……”狗精使劲压低声音道。 “龙？？”河马精大惊，那可是足以比肩天神的生灵！ 大惊完之后，河马精转头一想‘龙有多厉害关我屁事。’，于是道：“那和乘黄大王有什么关系呢？” “乘黄大王想和龙换些鳞片，那龙同意交换，但是只接受用不惑草来换。” “不惑草？是不是那种只有人族童子身才有一定几率能遇见的仙草？” “对！就是这个，大王说了，山脉里就有不惑草，而百人分散寻找最为合适。 因为人多了会把仙草吓跑，少了又可能会遗漏某些区域，百人左右最佳。” “不过寻草之事跟我们没关系。”狗精笑道： “对了，过几天火怪要去桐离县抓些童男童女，到时候我俩可以偷偷跟上去捞点好处，若能抓些老家伙吃吃也不错啊。” “火怪？他敢独自去县里？”河马精有些不信。 “有夜游神跟着呢，他俩联手都可以和乘黄大王抗衡了，不过真打起来肯定还是大王厉害。”狗精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还挺期待的。 走吧，先完成大王的差事，去其他地方找找有没有路过的人族。”河马精道。 “好……”二精说笑着正欲离开。 突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森寒的刀光使得林中的气温瞬间降低了不少。 “把火怪和夜游神的事情给我说下，否则，死！” 第五十二章:笔童的投名状 沟通聪神通仲众后，听到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白山有妖王？’姜夜略有疑惑。 于是从怀中拿出舆图，翻开副页。 快速阅读了一会儿，发现其中有段介绍和白山有关。 于是双眸一定，开始细细品读那一页的内容。 《天南郡舆图概要》 职方氏，莲香所撰： …… 天南、游云二郡作为圣朝西南诸郡中最重要的两个边郡。 各处险要之所自是有重兵把手。 如天南郡偏北地带有条横断东西、纵贯南北的巨型山脉——景霞山脉。 此山脉自西边鹊山为始，中段璐山、白山、青丘山、云落山等诸多山岳绵延不断，直至东部鞍山为终。 各山接连之地基本都有军部、除妖司和信仰祖先的地方家族势力驻兵镇守。 其中，只有两座山岳是个例外，即白山和青丘山。 因为此二山分别有不吃人的妖王乘黄和狐族三大亲近人族的氏族居住，且二者与天南郡接壤的国邦山鬼有怨。 于是圣朝在此二山并未设立军镇，而是巧借异族之力用以抵抗山鬼。 不过妖心难测，为防止将来山鬼入侵时因二大势力的逃离使得圣朝南部防守出现空缺。 是以陛下在流过二山后侧的江河中各册封了一位河神。 即黑水将军和党进将军，让他二神镇…… …… 正要继续阅读，倏地，姜夜突然皱眉抬首。 因为他听到远方窃窃私语的声音说：“……火怪要去桐离县里抓些童男童女……” 听到这几个字眼，他连忙将舆图和副页收好，而后握紧腰刀、屈膝一跃离开榆树枝丫。 如矫健的猿猴般在林中快速穿行。 俄顷。 官道外的森林中， 靠近汩汩清泉的一颗大石旁。 “谁？！”河马精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握紧长矛回头张望。 与此同时，他旁侧的狗精却没有任何探查声音来源的动作。 而是浑身一颤，汗毛竖起，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此刻他狗头下那粗短的脖子旁紧贴着一把森寒的长刀。 “到底是哪个山头的精怪？莫非是含羞草？藏头露尾之辈，给爷爷出来！”不知此时兄弟被刀，河马精继续斥道。 然而环绕一番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转过头来。 看着面前的狗精和持刀立于狗精旁的除妖直使摇头晃脑道： “这暗中之精估计是只怂耗子，见我等强壮的模样，知晓我二精不好惹，于是不敢露脸，狗兄你说是吧。” “……”狗精闻言瞄了眼左侧的玄青束袖，接着眼珠右移看了眼鼻孔正面对着自己的河马精。 “咕噜。”他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小声试探道：“兄弟……你眼睛是瞎了吗？” “对！”河马精用力点头： “狗兄说的没错！我昨天确实偷了你二两银子，不过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说的什么鸟话，被下毒了？’狗精看他跟吃了毒蘑菇似的状态，心沉谷底。 接着眸中寒光一闪，悄悄撸起袖子，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正欲求饶。 “说吧，火怪和夜游神打算什么时候去桐离县？具体是哪个乡村？到底有多少精怪参与其中？” 这时，长刀的主人，一位面容白皙俊俏的除妖直使低声道。 狗精听她开口，一个哆嗦：“上使……这我不太清楚……我都是听……” “嗯？”秦玉单边的秋娘眉微微挑起，刀锋噌的埋入狗精的脖颈，压出一道血痕。 “嘶……”感知脖子一痛，狗精心脏狂跳，急促道：“上使饶命！我、我都是听乘黄大王的手下说的……” “乘黄大王的手下？”秦玉闻言一奇，把长刀放下：“你不是白山的精怪？” 见脖颈的寒铁消失，狗精总算松了口气，于是舔着脸凑上谄媚道： “我是云落山的精怪，只是最近来白山投奔一位狼精亲戚。 此次出来抓人主要是帮我那亲戚和河马兄完成差事，而关于火怪的事情我就只知道我刚刚说的那些……” 话未说完。 “锵——” 一颗狗头滚落在地。 秦玉面无表情的甩了个刀花，洒掉刀刃上的狗血。 “浪费姑奶奶的时间。”轻哼一声，抬脚越过狗精的残躯，秦玉朝着小溪走去。 因为此刻河马精正在小溪里快乐的打滚。 见此妖药效未过，轻脚走近的秦玉话都懒得问，直接用力一掷。 “刺啦！”长刀瞬间穿透了河马精的额头，血水迸溅而出，染红了清泉的泔水。 依靠着提前布下的毒气轻松将二精解决后，秦玉从小臂拿下缠绕的丝巾开始擦拭自己的长刀。 心中则是不断思量： ‘得赶紧把此事报告给司里，没想到火怪和夜游神居然联手了，接下来可能需要向外县求援……’ 俄顷，将刀刃擦拭干净后，一个刀花收刀入鞘。 接着拿出一个香囊，上前打开口子分别朝两具尸体抛了点粉末。 “呲呲……”下一瞬，尸身依次传来了烧灼的声音。 见粉末作效，秦玉静立片刻，而后握紧腰刀疾行离开。 “沙沙……”此地随她脚步声的远离逐渐陷入沉寂。 一刻钟后。 当溪旁的虫鸣声再度响起，姜夜从距离狗精尸体南侧二十丈外的女贞树干后走出。 捂着鼻子缓步依次走到狗精和河马精的尸体旁看了看。 “嗤——”腥臭的白雾不断上浮。 经过一段时间的烧灼，二精的尸体已经被腐蚀的看不出原样了。 沉吟片刻，他在尸体旁搜寻了一番。 发现刚刚那除妖直使并未留下会暴露个人信息的痕迹，于是姜夜也是握着腰刀大步离去。 “桐离县的除妖直使做事还挺稳健的，值得学习。” … … 回到原来的榆树枝丫上。 从马鞍上拿出酒囊，姜夜靠着树干缓缓躺下。 就这样静等了半个时辰，林外始终没有任何特殊的动响传来。 于是仰头看着玉盘，左手抱着长刀，右手抬起灌了口琼浆。 七夕节的夜晚，在荒无人烟的野外。 卧看牵牛织女星。 心头思绪万千。 “白山妖物势力太过复杂，乘黄、火怪、夜游神……” “敢明目张胆入县抓人……火怪和夜游神可能都是校尉级别的战力。” “还有乘黄之事，虽然它暂时没有杀人的行迹。 但除妖司不可能会容忍它继续抓人，定会前来讨伐，若是那时候火怪和夜游神趁机入县……” “两个校尉级战力，有点麻烦。” “也不知明天翻过白山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哪只不开眼的精怪前来抓我。” … … 子时，白山山脚。 “牛哥，我能加入你们白山吗？” 笔童仰头对着一只强壮的牛精问道。 牛精闻言鼻子哼出两道白气： “想入我白山？可以，去抓个人过来，我们大王最近这段时间很需要人。” “人？大哥放心！我来白山的路上，在距离此地七八里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穿碧青右衽的男子在树上睡觉。 估计是去桐离县的游人。” “现在他可能离开原地了，不过等明天他上山的时候我会立刻将他抓来献给大王。”笔童右手一捏，狰狞道。 “桀桀桀桀。” 第五十三章:快跑!!! 东方红，太阳升。 七月初八，新的一天在吱吱虫叫、呦呦鹿鸣声中悄然而至。 卯时。 距离白山山脚八里的一处陡坡上。 两道身影迎着晨曦缓缓走上坡顶。 因昨夜笔童从牛精口中得知了，加入乘黄大王麾下必须抓到人才行。 于是今早天一亮，他就拿着自己仅剩的几枚服气之果在附近找了一头早起的狼精。 希望狼精能帮他抓住昨夜看到的那个碧青右衽男子。 正巧狼精要出山寻觅自己的亲戚，见有服气之果拿，又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于是稍一思量便同意了。 此刻，二者正踮脚眺望着处于山坡南侧二里外的森林。 “你昨晚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来，还要等到今早？不然现在也不用到处找他的踪迹了。” 对着森林扫视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异样，于是狼精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当时那里有个除妖直使在附近巡逻，我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逗留啊。”笔童听他的询问愁眉苦脸的回道。 “除妖直使？昨晚白山附近有除妖直使在？”狼精闻言心中略感不妙。 笔童轻微颔首道：“对啊，就是看她走了我才敢继续赶往白山。” “好吧……”狼精沉吟一番后继续道：“那你在那段时间有没有遇到过一只狗精？” “狗精？”笔童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摇头道：“没有，就看见那除妖直使急匆匆的路过，没有其他精怪在旁。” “那就好。”狼精听此言松了口气，想着自己那亲戚估计是在哪个嘎啦里睡着还没醒，于是面表浮现一抹笑意，道： “那他估计没事，走，还是先去帮笔童兄抓住那个男子吧。” “多谢狼哥！” “没事，都是应该的，毕竟你给了果子。” 说罢，二精走下山坡，使用妖法向南侧的森林快速挪动。 一刻钟后。 白山外的官道上。 身着碧青右衽的姜夜正骑着枣红骏马在官道上策马狂奔着。 不过他此时准备前往的目的地不是白山后的桐离，而是剑南。 这是他经过一晚上的纠结最终做出的决定。 昨晚，月下饮酒的他本来有两个选择萦绕心头而始终犹豫不决。 一个是：翻过白山去桐离县，反正还有一次变雷公的机会，有半个时辰的无敌，怕什么，只是去看看火怪和夜游神要搞什么花样又不会出事。 顺便过山的路上试着找下那所谓的不惑仙草，说不定凑巧就遇到了。 另一个念头是：即使我现在吃了红丸可也就勉强达到统领的水准，而山里三个大妖估计都堪比校尉。 又何必独自趟这趟浑水？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回去叫人。 纠结中直至今早，还是第二个比较稳健的念头获得了胜利。 毕竟唤神的机会只有一次了。 虽然姜夜很享受成为天神时的感觉，但若是不能在唤神后收获到足够的愿力，那用完这最后一次，接下来遇到危机就没底气应对了。 且关键的一点是，白山距离剑南不过七八十里地，骑马一来一回最多两天，快马加鞭甚至一天就足够了。 而据狗精所说，火怪和夜游神是过几天才会动手。 由此可以大胆推测，他们其实是想等到桐离县除妖司知晓乘黄抓人之事后，趁桐离前来大举讨伐乘黄的时候进城掠夺童男童女。 那么此事的关键就在于桐离除妖司的反应了。 只要桐离按兵不动。 在有一位校尉外加数位统领和七十个直使镇守的情况下，火怪和夜游神绝对不敢轻易出击。 且即使桐离除妖司因为得知乘黄抓人之事，打算马上前来讨伐白山。 但经过一夜的赶路，姜夜估摸着那个女直使此刻应该已经回到除妖司了，只要她把火怪即将入侵的事情汇报上去。 在知晓即将有精怪进攻的情况下，桐离绝对不会贸然发兵，那火怪就会被迫陷入僵持。 这一来二去，他完全有足够多的时间用于摇人。 若是接下来的发展不出意外、和推测的一致，那等剑南校尉强势到此的时候，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驾！”带着传达消息的迫切心情，姜夜在官道上连连夹击马腹。 疯狂的赶路中，姜夜不知的是，在他前方百丈的灌木中。 两道视线紧紧盯着官道上两个正在快步赶路的身影。 “这就是你说的青色衣服的人？”狼精蹲在灌木里侧头问道。 笔童闻言皱着眉摇头： “不对啊，我记得当时看到的是个弱冠青年，而且只有一人一马，怎么现在还多了个娘们？” … … “娘，这里已经离开白山的范围了，不如休息会儿吧，反正剑南还有七八十里地呢。” 穿着天青色深衣的成童看着熟悉的道路对娘亲说道。 一旁，桃红对襟的妇人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好吧，昨夜还见到一个除妖直使在附近巡逻，想来此地应该还算安全。” “就是不知道煞鬼有没有跟来。”妇人在官道旁找了块大石轻声道。 “这都两天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估计它还留在桐离吧。”成童在妇人旁坐下道。 “嗯，希望吧。”妇人颔首：“等明天到了剑南，有那位吕蒙大哥在，就不用担心煞鬼的追杀了。” 成童赞同的点点头道：“吕叔叔确实是我见过最强的修者了……” 二人交谈间。 灌木中的狼精道：“怎么说？你说的男子没找到，抓这两人也是一样，那小孩算是符合大王所说的童子身了。” 笔童闻言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心脏还是以原速在跳，说明附近暂时没有危险。 于是道：“行，就先抓住此二人，若是牛大哥能够认同那最好，若是不行，到时候再去寻找那个碧青右衽的弱冠。” “好。” 反正此事和自己关系不大，只是为了那几颗服气之果的报酬而已，狼精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和笔童从灌木中蹿出。 … … “走吧，还是快点赶路。” 少顷，还没休息多久的成童被忧心忡忡的妇人拉起。 “好吧。”成童点点头，二人刚要拎起大石上的布袋，继续朝剑南出发。 突地，一只穿着冥色长衫的狼头人从旁侧的灌木中蹦出。 “你们别给老子乱动！”跳到二人面前后，狼精大吼了一声。 接着捏了捏拳头，看着被吓傻的母子狞笑道：“笔童兄，接下来他二人就归你了。” “呼——”一阵清风旋转着飘过。 旁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笔童兄弟？”狼精见状扭头左右看了看。 发现笔童不在。 “？这么大个精呢？哪儿去了？” 带着疑惑正要四处找找，倏然，两道声音同时传入耳中。 一个是正前方夹杂着拔刀声的马蹄击地之声。 一个是后方“突突突突突……”和地震一样的剧烈心跳声。 而后，道路尽头，笔童按着自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的胸口，对狼精咆哮道： “快跑——他妈的那只鬼又来了！！！！” 第五十四章:(3.2k!)天下英雄出我辈!校尉级大妖?杀! “他娘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盯上的？” “对方是山鬼？还是和我一样的五酉？亦或者是槃瓠？” 视线中，两侧的树木不断倒退，笔童边撒腿狂奔边喘着粗气骂道。 俄顷，带着恐惧在森林中狼奔豕突的前行了一段时间。 笔童提心吊胆的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那纵马狂奔的身影没追上来，且胸口也不再突突了。 于是他徐徐放缓脚步，变跑为走。 最终在林间一处布满青苔的粗壮树根旁站定。 “呼哧……呼哧……”双手撑在樟树树干大口呼吸的同时，笔童回忆起了方才的种种。 俄顷，自己捂着胸口狼狈逃离的画面不断划过心头，羞、愤之感霎时间难以压抑。 “居然连续追我两次……直娘贼！！” 终于，绷不住了的笔童大骂一声，而后似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抬手“嘭！”的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樟树上。 “三个月的省吃俭用才攒下的服气之果，结果连个加入白山的投名状都没换到！” “还有那头蠢货狼精，刚刚好像拿着我的果子还傻楞在原地……” “估计等会儿就他娘的要被那骑马的青衣直娘贼给抢走了！” 垂下发颤的手臂，用力的碾死脚下的一只蚂蚁，笔童大怒道。 少顷，在原地狺狺狂吠、发泄了一会，喉咙冒烟的笔童叹了口气： “唉，还是去其他地方找点果子吧，再苦再累，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 哼！下次再看见穿青色衣服的人，也不管心跳的快不快了，我他娘直接跑！ 事不过三，就不信会一直这么晦气下去。” … … 不知方才有位“送财童子”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飞快逃离。 此刻，森林内的官道上。 拔出长刀的姜夜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握持长刀。 “嘭！嘭！”目、聪二神接连开启，凭借被加强后的逖听远闻之感，姜夜死死锁定着狼精的身影。 骏马狂奔间，扬起一片沙尘。 而其正面。 “哪儿来的游侠？你可知此地是谁的地盘？”狼精礼貌一笑。 因这突然来犯的未知敌人看上去似乎实力不俗，所以他打算搬搬背景、讲讲道理。 “我儿子的。” 然而，姜夜此刻正急着要赶回剑南汇报情况，哪里还有时间和这礼貌的狼精掰扯。 于是随口玩弄一声，在冲到狼精前侧三尺的位置后，借着前冲的势头，用力下挥。 “唰——”森寒的刀锋并没有割到实体，而是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娘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狼精躲避开姜夜的下劈，狼狈的站起后，对姜夜大怒道： “你个小游侠！老子好生和你讲道理，你他娘的还不听，那老子只能……” “呲——” 一颗嘴巴还在不断开合的狼头旋转着飞上高空。 “啪嗒。” 方才从马上跃起，此时落地刚刚站稳的姜夜单手扶住刀鞘的鞘口，接着“噌！”一个翻转收刀入内。 而后游目四顾，视线移动至狼精胳膊时，眼神一滞似乎发现了什么异物。 于是上前从狼精的无头尸体上扒下一个布袋。 极为期待的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竟有几枚闪烁着微弱青光的服气之果。 姜夜见此心头一喜，没想到杀头狼妖而已，居然会有额外的收获。 ‘现在我是八千斤气力，吞下这四枚果子后定能破万，到时候，统领级别的千钧三万斤……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遥远了。’ 带着笑意将布袋扎紧，轻轻一甩、小心的挂在自己的单肩。 姜夜扭头朝旁侧两道身影问道： “这位夫人，你和令郎，身体无恙吧？” 其对侧的大石上。 从起身准备继续前往剑南，到双腿一软、爬匐在大石的这段短暂瞬间内。 母子二人先是被狼精的突袭惊到，接着又被姜夜干净利落的斩首吓得愣住。 正有些发懵，此刻听到他的询问，如大梦初醒般突然缓过神来。 而后开始拍击各自的胸口大口喘息。 “呼……呼……” 少顷，呼吸缓下来后，经过一番斟酌，桃红对襟的妇人起身作揖道： “多谢游侠出手相助，大恩无以为报，等我母子二人到了剑南，必定……” “不必！我还有要事在身，既然你们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见其居然还有力气啰嗦，显然身体没事。 于是姜夜快速一揖，朝前方还有些受惊的骏马跑去。 俄顷，等追上骏马翻身骑上，姜夜似又想到了什么，侧头道： “你们顺着留有马蹄印的道路走，只要速度够快，沿途就不会遇到妖鬼阻拦。” 说罢，脚跟夹击马腹。 “驾！” … … “嗤——” 小溪旁的丛林中。 秦玉螓首轻轻摇晃，脑后的马尾跟着上下颠了颠。 此刻，她的视、闻二感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因为现在她所站立的位置周围。 上有滚滚浓烟持续升腾、膨扩。 下有熊熊烈火不断弥漫、肆虐。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炙热的红焰如蛟龙作乱，借着干燥的植被作为媒介、疾速扩散。 一时间，汩汩清泉旁气温急剧上升，配以炎日的天气，瞬间使她感觉自己处于正午的沙漠。 正为如何逃离此地而忧愁。 倏然。 “小娘皮，还想回去汇报？这计划老子谋划了这么多天，岂能被你搅乱！” 浓烟之中。 见秦玉眯眼捂鼻的小动作，身着大红曲裾的赤发中年人脚尖自然垂落、凌空大笑道。 “偷袭的贼子，有什么好猖狂的！”秦玉左手暗暗探入衣袖，秋娘眉挑起，斥道。 “嘿，这话要是从剑南的除妖直使口中说出，那我说不定还会惭愧一番。 但这话由你桐离县的阴险之辈说出……哼哼，你这岂不是龟笑鳖无尾，鳖笑龟无毛？止增笑耳！” 中年人冷笑一声道，而后双手抬起，贴着头发从额前捋至脑后。 “噼……啪……”随着赤手的移动，其红色的长发瞬间化作了摇曳的火花。 同时，受其心念引动，他显露在衣袍外的皮肤逐渐变得赤红，且部分区域还出现了许多流有岩浆的裂缝。 此时，祥和的中年人徐徐化作了一个浑身冒火、面色狰狞的精怪。 “嗬嗬。”露出本体后，火怪狞笑一声，嗜血的天性暴露，其并未再多言。 而是直接隔空对着秦玉沉沉一掌拍下。 衣袍翻飞间，要将秦玉诛杀于此。 “嘭！” 无任何视觉的延后。 在火怪张开五指的瞬间，林间的火行被其引动，数十颗直径三丈的火焰流星在火怪上空凝聚。 且随他手掌的下压，火流星似被无形的巨力一推，拍向秦玉的方位。 “啾——” 带着炙热的尾焰，流星群朝林中斜落而来。 与此同时，下方的草坪上。 秦玉仰头看着迅速落下的火流星，赤色的光芒逐渐晕染了她的瞳孔。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屏住呼吸跳入了旁侧的小溪。 据她此前经过此地时，对这条小溪的观察可知。 虽小溪整体比较浅薄，但其最深处的区域，底、面之间的距离足有两丈。 因此，即使火流星势大力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妖法凝聚、并无实体，只要避入水中，此法可解。 “噗通。” 千钧一刹间秦玉朝着小溪深处下沉，剧烈的动作使得水花四溅。 而就在她躲入水中的下一瞬，数十颗火流星已至，向小溪依次砸下。 “轰！”先是拍起高高的浪花。 接着，“嗤——”气态的火行法术遇水的瞬间消失在了小溪之上。 但同时，此法残留的炽热温度也使得水面蒸腾起一片浓郁的白雾。 “反应还挺快。”见她逃过一劫，火怪喃喃自语道，而后向小溪飞来。 衣袍猎猎间，就欲下水擒人。 可还没飞到水面，突地。 多年生死搏杀的经验，使他不自觉的动作一滞，极度的不安涌上心头。 于是他扭头大呵一声：“谁？！” “你爷爷。”清朗的声音回荡于林。 火怪闻言瞬间紧皱眉头，正欲回斥。 倏然，他双眸微敛。 一道刺眼的蓝光袭来。 并伴随着短促、炸裂的闷响：“轰隆隆！” “嘭！！！” 无任何反应的时间。 火怪腹部被一团蓝光击中，横飞出去。 “砰！砰！砰……”斜落的路上，连绵的樟树被弓着身子的火怪依次撞倒。 森林中，树木倒塌声接连不断。 最后，“轰！”的一声，远处的地面塌陷出一个大坑。 且大坑边沿焦黑不已，还闪烁着蓝色的电弧。 但这还没完。 “噗通。” 躲在水中的秦玉发现有雷法修者来援，强烈的本能使她不假思索的跃出水面。 带着飞溅的水花，她快速拿出几个装有毒、蛊的香囊，皆是打开一道小口子。 而后大步跑向火怪砸落的大坑，将香囊一股脑的全部丢下。 “嘭！” 浑身焦黑的火怪还没从酥麻的雷电中恢复过来，就又被一条裹挟着蛊虫的毒龙吞噬。 “啊！！！” 难以忍受的疼、痒、麻三种感觉不断交织着，从全身上下传来，使得火怪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下一刹。 “死！”如提前演练过一般，身着碧青右衽的姜夜双手紧握着刀柄，从天而降。 “刺啦！”尖锐的长刀狠狠刺入火怪的心脏，而后姜夜双手一拧。 “呲——”炙热的鲜血喷溅在姜夜的侧脸。 …… “唔……唔……”带有点点火星的血液从嘴角不断涌出。 火怪使劲睁着双眼，双手双脚无意识的拍击地面。 “游侠，离远点，我再给他来个最后一击。” 秦玉从袖中拿出最后一个香囊，对着姜夜清脆的说道。 姜夜闻言轻微颔首，踩着火怪的身躯用力拔出长刀，而后抹了一把脸颊的血迹，徐徐后退。 秦玉见姜夜退开，对其柔和一笑，接着走上前将香囊内天青色的粉末倒出。 “轰——” 黑色的火焰瞬间覆盖了奄奄一息的火怪。 …… 火怪，死于火。 第五十五章:七月十五，帝流浆 佑祯三年，七月初八，辰时。 黑色的火焰在我身上劈啪作响。 很冷。 这火使我透骨奇寒。 “嗬……嗬……” 黑白无常来了？看来我此生已了。 去地府喝孟婆汤之前，还是再回忆一下我这孤寂的一生罢。 ……说起来。 从清屏县的那位地仙老父亲随手点化，使我这一缕三昧真火得灵化形、成为精怪，到今已有三十个春秋了吧。 还记得那初始的十年，我作为地仙童子居于大沥乡山巅陪伴父亲。 每日锻精身修炼火行、学道理明辨是非、采灵植治病救人、去塞外诛杀山鬼、上云间拜访天神…… 多么惬意的十年。 寒去暑来、秋收冬藏…… 直至二十年前。 那一年，上山的伤者突然间多了不少，给我讲了很多外界的奇闻异事。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几个当官的老头聊天时，好像说了什么皇帝退位在即？ 还有什么藩王兵变、清君侧？ 具体事由他们没说，我也不知晓。 反正就算这个国邦换了个暴君上位，可只要有父亲在，大沥乡就绝对不会受到兵灾波及。 总之，就是那多灾多难的一年，父亲不知何由，突然让我离开。 说我不该被小小的大沥乡束缚住，他说，我应该去外界领略更广阔的天地，属于精怪的天地。 物竞天择的世界才适合我，还说什么只有我回归本性，才有望成就妖仙。 不过我听了以后并未有多向往，因为我想留下。 但，父亲的意志又如何是我这小小精怪可以违逆的？ 见我一直拖着不走，他大袖一挥，将我扔到了这横贯天南郡东西二侧的景霞山脉。 我的日子瞬间变得艰难了起来。 因为我一没背景、二没强大的能力，有的只是在这精怪遍地的山脉挣扎求生的坚韧之心。 不过经过初临此地的几次险死还生后，我快速熟悉了环境。 之后的二十年，为了让父亲认可我，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修行精进而努力。 修火行神通、谋服气之果、夺精怪造化…… 从开智小精，到成为可以和乘黄大王坐于同一处酒席、谈笑风生的成名精怪。 …… 可惜……即使在我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且在景霞山脉混出了些名堂，有了可以独自占下一座山头称王的能力后。 我去清屏县、大沥乡寻找父亲，求他认我为子时，仍旧遭到了拒绝。 父亲没说原因，但我知道，定是因为我二人身份有别。 他是保留人身的地仙，而我，却是精怪。 …… 直到今年六月底，罗刹的出现使得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时，我受到了父亲的拒绝，正心灰意冷。 四处飘荡着，不知为何，竟到了云落山。 当时那里正在爆发一场由朝廷血军和山鬼入侵军组成的惊天大战。 我在附近山头远远观望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彼时的云落山，简直就是屠宰场！ 连校尉这样的强大气血者，都改变不了局部战况。 夜叉、煞鬼、校尉、军侯，死伤无数…… 军营前生死离别不断上演。 黑白无常看了都摇头。 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有多害怕，简直不寒而栗！ 当然，因为战场地点在云落山，所以当晚云落山的精怪都被波及到了。 妖精鬼怪们四散而逃。 那只懂事的狗精也是那时候离开的吧。 不过普通精怪能逃，可那山上唯一的妖王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死在了人族气血大成者——宁阳侯的手中。 披着盔甲的宁阳侯就好像死神。 他只是一拳，就将那妖王打死在了山巅。 我见此惧意更深，连忙逃离。 后半夜。 朝廷血军大胜！但意料之外的是，他们没有清扫战场，而是匆匆离开。 我见此等了半个时辰又绕了回去。 等我将精怪的残存势力聚拢，发现没有精怪可以和我比肩。 于是我打算在云落山落户当个妖王，之后就在那过完平庸的一生。 可刚收拢部众，正欲建个大大的山寨，一只罗刹突然找上了我。 她说，今年的七月十五夜，琼玉精华将会洒落，那是六十年一遇的帝流浆！ 只要我能在那一晚吃三千对童男童女，届时凭借童子体内的先天之气，再加上帝流浆洒落的琼玉精华。 我将和修行者之道的妖精一样，褪去精怪之身，化为人！ 初听此言时我是不信的。 但那位罗刹女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何必骗我？ 且她不只通知了我，还和许多精怪都说了此事。 在听浅公山的一只牛精也说了帝流浆化人的事情后，我终于相信了。 于是我开始谋划抓捕童男童女之事。 在天南郡探查许久，最终我在桐离县找到了机会。 因为龙女降临，乘黄大王要用不惑草换取龙鳞。 为了找到不惑草，又要不被人族大家族和除妖司知晓，那她只能抓平民，而不是和大势力合作。 如此行迹，除妖司知晓后定会前来讨伐。 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和我道行差不多的精怪——夜游神。 我们谋定，这几日将她抓人之事透露给除妖司，之后趁除妖司讨伐乘黄大王、县内守卫虚弱的时候，去桐离恣意掠夺一番。 事成之后，找个阴地躲到七月十五。 只要七月十五的夜晚一过，我俩成了人，那除妖司就算派铁血将军前来，又能如何？ 因为我二精已经化人了。 且化作人身后的我也能回到父亲的身边了。 有地仙在，莫说将军，王侯都得掂量掂量。 可惜啊…… 失败了。 倒是这雷法…… 怎么有些像父亲当年带我去云间拜访天神时，一位绝顶雷神使用的掌心雷？ … … “还不离体，随我等前往地府！”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的黑无常大斥道。 “回忆了下此生，七爷、八爷，勿怪。”火怪的魂体闻言带着不舍从尸体里飘出。 “走吧。”官帽上写有“一生见财”的白无常见此点点头，甩了甩哭丧棒，走在最前踏上纸船。 少顷。 带着蓝色火焰的纸船载着三鬼飘过姜夜的头顶。 “七月十五，明明只差七天了……” 在船上低头看了眼姜夜，火怪怅然着去了地府。 第五十六章:谋定，杀夜游神 距离白山山脚七里的森林中。 见火怪没了生命气机。 姜夜和秦玉连忙环绕着山火挖了个地沟，之后又将地沟挖通小溪。 捂着鼻子站在滚滚浓烟中，没木桶取水的二人做完这些就只能静等山火没了可燃物后自动熄灭。 半个时辰后。 等控制住了火势，秦玉转身作揖道：“桐离县除妖直使，秦玉，字良贞，不知游侠如何称呼？” 姜夜闻言甩了个刀花，左手长刀反握，回揖：“姜夜，字霆之，剑南人士。” “原来是姜游侠，此次救命之恩秦玉衣单食薄、难以报答。 “不过等我回了桐离会上报校尉，请司里赐下钱财、地契给予游侠。”秦玉收礼后站直笑道。 “我辈青年热血柔肠，雪中送炭、扶危济困都是应该的。”姜夜收刀入鞘回道。 “游侠高义，那之后有何打算？是留下地址等我桐离除妖司送来钱财，还是与我去桐离取？” 秦玉暗中沟通聪神，边聆听森林外的动静边问道。 “此事，我本来是要回剑南，请除妖司校尉前来解决火怪和夜游神掠夺童男童女之事。 “但现在火怪被诛，只夜游神一个精怪翻不起什么浪花，倒也不是这么急着回去了。 “我打算在白山附近待几日，看能不能遇到夜游神。”姜夜道。 之前杀蛤蟆精时，他对自己的实力评估是吃红丸后能堪比统领。 但这次，连可能有校尉水准的火怪都被他一道掌心雷打的倒地不起，显然，他的实力评估得往上调。 仔细思量了一番，他觉得自己吞服红丸后的综合实力应该不如校尉，但杀伤力足以媲美。 现在他还剩八枚红丸，使用得当的话，诛杀夜游神有望。 “游侠是想除掉夜游神吗？”发现森林外并无特殊动响，秦玉收回沟通聪神的气血道： “夜游神是白山附近有名的精怪，比火怪要强些，游侠一人怕是不太好对付。 “但为民除害之事义不容辞，那我也先不回桐离了，陪游侠一起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找些毒物，扩充下香囊，等我做完了毒粉再来此地和游侠汇合。” “毒物？”姜夜想起了方才此女对着大坑洒下的粉末化成毒龙的效果，于是应道：“好。” … … 等秦玉去寻找银环蛇、甘蔗蟾蜍等毒物后。 姜夜思索一番去了森林外的官道，找到正在吃草的马儿，将其拉到一颗七丈高的杨树上拴住。 而后跃上枝丫，取下单肩上的布袋，小心的将三枚服气之果拿出。 依次服用。 少顷。 一如学得掌心雷的那晚，姜夜体表白雾蒸腾、体内气血沸腾。 肌肉彭阔间气力不断增幅，八千斤……八千一百……八千三百……九千……直至九千二百斤才停了下来。 “呼——”姜夜徐徐吐出一口热气，幸好此次出行包里带了件换洗衣物。 借着树冠枝叶的遮挡，迅速将湿透的衣物换下，姜夜开始思忖夜游神之事。 ‘虽然不知这三枚果子具体帮我加了多少斤气力，但根据上次四枚果子加了一千六百斤的效果，那这三枚怎么说也该有个一千斤。 ‘如此，对付夜游神倒是加了几分胜算。 ‘当然，此刻最重要的是得知晓夜游神在何处出没……听其名号似是个昼伏夜出的精怪，或许晚上可以碰碰运气……’ 在树上思量许久，姜夜轻轻跃下。 既然决定要在这精怪遍地的白山待些日子，那没有暂时落脚的居所可不行。 正好此地精怪多。 找一个看上去作恶多端的，杀了，把他家抢了。 … … 一条绕过白山的大河旁。 “还有七天就是帝流浆来临的日子了，我娘说，在那晚琼玉月华会如同橄榄状的万道金丝，纍纍贯穿，垂下人间。” 握着长矛的鱼头精怪坐在岸边荡着脚丫道。 其侧，扛着狼牙棒的牛头人喘了口粗气，回道： “虽然我没娘，但是山里的老狈和我说起过此事，说是那所谓的琼玉月华对我等精怪好处极大，运气好的甚至能加千年道行！” 鱼头人闻言嗤笑一声：“想想就行，怎么可能会有千年，乘黄大王也都只有两千年的道行。 “我估计那老狈说的应该是相当于千年的日月精华。” “哦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总之好处很大就对了……唉，这几天老想着这件事，连乘黄大王的差事都有些不想干了。”牛头人叹气道。 “谁不是呢。”鱼头人点头：“但大王还差十几个人我等也没办法……还有，昨天你是不是抓了个老农的儿子回来。” 鱼头人说完这话，一股淡淡的、二精不可感知的寒冷杀气从林中向河岸弥漫而来。 “是啊，怎么了？”牛头人侧头疑惑道。 “你不知吗？那老农家境贫寒，村中又有恶霸压榨，靠着贱卖体力好不容易把这独子拉扯大，现在你把他儿子抓来了，你让老农这段时间怎么活？ “乘黄大王要是知道你抓穷苦人家，你就完了！还不去把那小子放了。”鱼头人训斥道。 “还有这么一说？好，我这就去。”牛头人放下狼牙棒，急匆匆的起身。 等他的脚步声远离，森寒的杀气也跟着消失。 … … “帝流浆？”姜夜站在枝丫上有些疑惑。 “听起来似乎是那晚上会有月亮的精华降临，也不知对人体是否有效……七月十五，还剩七天。” 从树上跳下，姜夜徐徐离开。 既然这牛妖和鱼妖是靠吸食日月精华而生，那就饶他二精一命。 毕竟这片天地不是单单属于人族的，妖无害杀之为何？ 一刻钟后。 “呲——”姜夜斩下了一头黑熊的脑袋，此刻正站在旁侧拿着植被的叶片擦拭刀身。 而后收刀入鞘，走进黑熊精的山洞。 在幽暗的环境中，其外围区域的地面铺陈着许多白色的颅骨、肋骨，看着如同阴地，极为恐怖。 但等过了片刻走到内里，会发现床榻、被褥、床帐等日用品皆存，倒也勉强能够落脚。 “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了。”检查一番后，姜夜满意的走出山洞。 接着牵马回到和秦玉约定的小溪旁，等待她制作好毒物后回来。 第五十七章:全郡围剿妖鬼之役，定于七月十五。 不知具体从何时开始。 鹊山、白山、云落山、鞍山等。 景霞山脉的各处山头，精怪们关于谈轮帝流浆之事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驴哥，听说了吗？七月十五帝流浆的晚上，吃三千对童男童女能变人！怎么样，有兴趣做一把吗？” “帝流浆？此事罗刹女也和你说了？” “对啊，这些天附近山上拥有五百年道行以上的妖精都收到消息了。” “哦哦，我还以为她只和我说了……好吧蛙弟，若是此事不假，那确实得好好谋划一番。 “你我兄弟被除妖司通缉了这么多年，一直东躲xz，如果真能化人，那我二精就能重见天日了。” “是啊，驴哥。” …… 同时，天南郡各处和地府连接的小阴地中。 森森寒气吹过，有如老牛瓮中闷嗥和野鸭嘎嘎的鬼叫声交杂着传出。 “我好饿——我要吃肉！！”干巴巴的声音传来。 妩媚的声音回道：“别想了，阴地外边这些天的形势可不乐观，黑水将军查的特别严！ “听外面的小鬼说，他这些天和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强大僵尸联手，已经在下游杀了七八十只作恶厉鬼了。 “而且！如今可不止他一位河神在各个阴地外巡逻，和黑水河分支相连的曹江知道吗？” 干巴巴的声音先是叹了口气，而后问道：“曹江？知道，怎么了？” 妩媚的声音回道：“曹江新来了个河神，叫党进将军，他比黑水将军还猛。 “前日有只厉鬼在他巡逻的时候狠狠瞥了他一眼。 “当即就被党进将军注意到了，于是党进将军问了句，你瞅啥？厉鬼说，瞅你咋滴。 “嘿，接下来你猜怎么着？党进将军直接进了阴地把里面的鬼全杀光了！ “之后要不是七爷、八爷在地府外劝了几句，他都要追进地府去砍一个牛头人了。” “……这是一个河神该干的事儿嘛？” 干巴巴的声音听了这个故事后沉默了，而后大吼：“啊啊啊！！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 “就是说嘛！”妩媚声音跟着怪叫。 其余厉鬼、恶鬼听了也被感染了似的叫了起来。 一阵鬼哭狼嚎中。 “嗬嗬……二位其实也不用如此担忧。”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 “老鬼怎么说？”妩媚的声音瞬间停下吼叫，回道。 老鬼等群鬼安静下来后，阴笑了两声，道： “其实此事解法很简单。 “只要在帝流浆的那晚，吃上三千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凭借母子的先天之气，再找一个妇人，我等就能借婴尸还魂……之后投胎做了人，那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吃妇人？”两个鬼一惊，同时问道。 “对！山鬼国邦的罗刹女说的，她说这次的帝流浆和往常不一样，有各种妙用。” “……”女鬼沉吟一会儿，担忧道：“可是各县除妖司不好惹啊。” 老鬼摇头哼道：“除妖司才几个人？我们这么多鬼联合起来，同时袭击各地，他们能如何？” “这……”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害怕可以不出去，但我是在阴地里待够了，我要去太阳底下做人！” …… “金郡守，剑南何将军、古塘曹将军、绍马古将军等五位将军已经在正堂等您了。”曹掾吏走进后堂道。 “好。”金郡守放下紫毫匆匆走出。 少顷。 他跨过正堂的门槛。 发现内里有五位被浓郁煞气缠绕的将军，正大马金刀的坐着。 金郡守见此颔首致意，而后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着图中“天南郡”三个字，直接进入主题，掷地有声道： “妖鬼之事我在书信中都写了，此刻就不再赘言……” “直说妖鬼战役的事情吧……”接着指了指各地城池，沉声道：“将军们！今日你等回去后，需立刻集结兵力！” 指尖徐徐绕着天南郡的位置绕了一圈：“因为我与郡尉决定，全郡围剿妖鬼之役于七月十五发动！” “听内应说……妖鬼，想在帝流浆那晚吸食月华化人？可惜，帝流浆只能进入死尸的体内！ “现在开始，就给它们一点希望吧，然后等到它们叫的最欢、最兴奋、最猖狂的时候，将他们的希望……统统打碎！！” “蹦……”甲胄的鳞片不断碰撞，五位将军同时起身。 “杀！杀！杀……”同一时间，军阵的声音突然传入了郡县县衙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在正堂。 霎时间，气血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郡守，犹如百万雄狮提着长刀迎面而来。 幻觉一闪而逝，五位将军同时作揖：“诺！” “嗯。”郡守颔首，而后和一旁坐着的郡尉将兵力部署图下发，同时道： “等处理完了郡内妖鬼，八月的时候，我郡应该就有足够的兵力能去支援游云郡了。” 郡尉回道：“哼，区区罗刹军，待我天南铁骑一至，必叫他大败而归！” 二人交谈的时候。 背后，一副将军屠鬼图似乎嗅到了血的气息。 图旁，几个大字开始熠熠生辉。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我辈之人，修气血，只为一个字，杀！ 杀它个干干净净！ 杀它个片甲不留！ … … 未时。 森林一片焦黑的土地上。 “游侠。”秦玉握着腰刀款款走来，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包轻轻摇晃，朝坐在溪旁的身影道。 溪旁的大石上。 两只熊掌被树枝串着架在篝火上烘烤着。 姜夜轻轻嗅了嗅脂肪燃烧的味道，坐在一旁正等着享受美食。 听到她的声音回头道：“毒物准备好了？” “对，接下来若是遇到夜游神，我先给他来几条毒龙……”说着她注意到了大石上的考熊掌。 “游侠这是刚刚杀了只黑熊？这熊掌闻着蛮香的。”秦玉咽了口唾沫，走到姜夜旁蹲下，双手撑着俏脸说道。 “来一只？”见烤的差不多了，姜夜拿起其中一只递给秦玉。 “谢谢！”疯狂分泌涎水的秦玉开心接过，虽没盐，但饿了吃啥都香。 何况是肉。 大咧咧坐在大石上边吃熊掌，秦玉边说起了桐离妖鬼之事。 一刻钟后。 姜夜踩灭地上的篝火，边走向自己的马儿边向秦玉道： “我方才找山洞时，听一牛妖和鱼妖说附近村中有一老农生活不堪，也不知是不是村中有妖鬼作祟，我打算先去看看，等入夜了再回白山找夜游神。” “好，那我和游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秦玉提议道。 说着她瞥了眼姜夜的腰刀，心中似有猜测，但并未询问，而是紧握腰刀大步跟上。 少顷。 官道上两匹枣红马唏律律狂奔着。 沿途飞沙走石，覆盖在了道旁的花草之上，但砂子却难迷双眼。 第五十八章:你和我拼背景?我背后，是数十万的除妖直使!! 白山，能够从景霞山脉诸多巍峨巨岳中脱颖而出，成为和狐族圣地——青丘山齐名的灵山之一。 是因为白山有着其他山岳无法企及的两大优势。 一是此山上住着拥有两千年道行，可呼风唤雨、庇佑一方的大妖乘黄。 二是此山所处的位置是仙草偶降尘、灵植遍地长的钟灵毓秀、巧夺天工之灵地。 正是在这非凡地利、人和的吸引下，望风而来的精怪与日俱增，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不同的面孔带着行囊来到白山。 而一旦来此的精怪多了，山上就会热闹。 山上热闹了花花草草就会开心，因为它们能吃的粮食变多了，还有不少口味可选。 继而，灵植们开花时都显得灿烂了不少。 不过，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与因精怪的增多而窃喜不已的灵植不同，白山附近的百姓对此事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他们很烦恼。 比如此刻戚家村的戚老伯。 他就在为昨日儿子被一个牛头人抓走的事情而焦躁不安。 “里正——我儿子昨晚不是失踪了吗？刚刚有消息了，听乡亲说是被一头拿着狼牙棒的牛精给抓了！” 戚老伯急匆匆跑进里正的后房大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正侧躺着打盹的里正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而后又耷拉着闭上。 “啊哈~那你应该去找除妖司的上使们啊。 “精怪各个神通广大，我组织壮也不是对手啊，如果是土匪强盗什么的，我兴许还能帮点忙。” 里正打了个哈欠道。 戚老伯闻言下颌的胡须颤了颤：“可是最近的除妖司在白山后面的桐离县，白山上精怪繁多，我已花甲之年又如何翻山越岭……” “那就没办法了。”里正打断，而后安慰道： “戚老三，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急，你说的那牛精我知道，肯定是乘黄大王手下的那位。 “乘黄大王又不吃人，我估计你儿子是被拉去当壮丁使唤啦，耐心等着罢，等事情做完了乘黄大王一定会把他放回来的。” “可、可那是我的独子啊！这让我怎么等？我算是求求里正了……”听他不咸不淡的语气，戚老伯眼神一颤，正要下拜。 “里正——里正，不好了！”这时，一个壮丁拿着把柴刀猛冲了进来。 “呼……里正，不好了……”壮丁跑进来后不断弯腰喘气。 里正见他毛躁的模样又抬起眼皮：“你儿子也被牛精抓了？” “呼……是……”壮丁点头缓了缓，而后使劲摇头：“不是！是里正您的儿子被牛精抓了！” “那我没办法，去找除妖司吧……”里正闭上眼。 而后空气凝滞了。 “呼——吸——呼——” 三息后。 “是我儿子被抓了？！！”里正咆哮着从床上爬起，而后火急火燎的跑向门外。 “他娘的混账！快去喊来村中壮士！赶紧的！！ “谢壮士，你带其他壮士去桐离县除妖司报官，我去村子旁边找找那位高大的夜神人！ “娘希匹！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后堂屋内。 戚老伯见踉跄跑出的里正眼角一抖，此刻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喜还是该忧。 … … 酉时。 戚家村村口。 “哼，看你小子家境可怜，滚吧！”牛精左手一甩，将瘦弱的戚南仍向村口的草垛。 “啪——”戚南被巨力扔的翻了几个跟头，直至撞击到草垛才停下势头。 俄顷，摸了摸擦破皮的手肘和大腿，戚南握紧拳头看了牛精一眼。 “怎么，小猴子不服气？要跟你牛爷爷过两招是吗？” 牛精看戚南瞪眼的模样，鼻子喘出两道粗气，骂道。 戚南闻言迅速低下头，没有回复，而是挣扎着爬起，握紧拳头朝村内逃去： ‘若不是怕老父亲无人赡养，我定要和这牛妖拼个你死我活……’ 村口。 等戚南的身影跑远了，牛精本是皱着眉头有点难受。 毕竟乘黄大王要的人本就没凑齐，现在又放回去一个，那这两天不是白忙活了。 正忧愁着，倏地，他鼻孔扩了扩，似发现了什么，下一瞬，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而后甩着狼牙棒走到村外一颗樟树的后边，双手拄着狼牙棒猛地朝树后探出头，笑道： “小胖子，你是童子吗？跟我去白山玩玩怎么样？” “啊！！！” 正在嘘嘘的里正之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却看到了一颗不怀好意的牛头，懵了一息后瞬间尖叫了起来。 远处的一位壮士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于是连忙踉踉跄跄的逃离田间。 “哈哈哈，就你这小雀雀还害羞呢。”樟树后，足有两丈高的牛精一把抓起里正之子大笑道。 “走喽。” 带着距离完成差事又进一步的喜悦，牛头咧着嘴徐徐转身，正欲将手中不断挣扎的小胖子带回白山献给大王。 然而，抬头时却突然发现，有道穿着碧青右衽，身长八尺、体态精壮的男子低头抱着长刀，挡在了前方的道路。 夕阳从他背上洒落，似乎给他盖上了一面红色的披风。 “呦，运气很好嘛，小子，你是童子身吗？”牛妖见这刀客模样的男子，狞笑着问道。 “我是你爹。”姜夜笑道。 “嗯？哪里来的蠢猴子！！”性格暴躁的牛精瞬间被此话点燃。 于是一把扔下小胖子，吼叫着冲向抱臂的姜夜。 “嗡——”奔跑时，因他的身躯过于壮硕，吨位不小，令厚重的大地都开始震颤不已。 ‘这外来的游侠还不跑？’如此势头使得听到动静又跑回来偷看的戚南揪心不已，正欲大声提醒。 就见牛精对面的姜夜徐徐抬眉。 他看着跑来的牛精不急不缓的拔出长刀。 “锵——” 将刀尖正朝牛精，姜夜呵斥道：“牛精，害过多少百姓？！三息之内不答，死！” “吼！！！”与此同时，无形之中似有虎啸声传来。 而猛冲向姜夜的牛精听到这声大斥，恍然间感觉有无穷无尽的“气”化作一头猛虎向自己冲来。 那是于万尸之中，四面楚歌却能搏杀四方的勇猛之气。 那是于庙神面前，无法抗衡却能拔刀冲锋的无畏之气。 这是属于代代死于守护、却将精神留于长刀的除妖直使们，永远不会退散的刚毅之气。 牛精，牛也，除妖直使，虎也。 前者，先天就是后者的猎物。 “你、你是……”一生吃素，银枪蜡头的牛精见此瞬间怂了，快速扔下狼牙棒，“啪嗒”跪在地上颤道。 “剑南除妖直使，姜夜。”姜夜回道，而后提着长刀，逐渐走进跪在地上的牛精。 “你……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牛精一听是除妖直使，更加害怕了，正惶恐着，倏地他想到了乘黄大王，于是壮胆搬出背景道。 “谁？”走进牛精后，姜夜俯下身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乘黄大王！！”不知为何，牛精此刻突然有了勇气，对着姜夜大吼道。 “哈哈。”见他亢奋的模样，姜夜笑了。 “那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姜夜轻声道。 “谁？”牛精很自然的问道，就像在问其他山头精怪家底一样。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姜夜笑容瞬间收敛，说话间声音越来越响： “我背后……是大虞数十万的除妖直使！我背后，是大虞成千上万的统领校尉！ “我背后，是此间亿万万的黎民百姓！我背后，是此片天地唯一的主人！！” “你现在要和我比背景吗？” … … 丛林中，一直盯着这一幕的戚南低着头，一语未发。 “剑南除妖直使，姜夜吗？ “我要去剑南，我要做他的部下。” 第五十九章:剑南急信:全体直使，速归! 戚家村东侧，种有粟、黍的农田旁。 有五颗柳树依次排开，似昂首挺胸的哨兵，静默注视着村落和流淌过村旁的黑水河分支。 不过这些柳树虽看着高大、雄壮，但也算不上此地最引目的事物。 因为此地最突出的，是屋顶高出树冠一大截的那间，矗立在杉木厚板之上的宏伟石屋。 只见这石屋外形简陋，并无装饰、平平无奇似块豆腐。 但其高度却足有十丈，四方之边则更甚，长宽各三十丈有余。 正因此屋构造奇特，所以往常有游人路过此地时，都会停下脚步抬眉啧啧称奇。 仿佛里面住着的是个窘迫的巨人一般，实乃怪异无比。 … … 七月初八，酉时二刻。 巨型石屋内。 笔童惨白的脸上使劲保持着微笑。 他抬头仰望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闪烁着蓝光的菱形宝石。 而后小心置于掌心高高托起，谄媚道： “夜大王，这颗水行晶石，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党进将军的那位鱼精外甥手里骗来的，还请大王过目。” 坐在床榻上，足有九丈高的黑衣巨人闻言徐徐俯下身子。 硕大的头颅探到笔童面前，洪亮的声音如同晨鼓暮钟：“水行晶石？几品？几等？” “七品甲等！也只有如此高品的宝贝，才配的上大王您接近千年的高深道行。”笔童抹掉脸上的唾沫，拍着马屁答道。 其实笔童知道这巨人的修为应该和火怪差不多，道行都只有五百年上下，算不上大妖，顶多是一妖将。 但因此时有求于他，所以对他的言语自然是怎么牛逼怎么来。 “七品甲等？”巨人闻言，略带喜意的重复了一遍。 接着碧蓝的瞳孔扫向笔童手中的宝石，似乎对此宝的品级极为满意，盯了一会发现没问题后微微颔首。 但却并未立即从笔童手中拿起水行晶石，而是慢悠悠的问道： “我虽不如火怪那么遵守道义，但也知无信之妖难以久存，说吧，你想要什么？” “多谢大王！”笔童见他同意交换，先是作揖感谢。 礼毕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想请大王在帝流浆的晚上，吸食琼玉精华时能让我跟在身边吃些剩下的残渣。 “毕竟帝流浆洒落的月华虽多，但附近的精怪数量更多，竞争太过激烈，我一小精怕捞不到好处，所以只能前来乞求大王帮忙了。” “帝流浆？这个……”巨人摸了摸下颌的青须，眼睛却一直盯着水行晶石。 ‘七品甲等的晶石，确实是好宝贝啊，能加持水行修者，对驭水和施展遁术都有妙效。 ‘不过，帝流浆六十年才一遇，七月十五的夜晚定是腥风血雨。 ‘虽有火怪帮忙，但带一只小精在旁总归有些麻烦……’ 俄顷，心中一番权衡，现在就能得到宝贝的贪欲还是压下了自己对将来发生隐患的忧心。 于是探手拿起笔童掌中的晶石，且边拿边补充道： “先说好，届时如果我吃完还有多余精华的话，可以分你几口，但如果我自己都不够，那你的那份我就没办法了。” “这是当然，多谢大王！” 笔童大喜，心中想着夜游神这样的妖将怎么会抢不到足够的精华，定是不想把话说的太满罢了。 毕竟是个强大的妖将，这次帝流浆只要跟着他，定能捞到不少好处。 七月十五夜，增加十年道行的目标，稳了！ 想到这里，笔童嘴角咧开，正要继续拍些马屁和夜游神加深一下感情。 突地。 “夜神人！夜神人！！” “砰砰砰！”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并伴随着微弱的敲门声。 夜游神听到动静后皱起眉头，“咯噔咯噔……”地板轰鸣间他大步上前拉开了石门。 “里正？找我何事？”夜游神俯身道。 洪亮的声音震得里正耳边嗡嗡不断，但他还是带着惧意抬头道： “夜神人……我、我儿子在村口被牛精抓了。” “哼！”夜游神抬起身子：“又是这种小事！” 大声抱怨了一句，但夜游神还是应了下来，道：“此事我可以帮你，不过这次你打算用几个口粮来换呐？” “村里的戚老三差不多该‘寿寝正终’了……”里正仰着脖子颤声回道。 “就一个？好吧，反正此事不难，我去帮你解决。 “等今晚亥时，你把那老家伙送到我屋里来，算作出手救你儿子的报酬。 “当然，届时若是人没至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里正快速点头。 夜游神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嘭！”大脚踩在屋外的泥面上，如行走的地震机，朝村口跑去。 … … “我生来就被牛爹牛妈遗弃！好不容易混入白山，还要受老狈的欺负~ “干了这么多年差事，我是连根人指都没嗦过啊上使！上使饶命啊~” 村口，牛精不断磕头求饶。 “原来姜游侠也是位直使呀？”秦玉带着喜意握刀从林中走出，到姜夜身边清脆道。 “此次出行，姜某本想以游侠的身份来看看剑南城外各地百姓的生活状况。 “可没想到、见到牛精抓人还是习惯性的阻拦审讯了一下。”姜夜收回长刀答道。 “我好惨啊~三岁断奶，五岁去草原遇到鬣狗掏我的……”二人交谈间，牛精不断在地上卖惨。 “那这只牛精、霆之兄打算怎么处理？” 确定姜夜直使身份后，秦玉顿时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此刻正手肘压在姜夜的肩膀上随意的问道。 “……七岁游泳遇到鳄鱼精，八岁掏鸟蛋遇到火凤，九岁被银环蛇咬了一口……” “既然是食素的精怪，就放他回去算了。”姜夜侧头看向秦玉道，接着发现她俏脸凑得太近。 于是又快速瞪向还在喃喃自语的牛精：“你！给老子把嘴闭上！” “啊？”牛精瞬间嘴巴一瘪，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肚子。 总算能享受片刻清净的姜夜舒了口气，接着用刀鞘点了点牛精的头，问道： “乘黄大王虽然和除妖司有点关系，但这么肆无忌惮的抓人，不怕除妖司讨伐他吗？” “这……我们抓人的时候是暴力了点，但是给了工钱的，五两银子一个月……”牛精小声道。 姜夜和秦玉闻言，剑眉和秋娘眉同时、同幅度的挑起。 “给五两？”姜夜正要感叹下这乘黄大王开的工钱还挺高。 倏然，远方官道上传来了马蹄击地之声。 姜夜迅速回头。 发现一个靛青右衽正大汗淋漓的骑马赶来。 等到了村口，游缴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的跑到姜夜面前。 “姜上使！终于找到您了，城内急讯！” “什么情况？”姜夜接过信封，旁侧秦玉也是凑上前来。 在两道期待的目光中，信纸被取出，缓缓展开。 其上写有：【全体直使，速归！祁黎亲笔。】 明明信上只是短短的一行，但却使得姜夜的神色极为凝重。 “祁校尉？？” 第六十章:单杀夜游神 “这个写信的人是你们剑南的校尉？”秦玉听到姜夜的话语后惊道。 此时她的脑子还没彻底拐过弯来。 因为她所当差的桐离除妖司只有一个校尉。 且平常遇到事情需要直使汇合时、都是由统领前来负责处理的，根本不会有校尉亲笔写信叫人回去的事情发生。 所以此刻她惊呼一声后有些出神。 而在其侧。 “对，祁黎是我们剑南的校尉之一。” 随口应答了一声，看着信纸上祁黎的字迹，姜夜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李月曦，和她所谓的叔叔吴将军。 ‘这个祁校尉似乎一直在暗中关注我，入司的第一天我去应卯时就是他来点卯，还考校了我一番。 ‘现在甚至亲自写信，这种事情苏雨和俞统领完全可以代劳的……’ 在除妖司待了也有些日子了，现在的姜夜对除妖司上下级之间的日常接触和关系已经了然于胸。 他知道一般情况下，对直使来说上级只有一个，那就是统领。 毕竟统领之上的校尉忙着各种筹划，可没闲工夫管理直使，更不用说万人将军了。 但根据和苏雨、俞统领等人的往日交谈可知，他是吴将军单独送进司里的，且入司时吴将军似乎和除妖司高层打过招呼。 所以姜夜刚进司时就会有苏雨这个准统领靠近照应，之后校尉亲自考校他，统领单独教导他、还赐下服气之果……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点，即姜夜背后有人，有个地位超然的大人物在暗中照应他。 ‘……等我将来去了都城，见一见李月曦，一切谜团就都能解开了。’姜夜徐徐收回信纸想道。 “我可以走了吗？”这时，牛精的小声嘀咕突然传来。 姜夜闻言收回思绪，将信封放入暗袖，走向牛精，道： “五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如果去一些贫困村落，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找村民帮忙，肯定会有一大堆人主动要求加入的。 “何必这样强抓百姓？这次暂时不杀你，掰断你两根手指以作惩戒，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抓……” 然而夹杂着警告的劝诫之语还没说完。 倏地，姜夜似有所感，拉住秦玉飞快后退。 游缴也是同一时间迅速翻身上马：“驾！” 下一刹。 “嘭！！”大地崩裂，泥浆四溅，一个黑色的巨人稳稳落地。 “……”牛精见此有些发楞：‘这是谁来了？大象精？’ 但乱七八糟的思绪马上就被凌空飘起的怪异感觉打断，且脖后莫名传来了一股巨力。 “就是你这只小牛犊，抓了里正的儿子？”将牛精单手提起的巨人此刻发问道。 “啊——大象老哥，我已经把那小胖子放掉了，不信你自己看！”牛精在夜游神手中不断挣扎着说道。 虽说他牛精吨位不小，身高也有两丈，但现在抓着他脖子的巨人夜游神身长足有九丈！ 如此巨大的差距使得牛精瞬间成了巨掌中的小牛犊子，于是极为认怂的指着早就爬到树林的里正之子大声道。 “哼！放了最好，看在乘黄大王的份上，就饶你一命。”夜游神闻言侧头看去，发现林中确实有个小孩后冷哼道。 随手像丢小鸡仔一样把牛精扔向了村旁的河流，接着大步走向里正之子。 “小胖子，现在赶紧滚回家，等会要是再被这牛精抓了，老子可不会再管你。”夜游神对着树林大声道。 “多谢夜、夜神人。”里正之子显然知晓夜游神的名头，此刻道谢一声后连滚带爬的朝村中跑去。 等小胖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夜游神徐徐转身。 同时，树林外两道并肩的身影齐齐松了口气。 因为林中偷看的男子和方才传信的游缴，在这个时候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意味着，对于二位除妖直使来说，此地现在没有累赘，可以放手一搏。 而就在二人为此事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转身朝向姜、秦二人的夜游神用力吸了口气，道： “你们两个直使的味道，真是恶心的让我想吐啊。” “不喜欢你就别闻！”秦玉左手大拇指扣住刀镡，大声斥道。 同时暗暗对姜夜指了指自己的香囊。 姜夜瞬间明白其意，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遇到正主了。 毕竟这段时间需要秦玉用毒物对付的精怪只有一个——夜游神。 知晓巨人的身份后，姜夜也没墨迹，直接从怀中掏出装有红丸的药瓶。 但还没等其打开瓶塞。 “嘭！”一颗比普通男子头颅还大的拳头划过空气发出爆鸣声，向姜夜狠狠砸来。 “锵啷！”秦玉条件反射般横挡在姜夜面前，拔刀反撩。 用力朝夜游神的拳头劈去，然而“咚——”的一声，刀刃似砍在精铁之上，竟然连夜游神拳上的表皮都不曾破入。 一拳一刀短暂僵持。 下一瞬，秦玉被巨大的力道轰击的脚尖凌空，向一侧的树干跌飞出去。 “嘭！”撞击在树干后，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秦玉捂着腹部开始干呕。 夜游神见此转身走向姜夜。 “咕噜。”而这时，姜夜趁着一人一精短暂搏斗的空隙，已经拔出瓶塞吞下了红丸。 短暂的宁静后。 “轰——”气力在红丸的效用下开始疯狂上涨，一万三千斤……两万斤……三万五千斤。 这次因为姜夜吃了服气之果，将本体气力增幅至了九千二百斤，因而吃完红丸后的能力似乎都比打火怪时强了不少。 “嘭！嘭！嘭……”目、鼻、聪等八神全部打开。 同时，水行分支，雷霆权柄开启。 八神之力，加水行雷霆。 除雷公状态外，姜夜达到了目前的所能拥有的巅峰状态。 “滋滋。”电弧被水行引动，凭空出现，在十指间跳跃、舞动。 蓝色的光芒于同一时间逐渐弥漫瞳孔。 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嘭！”用力踏击地面，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充满力量的姜夜疾速冲向夜游神，前行的途中右手掌心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凝聚了一团霆霓。 “红丸雷霆？也就堪比百年道行的雷鬼罢了。”夜游神见此狞笑道。 雷鬼他又不是没杀过，即便此刻并非黑夜，不是他的主场。 但打一个靠红丸勉强踏入统领水准的除妖直使，他还是有自信的。 于是使用金行权柄继续硬化肉身，而后蓄力剧烈朝袭来的姜夜打去。 见巨拳再次打来。 姜夜借着前冲的惯性，迅速仰天半跪下，膝盖和小腿摩擦着草坪向前滑动。 成功避开了夜游神的拳头。 而在姜夜滑过夜游神旁侧的瞬间。 “轰隆隆！” 直接一丈的雷柱从天而降。 “嘭——” 血肉爆炸，白骨横飞。 第六十一章:方士四境。 耀眼的蓝光一闪而逝。 由雷霆组成的竖线疾速收缩，直至力量耗尽，化作光子点点飘散。 同时，村口官道上消失的事物可不止这束刺目的银线，还有夜游神那缥缈不可捉的生命气机。 “嘭！”一时间，巨人的残躯像是发生了“鲸爆”。 体内夹杂着森寒碎骨的腥臭血块、朝周围炸裂开，红黄之物四射而飞。 木行分支——风。 眸中蓝光未褪的姜夜如同一道飓风，刮向秦玉，揽住她的腰倒退回林中，躲避血水的溅洒。 少顷，等空气中的血腥味被村旁的河风吹散后。 姜、秦二人捂着鼻子走回村口。 看着只有半个身子站在原地的巨人夜游神。 “……霆之，你们剑南的红丸、效果都这么好的吗？”秦玉捂着小腹轻声问道。 “……”姜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总不能说自己有雷公护体所以才特殊点吧，于是骗她道： “可能炼制这个红丸的方士比较厉害，我这几枚红丸都是城中望气之境的方士炼的。” “望气境？好吧，剑南不愧是大城……我们桐离县的方士只有医者之境。”秦玉低头叹道。 “只有医者？”姜夜闻言一奇。 因为之前王婉凝求药时需要望气境方士的药方，所以和他说过方士的境界划分。 根据实力和需求，方士笼统分为四境。 第一境。 为方士的入门阶段，不看天资看恒心。 只要学医多年并顺利出师，能够独自出行治病救人的方士，都能够算作此境。 此境能识别、利用、栽培灵药，并懂得各种药物配合，用以治疗内外之疾。 其中优秀之人甚至能预防体内隐患、延长寿命。 此为医者之境。 第二境。 这是医者在不断救治生灵的过程中，和灵药内蕴含的先天之气过多接触。 天资足够的人会逐渐理解这世间唯一的“道”。 并知晓“道”分阴阳二仪的某种玄妙，再经过多年的模仿、练习，直至某个契机点突然顿悟，之后便能初步沟通、借用阴阳二仪来观察万物之“炁”。 此境拥有观天象、预吉凶、看风水等一系列预测之道的能力。 其中出众者甚至能借用天时、地利来诛杀数倍于己的敌人。 此为望气之境。 第三境。 这是方士利用望气术经过多年的接触、模仿、预测万事万物。 天资聪颖者若有人提点，会逐步领悟如何利用万物的规则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时候便能做到呼风唤雨，祈求天上的至高神“昊天上帝”降下法旨，令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天神施法帮助自身。 其中一些绝顶之人，甚至能请求天神下凡，亲自施法，帮助交战、改变天象环境等。 此为祈禳之境。 第四境。 因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虽然在医者之境时就能利用药物延寿，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候祈禳之境的老年方士便会开始探索地仙、天神的长生原因，并用顶级宝物提炼出祂们特有的“炁”，再融入种种宝药仙草，练出一枚金丹。 接着将其吞下，金丹入腹，如同神临自身，届时便可上天抓凤，下海擒蛟，甚至天赋无双者能活一个元会而不死。 此为金丹之境。 一般县、镇方士多为医者，只有大城或是重要区域才会有望气及以上的方士居住。 虽然这些方士都隶属大虞，但也会有些望气境的游云方士四海为家，如清屏县伏尸之祸时，县衙内正好有几个望气方士。 “唉，我们桐离县地理位置不好，又没有什么重要产出，哪里能吸引望气方士前来啊。”听姜夜的询问，秦玉叹了口气。 而后看了眼夕阳的余辉，道： “既然剑南急讯，那霆之兄的救命之恩，我只能等司里下发财物后委托驿使或杂役送到你们剑南除妖司了。” 听她说起回报之事，反正是桐离除妖司出钱，那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于是姜夜点头道：“此事不急。” “来日说不得我还会来桐离县，到时候自会前来寻找良贞直使。” “好，那秦玉就恭候霆之大驾了。”秦玉颔首作揖道：“霆之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对揖完，姜夜快速翻身上马，接着单手一拉缰绳，迎着夕阳背对秦玉招了招手，而后纵马冲向剑南。 “驾！” “唏律律……” “嘚嘚……嘚嘚。” 官道之上，骏马击地之声不断远离。 …… 村口。 秦玉微笑的看着姜夜的背影远离在夕阳洒落的官道中。 等袍泽之身消失，她的笑容逐渐收敛。 而后走到河岸，“锵！”的一声，刀锋指向正从翻涌的河中爬出，踮着脚偷偷逃离的牛精。 秦玉咤道：“你！等会和我回除妖司，让方士测试一下，没吃人的话就把你放了，吃了的话……死！” 正弯腰溜走的牛精顿时浑身一颤，接着“啪嗒”跪倒在地。 “上使饶命——我十岁断奶……” “闭嘴！”秦玉秋娘眉一挑，上前一脚把他踹翻，而后用刀尖抵住他的下巴： “从现在开始，不准嚷嚷，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不敢不敢……”牛精瞬间眼睛瞪大，下巴快速缩着，回道。 秦玉见此满意一笑：“现在我要去村里探查一下情况，你在后面跟着，不准乱跑否则死，听见没有！” “好，好……”牛精不断点头。 看他一副怂样，秦玉收刀入鞘，开始回忆起了夜游神救人之举。 “夜游神会这么好心救一个小胖子？哼！肯定村中有人勾结！ “这夜游神平常不犯事也就任由他躲着，可现在竟然敢和火怪谋划入县抓人，简直胆大妄为！那和精怪做交易的人，愚钝！” 说话间秦玉气哼哼的走进戚家村。 其后，一个牛头人扁着嘴小步跟上。 … … 亥时。 夕阳被挡在了遮天黑幕之上，四野因此彻底暗沉了下来。 此刻，在戚南家小院外，有几个黑影正徐徐接近。 “戚老三睡着了吗？”靠近围墙后，为首的蒙面人倏然问道。 “这个点差不多了，不过他儿子今天下午好像回来了。”身后之人回道。 “戚南？那小子好像有一牛之力，不好对付啊。”第三个人接道。 为首之人闻言轻哼一声：“力气大怎么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难道你们几个是觉得我老了，就不听话了？” “没有没有……里正老当益壮。”其余之人带着畏惧纷纷点头，显然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见众人再无异言，于是里正带头向院子爬去。 少顷，夜行衣融于黑暗。 七人提着长刀徐徐翻过院墙。 “啪嗒。”微微曲膝落地后，带着做贼心虚的小心之感，几人纷纷抬头。 而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牛头。 …… “嗨嗨嗨！你们要和牛爷爷耍耍？” “啊啊啊！！！” 第六十二章:剑南，我回来了! 戊时一刻。 月升日降，天地一片漆黑，正是万物休憩之时。 四野皆寂。 此刻，在一处由木板和青砖组成的废墟中。 “嘚嘚……嘚嘚……”远方略显沉闷的重物击地之声逐渐靠近，打破了此地寂静的氛围。 少顷。 “吁——”枣红骏马在主人的指示下逐渐放缓脚步，最终在废墟前站定。 坐于马上，看着昨日的客栈，今日的废墟。 姜夜有些恍惚：“竟然才过去了一天。” 想起起昨日七月初七晨、出发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在外怎么也得待个七八天，毕竟还要寻找作恶妖鬼。 但令当时的他没想到的是，这才初八的夜晚，他居然就要赶回剑南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在这短暂的一天时间里，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精怪客栈连杀三精、路遇狼精横削其首、碰到火怪霆霓轰之、寻找住处搏杀黑熊、戚家村口灭夜游神。 仅仅十二个时辰，接连五次战斗，被杀的精怪足有七只，其中有两只甚至是拥有五百年道行、可以和校尉短暂搏杀的妖将。 “……”坐在皮鞍上发了会呆。 看着和王婉凝月下对揖的分离之处，姜夜翻身下马，悠悠来到废墟前找了块青石坐下。 仰头喝下一口浊酒，他开始盘点起了此行的种种收获。 也算是给接连不断跑了一个时辰的马儿一会儿休憩的时间。 轻轻扭了捏拳头，感受着体内如大江翻滚的气血： “三枚服气之果的效用应该和上次差不多，给我加了至少千斤的气力…… “也不知这些灵果之间有没有品级之分。 “不过从狼精那里得来的几枚灵果、模样倒是和之前统领赐下的果子差不多。 “……其他倒也没什么好处了吧……除了这块海蓝宝石。” 说着姜夜左手探入袖中，带着笑意从暗袋中取出了一块闪耀着蓝色光芒的菱形晶石。 这块宝石是下午雷柱轰击完夜游神之后，裹挟在血肉中飞向姜夜时，被他用飓风取出的。 当时发现这块藏于碎肉中的蓝光后，他是先将其收入袖中，之后才上前揽住秦玉回的树林。 “能让夜游神这样的大妖随身携带，此石估计价值不菲。” 将水行晶石高高举起，透过晶体看向扭曲的月亮，姜夜轻声自语。 “回去后得找苏大哥问问，有啥宝贝是蓝色晶石状的。” 大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清凉、平滑的棱角，姜夜看了眼天色，感觉休憩的差不多了，于是将宝石收回，翻身上马。 毕竟值得校尉亲笔急讯的事情，定是大事，说不定是全郡妖鬼围剿要开始了，现在还是继续赶路，早点回去罢。 今晚无梦。 “剑南，我回来了。” 苏雨、王琦、王婉凝、鹿箐、俞统领、祁校尉……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诸君可曾安好？ … … 七月初九，卯时。 浅公山，清湖的大石上。 “白芷，这药效怎么样？”王婉凝将被风吹乱的鬓角捋至耳后，对旁侧的白蟒轻声问道。 白蟒闻言并未回应，而是闭着眼睛在细心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昨日王婉凝就给她带回来了化解阴煞的药方，但药方上的灵植难寻，二妖发动了附近所有的精怪，才于今早完全凑齐。 此刻她刚刚服用了按照药方步骤熬制的解药，正在尝试恢复人形。 少顷。 在王婉凝担忧的视线中。 一阵白光亮起，硕大的蛇身开始不断缩小、伸展，最终化作了一个身着梅染大袖对襟的高挑女子。 “成功了！”见好友化形成功，王婉凝莞尔一笑道。 “是啊，多谢梦兰！”白芷此刻也是喜笑颜开，看向自己的臂膀和长腿，兴奋不已。 毕竟人形还是比蛇身要方便不少，她可不像牛妖，整日以水牛的姿态出现，她还是喜欢以窈窕的模样在外走动。 “这你可谢错人了，真要谢，你得谢剑南城的一位直使。” “除妖直使？谁？”白芷正赤足荡漾在湖中，玩弄着水花，此刻侧头问道。 “姜夜，姜霆之。”王婉凝眨动着好看的桃花眸，而后补充道： “说起来，小鹿还在姜直使的家中，既然白芷成功破解阴煞，那我就先回剑南了，得先把她带回山里，省了给直使添乱。” “好。”白芷轻点下巴：“不过这次我们一起去吧，我感觉吃了刚刚的汤剂后，妖躯有些变化，或许要蜕皮了。 “以我此刻的状态，若是能再蜕一次皮，那我的人身也就无缺了，届时定不会被守备兵看出破绽。” 王婉凝闻言思忖了一番，道：“好，如果你能成功，那就你我姐妹一同前往。 “不过先说好，到了城中不管如何，你不能出手。 “之前吴冻的事情你肯定是被算计了。 “你想想，怎么可能庙鬼刚从封印中复苏，第二日吴冻就知道了浅公山出现了足以威胁李家大公子安危的妖鬼。 “毕竟之前一段时间、我们这些住在白山的妖鬼中，唯一敢出手并有能力杀死李家大公子这种九牛气血者的妖怪白猿，已经被除妖司杀死。 “连剑南的校尉都不知道地祇化鬼复苏，那吴冻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浅公山内，有人设计害我和吴冻？”白芷皱眉道。 “准确的说，是对付你一人，吴冻只是顺带着的。” … … 卯时三刻。 骑着弯着脖子，快要累趴下的枣红马，姜夜来到了剑南城门外。 此时天色尚早。 守备兵们也才刚点完卯，来到哨所检查过路行人。 俄顷。 看着骑马靠近的碧青右衽，一个守备兵笑道：“姜直使回来了？” “受到司里消息，连夜赶来的。”姜夜翻身下马，颔首道。 “哈哈，我就知道，从昨晚开始，几乎没过半个时辰都会有直使急匆匆赶回来，估计是全郡围剿妖鬼之役要开始了吧。” 守备兵上前帮姜夜牵过缰绳，道。 “城内有消息了？”姜夜跟上他的步伐，走向城门。 “对啊，何将军你知道吧，剑南唯一的将军，他好像七月初八的时候匆匆出去过一趟，但当日就回来了。 “而且在他回来后没多久，就有大批的游缴、杂役出城，来找如姜直使一样在外的直使。” 第六十三章:回归除妖司。 “何将军？”姜夜眉头微皱，看向守备兵道：“坐镇剑南的将军姓何不姓吴？” “对啊，从我卸任除妖司、加入城门守备军以来，剑南就是何将军在镇守，已经二十年了，至于你说姓吴的将军？ “天南郡内，我们城内何将军、绍马城古将军、黑水河黑水将军、新上任的曹江党进将军、古塘镇曹将军……再加上郡县的三位，拢共八位将军，其中没有一人姓吴。” 守备兵想了想，掰着手指回道。 姜夜闻言眉头舒展，笑道：“那可能是我记串了，吴将军估计是北边上庆郡或者隔壁游云郡的将军吧。” 而后从守备兵手里拿回缰绳，道： “之后若真是全郡围剿，老哥要的槃瓠我可一直记得，若是参与此役了，我定会想办法帮老哥抓只槃瓠崽子回来。” 走到城门下的守备兵闻言脸色一喜： “哈哈，姜直使有机会的话顺手而为就行，千万别因为我的事情误了军中的要务，而且一匹马也不值一只槃瓠…… “对了，我家婆娘昨日在曹江江畔捡到了一块匙形的宝石。 “我看着像是五行晶石，届时直使若是擒精而归，我就用那宝石来补上直使的酬劳。” “没问题。”姜夜颔首道，而后牵着马儿进入城中。 … … ‘吴将军不是天南郡的……那应该是云落山官军大战夜叉时的朝廷统帅之一。 ‘可是夜叉能飞，统领都难以对付，得校尉才行。 ‘而由夜叉、煞鬼组成的山鬼联军……天南郡有哪支军队可以单独抗衡？ ‘……之后吴将军带着李月曦去都城……看来云落山的官军是都城的精锐，蒲反卫戍军。 ‘大虞的都城是叫蒲反吧？不行，回去后得再看些书籍补补知识。 ‘对了，禁军应该只听一个人的命令的吧，那当日……’ 一刻钟后。 想着云落山的事情，姜夜拴好马儿，悠悠进了巡城司内苏雨办公的正堂。 “啪嗒……啪嗒。”云靴击地之声徐徐靠近。 “霆之回来了？”案桌前，苏雨正写着筹划，听到脚步声后放下紫毫，抬头道。 此时正跨过门槛进身的姜夜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去，接着眼神一阵恍惚。 他有种此刻坐在案桌前的人不是苏雨，而是俞统领的感觉。 少顷，收束心神、走向案桌，姜夜作揖道：“对，没想到这才休沐了一日，就突然被校尉的急讯叫了回来。” “哈哈，半夏不是和你说过吗，除妖司的休沐就没有一次是正常结束的，习惯就好了。”苏雨起身笑道。 “嗨，知道，就随口说说。”姜夜微微颔首，而后问道：“说起王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红丸后劲过了吗？” “他啊，”苏雨走向门口：“早没事了，具体事由稍后再说，走，先跟我去除妖司。” 姜夜快步跟上：“去除妖司？” 苏雨在前面点头：“对啊，除妖司这几天要招些人手，等新直使们入司后，正好能给我和半夏扩充些麾下直使。 “本来我来巡城司的原因就是因为人手不够。 “而且说真的，巡城司能出去的地方太少了，还是除妖司有意思，能去清屏、桐离、古塘等地方除妖灭鬼……霆之你说是吧。” “我感觉差不多吧……” 姜夜随口道，而后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等，扩充些麾下直使？王大哥也成统领了？” 苏雨听他惊奇的声音，侧头回道： “他本就是个老资历，有两万多斤气力。 “再加上伏尸之役后，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几枚服气之果，破入千钧成为统领，很奇怪吗？” “……只是太突然了，”姜夜摇头道，接着感叹一声：“没想到才几日未见，王大哥竟然也升迁了。” “都是用岁月换的。”苏雨继续前行道。 “……也是，盛年不再来。”姜夜颔首，而后跟上苏雨的步伐，与其并肩而行。 俄顷。 来到熟悉的除妖司院落前。 苏雨带着笑意正要踏入，却被姜夜拉住胳膊。 “霆之怎么了？”苏雨问道。 姜夜看了眼左右，道：“刚刚差点忘了问，苏大哥，这世间有什么宝物是蓝色晶体状的吗？当然我说的是比较常见的那种。” “……蓝色晶体状？比较常见？” 苏雨重复了两句，而后摸着下颌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是应该是五行晶石，蓝色……估计是水行的吧。” “水行晶石？”姜夜右手不动声色的探入袖中，继续问道：“那这个水行晶石对修行或是打斗有什么辅助作用吗？” “作用的话，看品级的，一般山野之中能找到的五行晶石都是装饰品，好看是好看，但没什么实用效果的。”苏雨回道。 姜夜闻言探入袖中的右手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道：“苏大哥你看看，我这块晶石有品级吗？” “哦？你有？”苏雨见此好奇的凑上前来，看了一会儿点评道：“此石卖相不错，估计有个九品乙等。” 接着补充道：“不过到底是何等品级，还是需要气血灌入试验一番，且气血越多结果越准……要不，我帮你试试？” “好。”姜夜看他有些意动的模样，于是手掌摊平，伸向苏雨。 苏雨见此一喜，而后带着如同赌石般的期待感，运转气血涌入晶石，并紧紧盯着晶石的反应。 在两道忐忑的目光中。 “咻！”少顷，晶石似被唤醒，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 “有品级！霆之，我再加大力度试试。”苏雨见状有些激动，气血灌入的数量一下子猛增。 不过这次晶石的反应似乎远远超出了苏雨的想象。 因为他的气血甫一进入，晶石就跟大日初升般，“咣——”的爆发出了可比日月的刺目蓝光。 “什么情况。”姜夜受到刺激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而后，隔着眼皮都能感到光亮的他听到了“啊！”的一声。 少顷，气血收回，蓝光内敛。 “霆之，我以后可能做不了统领了。”苏雨幽幽道。 “为什么？”姜夜徐徐睁开双眼。 苏雨指了指自己的白眼：“因为我可能瞎了。” … … 辰时一刻。 苏雨捂着眼睛站在除妖司正堂的案桌前，轻轻写下几笔，道： “好了，等回去换上玄青束袖，那今后我三人就又是除妖司的人了。” “嗯。”姜夜点点头，接着看向旁侧的苏、王二人：“不过二位大哥此刻都成了统领，那之后我应该跟谁呢？” “自然是跟着子羽啊，毕竟他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统领，而我才刚上任，跟着我做差事容易吃亏。”王琦挠了挠下颌的胡须，回道。 “确实，有些差事得靠统领抢的，跟着我的话可以多拿些好处，这样也能加快霆之的成长。” 苏雨闭着眼睛颔首，而后道：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两位兄弟先回去吧。 “因为我们过几日估计就要离开剑南了，所以这段时间应该比较空闲，再回去好好休憩下吧，之后有的忙了。” “好。” 姜夜知道接下来是要开始围剿了，等战役真正开始后怕是没的休息了，于是作揖应答一声，和王琦一起离开正堂。 少顷，在院门和王琦分别，他朝着自家小院快步行去。 第六十四章:鹿呦呦的背景 离开除妖司后，走到路边的榕树前解开拴住马儿的缰绳，姜夜牵着枣红马继续朝小院行去。 “也不知道小鹿这两天有没有偷跑出去，不过她住在我的院子，城内应该没哪个家族会动吧。” 姜夜此刻倒是也有些底气了，毕竟他已经知晓了自己背后有个至少王侯的人物罩着。 而一般的家族，甚至大城的千年世家，只要族中当代没屠夫级以上的武将坐镇，那在壮年王侯面前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气血是最能打的。 行者和方士二道若不是天赋绝顶之人，哪天因一些原因遇到同级别武将突然要打斗，可能还没施展出法术，就被武将一拳打死了。 且就算氏族的族人数量很多，但王侯手下壮士更多。 一声令下，氏族可能还没等散落在各地的家族子弟回归，宗家就已经被肌肉贲起的气血者捏着拳头围住了…… 不过，人无完人，气血之道也是有严重缺陷存在的，那就是此道的强弱和身体的状态严重挂钩。 如一个壮年校尉要和一个老年王侯战斗，因王侯气血衰败，筋骨硬化、韧性降低，力量、速度都会下降不少。 而校尉此刻处于壮年巅峰，甚至能打破人体极限，在此种情况下，借助一些巧合，校尉是有希望正面杀死王侯的。 当然，若是姜夜化身雷公，那就是他罩着别人了，没人能罩他，因为到目前为止，姜雷公还没遇到过一合之敌。 “还有才女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拿着蛤蟆精的头有没有换到破解阴煞之法。 “如果成功了，二十枚服气之果，足足能加五六千斤的气力，发财了……” 带着一丝期待，姜夜牵着马儿来到了齐溪街。 之后拐过几个街道，在熟悉的位置缓缓停下脚步，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姜夜楞在了原地。 “……我走错路了？” 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小院因为掌心雷的缘故，已经破败不堪了，庭院屋瓦残破不堪、地面青砖也是断裂了不少。 可现在，四方庭院白墙黑瓦。 外有青砖铺陈地面、内有海棠显现冠顶，院落整体显得干净整洁，黑白相衬如同水墨丹青。 ‘这是谁给我装修了一下？’带着疑惑，姜夜牵马行至院口。 而后就听到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内传来。 “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紧接着就有一道成熟女子的声音接道：“鹿姑娘眼光真不错！这件襦裙以锦绣为主体，袖口衣襟绣有山云纹……” “？不止装修，还带个仆人？”听着里面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姜夜心头更加疑惑，于是推门而入。 “大袖之间……”正滔滔不绝夸赞衣裳绝妙的俏丽女子见院门被打开，于是回过头来，道：“你是……” 话未说完。 “直使！”鹿呦呦看清来人后快速打断，而后从海棠树下蹿出。 跳到姜夜面前左右晃了晃，显摆了下黛紫裙裾的云纹，道：“直使你看，这件衣裳咋样？好看不？” 姜夜闻言没去看这撒欢的小鹿，而是游目四顾，转身观察周围的环境。 仔细看了看陈设布局，他发现不只院外，内里的陈设竟然也都大改过。 如，此刻屋前挂有崭新的大红灯笼、墙上装有雕花的红杉木窗、就连瓦上的飞檐都改成了振翅高飞的鸟儿。 “……”少顷，观察完自己家的“装修”，姜夜看向鹿呦呦道：“我出去的这两天，你发财了？” “没有啊。”鹿呦呦摇头，发饰间的宝珠、流苏跟着晃悠。 “才女发财了？” 鹿呦呦继续摇头：“她都还没回来过呢！” “那这位夫人是？”姜夜看向拿着一件衣裳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侧的云髻女子道。 “我不认识，她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说是和我爹有交情。”鹿呦呦提着裙摆挪到姜夜身后道。 没熟悉的人时，有个人作伴确实挺好，但现在熟人回来了，那自然还是和熟人在一起比较好，毕竟小鹿什么都怕。 “和你爹有交情？那岂不是……”姜夜左手按住刀镡。 见他一副要除妖的模样，云髻妇人连忙道：“这位直使，自我介绍下，我是城中周家的缝衣匠……直使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姜夜点点头，接着回头看了眼身后正嘟嘴卖萌的小鹿，道：“青黛你在这里等着。” “哦。” 见鹿呦呦同意，于是二人朝院中一角行去。 少顷。 离鹿呦呦有足够的距离后，妇人小声道：“直使，你和这鹿妖的父亲认识吗？” “她的父亲？”姜夜摇摇头：“未曾见过面。” “哦？”妇人一奇：“这倒是有些奇怪，那青鹿大王居然会放心自己的女儿和一个除妖直使住在一起？” “青鹿大王？妖王？？”姜夜眉头一挑，回头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撑着小脸数蚂蚁的鹿呦呦。 “呦呦是妖王之女？”姜夜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 “对啊，唉，看来直使是把她当成普通小妖带回来了。”妇人轻点下巴，低语道： “根据我们周家子弟的打探，浅公山那只拥有一千五百年道行的青鹿大王，可能就是此女的父亲。” “呦呦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姜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傻狍子的家长居然是个妖王。 不过小鹿现在毕竟是自己人，还是要维护下的，于是姜夜道： “那你们现在找上她来是想做什么？既然这妖王能够一直居于剑南附近而不受围剿，那显然不是恶妖。 “……你们是想用呦呦来威胁青鹿大王要好处？除妖司不会同意的。” 妇人摇头：“当然不是了，我们前来向此女示好，只是想和妖王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 “对，浅公山的青鹿大王虽说实力在同层次的妖王中不算拔尖，但他极为擅长种植灵树。”妇人解释道。 “灵树？”姜夜回忆了一下，鹿呦呦好像确实说过她家种有很多结有服气之果的树，于是道：“你们想换服气之果？” 妇人螓首微点：“嗯，全郡围剿妖鬼之役在即，我们氏族肯定是要派人的，现在小辈们多吃些服气之果、多增加一分实力，到时候活下来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第六十五章:姜夜、白蛇，拔刀相见。 “好吧。”姜夜颔首，算是明白了妇人的用意。 估计是这两日的示好发现鹿呦呦不上道，现在看他这个小院主人回来了，便拉他单独谈话，想从他这里下手。 不过此事关系名门周家和青鹿大王这两大势力，他单独介入是吃力不讨好的。 且浅公山诸妖和剑南除妖司能够相安无事多年，说明二者关系不差，否则妖王早就被何将军带校尉给灭了。 既和平共处，那定会互通有无。 如，剑南虽不缺盐、布、缎等百姓日用品，但很缺修者所需的服气之果、宝药等灵植。 而浅公山则恰恰相反，青鹿大王及其麾下于山中栽有灵植，但化成人形的妖物们没能组成稳定的社会结构，没有匠人、不能制作出适合人身的种种物件。 那在各有优势且各有所需的情况下，二者之间明来暗去的交易定是不少，说不定除妖司下发的服气之果就是从青鹿大王那里换来的。 可现在周家有意通过鹿呦呦来接触青鹿大王，自己掺和进去说不定会被坑，还不如把此事推给除妖司。 于是姜夜对妇人道：“呦呦的年龄按照人族来算不过二八年华，虽天资聪慧但涉世未深。 “周夫人这两日一直谦和的用财物暗示她却不明说，我看这不仅不能起作用，反而会让她以为你是青鹿大王派来照顾她的。 “这对交易服气之果的进展可无益处，且就算她最终答应了，愿意作为周家和浅公山之间的桥梁与青鹿大王交涉。 “可你觉得这天下，有哪位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来做掮客的，周夫人此举是弄巧成拙了。 “说真的，你们找呦呦帮忙还不如去找祁校尉，因为除妖司这些年和浅公山肯定是有接触的。” “……”听着姜夜的话语妇人本是频频点头，但等其说完，却是突然一叹： “唉——直使你来剑南不久，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直使不知，若是我们世家单独和青鹿大王做交易，其实只需付出绸缎、茶叶等日用品就够了，但若是通过除妖司，那所需之物就多了。” “……” 姜夜闻言沉默了下来，心中则是暗忖着：‘除妖司这是吃了回扣了？莫非何将军是想用把控气血资源的方式来制衡名门世家？’ “直使，之前是知晓你不在，妾身才前来帮你修葺下院子，顺便和鹿姑娘混个脸熟，但现在你回来了，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妇人见姜夜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想送客，于是道。 “嗯，周夫人慢走。”姜夜正沉思着，听其要走，自是没意见的，于是作揖一礼。 “好，多谢。”妇人回揖，接着走向院门。 但就在其欲要抬手开门的时候，似是倏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滞，转身道： “对了直使，方才之事，妾身是想着直使有蒲反卫戍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在背后护持，迟早会被调回都城，不会留下参与剑南的势力纷争。 “这才说与直使听，但这偷偷接触鹿青大王的事情其实是不光彩的，所以直使回头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起啊。 “否则妾身虽不会受什么惩罚，但总归会给宗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夜颔首，郑重道：“周夫人出资帮我修缮了院子，又帮我买了些新的陈设物件，我若背后说周夫人坏话，那岂不是以怨报德，小人做派？ “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多谢直使。”妇人莞尔笑道。 而后打开院门，提裙走出，俄顷，香风扑鼻，她迎面遇上了两道徐徐走来的倩影。 于是妇人抬眉看去。 视线中，左侧之人是一位穿着胭脂宽袖留仙裙的俏丽佼人，而右侧的则是身着梅染大袖对襟的高挑粉黛。 见二人似乎是要进入身后的院子，于是妇人向左侧挪开身子，接着与二人互相颔首，目送着二人入院。 等其胭脂佼人微笑着关上大门，妇人心中感叹道：“这背后有人的直使就是不一样，家里养三只妖精都没人说什么……” 自从七月初六夜，城内有人引来惊雷、但除妖司却并未处理施法之人后。 城内的几个名门世家就开始打探起了姜夜的身份。 之后数日，虽除妖司有意隐瞒，但经过几大家族不惜血本的多日努力。 终于在除妖司一位校尉口中得知，直使姜夜背后所站之人是都城卫戍军的吴将军。 于是得知此事震惊不已的几大家族纷纷调出人手，开始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姜夜小院的一举一动。 连带着小院里面住着的人或妖都被查了个干干净净。 如，鹿呦呦疑似妖王之女，王婉凝是行者化人的虎女等。 这些情报都被相关子弟整理好，写成文书放在了各大氏族内重要人物的案桌上。 “诶？我记得院内明明只有两只女妖的。 “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位粉黛？且看其与那虎女亲切的姿态，估计又是浅公山的哪只妖女。 “回去得和宗家说下。 “城里不能招惹的妖，又多了一只。” … … “直使，这两天我可没出去……” 不知外界如何，此刻小院内的鹿呦呦正低着头、不敢直视姜夜的双眼。 因为她昨日和周夫人聊天时听周夫人说起过吴冻之事。 周夫人当时说：“因祸及多位直使重伤，郡县得知后大怒，决定不等秋后了，直接判他初九午时问斩。” 那可不就是今天中午嘛。 等吴冻被咔嚓了，那她也就没啥理由继续住在姜夜家里了，可城里这么有意思，能买各种衣裳和饰品，她还真不想回去。 果然，正担忧着，就听姜夜开口道：“既然青黛来剑南城的目的无法完成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毕竟你的身份已经曝光，今日尚且是和善的周家前来，可明日就可能是不知根底的李家、金家……青黛留在这里多少有些危险。” “嗯……”鹿呦呦闻言搅着裙角：“可是刚刚那女人昨天都和我说了，你背后有人，没人会放肆的。” “背后有人也不行，因为名门都是有死士养着的，怎么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不敢动手的假设上呢……” “嘎吱。”姜夜正教育着低头的小鹿，突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两道脚步声紧随而来。 “谁？”姜夜疑惑着回首间，“白姐姐！”身前挨批的小鹿瞬间跑了出去。 “哎呀！你怎么和梦兰姐姐一起来了？哼，僵尸脸板着脸的样子真烦……”跑到白芷身后，鹿呦呦先是询问一声，而后小声嘟囔道。 但其的嘟囔很快就被一声刀鸣声打断。 “锵！”姜夜转身听到小鹿对那陌生女子的称呼后，快速拔出腰间长刀。 “蛇妖，你是为救人而来？”姜夜没和立于陌生女子旁的王婉凝寒暄，而是直接了当的对白蛇问道。 第六十六章:李家大公子案的真相，吴冻斩首结束 巳时。 上午炙热的日羲倾洒而下，于森寒的长刀上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弧，照在了白芷的侧脸。 鹿呦呦见此心中一紧，她是知晓白芷脾气的。 和淑女王婉凝的柔情似水、壮汉牛离的沉稳如山不同。 白芷是现存于浅公山有资格继任妖王之位的三位菁英中，最有“侠气”的一位。 当年白猿肆虐山林，要对附近的精怪下手时，都是被白芷给拦了下来。 多次的嗜血搏斗，才使得白猿逐渐转移了目标，对人族下手。 不过抓普通人就算了，它最终为何会抓于洋乡里正的虎女夫人。 这就不是鹿呦呦能够想得到得了。 此刻，姜夜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药瓶，扒开瓶塞吞下了红丸。 “直使，这……”王婉凝上前打圆场。 “才女，我现在穿着的衣服你可认识？！”姜夜双眸蓝光绽放，呵斥一声道。 “白……”王婉凝见此就欲再解释几句，就被白芷给拉退：“梦兰不用解释，既然我之前说好了入城不动手，又怎么会食言让你难堪？” “这位直使，先多谢你在破解阴煞之法上的帮助。”白芷作揖道。 “此事是因为我和才女有交易，倒也称不上一声谢。”姜夜长刀未曾放下，回道。 “好，我虽然平常喜欢锄强扶弱，但化人以后，是非概念还是知晓的。”白芷轻声道： “吴弟是人，他犯了你们人族的戒律，我作为妖自然是无权插手。 “此次和梦兰一起入城，我只是想最后再看他一眼，顺便查出李家大公子之案背后的精怪，究竟是谁在设计陷害我和吴冻。” “陷害？”姜夜将刀缓缓放下：“此话何解？” “梦兰。”白芷看了眼王婉凝。 王婉凝见此上前道：“直使，是这样的，其实在李家大公子受伤之事传来时，我也没怎么细想。以为就是吴冻哪根筋不对。 “但直到后来听姜直使说，有许多除妖直使因为庙鬼之役受伤，我就发觉不对了…… 王婉凝说着神色一凝：“直使，剑南校尉若是知晓庙鬼复苏，会如何？” “锵啷！”姜夜将刀缓缓收回，道：“校尉若是知晓复苏的是庙鬼，而不是庙神，那定会第一时间将其诛杀。” “对啊！既然没在第一时间杀死庙鬼，那就说明连校尉都不知道庙鬼复苏之事，除妖司校尉都不知道…… “那吴冻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姜夜眉头微皱，此事之前没细想过，他还以为吴冻就是单纯被骄奢惯养的无用之辈。 没想到居然还有隐情。 “山中妖鬼不少吧，对付李家大公子的不一定是庙鬼。”姜夜沉吟片刻，道。 “不！一定是庙鬼。”王婉凝摇头，接着继续解释：“剑南之威名，附近开智的妖鬼谁不知晓？ “而李家大公子是剑南名门世家之子，动他等于打剑南的脸，谁敢动李家大公子，第一个出兵的就是除妖司。 “且就算有些精怪、地缚灵因为智慧低下对其动手，可是吴家大公子至少九牛气血，低等精怪如何伤得了他？ “唯一有威胁的白猿，也已经在上个月的月底被苏统领一刀斩杀了，那剩下来的就只剩封印中的庙鬼了。” “这是第一，第二，庙鬼体内虽然多了许多阴魂，但是它当初选择自封，定是考虑到了这点，可现在为何会突然复苏？ “只怕是有人故意唤醒。” “所以……此事背后，是浅公山的精怪作祟？”姜夜看了眼鹿呦呦，道： “青鹿大王食素，又有人族妻子，还和剑南有服气之果的交易。 “那么此事应当是与青鹿大王无关的，不过有这个智谋和实力的，定是成名精怪……至少是个五百年道行的精怪……” “白姑娘在浅公山时，可曾有过结怨之妖？” 白芷闻言摇头：“我平常不怎么招惹是非，且和我有怨的妖精都被我打死了。 “倒是白猿，一直不肯求饶，不过他已经被你们剑南的人杀了，那就没了。” “那有利益冲突的呢？”姜夜问道，同时心中腹诽：‘此女皮相看着窈窕淑女，没想到内心这么暴力。’ “我又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就只是因为吴弟一家，会回山里问大王要些财物，与我有利益冲突的，没有吧。”白芷继续摇头。 不过这次却被王婉凝拉住了，才女此刻瞥了眼鹿呦呦，道：“青鹿大王前些年不是说过自己年龄大了，要和夫人去大虞各处游玩？” “那又怎么样？”白芷也跟着看了眼小鹿，奇怪道。 王婉凝闻言笑了，轻语道：“他退位了，那谁来继承妖王之位？” “嘭！”王婉凝的话语如同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了白芷的脑海。 浅公山，四大年轻菁英。 皆是五百年以上的道行。 猿妖孙奇、蛇妖白芷、虎妖王婉凝、牛妖牛离。 王婉凝因为化人后，跟着大虞的高人去修炼行者之道，已褪去妖身化人了，没资格继承妖王之位。 白猿，则是傻兮兮的去抓了于洋乡里正的夫人，还吞了里正，被除妖司杀了，活该。 白蛇，因为吴冻的事情，差点…… “牛哥？！” … … 午时三刻。 闹市口。 吴冻跪在一座高台，漠视着下方看热闹的人群，少顷，似乎为了给自己壮胆，于是他轻声说道：“过了些畅快日子，此生也足以……” “时辰已到，斩！”然而他的临终之言并未说完，就听行刑官一声大斥。 高台的刽子手闻言点点头，而后双手用力下挥。 “杀了他……” “杀！杀了他……”在长刀劈落的过程中，看热闹的百姓似乎激动了起来，大喊大叫着。 同一时间，吴冻正随意的抬头，要看这世界最后一眼，然而抬眉时却神色一滞，接着嘴巴无声的开合：“牛。” “噌——” 森寒的大刀狠狠落下。 鲜血四溅，晕染了囚衣。 少顷。 “咕噜咚……”一颗眼角积蓄着泪珠的人头滚落在地。 一路翻滚，最终在一双素白的勾头履前停下。 “吴弟……”白芷颤抖着，低下头与吴冻对视。 “大快人心！” “李家历来行善，这个外乡人还敢害李家大公子，杀的好！” 听着旁侧不断响起的叫好声。 不知是什么情绪，交织在内心。 悔恨？不舍？愤怒？ 最终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句。 “牛离，你必死。” 第六十七章:白虹贯日，大凶 七月初九的申时二刻。 城内各处市集中。 此时虽天色尚早、夕阳由在，但道路旁的商贾小贩却已经开始准备起了收摊关铺的事宜。 这是因为剑南除妖司及其下辖军部为全郡围剿之事、出兵在即，这两日巡城司的直使和县衙的游缴们对城中的治安管控变得极为严格。 例如等会儿二更开始至次日五更结束的宵禁。 庶人只要在那段时间内，被游缴发现在城内违规乱晃，轻者一顿杖责，重者直接压入大牢。 此等形势之下，城内各地市集中那些胆子大、敢偷偷开夜坊的小贩自是首当其冲。 齐溪街就有一个，现在还在医馆后堂修养屁股上的棍伤呢。 前车之鉴尚在，老实的黎庶们自是不敢触犯县衙威严，见天色已晚，于是纷纷收好买卖的物件离开街道。 四散而走间，车水马龙的街道逐渐变得空旷。 收拾好物件的摊主们带着一天的疲惫就欲回家休憩。 耷拉着身子，推进着小车，拖动着草履。 沉默中、疲惫中……就在街上因行人零散，即将开始陷入沉寂的时候。 倏地，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大喊了一句。 “爷爷！今天的云朵怎么这么红？” 其旁侧的老人头也不抬的回道：“阿牛，那是晚霞啊，夕阳旁的云朵自然是红的。” “可是为什么晚霞就要是红色的呢？为什么不能绿色？” “因为羲和娘娘让她儿子拿胭脂染的，胭脂是红色的。” 随便编了个理由骗完孙儿，佝偻看地的老人见孙儿虽不再发问，可还是一直仰望着天空。 心中也是有些好奇，于是抬头看向西边的云朵。 当画面反馈至脑，老人瞳孔瞬息一扩：“这是……” 此时，他的视线中。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是碧空如洗的天空，此刻却变得红如丹朱。 浓郁的鲜血，无边无际、源源不断，晕染、沁润了洁白的云层。 红、令其汗毛倒竖。 血！满天都是血！ 高空之上的气雾四散聚拢，赤红在翻滚，在滴落…… 接着。 恶鬼的咆哮声、罗刹的狞笑声……百鬼放肆的尸吼，充斥双耳。 令其头痛欲裂。 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来自于地府的大道之音。 【……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幽冥……】 “假的、都是假的……” 红日下。 随地府之音冲上云霄的，还有一团寒光。 其内。 黑白无常抱着哭丧棒坐于纸船，二者周身环绕着森寒蓝火、映照在黝黑的瞳孔，他们在俯视着阳间的一切。 血天遮幕，再加黑白无常于高空游行，准备坐船索命。 此乃大凶之兆。 压抑、沉郁、无力、似要被夺走一切的感觉瞬间压上老人的心头。 少顷，靠着多年从兵灾、大旱、生死离别等绝望场景中艰难挣扎的经验，他强行压下了恐惧，定下神来时。 而后视线一凝，他发现天际有道白虹曳着狭长、刺目的尾迹，狠狠撞向了西边地平线之下的位置。 “这陨星降落的位置……是游云郡的方向？”老人喃喃道。 “嘭——” 疑惑未解，就被音波凝聚的铁棍狠狠灌入耳中。 炸裂的巨响疾速传来，而后，层层叠叠的壮阔气浪，从视线不可至的西边，翻涌扩散。 “咯吱咯吱……”剧烈的声音使得附近的房屋开始震颤，街道上的众人在轰鸣声中短暂失聪。 …… 【游云郡，萧平县县志。 佑祯三年，七月初九，酉时二刻，郡治大牢的上空，发生白虹贯日之象。 此景后续引发了百鬼……地府……不过，由游云、天南二郡的除妖司及军部共同……且雷神再次下凡……缘由为…… 所幸当日的此景并未造成百姓伤亡。】 … … 不知街巷老人的震撼之心。 此刻，齐溪街东侧小院。 坐在正堂的姜夜掏了掏耳朵。 因为三分之一刻前的巨响他也被波及到了，导致现在脑子还有些嗡嗡作响。 “什么情况？”盘坐在床上的姜夜惊异不定：“我这才刚回屋，城外就开打了？可苏大哥刚刚不是还让我等解散吗？” 少顷，皱着眉头等耳鸣声消失后，思绪不定的姜夜摇摇头，随意道： “有校尉看着，她们杀牛妖的事情应该不会有意外，这可是两个金主，以后的服气之果还得靠她们……” 叹息间姜夜的思绪回到了今日正午。 那时，他和三妖去闹事看完吴冻被斩的场景后。 白芷就带着怒意嚷嚷着要回浅公山。 说是要去诛杀一头牛妖。 姜夜因午时赶往刑场前拿了王婉凝给的二十枚服气之果，正喜上眉梢。 看完吴冻斩首，听她们说要走、自无不可，于是便将三妖送至城门，作揖告别。 而后去除妖司找苏雨说了一下牛妖谋害之事。 毕竟全郡围剿在即，现在的任意一丝意外都有可能会造成将来自己身陷危境的局面。 之后，得知此事的苏雨带了姜夜去了除妖司正堂，而后召集众人前来议事。 人齐后。 三部的几个统领和直使们根据牛妖想继任妖王的目的出发，再加上目前已至的种种情报，各抒己见，进行了一番推测。 最后总结几个可信的推测，汇总，为： 牛妖要做妖王，但怕自己实力不够、错失王位，于是想要提前处理掉竞争者。 他的第一个目标，选择了白猿。 做法是，先撺掇白猿抓虎女，因白猿放荡、且虎女姿色不俗，所以牛妖稍加煽风点火，便使其淫性大发，蠢蠢欲动。 之后便是实施计划，帮助白猿躲开白芷，去抓身为浅公山虎女的里正夫人。 事成之后又将消息和白猿的洞穴位置告知了行者王婉凝，王婉凝散去妖身，打不过白猿，自然只能找除妖司来借刀杀妖。 不过这番推测是假定青鹿大王不管虎女受囚，外加白蛇不在，才能得出。 推测继续。 牛妖的第二步。 因王婉凝没威胁，所以这也是最后一步，对付白蛇。 他这次没蛊惑白蛇，而是选择从其亲近之人下手。 因其弟吴冻幼年亲眼见到母亲被白猿杀死。 虽心藏恨意，但毕竟过去多年，具体事由早就模糊了。 所以他便借助这点来实施计划。 做法是，用妖物幻术稍加引导吴冻，使其误以为白蛇和白猿是一伙的，并在其幼年害死了他母亲。 说不定还骗他农夫非自然死亡，而是被白蛇害死。 且现在潜藏在他身边是想害死他。 “得知真相”，但却孱弱不堪的吴冻被幻术点燃心中愤怒，想要报仇。 却因实力不够，所以只能和王婉凝一样，选择借刀杀妖。 这刀，还得是除妖司。 于是便有了后续庙鬼复苏，李家大公子遇害，除妖直使伐山破庙的事情。 在这个假定下。 白猿吞人案、李家大公子受伤、庙鬼之役……这些种种案件的背后，皆是那所谓的牛离设下的计谋。 …… 得出结论后，议事结束。 除妖司出动两位校尉去暗中关注三妖诛杀牛妖的事情进展。 如果白芷失败，且事情确由牛妖所为。 那校尉就帮白芷一把，送牛妖去地府应卯。 妖将虽有些方面堪比校尉，但真生死搏杀，活下来的必是完好无缺的校尉。 等祁黎校尉和张宜校尉离开后，其他直使被苏雨解散。 于是姜夜回到小屋，盘坐在床打算吃服气之果来涨些力气。 但还没咬呢，就被炸裂的巨响冲击心神。 “呼——”深呼一口气，思绪缓缓收回，姜夜拿起滚落在床边的灵果咬下一口，边咀嚼边道： “吃完这二十枚，统领之路就更进一步了……” 第六十八章:愿力无穷大?我能无限时间的放大? 气血初始四境。 从立心境开始的一牛气血，到练出九牛成为能举起城门的翘关之境，期间并无什么神通增长的变化。 是以对这个两个阶段的气血修者来说，气力意味着一切。 因为搏斗中所谓各种攻守技巧，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一般情况下是没什么用的。 就如每当塞外兽人族的商贾来大虞举办搏斗大会时，都会按照参擂男子的体重来分擂。 防止力量悬殊过大，不然武打迅速结束那百姓也没了看头，就不肯买账了。 凡间尚且如此，何况气力动辄数千斤的气血修者。 而气血又需要钱财来买服气之果，那名门和寒门之间先天就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幸好这类情况在千钧时会有所改善。 因为千钧三万斤的气力，足以打破人体内的某种桎梏，使得修者能沟通万物之始和宇宙之终——道。 在这个阶段，气血修者能初步借用道所划分出的五行之力。 水、火、木、金、土。 弱者使用体内蕴藏的五行能在近身格斗时打出烧灼、电击等元素效果。 而强者，也就是天资出众者，能在这个阶段借用外界的五行之力，来造成远程大规模伤害。 如藤木缠绕、雷柱、土刺、刀罡、水流梭、火流星…… 相隔数十丈杀人取首，不在话下。 此类勾连外界五行的千钧，根据勾连区域的范围大小，十丈、百丈、一里……勾连范围广阔者，越阶杀妖，以千钧统领之境界杀凌云校尉级之妖将，不算难事。 而气血从千钧三万斤的统领，再往上，成为拥有海量气血，能不吃不眠搏杀数日、且双腿一蹬腾空数十丈的凌云校尉。 究竟需要何种巧妙之法才能晋阶，除了要打开二景的十六神，其余姜夜一概不知。 因为他还在为晋入千钧而发愁，凌云尚早。 “嘎嘣……”咬下手里最后一小块果子。 姜夜徐徐闭眸开始调整呼吸。 少顷，气血江河沸腾着前行，沿途不断改造，拓宽经脉、增实肌肉、锻打白骨、加韧皮膜…… 之后便是沿着人途经脉路线开始不断循环。 不过因为其中有一段路程是经过三部八景的。 于是。 当气血途径眼、鼻等上八景的时候。 “哇呜，气血很多啊，雷公万岁……”一阵欢呼声。 当气血隔着肉骨路过中下八景时。 “唉——那八个娘希匹笑笑笑、笑个屁啊！等能走出雷公体外、化身作战了，打不死他们……”一阵叹息声。 “……”闭眸感知，姜夜听到欢呼声和叹息声有些无语。 不过二十四神平常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战斗时的辅助作用还是很大的。 毕竟现在光是上八景就已经给他增加了不少灵觉。 那中下八景处于人体躯干内的五脏六腑、这等极为重要的区域。 若是将来全部打通了，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内循环，开启未知的人体气血宝藏。 不过苏雨的簿子没写，一切只能靠猜。 ‘二十四神若是全部打通，也不知会有何种玄妙之法，会不会产生力拔山兮、滴血重生这类的无双神通……’ 少顷，在妄想中，姜夜体表开始喷薄气雾，皮肤如烙铁般变得赤红，发出汽水蒸腾之声。 气力随之上涨。 九千二百斤……九千八百……一万一千……一万三千……直至一万五千二百斤。 “呼——”鼻中喘出两道热气，姜夜用力捏了捏拳头，钢筋铁骨之感涌上心头。 “当力量大到一定程度，身体就和钢铁之躯差不多了吧……” 心中感叹一声，姜夜握拳撑在凉席上，接着控制力道小心起身，换了一件干净的玄青束袖。 脏的几件则是仍在一旁，等有空了去河边洗洗。 之后换好衣物和床上湿哒哒的竹席。 许久未曾使用的小木锤被姜夜取出。 “都多少天没用了？” 姜夜记得当初好像还剩一次唤神机会，和五点剩余的愿力。 “不对，我其实根本不用去巡城司用石锁验证我的气力，小木锤敲敲就行了……”正回忆着，看到掌心的小木锤，姜夜突然有些恍然。 接着握锤虚空敲了敲。 “轰——” 一瞬间。 “雷公保佑，保佑我家媳妇能母子平安。” “外子昨日去了广野泽取药，也不知会不会遇到那所谓的麒麟…… “神兽心思难测，雷公保佑，保佑外子能平安归来。” “……” 数以万计的窃窃私语声冲入脑海。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不知从何而来，只知他们的祈祷声源源不断的在心中响起。 令人心烦意乱。 不过听了一会儿，姜夜发现这些低语声几乎都是求雷公保佑的。 于是。 “我能听到祈祷？”姜夜疑惑着抬眉看向虚空的面板。 而后瞳孔发生了地震。 一个极为精致的面板出现在视线中。 【主人：姜夜*雷子（已获得神的认可，开启木行雷霆权柄） 修为：千钧（一万五千二百斤） 武器：雷公锤（可使用愿力转换武器的外形） 神通：掌心雷（仅在千钧时可以使用） 唤神：雷公助我*1（使用100点愿力可兑换，使用后可获得雷公之力半个时辰） 神位庙宇：*1（位于宝善镇） 愿力：∞（通过信徒祈祷或帮助高命格者渡过难关可得） 现存信徒：14920人（主体位于大虞天南郡内的宝善、剑南、清屏等地） 信徒愿望：23410个 已完成：3002】 “？？？” 看着蓝色纹边，有雷霆缠绕、精美了不少的面板，姜夜震惊了。 不说其他乱七八糟，信徒、庙宇什么的。 光说愿力后面那个数值。 那个符号他是认识的，∞的意思是，无穷大！ “我这是能……无限施法？”等过了三息，发现面板上的字不是幻觉，姜夜的双手开始颤抖。 “不会是假的吧。”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于是他打算尝试下雷公锤的变换。 只要这个能成，那无限施法就有可信度了。 带着怦怦心跳的期待，姜夜收回面板拿着锤子，心念一动。 下一瞬。 “锵啷——” 一把闪烁着雷霆的森寒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清凉、坚硬的触感从掌中不断传回。 触觉、视觉总不可能一起骗人吧？ 姜夜压下激动，又把三尺长刀再度虚空敲了敲，长刀变回了面板。 【…… 愿力：∞（……） ……】 其上的无穷大的数值依在，没有变化。 “！！！” 在床上震惊了一盏茶的时间。 姜夜深吸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颤抖着手指，将木锤变成了一根发髻，插在发冠里。 接着，他缓缓起身，带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没有人能对他大声说话…… “砰砰砰！！” “姜上使！司里找你有事！！” 小院外传来大声呼喊，并有剧烈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六十九章:无常索命，火行之果 听到外头传来的敲门声，姜夜徐徐出门，行至院口。 “嘎吱。”下闩拉开木门后。 发现有位鹅黄长衫的杂役正急切的等待着。 “咦？是你啊。”姜夜像是认识这个杂役一样，轻声道。 因为伏尸之役叫他去司里汇合和找人打江伥救小鹿，这两次都是面前的杂役来叫的他。 “姜上使还记得我啊。”杂役闻言感叹一声，而后快速道： “直使，我来找你是因为司里有些物件要给你，本来直使可以明天去拿，不过我看现在天还没黑，未至宵禁。 “且怕这物件是姜上使急缺的，所以就现在过来通知一声。” “物件？谁给我的？”姜夜疑惑的问道，明明下午他才去过司里，若是哪位校尉或是统领要赏些服气之果，那完全可以当时给的。 “是桐离县除妖司送来的，估计是些钱财吧。”杂役回道。 “桐离县，莫非是秦良贞？”姜夜有些猜到了，估计是火怪之役的回报送来了。 “对，驿差说寄出者确实是一位姓秦的直使。”杂役点头。 “好，那我现在去司里取一下，你先回去吧。”姜夜颔首，而后走出院子对杂役道。 “诺。” 杂役作揖道，接着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住处，毕竟等会宵禁，他们是杂役不是游缴，也没什么特权，得乖乖服从。 俄顷，等鹅黄长衫消失在了街头。 姜夜关好院门，整了整衣襟。 而后看了眼周围并无行人的空旷街巷，感觉气氛有些压抑，光线也是暗沉、甚至有些红？ 于是他抬眉看向天空。 云，红的如同沸腾的鲜血。 且似有某种靡靡之音响起，要人沉沦在天空的赤色之中。 就在姜夜心神被赤云吸引的时候，庙神之役时曾出现过的幻音再次传入耳中：“无间轮回者亦三途：圣贤神仙……” “嘭——”但无间地狱的幻象刚刚出现，就被地府之音打碎。 【三魂归地府，七魄归幽冥！】 紧接着。 一艘由蓝色火焰覆盖的纸船突然出现于高空，而后开始漫无目的的飘荡。 少顷，因下方街道只有姜夜一人站着，于是携带着幽幽蓝火，纸船飞到了他的头顶。 等纸船浮停后。 黑无常伸出脖子看了眼下方，甩了甩舌头：“七哥，这不是我们抓小火怪的时候见过的小子吗？” “哪个小子？”白无常闻言探出头，随意的瞥了姜夜一眼，而后目光僵在了他发冠里的一根发髻上。 “嘶——”白无常似乎因为这根发髻而回忆到了什么血腥的画面，于是急忙转头拿哭丧棒拍了一下黑无常的后脑勺： “开船！妈的老八你没看见那个锤子吗？晦气！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 “锤子？非人哉！” 街道上。 “黑白无常？”看到纸船的姜夜，正要打通目神来仔细瞧瞧上方二鬼的模样。 毕竟火怪那一次纸船是隐身的，而现在是直接可以肉眼看到的，自然有些好奇。 不过，还没等姜夜的目神打开，就见纸船“咻——”的一声消失在了天际。 速度之快，令姜夜在风中凌乱。 “……这效率？” 见二鬼消失，姜夜散去目神的气血，摇头道： “传说中的七爷、八爷还挺忙，这块地方抓完了，就立马开船遁走…… “不过黑白无常这么明目张胆的上天寻找魂体，看来是妖鬼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肆虐一番了，毕竟七月十五只剩六天。 “到时候估计漫天都是邪祟……幸好雷，驱邪。” 说罢。 姜夜收回目光，似如往常一般大步行向除妖司。 但又好像和往常不一样。 因为这次，他握在腰刀刀柄上的五指之间，时不时会有电弧出现，上下跳动。 “滋……滋。” … … “苏大哥，杂役说有我的物件到了？” 进了除妖司小院的正堂，姜夜对着案桌后，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的苏雨说道。 “嗯。”苏雨坐直身子：“桐离除妖司寄过来的，是一些服气之果和一点银两。” 姜夜闻言一笑，地契什么的他不需要，刚好就缺这两样东西。 “不过财物只是小头。”苏雨从抽屉拿出个布袋起身道： “关键是你救下了一位直使，且杀死了火怪、夜游神两个准备作恶的精怪。 “因此祁校尉决定给你的履历上添一笔，这样等你到千钧了，也不用等资历和办案经验，直接就能成为统领。” “不用考核了？”姜夜接过布袋：“那就多谢祁校尉了。” “嗯。”苏雨点点头，接着递给姜夜一本簿子，道： “对了，桐离县也算大方，这送来的服气之果是火行之果，你回去吃了以后，看看能不能尝试在体内种出一枚火行的种子。” “火行？”姜夜疑惑道，不过簿子上估计有写，他也没继续发问。 于是把布袋单肩背好，做了个揖：“那我先走了。” “嗯。”苏雨坐回案桌。 等姜夜的脚步声远离后，他感觉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继续拿起紫毫写起筹划： “七月十五，剑南除妖司，三部苏统领，预计诛杀一千……” … … 酉时四刻。 姜夜背着装有服气之果和银两的布袋回到了小屋。 走到圆桌前，放下布袋将其中之物倒出。 而后清点了一下，发现袋中总共有五枚红色的果子，和一些零散的银两。 忽略掉那些沉重的黄白之物，姜夜拿起了一枚服气之果，而后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枚服气之果和以前吞服的灵果确实不太一样啊。”姜夜盯着果子轻声自语道。 因为他之前吃的都是闪着青光的。 而这枚，却红的如同火焰在内里燃烧一般，甚至光摸着表皮都能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温度。 似乎掌心托起了一团火焰。 姜夜看完灵果，又拿起簿子扫了一遍：“吃了这个，就有希望种出火行？” 于是。 “嘎嘣……”带着一丝期待，姜夜一口咬下大半。 果肉入口之时，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差异，都是有点清凉的感觉。 但这清凉感在果子被咀嚼完，咽下进入胃部之后。 却突然变化。 热！ 全身上下都出现了如同被火焚烧的炙热感。 少顷，就在姜夜难以压抑，想要脱掉外衣缓解一下的时候。 “嗤……” 一缕火花突兀的出现在掌心。 姜夜见此脱衣的动作一停：“成功了？” 而后抬起手掌，正要试试这火焰的威力。 倏然，他的掌心又出现了一条由电弧组成的蓝色小龙。 且这小龙甫一出现，直接“嗷呜”一口吞下了火苗，接着头也不回的再度进入姜夜体内。 而从火苗出现，到被吞，总共花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 “我的火呢？” 第七十章:愿力源源不断的原因 七月初九，戊时三刻。 天南郡各地。 天已黑，但生灵却难以入寐。 因为他们在害怕、在亢奋、在忙碌、在郁闷…… 害怕的是百姓，因为他们傍晚看到了血色的天空和时常飞过头顶的黑白无常，于是此刻惊骇的睡不着。 亢奋的是妖鬼，因为距离七月十五又近了一天，它们现在正盘算着去附近人族聚集地抓童子和妇人，没心思入寐。 忙碌的是将士，因为他们在备战，要先到各地运送辎重，送完辎重还要帮方士们制造用于施展望气和祈禳术的高台，没工夫睡觉。 而最后一个郁闷的，则是剑南某位除妖直使。 因为他现在火没了。 “什么情况？” 姜夜皱着眉头看向失去火焰的掌心，同时，他发现自己体表的炙热感在急速下降，仅仅过了三息，体温就退到了常态。 “……火行种子居然被雷霆给吞了？那我这火行之果不是白吃了……” 放下手掌，姜夜心疼的看了眼圆桌，其上只剩下四枚服气之果了。 霎时间有股纠结之感涌上心头。 毕竟此类灵果有几率帮人种下火行的种子，价值怕是不菲，若是吞食无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但几天前火怪弹指间陨星齐齐斜落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此大规模的攻击手段姜夜还是很羡慕的。 于是他在纠结之中思绪不断。 ‘雷龙吃了我的火行种子，是因为雷霆不允许我体内再出现其他元素体？还是说着只是一次意外？ ‘……我现在还有四枚火行之果，倒还算充裕……’ 少顷，心中做出决断，对火焰杀伤力极为看重的姜夜再度拿起一枚灵果，“嘎嘣”大口咬下。 一息火苗出现，惊喜，略带笑意。 一息半雷龙出现，忐忑，笑意凝固。 二息火苗被吞，茫然，上床睡觉。 … … 七月初十。 寅时四刻。 姜夜揉着眼睛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发髻，打算看看面板。 从现在开始，他得每日关注下关于面板的数据了。 因为信徒的数量、关乎着他的愿力能否持续增长，和他雷公状态存在的时间多少，是极为重要的。 毕竟若是哪天他的庙宇毁了，信徒散了，那之后的日子就又要变得拘谨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必须提前预防这类惨状发生。 少顷，用发簪虚空敲了敲，面板出现。 “雷公保佑……” 窃窃私语瞬间向双耳袭来，姜夜见此心神一动，将信徒的祈祷声统统降低。 相当于给他们来了个“静音。” 而后舒了口气，看向面板。 【主人：姜夜*雷子（已获得神的认可……） …… 现存信徒：15204人（……） 信徒愿望：25420个 已完成：3098】 大致扫了一遍面板的信息，姜夜收回发髻，双手枕头开始暗忖。 “已获得神的认可，估计是我第一次吞服红丸时，那个白色空间里的缥缈之音，说什么泽大神允许我借用雷霆。 “而我的庙宇和信徒，应该是宝善镇百姓建立雷公庙后，我两次大规模屠杀妖鬼，使得他们认可了我这个天神。 “在接连的神迹之下，信徒数量和香火变多了倒也不奇怪。 “至于愿力，估计就是香火，只要我的庙还在，且还有信徒，那我的愿力就源源不断，所以是无穷大。 “可是信徒的愿望，我一次都没达成过，怎么已完成三千零九十八了？比昨天还多。 “难道是因为，我间接帮助了他们？” 心中有了猜测，于是姜夜把信徒的祈祷声调大，双耳再度开始轰鸣。 “我家母猪产后……”将一些无用的祈祷摒除，姜夜专挑有用信息。 少顷。 “感谢雷公保佑，我家外子在广野泽虽然遇到了麒麟，但是没受伤，安全回来了。” “……我家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雷公显灵了！我得再上三炷香。” “……”听到这里，姜夜没再听下去，而是收回面板，化作发髻。 得，一切都明悟了。 于是起身走向屋外的水缸：“也不知这样得来的愿力，会不会有什么隐患，毕竟，我什么也没干啊……” 洗漱完，换好玄青束袖。 姜夜握着腰刀朝除妖司行去。 七月十五夜的帝流浆，还剩五日。 “估计要出发了吧，也不知何将军把属于剑南除妖司的战场定在什么位置？” 估计是去其他县，剑南城附近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算有帝流浆的诱惑在，可附近的妖鬼比之剑南除妖司，实在太弱了。 如蜉蝣撼树，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若不是妖精存活有益人族，附近的精怪早就被何将军杀光了。 就如当初古塘的曹将军，直接屠山。 … … 卯时，除妖司。 属于三部苏雨麾下的小院。 姜夜在例常应卯后，转身离开除妖司准备去城内逛逛。 他打算去找个匠人，把他那块七品甲等的水行晶石做个吊坠类的挂饰戴在身上。 防止打斗的时候晶石从衣袖的暗袋中掉出。 因为此宝的辅助能力极佳。 就如他自身是木行雷霆，主雷副风。 但是有了这块晶石，不说打出水流梭，光就避水入泽这些小手段还是能做到的。 这对不动用雷公之力时的状态，用处很大。 掂了掂手里闪着蓝光的晶石，姜夜悠悠行出除妖司大门。 顺着街道前行了盏茶的时间，远处的街角已经能看到店铺的摊子。 见此姜夜开始加快脚步，就在行至一个拐角的时候。 倏然，姜夜感觉到两道气血如同利剑般向自己刺来。 于是连忙抬头看去。 发现气血源头是两个身着海棠色圆领袍服，外罩墨色轻甲的中年男子。 此刻，二人正握着带血的腰刀，龙骧虎步的迎面走来。 ‘两个校尉回来了？’ 姜夜一眼就认出了二者的身份，心中也是舒了口气，还以为是被谁盯上了。 看来只是校尉周身自然散发的气血而已，并非有意。 于是就欲与二人擦肩。 也就在这时，右侧鹰眼高鼻、脸部轮廓刚毅的校尉似注意到了姜夜，于是对他笑道： “霆之，回去休息了？” “祁校尉，对，去城里找个匠人做些饰品。”姜夜颔首作揖。 祁黎闻言停下脚步，做中揖，接着递过一个腰牌：“城里匠人都是大家族管着的，你拿着我的腰牌去会方便点。” “多谢祁校尉。”姜夜有些惊喜的道谢一声，双手接过腰牌。 而后见二人继续赶回除妖司，姜夜随口问道：“二位校尉这是得胜而归？” “对啊，杀了头小牛崽子。”祁校尉回道，但和张校尉一样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径直赶回除妖司。 似乎急着回去汇报。 姜夜见此也没再多言，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的身影进入院子。 少顷，他左手拿着水行晶石，右手拿着腰牌，朝一间铺子行去。 …… “牛离被杀了，那浅公山的下任妖王……就是白芷了。” 第七十一章: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辰时一刻。 齐溪街，文氏玉铺中。 珠宝匠佝偻着腰，将一块白玉做的提携举至眼前细细打量着。 在窗外日羲的照耀下，提携下方、用紫檀细绳挂着的水行晶石在他掌心反射着微弱的蓝光。 晶莹剔透，璨若星河。 少顷，珠宝匠抬头看向立于旁侧、默默等待的姜夜，道： “姜直使，这块水行晶石我帮您做成了腰间扣饰，可以用白玉提携挂在束腰，您看看满意吗？” “好。”姜夜颔首接过，而后双目端详着掌心的小物件，心中则是暗忖： “所谓提携，原来就是个钥匙扣啊，无非挂着的不是钥匙而是玉石翡翠，不过此物卖相确实不错，匠人的手艺不含糊。” 俄顷，摩挲着白玉提携的镂空雕花把玩了好一会儿。 姜夜对珠宝匠的材料和手艺都极为满意，于是当即去了里屋把水行晶石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而后走出问道：“多少银两？” 珠宝匠摇头：“我们这些匠人、商贾都被宗家打过招呼了，若是姜直使前来光顾，费用都由宗家出。” “？”姜夜正要拿出祁校尉的腰牌，听到此话动作一滞：“你们宗家主事之人说的？” “对啊，而且不只我们文家，还有周、李、吕三大世家下辖的店铺都有通知到。”珠宝匠回道。 “……好吧，那就多谢文匠了。” “直使慢走。” 收回腰牌，姜夜准备去墨堂再看会书，恶补下知识。 得看看大虞的舆图，和附近百国的介绍，还有周边海域的生灵，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 如生灵种类，有：羽人、地灵、鲛人、槃瓠、兽人、地仙、天神、百鬼、不死民、画中人…… 又有很多国邦和地区，如：山鬼国、仙植苑、罗刹国、巨人国、海中龙府、古神兽王庭…… 就连人族体质都是不一样的：凡人、三道修者、血脉结合体、神兽遗种体、古神灵传承者、天神降尘体、地仙脱凡体…… 同时姜夜也有很多疑惑。 如：阴地和地府有无联系？ 无间地狱是地府的一部分吗？为什么昨天听到了无间地狱的幻觉，但是下一瞬就被地府之音给打碎了？二者不是一个势力？ 云上是否有天庭？天帝之主是玉皇上帝还是昊天上帝？ 按照方士的祈禳之境所说，请求昊天加持力量，呼唤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天神下凡。 那么可以得出，天庭之主应该是昊天上帝，所以问题又来了，自己的雷公体在天庭上排得上号吗？ 第二个疑惑，虞国所属的大陆是什么洲？会不会有传说中的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还有，广野泽的麒麟是怎么回事？既然有龙、麒麟，那有没有饕餮这类凶兽种……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得去花时间了解、再揭开其神秘的面纱。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这世界，太大了。 … … 辰时二刻。 羲和娘娘照常上工，带着她的靓仔儿子金乌，在天空巡视着阳间的一切。 下方的姜夜见到阳光这么猛烈，于是坐在墨堂的窗口借着日羲静默看书。 而另一边街道上。 与安静学习的姜直使不同。 身长足有九尺的吕蒙则是哈哈大笑的走来走去。 拿着把宝剑在街上乱逛，见到熟人都得来个热切的拥抱。 此刻他很开心，原因不是他领悟了万物规则、成功破入了祈禳之境，而是因为，城内的方士们回来了。 之前七月初清屏县爆发伏尸之祸的缘故，平息之后，为了研究尸毒的构成和地仙赐下的解法。 于是剑南把望气境方士尽数派了过去，支援清屏的研究事项，城中只留下了吕蒙一人。 所以他这些天每日除了卯时之前能在除妖司找苏雨聊会儿天，其他时间都得待在城中阵法核心地带镇守。 毕竟这是何将军规定的。 何将军的原话是：“即使剑南的实力已经足够把附近所有的种族来回杀个一百遍了，但还是要防止那兆分之一的危机发生。” 做法就是校尉随时在，大阵随时开。 这样才可确保兆无一失。 不过这波操作稳是稳了，但吕蒙就比较惨了。 因为他原是个喜欢除妖灭鬼的豪迈之人，可现在却只能每天无聊的看着一些可用于施展望气术的烂石头，几天下去人都快憋坏了。 幸好，今早方士们回来了，此刻他终于可以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了。 于是当即握着战剑，拖着草履立即离开了阵堂，去街上晃悠。 就这样瞎逛了半个时辰后。 正缓步前行的他突然脚步一顿，因为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门。 看着新添了几个统领、且守卫严格了不少的哨所。 吕蒙心道：“听子羽说，曹江那边因为党进将军压的太狠，导致妖鬼们开始反抗了。 “反正我们这批方士不像除妖直使今夜就要走，没时间出游，我们是七月十二才出发…… “那这段时间不如去曹江耍耍，反正老头子不管我，且去了曹江可以杀几只妖将入药。” 低头思量了一会，吕蒙抚掌一笑：“此举可行。” 而后大步走到哨所。 雄厚的气血，加非凡的相貌，使得统领们问都没问直接让他离开。 毕竟吕蒙吕巍青的名头，那可太响了。 凌云级气血、望气境方士。 再加上其壮硕的身材，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吕蒙见此点头示意，而后噙着一抹微笑，走出了城门。 …… 正午。 离开剑南的吕蒙沉稳的走在槐树之间的泥地上，朝桐离县的方向行去。 因为曹江距离剑南最近的江段在白山附近。 而白山又处于桐离之前。 所以要去曹江，只能走桐离和剑南之间的官道。 此刻。 晨曦下，官道上尘糜飞扬。 官道旁边的黑水河则是波光粼粼。 “这位壮士，可是剑南除妖校尉？”正要弯腰摘株旱墨莲，突地，远方传来一声疑问。 吕蒙闻言徐徐转头。 发现旁侧的水面，有两道身影站在一叶扁舟之上。 一个是身着甲胄的黑脸大汉，一个则是青脸獠牙的长发僵尸。 “僵尸加河神……莫非是黑水将军及秦澎军侯？”吕蒙拳头一握，略有兴奋：“对，不过我不是校尉，而是剑南方士，吕蒙。” “方士？现在的方士不炼药改炼气血了？还是说我睡了三百年，时代变了？” 秦澎眉头一皱，不过此时也懒得管这些，摇头问道： “是方士，那估计也会参与全郡妖鬼之役，你们剑南现在出兵了吗？都初十了，怎么好像还没动静？” “何将军在造大台，今晚就……”吕蒙握剑回道，接着话语一顿：“等等，前面好像有只煞鬼，稍后在谈。” 说吧。 脚步一踏，吕蒙在尘沙飞扬中飞至高空。 扁舟上。 秦澎和黑水将军见此连忙跟上。 少顷。 一片树林中。 “完了……”成童母子绝望的缩在一颗树下。 而他们对面。 “嘻嘻……你们跑啊？怎么不跑了呢？”墨黑瞳孔的小女孩嘻嘻笑道，眼睛越来越红，想要吃了二人。 但就在她张嘴时。 “嘭——”一位破关鬼将，一位凌云气血，一位堪比凌云的肉身道。 三大顶级战力从天而降。 “啊啊啊！！！” … … 煞鬼死的很惨。 第七十二章:全体直使，出发! 戊时一刻，太阳斜落西山。 今日的晚霞倒是并无昨日那般漫天是血的异样。 樱红的云、橙黄的金乌，随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隐在了天际。 此刻，墨堂内的书桌前。 见窗外的环境彻底暗沉，看了一下午异闻怪志的姜夜闭眼捏了捏眉心，而后起身将《南海异闻》缓缓合上，放回书架。 接着和管事打了声招呼，拿起桌上的长刀，离开了墨堂。 “没想到这大虞附近的种族和国邦这么多……那处于天南郡边境地带的镇南关岂不是每日都要承受各类种族尤其是山鬼的冲击？ “不过镇南关有数十万的将士在，按照比例，一个校尉管理一支千人部队的话……那一处要塞就有几百个校尉？ “剑南这座雄城也才七个校尉而已……” 被街角两侧红灯笼照亮的街道上，姜夜静默站立，回忆着下午看的各类书籍的描述，心中暗暗吃惊。 校尉都有数百个，那将军怎么也得有个两位数，以此上推，王侯应该会有七八个。 以这样的军力在，就算是六月底鬼母的夜叉军去了镇南关，想必也是有去无回。 因为按照《神仙传》的说法，地仙除了住在云下、且不受昊天上帝的直接管控，其他各个方面都可以比拟，甚至超越天神。 再根据《百鬼录》的记载，鬼母这类鬼物，是由天神尸体得灵复苏。 此鬼虽然起步高，但是上限被封死了，最多也只是堪比一位天神而已。 所以，只要有两个地仙联手，不说诛杀，但将其压制还是能做到的。 而镇南关作为抵御山鬼邦的一线要塞，怎么可能会缺地仙级别的将军和王侯？ 粗略估算，也至少该有三位。 这么一来，只要没了鬼母，剩下的夜叉军对战百人校尉军团…… 校尉们打它们，还不是跟打孙子一样。 先砍头还是先拆翅膀，看校尉心情。 “所以鬼母当日能来到云落山大营，其行军路线，绝对不是正面突破各处要塞，而是偷渡。 “也只有这样，才会使得天南郡各城镇没反应的时间，导致古塘三日沦陷。 “之前听谁说过来着，六月底有海量伏尸从游云郡绕进天南……莫不是游云郡的边防军出了二五仔？！ “否则，毗邻的两郡，军力就算有差距，但也不会太大，各处要塞的校尉数量应该是差不多的，那鬼母凭什么能打进来？ “对了，伏尸之祸前，苏大哥好像说过，游云、天南二郡的郡尉因防守不利，被罢官入狱，秋后问斩，此事由都城来的破关境寺人亲自处理…… “所以，这两个现在被关在牢里的大人物，可能有一个二五仔，或者两个都是……” “姜直使！司里召集各部直使前去集合。”正停在街边思索着鬼母之事，突然有道声音远远传来。 打断了姜夜的思绪。 于是他握着腰刀迎向那道鹅黄长衫。 “司里要求集合了？”姜夜上前问道。 “对，何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杂役手一挥，带着姜夜前往司里，且边走边说道： “我听其他兄弟说，将军是有特殊任务要让直使们去处理，估计有点危险的，因为从今天开始，宵禁调至一更天，这都堪比战时状态了。” “调到一更了？那游缴的日程也改了？” “对，县衙人手都不够用了，明天还要继续招收壮士嘞，因为巡城司的直使们这次也会被调出不少人去城外，那游缴就更忙了……” 俄顷，二人谈话间已经到了除妖司院落。 于是和杂役告了个别，姜夜握紧腰刀徐徐入内。 … … 在姜夜进入除妖司小院的时候。 司中一处方场。 此刻，四角都有火把和萤石在散发着光芒，驱散黑夜。 点点荧辉之间，数百个直使站在所属的统领身后，各自列着军阵。 而统领们则是在数着人数，之后报告给各部校尉。 少顷，沿途不断询问的姜夜终于找到了方场的位置，到了场外正好看见苏雨在点人数，于是连忙进入他的军阵。 “二十人，齐了。”见姜夜入列，苏雨对其颔首示意，而后转身向祁校尉汇报道。 “嗯。”祁黎负手应道，接着看向三部其他统领。 静静等待其他军阵的汇报。 诸如此类的情形，在方场内不断上演。 一刻钟之后。 三部，总共二百二十位直使已经清点完毕。 直使和统领们站直身子静静等待着。 而校尉们则是互相搭着话语。 正要聊起战场选择何处这个话题。 突然。 “杀！杀！杀！杀……”莫名的军队嘶吼声从远方弥漫而来，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直使的耳中。 下一刹，“嘭——”一股滔天气血，化作赤色的柱子冲天而起。 俄顷，等勾连了视线中的天和地，这道赤柱开始缓缓移动，朝方场行来。 七大校尉见此连忙分散开，吩咐统领们约束下直使，要注意军容、注意军姿。 因为，将军来了。 “啪嗒，啪嗒。” 寂静无声的夜，脚步声回荡在远方的建筑之间。 且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少顷。 当那道被赤柱笼罩的身影从回廊走出、朝方场走来时，此地的所有人都紧张的站直了身子，为之一肃。 因为此盔甲的主人是剑南城武将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剑南城明面上的最强者。 何庆元，何将军。 “嘣……”盔甲之间的鳞片互相碰撞着，何将军走到了方场的最前方。 等其负手站定，血色的柱子瞬息消散于无形。 同时，何将军低沉的声音响起。 “人齐了吗？” “一部六十位直使，三位统领，两位校尉，已经到齐！” “二部六十位直使，三位统领，两位校尉，已经到齐！” “三部一百位直使，五位统领，三位校尉，已经到齐！” 张宜、朱广、祁黎分别走出，向他汇报道。 何将军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趁夜出发。 “接下来一部从南门离开，二部从东门离开，三部从北门离开。 “到黑水河于洋乡河段集合，到了那里，我们坐船前往景霞山脉。 “此次行动，剑南城的目标，就是联合周边城镇，清理一下景霞阴地里的鬼物，和一些不安分的精怪。 “希望此次屠杀过后，景霞山脉能安分五十年……接下来出发吧，还有，不要吵到城内百姓，违者，斩！” “诺！”场内所有人齐齐作揖。 而后。 二百二十位直使，加上十一位统领和七位校尉，握着长刀，齐齐走出。 …… 杀尽景霞百万精，腰间宝剑血犹腥。 第七十三章:雾山扎营 七月初十夜。 子时。 在夜莺轻吟的摇篮曲中。 商贾、匠人、农樵渔等，大虞的普通黎庶们各自沉沉的睡去。 但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 古塘镇。 镇口的泥地上。 五千个壮士正高举着火把，仰头聆听着一位高台上一位除妖校尉的战前训话。 马校尉暗中气血勃发，大声道： “曹将军刚刚下令，你们这些壮士的任务是配合直使们守住附近五个县的百姓，直到剑南或者绍马的军队一到，你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到时候，是我们除妖司反攻屠杀的时刻！ “所以接下来，你们眼睛都给我瞪大喽，一旦发现防区外有妖鬼来袭，立刻上报附近的直使或是统领，总之一定要撑到二城兵马来的那刻！ “此次战役过后，不论是绸缎还是粟黍，司里绝对不会吝啬，壮士们都有份！” “我等，必不负校尉所托！”额头缠绕着红带的壮士们齐齐作揖。 马校尉见此颔首：“好！各位壮士，现在都跟着各自的什长们去防区找直使们吧，他们会给你们细说此次行动的要点。” “诺——” … … 清屏县。 除妖司院落。 新上任的金锋校尉负着双手，盯着面前愁眉苦脸的直使们，道： “我们清屏弱是弱了些，不能主动出击，但是前些天剑南城的望气方士们刚给城内加固过大台。 “若是妖鬼真的打过来了，我等拖到七月十六还是没问题的。” 说罢，他又补上一句：“等完成围剿之役，有了这次军功，我就能向郡尉申请，给司里多拨些钱财改善下弟兄们的生活。” “……”然而，伏尸之祸幸存下来的直使们对这位陌生校尉的鸡汤并不买账，纷纷沉默着。 少顷，见校尉的脸色越来越差，于是胡跃直使走出军阵打破宁静，发问道： “全郡围剿妖鬼之役，我们清屏县就光防守吗？那分布郡内各处的妖鬼谁去杀？” 金校尉闻言神色一缓，沉吟片刻，回道： “妖鬼要掠夺童子和妇人化人，必要攻打城镇，所以我们只要守住百姓，就是最好的攻击，我们弱县都是以守代攻。 “且有些县甚至防守的兵力都不够，需要军力强的城镇如古塘等派兵去护持，至于因种种原因而能够无顾忌出城杀妖鬼的城池…… “郡县的部队我不知，但是剑南和绍马，这两座城池的除妖直使是全部出动的。 “等他们完成了各自的战役，接下来就会巡游全郡，等他们其中一支杀到清屏了，才是我们出城作战的时候。 “所以对我等来说，此次战役的关键就在于剑南、绍马这两支除妖部队。” … … 子时一刻。 白山。 因乘黄大王不想因为帝流浆妖鬼肆虐之事，而坏了她寻找不惑草找龙女换取龙鳞的大计。 于是早在初九就发布命令。 乘黄大王麾下精怪，准许在七月十五离开岗位吸食月华，但是不准下山扰民。 违者将被逐出白山，不再受乘黄大王的庇佑。 当消息传开后，没能力的精怪自然是安分守己、老实做精，而有能力、且有化人心思的妖将们，则是纷纷离开了白山。 于是此刻三更天时的山落，显得有些冷清。 同一时间，在白山左侧。 有座常年被水云萦绕，被精怪们称呼为雾山的山落之中，披荆斩棘之声在山脚处此起彼伏。 “何将军，我们已经到了雾山的范围了，接下来是就地扎营，还是继续前进？” 祁校尉随手捏死了一只正抱着人骨酣睡的狈精，上前对站在部队最前面的血影问道。 “景霞，有两座山是最值得我等注意的。”何将军负手眺望着右侧的巨岳，回道。 祁校尉闻言顺着何将军的视线看去，发现其在看白山山腰处的妖寨，于是道:“您指的是白山和青丘山？” “对，乘黄，两千年道行的妖王，法力之深厚，我不如也。” “将军自谦了……”祁校尉见他感叹，连忙安慰。 但直接被何将军打断：“让各直使现在雾山扎营，等七月十二的时候，还会有方士和各大世家的人前来。 “我们在全郡围剿妖鬼之役的初期目标，是以雾山为营向附近出兵，趁着无间地狱出来闹事，地府无暇顾及阳间的这段时间里，把各个阴地踏平。 “之后若是各个世家和方士们到了，我们有能力压制白山了，那就从白山开始。 “找出景霞山脉内所有被除妖司通缉过的精怪，也不用管它有没有洗心革面，统统揪出来杀掉。 “等平定景霞山脉之后。 “我司就从最近的桐离县开始巡游。 “因为之前诸县势弱，所以导致周围的魑魅魍魉多少有些猖狂，现在我们难得有机会全军出动，既然友军的拳头不够大，那就由我剑南的铁拳来帮他们一把…… “把我的话都通知下去吧，让统领们赶紧处理好营帐，然后让各部直使都好好睡一觉。 “因为明日的辰时就要开始此行的第一仗了，曹江附近的溪潋坟，算是阴地中势力较大的，从他杀起吧。” “诺！”祁校尉作揖道，接着后退，朝部队行去。 少顷。 “一部的跟着各自的统领，找地方安营，各自相隔三丈，快！快！快！”一部的张宜校尉大声道。 其十丈外，朱广校尉也是在不断吩咐： “二部的，把锅先埋好，之后砍些干木来做些木栅，还有，离营寨八丈的地方挖些地坑，要做茅厕，注意远离水源……” 最后的则是祁校尉：“三部的，搭帐篷睡觉了，明早的吃食，我们二部的就行！” “二部的不同意怎么办？”苏雨抱臂笑着问道。 “哈哈，我们三部比他们多四十个直使，加两个统领，一个校尉。”祁校尉说着扬了扬自己的铁拳。 “祁校尉万岁！”众直使欢呼着，而后开始伐木，准备扎营。 人群中。 姜夜也是跟着叫了几声，而后拿起斧头，和几个新入职的直使们开始立帐。 “大家以后都在苏统领下做事，先互相认识下，姜夜，字霆之，算是老直使了，以后你们有问题可以找我。” 砍木头的空隙，姜夜起身对新直使们说道。 其他众人见此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有些拘谨。 少顷，其中一个瘦瘦的直使站出，道：“戚南，字渊锦，以后就跟着姜大哥混了。” 第七十四章:这里居然有只不怕死的鬼诶 “渊锦，好，等此次战役结束，若是能顺利回剑南，之后有案子就带你一起。” 姜夜热情的笑道，一如六月廿九，苏雨带他熟悉除妖司。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一旬过去了，从白猿案开始，到白蛇回山，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站直身子，正回忆着悠悠岁月。 “姜大哥，我叫阿牛，没字……” “姜大哥，我叫陶白，字……” 戚南旁边的几个新直使见姜夜脾气和善，于是纷纷上前介绍自己。 姜夜依次点头，把木垛处理好，道：“入了除妖司，那以后都是兄弟，福同享，难同当。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睡一觉。 “因为苏统领刚刚跟我说过，我们三部人多且直使的平均水准在司里是最高的，所以明早若是打起来了，得三部在前头。” “诺！”入职第一仗，新直使们皆是有些兴奋，快速上前处理帐篷。 …… 半个时辰后。 寂静到只剩自己呼吸声的夜晚。 三部各直使分二十人一组，躺在同一处营帐内休憩着。 其中属于苏雨的那组帐篷里。 万籁俱寂，如同没有生灵存活一般。 而姜夜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躺在中间、双手枕头看着顶篷。 因为那里有此刻有一块蓝色由雷霆凝聚的面板。 吸引着他的目光。 【主人：姜夜*雷子（……） …… 神位庙宇：*2（宝善镇，蒲反城） 愿力：……（……） 现存信徒：15319人（主体分布在大虞天南郡宝善镇、剑南城、清屏县以及大虞都城蒲反。） 信徒愿望：26392个 已完成：4001 信徒总体虔诚度：八成（完成信徒愿望可增加。） 神性：一成（长时间化身雷公体可增加。） 人性：九成（长时间接触人族，融入人族可增加。） 目前状态：天神（雷公体）。】 看完虚空面板，姜夜双眸的银光一闪而逝。 ‘这是长时间作为雷公状态的弊端？意思是再这么维持下去，我要失去自我了？’ 皱着眉头将面板收回成发髻，姜夜虚空一点。 一圈圈雷霆涟漪从指尖荡开。 下一瞬。 旁侧的呼噜声继续传来。 “还以为这力量用着没副作用的…… “从昨天开始，好像开始有些无欲无求了？这可不行，无欲无求，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顷，思忖了片刻。 将雷收返给天地，姜夜沉沉睡去。 【目前状态：人族（天神降尘体）。】 …… 七月初十的后半夜。 雾山的直使们睡的很香。 尤其是搭完帐篷就睡的三部。 … … 七月十一，宜动土。 辰时。 曹江靠近白山的一处江端旁。 “呼——” 江风刮来，人骨化作的齑粉向一片小土丘覆盖而去。 于是成片坟墓之上隆起的石黄土堆，逐渐被这阴风中的无名之骨染成了白色。 这使得本就冰寒的溪敛坟更添了一分阴森。 俄顷，死寂的气氛中。 “党进将军呢？”一座土丘之下，突然有老牛瓮中闷嗥之声传来。 其声音之难听，幸好此刻坟旁并无路人，否则非得被这鬼叫声吓出魂来。 “他找他的鱼精外甥去了，听外头说的，党进将军好像丢了块水行晶石。” 倏地，又有一道野鸭嘎嘎的嘶哑之声从另一座坟墓下回应道。 “水行晶石？那玩意儿有个屁用！如果是我，看到有这类石头掉在路边，我弯腰都懒得弯……”水鬼撇嘴道。 “可是那块水行晶石是七品甲等……”吊死鬼回道。 “那确实是个宝贝，值得一弯。” “……” “怎么不说话了？”少顷，水鬼又道： “这么说党进将军现在不在此处巡游喽？那还不赶紧出去，桐离县去不了，但我们去其他乡村总是可以去的吧。” “问下雷鬼吧，毕竟他是老大。”吊死鬼闻言思忖了片刻，回道。 “好。”水鬼点头，而后二鬼向着一座大坟飘去。 …… 少顷。 “党进将军不在？”听到二位部下的提议，雷鬼摸了摸自己噼啪作响的头发，重复道。 “是的大王，趁他不在，桐离县又忙着自保，我们不如出去开开荤。” “好！就按吊死鬼说的做，走，去阳间。”雷鬼大声赞同道，说罢，从白骨王座上徐徐起身。 听到他的命令。 “冲啊！”一时间，五花八门的鬼物从各个坟墓下跑出，想着阴地的出口逼近。 但就在众鬼靠近人间大门的时候。 突地，有奇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三部的直使们，跟我上！干翻他们！” “二部的，去其他几个坟地出口封住，别让漏网之鱼逃了。” “一部的，我们看戏，下一场再上，毕竟阴地多，得轮流打。” “……” 少顷，三道声音说完，外界再度回复了沉静。 “诶，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水鬼问道。 “不知道，估计是打猎的吧。”吊死鬼回道。 “打猎的？”雷鬼闻言扬眉一笑，大袖挥动，豪迈道：“正好，老子有点饿了，这就出去活吞了他们！” 接着在部下敬仰的视线中，气势汹汹的走出。 “啪嗒！啪嗒！”迈着沉稳的步伐，雷鬼大王消失在了阴地，去了阳间。 然后，就在其消失的瞬间。 一道惊呼声传入阴地：“呀呼，这里居然有只不怕死的鬼诶？” 下一瞬，一群声音夹杂着传来：“哦呦，小东西长得听别致的？头发还会放电？来来来，让爷爷摸摸。” “乖，给爷爷们表演个放电，乐呵乐呵……” “跳个肚皮舞也行。” “放肆！你们别欺鬼太甚，本王可是……” “放你妈，嘿！哈！嘭嘭嘭！”雷鬼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 “啊！啊！啊！”而后，传来了一阵被打的尖叫声。 俄顷，阴地门口。 吊死鬼听着外面凄惨的声音，对水鬼说道： “你听听，那些猎户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下把大王惹怒了吧，本来一口就死了，现在还得受皮肉之苦。” “不过可不能让大王吃独食。”说着他也走了出去。 “啊——” 少顷，又一个一阵被打的声音传来。 “啧啧啧，这是多久没开荤了，打成这样才吃……” 水鬼闻言啧啧称奇，而后对着剩余的鬼物道： “兄弟们，可不能别让大王和吊死鬼吃独食！ “走，我们也出去吧。” “好，这次一定吃个痛快！”众鬼纷纷点头，跟在他背后。 俄顷。 带着众鬼来到阳间的水鬼狠狠一踏黄土，大斥道：“呵呵，我好久没吃了人了！” 而后，“咣——”二百多道目光向他看来。 水鬼瞬间变成了场中的焦点。 沉默片刻，祁校尉掏了掏耳朵：“他刚刚说什么了？” 苏雨摇头：“没听清，好像说嫌命长，想死。” “咕噜。”咽了口唾沫，一滴鬼汗瞬间从水鬼的额头滑落。 接着。 “哗啦啦——”水鬼脸上下起了雨，而且是倾盆大雨。 “……额，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各位大哥继续，我马上回去。” 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雷鬼大王，水鬼徐徐后退。 但被一只大手一把拉出了魂体。 “给老子留下吧你！” … … “直使大哥们饶命，我错了……” 鼻青脸肿的水鬼、雷鬼、吊死鬼跪在地上，如是说道。 第七十五章:连杀三日，七月十五，来临! “姜夜——姜夜——” 四周缠绕着白雾的江面上。 苏雨的声音从影影绰绰的各个角落朝着姜夜的小舟袭来。 “爷爷在此。”姜夜低首看着水面中许多红着眼睛的绿藻团，大声回道。 下一瞬。 “噗通……” 平整如镜的江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数十只江伥从水里飞出，向着立在船尾的玄青束袖扑来。 早已暗中开启八神的姜夜见状转身一拳打去。 “嘭——”上万斤的力道瞬间打爆了江伥的肉身。 但这只是开始，一拳过后，姜夜的动作不断，鞭腿、膝击、勾拳，摆拳…… “嘭！嘭！嘭……” 拳脚接触之间，飞来的江伥如同一团团血雾，在小船周围蔓延，扩散。 而后沉淀下来覆盖在江面，如同给曹江盖上了一件血色的外衣。 少顷。 水面再无江伥飞出，开始平息，姜夜见此体表的赤红逐渐退散，进入体内八神的气血也是依次收回。 等退出气血的战斗状态后，姜夜独自一人负手站在小舟上，看着两岸不断倒退的风景，自语道： “今夜，就是帝流浆来临的时刻了。 “这三日在曹江附近，一直未曾见到过妖鬼有大规模的侵袭动静，也不知那些高阶的妖鬼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说罢，姜夜掏出舆图看了看。 而后收入怀中，弯腰拿起船桨、轻轻划动水面，控制小舟朝着司里当日定下的营寨前进。 划船前行的过程，姜夜看着水中的倒影想起了这几日的生活。 说起来，从七月十一日早晨，剑南对溪潋坟的清理开始。 姜夜在这曹江上已经待了三日了。 且这些天他每日在船上就是不断的重复一件事情：先静静的等待水鬼找来，然后将其引出水面，最后将其一拳轰杀。 这样的生活，在刚开始那会儿，因有那种一拳打爆妖鬼而感觉自己实力进步的愉悦感，所以倒是还算充实。 但时间久了之后，习惯了一拳打死对手，日子当即就变的索然无味了起来。 每天没遇到水鬼的闲暇时间，连个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只是偶尔看看面板，而后面对着不会说话的江水、和无脑攻击的水鬼。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自从溪潋坟之役结束后，何将军心血来潮照着舆图的标记去周围逛了逛，发现曹江附近的阴地实在太多。 所以回去后立刻和校尉们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划分区域，让直使们分散开行动。 具体实施的方法是：根据司里下发的舆图标记。 各部直使跟着自己的统领先去校尉所定的区域。 之后若是划分之处有如同溪潋坟一般的大型阴地，则是再集合周围的同部人马，前去踏平。 而若是划分的区域只有小型阴地、甚至只是几座孤坟。 那么则是将直使们分散成十人一组，或者接近统领的老直使单独一人也行，对所属区域的鬼物逐步清理。 而姜夜被分配到的区域，正是曹江靠近白山的这段江域内。 所以当十一的那天被派到江畔之时，他当即去砍了些木桩做了个小舟。 而后驭舟顺着曹江一路前行，开始此行的任务。 因为他有水行晶石，外加气血已有万斤以上，且曹江里的水鬼已经被党进将军清理过一次了。 所以苏雨倒也是放心他一人驾舟而行的。 至于此刻返回营寨，是因为方才江伥袭击姜夜的地方，是舆图上标记的最后一处闹水鬼的区域。 将那些江伥解决后，姜夜在这三日的目标倒是完成了。 在曹江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接下来就是返回营寨。 而后在帝流浆来临的时候，跟着何将军开始处理精怪。 既然妖鬼一直没有大的动静，那估计是在憋着一波大的。 今晚，便是此次战役真正拉开帷幕之时。 … … 浅公山。 青鹿妖寨中。 全身被包裹在黑袍斗篷中的娇小身影轻声道：“青鹿大王不考虑下吗？” 双鬓微白，一身碧青右衽的中年人笑着摇头： “化不化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倒是你，身为罗刹王族居然敢独身进入大虞境内到处挑拨。 “若是再不走，一直在剑南养伤的那位施王侯知晓了，你怕是走不掉了。” “他又不知我在这里。”黑袍闻言摇摇头，对旁侧的白芷道：“白姑娘没想法吗？” “滚！”白芷直接握着软剑斥道。 “呵，你们浅公山被何庆元训练成了一条好狗……” “罗刹？给老夫死！” 在黑袍罗刹的讥笑嘲讽中，一个赤裸上半身，肌肉块块隆起的老人白须飘摇间直接在屋顶破了个大洞。 接着裹挟在琉璃屋瓦的碎片中斜落入内。 而后。 “嘭！”拳头抬起，落下。 大殿的地面崩碎，一团黑雾爆裂。 … … 白山。 山腰处一间草屋中， “之前有颗陨星在游云郡县治的牢狱上空爆炸，乘黄大王应该感受到了吧？” 一道与浅公山一模一样的黑袍出现在妖王乘黄的面前。 “所以呢？你们罗刹和无间地狱混一起了？蒲反亲自下令入狱之人，你们也敢救？” 一身素衣的乘黄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瞥了眼黑袍斗篷下的面容，问道。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地府没有阻拦剑南城的意向，而他们的望气方士已经到了。 “等他们处理完阴地的鬼物，下一步就是从你白山的精怪杀起。 “而据我所知，你这里躲着除妖司要犯可是不少。 “若届时你和剑南打起来了，就算你法力高深，但只要方士们封住了你周身的‘炁’，何将军的气血法相自然会让你吃不了……” “噗！咳咳……”话未说话，一口黑血吐出。 “看来你在浅公山并不顺利呀。”乘黄见此笑道，而后素手一挥： “我还忙着找不惑草呢，龙鳞和不死民的事情可比化人重要多了，所以现在就不送你了，罗刹大王慢走。” 话落。 一股扭曲力场缠绕着黑袍。 “嘭——”瞬间在地面青砖上破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 … 戊时。 天色大暗。 姜夜从舟上跳到岸边。 抬头看了眼天空。 发现今日的琼玉极为明亮。 且其下还有众多点点橄榄状的荧光凝聚着，似乎随时会抛向人间一般。 “霆之，你回来了？三部就等你了，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巡游了。” …… 清屏县。 “嗷呜……”成千上万的精怪从树林中爬出，围向城门。 其数量之多，如同潮水。 同一时间，城墙上。 一位直使正打着瞌睡，几日未眠实在有些疲惫。 正摇晃着脑袋，突地，他看到了城墙前的一幕，于是瞬间清醒过来，大吼道： “来了！槃瓠来了！猛火油，快！快！快！城墙上快倒油！” 少顷。 听到动静的金校尉跃到高空，声如雷霆：“各部别慌，守住！等剑南和绍马来！” …… 古塘附近五县。 “僵尸！上使！我刚刚在树林里看到了几千只僵尸……”一位壮士急匆匆跑回防区。 且另有其他壮士从其他方向跑来：“东面有夜叉……而且，而且还有成片的狼精！” “南面也有！那一片黑乎乎的，是泥魁吗？” 校尉上前安抚了一番，而后回到城墙：“曹将军，开始了，妖鬼开始攻击了。” “莫慌，本将在，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嗬，那是。”校尉眼睛黑了一瞬，笑道。 …… “哗啦啦……” 当那丝丝缕缕的琼玉精华洒落。 精怪，鬼物，接触便能极大程度的增幅力量，而且还能修复伤势。 于是。 全郡各处，各大城镇开始了防守战，精怪是杀之不绝，源源不断。 “进攻！！”而在鹊山，绍马的兵力则是已经开始了巡游的第一站。 但是，一些没有除妖司守护的乡村。 却是发生仅一刻钟就人族尽亡的惨状。 …… 帝流浆，开始了。 第七十六章:地府二爷，钟馗 “嘭！嘭！”大地，随着剧烈的打击不断震颤着。 血色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了一只可日游于野的鬼王脸上。 炙热的温度不断烘烤着恶鬼的面容，配合拳头带来的强劲力道，使得此鬼的五官不断凹陷。 就这样连续轰击了上百下。 最终，“噗！”一阵气球被戳破的爆炸声传来。 何庆元见此舒畅的呼了口气，徐徐收回被阴气碎片缠绕的拳头。 接着抬眉看向天际飞离阳间的幽蓝纸船。 “何将军，这些阴地背后的势力是地府。”祁校尉见鬼王被解决，上前提醒道。 “我知道。”何庆元微微颔首，而后见黑白无常消失，于是收回视线，道：“宣和，你知道前些时日，游云郡上空的白虹贯日之象是谁做的吗？” “不知。”祁校尉摇摇头：“请将军解惑。” “是阿傍罗刹。”何庆元回道。 “阿傍罗刹？无间地狱的拘魂使？”祁校尉一惊： “可他们不是南部蓬莱洲的吗？以前在境外碰到也就算了，可这次居然敢来我们大虞闹事？” 何庆元闻言一笑： “我们虽处于中部昆仑州，但是地理位置过于偏南，再加上作为我们敌国的山鬼、罗刹二邦源头和无间地狱有些关系，阿傍罗刹来此倒也不足为奇。” 说着他指了指脚下：“不过他们来大虞，其实最头疼的不该是我们，而是住在我们地底下的那些鬼神。” “您是指地府？”祁黎点头，接着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将军此次出行选择先清理阴地，是因为将军看到白虹贯日之象后，算准了地府会出手对付无间地狱。 “而双方交战之处会在圣朝的疆域之内，这一点他们自认理亏。 “所以即使将军诛杀了这些有机会去地府做阴差的鬼王，地府也会选择无视。” “宣和分析的不错……这证明你的全局意识很好。”何庆元满意的点头，而后看了一眼祁校尉的躯干，道： “我看宣和五脏六腑的气血充盈，且体内二十四神即将全部打通、继而借着人体宝藏之力晋入破关，这倒是件喜事啊。 “因为等宣和被提拔至将军了以后，城内有了新的主心骨坐镇，那我就能放心的去其他地方任职了。” “承蒙将军抬爱，祁黎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祁校尉作揖道。 “嗯。”何庆元拍了拍祁校尉的肩膀，接着抬手指向了白山妖寨，道：“帝流浆开始了，你去告知全军，巡游全郡的第一站，白山。” “诺！” … … 当剑南除妖司、四大世家、众望气境方士雄赳赳、气昂昂踏上白山的时候。 同一时间，天际的幽蓝纸船正好遁入地府。 在渡过狭窄的无光环境后。 纸船到达了终点，黑白无常见状连忙下船，而后一路狂奔。 沿途经过了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最终忧心忡忡的踏入酆都城。 俄顷。 “二哥！二哥！不好了！不好了！”黑无常赶在白无常前，甩着舌头急匆匆跑进了罚恶司。 但等他踏进大门，看到那位身着红袍的壮硕背影之后，却又脚步一缓。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豹头环眼，皮肤黝黑的钟馗听到动静，负手徐徐转身，瞪向黑无常问道。 “二哥，阿傍、阿傍罗刹跑到咱的地盘来抢鬼了！” “嗯？什么情况，与我细细说来。”钟馗眉头一皱，斥道。 黑无常见此甩了甩哭丧棒，思忖一番，解释道： “之前游云郡的那位郡尉，他不是已经被蒲反判了死刑吗？ “本来咱都说好了，等他下来了，就安排他去秦广王手下当差的，但是现在他被无间地狱的阿傍罗刹给截胡了！” “什么？！此等鼠辈，呸！就是个小瓜皮！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抢鬼？” 钟馗闻言用力拍击身侧的桌子，几本案牍被他的力道震的高高飞起。 “去！赶紧去叫上金枷银锁、牛头马面，你们六个一起去，把这不当鬼子的阿傍罗刹给我抓回来！ “娘的，不在蓬莱洲好好待着，敢来我们昆仑洲撒野，抢我地府的活？放肆！”钟馗大怒道。 “这个，三哥四哥忙着看管牢狱……”黑无常支支吾吾道。 “诺！”但话未吐完，就被白无常拉开。 而后二鬼急匆匆的离开了罚恶司，去寻找其他四位拘魂使了 … … 戊时一刻。 帝流浆开始的初步阶段。 白山乘黄妖寨前。 一道勾连天地的血柱后，直使们和世家子弟纷纷大拇指扣住刀镡，随时准备拔刀。 而方士们则是站在最后面、一个高足有三丈，台阶九层、上圆下方的白玉高台之上。 双眸充斥着银光，嘴里不断碎碎念着：“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随着他们的吟唱，周围环境的阴阳二仪、宇宙洪荒的“道”，在不断被勾连。 用改变地势的方法，来封锁妖物周身的“炁”。 妖寨内。 感知到体内的法力和天地之间的联系在被不断削弱，于是云髻高梳的乘黄赤足走出妖寨，皱眉道： “何将军这是何意？我与圣朝历来交好，今日你剑南除妖司为何突然堵我山寨？” 冲天血柱之间，何庆元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念道：“紫狐涂蕊、巨蚺夏轲、云虫舒罗、画中仙邵娅……” 连续念了八个名字，何庆元收回羊皮卷，看向山寨外相貌倾城的女子：“这几只精怪都在你的山寨里吧？” “他们都离开了。”乘黄摇头道：“之前我下令帝流浆不得侵扰百姓，否则逐出白山，他们想着化人，所以都去其他地方了。” “空口无凭，而且……本将现在很忙！”何将军左手按住腰间战剑，右手抬起，握拳道：“直使们，准备！” “诺！” “锵啷！”数百人齐齐拔刀，气血勾结一片，刀锋指向乘黄。 滔天血海瞬间想着山寨内的精怪压去。 乘黄身后。 “大、大王，快解释啊。”牛精见此被吓的咣当一声跪在地上，连带着旁边新认的小弟笔童，也被他拉的下跪。 二精身前，乘黄注意到动静后回头皱眉刮了他一眼，但并未训斥，而是看向何庆元，从袖中拿出一个光球：“何将军看看这个。” 屈指一弹，光球飞向军阵。 等靠近后，众直使抬头看去，发现里面是一副不断循环的画面。 “……罗刹大王慢走。” “嘭！”黑袍直接被巨力碾爆，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黑洞。 “我白山一向顺着圣朝的旨意行事，若是何将军还是不信，可以搜我的妖寨，但是自此以后，白山和剑南城将断绝来往。”乘黄沉声道。 军阵前。 何将军正仔细观察着光球内的画面，突地，一个方士嘴唇微动，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假。” 何将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少顷。 盯着妖寨看了片刻，何庆元满脸笑容，道： “大王都把这等秘密告诉我了，我自然是相信大王的。” 说罢周身的血色光柱消失，转身道：“接下来各部，跟我去下一站，桐离县。” “诺！” 第七十七章:残肢 《五帝本纪》编纂之人：佚名。 在始皇帝从大西洲迁至昆仑州建立虞国之前。 人族历代首领中，有一位首领姓姬，名俊，称号为帝喾。 当时，在他的统治下，曾发生过边境犬戎吴将军作乱扰民之事。 帝在都城得知此事后，对众壮士道：“能得犬戎吴将军头者，妻以少女。” 此话一出，一时间众多壮士皆是有所意动，于是带着长矛前往边境，欲要诛杀吴将军。 可带着邀功之心，众壮士和吴将军打斗时才发现，吴将军是先天神力，能拔丘作剑，可力敌天神，实在勇猛非凡，非常人所能匹敌。 此等伟力之下，壮士们不出所料，纷纷败下阵来，命丧边境。 这使得等在都城的帝喾越发焦急，因为他发现自己虽悬赏多日，可却始终没有壮士能取吴将军的首级归来领赏。 帝喾对此日渐犯愁，就这样又急切的等了一些时日，直到吴将军作乱一旬之后，忍无可忍的他想要亲自前往边境诛杀吴将军。 而就在即将出发之时。 他的猎犬槃瓠，将吴将军的头颅叼回了都城。 经部下觋的确认，头颅确为吴将军。 帝见之大喜，连忙按照当初的约定，将自己的幼女嫁给了槃瓠。 初代槃瓠因此得美而归。 一狗一人后来去了南山，生了六男六女，自相配合。 后代除了极少数能化为人形，其他多为狗状的妖物——槃瓠。 …… 当剑南的部众翻过白山，赶到桐离附近时。 见到的是一座火城。 四周的墙面，是无穷无尽的大火。 黑烟熏得女墙后的直使们咳嗽连连。 但下方不断突来的槃瓠却是使得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对着槃瓠们，远者弯弓射杀、近者挥刀劈砍，解决掉不断从城墙越过来的狗状妖精。 如此反复了许久，高强度的作战使得疲惫之感逐渐从四肢传来，直使们的动作都变得凝滞了不少。 不过让直使们最担忧的不是自己的状态，而是槃瓠的肉身。 因为天空那明亮至极的琼玉下，凝聚着的丝丝缕缕的精华洒落大地时，接触到的槃瓠周身的刀伤、箭痕在不断被修复。 作战三要素，天时、地利、人和。 此刻槃瓠占尽天时，除妖直使占据地利和人和。 听着似乎是桐离除妖司处于上风。 但有时候天时的利处远超地势加上人和。 就如战役中，好不容易使计将敌军引入峡谷，之后使用火攻时，天上却下起了雨。 亦如此刻槃瓠受到刀箭之伤，却能迅速恢复。 此消彼长之下，差距会越拉越大。 就这样，僵持在攻防之中时。 突地。 “它们突破瓮城了！！”一个直使弯弓射杀了一只槃瓠，大声提醒道。 但是周围喊杀声不断，四面都是火，没人听得到他的呼喊。 且帝流浆聚集在一起，如同雨云遮住了琼玉的光辉。 天色大暗，敌军不断。 …… 城外。 从树林中走出的剑南直使们看着黑夜中极为亮眼的桐离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平常都是处理单个精怪作乱，但这次城外槃瓠不少，乱军之中还是有些危险的。 “但是，我等除妖之人，不遇危险如何成长？”何庆元大声道。 说着拔出自己的长刀：“诸位直使、壮士，随我杀！” 说罢。 “嘭！！”赤色的光柱从体内扩开，何庆元冲向了不断进攻桐离城墙的槃瓠大军。 而勾连天和地的血色光柱也跟着他快速移动。 沿途精怪，触之必死。 “锵！”在何庆元冲出的刹那，直使们和世家子弟也是纷纷拔刀。 “杀——”跟着他的身影，踏着铁履冲向精怪之潮。 我愿守土复开疆。 …… “快！把瓮城里的槃瓠清理掉！”纪校尉大手一捏。 地面不断有一丈大小的巨掌出现，将槃瓠攥住，而后捏爆。 “不行啊纪校尉，精怪数量太多了……”旁侧的统领也是不断施展火流星，但槃瓠速度过快，他的陨星大多都被避开了。 正沟通火行要继续轰击，突地，他疑惑道：“嗯？校尉，那边那根血柱是什么？” “什么血柱？”纪校尉皱眉回道，接着侧头看向城南。 “这是……使用法天象地将气血浓缩成柱，这是破关级将军！兄弟们，援军来了！” 纪校尉大喜，扭头向苦苦支撑的直使们大吼：“援军已至，出城夹击槃瓠！” “诺！” …… 散乱的战场。 五行之力极为驳杂。 “咕噜。”咽下一颗红丸，以上万斤力道作为肉身基础的姜夜，这次在凡人状态中将木行之力开发到了新的高度。 目中银光如同两盏银灯，刺破了黑夜。 滋滋作响的雷霆化作银线，缠绕在胳臂、躯干。 捏紧拳头高高跃起，而后一拳轰出。 “轰隆隆！”雷龙从拳中飞出，击向前方的精怪浪潮。 一颗霆霓形成的光球在一批槃瓠中诞生，宁静片刻后，猛烈绽放！ “嘭——” 气浪、尘埃、雷电、残肢混杂在一起，向四方喷溅。 一击过后，姜夜稳稳落地，而后上前捏住一只槃瓠幼崽的后颈，控制力道将其打晕，揣入怀中。 接着继续控制木行向前厮杀。 雷霆加身，银色肆虐。 而这只是浩大战场的一处。 “噼啪……” “哗……” “呼……” 火流星齐齐斜落、水流梭集体穿刺、龙卷风横冲直撞…… 黑夜中，各色光芒不断闪现，赤红、天青、素白、碧绿…… 怪力乱神的世界，战场令人眼花缭乱。 一刻钟后。 “剑南将军，何庆元。”何庆元收回腰刀，拱手作揖道。 “桐离纪平，此次多谢剑南前来相助。”桐离县唯一的校尉也是拱手作揖，接着道：“接下来何将军打算去何处清缴？ “方才来袭的那支槃瓠是西边槃瓠国争夺权利失败后，逃来大虞避难的部族，与我大虞本是交好，此次也不知为何会突袭我桐离。 “不过将它们清理之后，桐离附近暂时就没什么威胁了，所以接下来我等就跟着将军一起前去围剿妖鬼吧。” 何庆元闻言微微颔首，掏出舆图，道：“去古塘附近吧，全郡防守的各城县中，那里的兵力最强，但我估计妖鬼反而会猛攻那里。” … … 戊时三刻。 古塘周围的一处小县。 除妖直使们的尸体站在城门，不愿让开。 “嗬嗬……”徐徐入城的狼精和僵尸见此，一把将挡路的尸体撕碎。 少顷，一处街道。 “你……停下……”最后一位活着的除妖直使浑身是血，仰天躺倒在地，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拉住了一只僵尸的脚踝。 “嘭！”而后被其狠狠踩断了右手。 长满老茧的粗粝断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 僵尸见此狞笑一声，继续前行。 他要去找出城内的老弱妇孺，尤其是童男童女。 至于额头缠绕红巾的男子，即壮士们，已经和除妖直使一样死完了。 等僵尸走远后。 “滴答。”一滴水珠从除妖直使残躯的眼角滑落。 ‘对不起，是我无能……’ 第七十八章:这就是天神(4.4k)第一卷终章 戊时二刻。 古塘镇。 “你怎么回事？！”曹将军一把捏住身旁校尉的下颌，呵斥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校尉，居然还会被鬼物魅惑？就这心境，将来我如何放心你单独带兵出征？” 说罢，不管校尉面色的挣扎。 直接一击直拳，将他体内的煞鬼轰出。 而后扣住鬼物魂体的头颅，五指一收。 “嘭！”一团黑气炸开，化作阴气碎片缠绕在了曹将军的身上，但是很快就被其周身炙热的气血所磨灭。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少顷。 “啪嗒。”校尉虚弱的跪倒在地：“多谢将军。” “哼，莫林，你带两个校尉和地上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守在镇内，一部的直使和剩余的方士都调给你，大台也留下，你们守住古塘就行。 “其余校尉，带上部众跟我杀，再这么守下去要出事了，接下来就以攻代守！” “诺！” “簌——”血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曹将军带着校尉、直使，和剩余的五千壮士，急行军离开了古塘。 …… 当除妖司的军队拔刀离开后。 在如同下着鹅毛大雪一般的帝流浆之夜。 外界五县战火纷飞。 古塘镇内，却是安静祥和。 一间平平无奇的小木屋内。 不去管里屋父母的担忧害怕，垂髫之年的小牧童坐在微弱的烛火旁，翻开了《舆图》。 凝神看去，第一页是引言： 圣朝虽历来崇尚武学，但是对其他诸学的发展也是极为重视。 就如本书所提到的，和舆图相关的制图六体，便是其中之一。 …… 这都是先辈们在还没立国之前，游牧各方，用血泪一步一个脚印测得的结果。 我现在编纂成书，只是希望后世之人能因此有所收获。 继续下翻。 不知云上，地下的景茂是何种模样。 但在我等居住的阳间，已知的土地是聚于一块的。 在这个统一的宏伟大陆，世间生灵对其的称呼各不相同，有说超凡、有说泛…… 而我人族对其的称呼，是盘古大陆。 且因这大陆过于辽阔，于是各地居住的种族根据地势特征和势力分布，将其划分成了五洲。 翻译成我族的文字，其分别为：北部太平洲，南部蓬莱洲，西部大西洲，东部东瀛洲，中部昆仑洲。 而始皇帝正是在中部昆仑洲的位置建立了我大虞。 …… 天圆地方，此间深远。 圣朝的城县划分先从天南说起。 作为圣朝南部极为重要的边郡。 天南主要城池有五。 屈紫、剑南、桐离、清屏、绍马。 之后又以这五座城池为中心，分布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镇县。 因天南的主要兵力都汇聚于此五城，和其他两处要地的军镇。 是以其余的小县若是遭遇灾难，都需要这五城或是军镇相助才可。 看到这里，牧童有些乏了，于是合上书，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虽听父母说，现在到处都在闹妖祸。 但是也不用过于担心，因为外头有除妖校尉守着呢。 …… 七月十五的戊时。 当琼玉精华如累累硕果，向人间抛洒之后。 以古塘为中心的五县区域。 在夜叉和罗刹女的指挥下。 僵尸、狼精、泥魁……这些平常或是和大虞交好，或是隐藏在阴地蛰伏的妖精鬼怪，此刻皆是从自己的洞穴跑出，疯狂的进攻各县的城门。 在它们不惜代价的猛烈冲击下，戊时三刻。 仅仅耗费了三刻钟的时间，一县被屠。 而其余四县则是还在坚守，等待援军的到来。 同一时间。 曹将军刚刚带兵离开古塘，正欲顺着官道前去救援诸县。 然而，在一处土坡却被一只手持双刀，足有十丈高的牛头怪物给拦住了去路。 “阿傍罗刹。”曹将军脚步一顿，皱眉仰视着怪物道。 “嗬嗬，没想到曹将军居然认识我。”阿傍罗刹俯瞰着古塘部众，道： “我此次前来是受族胞请求，托我拦住将军一段时间。 “但我和虞国本无仇怨，也不愿意因此而和将军伤了和气，所以希望将军这段时间能在这里陪我聊会儿天。” “我聊你妈！”曹将军越听脸色越黑，待其说完，大骂一声后气血上涌。 破关级的将军，可初步施展出一类肉身神通——法天象地。 “嘭——”在其心念的指引下，他的体型不断扩大，身姿愈发高涨，直至和阿傍罗刹同一个体型后才停下了增长的势头。 等曹将军身形稳固后，当即握住捏紧拳头，朝阿傍罗刹轰去。 两个巨人之间，战斗一触即发。 …… 戌时七刻。 位于古塘左侧的大亭县前。 夏安的体力逐渐不支。 双眼也逐渐模糊。 在用力击杀了一只泥魁之后。 他看了眼天空不断闪烁的雷霆：“我这是快死了，出幻觉了？” “轰——” 一道光柱落下，击杀了他前侧的一片恶鬼。 夏安被巨响轰的再也吃撑不下去了，闭眼前看了眼天空的白色身影：“四十年了……” …… 夏安做校尉已经有二十年了。 想当初，他跟着曹将军从卫戍军小卒做起，多年斩妖除魔、护卫都城，用血和岁月，一步步往上，最终成为了掌控千人的军中校尉。 成为卫戍军校尉之后，因大虞国力蒸蒸日上，边境愈发稳固，所以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都城护卫一生，直至气血衰败，老死在营帐内。 但现实往往出人意料。 在他成为校尉的一年后，新帝仅仅登基三年，才刚坐稳了龙位。 居然就急切的想要报先帝之仇，欲亲自出征，南下讨伐山鬼。 当时此事把都城闹得那是每日都有文臣撞墙、御史抬棺。 不过因为有几个世家王侯支持，最终这些想要劝阻皇帝三思的大臣纷纷失败。 于是，在说服诸位大臣之后，皇帝便迅速挑选好了远征的军队。 一支由全邦气血前三的强者，广平侯带领。 另一支，由和太后关系复杂的地仙强者，宁阳侯带领。 而作为广平侯下属，夏安自然也在出征的部队中。 之后因皇帝选择二路军队夹击山鬼东北两侧，于是分兵出发。 但就在夏安跟着广平侯在璐山扎营休整的第三天，急讯传来。 鬼母从游云郡绕入，进攻古塘，其因为回报之人多被半路截杀，所以直到三天后，古塘沦陷了，才有几个壮士逃出，去分别禀报驻扎在附近的两大军队。 广平侯得知后大怒，连夜前去探查云落山。 按照他的速度，到云落山时，皇帝可能刚刚从鬼母手中逃出。 但后来为什么没有遇到皇帝。 广平侯回来后，和一起厮杀，一起于军中成长的曹将军、夏安说过，所以他也知晓此事。 当时，凌晨广平侯赶到云落山的时候，发现皇帝正在被一只伏尸追击。 他注意到后就欲出手相助，却发现一位游侠突然出现，施以援手救下了皇帝。 之后二人短暂接触了一番后，那游侠被皇帝说动，于是背着她徐徐离开，似乎是要前往剑南。 广平侯就这样在暗中默默注视着二人消失在山路。 叹息一声，他悠悠赶回璐山。 广平侯很放心皇帝的安危。 因为那位游侠他认识，姓姜，是位天神。 且曾在四十年前救过他和夏安一命。 … … 从天空俯瞰。 以古塘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区域。 喊杀声不断。 古塘镇前的山坡上，两个巨人你一拳我一拳，不断肉搏着。 少顷。 一艘幽蓝纸船飞来。 停稳后，跳下了六个形状怪异的阴差。 金枷银锁、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六大拘魂使齐聚，朝阿傍罗刹围来。 “小阿傍！我二哥说了让你乖乖跟我们回地府认错！你这小赤佬，你完蛋了！”黑无常躲在曹将军身后不断偷袭阿傍罗刹的背后，并用一些言语刺激着他。 “和他废什么话，唏律律，打就是了。”马面手持伏魔杖被阿傍罗刹旁侧飞出的几只罗刹拦住后，皱眉道。 说罢配合牛头一棍打翻了众夜叉，接着一起上前殴打阿傍罗刹。 而战场远不止此地，在周围四县也是不少。 大亭县前即将倒下的夏校尉、飞至高空继续加大攻势的罗刹女、零散的夜叉配合地面的僵尸狼精…… …… 戌时五刻。 “你们绍马也到了？”何庆元带着剑南。桐离的军队到达了古塘外的大河前。 左侧，一支白袍的三百人除妖部队似乎也是刚刚到达，此刻看到剑南的军队后迎了上来。 “何将军，古塘形势有些不容乐观，但是你我二城配合，问题不大。”绍马的古将军拱手作揖道。 何庆元回揖：“那只阿傍罗刹现在有曹将军加上六位阴差，倒不算大问题，但我看其他四县有些撑不下去了，先去大亭。” “好！”古将军同意道。 话落，两部军队结合在一起，朝着大亭县冲去。 但众将士没注意到的是。 周围阴地中不断有磷火飞出。 牛头马面，是管地府一处牢狱的，此刻二鬼差不在，有些恶鬼已是悄悄来了阳间。 …… 戊时六刻。 大亭县外。 罗刹女高高飞起，双手不断扣合，在施展沟通无间地狱的术法。 想要唤出恶鬼相助。 但还没做完最后一步。 “小小罗刹，敢入我大虞！” 何将军和古将军两大气血将军携带法天象地之威，化作巨人对准罗刹女双掌拍击，剧烈的气浪瞬间打断了罗刹女的施法。 而后冲上前，和其狠狠交战在了一起。 下方。 其余的校尉、统领、直使，则是杀向了狼精、泥魁和僵尸。 但一方是无序的潮水。 一方是整齐的军阵。 二者相撞，精怪瞬间死伤大片。 “三部主攻！二部防守侧翼，一部保护绍马的方士！”祁校尉高高跃起，控制着剑南军阵接下来的行动。 “方士御雷控火，对付夜叉和泥魁！”绍马的军阵中方士居多，此刻也是有位校尉听到祁校尉的声音后，也是在前侧指挥着。 下一瞬。 “轰！” 在最后侧大台上吟唱的方士双眸绽放银色，双手一托。 雷霆倏地凝聚在空，不断劈向夜叉，地面则是突然出现火焰烧向泥魁。 “照这样打下去，马上就能赢了。”在三部进攻的直使中，姜夜一刀劈死一只狼精，心中想道。 “看来也不需要我变身了？”把发髻里的发簪变成一个手环，缠在手腕防止其跌落，姜夜继续随着军阵冲击。 …… 戌时七刻。 “嗬嗬……人间呐，多么怀念的地方。”一群青脸獠牙的鬼王出现在战场中。 瞬间就有不少直使殒命。 而在前方。 两个正在和罗刹女打斗的巨人注意到取得上风的军阵传来异样，动作皆是一滞。 “怎么回事？”何将军皱眉道：“这不是地府里关着的恶鬼吗？” 古将军一击打退罗刹女，猜测道：“估计是牛头马面出来之前没注意告知其他阴差？” 何将军摇头：“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阳间。 “不行，得去收拾掉，本来诸校尉就只是稍占上风，有这些恶鬼的加入，形势要逆转了。” “你们两个现在想走？问过我没有！”但这时，刚刚被逼退的罗刹女却又飘了上来。 黑色的小手伸出衣袍，对着天际一拉。 天际出现了一个黑洞。 俄顷。 “嘭——” 众多十丈牛头怪人从中飞出，围向二位将军。 而这么耽搁了一下，能匹敌校尉的恶鬼已经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盛宴。 因为对于它们来说，人肉是最美味的食物。 而它们，已经饿了很多天了。 … … 同一时间。 古塘镇外的小坡。 注意到远方的异样。 “我俩出来前没锁门吗？”马面侧头看了眼牛头，问道。 “就算没锁门，这么远的距离，这些恶鬼怎么可能这么快到，估计是阿傍罗刹的同伙偷偷作祟。” 听到两位兄长的话语，黑无常一惊，对着阿傍罗刹斥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搞这些小心机！” 阿傍罗刹闻言大笑：“哈哈，今天你们就都在这里陪我……” “轰隆隆！！” 突地。 黑夜，被雷霆撕碎了。 方圆百里的天空，瞬间被乌云覆盖。 且不断有银线在其中翻滚、闪耀。 霆霓的光，如同数以万计的真龙飞出海面，盘旋蜿蜒。 滚滚天威冲击着下方所有生灵的内心。 …… 大亭县外的天空。 罗刹女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失神片刻，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 “嘭！！” 一道光柱突然出现，将其笼罩。 迅猛的力道，瞬间将其轰作了渣滓。 正挥拳蓄力的何将军看着眼前的一幕先是一顿，而后大喜道：“雷公来了” “什么？”古将军疑惑道。 而后，他看着天地异象，瞬间明白了。 因为。 “簌——”此刻，倏然有数万道直径三丈的光柱同时出现，勾连了黑天和黄土。 天神说，这世间太过黑暗。 那么从此刻开始。 黑夜，即是白昼！ …… 不论是僵尸、狼精还是鬼王。 在天神面前，和群蚁有什么区别？ 一息。 仅仅一息的时间。 古塘危机瓦解。 因为一切敌人都消失了。 在那煌煌天威之下。 在那雷霆压世之下。 在那数万道光柱同时绽放，将世界变做白昼的瞬间。 白，无穷无尽的白。 一切妖鬼都化作了齑粉，随高天呼啸呼啸而来的大风，飞向四方。 …… 谈笑间，敌军全灭。 什么是天神？ 这，就是天神。 第七十九章:姜统领，巡游使 天空洒落的琼玉精华还在不断飘落。 高天垂落的大风也还在持续呼啸着。 万千光柱消失之后。 曹将军、古将军、何庆元三人缓步走到了查牛县的残破城墙外，静默注视着城内的一切。 而三人麾下的直使们则是冲入了城内，救援仅存的一些百姓。 同时清理掉漏网之鱼。 俄顷。 沉吟许久。 “我布置在浅公山的暗子和我说过，此事由罗刹女引起，她和无间地狱有合作。”何庆元开口道。 “消息知道的太晚了。”古将军回道：“她估计是从阴地绕进来的，上次鬼母可能也是如此，我等防得住阳间，但守不了阴间。” “圣朝的国力虽日益上涨，但和地府比起来还是相差太多，阴间势力，圣朝难以插手。”曹将军按住腰刀，声音有些低沉：“而且查牛县之事，是我误判。” “等此事过后，我会向广平侯禀告，让他允许我去游云郡攻击罗刹军，用罗刹之血，祭奠百姓亡魂。” 何、古二人闻言神色一凝，曹将军在古塘还没安稳下来，就又要独自去游云打仗。 这多少有些不妥。 于是。 “此事郡尉已经有安排了，八月我郡的兵力会分出一部分，前往游云支援，攻击罗刹。”何庆元劝道：“曹将军还是静等通知吧。” “此事……” “呼——” 三人正交谈着，倏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高天飞落。 【城内百姓至少还有一半活着，在地下。】 雷霆之中，姜夜的面容藏在一个闪烁着雷霆的龙首面具之下，看向何庆元说道。 其声音缥缈、安宁，虽然听上去是在关心百姓的安危，但语气极为淡漠，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样的青云出岫之感，让姜夜自己说完都是眉头一皱，极为诧异。 因为半个时辰前。 他是感知到了查牛县发生的惨状，才会颇为愤怒的使用手环化作雷公。 可是等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飞至高空时。 动用方圆百里的木行，引天雷轰击地面诛杀群鬼之后，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多少快意产生。 这一次的雷公状态，他发现生和死、怒与喜，虽会在短暂的瞬间扰动心神。 可是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除了“道”本身，没有什么能永恒的保留下来。 这或许就是长生种能够永存世间的原因，它们的身心已经在朝“道”的方向进化。 那个宇宙洪荒的“一”，理解、并融入它，可得永生。 “雷公上神。”听到姜夜的大道之音，何庆元连忙做了个上揖。 曹将军和古将军也是纷纷躬身。 尤其是曹将军，作揖的神色极为敬服。 因为他听自己两个兄弟说起过雷公之名，此神曾在他二人幼年时，救过二人一命。 兄弟的救命恩神那就是自己的恩神，所以他此刻的态度极为恭谨。 俄顷，做完见面之揖。 何庆元唤来就近一个除妖统领，道：“你，去此城地下蓄水池等地查看下，看有没有幸存之人。” 被喊来的王琦闻言快速走上前来，不过眼神一直注意着被雷霆覆盖体表的姜夜，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位天神有种相识之感。 不过此刻将军在旁，且天神之前他也不敢放肆，于是作揖道：“诺。” 而后急匆匆唤来自己部下：“随我去城池地表之下，救出幸存者……” “啪嗒……啪嗒。”十几个直使上前跟上他的脚步，往城内跑去。 等周围直使散开，古将军低着头，道： “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云上派天神下凡了，雷公上神此次下凡，是昊天上帝有什么旨意吗？我大虞或许可以帮点忙。” 【不用。】 姜夜摇头，而后看着即将结束的帝流浆：【此地战役已经结束，我还需去别处处理事宜，先走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的三将闻言再次一揖：“上神慢走。” 姜夜微微颔首，而后心念一动。 “嘭——” 一道光柱落下，覆盖在了姜夜的周身，而后向天空缩回。 少顷，光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浩瀚的神威也徐徐退散。 一刻钟后。 仰头看了许久的曹将军收回视线：“这次回去，得去宝善镇上三炷香。” “确实。”其余二将点头道。 “将军！将军——有幸存者！此地妇孺还有不少幸存者！！” 城内统领的惊喜之声传来。 “什么？在何处？！”曹将军大喜，不顾将军姿态，焦急的跑向城内。 对他来说，这则消息或许是此次围剿妖鬼之役最大的惊喜了。 …… 帝流浆之役。 虽天南郡一举解决了郡内大部分的隐患，但代价颇大。 就如清屏、桐离二城，损失不小。 且就连郡县屈紫也有无间地狱的罗刹进攻，欲要救出被关押在大牢的天南上一任郡尉。 不过被屈紫的三位将军给强势拦住了。 …… 七月十五的这天，从佑祯三年开始，成为了天南郡的祭奠日。 … … 亥时二刻。 在古塘的将士们找来方士，前去医治幸存者的时候。 一处山巅。 “砰！” 姜夜的真身从高空跌落，在山岩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而后咳嗽着吐出一口黑血：“咳咳……噗——” 吐出黑血的同一刹那。 【天神不应该因凡俗之事，而扰动心境。】 【云下赢、鳞、毛、羽、昆五虫的欲念，会使天神逐渐迷失自我。】 【云上，云下的生灵，本就不该生活在一起。】 【你，该回来了……】 浩瀚的大道之音突现。 瞬间使得姜夜头痛欲裂，捂着耳朵在地上左右翻滚着。 这不知何处传来的碎碎念如同一根铁棍，不断砸向他的脑海。 “滚！”直到他颤颤巍巍的收回雷霆，把状态改回人族。 “嗡——”一阵耳鸣声传来，大道之音才逐渐消失。 少顷。 姜夜仰躺在地上，看着上方黑色的天空恢复着心神。 等平复呼吸后，他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次，第二次，都没问题……不对，第二次我对夜叉有了厌恶之感，第三次则是愤怒……” 因方才莫名的大道之音。 姜夜开始回忆起了三次雷公状态自己的变化： “……大道之音可能和我的心性有关。 “我现在的心性难以控制住如此强大的力量，以后化身的时候，得先找什么药物使自己心态平静下来……不惑草。” 在大坑内沉思许久，姜夜缓缓爬出，而后朝古塘赶回。 《大虞灵植录》记载：不惑仙草有静心之效，食用后会使人保持清醒，不被迷惑。 … … 七月十六，辰。 剑南城的直使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凯旋而归。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百姓们开心是因为听说妖鬼被解决了，只要不出意外，今后至少能安稳五十年。 而直使们开心则是因为此次战役结束，司里将大赏。 服气之果、钱财地契…… 直使们都能借此实力有大的飞跃。 等回到剑南的半个时辰后。 姜夜和其余直使、统领们作揖告别，带着司里奖下的一堆服气之果回了小院。 关门入屋。 接着快速服下灵果，将其炼化，气血随之急速上涨。 两万……两万三千……三万五千。 等全部消化完，姜夜看了一下面板，发现自己已达千钧之境。 于是急匆匆去司里登记了一下。 因为他已经到达了升迁统领的标准了。 而至于他这么急切去登记的原因，是祁校尉回来之前随口说起过，说会挑选几位统领作为巡游使。 任务是在郡内郡外巡游。 主体是往东海前去，沿途巡查下路上有没有什么值得司里注意的异象。 相当于给一个方向，无目的的出差。 正好姜夜想着离开除妖司去寻找不惑草，和关于其他天神的讯息。 有了这个巡查使的身份倒是极为方便行事，于是急切的去了除妖司。 俄顷。 祁校尉本就极为关照他，得知此事后，对于这个请求自然不会不同意。 当即通知司里，确定了一个巡游使的名额。 于是姜夜和司里的王琦、苏雨告别一番，回小院去整理了一下东西。 他有三枚火行之果需要带走，还有和城门那位守备兵说好的一块钥匙状的五行晶石。 …… 七月十六，未时。 姜统领离开了剑南。 走在前往桐离的官道上，姜夜回首看了眼城门：“这一次离开，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回来了。” 正有些流连。 “直使要哪里？”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 …… ps:之前几天的剧情从雾山扎营就开始有点不对了，因为人物太多了，我从没写过长篇，还想搞群像。 导致有点不伦不类，很多角色都没照顾到。 果然，写这一篇之前我就感觉不对，真出事了。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而且我这几天搞毕业设计，虽然已经写好了，但是导师说我有点小毛病，所以有点分心。 昨天发布的那章，我是改完文献综述后写的，写的时候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从各种老司机发言来看，我估计看我书的读者姥爷都是20~30的吧。 不知道大家毕业那年是怎么样的，反正我这个学渣是每天很惶恐。 改论文，等导师回复，然后继续改，降重，换软件继续查重…… 唉，提一句，我字数差不多可能快上架了，看别的作者上架几万字几万字的发，我看看自己的存稿，emmm。 总之，感谢各位支持，希望第二卷能写好。 我这几天要构思下第二卷的内容，第二卷以主角视角写一些神秘的旅途之类，尽量避免第一卷的问题再次发生。 当然了，第一任务是论文。 串串拜谢。 第八十章:初代行者——天神 “才女？” 正回望着后方那座生活了足有半个月的城池，突然听到这道温柔的声音，姜夜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身前站着一位外套胭脂大袖对襟的桃花眼佼人。 “你这是……要离开浅公山出游吗？”凝神看去，姜夜发现王婉凝背着鼓鼓的行囊，于是问道。 “修行所需。”王婉凝点点头，而后指向姜夜单肩上的背包：“直使呢？也是要出行？” “对的，我刚晋升巡游使，这差事主要是在郡内郡外到处巡查，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上报司里的异样，现在正要出发。” 姜夜拿起提携下挂着的腰牌道。 “嗯，那姜巡游使，是打算往哪个方向去巡查呢？” 王婉凝见此莞尔一笑，她这才发现姜夜腰间的令牌确实看着比之前要精致了不少，且其上的字体也改成了‘巡’。 “先去北，翻过景霞山脉之后，再往东，之后或许会一路往东瀛洲的方向前行。 “不过舆图上说，大虞东部和东瀛洲之间有片内海，也不知是什么模样。”姜夜回道，而后有些疑惑：“行者的修行所需？” “是的。”王婉凝轻点下巴，说罢攥住行囊的背带，使劲朝肩上拉起，接着继续朝北出发，道：“我和巡游使或许会顺路一段时间，路上和你说。” “好。”姜夜大步跟上。 二人朝着桐离县的驿站行去，王婉凝边走边道：“行者四境，从初代行者散去气血开始……” 行者初境。 是古游牧时代的一位将军在追击长右部落的时候，因自己行军过失，导致中了长右和肥遗的圈套，部下全军覆没。 逃回自己部落之后，巨大的愧疚之感使得他一夜白发，气血衰败。 直到坐在屋檐，在凌晨见到了初升的太阳，那一缕朝霞使他略有所悟。 他对这样的生活厌倦了，于是散去气血，去山中做了一个普通的野夫。 十年时间，不问外事、不习文武，只是过着犁田种植的生活。 这使得他的心不断安宁了下来，对于自己过错的执著，也逐渐放下。 心境的变化使得将军如破茧重生，似暗暗和宇宙的真理有了某种重合之处。 聪慧的他在独处的生活中发现了这一点，并逐渐领悟了沟通万物之道。 至此开始，一草一木皆可作为他的伙伴。 此为行者第一境，顿悟。 而就是这样，在与鸡犬为伴、草木为友的多年生活中，这位将军发现自己虽气血微弱，但是双鬓的白发却逐渐转黑。 且自己的容颜愈发年轻，甚至有了当初做卫士之前的稚嫩之感。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竟莫名走上了地仙、天神才可窥探的长生之道。 之后在此基础上，将军继续研究起了体内的变化。 经过三十年的不懈努力，他终于有所突破。 他知晓了自己日渐年轻的原因，这是因为他体内突现了某种往日不曾有过的力量。 将军认为其是神力。 接触、并借助“它”，便可隔空御物，以此自保。 同时，神力在体内循环，使得他身轻如燕，甚至可驾鹤远游，有了飘然若仙之感。 这一阶段被将军称为行者的第二境，幽逸。 从偶然发现，到找到原因，这个漫长的过程使得将军对于这种力量逐渐入迷。 他想继续尝试开发这种能使人长生的神力。 因为他想，若是气血之道能和这类神力结合，那气血将变得无懈可击。 若是将军、王侯永远处于巅峰壮年，那日渐积累下来，部落新老气血强者齐出，定能灭掉周围一切威胁。 于是他废寝忘食的投入在此，成果颇多，如他明白了行者的根本是要控制人体阴阳…… 不过就在他又独处了二十年，对行者之境越发深入，就要调和阴阳二仪的时候，旧时的敌人却突然来袭。 没有气血，仅靠隔空御物，他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 几个回合之后只能选择逃离，但敌人紧追不舍，最终他被逼在了一处悬崖。 身处绝境，又不想做阶下囚苟活的他纵身一跃。 山风簌簌间，他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不愿这位初代行者就此死去，所以令气运之神眷顾于他的缘故。 就在这生死瞬间，将军竟成功调和了阴阳，在体内结出了一枚金丹。 心念引动，控制金丹，便可遨游天地之间，傲立云间、俯瞰众生。 这第三阶段，被向死而生的将军称为，归一。 之后，达到行者之境新的高度，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那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些追来的敌人。 于是翻手之间，山中巨石碾压而来，将敌人埋葬。 而后他负手飞离了山间。 开始游历四方，因为他发现自己竟越发没了情感，就连杀死敌人后，都没有多少快意产生。 他知晓定是自己因修行行者之境而导致身体出了问题。 他想要找回自己当初的那份热血。 盘古大陆如此广阔，定有大能有解决之法。 遗憾的是，之后一百年，他见过地仙脱凡，他见过龙凤相争，他见过应龙斩巨人…… 可始终没有找到恢复七情六欲之法。 终于，他疲了，他想要回故乡，他要寻找一份治愈心灵的宝药——家。 然而等他回到了旧址，却发现，昔日的袍泽、故人，皆是睡在了孤坟。 且自己的部落，也早已消失在了大西洲。 在无尽的孤独笼罩下，他在空旷的黄土上站了三天。 “或许，找到部落的后人，在熟悉的环境中，那个热血的我就会回来吧。” 他自语道，而后继续踏上了寻找的旅程。 这一次，他足足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才终于从一位人族后辈口中得知。 他的部落在东方，在昆仑洲。 那里的人们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邦——虞。 从初代始皇帝一剑斩杀天神猰貐开始。 虞人再也不用为吃食、生存而犯愁，人族也不用再为洪荒巨兽的冲击而整日担惊受怕。 人族，和其他大族一样，在这浩瀚之地有了立足之本。 说起此事的后辈，为自己是虞国百姓而骄傲不已。 离别之前还高呼，始皇帝万岁，虞国不朽。 看着后背逐渐远离的背影，将军很欣慰。 虽然没能找回初始的自己，但和后辈的交谈，却意外使他破解了缠绕自身多年的心魔。 “部落无恙，我还是不是我，也无需纠结了。” 之后他去了云上，成为了新的天神。 这第四境，被将军称为问心。 只有无愧，才可成神。 … … 寅时三刻。 姜夜和王婉凝到了景霞山脉外的一处驿站。 二人打算先在此处休整一番，第二日清晨再继续出发。 俄顷。 将自己巡游使的腰牌给差役看了后，差役领着二人到了二楼，分配了两间房间。 “梦兰，你说的那位初代行者，在云下还有什么遗留下的书籍或是物品的吗？” 等差役走后，姜夜问道。 “书籍？”王婉凝想了想，道：“有，去云上的第一步，要到云间岛，我听师父说，初代在云间岛留有簿子，有缘之人才可翻阅。” “好，多谢梦兰。”姜夜颔首感谢道，而后作揖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七情六欲，化为雷公时我和这初代有相同的症状，而且还因为这个会莫名吐黑血……’关门后，姜夜心道。 ‘不过去云间岛之事之后再说，现在先想办法找到不惑草。’ 在忧愁中，虽外头天还未黑，但不知为何，姜夜感觉自己十分疲惫。 于是脱了外衣，躺在床榻沉沉的睡去。 第八十一章:和祖先的第一次接触。 七月十六，亥时，二更天。 长夜漫漫。 “叽……叽……”驿站外，蟋蟀在丛间、砖下，有序鸣叫着，给这燥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欢快之感。 不过这场演唱会很快就被天时打断。 因为不知何处传来的大风，倏然于高天咆哮着推动云层。 这使得零散的云朵瞬间又聚集在了一起，俄顷，本就不是特别明亮的月华因此突变，被阻断在了高天。 霎时间。 黑，笼盖了一切。 突然改变的暗沉环境，使得刚开展活动的鸟虫本能的躲避回巢。 如同躲避即将到来的爆发雨。 四野皆寂。 客栈内。 上下有屋瓦、青砖，四周有围墙、木柱。 居于内里的人们倒是没感知到什么变化。 一切如常。 处于二楼的姜夜便是如此。 不知差役在楼下窃窃私语、也不知同行的王婉凝在隔壁敛眸修行。 姜夜只是仰天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着。 他很累。 或许是因为七月十五的那晚，从高天跌落后，接着又如同受到污染般吐出一口黑血，这两大打击使得他体内积攒了不少暗伤。 此刻在沉睡中统统爆发了出来。 他的意识在陷入深度睡眠的短暂过渡后。 在精神空间，顺着无尽的黑，穿梭进了一个不断闪过熟悉画面的气泡中。 如梦似幻。 难辨真假。 …… 姜夜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辆白色拉达2105趟过路上的水坑，呼啸而过。 水珠被轮胎碾压，上冲而起，接着于某一点和天空斜落的雨滴接触、碰撞。 “滴……答。”缓慢的画面反馈进了姜夜的脑海。 站在倾盆大雨中，“我记得……我在桐离县的驿站。”他有些迷惑。 接着，心有所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视线一凝。 白色、领扣，这是大虞缝衣匠绝对不可能会去制作的西式衬衣。 熟悉？陌生？ “轰隆隆——” 夏季的惊雷撕裂上空，敲打双耳，把姜夜从迷茫中炸醒。 黑发被沉重的雨水吸附，紧紧贴在头皮和额前。 睫毛上的晶莹有些遮蔽了他的视线。 “靓仔，打雷了！还傻楞在那里。” 路边屋檐下的白背心老大爷此时似注意到了这个在雨中陷入迷惑的青年，于是大声提醒道。 姜夜闻言双手抬起捂脸，将眼前的水珠抹去，而后朝老人跑去。 “年轻就是好啊。”看姜夜浑身湿漉漉的，老人打开屋门：“去我屋里换身衣服吧，不然身体一直不擦干，湿气太重。” “谢谢老伯。”姜夜克制住自己快成习惯的作揖，颔首道。 而后拖着沉重的衣裤，走入屋内。 “冇事，都是一家人……”老人随意的点头，后续的话语很轻，姜夜没听清。 少顷，等姜夜进了客厅，老人站在门外缓缓抬头，看了眼外界的天空。 一瞬间雨过天晴，乌云避散。 …… 俄顷，屋内。 “小伙子哪里人啊？”老人双手捧着衣物，其中有一块干净的毛巾、一件白背心还有一条大裤衩，递给姜夜道。 “宝鸡的。”姜夜双手接过，回道。 “哦？本地人？”老人眉头一挑，眉梢两根白色的‘大虫子’随之上下晃了晃。 接着拿起印有‘为人民服务’的白色大茶杯茗了一口，舒畅的咽下：“咕噜……哈。” “这里是宝鸡？”姜夜在他对面拿起毛巾擦拭着湿润的短发，疑惑道。 “哈哈，小伙子被雷劈傻了？旁边十公里就是清姜河，我出生的地方嘞。”老人放下茶杯，眉开眼笑。 “是那条古代姜水吗？” “嗯，不过有些人说是在岐水，但这个不重要，你还是先去卧室换下衣服吧，这湿哒哒的，不难受啊。”老人指着一个房间道。 “好。”衣服黏在皮肤上，有没有气血傍身，确实有些难受，于是姜夜拿起衣物去了卧室。 五分钟后。 穿着和老人同款的大爷套装，姜夜走到他对面的凳子坐下。 拿起老人倒满开水的大花杯灌下一口，热水下肚，驱寒暖胃。 放下花杯，抬起头，这时他才开始仔细打量起了这个老人。 白发白须，白背心花裤衩，身材魁梧，精神矍铄。 就是其下颌的胡须似乎很久没有剃过了，长长的一大撮，直至胸口，显得有些邋遢。 “小伙子叫什么？”老人双手捧着茶杯，视线与姜夜对上，笑眯眯的问道。 “姜夜。”姜夜看着那对黝黑的瞳孔，总感觉有些熟悉，那极致的黑里，似乎有银光迸现。 “哦？夜？那你的长辈估计处境不太好……”老人喃喃道，而后指了指旁侧的老式圆桌： “后半夜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小伙子要是想早点回家，座机在那边桌子上，你可以试着联系下家里人。” 说罢，翘着二郎腿，拿过茶几上的书籍《黄帝内经》，老人沉浸在了文字的海洋。 姜夜见此，没去拨电话，而是起身打量着屋内老旧的装饰。 桌椅、大花杯、年糕桶……这些都和曾经家中老人的房间极为相似。 只有一点不同。 他记得家乡这个年纪的老人，很多都是信佛或者信耶稣的。 所以一般在墙壁上都会贴些宗教相关的日历之类的贴纸。 可在这位长胡子老人的家中，墙上除了挂有一本老黄历，其余那是空白一片，极为简陋。 环绕一周，姜夜徐徐走向白墙。 回忆一番，从他阴历五月底一觉醒来，莫名出现在云落山下的村子开始。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过日历了，此次见到这熟悉的本子，有些怀念，于是上前把玩了下，顺便打算看看这几日的吉凶。 然而，走近后他发现。 日历本前面是被被撕的。 而最新的一页上显示的是：阳历八月十三，阴历七月十六。 ‘七月十六……我在驿站睡着了。’姜夜看着这个日期，指尖一颤。 “老伯，您刚刚说，您是在姜水附近出生的啊？”这时，似回忆起了老人方才的话语，姜夜注视着黄历问道。 “哈哈，对，说起来你跟我还是同姓。 “我们的这个姜啊，根据我母亲的说法，那是取自于姜水。” “老伯说的是炎帝神农氏的传说吗？我以前听家中长辈说起过。”放下黄历的纸页，姜夜徐徐转身，又回到老人对面坐下。 “对喽，看来小伙子很喜欢这些老故事，现在无聊的话，诺，我这边还有本《山海经》可以看看。” 老人放下黄帝内经，把另一本神兽封面的书籍推向前。 “也行。”姜夜点点头，心道：‘反正是梦。’ 拿起厚重的书籍，随手翻开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泽中有神，龙首而人颊，鼓其腹则雷，故名雷泽。” 旁侧。 老人一直关注着姜夜的动向，此刻瞥到画面中那位龙首人神的神灵后，道：“这位大神可了不得，初代的雷神。 “我们的先祖华胥氏的诞生地，一说是在华胥国，还有一说，就是在雷泽。” “这个我也听家里长辈说过。”姜夜点头，而后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的幼年，道： “雷泽，当初第一次听到这地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充满雷霆的大泽，然后各路雷神都会借用里面的雷做法降妖。” “哈哈，错了，雷是天地的。”老人听这话语，拍着茶几开怀大笑。 同时，只有一个老式灯泡发出微弱光线的房屋内，一抹银光从老人眸中迸发。 俄顷，这银色越来越盛。 ‘不是错觉！’姜夜看着他的瞳孔心中一惊。 只是这一刻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他的瞳孔，也是布满了霆霓。 “还想多待一会儿，可惜时间到了……也不知咱爷俩隔了几代，不过今天能面对面的接触一番，真好。” 魁梧的身躯逐渐站起。 白背心、花裤衩化作了兽皮，苍老的面容似牛。 恐怖、可诛杀天神般的浩瀚气血，夹杂着奇妙的药香，迎面而来。 “姜夜……”老人低沉的说道，而后声音倏地拔高：“醒来！！” “嘭——” 气泡炸裂。 意识回归。 …… 梦醒了。 迷惑却更多了。 第八十二章:帝舜(3.4k) 七月十七，卯时。 大梦初醒。 轿车、座机、老人……都留在了梦一样的昨夜。 “……”气息凝滞，而后突地深吸一口气：“呼——” 姜夜在干硬的床板上坐起。 而后似极为紧张的快速低头。 入目的是一片白。 但是没有领扣、口袋，而是右衽、盘绳。 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笼罩心头。 坐在床榻上看着地板静默许久，缓过神来的姜夜起身开始穿自己的那件碧青外衣。 一刻钟后。 洗漱完，换好普通黎庶打扮的姜夜负手站在桌上的铜镜前，看着自己的面容。 正凝视着镜内长发古装的人影，突地，姜夜皱起眉头，因为他感觉此刻眼前有些朦胧。 视线随之一阵恍惚。 用力甩了甩头，俄顷，定下神来，异常之感褪去，但是铜镜内浮现的画面却猛然大变。 不再是右衽、盘绳、提携……而是昨日他在姜老伯卧室换裤衩时曾在立镜前看过的模样。 短发、衬衣、黑裤，风华正茂。 “这是……我？”姜夜低眉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接着再度抬头。 可这时，异样再发。 两道黑血从镜中‘姜夜’的眼角处滑落。 镜中短发的脸庞正对着自己，流完黑泪，先是瞳孔莫名转化成墨黑，而后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姜夜’徐徐开口道： 【云上的天神会因为云下五虫的酒、色、财、气等杂念，迷失在无尽的欲望之中，彼时，天神将从神，化为虫。】 【‘道’，是永恒不变的‘一’，是圣洁高邈的，不该被任何情绪所侵染。】 【你应该回来，归入‘道’……】 “砰！”一只拳头打穿了铜镜。 姜夜面无表情的抽出手掌，用力捏紧拳头，炙热的气息浮现体表。 感受着周身澎湃的气血，姜夜思忖道： “我这个或许不是癔症，现在已经不止出现幻听，连视觉都开始受到影响了…… “化身雷公时，究竟是我变成了雷公，还是雷公降临我身？但明明那时候我是有意识的，除了情绪寡淡了些…… “在找到不惑草之前得尽量避免化身，否则再这么下去，以后的姜夜究竟是姜霆之，还是姜雷公？ “这岂不是和初代行者一样，要失去七情六欲了？归‘道’？归个屁。” 上前拿起自己的布袋单肩背起，姜夜叹了口气，打开木门。 走出房间的时候。 恰好遇上了对面房间刚洗漱完走出的王婉凝。 圆润的水珠从白皙的两颊滑落，蓄在尖翘的下巴。 “早。”姜夜紧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微笑道。 “早。”王婉凝颔首，回了个灿烂笑容，而后跟着姜夜行到了一楼外堂，准备吃个早点。 少顷。 在圆桌前提裙徐徐坐下，王婉凝双手撑着脸蛋，看向姜夜道： “巡游使接下来的日程是打算直接去东边？还是对那云间岛感兴趣？亦或者是想在景霞山脉待几日？” 姜夜闻言沉吟了片刻，道：“云间岛在什么方位？” “大西洲。”王婉凝回道，说罢修长的食指微微一撩。 青光在指尖闪烁。 下一瞬。 “咻——”圆桌上被青色印染的水珠瞬间聚拢，形成了一副‘世界地图’。 王婉凝指向地图的一点：“呐，大虞是在这个凹陷海域的边上，左侧过了罗刹国、仙植苑等众多国邦，再过塔哈戈壁，就进了大西洲的范围。 “云间岛，就在古代有熊氏部落的遗址附近。” “这么远……”听着王婉凝说出了黄帝所属部落的称呼，姜夜并不惊讶。 因为之前在剑南城墨堂一下午的阅读中。 他知晓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此间的人族在初始的那一段时间，和‘前世’是相同的。 此间也有，有巢氏、燧人氏、华胥氏、伏羲氏、神农氏等。 只不过‘前世’这些人仅仅是虚构的人物，或是伟大的祖先。 而此间的这些人，则全是曾力斩龙凤的天神。 或者说，他们是拥有天神般强大力量的人族。 且此地之后的禹，也曾治理过水灾，但是具体事宜，并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匆忙。 想到这里，姜夜发呆的看着桌面，思绪飘回了在墨堂恶补知识的那个下午，一些内容不断涌现脑海。 …… 大西洲有虞部落所处位置的地势较低，一旦到了雨季，就很容易发生水灾。 不过祖先们久居于此，早就习惯了，对此有各种防灾手段，所以一般的河水泛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有时甚至能抓些被河水冲上岸的水族来给孩童补补身子。 因此，有虞部落在那片土地过得还算不错。 但这悠哉的日子，直到某一年部落中有位壮士为了救回自己的妻女，偷偷去大西洲内部的祁海诛杀了一只淫龙后被改变。 因为此事虽然足够隐秘，但却被长右部落的水族暗中得知，并告诉了龙王。 于是正因和重明鸟处于战争阶段而暴躁不安的龙王知晓后，勃然大怒。 其他种族就算了，现在连这个等同于食物的人族，都敢屠他的胞族了？ 于是龙王拍板下令，让一条真龙掌控祁海的海水，顺着沿途的河流，冲向有虞部落。 而另一边。 部落的几位守边卫士在几日后突然发现真龙和海族攻来。 慌忙的回去上报给了首领，帝舜知晓后立刻带着众多壮士前去阻拦。 双方在亭河相遇，但因语言不同，仅仅谈了三句，傲慢的龙族就发起了进攻。 此为人龙双方交手的第一仗。 一方是虽处于衰弱期但依旧强大的龙族，一方是上一代首领帝尧刚刚上云、新任首领刚刚继位的人族，二者争斗似乎并无悬念。 不过结果却出乎所有种族的意料。 因为帝舜仅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斩下了当先之龙的首级。 之后经过半个时辰的混战，这场战役以人族大胜而结束。 亭河之战的结果传开后，瞬间使得不少种族都对舜有了莫名的敬畏。 此后数日，大小战役不断的祁海龙族愈发觉得帝舜不好惹。 于是通过长右部落放出风头：“只要帝舜愿意把当初那位屠龙的壮士交出，并宣布与祁海结盟，此事可了。” 不过这种傲慢态度说出的侮辱性话语，帝舜并未回复。 祁海就这样等待了数日。 见舜一直沉默，不愿接受提议。 不想被四海兄弟笑话的祁海龙王只好在和重明鸟交战的过程中，派出部分胞族带着海族持续进攻有虞。 因而那一年的雨季，帝舜极为繁忙。 他一边要让禹带着部分壮士去挖渠改道，将河水归入大海，来治理部落附近的洪水。 另一边又要带其余壮士们抵御龙族的攻击。 双方僵持在有虞边界不断拉扯，直到雨季的最后几天。 那时人族的守卫力量还足以顶住攻势，但因壮士们在战役中死伤惨重，是以军心逐渐开始动摇。 但就在这个阶段，因有虞守住了龙族的一波波攻势，使得重明鸟有意结盟，甚至让火凤前来商讨共击祁海之事。 这则消息对当时苦苦坚守的壮士们来说，不亚于帝尧回归，于是纷纷重燃斗志，就等首领同意后，配合重明鸟攻击祁海。 可惜，此事被帝舜拒绝了。 因为老弱妇孺无强盛的气血，在湿气重的环境下容易得病，一旦得了风寒便需修养多日，这会极大牵制部落的人手。 于是帝舜决定带着部落向东边的昆仑洲迁移…… …… “是有点远……嗯？巡游使怎么了？”见姜夜盯着水珠转化的地图坐着发楞，王婉凝伸出青葱五指，在姜夜面前挥了挥。 “没，只是回忆起了一段往事。”姜夜摇头，接着道：“我可能会在景霞山脉待些日子，云间岛，之后再说。” 这时，差役手里捧着早点走来，将装有粥食和小菜的木板放下。 “多谢。”姜夜颔首谢道。 等差役离开了，姜夜问道：“那才女呢？之前根据你的隔空御物，才女现在应该是在行者第二境的幽逸吧。” “对。”王婉凝点头道，接着拿起调羹，勺起一口粥吹了吹，继续道： “之前顿悟之境，是因为有师父带我入门，之后还帮我褪去妖身，晋入归一之境，但接下来阴阳调和，就都得靠我自己了。” “唉，说到阴阳，巡游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妖行者在晋入第二境时要化人吗？”王婉凝叹道。 “因为一般的妖，先天阴阳不全。”姜夜答道，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来如此，才女化人是因为要达到行者第三境，需调和阴阳。” “啊，你知道啊。”王婉凝一奇，喝下口粥，含糊道：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刚成人没多久，短时间内难以调和阴阳，按照师父的说法，至少要五十年，这太长了，不过幸好师父说过，有些特殊灵植能够缩短这段时间。” “浅公山没有这类灵植吗？” “没，青鹿大王主要种植服气之果，且剑南附近的山规模太小，灵植数量太少，所以我来外面碰碰运气。” “这，才女独自出来不怕遇什么危险吗？”说话间，姜夜吃完了早点，靠在椅背问道。 他记得之前帮白蛇找药时，王婉凝还以安全为由，找他做‘保镖’。 “出来之前，我见过师父一次，她有宝贝给我护身的。”王婉凝桃花眼轻眨，莞尔道。 “好吧。”姜夜见她也吃完了，于是缓缓起身：“我正好要去景霞山脉去找株灵植，一起吧。” “巡游使……巡游使。”二人正欲离开圆桌，一个差役突然从驿站外跑进来。 “怎么了？”姜夜动作一滞。 差役平复气息后，道： “半个时辰前，我去附近村子早市买肉，屠夫切肉的时候，和我说了件怪事。 “他说他们村子前日闹鬼，死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他们村子的村长非说那些村民是自然死亡，不让其他人报官。 “屠夫这两日一直担惊受怕，怕鬼找上他，今早正好见我这差役去他那里买肉，于是屠夫就请求我去县城找除妖司上使，帮他们查清真相，事成后有重谢。 “此事不说酬劳，单单作为一个大虞差役，我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于是就打算去县城，但临走之时突然想到姜巡游使还在驿站，所以就改变路程先来找您，看能不能……” “这个村子在哪里？”姜夜明白其意，于是直接问道。 “在前头曹江附近，我带您去。” 第八十三章:物久成精，为五酉 “好，不过要去那村子捉鬼的话，那我今日就先不走了，差役稍等，我先去放下行李。” 姜夜对差役说道，而后转头看向王婉凝。 其身侧。 见姜夜望来，王婉凝握着行囊的背带说道：“巡游使，在捉鬼方面我或许能帮点忙。” “行，那之后就麻烦才女了。” “巡游使客气。” 说罢。 二人走入驿站将行李放回楼上各自的房间。 一炷香后。 紧握着腰刀的姜夜和王婉凝分别穿着碧青、胭脂色的右衽便服，并肩走出。 “走，去那村子看看。”姜夜对站在门外候着的差役道。 差役闻言微微颔首，而后朝驿站外官道的北侧走去：“巡游使，这边。” “嗯。”姜、王二人连忙跟上。 … … 曹江，作为虞国的母亲河之一，其江端流经了虞国境内的诸多州郡。 往大了讲，甚至可以说它直接自西向东横穿了大虞，其汹涌之江势，可谓一泻千里、气势磅礴。 若是那位恣意的诗仙能站在此江最宽广之地附近的高山眺望江水。 想必其定会说出他的那句：“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来抒发激荡于心的震撼之情。 不过，虽此江如此澎湃，但因条件所限，普通黎庶只知它是大虞境内排名前三的大江。 而在职方氏给除妖司画的舆图中，曹江则是有着更为神秘的一面。 按照舆图所说。 此江的源头，是大西洲东部区域一座罕为人知的仙山为始，之后因地势一路往东，直至归入夹在昆仑洲和东瀛洲之间的凹陷海域——莹海为终。 沿途经过众多国邦，且和大大小小数百条江河有过接壤。 对于此江江域边上一些野心较重的国邦来说，操练水军，顺着曹江前去攻打各个国邦、部落，是个极为上佳的选项。 毕竟从某种方面来说，用灵船来运送辎重，会比路上异兽和天空禽鸟更省心一些。 是以，为了防范这些潜在侵略者的入侵，大虞西南边境，除了在天南、游云二郡设有多部要塞。 在西边最先接触曹江的封旗郡也设有水上要塞。 且更是在今年给曹江换了个更为强大的河神，即那位于二十年前英勇战死，却不愿去地府轮回的党进将军。 圣朝思虑一番，让化为河神的他在配合黑水将军监视乘黄的同时。 更是让他尚存于世的妹妹和一只修为高深的鱼精联姻，以此请鱼精帮忙操练了一支水军，随时准备支援封旗郡。 当然了，这些事情只有上层大官，或是兵部、除妖司才会知晓。 普通黎庶，比如曹江某段江域附近，叶蕙村的村长——宴饼是不知道的。 此刻他只想把早饭给家中长辈留下的那副画卷送去。 卯时二刻。 叶惠村。 村长家中，一处幽暗的内堂。 “仙女，你的早点。”正值壮年的宴饼双手捧着装有小米的瓷碗徐徐入内。 而后抬眉看向简朴房间内，面朝正门的那面白墙上挂着的仙女骑鹿图。 皱着眉头的凝神细看了许久，见画卷并无异样产生。 于是宴饼叹了口气，走近白墙将瓷碗放在画卷前的木桌上。 而后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下。 昏暗中沉吟片刻，宴饼抬起头，借着桌上微弱的烛光望向画中的仙女，自语道： “村里这两日死了些村民，死状都是脖子上有两个类似口器咬过的小洞，且体内血液尽干……这模样，怕是村中闹妖祸了…… “我做村长的这些年，接触过的除妖直使也不少，物久成精为五酉，这我还是知道的。 “且全郡围剿妖鬼才没结束几天，村内不应该这么快就有妖怪混入，看来是已经成为五酉，能从画中走出的仙女做的了。 “毕竟村内已知的妖物就你一个。 “但有一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仙女你作为画中仙，有我每日供奉食气，明明已经足够你维持生机了，怎么还要趁我不在，前去吸食人血？ “若不是父亲临终前再三嘱咐我要好好供奉你，仅你有杀人嫌疑，我作为村长，就得把你烧了。 “唉，不过那样做的话，等我将来去了地府，父亲必会责怪于我……现在一边是父亲遗命，一边是村民安危，我两样都不想放弃。 “今日开始我就在这里守着，若真是你按捺不住，做下如此血案，那我只能违逆父亲了。” 说罢，宴饼敛眸开始休憩，不再去想外界之事。 毕竟这几日村内的事宜他已经安排好了。 例如让守夜人和壮士们多加巡逻、老弱病残不要外出、让壮士给死去村民家中送些抚恤等等。 村中琐事妥善处理后，那他接下来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了，就是看村中作怪的妖物是不是画中仙。 虽然他没有天眼、或是重瞳等仙法瞳术，但检测精怪是否害人，倒也有简单的一些土办法。 如‘守株待兔’。 此法的奏效原理在于： 与有各种体质缺席的各妖精不同，人族受天神眷顾，体质非凡，且亲和阴阳五行。 因而精怪一旦吸食人血，那人体血液中蕴含的齐全阴阳、便会使它们无法自拔，有过吸血初体验后，短时间内就会想着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再也停不下来。 所以若村民之死确为画中仙所为，那其几日之内定会控制不住嗜血之性，会离开画卷，外出吸血。 届时确认目标的宴饼自会烧了她的本体，以护村民周全。 但若是七日之内，画卷无恙，那或许是外界妖物潜入，到时候画中仙洗清嫌疑，就能请除妖司前来处理了。 这样做虽然会耗费时间，但这是没读过书的宴饼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了。 “希望不是你吧……”气血游荡周身，宴饼靠在椅背上，聪神通仲众持续勾连，时刻注意着画卷的动静。 一刻钟后。 等宴饼抱臂坐在椅子上呼吸沉重，似开始打盹。 “咻——”陶碗中，小米上开始飘荡白气，被画卷内的仙女吸去。 一边悄悄吞食着食气，画中仙一般嘟囔：“不是我做的。” … … 卯时三刻。 “巡游使，就是这个村子。”差役指着刻有‘叶蕙’二字的大石道。 而他身后，姜夜正观察着村旁流过的滔滔江水，听到他的提示后，转过身来。 “好，差役你先回去吧，你的官衣太过显眼了，我二人穿着便服是打算悄悄入内的。” “诺，巡游使得多多注意，若是村长勾结妖鬼，那到时候可能会拿村民威胁。”差役临走前提醒道。 “嗯，我心中有数。” ………… ps： 今天接到通知。 编辑真的太好了！明明pk次次失败，但还给我争取了个很不错的上架推。 感动！ 下礼拜五上架。 上架感言是大神专属，扑街应该不用写，就这章末尾简单说下吧。 没有卖惨，毕竟写书只是想赚点外快花花，买点奶茶、串串吃吃就够了。 目前七千多收藏，上架那天估计接近一万，到时候读者老爷们要是能支持下，首订的数字好看些，那自然最好了。 但要是成绩差，但好歹起点全勤有三个月，也还能接受。 每一个写手心中都有一个宏伟的世界。 能让读者身临其境，并因故事发展而有情绪的起伏，那便是成功的。 虽然我的笔力难以实现这一点，还因逻辑漏洞老是被骂。 但还是希望接下来属于姜夜的故事能有始有终，串串拜谢。 第八十四章:宝石异样，回溯过往。 叶蕙村外，靠近曹江的官道上。 等差役离开，王婉凝见姜夜心思仍旧沉浸在旁侧的江面上。 于是负着小手轻移莲步，行向村落，等靠近‘叶蕙’大石后，“簌”的俏丽转身，颊旁的发丝甩在嘴角，灿然道： “巡游使，我有障眼法可隐匿身形，在不施展其它术法的时候可以阻断妖鬼感知。 “现在巡游使神色这般凝重，想必是在江面有所发现，那接下来不如分头行动，我去观察下村里的情况，看能不能提前找到作祟的鬼物。 “而巡游使则是去处理江面之事，等你村外的事情解决完了，你我二人再在村中会和。” 原地。 姜夜不知为何正看着曹江怔怔出神，此刻听她提议，循声望去对上王婉凝的视线，道： “好，才女先去，这江面确实有些古怪，等会我探查完会来村中找你。” “嗯。”王婉凝轻点下巴，而后心念一动，化出游荡于行者体内的那股未知神力。 “嗤！”一道炙热的碧芒从指尖浮现，接着化作点点荧光飘然而起、覆盖全身。 一股扭曲之象浮于体表，似将此女隐匿在了光芒之中。 继而使得王婉凝的躯体逐渐被阳光所穿透，三息过后，她所立之地晨曦接触黄土，那道婀娜之躯此刻已完全消失在了村口。 俄顷。 “莎莎……”‘隐形人’王婉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姜夜看着不断拍击江边台阶的浪花，右手探入袖中，从暗袋中取出了一块正不断散发寒气的匙形宝石。 此石是昨日离开剑南城之前的那段时间，姜夜向守备兵交付槃瓠崽子后从他那里得来的报酬。 当时刚入手姜夜还曾把玩过一段时间，毕竟此石看着似乎和腰间提携下挂着的那块晶石一样，是属于水行的宝石。 但因气血灌入后，此石异样并不明显，于是姜夜也没当回事，估摸着此石应只是块不入流品级的水行晶石。 于是就把它当做一块普通的装饰物放在暗袖随身带着。 想着巡游之时若是在外钱财不够用，此石或许还能抵些银两。 可没想到的是，就是这块姜夜认为平平无奇的宝石，在他方才走到曹江附近的瞬间，却突然散发出一股刺骨之意，此石似乎在他袖中倏然化作了冰块一般。 “是突然被什么引动了吗？可我除了所处的位置不同，其余和昨日并无差别，怎么会突然发生异样……” 抬起右手，姜夜打通虚鉴生，低眉看向掌心那块散发着凛冽雾气的匙形宝石，低语道。 在有如明察秋毫的视线之中，宝石的光泽不断放大，姜夜想要看一下这寒气的来源。 可短暂一刹后，晶石内部的结构并无显现，反而在外壳莫名浮现出了一道朦胧的光圈，遮蔽了姜夜的视线。 见此异样，他皱眉欲要收回宝石，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如同大道之音的喃喃声从宝石中传出，显现于耳。 【部落无恙，我还是不是我，也无需纠结了。】 低语声说完，曹江江面上一股大风裹挟着厚重的往昔历史，冲向姜夜。 他见此徐徐抬头。 在掌心宝石的作用下。 流逝于过往的一段斑驳岁月如海市蜃楼般，显现在了姜夜的面前。 …… “黎，此去何时归？”黝黑、魁梧的兽皮男子疑惑道。 “我也不知，龙族势大，或许我此行是有去无回。”古铜色皮肤、单手握着长矛的健硕男子答道。 兽皮男子闻言有些担忧：“可他们身躯庞大、力大非凡，又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 “纵使你气血澎湃，但终究只是一人，如何救得了亲眷，不如将此事告知首领，让部落帮你……” “不可！”健硕男子摇头道：“首领刚刚继位，内外诸多事宜需他亲力亲为，决不能让我的私事影响了首领的公事。 “且溪你也不用过于担忧，我有位祖先曾在多年前领悟长生之道，在他为了寻找恢复七情六欲之法而游历大陆之前，曾找到过我的父亲。 “之后祖先与我父交谈了一夜，并给我父留下了御物之宝。 “只要我能借此宝飞行滞空、靠近龙体，凭借我的气力，单独交战杀死一条真龙并非难事。” “……好吧，黎，多加小心。”兽皮男子见其去意已定，也不再劝阻。 “嗯。”健硕男子颔首道，而后再无动静，似乎定格在了原地。 显然，这回溯的过往已经放完。 少顷，显现岁月留影的场景似被无形伟力抹去，晨风吹过，两道人影如被戳破的气泡，“啵”的一声消失在前。 同一时间，掌心宝石也像是耗尽了法力般，瞬间暗淡了下去，冰寒之感疾速消退。 村口也随异样的消失，再度归于平静。 官道上。 面向那曹江沉吟许久，姜夜收回宝石，思忖道：“方才，是帝舜时代那位屠龙壮士临行前的画面吗？ “且他那位留有御物之法的祖先，应该就是初代行者吧，不过就算这块石头是那个黎，或者是初代留的。 “可这明明是发生在大西洲的事情，怎么会在曹江被引动而发生回溯之景？ “是曹江和大西洲有虞部落附近河流有接壤的缘故？” 思量片刻，因古代地名现今多已改变，是以此事已经难以考究，且此事和自己来村中除鬼也无瓜葛。 于是姜夜也不再多想，最后再瞥了眼波光粼粼的江面。 把腰刀从挂姿转换成背姿，且将气血尽量敛于体内，姜夜向着叶蕙村缓步行去。 … … 一盏茶后。 给村中巡游的壮士看过了由除妖司另做，用于低调出行、写有普通黎庶身份名讳的路引。 姜夜跟着参加早集的人群行到了一处闹市口。 “昨夜又死人了。”一个老翁小声道。 旁侧的农夫闻言凑近问道：“哪家的？老哥具体过程与我说说呗。” 老翁见此用手挡住嘴巴的一侧，低语道：“是西街柳寡妇，今早卯时，哑巴去叫她的时候发现她家外门大开着，里面也没动静，于是好奇的走了进去。 “之后寻找许久，才在内堂卧榻上看到一具干尸，他胆子小，见此模样当即去喊了巡游壮士。 “刚刚壮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说那柳寡妇的脖子上也有两个洞，和之前那些人死状一样。” “又是那只鬼？这……这都闹成这样了，村长还不让人去报官？！”农夫声音一颤。 “唉。”老翁叹了口气：“就是说啊，我也寻思着村长就算不报官，那也得把知道的真相和乡亲们透点底啊，这闭口不言搞得现在人心惶惶的。 “对了，我听牛匠说，守夜人内部猜测，这死状可能是传说中的笔童混进咱们村子了。” 正发愁着，农夫闻言一奇：“笔童？什么东西？” “就是墨宝长年累月吸食人气而化形的精怪，一般长得和娃娃差不多，皮肤惨白惨白的，脸颊则有两坨胭脂涂着，这类精可能会吸血。”老翁解释道。 听他说完，农夫和站在二人身后的姜夜同时点了点头。 “这模样，我记下了。”农夫和姜夜心中同时道。 第八十五章:另有妖物? “那巡游壮士们有没有对付笔童的办法？”农夫知晓了壮士们的猜测，于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此精除了能化出人形，力气大些，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怖之处。”老翁回道。 “好吧，多谢老哥告知，我还以为村长今早会来市集宣布柳寡妇的事情。 “可看这时辰，此刻不来估计今日不会来了，那我就不等了，得先去买些吃食。”农夫听他说笔童只是力气大，没什么妖法，于是声音逐渐轻松： “这几天得和家眷在家里躲几天，希望外头的巡游壮士们能早点把那害人的妖鬼抓获吧。” “嗯，去吧老弟，正好我也要去买点药草，拿回去挂在门上驱邪。” 俄顷，二人交谈着在早集口分开，各自朝旁侧的店铺、摊位走去。 “看市集的热闹程度，百姓们还敢出来摆摊，看来这精怪是夜里专挑独居之人下手，这说明此獠能力并不强。”姜夜抱臂斜靠在一根木柱上想道。 “我此刻是货真价实的三万斤气力，且能够不靠红丸就施展出掌心雷，除了妖王和一些拥有玄妙异术的地灵、精怪，其余小精地缚灵倒是能轻松解决……” 正思索着目前自己的战力水准。 倏然。 “霆之，想什么呢？”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打断了姜夜的思绪。 姜夜侧头看去，发现旁侧空无一人，于是勾连虚鉴生，衣着胭脂宽袖对襟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姜夜见此笑道：“才女怎么样？村里有什么发现吗？” “有！”王婉凝郑重点头，而后凑到姜夜耳边：“此村村长家中养着一只五酉。” “五酉？”感受到兰香扑鼻，姜夜眉头微皱，回忆起了曾经在墨堂看过的那本《大虞精怪录》。 “物老则为怪，是为五酉，是他家里的龟、蛇成精了？”姜夜问道。 “不是。”王婉凝轻摇螓首，流苏轻晃： “是他家中的一副仙女骑鹿图，因画中的女子长久的吸食村长提供的食气，现在已经能脱离画卷在外独自走动了。” “那幅画变成画中仙了？”姜夜一奇，这可是项极为耗时间的活。 一代人二十年估计都来不及，至少得两三代人花费四五十年的时间不间断的用食气供养，才有希望使得画卷中的人物走到现实。 根据虞国各类精怪异志所说，自古以来狐妖、女鬼和人结合的不少，但画中仙和人诞下子嗣的同样数量繁多。 想到此处，姜夜猜测道：“莫不是这村长把那纸人当夫人了？” “我看着不像，有点奇怪，村长似乎在守着她，而且气血暗通，准备随时动手一样。”王婉凝回道。 “这个等会我们去一探究竟就知道了，其他呢？才女你有找到村中其他妖鬼的踪迹吗？”姜夜继续问道。 “村内的话，确实有精怪遗留的痕迹，而且还是那种五百年道行以上的妖物。”王婉凝靠在姜夜身旁的木柱，左手抵住右手手肘，右手拖着俏丽的脸蛋问道。 “这么高的道行？伪装出自然死亡或是意外死亡很轻松的吧……莫不是只受伤的精怪，吸食人血来养伤？”姜夜猜测道。 “有可能，那接下来霆之打算怎么做？”因为在村中为了不暴露姜夜的身份，所以王婉凝这段时间都在尽量使自己养成喊姜夜表字的习惯。 这也是为后续二人继续顺路巡游时做准备，防止哪天因为喊出姜夜身份而坏了他的事。 “去村长家里看看，画中仙有没有害人，虚鉴生的照射下一目了然。”姜夜捏了捏眉心道。 “好，霆之跟我来。” 王婉凝闻言起身朝东侧行去，沿途小心翼翼的绕开过往的路人，毕竟她现在是‘隐身人’。 姜夜见此，在后大步跟上。 …… 卯时五刻。 雄鸡报晓。 金灿灿的日羲从高空斜落，将地面染成了黑白两色。 在叶蕙村的东部，村长的小院外。 两道透明的声音悄悄行至院门的青砖之上。 “直使，如果这村长打通了目神虚鉴生或是另外修有瞳术的话，目前我这个层次的障眼法肯定挡不住的。”王婉凝跟在姜夜后面小声道。 “我估计他没打通虚鉴生或是瞳术，因为照你这说法，可以推测出，他是在监视画中仙。”姜夜闻言转头低语道：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有瞳术或是虚鉴生，那一眼就能看穿画中仙是否吸血，直接可以做出了断，何必还要如此耗费时间，一直盯着其是否离开画卷本体？” “有道理。”王婉凝轻轻点头。 而后二人一前一后，一青一红，控制着脚步声徐徐翻过院墙，而后绕到正房。 “看其他屋子的装饰，看来这村长目前是一个人住。”姜夜游目四顾一番，而后道。 接着站在正房门口：“才女，你有没有术法能直接穿墙的？” “穿墙术，这个行者的幽逸之境还做不到。”王婉凝摇头道。 姜夜不想惊动了村长，于是继续道：“那你之间进去的时候，他没发现异象吗？” “没。”王婉凝回忆了一下道：“他当时好像在打盹。” “……”思忖片刻，姜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得干净把村里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想做的事情还挺多。 按照重要程度，依次为寻找不惑草用以在雷公状态时克制自己的心性，防止被所谓欲念污浊内心。 其次是寻找到初代行者那本可能写有关于天神心得、失去七情六欲等事情的簿子。 最后则是再去曹江附近尝试下匙形宝石的回溯之法。 看这宝石内部奇异的力量能不能补充，如果可以的话，姜夜还想再多看看关于部落时代的故事。 毕竟，七月十六的那晚，他梦到的那位神秘、强大的老人，姜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可能就是部落时代的某一位强大首领，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祖先。 想到此处，姜夜就欲推门。 “村长！壮士们找到妖怪踪迹了！”突地，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急切的呼唤，使得姜夜的动作一滞。 于是他连忙拉着王婉凝避开。 少顷。 十几个强壮的中年人跑进的院子，稍微缓了缓气息后，朝村长的正房走来。 第八十六章:云虫 “宴村长！我们找到精怪的踪迹了。” 此刻，众壮士中，浑身是汗、头顶冒着热气的玄衣领头者缓步行至门前，屈指扣击了几下。 其余壮士则是神色急切的站在他身后，静等内里之人出来。 同时。 立于旁侧屋檐下的姜夜见壮士敲门叫人，于是侧头低声道：“我们去旁边避一会儿，等那村长走了再去检查画中仙。” 王婉凝微微颔首：“好。” 说罢，二人小步走向院中一角的水缸后蹲下，接着继续观察门外的场景。 视线中。 “砰砰砰。”壮士头领见内里没动静，于是加大力度拍了几下房门。 俄顷。 里边终于有阵脚步声逐渐靠近，头领听到后放下右手默默等待。 “嘎吱。”木门被朝内拉开，穿着靛蓝单衣的宴饼双手握着门沿问道：“发现妖物踪迹了？” 壮士头领重重点头： “村尾钓鱼叟一刻钟前来找了一位巡游壮士，说他和儿子在今早钓鱼的时候勾上来了一截薄薄的翅膀。 “裴壮士用冲龙玉检查过了，翅膀和这几日精怪作案残留的气息极为相似，初步推测，那害人的精怪就在村后江中躲着。” “好！”宴饼大喜，看来不是画中仙，那就不用违逆父亲遗命了。 在壮士疑惑的视线中，宴饼走出正房，将门合上，而后道：“快，带我去看看那截翅膀。” ‘发现妖物踪迹村长竟如此高兴，看来之前倒是我多想了。’头领心道，接着走到最前给村长带路。 其后众人跟着疾步走出了小院。 交谈声不断远去：“对了，那钓鱼叟和他儿子还在吧，到时候得再问问……” 等院外再无动静传来，姜夜问道：“才女，你之前在村中发现的妖物残留气息是属于什么类别的妖？” “是只受伤的云虫。”王婉凝徐徐回道。 “云虫？”回忆一番，他看精怪录时似乎没有翻到过关于此精的页面，于是有些好奇：“虫类精怪？” “是的，它可能躲在村后养伤，其本体大概和……蝗虫的模样差不多，有对薄翼。 “我估计钓鱼叟勾上来的可能是它蜕的皮。” “五百年道行，受伤的话……目前可以应对，问题不大，先去检查下画中仙吧。”姜夜起身道。 接着两道身影在障眼法的笼罩下走至正堂轻轻推开，朝屋子幽暗的内室行去。 … … 当姜夜走进房屋，绕过屏风寻找目标的时候。 同一时间，内室，仙女骑鹿图上的人影正飞离画卷。 “簌——”清风吹动裙裾，卷起波浪的模样，身长接近二尺的小人缓缓在桌角坐下。 两只粉嫩赤足无聊的晃悠着，而后双手捧起比自己头还大的陶碗沉醉的吸了口气。 霎时间，一股白气从米粒中冒出，钻向小人的琼鼻，一股满足之意爬上俏脸。 等米粒随食物之气的消失而显得暗沉粗粝之后。 小人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重重放下陶碗。 “砰！”碗底敲击在桌上。 小人琼鼻一皱：“哼，按辈分我还是你奶奶呢，刚刚居然想对我动手，不肖子孙！” 不过抱怨之语才刚刚说完。 “那间屋子有动静。”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听脚步声渐渐靠近房门，小人慌忙爬起，青光一闪遁入画中。 俄顷，等在画中显现了之后，她迅速低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形象。 “咦？”见自己的衣角还保持着飞行时的摇曳姿态，于是她小手下探想要捋平裙裾。 “嘎吱。”但就在这个时候，内堂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两道身影走入屋内。 画中小人见此突变动作一滞，此刻其身子虽骑在鹿上，但下探的小手却僵在赤足旁不敢动弹。 “方才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聪神通仲众的气血散去，姜夜眼神扫了一遍屋内的场景，对王婉凝道。 接着他抬眉看向白墙上的画卷：“那画中仙就是这个小人吧。” “嗯，若需鉴别好坏，霆之只要用虚鉴生看看她体内有无气血遗留就行，若不吸血，这类精怪体内应该都是清气。” 王婉凝看着小人弯腰摸向自己赤足的奇怪姿态，轻声道。 “好。”姜夜微微颔首，接着气血涌动，黝黑的眸子逐渐化作血红。 在虚鉴生的加持下，再次向画中小人看去。 不过这时他看到的不再是在森林骑鹿的少女了，而是站在一片空白场景内的一团人形清气。 凝视许久，气血徐徐收回，姜夜摇头道：“这画中仙没害过人，而村内就她和云虫两只精怪，那估计是云虫做的了。” “云虫躲在曹江附近，我带霆之去看看。”王婉凝说道，而后转身走出黝黑的屋子。 姜夜紧随其后。 等二人离开村长的正房之后。 “云虫？”小人再度飞出画卷，站在木桌上叉着腰疑惑道。 “诶？上次那个和我同为画中仙叫邵什么来着的，她手底下好像就有一只云虫。” … … 一炷香后。 姜夜和王婉凝小心翼翼避开巡游的壮士，到达了村尾靠近曹江的位置。 此刻，处于他们前侧三十丈空地上的壮士们正各自忙碌着。 “把那翅膀保存好，之后要让县里的方士检查的。” “你们几个，去叫几个渔夫来，顺着江面探查一番。” 宴饼不断指挥着周围的壮士。 见此情形，姜夜目、鼻二神勾连，而后向王婉凝问道：“那云虫有什么特殊的妖法吗？” 王婉凝回忆了一番，道：“有，云虫这类精怪主要有两个地方需要注意。 “一是不能被它口器内喷出的粘液碰到，它那毒素，钢精接触都会化为铁水。 “二是它的甲壳，极为坚硬，霆之的刀刃我估计难以对它造成有效伤害。” “好，我有数了。”姜夜颔首道，接着补充一句：“就这两点？” “我对这类精怪接触不多，只知道这两点……” 两个隐身人正交谈着。 “嘭——” 突地，旁侧的江面炸起一道水柱。 几艘刚刚划至江中的小船皆是被这巨力倾翻。 “怎么回事？”岸边的众壮士瞬间转头，惊道。 第八十七章:水行晶石的主人(3.3k) 平静的江面轰然炸起，将几艘小船掀翻。 这使得本想顺着江势一路往下、搜寻精怪踪迹的十几个壮士纷纷落入水中。 紧接着，江面不断传来水浪拍击声、惊恐声……嘈杂无比。 岸边。 宴饼见此突变连忙从地上拿起一捆缆绳抛入江中。 同时，其身后已经打通目神的壮士们纷纷勾连虚鉴生。 “嗤……”红光迸现。 遮挡视线的水花瞬间被穿透，江中真景浮现于前。 此刻，在那翻涌的江面之下。 淤泥混杂着砂石在浅水区随意翻滚着。 视线继续深入，形态各异的鱼虾在摇曳的水草间穿流而过，周围有大大小小的气泡晃悠着升至水面炸开……这本是最为常见的水景。 但目神运转到极致，拨开一切遮挡视线的面纱，凝神看向水柱冲起的位置，终于，壮士们发现了惊异的一幕。 因为在他们的视线中，那里有只白色的带翼昆虫正不断蠕动着口器。 污血从中流淌而出，侵染了浑浊的江水。 且过路鱼虾接触到这片区域，皆是‘噼啪’着诡异扭曲，骨节断裂、直至死亡。 “宴村长，那害人的精怪就在江中！水柱是它引起的！”看到这一幕的壮士对着旁侧等待结果的村长说道。 “在江中？”宴饼闻言双眸一敛，接着转头对左侧的壮士大声喊道：“裴壮士！拿鱼镖和叉戟来！” 左侧岸边台阶。 几个正准备下水救人的壮士听到呼喊纷纷转头看向身后的地面，那里有一些铁器。 “来了。”其中一人在这个时候上前拿起几把铁器向宴饼跑去。 俄顷。 从裴壮士手中接过鱼叉，宴饼向身旁之人问道：“哪个位置？” 裴壮士正用目神锁定着江中的怪物，听其发问，指向某一处江面：“那里水下三丈左右。” “好。”左臂伸直瞄了瞄方位，后退几步，宴饼用力前踏几步，同时扭动身子右臂一掷。 “簌——”杆身周围携带着劲风，行迹顺着一道弧线，狠狠插入江中。 “噗通……”水花四溅，众壮士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希望这一击能刺穿那只虫子。 同一时间，立于杨柳之后的姜夜的视线也是随着水中穿梭的鱼叉而不断移动，但他对此却不抱希望。 因为根据王婉凝方才所说的第二点，云虫的防御可是连他的利刃都无法造成伤害。 可他现在的气力足有三万斤。 以千钧之力为基础，持除妖司特质材料的刀去攻击，都无法伤害到云虫，这不到九牛之力的村长投掷的鱼叉又如何能成。 更别说目标是躲在水下，鱼叉的力道会被消耗许多。 果然，刚有些担忧。 就见那击打而去的铁器如同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云虫，接触之点连一道凹坑都没留下，遑论继续深入对其造成伤害。 “怎么样？”这时，看着江面静等许久，宴饼向打通虚鉴生的部分壮士问道。 “那怪物没受伤。”裴壮士沮丧的回道，而后神色大变：“宴村长，那怪物又开始动手了！” “什么？”宴饼眉头一皱，不过这次江中的变化就连他也能看到。 因为江下那正在蠕动口器的精怪似乎被方才的一击惊到，此刻口器中延伸出了众多触手，冲出水面。 其外形极为恶心，暗红、滑腻、长满密集的吸盘，晃动着向正游向岸边的众壮士抓去。 “快快快！快游回来！”宴饼见此又跑上前拿起几捆缆绳抛向江面，同时转头对剩余壮士道：“拿武器砸它，拖延一会儿！” “诺！”众壮士也是焦急的捡起武器摆臂投掷。 瞄准、小步冲刺、甩臂…… 鱼叉、鱼镖、长戟顺着预定轨迹齐齐飞射而出，向触手源头的江面砸去。 “噗通……”短暂的滞空后，铁器纷纷斜落入水，一时间浪花不断。 另一边。 涟漪不断的江面，十几个落水的壮士使劲挥舞着四肢，向岸边游动。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紧紧跟着一些蜿蜒的触手，朝壮士束缚而来。 其速度之快，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游在末尾的壮士。 岸上之人心中一紧。 宴饼褪去单衣，赤膊着上身大声道：“娘的，会水的和老子一起下去救人！” 不过就在其欲跳入水中的时候。 站在右侧柳树后的姜夜刚好对王婉凝交代完了相关事宜，于是气血一震，疾速行至宴饼面前，褪去障眼法。 “啪嗒。”宴饼见青光一闪，于是脚步停顿。 其对面。 头戴龙首面具、身着碧青右衽，于障眼法中凭空出现的姜夜正面对着他，快语道： “江中之怪足有五百年道行，你等不是它的对手，我会去处理，你等只需在岸上等着接应水中的壮士就行。” “你是何人……”正焦急的准备救自己的村民，宴饼见姜夜阻拦，大斥道。 不过一块蓝边云纹，雕饰精致，且中心刻有“巡”字的令牌却将他的话堵在了喉中。 他认得此物，这是除妖司巡游使的令牌。 持有此令者，一般情况可比拟统领，但在出游之时却位同校尉。 “您是除妖司巡游使？”宴饼双手一揖。 见这村长似乎知道此令所含的意义，于是姜夜翻手收回腰牌挂于提携。 接着指向身后突然出现的一道红影：“岸上事宜若是处理不好，找这位除妖司差役帮忙。” 说罢，姜夜不再多言。 该说的都说了，只要这些村民别因为强行救人导致自己也死在水中就行。 “噗通！” 气血灌入掌心那块足有七品甲等的水行晶石，感受着周围极为亲和自己的水行，姜夜迅速跳入江中。 … … 大江东去浪淘尽。 叶蕙村接触的这段曹江江域虽然水势不是特别急。 但由于方才的水柱冲击导致浅滩的淤泥不断上浮，遮蔽了视线，这使得姜夜此刻在水中的行动有些缓慢。 不过幸好有掌心晶石，可以在他周身化出一个避水的气泡，使得他不用为水下前行而犯愁，省了许多麻烦。 就这样控制着水行，心中回忆着下江之前看到的画面，姜夜在鱼虾环绕中漂流了许久。 但因江面甚宽足有五十丈，且视线朦胧、听觉不便，所以一时间未能找到云虫的真正所在。 ‘方才岸上看到的画面，云虫似乎是在北则中部江域。’姜夜站在气泡中自语道。 说着继续控制水行换了个方向。 但就在气泡挪移转向的时候。 突地，一道音波传来，透入气壁后化作了熟悉的语言：“人族。” “嗯？”站在不断沉浮的气泡中，姜夜转身环视了下四周环境。 正疑惑着寻找来源，突地，音波再度神秘的传来：“你是姬黎的后代吗？” 不过这一次，持续动用通仲众和虚鉴生注意周围环境的姜夜找到了声音源头的方位。 其本体应该是躲在前方深水区的连绵水草中。 于是他藏于袖中的右手唤出雷霆，在气泡中反问道：“云虫？” “非也。”水草中的生灵否认，接着继续道：“你袖中那块回溯石是从何而来？” “江边捡的。”八神全部勾连，木雷权柄大开，雷公锤蓄势待发，姜夜低沉回道。 “捡的？”略显沧桑的声音笑了笑，而后接连发问： “那你身上的那块水行晶石，莫非也是捡的？此石我记得二十年前将它给了一位虞国将军，怎么现在会出现在你身上？” “你没猜错，这块石头也是捡的。”姜夜掂了掂手里的宝石笑道。 说罢并未继续搭理它，而是控制着气泡疾速离开。 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云虫的踪迹。 “簌——”此刻，从云虫口器中伸出的蠕动触手正卷着一个壮士从姜夜的气泡旁划过。 看来那憋着气在水中不断挣扎的壮士终究是慢了一步，没能逃回岸上。 姜夜见此掌心蓝光大绽，持续控制水行飘至壮士旁，而后电流在掌间快速流动。 接着以掌作刀探出气泡，对准触手狠狠下劈。 “刺啦！”银光一闪而逝，那滑腻的触手顷刻间就被强劲的力道给斩断。 一刹后，带有极强腐蚀性的污血从触手的断面喷涌而出。 淡绿色的江水逐渐被此同化，朝壮士弥漫而去。 而一旁，死死憋住气的壮士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忘了逃离。 但就在这千钧一刻，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及时将他拉入了气泡。 可怖的污血被阻挡在了壁外，壮士剧烈的喘着气。 同时，看着污血中骨节暴突，诡异死去的鱼虾，他后怕不已。 少顷。 进了气泡，壮士先是平复下呼吸，然后观察到姜夜施展的水雷术法，以为他是望气境以上的游云方士，于是慌忙作揖道：“多谢真人出手相助！” “无事。”姜夜紧盯着触手的来源轻声道，接着大袖一挥：“你先回岸上，我去解决那只精怪。” 话落。 在水行的控制下，气泡缓慢分裂。 最终化为两个同样大小的气泡，其内则是各自站着姜夜和那陌生壮士。 而后在水流的推动下，壮士所在的气泡朝岸边疾速飘去。 俄顷。 注视了一会壮士远去的身影，姜夜收回视线，气泡撕裂水流、朝触手的源头疾速靠近。 期间不知为何，水草中的声音也没再发问。 正好省了姜夜再编理由骗他，毕竟两块宝石都不算正规途径得来的。 一个是杀夜游神抢的，一个是守备兵夫人捡的，算不上无主之物。 …… 一炷香后。 在有了确切的方位，外加水流磅礴力道的推动。 姜夜和云虫于一处漩涡相对而立。 不过此刻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只形如蝗虫、口器狰狞的昆虫。 而是一位身着月华素衣，背生双翼，面容俊美难辨雌雄、但脖间微微凸起的儒雅男子。 “云虫？”虹膜从黑化银，姜夜低声道。 “不错。”男子闻言应道，而后双手负于身后，高雅一笑：“而且我有名字的，舒罗，字……” “嘭——”拳头刺穿江水，朝他打来。 第八十八章:回到部落时代(3.2k) 水流中，携带千钧之力的拳头向着云虫舒罗狠狠砸去。 “野蛮。”舒罗见状轻哼一声，身影闪烁间偏向左侧。 一息过后，等其身形稳固，皱着眉头，继续用法力对姜夜传音道： “看你衣着普通，容貌又如此年轻，还以为就是个翘关壮士，没想到是位除妖统领，既如此，我们不如做个交易，我知道此江有一座宝库……” “交你娘！”撤掉水行气泡，姜夜又是一拳砸去，同时体内雄浑的气血向四周扩散，瞬间使得附近的鱼虾蜷缩着逃离。 “呼……”虽然水下的阻力极大限制了姜夜的行动，但腰间不断绽放蓝光的晶石却使得他周围的水流不断避让。 甚至会在挥拳时给他一股助推力。 如此又是几拳交锋，终于，舒罗本就是受伤之躯，再加上方才一道触手被姜夜斩断，此刻伤上加伤行动缓慢，一个不慎便被姜夜击中。 二者拳掌交接，一股涟漪荡开，水草横飞。 少顷，舒罗被力道轰的朝后方偏移。 这一击虽然没能打穿他的防护，但衣襟凌乱、模样多少有些狼狈，于是怒道：“你莫要逼……” “云虫，害了多少百姓？！”姜夜眼睛一瞪，控制水流离开二人周围，形成一处留有空气的地带，打断道。 “一些野草而已，杀了就是杀了，多说无益。”舒罗摇摇头：“现在小统领得搞清主次，你可知这段江域藏着什么？那可是天神……” “不说就死！”姜夜用力旋握拳头，双眸绽放银光，疾步上冲。 “嘭——”无水地带，刺拳再度轰至，舒罗被迫格挡，不过这次拳头上缠绕的闪电却使他身体一麻。 姜夜见此空隙，小步挪移欺近其身，接着双手一合扣住他的后颈，五指捏住后将其身子用力下压，同时右脚顺势猛地抬起，接连击打他的躯干。 “砰！砰！砰……”持续的膝击使得骨节相撞的沉闷声不断。 三息过后，待舒罗逐渐从僵麻状态恢复，姜夜见此眸中血光一闪而逝，锁定其背部缺陷，而后右手手肘猛地下砸，击打在他的脊椎。 “咔！！”骨节断裂声清脆无比。 “噗通……”舒罗被这一击打的双眼被黑点覆盖，直接面朝淤泥倒了下去。 旁侧。 姜夜看着瘫软在地的声音，微微摇头：“腐蚀性毒液在水中喷射受阻，至于护甲，其余部位抗性是高，但脊柱还能是钢做的不成？” 说罢。 姜夜在舒罗的头旁蹲下，将他翻过身子，拍了拍他的脸颊自语道：“直接杀了，还是送到桐离县除妖司，这类妖将，司里的方士或许可以研究……” “嗬！”但就在姜夜沉思的时候，异变突显。 舒罗的嘴巴倏然如同花瓣一般左右裂开，同时几根触手从中弹出，飞射向姜夜。 “锵——”姜夜见此身子微微俯低，右手顺势从背后抽出长刀砍下。 “呲……”几根还在蠕动的触手被利刃击断，跌落在地。 下一瞬，断触和舒罗嘴部截断面的污血四散飞溅。 腥臭之气随之爆发。 可惜这全被突然出现的两个气泡包裹，并未威胁到姜夜。 水行组成的气泡在姜夜的控制下包住了舒罗的身子和地面的触手。 这使得极具腐蚀的污血喷在了内壁。 “噌！”甩个刀花将长刀插回背后，姜夜低头看着被污血染红的气泡。 掌心朝上抬起右手，一条小电龙在五指间盘旋，水下黑暗的环境瞬间被蓝光照亮。 “你我本无冤无仇……”姜夜俯视着他道。 而后本想翻手雷霆结果了他，但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恍惚，且耳边不知为何，传来了嘈杂的窃窃私语。 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齐声道：【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这毛病又范了……我明明很久没化雷公了……’姜夜感觉世界在翻转，在上下颠倒。 紧接着，他感觉有无穷无尽、难以挣脱的黑夜朝自己笼罩而来。 下一瞬，意识消退。 不知姜夜身体大变，此刻舒罗只想活命，听到姜夜方才的话语，缓了缓神，他颤抖着说道：“是啊……” 虽然他的唇部已是恢复了人状，但因方才触手被斩，没了舌头，所以说话有些困难。 不过他的法力尚存，沟通暂时不成问题，于是继续道：“你我无冤，只要你放了我，我告诉你那座天神所留的……” 说到一半，舒罗神色一惊，没再说下去。 因为此刻他仰视着的姜夜……眼球化作了墨黑！ 两行黑血从姜夜眼角滑落，他对着舒罗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的提议很有诚意，可是……” 姜夜的声音骤然变得高邈、神圣：【你只是虫子，而我是天神，你有资格与我做交易吗？渣滓！！】 “轰——” 江面之上，风云突变。 直径十丈的雷柱受到召唤，从高空降落，把姜夜和舒罗包裹。 同时，在雷柱携带沛然难御之势轰击而下的时候。 江水避开了雷柱，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 下一刹，除了姜夜，此地所存的一切活物都被迅猛的力道轰击至死。 【舒畅。】姜夜见此双手水平大开，仰头享受着雷霆的包裹。 【我为雷神，替昊天上帝管控雷霆，如此重任在身，我杀一些虫子又有何妨？】 将一切光彩都泯灭，姜夜睁着蕴含无尽黑夜的眸子，仰头看向天空。 冷漠、超然。 带着唯我独尊的恣意，他放声大笑着，宣泄着心中的情绪。 不过这时，他眼角的黑血流的愈发猛烈了。 将脚边黄色的淤泥都染成了黑色。 “不，你不是天神。”在姜夜的舒畅达到顶峰之时，倏地，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莫名的狂欢。 【谁？】 姜夜闻言猛地回头，而后右手朝着深水区域连绵的水草剧烈一握。 “嘭——” 一颗硕大的光球在水草中凭空出现，而后炸裂开。 劲道撕裂了草植，显露出了内里生灵的真身。 一只足有三丈高的老龟。 【之前我还寻思水草里会有什么，没想到啊，是只王八！】姜夜笑道。 张嘴的瞬间，老龟清晰的看到，姜夜的牙齿、舌头、上下壁等，都是一片漆黑。 此刻的他好像除了皮囊，内部都是黑水一般，且溢出的部分在不断从眼角滑落。 【呵呵，老龟，你刚刚说什么？我不是天神？】背负着双手，姜夜笑着朝老龟飞去。 沿途水流自动避开。 “你迷失了。”老龟庄肃直着脖子颤抖道。 此时，他的面容虽然镇定，但因浩瀚的神力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因而周身不可控制的颤抖着，宣泄着肉身本能的恐惧。 【迷失？】姜夜在老龟面前轻轻落下，仰视着这三丈巨龟。 而后似乎有些不爽，心念微动，银光一闪而逝，姜夜化作了十丈高的巨人，俯瞰老龟。 【我感觉我很清醒。】姜夜负手道。 “你觉得你很清醒？你这样的症状我听姬黎说过，你和他祖先处于问心阶段的时候很像。” 【问心，你是说那初代行者吗？】姜夜嘴角咧开，俯下身子道。 “是的，问心，对于行者来说，是成为天神前的最后一关。 “初始阶段，情绪影响心境，若不稍加控制，之后便会时不时听到大道之音。 “在中期，没有养心克制，则会发生癔症，看到另一面的自己。 “而到了末期，则是时不时会被另一个自己掌控身体，做出难以想象之事。” 老龟大声道：“你没有刻意养心，又恣意屠杀生灵，所以你的情绪变化比姬黎的祖先快很多，已经处于末期了。” 【嗯，分析的有道理，这些症状我都发生过。】姜夜严肃的点头，而后猛地把头探到老**顶：【可是我已经是天神了，而他还在问心。】 【哪有什么另一面的我，想在我找到不惑草之前扰乱我心境？死！】姜夜面孔变得极为狰狞。 说罢，右手握拳狠狠砸下。 硕大的拳头未至，但劲风已经呼啸而来。 “姬黎！你他妈的还不把他带走，老子要死了！”生死瞬间，老龟对着姜夜，准确的说是他身上的宝石大喊道。 “咻……”听到这声呼唤，水行晶石、匙形宝石，两块石头似乎同时受到引动。 蓝光大绽，配合曹江特殊的场域。 【部落无恙，我还是不是我，也无需纠结了。】初代行者的声音再现。 神力分别从两块宝石中冲出，交缠在一起，把姜夜覆盖。 【这是和我一样的天神？】姜夜惊道。 处于疑惑中，沉睡在江端中的一座宝库裂开了一道口子，又冲出一道神力。 三道神力联合覆盖在漆黑姜夜的周身，将他带离了江水。 俄顷。 老龟跪在地上：“娘的，我就知道，看他切断触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 “同时拥有两块信物，又有雷霆加身，他果然是初代的预言之人，终于等到了。” …… 狭小的空间，黑暗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我是天神！！】姜夜大吼道。 可是黑暗中没人回复他，只有那愈发沉重的挤压感似乎在提醒他，他快死了。 巨力不断压缩着姜夜的身躯，直至将他碾碎。 【啊啊啊！！！】 “嘭——”肉身破碎的刹那，五感被封。 姜夜的‘魂体’被困在黑夜中不知过了多久。 “将军！长右部落的水族又抢了我们的猎物！”如晨鼓般的声音把姜夜唤醒。 视、听、嗅……逐渐恢复。 绵绵清香扑鼻而来，且身下草坪软绵绵的触感从背部传来。 姜夜徐徐睁开眼，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这是……】 突地，一个兽皮男子弯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夜，你在干什么！还有，眼睛怎么黑黢黢的？被冥界生灵附身了？” 第八十九章:帝尧和姜夜(4.5k) 看着突然遮挡住天空的陌生面孔，姜夜用力一仰，双手撑地直起身子看向说话之人。 “砰！砰……”同时，他体内断断续续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那是因为人族姜霆之的意识在冲击着躯壳，想要恢复身体的所有权。 但仅仅千钧气血所蕴养的意识又如何能破开天神的皮囊？ 且这股异动不仅没能奏效，反而惊动到了天神姜夜。 于是他心念微动，瞬间一股浩瀚神威显现周身，禁锢了体内的动乱，同时割裂了姜霆之和他的一切联系。 这使得此刻的姜霆之只能在躯壳内做一个旁观者，感知着自己的身躯和别人说话。 而更糟糕的是，他被‘踢出’天神之魂了。 若说之前姜夜和姜霆之的意识还算一体，因为在曹江及更早的时候，他们双方会时不时把自己代入成对方。 但随着此刻姜霆之被禁锢，两道意识彻底化成了二魂，各自的记忆也是因此逐渐复苏，尤其是天神姜夜。 【你是？】压下莫名的异样后，天神姜夜昂起下巴，墨黑的瞳孔看向立于身前的兽皮男子。 “睡一觉睡傻了？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了？”兽皮男子站直身子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 接着眉头一挑，似发现了什么。 “什么味道？”男子鼻子轻轻翕动了两下，在姜夜周围嗅了嗅，道： “怎么感觉你身上有股度朔山大桃树的气息？还有你眼睛怎么回事？” 【什么？】姜夜疑惑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兽皮，和自己陷在软趴趴草坪里的赤裸大腿。 从环境、人，到言论，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是那三道神力把我从曹江送到了这里？】姜夜心中猜测道。 不过幸好，即使所处的位置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但用力捏紧拳头的时候，雷霆依旧缠绕全身。 只要天神之力还在，那自己处境如何，就不用担忧了。 “大桃树啊！就是处于东海的万鬼出入之地，幽冥的门户……”兽皮男子解释道，而后发现姜夜周身的雷霆，眉头紧锁： “雷霆加身又瞳孔墨黑……怎么感觉有些像幽冥附身？又有些像长生者？夜，你的这个状态有点不对啊。 “我得去找首领帮你看看。” 说罢。 兽皮男子忧心忡忡的跑向了远处平野间，一间由黄泥、树叶、直木等材料搭起的简陋小篷。 俄顷。 茵茵绿草之上。 望着消失在木篷的矫健身影，姜夜眨了眨黑色的眸子，从草坪上站起： 【度朔山，大桃树？万鬼出入之地，我想起来了……多么熟悉的地方，当年……】 正因二魂分离导致记忆恢复，而怀念着过往。 倏地。 “你是谁？怎么会从我体内破出来？”姜霆之的声音从体内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同时，姜霆之试着在未知空间的黑暗中用力挣扎了一会，但如同枷锁一般的神力却不动丝毫。 “嗯？”听到声音，姜夜低头看向自己的躯干，冷笑一声，拍了拍肚皮，道： 【你这个老家伙培养出来的异端给我安分点！】 【还有，什么叫从你体内破出来？这是你的身体？可笑！在你出现之前，这具身躯一直是我在掌控！我才是主人！】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天神雷公，而你，只是一只微弱气血的无名虫子！】 【若不是因为我成神之前是人族，对这个种族还有一丝牵挂。 且老家伙在我死后对我的身体做了些改动，让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否则你早在打那两只六翼夜叉的时候就被我弄死了。】 “六翼夜叉？？”姜霆之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站在黑暗中大惊道：“什么意思？我化雷公的时候，是你和我一起掌控的肉身？！” 【闭嘴！自己猜去，看在前几天你带着我在梦中见到老家伙的份上，今天不杀你。】 姜夜呵斥道，而后右手紧紧一捏，周围磅礴的木行被引动，体内姜霆之的面容瞬间被一道神力封锁。 少顷，等一切再度平静下来后。 姜夜自语道：【现在我要出去看看……也不知那三神把我带到此处，是何用意？】 【这有点像八九百年前的大西洲？近千年了啊……】 感叹一声，姜夜踩着软绵的青草走向前方被朦胧白雾笼罩的蛮荒大山。 同一时间。 在他体内的未知空间内。 姜霆之的五感因神力的覆盖而逐渐退散，一切感觉在此刻都无法再反馈回身。 如同自成一界，和外部断开了一切联系。 ‘我被天神困在体内了？’人族姜霆之心语道。 霎时间。 迷惑、孤独、无力……绝望，依次涌上了心头。 黑夜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夜....永远不会迎来黎明。 … … 当姜夜回忆着往昔岁月，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朝大山行去之时。 方才身后平野间，一处幽暗的木篷内。 几个身着麻衣的大臣正互相讨论着什么。 “雨季即将到来，驳兽差不多要回中曲山了，首领，我们不如在它们回山的路上埋伏，抓一些崽子回来驯养下。 “这样不仅能加快壮士们狩猎时的追捕速度，且对将来围剿肥遗也能多些助力。”一位皮肤黝黑的大臣提议道。 “不行。”另一位炯炯有神的大臣闻言轻微摇头： “我听说最近有位道行高深的觋，偶然占卜时发现，三十年后，会有一颗不死树将在南部蓬莱洲孕育而出。 “这可是天地所生，是无主之物，不归不死国管理。 “因而龙族、重明鸟都会前去争夺，甚至火凤已经从梧桐树飞出，准备赶去支援重明鸟了。 “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驯服些当扈鸟，有了禽鸟，部落迁移会更加方便点。 “毕竟这些巨兽争夺宝物，必会争斗，到时候我们这些处于二族附近的部落、种族难免要被卷进去。 “现在只是因为有首领在他们才略微重视我们，没强迫我族站位。” “可天命难违，首领迟早要去云上，到时候三十年后那一辈的子孙若是不争气……”说话间，这位大臣的声音逐渐低沉。 “……”其余大臣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也是纷纷伤感的低头叹气。 众大臣最上侧。 帝尧见屋内的气氛随这位大臣的话语而变得有些凝滞，于是笑道： “众大臣何必为此忧愁？部落的强势并非也绝非一人可以造就。 “我族之所以能在巨兽横行的世界长久延续，靠的是部落内男女老少的齐心协力。 “且部落内不缺有实力的壮士。 “还记得我上次去有虞的时候，四岳对我说，那里有位天生重瞳的制陶匠，气血极佳，力大非凡、可力压真龙，且品行极佳。 “等这里的事宜处理完，回平阳之后，我便会去有虞考校他一番，若是他达到了我所定下的标准，那么将来我去了云上，就由他来继任部落首领。” 帝尧话音刚落，几个大臣正欲询问重瞳者之事。 “首领——首领！”突地，木篷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一位壮士神色忧愁的跑了进来，而后对着帝尧边喘气边道：“首领，夜，他好像被幽冥附体了。” “什么？”一位大臣闻言皱眉起身：“度朔山在东海，我们在大西洲，中间相隔甚远，怎么可能会有幽冥前来？” “大桃树之后的恐怖，就连长生者都不愿沾惹……这……” “无妨，我去看看。”帝尧右手一抬打断，而后对一个大臣道：“羲仲，你们继续商讨部落关于之后雨季的相关事宜。” “好。”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麻衣大臣颔首应道。 少顷，帝舜安排好事宜后，带着壮士匆匆走出：“夜现在在哪里？带我前去。” … … 【前面那座大山是钟山吗？可我记得钟山后来出现在昆仑洲了，此地是昆仑洲？】 【……太过久远了。】 脚尖自然下垂，姜夜飘在草上一寸的位置，负手向前飞行着。 漆黑的眼球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不过天神、地仙皆可搬山易河，这些山头到处出现倒也不奇怪。】 说话间，旁侧丛林外，三根笔直的剑树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如同巨香插在地面，用以供奉天神一般的场景使得姜夜身形停滞于空，眉头一挑： 【说起来，有些和我一样保留原身牵挂的天神，老是守着那点香火，呵。】 【天神劫难本就是自己的命数，何须转嫁给信徒？】 【他们终是不能像我这般这样恣意。】 【哦，对了，差点又忘了，我已经因为这个‘恣意’而死过一次了，哈哈。】说到这里，姜夜狰狞的笑了笑。 眼角的黑血瞬间滑落了一大坨，脚边的草植接触到后纷纷枯萎。 【算了，去看望一下大神吧。】狞笑片刻，姜夜面色收敛，叹了口气改变方向朝钟山飞去。 他想去拜见下住在钟山的烛龙大神。 然而，就在他控制神力欲继续飞行的时候。 突地，身后传来了大喊。 “夜——你往哪里去？” 【嗯？】这声音似乎是醒来后见到的那个兽皮男子，于是姜夜徐徐转身。 双眸凝神望去。 等看清了远处的两道人影后，姜夜始终挂着浅笑的面容瞬间一僵。 因为此刻站在那个兽皮壮士身前，那位穿着麻衣的中年人，是他作为人族时的强大长辈之一。 且就算上了云，按天神的强弱来论。 这中年人也不是他这个仅仅代天掌控自然的天神可以比拟的。 帝尧，那是足以和昊天坐而论道的顶级天神。 不过比起此人的身份，更加让姜夜震惊的是，尧不是一直待在云上吗？ 他清楚的记得，昊天在他‘死亡’前曾下令，天神不得下云。 尧怎么还会出现在云下的某处部落？！ 部落……疑似大西洲……尧…… 【时间！是时间出问题了！我被带回了帝尧的时代？！】焕然开朗的姜夜心中震惊了。 “尧。”于是他脚步一顿，没再用专属于天神的大道之音，而是颇为敬畏的低头候在原地。 少顷。 尧快步走到姜夜身前，气血一荡，皱眉感知着他的气息，道：“夜，我记得你，列山氏神农部落的壮士。 “可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气血可没现在这么弱。 “还有，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和幽冥有接触？” “……”听到他的一连串询问，姜夜眨了眨墨黑的眼睛，心道：‘我会死，还不是那老家伙怂恿的，你也参与了。’ 不过他此刻不敢确定自己是回到了过往，还是进入了一个幻境。 若是幻境，召唤雷霆撕裂空间离开就是了。 但若是真的回到了过去....那可不能乱说话，否则一不小心说漏嘴改变历史，那后果难以想象。 “怎么不说话？”见姜夜心事重重的模样，尧继续问道。 “……”姜夜瞥了他一眼，继续保持沉默，心中则是想着如何逃脱。 而其对面的尧见姜夜仍旧不语，于是也不再多言，直接抬起右手并指向姜夜的眉心点去。 这个动作极为缓慢，甚至姜夜不用神力，光凭肉眼就能看穿轨迹。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使得姜夜一刹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不过恐惧也就只是存在了那一刹，天神不该有过多的情绪表现。 且尧这样的圣贤君主，不可能会害他。 思量间。 “笃。”骨节粗大的手指按在了姜夜的额头，十足的力道甚至使指肚周围的皮肤压起了一些褶皱。 沉静片刻。 “嘭——” 可遮蔽方圆数十万里天空的浩瀚气血，从尧身上爆发了出来。 对尧来说，对付幽冥最好的办法，是武力超度。 如同大日出现在人间一般，炙热的气血从尧体内散发而出，通过手指和额头的交接点，狠狠向姜夜体内灌去。 “啊啊啊！！！”磅礴的气血冲入体内，令姜夜眼角的污血开始疯狂喷溅，并使他放声大吼着。 但也仅仅只是嚎叫，他的肉身和意识似乎并未受到伤害。 因为尧灌输的这股力量虽然猛烈，像是要带给人死亡，可惊奇的是，他那无尽气血之中似乎又蕴含着一股勃勃生机。 在浓郁的赤血中，微观层面上有螺旋体在不断碰撞。 生死交替，阴阳轮转。 这是气血的最高层次——不朽。 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人族姜霆之曾经幻象过的滴血重生。 有这阴阳二仪之法，尧只要还有一滴活血留存时间，那他就并未完全死去。 “首领，夜怎么样？是幽冥附体吗？”三息过后，看姜夜眼中的墨黑并未褪去，于是莫壮士担忧的上前问道。 “有点奇怪。”听到莫的询问，尧摇摇头，将气血全部收回，道：“夜最近去了什么地方？” “啪嗒。”旁侧的姜夜瘫软在了地上。 莫连忙将其搀扶起，道：“没，他一直待在部落，就今早在山坡上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如此短的时间？”尧喃喃道，接着负手思忖： ‘夜现在的状态……有着天神脱凡前却保留人身的躯体，且体内有两道魂体，一个是人族，一个是……曾死亡，却又从幽冥归来的天神之魂！不死药！’ 沉吟许久，尧转头道：“莫，你先回去，我和夜过会儿再回来。” “这……好吧。”莫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姜夜，不过首领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于是他向着部落临时驻扎的营地跑去。 …… 一盏茶后。 等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尧看着昏倒在地的姜夜，沉默许久。 而后。 “轰——”极致的气血引动了宇宙的某项法则。 他此刻全身笼罩着金光，如大道化身一般。 声音高邈、神圣：【姜夜……】 【醒来！！！】 第九十章:姜夜、姜霆之，阴魄阳魂 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身不能动……当五感都被天神封锁在极致的黑暗中时。 姜霆之是绝望的。 天神有多强大，他自己深有体会。 那种漠视一切的超然心态，配以弹指间就将视界内生灵全部灭杀的强大能力，他经历过三次。 现在或许是第四次，不过此时他不再是攻伐之神，而是受罚之人。 ……少顷。 在自己心灵空间无意识的发了会呆后，处于姜霆之记忆深处的一幅幅画面逐渐涌现。 和天神姜夜回忆起大桃山一样，二者分魂后，专属于姜霆之的记忆在不断补全。 遇到李月曦……躲在山上……集体诈尸……参加哀悼……发现自己身边有个烂木锤可以化出面板……突然醒来。 ……再往前，就是他在原世界的点点滴滴了。 ‘我为什么会来到大虞？’感知着复苏的记忆，姜霆之愈发疑惑，同时对接下来的记忆愈发好奇。 毕竟这太突兀、不可思议了，离奇到就如原世界的帝国仅仅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突然衰败一样。 连起因和转折点都没出现，无一丝过渡的阶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是我此世、彼世之间的过渡记忆被人用精神层次的枷锁封住了。’姜霆之心语道。 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是谁，并记得原世界大部分事情，记得港片僵尸，张角、雷公助我，但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大虞。 甚至连他来到大虞前，在原世界的那几天在干什么？ 那些日子原世界发生了什么？ 全部忘了。 不过幸好此刻这道记忆枷锁在他和天神姜夜分魂后，正被未知的力量一层层的拨开。 记忆逐渐展现。 突然醒来……昏迷前……白昼，白光充斥了一切，仿佛世界再无黑夜…… ‘来了，来到大虞的真相……’姜霆之紧紧关注着记忆画面中那遮天蔽日的白光，只要等那白光画面散去，新的画面出现，那就是一切的真相。 ……然而就在这时。 【姜夜……醒来！！！】 一道天神之音在姜霆之的内心世界炸开。 “嘭——”天神姜夜对姜霆之施展的禁锢瞬间全被打碎，同时天神之躯对体内的意识也不再设防。 霎时间，姜霆之的五感逐渐回归，他恢复了身躯的掌控权。 不过只能算是喜忧参半。 因为那最后几幅画面还没看到，就被陌生天神打断，此刻想要再去回忆却又有些困难了。 毕竟方才那种屏蔽五感、能静下心来回忆事情的时候极为罕见，甚至好像只有过刚才那一次。 “嘶……呼……” 当魂与身的融合稳定后，如憋气许久后的第一次呼吸。 人族姜夜猛吸了一口气，而后徐徐吐出。 青草的芬芳顺着湿润的空气在鼻尖盘旋。 “我恢复了，那天神雷公呢……”轻微喘着气，姜夜徐徐坐直身子道。 少顷。 缓了片刻后，环视了一番自己的周围，最终定神于一侧，姜夜缓缓抬眉，看向那边负手而立的麻衣中年人。 方才游目四顾，附近并未发现其他生灵，那么刚刚把自己从五感封锁中救出的，只能是这中年人了。 ‘天神。’回忆起于黑暗中炸开的大道之音，姜夜心语道，而后起身极为诚恳的作揖：“多谢天神出手将我救出。”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姜夜总感觉有些变扭，似乎这句话应该别人对他说一样……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感谢声，尧的视线从天空挪开，转身俯首看向姜夜，但仅仅是看着，并未言语。 而茵草之上，逐渐和尧视线对上的姜夜心中倏然一惊。 对方的气场令他想起了梦中老人。 二者都是看上去极为普通，但靠近时总感觉对方体内气血如同煌煌大日一般，似可焚天煮海。 “你见过一位老人？”就在姜夜压下心思，斟酌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尧突然开口道。 姜夜闻言心中一惊，自己方才所想被这中年人知晓了？ 读心术？ 这时。 “这位老人身材魁梧，面容似牛，气血浩瀚，且同时掌控火和雷霆。”尧看着姜夜惊异的模样继续道。 言罢。 姜夜思索着中年人说的特点，和古代传说依次对照，此刻愈发相信自己对那位老人的身份猜测没错，于是道：“您是指神农氏吗？我在梦中见过一回。” “……梦中？”尧轻声自语，而后对着姜夜继续道：“壮士，你对自己的异样有所了解吗？或者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姜夜。”姜夜理所当然的回道。 然而这个毋庸置疑的答案却遭到了中年人的质疑。 “此间世界，长生者遍地都是……记忆是可以伪造的。” “不过你的异样不在于记忆，而在于魂魄。”尧缓缓说道：“你只是夜的一部分。 “我不知究竟有几位大神出手，其中应该有初代炎帝和一些熟悉的长生者，不过短时间也难以辨别，总之现在姜夜的魂魄由两部分组成。 “阳魂，便是身为人族的你。 “而阴魂，或者叫阴魄，则是一位生前吞服过不死药的已逝天神，而你二者加起来，拥有完整魂魄者，才是姜夜。” 说到这里，尧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阳魂阴魄，一般都是由阳魂来主导精神意识的，所以之前都是你在控制肉身，是吗？” 姜夜听着尧的话语，心中越发震惊，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和这中年人是不是之前见过面，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的情况如此了解。 不过天神发问，自然不可无视，于是姜夜回道：“是我在控制，但我是从一个多月前才开始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 “哦？”尧有些好奇：“我现在对你越发好奇了。 “能凑成如此奇特的魂魄，必是某位大神亲自去过大桃树之后才行，且他们还能把你送到这里，让你来体验属于我的时代。 “这至少得有五位大神参与，其余长生者估计也不少。 “不过你是人族的魂，此刻又是列山氏神农部落的壮士之躯，那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什么？”姜夜有些不明所以。 尧解释道：“部落四十年前因为肥遗设套，损失了一支军队，且为首将军也因此受到打击去山中静心了。 “这些年因为肥遗躲在其他地方，部落又需修养，我一直没能除掉它。 “不过前些天部落中有位巫女占卜出结果了，说他会在接下来的雨季出现在此地附近，届时我们部落将前去围剿，你也一起参与吧，夜。” 说罢，尧背对着日羲向姜夜伸出左手。 “姜夜，初次见面，我为现在人族联合部落首领，陶唐氏，伊祁放勋。” 第九十一章:诡异真相 ‘陶唐氏……’看着背对着日羲的高大身影，姜夜抬起右臂握住尧的大掌，顷刻间一股巨力传来，把姜夜拉起。 ‘部落联盟首领。’待身形站稳后，立于绵绵青草之上，姜夜心中自语，而后躬身作揖： “首领，我恢复肉身的掌控权，那天神雷公呢？他被您禁封了吗？” 尧闻言徐徐摇头：“我将你的阳魂阴魄重新融合了，现在此地没有天神，只有人族姜夜。” 说到这，尧右手放于身侧，水平抬起，一股赤色随之爆发。 “簌——”空气因未知的力量在剧烈流动。 这是尧在用气血引动世间的‘道’。 少顷。 不断回旋的气雾逐渐凝聚，在尧的身侧聚合成了一副黑白相融的双鱼交尾图。 那是姜夜在原世界极为熟悉的太极。 此刻尧指着这幅太极图内的黑圆和白圆，轻声道： “一气分二仪，阴阳相合，肉身和魂魄才能保持活性，这是此间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就连长生者都必须遵循。 “因此你要是像刚才那样，阳魂与阴魄分离，各自保留意识。 “那用不了多久，你的灵魂就会被大桃树牵引，归入幽冥，届时即使你还保留有对这世界认知的意识，但也只是具有身无魂的阴尸罢了，将会在腐朽之前永受疾苦。” “我和天神又融合了？”听着尧的解释，姜夜眉头微皱，‘这可不行啊，万一哪天他再出来，总不可能我身边时刻有天神守着吧……’ 回忆着刚才的绝望场景姜夜正担忧着，就听尧继续说道：“对了，你在掌控长生者的神力之前，是不是需要用一个媒介来引动道？” “媒介？”姜夜思绪一滞。 “既然是掌控使用雷霆的长生者，那估计会模仿雷泽大神，我估计你的媒介不是鼓就是槌。”尧提示道。 “锤？”姜夜在这句话中捕获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自己发束。 可惜只摸到了一片粗糙的发丝，没有发簪。 ‘不在身上？’想到这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 而后眼神一凝，因此他这时才注意到，此刻他的衣着竟是极为豪放的兽皮、骨牙和麻布。 “怎么回事？”姜夜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 而一旁的尧看到这一幕则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他抬眉看了眼天空。 并气血运转感知了一番，俄顷，尧惊异的发现，似乎只要他想，那他随时能破开这天。 他虽强大，但绝不是昊天的对手，这…… 洞察一切的尧徐徐收回气血，同时内心疑惑逐渐加深，且脑海中有了个颇为荒谬的猜测。 ‘如此荒诞，不像是神农氏的做法，到底是哪一任炎帝，姜榆罔吗？他们究竟在云上搞什么，先是接触大桃树，之后又趁我睡着…… “看来接下来关注的重心不在于部落了，而在姜夜这个来自未来的壮士身上。’ 想到这里，尧缓缓低眉，看向还在兽皮麻布里翻找发簪的姜夜，道：“不用找了，那位大神只是将你送来了此处，其余身外之物都还保留在原地。” “啊？”姜夜抬头看向他。 “走，先和我回营地。”尧没过多解释，而是看了眼天色转身朝部落行去。 姜夜见状快步跟上，在尧身后，沉吟片刻道： “首领，我气血微弱、精神层次也不行，将来天神姜夜要是再莫名其妙的掌控躯体，把我禁锢，那……” “你之前是不是已经被他禁锢过一次了？”边走着，尧闻言仿佛知晓一切般的问道。 “之前……之前我只是偶尔会犯一下癔症，视、听受到幻象影响，并没有彻底被天神意识压制过。”姜夜回忆了一番，极为确定的回道。 “没有被禁锢过？”尧眉头一挑：“那你梦到神农氏的那晚，入寐之前有没有感觉自己特别累？” “这个有，那是因为我那几天莫名犯癔症……” “你没犯癔症，你所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真实的而非虚幻。” 轻轻绕开脚前因感知到危机而匍匐于地的野兽，尧继续道： “我估计是因为你的特殊情况，使得一些长生者、甚至是一些大神，想要探知你身上的秘密。 “因此不断想办法在云下显现，想要潜移默化的让你接受他们给你灌输的理念使你迷失，从而掌控你的肉身。 “你犯‘癔症’的时候，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 “癔症的时候……”姜夜想起了大道之音：“那声音说天神会受五虫四欲的侵染，让我去云上。” “让你去云上？看来你那个时代的天神已经彻底不能下云了。” 尧轻笑道：“绝天同地，在颛顼帝的年代就已经初步实现，但在我这个时代，云下遗留的长生者和天神依旧繁多。 “不过这也难以避免，毕竟有几个大神带头留在云下，除非再来一次神战……” 话说至此处，二者已经能看到远方平野间成片矗立着的木篷，于是尧指向木篷附近修行气血的兽皮壮士们，道： “不论是阳魂阴魄、还是你的身世起源，这之中牵扯太多，我不想过多干涉，不过有一点夜你需牢牢记住。” 语气顿了顿，见姜夜看来，尧极为肃然的说道：“气血，才是我人族的根本。 “因为只有你的内在强大了，那么将来不论遇到何种困境，你都能自信的去面对，而借用外力，借用雷霆、火焰，并引动天地法则，那这一切都要祈求昊天。 “受制于人，结果多是悲惨而终。 “就如那些长生者。 “当昊天认为他们有利于它时，那长生者自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若是哪一日长生者与昊天起了冲突，昊天怒着收回了赐予长生者的自然权柄，到那时，长生者、不如犬。 “而且你现在的状况更是需要注意，你需知道，有大神在关注你但他们在云上，鞭长莫及，因而他们只能通过你和他们唯一有接触的地方——道，来影响你。” 说话间尧带着姜夜走进营地，同时不断教导： “世间所有能长生的生灵，都会接触道，其中，某些大神甚至能通过玄妙神通来接触道的源泉。 “所以当你用媒介成为无缺天神，使用自然之力的时候，某些大神若想接触你，那可以选择在你汲取道的力量时，在道的源泉、你汲取的区域种下一些细小的种子。 “且每次只会让你吸收微弱的一颗，因而你不会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 “但积少成多，根据你的气息，我方才短暂的推演过，你应该每大规模的使用三次天神的自然之力，体内的种子就会爆发一次。 “而在种子爆发的时候，他们便可以此为媒介，以神力为桥梁，显现于凡间来使你迷失，便于他们掌控。 “当然，这个你可以通过不惑草之类的仙草来稳定情绪，同时仙草也能清除你体内的种子。 “但问题就在于不惑草难寻，而你在迷失的时候，意味着阳魂陷入沉睡，到时候阴魄就会出来接管肉身。 “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心中有数。” 第九十二章:古今气血法的不同。 听尧说到迷失后阴魄接替阳魂接管肉身，姜夜知道他指的是一刻钟之前天神将他禁锢的事情，于是微微颔首，叹道： “等我回去了，在没找到不惑草之前会尽量避免和所谓的大道源泉有接触。” “此事……”尧闻言微微一笑：“夜，其实你也不用为此过于担忧。 “因为既然未来的我没有阻止云上的天神在大道源泉做手脚，那就说明这一切还在我等掌控之中。 “毕竟云上不仅有你们姜姓神农部落的八代炎帝，同时也有人族过往所有的首领。 “比如我的父亲——高辛氏，以及更前任的高阳氏、有熊氏等部落首领在，我等齐心，就算是昊天……” “首领。” 众大臣议事的木篷前。 尧正拍着姜夜的肩膀安慰着，突地，木篷内走出一道身影朝尧行来。 “羲仲。”尧见状侧头道：“雨季之事商讨的如何了？” “首领，您出去的这段时间大臣们已经确定下了接下来对付肥遗的讨伐筹划。”白发老人回道。 “好，具体事宜再与我详说一番。”尧跟着羲仲走向木篷道。 不过走入木篷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静默立于远侧的姜夜，道：“夜，你也进来，等议事结束了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好。” … … 一刻钟后，议事木篷内。 商讨声不断。 “这只肥遗对水行的掌控程度堪比长生者，且极度喜欢于干燥的环境中活动，因而它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发生大旱。”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说道。 “和仲说的不错，肥遗这类异兽天性如此。”老人身侧的一位麻衣中年人——鲧，应道： “不过关于其带来大旱的能力我一直有个想法……我们若是能借用它的能力冲抵河水的泛滥，那将它抓回平阳岂不是有利于我们治理雨季的水灾？” “崇伯。”羲仲闻言徐徐摇头，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巫女上次讲解自然之力的时候你不在场吗？ “她上次说的很清楚，各类借用自然的生灵施展术法都只能顺大势而为。 “若是违反天时，云上一道法旨就能轻易收回生灵控制自然的权柄。 “肥遗在某地带来大旱？那定是那处地点在那段时间就该发生大旱，这是云上定的，肥遗只不过是替天施展神通罢了。 “天意难违，即使没有肥遗，说不定也会有旱魃或者鱄鱼出现，此为定数，不是生灵靠昊天施舍的权柄就能改变的。” “还有这等说法？”鲧大惊：“雨雪风霜都是云上提前定好的？那我等每年挖渠治灾为的什么？ “明明云上只需一道法旨解决水患，历代首领定是知晓云下的难处，难道是那个不当……” “崇伯！昊天无所不在，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尧抬手指了指木篷上空打断道。 “……”众大臣闻言皆是沉默了下来。 俄顷。 “刚刚说到哪儿了？”尧打破寂静，轻松道：“肥遗会出现在中曲山附近，此次围剿，必要替庆将军报回亭河之仇。” “不错，亭河之战，部落不仅没能攻下长右，还损失了许多年轻的壮士，此次雨季定要加倍讨回。” 众大臣听到此话又活跃了起来。 “说到亭河之役……四十年了，也不知庆将军在那座荒山怎么样了。”鲧回忆道。 和仲回道：“我之前去看过他，他已经散去气血，在走新的修行之法了。” “新的修行法？”众大臣皆是好奇的看向他。 和仲感知到众人疑惑的目光，斟酌一番，道： “庆将军称呼此道为行者，我看着像是沟通自然的长生者之路，此道若是修至尽头，能直通云上。” “直通云上？若真能成，那部落岂不是就有两种可以施展自然之力的修行之法了。”羲仲大喜道。 “方士……行者，天佑部落。”鲧双手作礼，庄重道。 “也不知庆将军能不能走到最后一步，若是部落有此法……” 其余大臣也是面露喜色，憧憬着新法的到来。 不过就在众大臣聊着聊着再度跑题的时候。 一直坐于末尾旁听的姜夜却疑惑的抬眉看了眼尧，心中嘀咕：‘气血不也能沟通五行吗？五行也算自然之道吧……’ “夜。”这时，坐于首位的尧似乎注意到了他视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提议吗？” “首领。”姜夜起身道：“气血不是能沟通五行吗？五行也属自然之道吧。” “五行？”听到姜夜的话语，鲧眉头一皱：“夜壮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罢，他气血扩散，一股炙热的气血冲向姜夜。 虽不如尧那大日降临人间般恐怖，但也使得姜夜感觉犹如烈火焚面，霎时间流汗不止。 “我族气血之法，初始增幅气力，修至高深者则体内犹如蕴含大日之威，是最为纯正的肉身修行之法，哪里来的勾连五行之说？” 姜夜闻言眉头一挑，这位大臣的气血法怎么和他的不一样？ 难道古今气血法是两种体系？ 想到此处他闭眸感知了一番，发现木行可以勾连。 于是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千钧之力引动。 下一瞬。 “滋滋。”有条小电龙出现在他手上。 “木行，雷霆。”姜夜轻声道。 “嗯？！”鲧眼睛一瞪，快速起身走上前来一把了抓住姜夜的手掌，接着低眉仔细观察着那条小电龙。 “你这是气血之道？”鲧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姜夜。 “是的。”姜夜轻轻点头，又道：“不勾连五行，那想必三部八景前辈们也没有打通吧。” “三部八景是什么东西？”白发苍苍的和仲问道：“你究竟是……” 话未说完。 “好了。”尧突然起身：“雨季将至，接下来还要带壮士们去中曲山。 “羲仲，你们先去准备离营之事吧，和壮士们说下接下来的事宜。 “且围剿肥遗的时候，也需小心长右、胜遇等部落前来侵扰营地。” 众大臣见尧筹划已定，于是齐声道：“诺”，接着依次离开了木篷。 一盏茶后。 木篷内就只剩下了姜夜和尧。 感知着木篷外大臣们嘈杂的声音，尧跪坐在蒲团上看向姜夜：“气血之法的改进，也不知又牺牲了多少人族壮士和修者…… “本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但看到你的那手雷法，突然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明日部落出发前往中曲山，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诺。”姜夜回道，而后起身离开了木篷。 第九十三章:这一切只是尧的梦(4k) 茵茵丛林，炎日熏风。 天色怡人，花朵芬芳。 对于大虞之人来说，这本该是最适合慵懒出游的时节，但可惜此地非大虞，且构树间前行的人族壮士们似乎也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我看到驳兽了，前方五十丈外那片荆棘林附近还有一只玄龟……” “注意旁边的大河，水中还有不少鰠鱼，见之大兵，后面的壮士注意下。” “……中曲山就在前面！” 来自联盟部落的壮士们互相轻声附耳交接着。 此行虽是围剿肥遗这类堪比长生者的异兽，但由于首领也会前往，又有四岳以及众多大臣在，所以壮士们看起来神色都还算轻松。 当然了，队伍中间跟在首领附近的那位脸上写满疑惑的壮士除外。 …… 不知今时几月几日，亦是不知此刻是真实还是虚幻。 总之现在天色微白，而姜夜手中握着长矛行走于中曲山外的一片原始森林中。 带着些许警惕感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番，周侧的环境布局尽数收入眼底。 “簌簌——”狰狞、庞大的虫类在林间游荡，浑身粘稠的巨蚺在虬树上蜿蜒爬行。 少顷，环视完了这片充满荒古气息的森林一角，姜夜继续跟上前行的队伍，但他总感觉周围有可怖的生灵在虎视眈眈。 于是略有不安的他控制着气血绕体表涌动，接着打通木行，掌心雷在五指之间带着灼热之感蓄势待发。 不过就在姜夜准备随时以雷霆应对来自丛林深处的未知危机时。 走在其身前的尧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思忖了一番，侧头道： “夜，在你回去之前，我会给你我这个时代的气血修行之法，你回去后应多加修行，人体肉身蕴含的力量不差于借用外界之力。 “具体古气血之法的妙处，等会儿我们对付肥遗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姜夜闻言只能右手一捏，散去气血。 … … 半个时辰后。 中曲山外。 “呼——”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一起，湿润的空气朝着下方的人们压盖而去。 天地之间的大风呼啸着涌来，喃喃低语声在壮士们的耳边回响。 “肥遗就在山外南侧的峡谷。” 跟随壮士部队前行，服饰打扮都极为庄重的巫眼球一片雪白，如同没有瞳孔般对着行于一侧的大臣们说道。 “南侧？”和仲听到占卜结果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此地正是中曲山外的峡谷。 于是他转身走向坐于后侧大石上的尧道：“巫确认肥遗的位置就在此地附近。” “好。”尧正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此剑通体黄色为主，同时各处都有精美的纹路。 其剑身一面刻着山川草木，一面刻着日月星辰，剑柄则是一面书写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写四海统一之策。 将这把铜剑擦拭干净，尧抬头道：“将它找出来，不过附近山神众多，对付肥遗时千万别惊动了其他神灵。” “诺。” 说罢。 和仲走回众大臣中，看向羲仲。 后者见状瞬间明白了接下来之举该如何。 于是朝向拄着拐杖闭眸聆听天语的老人道：“巫，对外围的壮士传达命令，从外至内搜查肥遗的踪迹，且发现后先通知我等，不可擅自攻击。” “好……”巫苍老的面容带着一份疲惫，动作轻缓的点了点头，接着干瘦的右手捏住巫杖高高抬起。 黑色潮水在巫杖顶部的藤木绿球中荡漾而出，于空中聚拢成了一颗暗球，而后似乎有物体在内蠕动。 暗球之上不断突显莫名的爪印、突痕…… 少顷。 “嗡……嗡……”莫名的震动感从暗球中爆发，在短暂的酝酿之后。 “噗——”暗球以肉眼难以捕捉之速朝外炸开。 三息过后。 “首领下令……南侧峡谷外围的壮士向内聚拢，找到肥遗的真身所在，不过不可擅自攻击，需第一时间上报大臣。” 随着黑色涟漪的飘荡，苍老的声音在悄悄行至外侧的壮士们耳边响起。 …… 壮士们听到耳边的低语后互相间眼神接触：“嘘……肥遗就在这附近……” “长生者感观灵敏，就算身上有觋给的咒印也需小心行事……” 俄顷。 当部落战士们听到巫传达的命令开始向中曲山靠近的时候。 位于一处大河外的某个壮士指了个方向，道：“源，巫婆婆说向内部首领所在的位置聚拢……那我们就从这出发，先越过亭河再说。” “嗯。”名为源的壮士听到提议微微颔首，转身招呼了几声，带着身后的几个壮士一起朝着大河靠近。 这条大河所有部落壮士都很熟悉。 兽皮卷记载，中曲山外，奔涌咆哮的大河是尧的大臣共工管理的，此河被共工名为——亭。 在这条河流各区域的岸边，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部落战争。 最近一次的就是四十年前，庆将军追击长右部落之役。 当时人族就差最后一击就能一举解决掉长右之祸。 可惜，就在长右水族已经被阻断在亭河之外，围困于平野之中难以下水逃遁的时候。 异兽肥遗出现，控制水行从遥远的亭河抽取河水灌输于空，强行给长右族制造了一条横置在空的“天河”。 这对于遁在水中会力量大增的长右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长右正是借着突然出现的天河，飞遁于空，并能将下方人族拉入水中作战。 且肥遗已是做出支援之举，之后自不可能旁观看戏，也是施展出水行术法攻击人族壮士。 是以在空中河流和一位长生者的突然加入的双重打击下，使得准备不足的庆将军大败，麾下战士全军覆没。 这是部落的耻辱，往后多年，因为肥遗躲避，部落应对各族争锋，竟是始终不能除掉肥遗。 不过今日就是部落壮士们给庆将军雪耻之时。 “河里！”带着愤愤难平之意，壮士源双手持刀踏步上前，而后就听到旁边壮士的大喊。 “什么？”源闻言转头看去。 天气清朗、视线极佳的情况下，他在汹涌壮阔的河面之下看到了一条颀长的黑影。 单头，双身——巨蛇肥遗。 …… …… “首领，我接下来的修行该从哪个方向着手？” 当壮士源和其他壮士看到肥遗心跳开始剧烈跳动，并疾速后退想要传讯给首领的时候，姜夜正在向尧请教修行之法。 “修行之法……”尧跪坐在地，轩辕剑横置于膝，轻声低语： “你的气血太过虚浮、太过微弱！我估计你往日的修行都是凭借着这个曾达到气血巅峰的天神躯体，外加吞食灵植，来增幅自己气血的吧。” “这样不妥。”尧说着挖了一抔土，捏成罐状，道： “夜，你看，你的躯体就如这个土罐。 “曾经有人用土捏出了一个罐子，并使用了一生，在他离世后，因为保存的妥当，他的罐子流传了下来。 “因而后续使用者口渴的时候，距离河流远又口渴的时候，无需自己再捏一个，只需用初始之人的罐子去河边接水就行。” “这极大的方便了后来者。”尧拿着罐子徐徐道来，接着话锋一转，指着罐子的开口道： “可是这个土罐用着虽顺手，却也有个不可忽视的弊端，那就是此罐在做成的那刻，容量便已有了上限。 “而初始做罐之人或许是为了应对短时的口渴，也或许是因为图个方便，因而只做了这么点大，大概只够缓解半天的口渴。 “但是后续使用者他们可能因时代的改变，需要长途跋涉，需要远征，这时，罐子所能装的这么一点水根本不够喝，且带着这么个没经过火焰加工的土罐也极废精力。 “所以这时，后来者就需要自己做一个更大，更好的土罐。” 话落，尧把土罐轻轻放下： “拥有天神之躯的你，虽然只需服用灵植就能增长气力。 “但作为值得炎帝去大桃树后为你制作独一无二阳魂阴魄的你，绝对不能继续如此修行，荒废了你大好的根基。 “接下来，我会把我的意志烙印在你的阳魂内，传授你真正的气血之法，同时也会有岐黄之术、伏羲氏的八卦之道、神农氏的驭火之法等留下。” “来，凑近些。”尧说罢对姜夜招了招手。 姜夜徐徐靠近，弯腰看向他。 “笃——”粗大的手指按在姜夜的眉心。 “嗤……”炙热的气血在指尖绽放，形成了一朵赤色的映山红。 下一瞬，姜夜的眉心被烧出了一道焦红的竖痕。 “这个位置是天眼所在，在这里灌输烙印对你将来开天眼或许也有些帮助，也算是我这个古人对你这个今人的一点馈赠了。”尧轻声道。 炙热，庞大的记忆冲入脑海。 但不知为何，姜夜还能承受的住。 “首领，找到肥遗了……”而就在姜夜弯腰被跪坐着的尧灌输烙印时，巫的木杖倏然传来了壮士源的声音。 “嘭——”尧闻言加大力度，气浪在姜夜脑后冲击，把他的长发高高抛起。 三息过后。 尧轻轻收回手指，凝视了一会闭目感知的姜夜，转头道：“四岳、崇伯，杀肥遗。” “诺。” …… 一刻钟之后。 当那个八卦中插着一把长剑的烙印飞入阳魂，并顺势镇压了一番睡在阴魄中的天神夜之后。 姜夜徐徐睁开双眸。 但看到的却是一番剧烈战斗的情形。 立起来足有百丈，如同小山一般的一头、双身的巨蟒在山下肆虐。 而其周围，数十个同它一个体型的百丈巨人，正拔山作剑，和巨蟒厮杀。 双方不断以最原始的方式，一拳一尾的搏杀着。 不过肥遗显然是处于下风。 少顷。 在数量和质量双重优势下。 其中一个巨人找到肥遗回身侧挡的空隙一把捏住了它的蛇头，接着紧紧扣住它的上半身，而后转头大吼：“首领——” 其后侧。 最高的那个巨人闻言，双眸气血一闪，剑指向天，大呵道：“斩！！” “嘭——” 霎时间。 本还静默躺在姜夜侧边大石上的轩辕剑听到了主人的号令，于是疾速升空，且飞行的途中变得越来越大。 直至化作足有三十丈长的巨剑，朝巨人穿梭而来，正剑指向天的帝尧听到破空声回身顺势握住剑柄，双手握紧后对准肥遗狠狠下劈。 “刺啦——” 以尧的强大实力来说，没有任何悬念，中曲山这只堪比长生者的肥遗死于帝尧时代的第二次亭河之役。 硕大的蛇头飞落在地。 “砰！”树林成片倒塌，土石崩裂。 惊天动地的画面反馈回了姜夜的脑海。 “这就是古代气血法的战斗方式……或许只是其中一种方法。”姜夜低声自语：“且肥遗真身都有数百丈高了……龙该有多高多大？” 这时，一直悄悄立于他身后一颗樟树下的中年村夫似乎听到了姜夜的自语，心道：“龙……幼龙都有千丈高……” 再度看了一会山下的巨人们，中年村夫视线移至姜夜，感知了一番他的阴阳二仪，而后悄悄离去。 “草木对我说，这个年轻人将来或许会是神农氏一样的人物，人会说谎，植物是不会骗人的。 “看来部落将迎来一个黄金时期，我一定要找出行者的第三阶段，幽逸之后，对御物之道该如何加强……” … … “簌——”气血散去，尧和大臣们恢复了原来的身形，朝姜夜行来。 俄顷，尧走到了姜夜的面前，道： “夜，我这场梦是关于第二次亭河之役的，肥遗被杀，梦差不多该醒了。” “梦？”还沉浸在大战的过程，姜夜突然一奇。 “是啊……时光是不可能倒转的，未来的人也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 “这只是场梦，但由于我的气血极度接近昊天，所以梦就非常真实……对魇精来说我的梦就是一个世界…… “说起来那些大神送你前来，正是我睡着的时刻，不过这也是你我之间能面对面接触的唯一办法了。 “我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那些大神送你前来的目的，正是想通过我来解决你身上的一些隐患。” “原来如此，都是梦啊……”姜夜闻言有些怅然：“那之后……” “我已经快醒了，你回去了以后先去找不惑草，用以抵御某些大神对你的掌控，之后则是修行气血，总之气血才是一切的根本。” “好。”姜夜起身重重点头：“首领，也不知将来……” “会的。”尧轻轻一笑：“你我还会再见面的。” “啵。” 当尧说完最后一个“的”。 似有气泡被戳破的声音传来。 来不及告别。 “咻——”姜夜的意识再度陷入黑暗。 …… “这都八月十三了，姜巡游使怎么还没苏醒？” 第九十四章:苏醒，前往白山 八月十三的正午。 叶蕙村。 村长院落的里屋。 身着绛色对襟的王婉凝静默坐在木椅之上。 此刻她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支撑着下颌，神情有些疲惫的看着身前床榻上那位昏迷不醒的青年，心语道： ‘让我在岸上处理后续事宜，你在水里睡得倒是挺香。 ‘之前听剑南的除妖直使说过，你解决了妖将层次的火怪和夜游神。 ‘可是那天也不过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云虫，你还唤来了这么强的一道雷霆，怎么还会……’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房门被打开，村长宴饼走了进来，对王婉凝点头致意后缓步上前行至床榻旁，徐徐撩起纱幔，看着姜夜紧皱眉头的脸庞沉吟了片刻，道： “王差役，姜巡游使从七月十七我离开的那天开始，到现在八月十三，这都昏迷快一个月了，期间没醒过吗？” “没有。”王婉凝闻言轻轻摇头： “不过宴村长，当日除完云虫，你去县里除妖司汇报事件的那段时间，我去找了附近驿站的差役说了此事，并托他去剑南传递消息。 “之后一天剑南除妖司派了望气境方士吕巍青前来为霆之诊断过。” “望气方士来过？有说巡游使昏迷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宴饼听到望气方士神色一凛，急切的问道。 “吕方士说霆之的情况是因为阳魂阴魄不合，导致他的意识深陷在梦境世界。”王婉凝轻叹一声回道。 “那没什么解决办法吗？药物或是施法？” “没。”王婉凝轻摇螓首： “这全得靠霆之自己意识到虚幻与真实才行，总之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挪动霆之的身子，防止他在梦境世界出现意外。” 说罢她侧头看向宴饼：“你呢，宴村长，怎么去司里汇报点情况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害，王差役不知，本来我老早就想回来了，但因为回来前的那日听县里的差役说这些天景霞山脉发生了一些大事，和曹江有关。 “当时我琢磨着我们县里最靠近曹江的村落就是我们叶蕙村，此事怕是和那道把姜巡游使击晕的雷霆有关。 “于是就在县里留了些时日细细打听，直到昨天才得到了一个不确定的小道消息。” “景霞山脉的大事？和曹江有什么关系？”王婉凝闻言有些好奇。 “我得到的消息说，大虞东边的凹陷海域——莹海，有条真龙七月初的时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了莹海要塞的将士。 “从入海口穿过之后顺着曹江一路来到了天南郡景霞山脉的白山。 “不过期间她也没惹什么事，只是在乘黄大王的寨中做客。 “直到七月末，莹海龙宫来龙去了都城蒲反拜见陛下，并告知陛下想接那真龙回去。 “陛下得知景霞山脉有龙藏匿后极为重视，于是下令让附近除妖司和兵部注意不要和那真龙有摩擦。 “消息从蒲反开始节节下传，这才让县里知晓，原来景霞山脉还有这么一位龙族躲着。” 王婉凝安静的听完宴饼的话，思忖一番后道：“七月末的事情，现在都八月中旬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位龙族现在离开了吗？” 宴饼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告知我消息的差役说，得等什么不惑草。” “不惑草？！”一直都表现极为平静的王婉凝此刻语气一奇，因为这是姜夜一直在寻找的仙草。 “对……嗯？”宴饼点点头，正欲解释些什么，但说到嘴边的话语在此时却噎在了喉中。 宴饼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指着床榻上的姜夜对王婉凝颤声道： “王、王差役，你看姜巡游使的额头！” “霆之的额头？怎么了？”见他一脸震撼的模样，王婉凝疑惑的转头看向姜夜，定神后双眸一凝：“这个图案是……” 在二者惊异的视线中。 此刻。 “嗤……”姜夜的额头被一团凭空出现的无源之火烧出了一个插着把铜剑的焦黑色八卦状图形。 等那图形完全显现后，他裸露在中衣外的体表开始透出一道带有神圣韵味的金光。 同时有一股斑驳岁月般的厚重气息随金光一起，出现在了空旷的里屋。 “这金光……”王婉凝见状也是极为不解：“吕方士没说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宴村长你先……” 话未说完。 “唰。”一直紧锁眉头的姜夜突然睁开了双眼。 而后猛地坐起身子吸了口气，似乎在无尽黑暗中从窒息中缓过来一般。 “霆之，你醒了！”少顷，王婉凝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 “姜巡游使。”宴饼也是凑了上来。 床榻上。 见二人前来，眼前一片模糊的姜夜抬手阻止了二人的靠近。 因为此刻他还没把自己的身份从部落时代的壮士回转到大虞的巡游使。 不过那道熟悉的红色倩影还是在不断提醒着姜夜，现在他回到了大虞。 于是他问道：“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 “佑祯三年，八月十三。”王婉凝清脆的回道。 “八月十三？” 姜夜闻言眉头一挑，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急切的在身上摸索了片刻，三息过后，才在怀中找到了一根发簪。 单手牢牢握紧发簪，姜夜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下来：“我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七月十七，巡游使在那天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击晕了，之后我们在水中找了许久才找到您的。”宴饼接道。 “这么多天过去了？”姜夜皱眉回忆了下他在部落时代的经历。 从接触尧，到杀死肥遗、亭河之役结束，期间最多不会超过两天，可在现实世界竟过去了二十多天。 “是啊，要不是吕方士说你的身体没问题，只需等待意识回归，我都想去找师父帮忙了。”王婉凝盯着姜夜眉心的金色烙印说道。 此刻姜夜体表的金光已经随着他的苏醒逐渐消退，眉心的异样也在不断缩小，最终“簌”的化为了一条竖痕。 “对了，你在梦境世界都遇到了什么？怎么现在这个位置有条小竖痕了。”看着姜夜眉心的异样，王婉凝倏然抬手指向姜夜的额头问道。 “这个……”姜夜这时似乎也感知到了烙印的存在，于是徐徐起身下床：“这个和一位祖先有关。” “不过此事极为复杂，日后再说。 “现在既然村里没事了，我也苏醒了，那不如继续出发前去寻找不惑草吧，现在我急需不惑草定神。” 6.1上架感言+后续细锁 明日0点，本书上架。 …… 本书我内投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进除妖司。 而且那时候的金手指，不仅能召唤雷公，还有杨戬、太白金星等等不少天神的。 姜夜则是到处瞎逛，以金手指为主线，到处帮人忙，留马甲。 但写第四章的时候，我感觉不行，总体剧情难道一直这样帮下去？ 而且主角彻底无敌了我不会写，不知道该怎么衔接。 到处留马甲，这个有点类似幕后文了吧，可我幕后文一本都没看过，不太会。 最近看的文就三本《镇妖博物馆》、《明克街13号》、《开局赘入深渊》。 镇妖真的不错，张角篇和张道陵篇去年看的，现在印象还很深。 说起来之前我还写过镇妖的同人，现在回想好尴尬(′3`)sigh~ …… 已经做好收订比暴崩的准备了，因为这段时间现实的问题，更新太差，今天又没怎么码字。 明天答辩，过了明天就解放了。 之前本来在全郡围剿结束了要去游云郡的。 但那段时间一直被说转场问题，就选择快速拉篇幅，结果又出了新的问题——虎头蛇尾。 导致后续剧情改了。 去部落只是铺垫，只是因为更新不行，又出了些问题。 还有，我有一点没考虑到，就是部落时代的人物没一丝铺垫介绍。 总体，炎黄（注意，这个时候的炎帝是第八代炎帝姜榆罔，而神农氏是初代炎帝。） 之后少昊、颛顼、帝喾、（帝鸿，省略）、尧、舜、禹。 尧在东边成立有虞国，类似氏族分封制度，直到始皇帝统一，建立中央集权制。 对了，神农氏会控雷，是因为我百度的时候发现一则传说： 炎黄的祖先——华胥氏，是在雷泽和雷泽大神诞下的伏羲、女娲。 所以本书部分剧情按照这个传说来。 …… 接下来主要说下剧情。 奇妙之旅卷结束，等一切都妥当了，就开启都城卷，我感觉那部分会比较精彩。 会遇到很多前面说过的种族及人族体质，下云的其他天神什么的。 以及埋掉，关于李月曦二十年前清君侧、曹将军四十年前被姜夜救，以及鬼母真相的坑。 总体来说，虞国比山鬼弱，又有罗刹插手，还有部落时代的敌人，祁海龙族等族群，所以后面有部分剧情会比较沉重。 …… 感谢编辑迦南。 感谢老哥【蕉太狗】，萌新好多不懂，他每次有问必答。 这边推荐下他的传统科幻，《我在星际时代无限掠夺》，题材有些小众，但质量和更新有保障。 感谢老哥【封南北】，我之前看《我有一口黄金棺》，花了两天时间追平的，赞的。 之前单机的时候，因为单机难熬，和他还求过章推，黄金棺因为他身体原因，后续更新有些慢，希望他能早日恢复。 感谢书友【颠三倒四111】、【书友160902190740436】、【书友20210708105132099】【冯冯没牛】、【风卷残云我来】、【玄离离离】、【尨吼】、【我比带土更爱琳】、【知识圆圈】、【参天大白菜】、【噬仙人】…… 感谢每一个支持过的人。 …… 更新那么差，首订随缘恰全勤╰(*°?°*)╯。 第九十五章:先抓住白山的那只牛精 “现在出发？霆之，你这才刚苏醒呐。”见姜夜急切的想去寻找不惑草，王婉凝仔细端详了一会他苍白的面容，低声劝阻道： “你知道吗，之前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每日都是我给你喂米粟丹才能勉强维持你的生机。 “但丹药终究不能替代五谷吃食，你体内已经因此埋下不少隐患了，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都别想，就在这儿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关于寻找不惑草的事情之后我们再想办法，行吧。” 床榻上。 姜夜一直默默听着王婉凝的轻语，等其说完，姜夜低眉斟酌了一息，而后在王婉凝期待的目光中，轻微摇头，道： “其实我身体并无大恙,此事等会儿再和你细说……梦兰，现在你和宴村长先出去等会儿吧，我换下衣物。” “……好吧。”王婉凝闻言张口欲言，但暗忖一番还是和宴饼一起缓缓退出了房间。 “嘎吱。”少顷，右侧的房门被二人轻轻关上。 里屋内只剩下了坐在床上沉默不已的姜夜，和一股才散去不久的古老气息。 “阳魂阴魄，大桃树，幽冥……”姜夜拿起发簪低声喃喃道，而后看向发簪的纹路。 轻轻摩挲了一番，心念一动。 “咻——”发簪化作光点消失在了手中，于半空形成了一道精致雷霆蓝边的面板。 【主人：姜夜（获得神农氏以及天神尧的加持，获得雷泽大神认可） 修为：千钧（三万斤，天神夜的肉身被封锁） 武器：雷公锤（可使用愿力转换武器的外形） 神通：掌心雷、古气血法天象地（未学习）、八卦之道（未学习）、岐黄之术（未学习）…… 化神：雷公即我身（使用愿力来化解残缺天神的弊端） 神庙庙宇：*4（宝善镇，蒲反城、古塘镇、剑南城） 愿力：∞ 现存信徒：100290（主体位于虞国天南郡,及虞国都城蒲反） 信徒愿望：230202个 已完成：73943】 快速浏览了一番，姜夜发现很多新增和改变的信息,于是下床拿起碧青右衽边穿边凝视着面板，逐条从上至下再度细看了一番。 看着第一排的文字,姜夜思忖道： “神农氏以及尧帝给我加持了？莫非是因为我被天神夜阴魂掌控的时候所做的？雷泽大神估计就是原来那个神的认可的大神。 而后视线下挪：“千钧,天神夜的肉身被封……看来是帝尧说的土罐的故事，他封我肉身，估计是想让我靠自己来修行气血。 “而不是凭借天神的身躯，无限制的吞食服气之果来增幅气血，那我的上限就被定死了。 “至于神通，古气血法天象地、八卦之道……是帝尧给我的烙印吧，这个还蛮重要的，之后得尽快学习古气血之法。” 感叹一声继续下看：“化身，雷公即我身？之前不是唤神吗…… “不过神庙庙宇居然又加了两个，也不知信徒多了是好是坏。” “簌——”俄顷，看完大改的信息，姜夜徐徐收回了面板，将其重新化为发簪，而后理了理衣襟，将发簪插在发间。 “面板背后之神，估计和部落时代的天神或是某位祖先有关系，这个以后再说。 “当下最重要的，是用不惑草来清除化身雷公汲取大道之力时,被云上大神种下的种子。 “神农氏和尧也不可能天天做梦，能在我迷失后的关键时刻在梦中帮我摆脱阴魄天神夜的镇压。” “不惑草,或许可以从白山入手。”将后续思路理清之后，姜夜气血震荡了一番，感知了下身体的状况。 “嘭！”气血江河随着他的牵引顺脉络在全身上下不断游动着，不过和以前他震荡全身不同。 此次气血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许多地方都发生了浊物堵塞的情况，从而使得气血的前行缓慢了不少。 三息过后。 姜夜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呼——” “状态比之前差很多，这是之前肉身被封锁的实际体现吧，以后得为修行犯愁了。”揉了揉脖子，姜夜轻语道。 而后上前拉开房门。 “霆之，怎么样，之后不如就在叶蕙村待些日子吧。” 王婉凝一直守在门口，此刻见姜夜出来，立刻上前关切道。 “不了。”姜夜徐徐摇头，打通八景、运转气血，属于除妖直使的煞气配以炙热的温度，冲向王婉凝。 “你看，我真的没事。”姜夜笑道。 王婉凝见状细细感知了一番，此时的姜夜虽说气血的威慑力比之前弱了许多，犹如某些位置的运转凝滞了许多一般。 但总体还是极为强盛的，不像是虚弱的状态，于是神色也就放松了下来。 姜夜见状顺势又说道：“而且关于不惑草，其实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你有不惑草的踪迹了？”王婉凝微微抬头。 “嗯，路上与你说，对了，我二人的行囊呢？”姜夜看了眼旁侧的宴饼，问道。 “巡游使，你们的行囊之前驿站的差役已经送过来了，就在屋中，我去为二位拿来。”这时，宴饼主动开口道，而后转身去了其他屋子。 … … 一盏茶后。 行走在远离叶蕙村的官道上，姜夜拉了拉肩上的背包，侧头对王婉凝道：“不惑草可以从乘黄下手。 “因为之前我去白山的时候听一只狗精和一只河马精说起过不惑草之事。 “说是白山来了一条真龙，乘黄想要和它换龙鳞。 “但那龙只要不惑草，于是那段时间乘黄派手下在到处抓捕人族童子，说是人族童子才有几率能碰到不惑草。” “乘黄？”王婉凝双手攥着行囊的背条微微一惊：“确实有人族童子更容易吸引不惑草的说法，但乘黄足有两千年道行……” 姜夜摇头解释：“此事当然不能直接傻愣愣的冲入妖寨，我们得从那些小妖下手，我记得乘黄手下有头牛精，看起来很老实。 “等去了白山，先抓住那头牛精再说。” “好。”王婉凝听是对付牛精，瞬间赞同，接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关于龙族的事情，我也听宴村长说了，七月末都城下令，附近除妖司和兵部不要和龙族起冲突，要让莹海龙族接她回去。” 姜夜闻言一笑：“那没事，这都一旬了，估计那龙早就回去了。” … … 寅时二刻。 姜夜和王婉凝悠悠行至白山山脚。 第九十六章:获得不惑草踪迹 白山山脚。 看着前方逐渐拔高的地势，以及那座在白雾之中影影绰绰的巨岳，姜夜脚步微微一顿。 他似是回忆起了帝流浆战役之前在此带刀骑马饮酒的日子。 “熟悉的地方。”左手扣住腰刀刀镡，姜夜神情复杂的感叹了一声，道： “也不知这一个月的时间，乘黄大王有没有找到不惑草……” “霆之莫愁。”王婉凝见姜夜语气有些低落，于是款款上前安慰道： “就算景霞山脉的这株被人捷足先得了,但盘古大陆如此辽阔，多出去看看总能找到的。 “不说其他大洲如何，光大虞西部的国邦仙植苑，这类仙草的库存就有不少。” “来不及的。”姜夜闻言摇了摇头。 云上大神对于掌控他肉身之事已经尝试过两次了，但迷失状态的他先后被神农氏和帝尧叫醒。 他们知晓道源种子这个方法难以见效后定会实施其他方法，天神玄妙、诡异之术繁多，防不胜防。 只有不惑仙草之力运转于己身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这些事情自是不能告诉王婉凝,此刻也只能叹口气继续观察下周围地势。 少顷，根据大山隐约露出迷雾的土丘辨了辨方位，姜夜把布袋往肩膀上靠了靠，大步上山：“走吧，今天白山看上去雾有点大，也不知什么原因。” “嗯。”王婉凝双手攥着行囊小跑着跟上。 等王婉凝追上后与姜夜并肩而行时，姜夜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瞥了眼王婉凝的行囊，道：“不惑草之事结束后，我先帮你找调和阴阳的灵植，助你进入行者第三境的归一境。” “啊？”正面容莞尔，怔怔出神的王婉凝闻言笑容微收：“……其实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最近突然感觉幽逸境挺好的，自保不难又能维持基本的情感。” 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姜夜也未追问，毕竟行者他也不懂，于是道：“此事全凭你心意,也不急，等之后找到你用的上的灵植再说吧。” 说罢二人不再言语,而是彼此施展手段，打通上八神、聆听万物之声，开始寻找牛精的踪迹。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山南侧。 熏风裹挟着奇构花旋转着飘过山间。 巨岳的山体与一座无名小丘接壤的断壁之间，有片湛蓝湖泊在日羲的照耀下正反射着粼粼波光。 配上其两侧碧青的山体，让此刻正悠悠行向湖边的牛精有种置身于画的愉悦之感。 “笔童小弟，我在白山待了这么多年，竟不知山中还有此等妙地，真是琳琅满目啊……不过话说回来，如此隐秘之地小弟你是如何找到的？” 牛精扛着狼牙棒大笑一声，对着身后脸色惨白的笔童赞道。 “牛哥，这个地方不是我自己找到的，是鱼哥去封旗郡之前告诉我的。 “而且您整日都在为乘黄大王的事情分忧解难，没时间找地方享受也属正常。”笔童扣着双手贱笑着上前谄媚道。 “哈哈哈，作为白山精怪，为大王分忧那都是应该的。”牛精似乎很享受这种夸奖，自谦一番后喜滋滋的行向湖边，在茵茵青草之间俯身双手枕头徐徐躺下。 少顷，硕大的牛鼻猛地嗅了一口青草的芬芳，牛精侧头对旁侧静默而立的笔童道： “小弟不知,其实我最近也不是特别忙，毕竟大王已经确定了不惑草的活动范围，现在就差一个能引出不惑草出现的契机，人族童子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之后的事情就和我无关了，可以好好休息喽。” 牛精舒畅的在草坪上伸了个懒腰，而后一股困意倏然袭来，但如此美景他还没欣赏够，并不想就此睡去，于是他的眼皮开始沉重的开合。 闭上眼睛、再睁开，他看到笔童纯真的笑脸，且还在用叶子给他扇着风……嗯，这小弟收着真舒心。 闭上，脖子感觉凉凉的，还有点疼。 再睁开，笔童不见了，小弟去哪儿了呢？ 不过这好像不是关键，关键是此刻有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闭上眼睛…… “？？！”牛精猛地睁开双眼，条件反射的求饶：“好汉饶命！” “牛精……又见面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牛精闻言颤巍巍的缓慢抬起头，视线顺着刀刃一路往上。 刀镡、大手、碧青衣袖、精壮的肩膀、姜夜的脸！ “直使，我最近可没抓人……” “废话少说，我问你答，否则你知道后果的。”身着碧青右衽的姜夜俯视着仰天躺着、瑟瑟发抖的牛精，低沉道。 “直使您随意问，小牛有问必答。”牛精并指小心翼翼的把刀刃从脖子旁挪开，颤声道。 姜夜见状将刀徐徐收回，而后看了眼身后为他警戒的王婉凝，得到没精在附近的眼色后，对牛精问道：“乘黄大王找到不惑草了？” “……这个，大王的事情我也不知……” “锵！”湖边出现一轮圆月，银光激射而出，使得湖面叠起了阵阵涟漪。 “找到了！根据大王新招收的一位行者大妖说的！仙草就在旁边那座雾山附近！不过它遁在地下，短时间还抓不到！” 牛精看着再度贴在脖子上的长刀，双手举起，噼里啪啦一连串不喘气的说道。 “嗯，很好。”姜夜内旋刀花，归刀入鞘，而后抱臂在原地低眉思忖了一番。 少顷，用脚踢了踢一脸委屈的牛精，姜夜厉声道： “我现在就去找其他精怪询问，如果你刚刚说的是谎话，那现在你还有机会。 “否则，若是等会儿我在其他精怪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我就回来割了你的舌头！” “直使，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牛精像蛆一样拱起，以头抢地道。 这时，一直默默聆听周围草木之语的王婉凝走上前，踮起脚尖，对姜夜附耳道：“他没说谎。” “好。”姜夜闻言神色一缓，而后凶横的转头看向牛精： “我和这位归一境的行者现在就去找其他精怪，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在我回来之前你若敢动丝毫，后果你可懂？” “懂、懂。” “走。”姜夜瞪了牛精一眼，随手扔下几枚银两，而后转过身子，对王婉凝一笑：“总算有结果了，先去雾山。” “好，不过仙草遁在地下，不太好找，在仙草出土之前，我们可以在雾山先休整一段时间，霆之你可以借这机会先调整一下气血……” “行，正好有些神通想学学，古气血也不知是如何修行。” … … 牛精看着二人走了，他很老实，不敢动。 直到三天后笔童吃着烤鸡回来的时候，在湖泊旁看到了一尊雕塑。 第九十七章:风、火、雷，成仙前的三灾，一个假设 雾山。 山如其名，常年大雾。 不过山中有雾，说明山上水分充足、温度较低，一般来说属于常态，并无称奇之处。 但雾山不一样，极为奇诡。 因为根据此山附近略显干燥的环境判断，山上的空气不应该如此湿润,再加上此刻处于夏季，又是接连的晴天，那就更不可能有大雾形成了。 所以排除了自然原因，那此山的怪异就只能是非自然原因，如绝品之物、玄妙之地或道行高深的生灵所为。 对此现象。 多年来。 此山附近的精怪根据自己所学，纷纷猜测了许多原因。 最后得出了一些看似有理有据，实则缺乏实际证明的猜想。 其中，最出名、且得到支持率最高的是三大猜想。 一是此山地下有封存的洞天宝地,在偶然间因地势改变而泄露出了天地精华,从而引发天象变化。 二是有什么仙草宝药欲在此地得道升仙，故设下迷雾，不想让外界生灵接近。 三是此地藏有千年不腐的僵尸，其躲在山中某处隐秘的黄土下暗中蛰伏，想要借诡异之法复活，而怪异大雾就是它即将重获生机引来的天地异象…… 但不论是洞天宝地论、仙草论，还是僵尸重生论，这些猜测对精怪来说都算有利可图。 如第一猜测，若真有处新形成的洞天宝地，那第一批进入的生灵便有机会获得海量的天地精华，进而使自身更接近道，为成就神仙打下夯实的基础。 而第二猜测的仙草论，更是对所有生灵来说都有巨大的吸引力，因为只要抓捕之、吞之，就可延长寿命，而不需承受三灾。 至于最后比较小众的僵尸脱凡论，则对懂得阴阳学说的强大精怪极有益处。 因为他们可以在僵尸复活前的最后一步,即僵尸接应位于地府残魂和幽冥残魄的时候。 通过阴阳家的妙法，留下僵尸的阴魄、击溃它的阳魂，继而控制其身，获得一具强大的尸魁作为护法…… 正是在以上这些未知、不确定的好处吸引下。 大雾显现的最初几年，闻风而来想要捞些好处的精怪不计其数，不过都是空手而来郁闷而归。 之后多年，虽始终没精发现怪异天象的根源，但雾山并无险要，又有越传越离谱的假说勾精心魂，所以无聊的精怪们对雾山探宝之事始终乐此不疲。 直到前些年。 在大西洲向一位行者学习躲避三灾之法的乘黄，学成归来后亲自在雾山寻找大雾源头。 但一个月后却无功而返，且她回到妖寨后很快就对外宣布，雾山无宝、无仙草、无僵尸。 众精怪这才认清现实，自此不再关注此山的异常。 只当这山只是一处天公做巧之地。 “原来雾山以前还有这么一段奇诡的历史。” 听完王婉凝的解说，姜夜拍了拍满是泥沙的双手，在搭好的两个小帐篷前坐下道。 “这个是听师父说的，因为乘黄和我师父有些渊源。”王婉凝提起裙裾，在行囊之上缓缓坐下道。 其旁侧。 注意到逐渐暗沉的环境,姜夜看了眼天色,道：“乘黄和你师父认识？” “嗯，我以前随师父学习御物的时候见过乘黄，那时候她找到师父说想用重宝换取成仙之法。” “后来呢？” “师父说妖要成仙，需先经历三灾，即赑风、阴火、天雷，躲避三灾才能……” “等等。”姜夜突然想到了方才关于雾山的故事：“你刚刚说，前些年乘黄去大西洲和行者学了躲避三灾之法？” “是的。”王婉凝轻点下巴： “我师父因为心魔缠身，这些年一直处于归一境，未能破入问心成就天神，而躲避三灾之法是地仙、妖仙等位同天神的生灵才会的妙术，师父自然不会。 “但师父交友甚广，认识许多高人，于是给她指了条明路，说大西洲有位即将上云的行者，他或许能帮助到乘黄。” “原来如此。”姜夜点点头，而后灵光一闪，突然有所明悟：“三灾、不惑草？” 霎时间，脑海中仿佛有根线在把一些零散的已知信息串在了一起。 ‘梦兰遇到行者师父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年，那乘黄从学成归来到现在，这段时间比之更短。 ‘躲避三灾绝非一朝一夕，且上次何将军带兵压上白山，而乘黄却妥协，更是说明她还未成就妖仙，否则妖仙之威，非地仙王侯不可阻挡，岂会让一位将军威胁。 ‘所以她现在三灾当头，不想着应对之法，却急着要找不惑草换龙鳞…… ‘那我可以做个假设，假如某些龙族的特殊龙鳞，能以水行躲避阴火，那这些事情就说的通了。 ‘以这个假设推测，事情最开始先是龙女不知何由来景霞寻找不惑草，而这段时间乘黄刚好要渡……渡风火雷中的火灾。 ‘正巧得知龙女前来，于是乘黄立刻找到她想要交换龙鳞，但被告知龙鳞非不惑草不换，于是开始抓捕童子，直到最近才确定不惑草具体位置。 ‘不过之前梦兰说，七月末莹海来龙，去蒲反拜见陛下要带龙女回去，这估计又是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也需要不惑草，而这就和二者所需冲突了。 ‘乘黄未至妖仙可以对付，但龙，位同天神，雷公状态不知道打不打的过。’ “霆之，在想什么呢？”这时，王婉凝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而姜夜还陷入在沉思中，于是道。 “嗯……”姜夜收回发散的思绪，起身环顾了下四周。 黑暗加上浓雾，野兽低吼加上诡风盘旋，使得此时的雾山看上去极为恐怖、渗人。 “这天色已晚，先回帐篷休憩吧，明天再考虑逼出不惑草的办法，梦兰有事喊我。” “好吧。” 说罢。 二人各自走进了旁侧的小帐篷。 … … 将小帐篷的帐布固定好。 姜夜在正中的位置盘坐了下来。 而后回忆起了帝尧给自己眉心烙印时的场景。 “古气血之法。”姜夜右手并指点向自己的眉心，那里的一条金色竖痕似乎还遗留着帝尧指尖的温度。 此刻，随着姜夜心念一动，眉心烙印开始不断蠕动，似要活过来一般。 同时，古老的气息再度传来。 一时间，难以言述之感涌上了姜夜的心头，二人虽相隔无尽岁月，但指尖于此时相触。 “气血，人族之根本。”姜夜、尧同语道。 第九十八章:新气血法，令祖先蒙羞之法 “嘭——”位于眉心的烙印被激活，一股极为沉闷的巨响从精神世界传来，使得盘坐在帐篷内的姜夜背脊一紧，双眼涣散，意识内入身躯。 少顷，曾在墨堂看到过的，关于新气血之法的文字内容如复刻版,浮现在了识海，且旁边还有一副人体脉络图。 气血七境。 一境立心，二境翘关，三境千钧。 这初始的三境，凭借天神身躯修行没有瓶颈的优势，再加上吞食大量的服气之果。 所以姜夜短时间就依次破开两境，晋入了第三境的千钧。 但对于后面四境,姜夜却只是大致知晓，却并没细细了解，毕竟以往有天神状态在，他对于自身的修行并不在意。 直到发生迷失状态、阴魄觉醒、梦回部落，知晓有未知的强大存在盯上了自己，才使得姜夜突然有种想要提升实力的迫切感。 “学古法之前，得先看看新气血之法的后续四境，这样好做对照。”内空间，姜夜意识体自语道。 而后视线看向识海上，那片由记忆组成的金灿灿字体。 在“四境凌云”四个大字上。 有篇笔记。 …… ‘我族明明是神战的胜利方，是云上诸神的功臣。 ‘可即使如此，昊天却还是听信了祁海龙王和无间鬼祖等众天神的挑拨之语，将以始皇帝为首的诸位长生者调去了大桃树后的幽冥做天神，我虞国的国力就此跌落到了历史最低点。 ‘那段时间因为昊天的做法，邦内的大臣一度陷入了恐慌之中，说什么不如逃去贫瘠的东瀛洲，或者依附山鬼。’ ‘但我凌云不想做鬼下人，也不想让始皇帝回来的那天，找不到家。 ‘一定能想到办法重振国邦。 ‘得解决源头,既然我族是因为开发肉身宝藏，不依靠自然之力，且人人气血强大而被某些天神忌惮、针对。 ‘那我们就改气血法，加入五行自然。 ‘再给千钧之前的修者肉身施加枷锁，增加桎梏，减弱族人整体实力。 ‘我们须以敌示弱，争取到韬光养晦的时间。 ‘我知晓创出新气血之法是给祖先蒙羞，但此事不得不做。’ …… 再度看了一遍回忆中，新气血法创始人之一凌云的笔记。 姜夜心情沉重的看向四境的介绍。 接下来的内容比较重要，因而他开始逐字下读。 千钧之时，气血如大江，在体内奔腾，甚至能化出体外威慑弱者，但长久的战斗终是会导致气血虚浮，后继无力。 且千钧虽强，但对异兽而言，爆发力还是太弱，只有将体内气血长河首尾相连，化成血海,才勉强有与异兽相争的资格。 当气力达到十万斤,体内气血之海初步构成,此时既能确保战斗的持久性，又能供养二部十六景的体内神。 最后得亲近昊天，掌控元素之力得达到百里范围，做到以上所有，则为凌云。 “血海、二部十六景、五行掌控达到百里。”姜夜着重看了这几点。 五境，破关。 古代神兽后代，即那些异兽等，体型庞大、气力非凡，以此优势在，不修古法的人族以渺小之躯根本难以抗衡它们。 即使血海蕴藏在内，二部十六景加持在外，且又有百里五行听令，可异兽中最庞大的王种一旦冲击关卡，凌云结军阵也难以抵挡。 此时，唯有古气血法的法天象地才可抵抗，可问题是人族一旦再度修行古气血法，云上天神必会发难，以各种方法劝昊天调走国邦雪藏的长生者。 幸好这时，庆将军传下的行者一脉提出了解决之法，即将法天象地改动一番。 以气血、五行各一半，将气血肉身改成接连天地的血柱，或者巨大化的天地投影。 不过这需要更加磅礴的气血和天地五行平衡，要将凌云时的血海增强至内藏于身小千世界才行。 那是属于气血，方圆三千里的小千世界。 此举需要海量的天地精华或是气血支撑，为凌云走向破关的最难之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也不算太难。 因为三部八景二十四神打通，会开启部分身体肉身宝藏，释放出足够的内天地精华，支撑小千世界形成。 完成以上一步，之后再象征性的应付下昊天，尝试勾连方圆千里的五行之力，就正式进入了破关之境。 也是在此境，新气血之法终于有了优于古法的方面——此境能借五行腾空飞翔。 六境，无双。 虽然拥有巨大化的破关境已经能初步代替古法加强虞国的军力，可有时候威胁不仅是来自于蛮力，更是有会种种诡异术法的异族。 低等的如煞鬼，能俯身、控制血液从七窍喷出。 高等的则如地灵，以花香为妙术载体掌控阳魂将人族变成傀儡、用兽言为诡法媒介击溃阴魄使人族失去五感，甚至能改变水质，让女子不孕…… 破关法天象地于前者可以轻松对付，对后者却无可奈何，实在是地灵手段太过诡异。 对于这个问题，古代巫觋一脉流传下来的一位金丹方士找出了应对之法。 即达到破关的人族外在已经足够强大，所以气血法便不用再往外发展，而是向内。 应以内藏小千世界为基础，尝试将肉身‘分散’。 身躯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万万的小我，具体而言就是将肉身化成由许多粒子组成的血影。 一种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存在。 这样一旦体内出现异样，可以让各小我之间的区域快速隔开，从而剔除异样部分。 而这需要将阳魂阴魄短暂的置于以血海为基础的内世界，防止魂魄散开。 这绝非易事，因为自主剥离魂魄之难，需濒临死亡，走一遭地府或是幽冥之人才能稳妥施展。 否则稍一不慎便是死亡，不过经历了这一关，便可成为拥有施展分身术、化为血影，穿透物体阻挡等种种玄妙之术的无双之境。 七境，地仙。 回顾往生，自己所作所为是否偏离一境立心境时设下的心言，承受心魔拷问，心魔化解则为地仙，位同天神。 … … 一盏茶后。 识海上的文字依次消隐。 “新气血之法如此复杂……”姜夜喃喃道，而后缓了缓神，才看向旁侧，精神烙印中的古气血法。 只有寥寥几行字。 古气血法，修法天象地，十丈血肉身躯为初，搏蛮荒巨兽、斩龙凤麒麟，食用神兽之血肉，增长气血。 直至气血遮天，肉身可增大至头顶天、脚踏地为终。 人族，弱时槃瓠可欺，强时以龙凤为食。 第九十九章:肉身巨大化的后果，衣服爆了，才女惊了。 “肉身、法力效仿天地的规模，是为法天象地。”姜夜看着介绍古气血法的文字总结了一番，自语道。 少顷。 内空间。 帝尧留下的带有青铜战剑的八卦烙印、在刺目金光中旋转着飞向姜夜。 不过在此时，比烙印更先接触到姜夜意识体的，是一股如同煌煌大日靠近己身般的炙热感。 尧的话语也在炙热触及姜夜的瞬间传来：“夜，修古气血法之前，你需记住一件事。” 姜夜见状仰头看向烙印,以为有尧留下的精神体，于是问道：“什么？” 但那道声音似乎只是提前录入的，此刻并未理会姜夜，而是自顾自道： “我族虽然修行的是作为肉身宝藏的内天地，但主要是效仿外天地运转，不过这天不是昊天,地也非厚土,而是太一。 “太一是世界的根源，以后你会明白的。” 话落。 荒古的气息瞬间消失,而烙印中，青铜战剑的部分也在这个时候与姜夜的意识融为了一体。 内世界瞬间一颤，本是光明一片的地方，此时似乎因为一只未知的恐怖即将降临而开始变得极为压抑、沉闷。 下一刹。 “噗通！噗通！噗通……”一段极强的震动感从姜夜肉身的胸口位置传出。 他的心脏犹如天鼓一般，在极有韵律的跳动。 其动静之大，甚至连处于内空间的阳魂意识体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一个种族，能够延续千年而不改其根，不被外来种族所同化，即保持族群的‘纯洁性’、‘独立性’，其最重要的一点是传承不断。 就如此刻，尧的烙印引导着姜夜的气血开始偏离今法，不再流经二十四神供养他们，也不再浪费气血去亲和体内的五行。 而是朝古法前行，几道金线从腹部开始极为流畅的延伸向四肢、脊柱、头颅。 沿途经过大椎、命门、合谷、关元、百会…… 依次流入了许多黄帝时代就已经渐渐摸索出的人体经络、穴位。 最终引导体内气血运用内天地宝藏开始膨胀肉身。 “嘭——” 姜夜身上的衣服依次崩开，而后被不断壮阔的身躯撕裂成丝缕，而意识在内空间的他还不自知…… 不过他的千钧气血在天神肉身被封存后就变得极为虚浮了，所以此刻只能支撑他化出一道三丈肉身。 “刺啦——”意识从内空间破开,再度回归躯壳，不过他此刻最先听到的是一道撕帛之声。 而后，在晨曦的照耀下。 以及听到动静走出帐篷，看向此处的王婉凝桃花眼不断瞪大的怪异凝视下。 姜夜尴尬的看了看自己不着丝毫的身子和帐篷的‘残躯’。 显然，小帐篷被他的古气血巨大化给撑爆了。 少顷。 “傻愣着干嘛，快变回来穿衣服！！” … … 昨夜两个帐篷内，不止姜夜因为学习古气血法而整晚没睡，王婉凝也是因为各种事情而睡不着。 当戌时二刻，姜夜在黑暗中意识入体学习古今气血的时候。 另一边。 进入帐篷的王婉凝轻轻褪去勾头履，弯腰将出入的帐布固定好，而后跪坐在地衣上，右手一抬，指尖冒出了点点青光。 “呼——”火焰点燃了蜡烛，她从行囊中拿出了本书籍，在烛光下开始细细阅读。 “不惑草作为仙草之一，一般以天地精华为食，同时先天之气对其的吸引力也不小。 “婴儿诞生都会含着一口先天之气降世，但这个时候婴儿的身体极为虚弱,吸收了其的先天之气容易导致其夭折。 “可若是想等其长大后,身体不依靠先天之气也能维持生机,这时又会因为其接触凡间污浊，使得先天之气不断散去。 “所以作为童子的孩童，是处于体内一口气并未完全散开，吸取了先天之气又不会伤其根本，所以最受不惑草的喜爱。” 看完《灵植仙草录》的介绍，王婉凝合上书籍，思忖道：“根据牛精所说，乘黄知晓不惑草躲在了雾山，其定是用大量的童子吸引不惑草才能确定大致方位。 “可是现在不惑草遁在地下，就算有五行遁术也难以追上仙草的速度，且之前百名童子的先天之气仙草估计都它吸取了，这时得用更好的东西吸引它才行。 “到底该怎么捕获呢……” “吱……叽……嗬……” 正思索着抓草之事，可这时。 帐篷外，虫儿的鸣叫声不断传来，时不时打断王婉凝的思绪，让她有些烦躁。 于是她缓缓起身，上前打开帐门探出头来。 看向帐篷外的环境。 下午她和姜夜扎营的时候，是在雾山的一处山腰边上，围绕附近一座不知什么年代修建的凉亭来搭建的帐篷。 此刻天蒙蒙黑，再配上周围的大雾，能见度很低，比白天时要差很多，只能看清一丈距离内的部分花草，再远就看不见了。 可就是这种未知感，加上远处窸窸窣窣，似乎某种生灵在灌木中穿梭的声音，使得王婉凝心中极为不安。 “这雾山总感觉怪怪的。”在帐布中探出小脑袋的王婉凝低语道，而后缩回头又回到帐篷内的行囊旁边，拿出旧舆图看了看。 纤细的食指先是点住白山，接着开始挪移，直至雾山的位置，王婉凝看着其上写有的小字，疑惑道：“以前这座山没起雾的时候叫瓶山？” 秀眉微蹙，她思忖了片刻，从旁侧的行囊中拿出了一些物件。 其中有蓝色的小石、枯萎的花朵、几个装有橙色液体的小陶罐…… 双手捧起材料，王婉凝心道： ‘得做一个隐匿阵法，白天的时候这雾倒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可现在到了晚上，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霆之初醒，还是尽量避免战斗为好。’ 少顷。 凉亭旁。 处于右侧的小帐篷突然探出了一只穿着白色罗袜的小腿。 王婉凝的身子跟着从帐布中显现而出。 左右张望了一番，她拿着材料轻手轻脚的围绕着她和姜夜的帐篷根据某种场域布局依次放下了石头和花朵。 最后在东南角的位置滴出了橙色的药水。 做完这些，王婉凝双手相合，驾驭行者之力，使得几个物件之间的特殊气息快速流动。 “嗡……”仅仅过了三息，小石、花朵都开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且纷纷开始泯灭。 “呼——”夜风吹来，这些泯灭的物件如同砂砾般消散在了黑暗中。 一盏茶过后。 场域、材料、配上疾速流动的气流，一个透明的半球形罩子从上至下徐徐出现，盖住了下方的两个帐篷。 黑夜中。 那微弱的月光照射到罩子范围的时候，霎时间仿佛有股扭曲的场域使得折射的光线做出了某种改变。 王婉凝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小手上残留的脏东西，回到了帐篷。 …… 等她进入帐篷后，又过了半个时辰。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向凉亭围绕而来的黑影发现此地并无异样，于是数千对猩红的双眼抬起看了看月亮，而后各自爬离。 第一百章:紫气东来，乘黄将至。 在周围布置完隐匿法阵，回到小帐篷的王婉凝不知一场莫名的危机竟正好被她的警觉所化解。 此刻她只是在微弱的烛光下翻看着关于仙草的记载。 少顷。 鼓鼓的行囊被她抽出一些书籍后逐渐瘪平了下去。 “紫气东来，祥瑞之气也能吸引到不惑草。”说着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啊哈~” “明早应该去找点材料……” 漫漫长夜。 在二人各自的熬夜奋战中悄悄渡过。 … … 八月十四。 “喔，喔喔——” 卯时三刻，天色大白。 “嘭——” 在雄鸡报晓声中，山腰某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撕布和木柱倒地之声。 那是姜夜修成古气血法后,三丈的肉身不断扩大，撕裂帐篷并导致支柱倒下的声音。 在初晨潮湿的环境中，虽浓雾比之昨夜更加浓稠，但这炎夏的晨曦还是穿破了冲冲阻碍，照耀在了微微发楞的姜夜身上。 因为此刻他阳魂意识刚刚从内空间离开回到肉身，而属于阴魄管理的五感回归需要点时间，所以身体有些不适的他心思还沉浸在昨夜。 毕竟对他来说,内世界看了古今气血法的对比，加上在烙印的引导下修行古法，这段时间极为短暂，根本没想到此刻外界已经天明。 “怎么了，怎么了？”这时，听到动静的王婉凝来不及穿鞋就急匆匆的跑出。 来到动响源头，即姜夜的帐篷前……好吧这里没有帐篷，只有一地的帐布和两根直立的粗壮黄柱。 且这黄柱有点像…… 于是王婉凝视线逐渐往上，这才发现这两根黄柱是姜夜的双腿，且有些不好的画面在这时反馈进了她的脑海。 ……王婉凝见状动作凝滞了一息，而后用力的甩了甩头，提着裙裾小跑到姜夜帐篷的废墟间。 在他尴尬的视线中。 她在帐篷的废墟里弯腰扒拉了一会。 少顷，在一块木板下找到了一件碧青右衽，于是她闭着眼睛快速起身，而后将衣物甩到了姜夜的大腿：“傻愣着干嘛，快变回来穿衣服！！” 说罢，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走进帐篷，站在地衣上。 抬腿褪去沾满泥渍的罗袜，接着她双手抬起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而后揉了揉眼睛：“瞎了。” … … “为什么何将军他们用新法巨大化后，甲胄不会崩碎，而是随体型的变化而做出改变？之后得找个机会向祁校尉问问……” “咻——”心中思忖着帝流浆之夜，何庆元和曹将军施展天地投影的画面。 姜夜的肉身在这时迅速缩小，直至恢复到了正常的八尺。 “这巨大化有点废衣服。”姜夜感叹一声，在废墟中捡起了第二套碧青右衽，接着快速换上。 在穿中衣的过程中，后知后觉的他侧头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帐篷，突然面色通红。 在尴尬的氛围中穿好衣物，再低头于木柱、帐布中寻找有用之物。 一刻钟后。 “梦兰，我的东西收拾好了。”姜夜站在王婉凝的帐篷外说道。 “嗯。”里头迅速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应答声。 少顷。 穿着绛色对襟的王婉凝撩起帐布款款走出，似乎方才无事发生一般，直入真题： “霆之，我有一个办法能逼出不惑草。” “什么？”正不知该如何缓解气氛的姜夜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王婉凝斟酌一番，道：“昨晚我看了一些书籍，说不惑草喜好海量的天地精华、喜好先天之气、喜好清晨东来的紫气。 “只要有这三种宝气，定能吸引它从地下遁出。 “我思忖了一晚，觉得目前来说，天地精华是最有希望实现的。” “天地精华？”姜夜一奇：可这附近的山岳要么极为贫瘠，要么有妖王占领，短时间哪里去找天……” 说话间,面朝东方的姜夜似乎看到了什么，话语一滞，楞在了原地。 “又怎么了？”王婉凝见状伸出青葱五指在姜夜面前挥了挥：“发什么楞，刚才的事情我不在意的。” 姜夜见状一把抓住她的手，从眼前挪开，持续看着天空，道：“梦兰，紫气东来，一般是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 “哎呦。”从姜夜手中抽出小手，王婉凝疑惑的转身看向姜夜所看的方向：“紫气是祥瑞之气，要么是圣人路过，要么是至宝出现，才可能会现世……” 话未说完。 转过身子和姜夜一起面朝东方，并肩看向远处天空的王婉凝同样愣住了。 因为此刻，东方的天空，金灿灿的朝霞中，竟有一抹带有绚丽的紫色正朝着二人的方向飘来。 “这是紫气吗？”姜夜仰着脖子问道。 “这带有祥瑞之感的气息……有点像。”王婉凝同样螓首微抬，轻声回道。 但就在这时，突地。 “不对！白山就在旁边，紫气东来她肯定也能感知到。”王婉凝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紧张的跑回了帐篷：“霆之，理理东西，乘黄估计马上就来了！” 原地。 见她抓着裙摆，惊慌失措的模样，姜夜笑了笑提起自己的布袋，心中对乘黄到来倒不是特别恐惧。 毕竟在服用不惑草之前，有两次机会能无顾忌的施展天神之力，直到第三次大神所设的道种才会爆发。 将布袋背好，姜夜想了想徐徐走进了王婉凝的帐篷。 “梦兰，你这出来带这么多东西，要是有什么能‘藏日月于壶中’的宝物就好了。”上前帮王婉凝一起装书籍的姜夜随口道。 “听师父说过，蒲反有店铺卖日月壶、星空环，不过我没钱买。”王婉凝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就随口说说，这还真有？” “嗯……哎！你别墨迹了，等会乘黄来了，不惑草被她抢走了怎么办！” “好吧，先离开再说。”姜夜闻言快速拆卸帐布，叠起来放入行囊中。 少顷。 收拾完了帐篷，姜夜把布袋递给王婉凝，自己则是背起了行囊。 “走！”二人环视了一番发现没东西拉下后，快速离开了隐匿法阵。 … … 一刻钟后。 紫气已至雾山附近。 而同一时间，白山。 一身月华素衣的乘黄从妖寨中腾空飞起，而后化作一道光影，朝雾山飞来。 “不惑草，本王必须得到。” 第一百零一章:嘴巴开过光，来了两个天神? 万物皆有灵，作为吸收天地精华而长、同时又用草木精华反哺天地的药植生灵，只要其年限足够长。 就能逐渐打破身躯的先天不便。 继而或是能化出其他生灵的模样、或是能施展五行遁术来逃脱采药者的捕捉。 而仙草在这方面的能力则是更佳，其不仅能提前预知到危机离开扎根之地，更是能根据自身的天赋施展一些小神通。 对这株不惑草来说，专属于它的天赋神通是惑心。 具体而言就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药香，以此侵入周围生灵的脑海,影响它们的心智，以控尸之法让那些生灵守护自己。 此刻。 当乘黄不加掩饰的朝雾山飞来之时。 雾山山脚，一片黄土之中。 一株多条丛生，色呈赤黄的小草刚刚破土而出，就感知到了一股危机在疾速向自己靠近。 但是东来之紫气对它诱惑极大，并不想就此遁回地下。 于是它几片嫩叶轻轻一颤。 【来。】 下一刹。 “嗷呜——”嚎叫声在山上此起彼伏的响起。 俄顷,小山的浓雾里。 各个角落爬匐着，数量足有上千的狼精和狈精纷纷爬起身子，急切的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一时间整座雾山的草木都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配以大雾环境，略显阴森。 而同一时间。 刚和王婉凝离开山腰，一直保持八神开启，朝山下行去的姜夜注意到周围突然爆发的动静，来不及多想，连忙从发冠拔出簪子，并拉着旁侧的倩影躲向身前的荆棘林。 躲避的过程中，王婉凝也是反应极快，迅速引动行者之力对二人施展障眼法。 “咻——”青光一闪而逝，二人的身影逐渐消隐。 少顷。 见附近穿行而过的精怪并未丝毫停滞，直冲向山下。 姜夜舒了口气，将发簪再度插回发间，而后似听到了远处有破空声传来,于是徐徐抬眉。 在目神虚鉴生的加持下，白雾在眼前逐渐变得透明,那道疾速飞来的白影清晰映入眼眸。 “乘黄……”姜夜问道：“梦兰，幽逸之境的障眼法能骗过这类妖王吗？” 旁侧。 王婉凝正施展万物沟通之术,通过自然的视角关注着天空的白影，听他突然询问，思忖了一番回道： “之前在妖寨我对青鹿大王试过，幽逸境的障眼法只要不到大王五十丈距离内就不会被发现，不过乘黄的道行比青鹿大王要高，所以我也没什么把握。” “……好吧，等会要是被她识破术法，那接下来就有点麻烦了……”姜夜闻言轻声道。 说罢二人不再言语，而是紧紧盯着上空的身影，并随着她的挪动视线不断下移。 见乘黄从山旁的高空飞向雾山山脚，姜夜心中暗忖：‘不惑草在山脚？’ 正心中谋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倏地，持续关注乘黄动静的姜夜视线一凝。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场景。 飞至前方林中的乘黄似乎遇到些麻烦。 …… …… “知晓本王来了还不逃，看来这不惑草很缺这类神圣之气。”飞至雾山附近高空的乘黄感知到山脚的场景，轻笑一声。 而后锁定山中某处方位，疾速下降径直飞去。 不过就在她飞至山脚附近的一片树林时。 “吼——” 周围一些狼精似乎发现了这个新主人不欢迎的来客，于是在灌木中飞跃而出，扑向乘黄。 “嗯？”突发状况使得乘黄笑容一凝，迅速抬起右手动用妖力控制自然之气,呵斥道：“放肆！” “嗡——”黑色的影子从其背后延伸而出，向四面八方笼盖而去。 一时间林中小片区域似乎再度回到了黑夜，扭曲的空间力场随之降临。 下一刹。 除了乘黄所立之处。 周围十丈内。 “砰！”狼精、树干、灌木纷纷爆裂，且四散的残渣、血骨也是如同千钧铁锤脱手落地般，狠狠砸向地面。 一时间滚滚尘埃将乘黄和她周围的废墟遮掩。 少顷。 挥了挥衣袖，乘黄从浓烟中走出，金色的光圈包裹着她的躯体，浓烟、尘埃都被阻隔在外。 蹙着眉头看了眼凹陷的地面，轻松解决狼精的她并未过多停留。 而是在妖力作用下，赤足离地三寸，辨了辨方位继续飞向不惑草。 但沿途却并不顺利。 “嗷——”在不惑草的控制下。 精怪们不断袭向乘黄，那些狼精似是不惧死亡一般，瞪着猩红的双眼接连向她扑去，阻碍她的前行。 十息过后。 在精怪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下。 乘黄连不惑草的影子都还没看到，而紫气却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已经来到了雾山的上空。 见此情形。 山脚。 一直注意着姜王二人、乘黄行迹和紫气动静的不惑草微微摇曳，感叹道： 【整整五百年，人族总算有人再度重修古法，或许此人这就是庆所预言的破晓之人，祁海要是知晓此事，估计又要对虞国发难了。】 说话间，它的根系从黄土中抽了出来，而后疾速飞向空中。 感叹归感叹，紫气还是要吸的，乱世将启，此等祥瑞之气值得它冒着风险拼一把。 【只一个乘黄，威胁不大。】不惑草如是说道。 …… …… “唉，霆之，这狼精数量虽多，可对妖王来说也只是挥挥手的事情，本来我想着用天地精华诱引不惑草出来，再偷偷抓捕。 “但紫气出世，她来的太快了。”王婉凝看着乘黄消失在可控草木的视线范围外后有些担忧。 姜夜闻言也有点犹豫。 若是不知道龙女在此，那他早就化身雷公上了。 但问题就在于龙位同天神，而当初杀鬼母的时候，他是全盛状态，而此刻他的天神肉身被尧用特殊手段封住了。 不仅无气血瓶颈、光吃服气之果就能增加气力的优势没了，估计连极境气血的恢复能力和强大的稳固性也都消失了。 在此状态下，他光明正大的拿走不惑草，龙女若是因此和他动手。 光有神力没有相匹配的躯体…… 而且经历的多了，他也是逐渐知晓，地仙天神虽处于一个大级别，但也是分层次的。 云落山那两个地仙若是对付鬼母时出了全力没有藏拙，那估计两个地仙都是最弱层次的天神级别。 之后第二档，就是鬼母这种，可挡住云上单个天神。 三挡则是天神夜这种，用大神通就能瞬杀鬼母。 至于再之后的层次划分，他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尧和神农氏这种，是属于抬指就能碾死天神夜的未知级别。 也不知龙女是几档？ 想到此处，姜夜也是皱着眉头回道：“等机会吧，那些对不惑草也有想法的生灵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 两股极强的波动从远方飞来。 而这种波动，姜夜极为熟悉。 天神级别。 102:第三位天神级别的生灵 “怎么了？”注意到姜夜眉头紧皱，王婉凝关切道。 听到询问，姜夜收回思绪：“梦兰，你说要是有人当着龙族的面，拿了一样她也志在必得的宝贝，然后逃跑，那这人会被追杀吗？” “……”王婉凝瞬间明白其意,于是回道：“你背后有大虞，人族不弱。” 姜夜摇摇头：“可是山鬼之患已经让大虞疲惫不堪了，若是再加个龙族…… “我只是一个巡游使，得到不惑草对国邦并无大益，最关键的是我明面上对大虞没做出过什么大贡献，蒲反的大臣怎么可能会因为我去得罪龙族。” 王婉凝闻言思忖了一番，道：“这个,我读史书的时候看到过,人族本来就和龙族有旧怨呀，说不定……” “人族结仇的是祁海龙族，而这次来大虞的是莹海龙族。” “……”王婉凝闻言沉默了，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姜夜。 “不过不惑草作为仙草，定是有些手段的，得先观望一番，找机会夺下来，然后跑。”姜夜看着天空又道。 而后拔出发髻，心念一动。 下一瞬。 他的双眸化作了两团银光，蓝色的电流覆盖全身，噼啪作响。 “梦兰，等会一旦爆发战斗，或许波及面积会有点广，你还是先离开此地，去桐离县的驿站等我。” 看着姜夜周身突然传出一股恐怖的气息，王婉凝心中一惊，但想了想还是说道： “霆之,自从经历了妖精客栈和蛤蟆精的战斗,我回去后修行了许多关乎搏斗的术法，我留着可以帮你。” “不行。”姜夜闻言摇摇头，身躯逐渐化作光影消失在了原地。 【等会是天神之间的搏斗。】 …… …… 当乘黄始终不施展属于妖王的大神通，而是不断以小术控制重力深陷于精怪的浪潮时。 不惑草化作了一只大鸟，飞向了停滞在雾山上空的紫气。 此刻，逐渐靠近天空那抹绚丽的色彩，它有些激动。 于是用力拍击翅膀，疾速升空。 千丈……九百八十丈…… 然而仅飞行了约二十丈的距离。 异变突显。 “呼——”高天莫名开始垂落大风。 一股自上而下的势，压在了它的背上，极大减缓了它的速度。 且雾山的空气不知受到什么影响，变得极度潮湿，这使得山上的雾气瞬间凝成了雨水，从空滴落。 【有种不祥之兆……附近有其他地仙？】不惑草见状飞行一缓，有些惊疑不定。 但就在这个时候。 “簌——” 天边再度出现怪异之景。 旁侧上千丈的巨岳白山，前几日本来莫名其妙产生的大雾竟在此时开始挪移，朝雾山疾速蔓延。 似要将雾山及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其速度之快，只是一息时间。 不惑草都还来不及做出什么打算，那大雾就已经覆盖了雾山。 霎时间。 一股无形伟力的控制下，白雾所至之处,水行变得极度活跃,再加上周围的空气在之前莫名变得潮湿。 于是。 “哗啦啦——”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滴答……滴答。”有部分雨水朝着雾山斜落而下。 冲刷着地面的血水。 敲打着凹陷的地面。 同时也滴落在了乘黄的长发。 “散。”见天降大雨，低头站在山脚的乘黄抬起白皙的右臂，驱散了周身的雨水，而后徐徐抬头，看向大雾，轻柔道：“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说完她紧紧盯着白茫茫的天空，似乎在等大雾中的某位生灵回复。 少顷。 一道软糯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姐姐你顾忌太多，不惑草又狡诈无比，为防止意外，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言罢。 山上不断下落的雨水迅速形成了一只大手，朝着正在开溜的不惑草抓去。 而大手前行的方向。 那只振翅逃跑的大鸟注意到了前来擒拿它的神通，大惊道： 【哪里来的龙族，这是大虞境内！我是虞国的草，你不怕除妖司派地仙来抓你吗？】 可惜，即使搬出大虞，迷雾中的生灵也并未搭理它，而是操纵水行加快了速度。 “咻——”眼看着大手就要禁锢住不惑草。 云层中。 一直看戏的姜夜却还抱着手臂，没有任何想要半路劫走不惑草的倾向。 因为方才看大雾袭来的时候姜夜就快速思量过了，权衡一番他觉得现在不应该暴露自身。 一是因为还有一位天神即将到来，他不想做那捕蝉的螳螂。 二是不惑草真的会这么弱吗？ 若仙草这么轻松就能捕获，吸引它现身就能抓住，那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野生的仙草了。 果然，正这么想着。 下方突变的场景更是向姜夜说明，凡是和仙搭边的事或物，都不能小觑。 此刻，姜夜皱着眉头低头俯瞰着。 在天神法力的加持下，他清晰的看见： 山脚，方才不惑草潜藏的黄土之间，竟然再度破出了一道身影。 一股腐朽、可怖的气息随身影爬出土的瞬间爆发开来。 而姜夜也逐渐看清了此獠的模样。 长发、浑身污垢、青面獠牙、指甲黑而长。 ……僵尸，确切的说，是封存了千年又再度复活的古尸。 而这类尸体，一般对外喜欢自称为——地仙。 …… …… “嘭——”地仙猛地踏地，直径百丈的地面瞬间崩塌。 他高高冲起，飞向不惑草，墨黑的眼球则是看向云雾，吼道：“龙，滚！！” 半息过后。 僵硬的拳头打爆了水行凝聚而成的巨手，将不惑草化成的大鸟揽入怀中，地仙狠狠瞪了眼姜夜的方向：“你也是，有欲念的人，也给我滚！” 大骂一句后，他身子犹如大山加身，疾速下坠向地面遁去。 但在场三方每一个都是抓不惑草而来，岂会眼睁睁看着他逃离。 于是同一时间。 一朵乌云内。 姜夜右手一攥，暗中准备施展雷柱轰击。 大雾中。 一条黑龙飞出云雾，蜿蜒着俯冲向下，龙爪抓向了那道即将遁地的身影。 而最后一方。 地面的乘黄，则是眉头紧蹙看着地仙，莫名有些生气，于是全力施法。 “嘭——” 令姜夜想不到的，第三股天神级别的气息出现了。 来自乘黄。 【看来当初我探查雾山的时候，是它遮盖了你的气息。】 同一时间。 雾山中。 之前感知到的那除了龙女外的另一位天神，也悄悄而至。 103:古尸——阴阳家，以凡俗之力对抗长生者。 雾山，原名瓶山。 是人族部落时代，住在景霞山脉的一位古生灵为了再活一世而特意择地布置的转生之所。 不过千年前他找到这处阴阳调和、可沟通大桃树和地府的小山时。 附近的巨岳——古白山，还没有乘黄这类道行高深、且正在渡三灾的妖王居住。 所以古生灵在临终下葬之前，并未多加布置特别复杂的阵法改善小山场域保护自身，怕弄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闹剧。 其只是在山下的古黄土用阴阳术制作了一个特殊‘沙漏’。 因雾山地下接连幽冥、地府的特殊性，此沙漏会在他即将复生、接引魂魄的时候受到阴阳刺激而质变,继而令古尸的身躯散发出某种气体。 传播开后能吸引来附近道行高深的灵植宝药，使它们扎根在此为他护法，同时灵植们也会在古尸体内播下自己的种子。 一定程度上，二者之间就如大自然中，鳄鱼和牙签鸟的关系一样，是互惠共生的。 …… 时间回至地仙大山加身，欲要逃遁的时刻。 即使下葬前曾做过诸多设想,知晓复生后再度见到的场景肯定会很奇妙。 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抱住不惑草，在空中施展遁术的地仙有些舌桥不下。 之前，竟是一株不惑草在守护他！ 而更让他惊异的是，此时居然有多位长生者来到此地，欲抓捕不惑草。 【完了，还以为只有乘黄，可没想到这附近居然躲了这么多狠角色，我命休矣……】 这时，注意到又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雾山隐现，化作大鸟的不惑草绝望的说道。 “仙草莫慌。”听到怀中传来的声音，地仙低头摸了摸它的额顶，沉声道： “之前我接引魂魄时，是你助我躲过了乘黄的搜寻，让我得以复生，现在长生者降临要对你不利，那就该由我来守护你了。” 话落，不等仙草回复。 地仙又迅速看向下方静立等待他落地的乘黄，想到了自己曾经差点就被来雾山探查的她练成尸魁，此刻不禁有些后怕,于是怒意爆发： “小小乘黄,在我那个年代，你族连长生之道都还没学明白，没想到现在都敢觊觎仙草了！” 说罢。 就在即将落地的那刹。 地仙墨青的左手用力一攥。 “呼——”天地间突现显现了黑白两股气流，在阴阳术的控制下，旋转着朝他的拳间汇聚。 且气流聚集的速度极快，未过半息，二气就在离其手背二寸的位置形成了一副直径五丈的黑白双鱼图。 圆，目前生灵绝无可能画出、但又实际存在的图形。 以此为外轮廓，又在内部中分位，不差分毫的添置了一条圆润的阴阳二仪线。 再在左右各填入阴阳，使二气于双鱼图中反复交融、分割，最终形成了这个太极状的术法。 玄妙、精美、杀意横生！ 阴阳术——霜鬟。 “死！！”离乘黄最后三尺的距离，地仙大吼着抬起右臂，手背上的太极图被高高抡起，而后借势劈向乘黄。 同一时间，山脚。 【缓。】 默默观察地仙的白影看到即将轰击而至的阴阳术，并未有过多的情绪表现,她只是神色寡淡的抬起了右手，修长的五指对准地仙缓缓张开。 千钧一刹。 “嘭——” 黑色的潮水从她背上炸裂、涌出,如同无视距离一般，瞬息笼罩了地仙。 紧接着一股扭曲力场就此出现，裹住了地仙的全身所有区域，他的身形瞬间攥在了空中，难以动弹。 见神通奏效，乘黄眼眸微敛，看着天空继续道： 【我暴露妖仙之威，阴火很快就会找到我，之后若是没有妹妹的龙鳞，我将于此身死道消。】 【姐姐放心，古尸没有走完最后一步，对付他轻而易举。】见地仙被禁锢，其身后紧追不舍的十丈黑龙快速回道。 而此刻二者旁若无人般的话语，再一次激怒了被固定在半空的地仙。 于是他拼着肉身大损，强行使阴阳二气从颅顶直出，他大呵道：“长生者又如何？一样是天的傀儡！” 心念引动下，两道气体呈螺旋状交叠于空。 下一瞬。 “咔啦！！”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如同一面无形的镜子倏然裂开了一般。 扭曲力场也因此出现了间隙。 地仙随之浑身一轻，于是他乘势又打出一拳，太极图随之疯狂旋转，切割了扭曲力场。 “砰！”在他的奋力一击下，黑色的潮水如同一朵烟花，于空爆裂。 一时间低空似下起了黑雨。 不过见到自己破开了准长生者的神通，地仙面容却并未浮现喜色，而是焦急的要上前攻击。 只求能破开她的防御。 “疾。”墨黑的眼球转换成了道印，借助天地加持，仅半息时间他就挪移至了乘黄的身后。 墨青的拳头一拉一推，回旋着打在了她的脊背。 那是乘黄之角，此族最大的弱点。 “嘭——”此刻，拳背交接。 一时间山风呼啸、尘糜翻滚。 剧烈的劲风一圈圈的荡开，冲断了树林中层层叠叠的树干，爆裂了山石、鸟兽，以及周围百丈一切凸起地面之物。 在浓烟中一击得手，地仙立刻单手结印，欲就此离去。 可是不知为何，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于此时却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僵硬之感传遍全身，令地仙有些茫然。 【快逃啊，那黑龙马上追来了……】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在他怀中的不惑草提醒道。 但就在它说出黑龙两字的时候，浑身战栗的地仙额间竟流出了一些冷汗。 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施展不出遁术……”地仙抬起了颤抖的右手。 而就在这时。 在烟尘、黑水、雾水的交织下，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徐徐传来。 少顷，“轰——”向天的扭曲力场驱散了一切遮挡视线之物。 【神与仙的世界或许如你所说，非常糟糕、没有自由、是个傀儡，但至少神仙能支配自己的死亡走向。】 乘黄走到地仙的身后，轻声道。 “莎莎……莎莎……”话落，又是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 发梳凌虚髻，身着黛紫圆领，外罩黑莎的陌生女子与乘黄并肩而立，面色清冷：【你只差最后一步就将有与我等交谈的资格，可惜。】 言罢，在僵直、难以动弹的地仙怀中，龙女抓住了不惑草变成的大鸟，对其道： 【仙草，只是摘采你的叶片应该不会害到你的性命，随我去蓬莱洲吧。】 【你！】 仙草闻言刚要反抗，两股恐怖的气势却突然爆发。 “你要叶子早说嘛，快，现在就拔……还去什么蓬莱洲~”不惑草谄媚道。 龙女见此莞尔一笑：【其实不是我要仙草，是不死民的国主……】 “不死国国主？我倒公主为何会突然来到景霞山脉寻找不惑草，原来是想和不死国换甘木之果。”这时，一道清爽的声音突然传来。 乘黄和龙女闻言皆是一惊，转身看向身后那道突然出现的人影。 一个面容俊朗的碧衣青年。 104:姜夜:大家都认识我?神战。 “平宁，你居然敢跟踪我？”等看清了那位青年的模样，一股寒意瞬息从龙女身上涌出。 而其对面，听公主责问，平宁大袖一挥，双手负于身后，笑着缓缓道： “公主此言差矣,平某并非对您有图谋不轨之心，而是奉二太子的旨意前来保护您，毕竟此地是虞人的地盘，万一公主在此出了什么意外，大王会伤心的。” 待其说完。 “太子旨意？”龙女闻言也是面容浅笑：“呵呵，父王一没出征,二没罢朝……王兄居然就敢下旨了？” 说到这她话语顿了顿，而后右手指着平宁大声道：“父王尚在！王兄竟敢如此僭越！下旨令你保护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见龙女勃然大怒，平宁慌忙双手探前、高高抬起，害怕道：“嘘，公主有些话可千万不能乱说，那两个字……说了要杀头的。” “你……”龙女秀眉紧蹙，正欲再说些什么，这时，一直沉默的乘黄却看向平宁突然开口：“平宁？此地不欢迎你。” “嗯？”见第三者开口，于是平宁循声看向说话之人，发现是乘黄后抱着手臂啧啧称奇： “差点忘了，还有一只乘黄，啧，天资倒是不错，仅仅两千年的道行就开始渡三灾了。” 将此刻没人注意到的不知为何、颜色逐渐暗淡的不惑草收入手环，龙女骂道：“知道还不滚，即使你略胜我一筹，但我与卓姐姐联手，足以将你留在此地。” “唔……公主所言极是，此地要是只有我一龙,那我此刻还真就得退走…… “但可惜云上还有一位雷神,说不定和莹海有些关系呢。”平宁说着指了指天上，咧嘴一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同一时间，乌云中。 ‘怎么又扯上我了？’正抱臂看戏的姜夜见那本体为赤龙的龙族指向自己，心中一叹：‘没有隐匿的神通还是不行，得想办法去学一个变幻之术。’ 不过眼下既然自己暴露了，那再躲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 控制着天地之间的雷。 “轰隆隆——” 一道直径三丈的光柱砸在了三人东侧十丈的区域，炙热的温度将那片黄土瞬间烧成了熔岩。 少顷。 带着龙首面具，体表被霆霓包裹的姜夜从雷柱中跳出，落在逐渐凝固的岩土之上，道： “我并不想插手莹海之事，但若谁想把我硬卷进来，我必……” 不过此刻其余三者似乎都没心思去听他具体讲了什么。 而是同时打断姜夜的作威。 “天神夜？”龙女和平宁异口同声，大惊道。 只有乘黄神色还算平静：“宝善雷神？” “……” 发现自己才一照面就被勘破了身份，于是姜夜左右看了看两方势力，轻轻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你们认识我？” 见他一脸茫然，三者面色各有不同。 其中情绪波动最大的平宁。 他似乎有些惊疑不定，但感知了一番姜夜的气息,虽然比以前弱了许多可烙印还在，不像别人假扮，于是他皱着眉头心中快速思忖： ‘方才隔得太远，只知晓有位雷神，可没想到居然是天神夜，不认得我们……他现在是失忆？还是在和我们装？’ ‘天神夜向来直来直往……看来是失忆了。’想到这他面露笑容： “天神夜你开什么玩笑？我是莹海二太子的门客啊，你和我可是同僚，上次斩凤之事，二太子可是赏赐了你不少宝贝，羡慕死我……” 话未说完。 “满嘴谎言！天神夜和莹海何时有过接触？”龙女直接呵斥道，而后拳头捏紧：“倒是你，以下犯上，意图谋反……” 【王兄也护不住你！】 言罢。 “嘭——”她披着的黑纱和她的身躯一样，在不断变形、扩大。 仅仅三息便化作了巨龙翱翔于空。 而这直接导致最后几束从乌云之间透过的光线就此被彻底遮挡住了。 一时间。 黑龙之躯、遮天蔽日； 万丈之身、沛然莫御。 世间之景因龙女显露真身而变得漆黑无比。 …… 雾山山脚。 姜夜此刻终于知晓了当初那位壮士黎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场景。 ‘黎的法天象地，该是多么庞大……’姜夜心中自语道。 不过这时候在场的三者显然没有给他营造出一个可以安静思考的环境。 先是龙女肉身化作万丈黑龙，直接遮盖了景霞南部小部分的天空。 甚至七十里外的剑南都能看到此方天空的巨龙。 且其散发出的雄厚神力，也使得下方的精怪纷纷匍匐，如同见到了王。 而后乘黄见即将开打，于是屈指一弹，把地仙送到了数百里外，一道声音也跟着传了过去。 【我从不需尸魁为我护身，当初寻你只是想让精怪散去，修行不易，好自为之。】 而后她也化出了妖身，月华素衣逐渐撑起…… 少顷，白山旁边又多了一座数千丈的大山。 直到姜夜仰头凝视看去，才发现那座“大山”其实是只背生双角的白狐。 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因为二者化出真身后，便迅速了施展神通，对平宁攻来。 姜夜就在其旁十丈，神通波及甚广，唯恐殃及鱼池，于是银光一闪，他欲飞至高空。 但就在这时，有道身影比他还快，提前一步飞起——赤龙平宁。 且平宁的身躯在飞行过程中逐渐变得扭曲、扩张。 可还没等他化出本体，乘黄和龙女的神通已经降临。 一片周围空间扭曲、直径千丈的黑球。 和一座寒气凛洌、雾气围绕的五千丈高的冰山。 乘黄神通——天象。 龙女神通——秋壶。 平宁听到动静抬头仰望，眼看着两个庞然大物从天而落，且挪移方式都极为诡异。 天象就像是在两个空间来回穿梭一样，时隐时现。 而秋壶则是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化整为零，变成了许多小冰山，朝平宁挤压而来，似要将他冰封在内。 眼看两个大神通接连而至，而关宁连本体都还没变换出。 一息过后。 “嘭！！！”仅仅两次消现，天象已经束缚住了关宁已经化出百丈赤龙的身躯。 而秋壶紧随其后，在重力场域下变得极为牢固，寒气弥漫间，将关宁冰封在最中心的位置，似要冻住他的灵魂。 105:阴火降临乘黄，姜夜偷偷抓草。 “咚——” 在龙女使用水行精准的操纵下，数千座小冰山裹挟着剧烈的风，轰然合为了一体。 同时，一股白雾状的刺骨奇寒在五千丈的冰山再度聚合时于冰体外飘出，使得雾山上空如同凛冬来临。 “咔嚓……咔……”原本斜落于此的倾盆大雨受到影响纷纷凝聚成了冰雹，在附近扭曲力场的影响下，密集的冰雹如群星陨落、砸向了下方雾山的一切。 树木、泥地首当其冲,如雨打梨花，一时间啪叽、咔嚓声不绝于耳。 …… 当秋壶在天象的配合下禁锢住平宁后。 白山山巅，一块奇石顶部。 “嘭——”一道纤细的光柱从天而降。 但似乎是术法主人不愿破坏地形，所以放出神力极为微弱的缘故。 此刻光柱底部在和大石的接触中并没有发生强势摧毁的现象，而是在石头表面疾速反射，使得散发而出的雷粒子不断消逝在了空气当中。 而作为光柱中最为耀眼的柱身，则是停留了足足一息的时间才向内收束、散去。 少顷。 身躯在光柱消失之地逐渐隐现的姜夜大袖一挥,负手看向雾山上空的战场。 这时三位长生者的厮杀才刚刚开始，不过姜夜此时最关心的不是孰胜孰败,而是龙女的神通强弱。 【无愧龙族之名，此女神通的影响范围，竟然比我之前解决清屏尸祸时还要广。】细心感知了一番，姜夜缓缓赞道。 此刻，他的面色虽是寡淡至极，但说出的话语却又有股惊讶之意。 因为方才二女爆发的时候，雾山附近幸存生灵看到的画面，和他看到的，完全是两种结果。 …毕竟是龙王之女，虽不能确定是其第几阶梯的天神，但粗略估计，比鬼母强。 因为此刻她施展出的大神通——秋壶波及之处，竟以冰山为中心，把方圆万丈距离内的湖泊、江河统统冻住了。 甚至就连冰川旁上下漂浮的尘埃都无法避免，被凝固在半空难动丝毫。 秋壶，顾名思义： 在炎炎夏日步入尾声，即将迎来落英缤纷的时候，神通直接将秋天装进了壶中,让世间生灵直接感受冬的凛冽。 少顷。 将平宁镇封在神通秋壶之内后。 似乎一切都在此刻尘埃落定。 至少龙女和乘黄是这么想的。 因为此时秋壶为实体，压制平宁的身躯，天象为虚幻，重力向内挤压，禁锢平宁的同时又增幅了冰山的厚实。 在两种大神通的交叠之下，没化出本体增幅神力的平宁能够逃出的几率不到三成。 而平宁心中对这一点也是极为清楚。 毕竟他和龙女都是天神第二阶梯的水准，虽说他对上龙女可能会稍占上风，但差距并不彻底，再加上此地有位攻伐手段接近第二阶梯的乘黄相助，此战他是必败无疑。 但知晓自身结果的他此时却丝毫不慌，甚至还有闲情动用心念对姜夜蛊惑： 【夜天神，你在此潜伏许久，想必，是因为不惑草吧……】 【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吧，不惑草被公主收入法宝了。】 【且她用这个仙草是要换甘木之果为一位尊者延寿，她是不可能会和你交换的，所以你想要仙草就只能靠抢。】 【此刻对你来说，只有和我联手才有夺草的可能。】 【当然了，现在属于龙族内事，你现在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没人会追责，不过等我败退于此逃回莹海的时候，以你现在的气息波动，面对公主和乘黄，不惑草你是别想……】 【被镇封了，还不老实！】就在这时，蜿蜒于空的黑龙注意到了平宁对姜夜的心念，于是大声呵斥道，生怕天神夜这个‘直愣子’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去。 于是本打算积蓄一波天地之力再释放的第二个大神通就此炸裂。 “啾——”一只千丈冰凤从曹江破冰而出，勾连着附近场域的阴气，向着空中被镇封的平宁轰去。 这是专门打人魂魄，连通了幽冥和地府的阴仪神通——咀凤。 而另一边，和白山一般大的乘黄也是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要配合龙女一击杀死平宁。 但就在她施展倍数更高的扭曲力场时。 “呼啦——”一团幽蓝的火焰在空中绽放。 如一朵青莲，旋转着开放了它的花瓣，阴森之感瞬间充斥于天地。 见到此地异样，正要施法的乘黄心中一惊，施展出的神通就此散去，她看着青莲喃喃道：【来的这么快……】 不过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 “呼——”十朵、百朵……数千万朵青莲，围绕着乘黄不断旋转起舞，它们似乎在实施着某项古老的仪式。 生灵永生，有违天理，不是自然之道。 阴火，代天握剑，替地执法，斩向一切违逆上天的生灵。 …… …… 当乘黄的三灾突然来临，使得雾山之战出现转折的时候。 立于白山之巅一直在看戏的姜夜假身被一道突然刮来的大风给吹散了形体。 而他的真身，则是正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峡谷中，牢牢追着一具地遁的古尸。 此刻。 “这位长生者，你追着我干什么？我就只是一具还没复活完全的尸体啊！” 注意到一股恐怖的神念向自己覆盖而来，尝试几次挣脱无果后，于是地仙边施展遁术，边对着姜夜求饶道。 而天空中接收到它的心念。 姜夜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真身，道：【能在景霞山脉居住多年，不被人擒走，你确实是有些手段的。】 “是啊，我有不惑草帮衬，当年能够躲避乘黄的探查，却是挺意外的……”地仙闻言对着姜夜转移话题，似乎在暗示他回战场抓不惑草。 【你的速度，再加上换身之法，平常就靠着这两个仙术逃跑的吧？】 “我真不是……” 【不用狡辩，方才龙女将不惑草收回法宝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作为仙草，怎么可能会短时间内就失去灵性，从而外表大变。 【且地仙初始时给我的印象是忠义之人，而你却在被乘黄扔出战场后就选择顺势逃离，并未回去想办法救援仙草，只能说你演的太假。】 说罢。 他的雷遁已经追上了不惑草的土遁。 【缚。】 一道雷网直接将整片地皮掀翻、包裹。 而此时化作兔子的不惑草，就在其中。 106:仙草到手直接咬 脚踏蓝银交织的雷云，姜夜看着在雷网中不断挣扎的不惑草，迅速探出右手虚空握向了大网。 不过与手上的果决相反，此刻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因为关于神力化出的雷网能否彻底缚住仙草，他心中是没底的。 毕竟对于自然雷霆的理解和认知，他只停留于那强大的破坏力以及畅快的杀戮体验。 而关于更深层次的,阴阳循环： 如某种拥有毁灭性质的雷霆划过云层时，在极度巧合的情况下，雷霆边缘、带有特殊粒子的炙热温度会引发天地精华中的某种气体发生本源改变。 而这时若是天空在下雨，那么雨水就会作为传播媒介将高空异变的源头送入地面，这会间接导致土壤在雷雨过后变得极为肥沃，从而极大的滋补了周围的灵植,使得惊雷之地生机频发。 这种破败中走出勃勃生机的深层次道理,姜夜没体验过生死，并未理解。 且因为层次不够,经验不足，他也无法施展‘细致入微’，即达到驾驭雷霆做出微观结构实体化、聚而不散的层次。 可即便如此，能力、眼界都不够的他，方才五指张开，蓝色的光华分化出万千霆霓向地面弹射而出时。 那如丝如缕、纵横穿梭的雷线却还是交织的得心应手，就恍如呼吸、眨眼般轻松自如，是一种肉身对神力的反应、超前于精神意识下达命令而动作的外在表现。 因为这是属于天神夜的阴魄在辅助。 阳魂，控制主观意识；阴魄，处理五感情绪。 在天神状态的超负荷运转下，姜夜的阳神并不足以将天神之力爆发到极致，所以沉睡中的阴神下意识的调和了肉身，完成了对不惑草的捕猎。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夜的束缚神通已经彻底完成。 “天神饶命，千万别吃我，自己人，我突然记起来了,您就是当初不顾昊天禁令、亲自下云拿锤子杀往东海和地府的那位吧,说起来我那时还曾为您指过路呢……” 在雷霆大网的逐渐收缩下，不惑草藏在土块中反复挣动着想要逃脱，但那噼啪作响的雷霆却是让它有些恐惧。 ‘杀往东海？’姜夜闻言瞬间有了兴致，听此草所言，似乎知道天神夜死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但即使心中对此很感兴趣，可他这时却在克制着自己的神情，不敢有过多的疑惑流露。 因为目前知晓他特殊情况的，只有云上某些大神和两位祖先。 其余和天神夜认识的生灵根据不同的信息来源，还不知道他已复活、或是不知他已死亡。 在这种不确定敌人、亲友势力各占几何的情况下，茫然接收天神夜的人脉交际圈，等于送死。 而他刚刚下意识的疑惑已经给莹海二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里，低头看向不惑草，发现它还在雷网中不断谄媚拍马屁试探自己，于是姜夜回忆了一下那日天神夜对他的神态语气。 【为我指过路？就算和仙搭边，你这仙草也是最低等的那类，你要清楚，你只不过是砧板上等待死亡的鱼肉,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个主人套近乎？】 姜夜狞笑道,而后在不惑草惊恐的神色中,一把从雷网中将它抓住。 夜长梦多之事,傻子才干。 仙草到手就应该直接咬，不能给他人反转的机会。 于是感知到旁边无人，姜夜直接将仙草送入嘴边用力咬下了几片嫩叶。 气氛凝固了半息，而后…… “啊啊啊！！别吃我，疼疼疼……”不惑草的根系不断扭动着抗议。 不过对于他的哀嚎，姜夜自是没有理会。 而是“嘎嘣”一声，继续用力咀嚼着叶片。 霎时间，带有浓郁天地精华和某些神异物质的嫩汁在口腔内爆溅开来。 【甜甜的味道……】 少顷，感受着从味蕾传达入脑的信息，姜夜“咕噜”咽下了被嚼碎的叶片，而后用发簪变出一捆细绳，捆住软趴趴的不惑草放入怀中。 接着施展遁术疾速远离战场。 毕竟宝贝已经到手，那么接下来此地就再无留存的必要了。 ‘也不知仙草的功效能保持多久，还是带在身上比较稳妥，之后若是云上大神对我引发道种，随手就能咬一口…… ‘接下来得赶紧找到梦兰，是时候该离开景霞山脉了。’在神力作用下，极为祥和的姜夜如此想道。 接着加快遁术，想要快速到桐离。 可惜。 仅仅半盏茶的时间，他就被迫在雷霆中停下了飞遁。 因为此刻在他前方，有两道身影正迎面向他疾速靠近。 俄顷。 一位胸襟大开、肌肉块块隆起的白胡老头带着滔天气血横置虚空。 而他身侧的一只赤顶仙鹤上。 另一位身着黑袍，拿着羽扇扇风的清瘦老者看清姜夜后，笑道：“许久未见。” “小天神。” …… …… 【哈哈，三灾临身，还敢随意出手，真是不怕死。】 看着那数千万朵青莲朝着乘黄真身袭去，冰块中的平宁恣意大笑着，就连龙女的大神通透过冰山朝他击来时都没露出害怕之意。 因为乘黄对他施加的扭曲力场已经散掉了，而光龙女施展的秋壶，困不住他。 一息过后，等平宁对乘黄嘲讽完，咀凤已经携带着浓郁至极的阴气飞至了他的身前。 神通之强，使他的魂魄都开始战栗。 三寸……一寸！ 就在这千钧刹之间。 “咔嚓——” 镇封他身躯的冰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而后并无停滞的轰然炸开。 平宁就此破封而出，使咀凤神通打了个空，继续下飞轰击在了雾山的地面。 少顷，组成冰封的阴气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被一抔黄土吸收，全部回归了幽冥和地府。 …… 天顶。 盘旋在空的龙女见自己的第二道神通又未奏效，碧蓝的眼眸内光晕流转，快速运转起了神力，想要继续施展第三道神通。 可这次她连神通的起手式都没做出，就听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公主，还不去救一下你的卓姐姐？阴火加身，她快死了呦。】平宁轻笑道，而后身躯极度膨胀。 “嘭——”又一条万丈巨龙蜿蜒着盘在了景霞上空。 且平宁似乎有益戏弄龙女，不仅身躯尺寸和龙女相仿，就连姿态都和她一致。 一左一右、一红一黑，两股遮天之威，带给下方生灵极大的压迫感。 甚至将一些胆小的妖精吓得晕了过去。 就如某只牛精，已经口吐白沫在接受笔童的妖工呼吸了。 107:平宁的苦难差事，大虞三大长生者联袂而至。 天空。 正欲继续攻伐平宁，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他阴恻恻的提示。 【卓姐姐？】龙女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碧蓝虹膜内波浪模样的光晕随之微微晃了晃。 方才她为了全力应对平宁，心神一直紧跟着神通咀凤在前行，准备用阴仪神通一举诛灭掉平宁的阳魂。 所以对下方的‘盟友’乘黄并未过多关注，想来对方是妖仙，她也是极为放心的,但直到此刻受到平宁的提醒，她才瞬间想了起来。 乘黄之前是因为古尸地仙容易对付，想着早点获得龙鳞才施展的妖仙之威，可现在的战斗因为换了对象导致过程无限延长了。 天地法则已经锁定一个生灵无需多久。 换而言之，阴火已至。 想到这龙女庞大的身躯迅速螺旋状抬升转变角度，接着摆动龙首看向了白山旁新出现的那座‘巨岳’。 然而迅速一撇后。 她发现此刻白山附近并无巨岳,也无山丘、更无乘黄化身的那只足有数千丈、背生二角的白狐。 而是在空隙凹陷之地留着满地残渣，崩碎的山体、堆积如山的冰块、寒雾、被方才两神通波及到的神灵血骨…… 种种破败之物应有尽有，唯独没有乘黄。 少顷。 粗略一扫并无目标后的龙女心中一紧,连忙释放出神念朝着附近扩散开。 幸好她对于魂魄的修行层次极高，所以仅仅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就找到了乘黄的位置所在。 在神念的感知中，乘黄此刻位于在白山鞍部的一片冰封丛林中，正化成原来月华素衣的清冷模样跪坐在地。 而她周围，密密麻麻、几乎将她体表笼罩的，似乎就是妖仙三灾中的阴火。 【神念竟然感知不到阴火！】碧蓝的虹膜微微扩张，龙女惊异过后未作思量，直接蜿蜒着身躯迅速下沉向乘黄飞去。 不料前行之路却是被赤龙拦住。 【平宁，我只说一遍，让开！】龙女逐渐开始动怒，对平宁厉声道。 霎时间，天空垂落的冰雹变得更加密集了，在二者有如神铁般的鳞片上噼啪作响，恰似凡人战争开始前的擂鼓助威。 龙女下方。 感受到公主的怒意，赤龙的身躯在附近几个构成场域的节点依次流过，而后开口道： 【公主，作为门客,保护二太子及您都是臣下的职责所在，而此刻臣根据形势判断，认为下方之所会对公主不利。】 【毕竟公主一旦接近乘黄这个正在受阴火侵蚀的外族，不管之后是否为她拔出心鳞，对公主的肉身都是大损，所以臣这时必须冒死站出，保护公主免受……】 【你废话是真多！】龙女呵斥着打断，接着不再多说，而是将趁他狡辩的时候积蓄好的第三道神通打出。 心念微动间。 借用水行、木行的双重交织，龙女唤出了一道直通天地的卷风。 且这道龙卷甫一现世，就迅速清理了下方的冰体和残渣，使得龙卷进一步产生扩大。 附近本就狼藉的地面再度受到严重打击。 俄顷。 冰蓝色的旋涡在空中起舞，欲要卷走人世间一切污浊。 神通——潋朔。 …… 看着针对自己的第三道神通打来。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换了其他人面对这种境地，怕是早就暴起反抗了。 可作为龙族成员，自诩非凡、心态高傲的平宁却还是没有丝毫施展神通反击的迹象。 哪怕他爆发后可以压制龙女，强行夺走不惑草，完成此次出行的任务。 但这样动用暴力，后果非他所能承受。 毕竟态度阴阳只会引来公主的谩骂，而行动威胁她,那就真是违逆之罪了。 到时候回了莹海不仅他得被铡头，就连他背后的二太子都得跟着玩完。 其他诸位太子可是一直很乐意出手推耙劲，提前除掉一个王位竞争者的。 眼下正是有这等顾虑缠身，所以平宁从出场到现在，几乎一直在打嘴炮，而没任何实质性的回攻。 此刻更是如此。 【三公主对于潋朔的掌握真是越发娴熟，都快赶上五公主了。】就在裹挟着冰山、巨石的龙卷当头冲来之时，平宁还在阴阳怪气。 可惜这次龙女都懒得搭理他，在神通释放的瞬间给了一个初始方向后，就不再管控后续龙卷的攻势挪移。 而是直接缩小身躯化成黑纱女子疾速朝乘黄遁去。 高空。 【乘黄善于蛊惑，公主小心……】平宁又是阴气十足的说了几句，这才直拉开了身子，躲避开了神通的攻击。 俄顷，龙卷继续朝后方挪移，沿途摧毁了三座小山却势头未减丝毫。 而这道神通的针对之龙——平宁此刻则是盘旋在空思忖。 ‘不能触碰、不能胁迫、不能说谎、不能教唆、还得护她周全……’ 赤龙巨大的龙身在高空看着下方的冰雹、和狼藉的大地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出莹海之前，二太子让他带回龙女时给他的要求……简直难如崩天。 以他这些年对龙女的了解 他知晓，这位公主绝对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幼童。 而是已经有了成熟认知的权贵，其不仅对各方势力的站队有着清晰的判断，且最重要的是其对自己所做之事能保持有始有终，不受他人蛊惑而放弃。 就这二点来说，作为敌对阵营，非武力难以改变其心志、非压迫不能阻断其行为，极为难缠。 ‘算了，先阻断她对乘黄的解救，得拖一会时间，此次任务能否成功还得看虞国地仙的态度。 ‘毕竟只要公主越生气，对周围环境的破坏就会越大，那她被虞国驱逐的可能性就越高。 ‘而一旦她离开了虞国，二太子就能亲自前来将带她回莹海，路上还能顺便偷掉她的不惑草……之后不死民的甘木之果，大王也就别想服用了。’ 快速思忖一番后，只有一个下下之策想了出来。 不过有实现的可能，于是平宁也快速将肉身缩小，朝下方白山鞍部，正在摘下自己心鳞的龙女遁去。 【公主！千万不要！您好不容易进入第二阶段，没了心鳞，道行大损我可怎么和二太子交代！】 平宁极为痛心的化作赤影出现在了龙女的身后，对她劝阻道。 龙女闻言并未停下脚步，甚至没去顾他，因为此刻龙女只想帮乘黄躲解决掉阴火之事。 反正平宁不敢真的动手，倒也不用怕他偷袭。 不过就在她拿出龙鳞靠近乘黄，想要解决她身上阴火之患时，她手上的动作却倏然一滞。 不是因为平宁的阻挠。 事实上平宁在这时表现的出奇乖巧，他负手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有些惊喜的抬眉看着天空。 因为。 方才秋壶、天象、咀凤、潋朔四道大神通，对景霞的破坏程度，已经彻底惹怒了附近大虞的地仙。 对外邦的忍让是有限度的。 所以此刻，血海滔天的剑南王侯，施轩；以及金丹无量的清屏隐士，孟奎。 再加上被强行拉来凑数的宝善雷神，姜夜。 三大长生者联袂而至，共逐作之龙。 108:施王侯唇枪舌剑，平食客祸水东引。 “呼呼——”剧烈的风，顺着山脊一路俯冲。 这时，丘岳受到大范围神通冲击导致地裂山摇的白山上。 位于鞍部某处林中的龙女才刚拿出心鳞，就感知到了三道强大气息毫不掩饰的从背侧袭来，于是连忙转身看去。 少顷。 认出来人后，龙女碧蓝的瞳孔微微一扩。 【这三人……】 因为她发现天空的三位，除了天神夜,其他二位竟然也都是成名已久的地仙。 长生者，上云为天神，留在大陆为地仙，下地府、幽冥，则是鬼神。 而此刻前来的三位，天神夜自不必说，凶名在外。 壮硕白胡的老人是虞国老王侯,曾经为镇南关名将,在数次山鬼入侵要塞的战役中他都是核心将领之一，实力不俗。 没受伤之前，他的实力处于天神第三阶梯，现在养伤阶段可能下滑到了第二阶梯。 视线微移，其右侧， 拿着扇子负手而立的黑袍老者则是人族天神圈子中的名人。 在这个云上天神不能私自下凡的时代。 他却能以并未完全化仙的躯体，屡次突破两个世界的壁垒，强行上云看望曾经的老友，而不受到云上诸神的惩罚。 只能说是他已经在某些方面拥有了和天对话的资格。 且最为神异的是，云下势力错综复杂，光是虞国内部都有多个派系，而作为地仙战力的他却能够超脱在外，没有成为任何一方势力的棋子，无拘无束，令龙女钦羡不已。 再加上他平常也不怎么与人斗法，或者说与他斗法的生灵都死了，因此对于他的攻伐之力有多强，只有寥寥几位神仙在某些特殊事件见识过。 而龙女虽位高,可也不在那几位知晓孟奎实力的神仙之列。 根据她的情报来源,她只知这位地仙实力至少在第五阶梯。 不过正是因为他平常不参与世俗纷争，且并无明确的站队，所以虞国之事平常他也不能干涉，否则很快就会被那些老谋深算之辈拉入派系争斗的旋涡。 所以当初清屏尸祸爆发时，他没有出手对付准备搞破坏的六翼夜叉。 也没有控制尸群散逸，只是在山中将大沥乡化成伏尸的百姓控制住后，独自在山中研究解药。 至于唯一一次出手杀庙神，那完全是庙神自己撞枪口上了，居然敢跑到山上来威胁他，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 …… 【姐姐，你先在我的龙鳞中避一避，等此事过去了再帮你彻底摆脱阴火。】 此刻。 龙女虽已有一些心理准备，但随时间的推移导致事情复杂化更甚还是有些不好处理的。 短暂的失神过后，她迅速施法用心鳞将蹙眉闭眸承受阴火之怒的乘黄收入其中。 “咻——”乘黄的身影瞬间缩小、变薄，最后如同纸片人一般，刻在了鳞片中心。 ‘不惑草已到手，是时候该离开虞国了。’将心鳞再度揣回怀里，龙女疾速向着天空飞去。 其身后。 准备看戏的平宁也是嘴角笑意弥漫，右手大袖一挥，紧随着龙女破空飞起。 他想给这把火,再多添些柴。 俄顷。 脚下踩着祥云。 “孟老前辈、施王侯、夜天神，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龙女用人族的礼节躬身作揖道。 施王侯闻言飞至三人组最前，微笑着回揖道：“敖公主不必多礼，其实我等来此的主要原因并不是针对公主，而是要向平食客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他侧头看向旁边负手而立的平宁，面无表情的问道： “平食客，都城下令不让我们干涉莹海事宜，是因为陛下想让芜守君和你带着公主安安静静的离开，芜守君当初也保证了不会出事，可现在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道龙卷若不是孟前辈出手，不知要毁坏多少山林。 “景霞很多是百姓靠山吃饭的，现在山没了，他们来年的冬天该如何生存？我需要一个解释。 “否则，往后数日就只能让你屈尊在地牢睡些时日了。” “唉，施王侯莫怒，怒极伤身……”平宁闻言摇头叹气，而后话锋一转： “其实此事我也想低调处理的，我可是一直未曾动用神通。 “主要还是公主年幼，受到了乘黄蛊惑，非要帮她抓什么不惑草，现在不仅不惑草没抓到，反而对我动手，我为莹海辛苦多年，没有功也有……” “闭嘴！”龙女敖莜见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于是连忙打断道：“丢人。” 不过说归说，平宁的中间那句话还是有些暗暗提醒到她了。 ‘不惑草没抓到？’ 因为之前才抓到不惑草，就感知平宁前来，所以她还没来得及的检查。 此刻心中一疑，她皱着眉头转身右手探入怀中。 摸索了一番，拿出来后视线一凝。 …掌心之物竟是一个充满仙草气息的小木偶。 另一边。 “你也无需多言，公主身份特殊，又不参政，所以我不细究，她回去了自有龙王管教。 “而你，平食客，你和芜守君当初可是以代莹海龙王请见陛下的名头进我大虞的。 “所以自你们踏上大虞领土的这天起，你二者的一言一行就都非私举，而是二邦之国事。 “你莹海毗邻我大虞东部齐岩郡，和我们算是邻居。” “而邻邦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信，任何不必要的误会都可能会造成间隙，影响邦国关系。 “你平食客作为谋士，不会不清楚外邦宾客在东道主领土动用神通的后果吧？ “还是说你觉得这是小事，担得起此责，或是某位龙太子觉得我大虞都是软弱之辈？ “可以成为你们内部争斗的工具？” 施王侯言辞愈发激烈： “平食客蛊惑莹海三公主对我大虞之山林肆意破坏，此刻有非我邦势力的天神夜作证，现在我就算将你拿下关入大牢，莹海也只能赔礼道歉，你信是不信？！” “是吧，夜雷神。”施王侯看向姜夜，脸色瞬间由怒转笑。 这时，在场所有长生者的视线都挪向了姜夜。 施王侯身后。 “……” 正抱臂和身侧的游云居士一起津津有味的听王侯怼人，突然话题扯至自身，姜夜笑嘻嘻的面容瞬间一僵。 斟酌了片刻。 “没错，我可以作证。”姜夜说道，而后准备继续吃瓜。 不过平宁却不给他看戏的机会，听到姜夜的回答，他看向龙女笑道：“公主，王侯发怒，看来我得先回莹海准备向虞国赔礼道歉了。 “不过临走前我得说一句，您要不惑草的话，或许可以向天……” 但话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好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再吐不出任何字句。 “这小子不像好龙啊。” 这时，游云居士侧头对姜夜笑道。 “确实，其阴阳术造诣颇深。”姜夜回以微笑，和当初拿服气之果一般，二者再度心照不宣。 109:天神旭，火神，天神夜的旧敌。 “向天什么？”敖莜皱眉看向平宁。 “呵呵。”平宁皱着眉头阴恻恻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又能说话后，继续道：“不惑草，你可以问一下天……” “……” 一旁看他莫名打哑谜的施王侯看不下去了，于是直接上前挡在二龙之间，道： “平食客，先随我去都城,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向陛下解释吧。” 说罢。 施王侯达到新法地仙层次的气血在周身澎湃汹涌，似乎一旦平宁不同意，就会向他出手一般。 其身前。 平宁接连两次都无法说出姜夜的名字，有些惊恐的瞥了眼游云居士，而后视线转回施王侯，道：“好吧，先去蒲反领罪。” 施王侯闻言满意的点头,接着看向敖莜：“公主呢？” “我得先帮乘黄姐姐解决掉阴火，王侯放心,平宁不在，之后若是再发生斗法之事，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 敖莜拿出心鳞对着施王侯晃了晃，有些忧愁的说道。 施王侯闻言感知了一番，发现此刻天地间到处都有影影绰绰的青莲后，道：“白山乘黄从大西洲学艺归来，这才多少年，没想到都开始渡三灾了。” 说罢。 看着龙女着急的模样，施王侯心中思忖：‘这倒是有些复杂，刚才还想着把这两条龙都一次性送走。 ‘不过眼下乘黄奄奄一息……龙族的手段对于阴火倒是有奇效，若是能让公主救下，多一个亲近虞国的妖仙，和乘黄死后、群龙无首可能会造反的白山……’ 二者之间不难抉择。 于是他斟酌一番，道： “我并非不通人情，既然你要救此妖性命，那就给公主些时间，龙族的心鳞躲避阴火一日应该够了，那就以一日为限,明日公主必须出发。 “之后我会让附近的一位将军前来护送公主，防止沿途出现意外。” “好。”敖莜赞同作揖道：“多谢王侯。” “不谢。”施王侯点点头，转头看向平宁：“平食客，走吧。” 平宁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控制神力跟施王侯一起朝着北方飞遁。 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此行之所以要带公主回去，源头是因为二太子不想让她换到那可以延寿、被长生者们称为不死药的甘木之果。 而甘木，也就是不死树，在一千多年前人族首领帝颛顼主导的绝地天通之役过后，盘古大陆只出现过两棵。 一棵在不死国手中，但他们国主最近急需不惑草，所以没此仙草的话，估计是难以换到甘木之果的。 而另一颗，则是千年前曾经在蓬莱洲出现过。 当初巫、觋、天师等众多占卜者齐齐告知各方势力，不死树之事，之后引发了祁海龙族、南海龙族、重明鸟、无间地狱等多方势力互相攻伐、争夺的。 可惜，最终那场战争并无赢家，因为不死树在一场混乱的神战中莫名消失了。 任何占卜、卦象都算不出来不死树去了何处。 此后千年,大陆也没再出现过第三棵无主的神树。 所以眼下不惑草在天神夜这个性情古怪的直愣子手中,可以说此行非常顺利。 公主想向他要到果子……估计得先挨几拳。 “哈哈哈。”想到这,正在朝蒲反飞遁的平宁笑出了声。 其身旁。 “哈哈。”同样在用掌控五行之力飞遁的施王侯见状同样笑道：“想好住哪间地牢了吗？” “……”平宁笑容一滞。 …… …… 等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后。 白山。 “啧啧，小乘黄渡三灾，速度倒是挺快的，之前我来景霞山脉看我那童儿的时候，她好像还在吸收天地精华，破入妖仙的门槛。” 游云居士站在低空看着下方在朵朵青莲中挣扎的乘黄说道。 “妖仙？”姜夜闻言想到了王婉凝。 …若是她将来在行者之道上出了差错，始终不能破开心魔进入问心成就天神，那或许走妖仙之途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姜夜侧头问道： “老前辈，我知道地仙之道是行者、气血、方士三方修者的最终境界，对此倒是知晓一二…… “但对于妖精的成仙之道却是不甚了解，此刻难得一聚，不知能否请前辈为我解惑？” “妖仙啊……”游云居士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若是火童儿没死，将来定也能踏足此境，可惜走上了歪路……” 微微叹息一声，他继续道：“妖吸收日月精华，五百年为一门槛，千年便能完全化人，两千年则是触及妖仙之境。 “不过妖精要成仙，和人产生心魔不同，它们在达到足够的道行后，只要得到一块触碰过道的先天之物，就能受到天地的考验。 “而在随机的初难过后，五百年一次阴火、五百年一次赑风、五百年一次天雷。” “那现在这阴火就是她成仙后的初难？”姜夜看着下方体表覆盖青光的身影，问道。 “不错，等这次劫难过后，可得五百年的逍遥。”游云居士顺了顺胡子，回道。 姜夜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成就妖仙之后，岂不是一生都在躲避三灾？” “小天神，只要渡过初难，妖的道行是会随年岁渐长而疾速上涨的。 “这世间死掉的神仙啊，要么是被棋手放弃了，要么是自己不想活、主动寻死，要么是被敌人打死，总之很少听说有被天灾弄死的。 “你看这乘黄，一没师父二没背景，可就算如此，也被她找到了成仙之道石，以及躲避三灾之法，甚至还结识了莹海三公主来帮她渡阴火。 “这个境界的生灵，每一个是简单的。” “……好吧。”姜夜徐徐点头，而后看了眼天色：“前辈，我还需去驿站寻找友人，就先失陪了。” 说着他声音变轻，自语道：“接下继续向东也不知会遇到什么。” “向东？”游云居士听到他的喃喃声，挥动了下扇子，另一只手则是快速聚合了几下，接着迅速道：“小天神，你接下来应该是去西北。” “嗯？”正要离开的姜夜疑惑的看向他。 因为游云居士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也没藏匿，直接拿出了巡游使的腰牌：“我现在为除妖司巡游使，而司里让我往东巡查。” 游云居士摇摇头：“天际不可泄露，坤上坎下……兵灾应该都能化解，不过你去了西北以后，要小心火神。” “什么？”姜夜越听越迷糊。 但游云居士似乎没有解答他的意思。 而是“噗——”的一声音，化作云烟消失在了白山。 同时，一道声音传入姜夜的脑海。 “天神旭，你的旧敌。” 109:龙女求草，及莹海龙王被集体背刺之事。 “天神……旭？” 凛风吹来。 姜夜左手抬起，见游云居士消失后化作的云烟在指尖盘旋，他静默的站在半空有些出神。 ‘旭和夜……’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姜夜有些头大。 天神夜的交际圈出现了，而且出现的第一位就是个敌人。 ……这时候他真想找阴魄聊一聊，问问他当初到底有多少仇家？ 以及这个火神有多强、怎么结仇的、他为什么留在云下等等。 毕竟之后若是和那火神遇到了，万一实力不如他,那到时候挨打的可是他姜霆之。 “唉，算了，先去找梦兰吧。”摇头甩去心中的烦恼，姜夜低眉叹道。 现在不惑草到手，对于云上大神的道种爆发倒也无需担忧了，差不多该出发继续旅程了。 雷霆在周身浮现,缠绕于身，遁术隐隐发动。 乌云间酝酿的天鼓逐渐凝聚。 “嘭——”一朵雷柱轰然而落,笼罩了姜夜的身躯。 看着墨黑的天,和耀眼的雷，姜夜徐徐闭上眼眸：‘……前路茫然呐，也不知有哪些敌人、有多少敌人。’ 以尧的说法，他可能是人族顶级长生者做出的一个试验品。 可能是为了对抗虚无缥缈的昊天，也可能是对付另一个他曾居住过的现代世界？ 但话说回来，不论是祖先炎帝还是首领尧，都对他有过巨大的恩惠，且又都对他寄以厚望。 那他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再继续通过吞服气之果来随随便便的提升气血。 而是得走古法，偷偷修行被封尘多年的法天象地。 在这个基础上还得修行新气血法，用来混淆云上的敌人，遮掩自己古法的波动。 不过古新结合，若是之后再学一下尧传下的岐黄之术，走入方士门槛，然后再和王婉凝学一下行者之道。 那人族四法岂不是能学个遍…… 总之，未来的路任重道远。 …… 思量间姜夜的身躯在雷柱中开始变得虚幻，即将遁至桐离县。 而就在这时。 倏然。 下方传来了敖莜的呼喊：“夜天神，请留步。” 姜夜闻言动作一滞，银色的眼眸微微挪动,看向声音的来源。 白山鞍部。 在敖莜心鳞的作用下，乘黄身上的阴火在逐渐退散，她的情况在逐渐好转，看这趋势估计半日左右就能完全祛除掉初难降临的阴火。 不过因为方才她和阴火近距离接触过一会儿，她的道行被烧去了不少，所以想要重回巅峰怕是又要修行许久了。 此刻。 看着乘黄旁站立的龙族三公主，姜夜神情清冷的说道：【何事？】 “咻——” 敖莜闻言先是飞到姜夜身旁，感知了一番，才道：“关于不惑仙草……”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偶：“之前我捕获的那株只是个替身木偶。” 【然后呢？】 “方才此地只有我们四位长生者，卓姐姐和平宁一直在附近，只有夜天神去了其他地方……不知夜天神是否抓到了仙草？”敖莜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声道。 听她此言，姜夜瞬间明白，她是来求草来了。 但不惑草他今后还会用到，且根据他对天神夜的了解，他可是相当臭屁的。 于是思忖片刻，姜夜狞笑一声：【抓到如何，不抓到又如何。】 “这……夜天神,换取不惑草需要什么，要求你随便提。 “我现在真的急需去不死国换来甘木之果给一位长辈延寿，且这也并非私事,而是关系到昆仑洲南部区域国邦之间的局势纵横。”敖莜姿态很低的说道。 【和昆仑洲局势有关？】姜夜心中一奇：【哪位长辈？不说的话，不惑草之事免谈。】 “……”稍微犹豫了一会，敖莜道：“是我父亲，莹海龙王。” 说出这个名字后，敖莜似乎也不再忌讳，于是蹙着秀眉说出了一段往事： “父王八十年前曾和一位来自东瀛洲的画中仙斗过法，说起来那位可是名副其实的仙，在东瀛洲本就小有名气，甚至连不少莹海长生者都知晓他的名讳。 “但即使如此，可他毕竟是孤身一人，光道行高深，却没有几件能入眼的法宝。 “而父王作为一族之主，有着深厚底蕴加身，先天就不是那位画中仙能比拟的，所以最终斗法的结果也不出意料，三天后父王大胜而归。 “回来后治疗内伤，龙宫大宴，广邀宾客…… “而此事按照常理，本该到此就结束了。 “可谁曾想，在三个月前，父王五百年一次的赑风突然来袭。 “虽说一开始赑风被父王轻松抗过，可就在风灾的最后一波中，他的肋骨中突然有股暗藏毒物的食气爆发，导致他渡灾失败寿元大损。 “上个月，龙宫内部也不知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现在关于父王命不久矣之事诸多势力的高层都已知晓，现在他们都在为各自支持的太子拉帮结派了。 “而父王他向来是不喜国邦之间轻启兵戈的，所以虞国靠海的齐岩郡才不会像这天南郡一样，边境要塞有许多地仙坐镇。 “……而若是之后父王没精力处理政务，换了新龙王，导致对人族的政策从和转战，虞国海岸线这么长，是和山鬼接壤地带的数十倍。 “以此来推，那虞国是否还有可比拟五十个镇南关的兵力能够用来镇守东部？ “据我了解，我的几个太子哥哥都有向陆地发展的倾向，所以这就是我所说的，甘木之果关乎到昆仑洲南部国邦关系的原因。” 说完，敖莜静静的看着姜夜，似乎在给他考量的时间。 在她的注视中。 ‘……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信息量有些大，姜夜一时间还没捋清，于是此刻低眉心中思忖： ‘之前和施王侯走的那位叫平食客的，似乎是二太子手下的门客，而二太子前来阻挠公主寻甘木之果…… ‘不对！此事的关键是，莹海这么大？难道没其他什么将军、丞相什么的，居然让一个公主前来为龙王寻延寿之药。 ‘且二太子还敢阻挠……这龙王是被集体背刺了吧……大王之下，全是卧底？ ‘算了，自己的事情都烦的要死，还顾别人？’ 想到这姜夜问道：【给你不惑草，我能得到什么？】 111:姜夜flag已立，游云郡对战罗刹。 听到姜夜的询问，敖莜似乎早有准备，未多思量直接回道： “奇珍异宝、灵植仙草、人鱼蚌女，龙宫除了一些秘宝，其他东西只要夜天神看的上，可随意挑选三样。” 【此事先不定。】姜夜闻言点点头，未说是否,而是又问道：【先说说关于你父王之事，他都已经是长生者了，怎么还会受到寿元之忧，难道赑风是专伤寿元？】 “这个……可以这么说，因为父王是被赑风之难伤及了本源，阻断了长生之力的再生，所以需要甘木之果的长生功效来解决接下来的麻烦。” 【好吧。】姜夜负手而立道：【可以看出公主确实是诚意满满。】 【可这不惑草我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需要随身带着以防万一,所以公主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这类仙草虽然难寻，但仙植苑估计还有，公主可以去碰碰运气。】 “来不及了，父王因为寿元之事现在上朝都是让人假扮的，可一次还好，次次如此，已经被一些大臣看出端倪了。 “一旦被他们找到父亲身体有恙的证据，有些大臣定会偷偷上报昊天，从而逼着父王退位立新王。 “因为新王方便掌控，他们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所以我才会偷偷前来虞国，一是听闻景霞有不惑草的传说，二就是怕联系仙植苑的时候被大臣们发现，坏了事情。 “而现在二哥发现我离开，派了芜守君和平食客前来，那么他们定是在虞国之外等着我了，一旦我出了虞国，他们就会把我带回去，届时还谈何去什么仙植苑。” 【这样啊……】姜夜沉吟片刻，而后在敖莜期待的目光中,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那句话，若是其他什么仙草法宝我有的话，我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帮助公主，但唯独不惑草，不行。】 “……”敖莜闻言心底一沉，这说了这么半天，口水都快说没了，这天神夜还是不答应。 不惑草又不是什么增加道行，或者辅助修行的至宝，这只对一些心境不稳的神仙有用，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敖莜想不明白。 不过此刻软的不行，来硬的她又打不过，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的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一旁。 姜夜看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操纵着雷霆向此地降临：【抱歉了，公主，此事我无能为力。】 【若是我有甘木之果，那定当帮公主这个忙，可惜……大陆只有一颗不死树，且不死国国主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说罢。 “轰——” 雷柱降临，姜夜消失在了白山。 …… …… 半个时辰后。 敖莜坐在白山妖寨外的一颗大石上，蜷曲身子双手抱住膝盖，有些伤感的看着石头上的坑坑洼洼。 少顷。 已经暂时摆脱阴火的乘黄徐徐走来，静默在她身旁坐下，接着拦住她的肩膀，道： “彩娴，世间能延寿的仙草可不止不死树结的果子这一种，在这边伤感还不如和姐姐去其他地方找找，我在大虞认识许多地仙。 “就说最近的那位游云居士，道行之高深，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长生者中最强的存在，且因为他的童子之事我和他有过来往，或许我们可以去向他问问长生之果的消息。” “来不及了……”敖莜摇摇头，轻声道。 “芜守君是二哥的心腹，他在蒲反都城，那说明二哥就在虞国关外，一旦我们离开……” 后面她没再说下去，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乘黄撩起她鬓角的发丝：“他应该是在东部吧，而仙植苑在西部，那我们从北侧绕过去，难不成他还能在虞国边境所有地带都派了长生者驻守？” “……这样也行。”敖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那现在就出发吧，过会儿估计会有个施王侯派来的将军监视我们，烦死了。” 然而这时。 “嘭——”天边飞来一片血海。 说曹操，曹操到了。 感知到那股强大的气血，敖莜迅速抬头：“这么快就到了？” 此刻，在她的视线中。 一道通天接地的煞气血柱正朝着白山旋转挪移着飞来。 乘黄见此迅速起身站在敖莜身前，双眸金光一闪而逝。 “这位将军我好像没见过……天南郡有这位将军吗？”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就有人解答了。 血柱之中，曹将军粗狂的声音遥遥传来：“古塘将军曹晋，受施王侯之托，前来保护公主前往都城！” “施将军辛苦了。”乘黄卓蔓飞上前作揖道。 “哈哈，乘黄大王客气。”曹将军笑着回揖，而后二者一起在白山妖寨前落下。 “久闻曹将军大名，记得之前听说过古塘来了位新的将军，勇猛非凡、处事果决，今日一见，气血缠身，果真是大虞无双名将。”卓蔓称赞道。 “大王谬赞，曹某一切都是为了国邦，只要对国邦有益，就是要曹某立刻去死，曹某也绝不退缩。”曹将军带着笑意的回道。 接着又看向敖莜，见她神色阴郁，笑意一收，道： “这位就是莹海三公主吧，看公主似乎有些心事，我粗人一个不能为公主解愁，那暂时就不打扰了，反正王侯说是明日出发，我就明早再来找公主吧。” 说罢。 曹将军再度一揖，而后握住腰间宝刀，朝山下行去，想去找个山洞凑合一晚。 可这时，卓蔓安抚了敖莜几句后又追了上来：“曹将军等等，我有一事求问。” “怎么了？”曹将军脚步一滞。 “是关于何将军之事。 “我记得距离此地最近的将军应该是剑南的何将军吧，怎么施王侯不通知他反而通知远在古塘的曹将军呢？”卓蔓的身影徐徐出现在曹将军身前，说道。 “哦，原来是这事，看来乘黄大王最近对外界之事不怎么关注。”曹将军回忆了一番，道： “八月初游云郡和罗刹又开始打仗，这些天我们剑南大部分兵力都调去帮忙了，何将军就是其中之一，本来我也要去的，但是广平侯给我来了封信，让我防守天南。 “其实就是在山鬼来的时候，我可以作为广平侯远程调兵布阵的中间人，说起来乘黄大王，到时候白山可得和除妖司互相帮助啊。” “嗯，理应如此，我白山背靠大虞发展，若是天南有难，我白山定不会袖手旁观。”卓蔓点头道。 “好，那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说起来啊……游云郡那不死树我也想见识见识来着……” “曹将军慢走。”卓蔓目送着他离去。 三息过后。 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卓蔓突然一惊：“不死树？！” 112:景霞之事了结。 “不死树？！”卓蔓神色一惊，连忙施展挪移之术，原地白光一闪。 卓蔓的身影出现在了曹将军的身前。 “曹将军等等。” “又怎么了？”见乘黄再度拦在身前，曹将军脚步一顿，但是并未表现出不满。 毕竟施王侯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了，这位妖王竟然已经开始渡三灾了。 这说明她的实力已经触及了长生者的门槛，相当于气血第七境。 而他曹将军只是气血第五境界,破关，即使气血打斗时攻伐手段卓绝，但仙凡之别已经不是修者法的优势可以弥补的了。 于是此刻，曹将军极为平和看向卓蔓，等待她的后话。 “关于不死树之事。”卓蔓徐徐上前道，眼中带着一份殷切。 “不死树……哦,是这事啊……”曹将军闻言一脸感慨：“此事我也是从远在游云郡的将军们让驿站传来的消息中得知的。 “关于不死树，大陆一直以来都有两颗不死树的传闻,其中第一棵在不死国手中，这是人尽皆知的。 “还有一棵，听说千年前曾经昙花一现，不过此次八月初圣朝对战罗刹的时候，在游云郡内的一处盆地内曾爆发过一场‘春潮’，方士们说可能是传说中的不死树。” “春潮？”卓蔓一奇。 “对，当时前线吃紧，留守后方的都是老弱妇孺了，可能正是因为如此，那仙树觉得没什么威胁，于是就在外逗留了一会。 “然后盆地内的植物都收到它的刺激全部开始猛烈的生长，当时据说草木的芳香都传遍了方圆百里。”曹将军徐徐说道。 卓蔓闻言沉吟片刻，道：“那方士们确定是不死树？一些天地异象也能导致植物爆发性生长的吧。” “这个啊，有些金丹方士去事发的盆地看过，确实留有仙树的气息，他们还为此算过一卦，说这棵不死树就是千年前失踪的那棵。 “所以圣朝对此极为重视，不仅我们天南派兵,周围四郡都派兵前往游云郡了。 “不过这和我们这些将军无关了，自是有圣朝地仙会去处理。 “接下来……乘黄大王还有疑问吗？”曹将军缓缓道。 卓蔓摇摇头：“这下确实没了。” “好，大王留步，明日我再来接公主。” “嗯。” …… …… 白山。 敖莜还坐在大石上思考着，怎么避开二哥的手下，偷偷从大虞北部出去，然后前往仙植苑。 “虞国位于昆仑洲的南段，北部接壤的似乎是一些大型山脉，且山脉内部并无特别庞大的势力……” 正想到此处，卓蔓的身影出现在了大石旁。 “彩娴，不用愁了，我有办法了！”卓蔓突然身子下伏，对着敖莜说道。 “什么？”敖莜一脸茫然。 “关于甘木之果，我听说，游云郡出现了一棵不死树！”卓蔓莞尔笑道。 “不死树又怎么样……不死树？！”敖莜眼睛瞪大，一脸不信的看向卓蔓。 “对，曹将军说了，经过一些金丹方士确认，游云郡出现了一棵不死树,可能是千年前的那棵。” “真的吗？”敖莜迅速站起,惊喜道。 “嗯,所以说，目前我们该愁的是如何获得那棵宝树，此类仙树可不是不惑草只对特定人群有用的小类仙植，很多长生者会去争抢的。 “当初你们莹海的亲戚，南海龙族、祁海龙族不就去蓬莱洲抢过吗。 “虽说此时这棵在虞国境内，但是听曹将军的话语，虞国派了四郡的兵力对抗罗刹，那么地仙定是不少。 “就我们两个，去争夺的话有些困难，需要人帮忙。”卓蔓分析道。 敖莜闻言思忖了片刻，道：“外援吗……可是二哥盯着，我也不好回莹海找海将军来帮我，不过…… 说到这她顿了顿：“或许可以去找一下天神夜。” “天神夜？” “对，他算是目前为止，虞国唯一一位不是属于官方的长生者了。 “而且他的实力也足够强。” …… …… 正午。 白山的神仙大战结束后，阳光再度照耀在了桐离县的驿站上。 此刻，驿站内一楼的圆桌旁。 两个差役正在吃酒聊天。 左侧的差役似乎还陷在惊恐中不能自拔，于是他回忆道：“刚刚上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差役摇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天空那两个长龙……实在太恐怖了，那鳞片比这屋子都大吧……” “对了，王姑娘，你上午是从景霞山脉回来的，你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了吗？”当先开口的差役突然转头对王婉凝道。 门口。 听到里面传来的询问，王婉凝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头，无精打采的回道：“不清楚，我回来之前那里还没有爆发战斗，唉……霆之也不知如何了。” 听着内里两个差役继续开始对那吹向桐离县的寒气聊天，王婉凝也越发低沉。 “霆之，安全回……” 就在这时。 “轰——”一道耀眼的雷柱从天而降，出现在了驿站附近的林中。 少顷。 带着龙首面具的姜夜徐徐从林中走出。 “梦兰，我回来了。” 王婉凝听到声音连忙抬头，等看清那道碧青右衽后，迅速起身上前迎接。 “你……没事吧。”王婉凝缓声道，视线则是扫视着姜夜的身躯，担心有什么伤势。 姜夜见状想了想笑道：“没，不过当时两条龙可把我吓坏了，体型这么大……幸好他们在天上打斗，而我在远处看戏。” “噗……”王婉凝莞尔一笑，而后似想起了什么：“不惑草呢？之后我们还得去找天地精华。” “不用。”姜夜闻言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株被他雷神锤化作的细绳捆住的仙草，低声道：“偷偷抓的……渔翁得利。” “这是！”王婉凝桃花眼一瞪。 姜夜点点头：“走，收拾下行李，我们先离开桐离。 “我们继续往东吧，舆图上说蒲反也在东部，接下来或许可以去都城见识一下。” “嗯。” …… 一刻钟后。 二人对差役打了声招呼，就各自背着行囊徐徐走出。 而就在这时。 “夜天神，等等。” 113:姜夜:我在都城有个朋友，她是个大官! 听到呼唤声，正要离开的姜夜徐徐转头。 而后竟然是一身黑纱的龙族三公主，和月华素衣的乘黄大王，于是眉头一挑：“公主是在喊我吗？”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腰牌，眼神有些锐利。 敖莜见状视线迅速一移，看向姜夜腰间的巡游使令牌，当扫过那个‘巡’字时,瞬间明白其意，于是笑道：“对，姜巡游使，我有事相求。 “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姜夜点点头，而后转身看向王婉凝，低声道：“梦兰在此稍等片刻,这是莹海三公主，不能不给面子。” “……嗯,去吧。”王婉凝灿然对姜夜道。 不过她的面容还是隐约显露着一抹忧色,毕竟这所谓的公主，可是传说中的龙族，而且还是成年体。 那她的实力可是堪比地仙！比她师父的归一之境还要强很多，且就算不谈龙女，那她身旁的白衣女子也不容小觑。 乘黄大王，当初就已经临近妖仙…… 最关键的是，那位公主一开始叫的什么？ 夜天神？！ ‘她称呼霆之为天神？！’ 不过就在她为方才的称呼有些震惊的时候，卓蔓走了过来。 “梦兰，这些年修行如何？还有你师父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 “我还在愁归一境的灵植，倒是师父她枯木回春……” …… …… 树林内。 姜夜跟着敖莜徐徐走到了一颗构树前。 沉吟片刻，敖莜低头道：“夜天神……还是关于甘木之果的事情。” “不惑草？之前不是说了，其他都可以，不惑草不行。”姜夜皱眉道。 敖莜见他神色一遍，连忙道：“不是要天神手里那株……而是我听曹将军说，游云郡出现了一颗不死树……” “游云郡出现不死树？！”姜夜闻言眉头一挑：“消息属实？” “是你们虞国的一些金丹方士亲自确认过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且我知道此树，虞国必是志在必得，所以我只是希望得到其上的一颗果实……”敖莜低声道。 ‘让我做打手？开什么玩笑,我自己对修行气血新法还没思路……’姜夜心中腹诽。 不过面色上不能表现出来，他只是回道：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让我去游云郡？可是公主你明天就要去蒲反，而我明面上的职务要去东边，说不定也要去蒲反。 “而且若真有仙树降世，陛下定会派许多地仙前往，届时等大虞得到不死树后，公主只需请莹海龙王前来，用珍宝交换，陛下定会给莹海龙王面子的。” 敖莜摇摇头：“这之间耗费的时间太长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不如现场直接想办法夺下一枚，之后再为陛下赔礼道歉。” “公主，我毕竟是虞国的巡游使，这让我胳臂往外拐……不合适吧。”姜夜想了想，用身份当挡箭牌道。 敖莜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我会和曹将军明说，到时候去了游云郡，那些地仙我也会提前说明此事,请求夜天神帮忙，只是想让天神做一个见证。 “毕竟虽然不知天神为何会在此地做一个小小的巡游使，但想必是有其他打算,所以严格来讲，夜天神不属于虞国阵营。 “这样到时候若是地仙们说好给予甘木之果后有人反悔，天神的身份就极为重要。” 待其说完，姜夜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吧，明白了，你是想让地仙们有个顾忌，防止吞了公主的好处，却不给果子？” “正是。”敖莜徐徐点头。 ‘看来她的意思是我只要人到场就行，捋一捋…… ‘我跟着去游云，能得到龙族公主的善意，或许还有宝贝拿，坏处是可能会遇到那什么西北火神。 ‘如果我不去，最后公主因为虞国内部派系导致没拿到果子，之后再让龙王来交涉，估计已经来不及了，昊天会换一位龙王。 ‘而龙族太子全是主战派……虞国可没这么多地仙再去应对莹海。 ‘不如做个顺水算了，至于那火神，公主要我帮忙，那不得先帮我的忙，有公主加乘黄在旁，火神估计和全盛时期的夜是同一阶梯，我们三位神仙，问题不大。’ 仔细斟酌一番，姜夜道： “好，只要不触犯虞国之利益，我可以答应你，毕竟我是人族，得以人族利益为先，公主莫要见怪。” “理应如此。”敖莜惊喜的说道： “不过天神请放心，不会让你白走一趟的，之前的承诺依然作效，龙宫内，除了秘宝外的无主之物任凭天神挑选三件。” 姜夜微微颔首：“好，那是今日出发还是？” “我去告知曹将军一声，立刻出发。”敖莜快速道：“天神在这里和乘黄姐姐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罢。 敖莜身上的黑纱逐渐变形，而后腾空飞起，化作了一条盘旋的十丈黑龙，朝着白山飞去。 姜夜等其身影消失后，悠悠走回了驿站，并把方才二人交谈之言感知了王婉凝和卓蔓。 最后姜夜补充了一句：“现在先等一会，公主回来后我们立刻出发。” “好，那你们先聊，我在屋顶等候。”乘黄见王婉凝似乎有话要对姜夜说，于是飞上了屋檐。 原地瞬间清净了下来。 少顷。 “游云郡，你要去吗？”沉吟片刻，姜夜问道。 “当然了，说好了不惑草找到之后，你就帮我找晋入归一境的灵植的。”王婉凝眨眨眼，笑道。 姜夜见她轻松的模样，担忧道： “可是罗刹在外，游云郡内里又有很多地仙齐聚，到时候争夺不死树时，其他势力的长生者肯定也会来很多，那时的战役会比景霞山脉的战斗残酷千倍，万倍……” 王婉凝闻言笑靥如花：“有夜天神在，我又不参与战斗，只是去看看热闹、寻寻灵植，要担忧也是夜天神该担忧。” “……”姜夜脸色一黑，现在知道他身份的人越来越多了。 别以后满世界的生灵都知道，他姜夜——是个天神。 那不得被阴魄的仇家烦死…… …… “好吧……一起去也行，到时候一旦情况不妙，我就带你跑，然后我们去都城。” “都城？那里寸土寸金的，姜巡游使有这么多钱挥霍？” “没事，我在那里有个熟人。” “哦？就算是有些资本的商贾，可都城龙盘虎踞，可不一定能罩的住巡游使这嫉恶如仇的性子。” “她应该可以的，家里做官的。” “什么官？” “很大的官。” “……” 114:再度打通八神。 虞国总体的国土面积对姜夜来说有些熟悉。 毕竟他最熟知的一个国家，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而虞国与此相差不大，且州郡分化也差不多，有三十郡加六洲。 一般来说，边防区域靠近强邦的位置都是重兵把手。 就如天南以及游云，便是西南地区最重要的两个。 面对山鬼和罗刹，此二郡的几大要塞关卡都是时刻防备着,且每隔数年不定，便会补充兵员。 不过由于此二郡互相毗邻，所以一旦一方有难，另一方很快就能及时支援。 这让姜夜想到了原世界，大明时期面对海商扮作倭寇扰边时的福建和浙江，军队在两个地带经常会来回支援。 游云和天南在这一点上很像。 且此刻,姜夜正在前往游云郡的路上。 他坐在一只荒古巨兽背上一座小型建筑的二楼,透过琉璃窗户看着流云的聚合，欣赏着夕阳的妩媚。 “我们直达那处有不死树踪迹的盆地吗？”姜夜跪坐在凉席上,向同样姿态坐在旁边的敖莜问道。 “不算直达，夜晚鸟儿会下去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憩一段时间。”敖莜颔首道： “说起来……虽然白山距离那处盆地有些距离，但幸好曹将军找到了游商借了这只桓欢鸟，从出发开始，大概一日时间，至明日下午就能达到。” “好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施王侯明明吩咐曹将军明早就带你去蒲反的……你是怎么说动曹将军的？”姜夜有些疑惑的说道。 “其实一开始曹将军也是不同意的，不过说清利害就好了。”敖莜笑道。 姜夜瞥了她一眼，一脸不信。 “噗嗤……我用特殊的法宝联系到施王侯了，准确的说是联系到平宁了，但施王侯就在他旁边，所以也一样…… “王侯知晓父王的遭遇后，便同意我去游云，且他到了蒲反会替我上报大虞皇帝，告知我的请求。 “所以此行夜天神就真的只是去做个样子就行。”敖莜舒了口气，缓缓道来。 “原来如此，此事我已经大致了解……接下来空中的旅行还长,我就不打扰公主了。”姜夜想了想说道。 “好,有事喊我或者卓蔓姐姐。” “嗯。” 说罢。 姜夜徐徐走出，轻轻把门扣上后，来到了小型建筑的外的围栏。 双手扶着雕花木质横栏，姜夜眯着眼任由因为相对位置快速移动而导致的气流吹在身旁的神力护罩上，轻轻呼了口气。 ‘时不我待……’ 思量间，周围的夕阳余晖在逐渐褪去。 见黑夜即将笼罩，姜夜向自己的小房间行去。 走过一个逼仄的通道，房门显现于前。 其空间方圆之微，需要他佝偻着腰入内才行，确实无愧‘小’这个字。 少顷。 将门关上，姜夜在床上盘坐下。 他该开始准备关于新法的修行了。 因为古法需要神兽、或是荒古巨兽的血肉作为补充才行。 否则每提升一点法天象地时的肉身高度，都会极大压榨的他的肉身。 没有外在精华，练不了几天姜夜就要变成干尸。 “新法……我先在处于第三境，千钧的层次。” 回忆着新法的总纲，姜夜心中道。 而他想要到第四境，凌云。 首先需要将人体内的气血江河收尾相连，聚合成为一片血海。 同时还需要打通二部十六景，和五行之力掌控方圆百里。 “这……我第二点应该没问题，三部八景是最容易的。” 思忖一番，姜夜决定先解决八位体内神。 气血深入,贯穿全身。 “轰——”一股炙热的温度从腹部神阙开始爆发。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在尧的引导下化出三丈肉身的时候破开了许多人体穴位和脉络。 所以此刻姜夜震荡气血时，和以前有些不同。 在他意识全部沉浸在体内气血路线的时候，他的体表出现了五条金线。 以腹部为中心，不断延伸向头、四肢。 “呼——吸——呼——” 几个深呼吸过后。 “嘭！”先是一道闷响从喉中传来。 紧接着小腹、胸口、肋骨内响声连连。 “嘭！嘭！嘭……” 如此连续响了八次，才完全结束。 中部八景。 喉神、肺神、心神、肝神、胆神、左右肾神、脾神。 再度勾连八位神灵，气血顿时鱼贯而入，冲刷着这几位神灵居住的地点，熟悉着主身和他们的关联。 三息过后。 “唰……”姜夜徐徐睁开双眼。 低眉看向自己的拳头，右手缓缓攥紧。 十六神齐齐勾连。 霎时间，非天神状态的姜夜感觉自己的感知突然增进了许多。 且胸腔内，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双肾、肺部的帮助也是给予极大提高了肉身的极限。 “日常对敌，或许已经没几个统领是我的对手了……” 十六神的加持下，让姜夜看到了肉身继续修行下去的希望。 不过在此之前，他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就是关于这具肉身，归根到底，这是天神夜的肉身，不是他姜夜的肉身。 且这二十四神可能也并非是与姜夜先天共生，而是天神夜尚为人族的那段时间的共生体。 这其中可能是因为天神夜的复活，导致这二十四神也跟着活了过来。 而他们还不知道姜夜有两人，以为主身还是曾经的那个夜，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修为减损且失去记忆。 成为了大虞人族体质中记载的其中一类。 天神降尘体。 即受到昊天的旨意，偷偷下云以其他种族的名义处理事情。 因为天神夜之前是人族，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姜夜。 但姜夜自是知道自己情况。 “……以后若是有机会，必须换一具躯体，一具属于姜霆之的躯体。”姜夜握紧拳头，心中道。 到时候，他需要开发属于自己的肉身宝藏，掌控契合自己的内天地，否则若是有一天，天神夜找回自己的阳魂，将他踢出去…… 那他岂不是成为了孤魂野鬼？一切努力只是为天神图做嫁衣。 ……不过这短时间内显然难以做到，所以姜夜摇摇头不再去想。 而是开始了关于血海的修行。 115:王婉凝的分析。 “气血江河首尾相连成为血海……”姜夜回忆着修行的法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气血江河大体是五条。 和体表外的金线一样，以腹部为江河的源泉，之后归入头颅和四肢为终点。 这源头是知道了，可是结尾却是难以确定，五处归途到底哪个是尾。 思量许久,虽不知试错的代价是什么，但对肉身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目前游云夺不死树之役，可能会需要他的天神之躯，所以姜夜暂时不敢冒险尝试。 于是将这个问题记下后，姜夜开始感知自己对五行中木雷的控制范围。 双眸再度闭上。 “嗡——”一道薄翼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 令他有种当初鞭炮在手上爆炸后的耳鸣感。 下一瞬。 “嘭……”意识、或者说是阳魂，似乎被撕裂了一般。 开始朝着小房间内的各个角落逐渐弥漫。 就如同一张大网，从他的脑海中被抛出,再向着周围的一切覆盖而去。 少顷。 房间内存在于桌椅、墙壁、甚至空气中的木行在向他发出亲和的情绪。 且姜夜意识的扩张尚未停下，还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向着远方膨胀。 方圆五百米……十里……百里…… 这一刻。 他即是木雷的中心,他即是木行。 将自身归入道，是生灵修行的尽头…… …… …… “呼——”在床上猛地睁开双眼，姜夜开始大口呼吸。 似乎方才沉沦在了真空的环境中一般。 如此胸腔快速起伏了接近一盏茶的时间。 姜夜的呼吸节奏缓缓恢复正常，不过他的双眸却还是有些失神。 ‘照我掌控的五行，可能地仙之前都不需要担心了……’ 这对姜夜来说是个利好的消息，毕竟修行的主体是古法，不用考虑新法的话可以节约下不少时间。 但是还是在打通中部八景时的想法，姜夜对天神的力量越发了解，就越发恐惧。 恐惧这力量有一天离自己而去，因为这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一定要想办法，从天神夜身躯中分离出去，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后，修行都变得有些不耐了起来。 看了眼旁侧墙壁上，琉璃窗外的黑幕。 姜夜双手枕头，在床上徐徐躺下。 思量着古法的事情。 “……不对啊，若是部落时代都是吃神兽肉和荒古巨兽的肉，按最初一批人族的实力难道直接可以搏斗龙这种先天神仙了？ “那有这样强大祖先的血脉,后续子孙怎么会还需要从三丈肉身开始修起。 “可若是最初的祖先和初始修行的人一样孱弱，那他们又是如何搏斗神灵，并且杀死它们的…… 姜夜有些想不通。 双目的视线在房间内漫无目的的游目四顾着。 少顷。 他的视线挪至了自己的布袋。 那里面装着……几枚火行之果。 想到那几枚果子，姜夜就有些来气：“这几枚火行之果，还不如服气之果对我的作用大……” 服气之果……服气之果？！ 姜夜突然从床上坐起。 新气血法能够通过服气之果来增进自己的气血。 是因为新气血法的玄妙？不，是服气之果。 所以服气之果能增加气血，那对于古法应该同样有效果的。 目前，龙凤和蛮荒巨兽的血肉暂时替代品，或许有了！ “火行之果的价格比服气之果高，估计这剩下的三枚能换至少十枚服气之果……还是有些少。 “不过这果子肯定是有品级划分的，到时候去都城的时候或许可以在这方面下些功夫。” 姜夜思忖道。 而后开始回忆古气血法其他的方面。 修行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是肉身、法力模仿着天地的规模进行释放。 模仿，用此间的方法，或许是观想。 这个可以在行者、方士上找到借鉴，毕竟这两个修行体系虽然总体上是调和人体阴阳。 但是方士在望气境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万物之气了，这和观想大同小异。 而行者则是在第一境的顿悟阶段就开始聆听万物了，也和观想有些接触。 所以接下来在没有前辈手把手教导，需要自悟的情况下，去找这两类修行者取取经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算了,修行之事，等到了都城再说。 “不出意外，九月之前便能到达蒲反。” …… …… 夜晚。 桓欢鸟在一处山巅缓缓降落，在一阵颠簸过后。 房间停止了抖动。 姜夜知晓这是脚下的这只巨大禽鸟开始休憩了。 毕竟晚上视线不佳，且禽鸟背着一幢建筑的情况下，本就极为辛劳。 而在禽鸟背上的一些人，这时候也可以下去透透空气什么的。 听过道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想来那公主和乘黄已经准备出去了。 姜夜本来也想下去抓只鸟兽做个夜宵吃吃。 但仔细思忖一番，还是没有动身，他打算闭目养精蓄锐。 而就在这时。 “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姜夜双手撑住床的边沿，快速起身，上前开门。 发现是王婉凝。 “怎么了？”姜夜轻声问道。 “还是明天的事情……霆之，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王婉凝一脸忧愁的说道。 “梦兰还会占卜之术？”姜夜笑道，而后侧开身子：“要不进来说吧。” “嗯。”王婉凝点点头，进入房间后反手关上门。 而后在长椅上坐下。 “其实倒也和占卜什么的没关系。”接过姜夜递来的水杯茗了一口，王婉凝道： “主要是下午的时候，消息太多，对我冲击有些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回忆了一下，霆之，你还记得七月十五的时候，你们除妖司面对了哪些势力的阻挠？” 姜夜闻言皱起眉头：“罗刹、夜叉、无间地狱。” “嗯，和我后来听说的一致。”王婉凝点点头：“可是有一则消息，霆之你遗漏了。” “什么？” “当初白虹贯日，游云郡上任郡尉被救走了！ “而现在罗刹在和游云郡打仗，不死树这么大的消息，他们会不知晓吗？ “还有那个无间地狱，肯定也会参与。 “最关键的是，不死树能够延寿，这意味着可能黑白无常本来去拘魂，到了却发现本该死去的人突然间阳寿大增，那岂不是扰乱了地府的一些事由，所以地府会如何看待这种神树？” 116:到达游云。 “让在地府记录中本该逝去的人突然增加了多年阳寿，且是不在他们管理体系内的改变。 “如果我是地府高层掌权者，不死国那棵树因为他们种族是因树而生，不能分割。 “且每一次结出的甘木之果很少分给外人，所以对那棵树不能管理。 “但是若是新出了一棵，那定是要争一争的。 “到时候，游云郡将面临罗刹、无间地狱、夜叉、地府四个明面上的势力,暗地里可能会有其他势力潜伏进来。” 王婉凝徐徐道。 姜夜闻言沉思一番，摇摇头，道：“边境线因为鬼母刚刚偷渡过一次，所以这段时间的巡逻力度不是往常能比的。 “大规模长生者到来不会有，估计是零散的一两位吧。 “且就算真闹大了，这毕竟是虞国的领土，虞国的地仙能够源源不断的从其他诸郡前来支援。 “其他势力只是几个偷摸着进来的耗子，不足为惧。” 王婉凝待其说完又想提示几句。 但就在这个时候，从桓欢鸟下去的众人似乎透气透完了，又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走廊一阵脚步声传来。 “看来桓欢鸟又要出发了，梦兰先回去休憩吧，明日到了那盆地，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姜夜感受着外界的颠簸，说道。 “好吧。”王婉凝微微颔首，起身走出房间，而后轻轻扣上。 …… …… 八月十五，此间还没有成立中秋。 不能在夜晚的琼玉下享受月饼的美味，着实有些可惜。 简单的洗漱过后，姜夜走出房间，站在木板上看着外界的一切。 此刻初晨，日羲璀璨。 尘糜在光芒中一起一伏，与直线投射而下的光圈交融着。 “啾啾——”在云海之下，四只翅膀的巨型怪异禽鸟盘旋于空，远远关注着桓欢鸟上的一切。 但是几道天神的气血却使他不敢逼近，只能在附近盘旋。 类似这样的禽鸟在附近四处可见，霎时间让姜夜感觉自己来到了蛮荒世界。 微微低眉,继续向下看去。 茵茵绿色映入眼帘。 但似乎与天空之景相互映衬。 下方的丛林里的景象也是及其可怖。 近百丈高的粗木上，盘旋在上、占据整根树干的粗壮金盘蛇“嘶嘶”吐着芯子，似乎同样在觊觎桓欢鸟之上的美食。 在这附近，类似的怪异生灵也是各自躲在角落，仰视着天空。 姜夜见此心神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忖道：‘这是那场春潮爆发后，不仅灵植物爆发性的生长，就连生灵都开始异变了吗……’ 说到这他看向了远处的黑影，那是隆起的山体，遥望着看去，就如同一堵高墙阻挡在了这凹陷的地面之外。 此地。 正是姜夜等人的最终目的地——黎咀盆地。 …… “夜天神，等会找到我们跟着虞国的金丹方士，等他们找到不死树之后，我换取一枚甘木之果后就走。”这时，敖莜突然走上前对正在看风景的姜夜说道。 “公主放心，若真如之前听乘黄大王所听说，四郡的地仙都来到了游云,那么接下来即使外界生灵偷偷突破入内打算争夺仙树,此地大虞的力量也足以应对。” 姜夜知道她担心什么，此刻安慰道。 而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猛的侧头看向天际。 那里似乎正有什么破空声向此传来。 同时。 “呼——”一股大风呼啸而来，直冲向姜夜的脸庞，剧烈的风使得他的发髻不堪束缚，摇摇欲坠。 直到他唤出神力作出护罩，才略有所缓。 少顷。 “公主……”两个身披鳞甲的将军在桓欢鸟身前徐徐落下，而后作揖解释道：“我等是受到了施王侯的传信，前来迎接公主。” “好，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起身。”敖莜见状同样作了个揖，而后问道：“不知二位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范挚。”左侧的将军说道。 “末将马溢。”右侧的将军紧接着说道。 “好。”敖莜点点头： “范将军，马将军，施王侯既然安排你们前来，想必在书信中将事情已经提前告知了二位将军，所以接下来关于不死树的事情还得麻烦二位将军了。” “公主哪里的话，王侯之令就是我等之责，何来麻烦二字，不过关于甘木之果…… “现在金丹方士们正在寻找仙树的位置，公主您你看现在是去方士们探测的地点看看，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憩一会儿？”左侧的范挚问道。 敖莜闻言转头看了眼姜夜，和身后走出房间的乘黄及王婉凝等人，才回头道：“既然方士们还没有不死树的踪迹，那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 “好。”范挚轻轻颔首。 而这时敖莜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找距离方士所在之地最近的地方。” “最近的地方……”范挚想了想点头道：“没问题，总体来说，那仙树现在就在这处盆地内，而方士们今早似乎占卜到了什么，去了西北的方向。 “那里正好靠近萧平县，有个村落，末将就先带公主去那里，之后一旦方士有了消息，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嗯。” 说罢。 敖莜跟着两位将军从桓欢鸟的背上轻轻跳下，向着下方的山顶而落。 姜夜见状回头招呼了一声王婉凝、卓蔓，以及一直在打盹的一位从天南郡跟来的姓古的将军。 因为曹将军需要在天南为身在蒲反的广平侯做事，所以没跟着来，而是找了一位据说是绍马的将军前来。 绍马的位置靠近天南郡治，没有将军坐镇也问题不大，所以古将军前来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少顷。 “踏踏……”几道身影接连从站直身子左右数百丈的桓欢鸟身上落下，站在盆地内为数不多的小山丘上。 见人都下来了，敖莜用特殊的语言对着桓欢鸟说了几句。 似乎在告知它，它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一般。 在姜夜的仰视中，桓欢鸟逐渐站直了身子，朝着远在天南的游商主人飞去。 “能养一只蛮荒巨兽的游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势力。” 117:怪异的盆地。 “公主，我们即将前往的那个村落叫骆佳村，也是最先接触到春潮的村落，在那里休整说不定有机会能找到有关不死树的线索……” 路上，范挚对敖莜介绍着盆地内的地形环境，以及春潮爆发的种种奇异之处。 而队伍中间，古将军和马将军则是如同两个木头人,一直保持着沉默。 处于最后的姜夜则是一直观察着旁边参天古树的形貌。 在他敏锐的灵觉中，已经感知到了一些煞气正从旁侧传来。 似乎丛林深处的黑暗中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窥视着这里前行的人们。 不过这些躲在阴暗面的生灵也只敢默默的观察，而不敢出来袭击。 因为姜夜这群人实在给它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毕竟，这群人中，除了一个行者，其余众人最弱的都是破关将军，最强的则是神通施展能毁灭整个盆地的那类不可敌之人。 虽不能明确知晓姜夜几人各自拥有的实力,但是野兽的直觉还是告诉它们,不能惹事,否则会死的很惨。 于是，在经过春潮的洗礼后，盆地丛林中变得极为暴躁、嗜血的怪物们一直按捺着情绪，静默看着姜夜等人从小山丘行向了盆地的西北。 不过路上姜夜也一直在回忆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初在白山的时候，游云居士消失前，对他说的几句话。 ‘当时那位地仙似乎说，有兵灾会化解……那应该是游云军队和罗刹军的决战，这个波及不到我，且兵部有天南帮助，问题不大。 ‘之后还说了，西北会遇到火神……而我现在似乎就在行向西北！’ 方才将军敖莜聊天时他还没注意，现在这么一回想，自己似乎正在按照游云居士当初所说的轨迹前行。 不过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就如他拒绝公主的请求，硬要往东。 那公主也不可能强迫他来，可谁知道这会不会又引发蝴蝶效应，导致莹海换一位龙王。 到了那个时候,虞国必须向东派兵，而山鬼和罗刹肯定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届时东西一旦夹击，虞国有灭亡之危…… 未来的事情谁都难以准确说会发生什么，但按照目前形势的推测，走最有益的那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而那条路，此刻居然恰好就是占卜术说的那条。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姜夜不再去想火神的事情，就算那所谓的天神旭真的出现了，作为宝善雷神，连蒲反都有他的神庙在。 看在这层情面上，想必虞国的地仙会帮他的，再不济也有公主和乘黄。 “霆之，想什么呢？”这时，王婉凝走上前来问答。 姜夜摇摇头：“我们应该快要到那个西北的村子了吧？” 王婉凝轻点下巴：“差不多快到了，刚刚我问过乘黄姐姐了，她说桓欢鸟降落的那处小山丘，就处于正中偏西，黎咀盆地其实不算大，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好，到时候先吃个早点,然后出去观察下周围的环境，如果都是和这里差不多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姜夜看着周围的植物说道。 在春潮的影响下。 此刻，姜夜身旁的小草都有七八尺，相当于成年男子的身高了，更不用说那些树木。 各个都是十丈起步，比密集的高楼大厦还要骇人，且形状怪异。 有的果子如同倒扣的葫芦，有的张开血盆大口、内部长满了倒刺，甚至时不时会凌空咬下几只巨型的昆虫。 有的浑身都是毛刺，且叶片的形状似乎弯刀一般，凌冽、森寒之感迎面冲来，似一位老兵傲立于此。 还有一些树木甚至成精了，树干上的面孔看到姜夜等人后极为害怕，而后自己拔出了根系自己转头跑掉的…… 若是这些巨型植物突然对众人发难，那估计只能让几位将军和王婉凝出手应付了。 因为姜夜等人长生者的气息不能暴露，这容易吓跑那棵不死树。 毕竟千年前它就曾经消失过一次，还是当着诸多神仙的面，诡异消失。 且之后占卜都算不出来结果。 …也不知将军们是不是这些怪异植物的对手。 在复杂的思量中，姜夜几人到达了那个叫做驼佳的村落。 村口，村长等人似乎等待已久，见到敖莜等人前来就极为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将军，老朽在此等待依旧，欢迎诸位大驾光临啊。”白胡子村长拄着拐杖徐徐上前。 “村长不必多礼。”范挚走上前道，而后附耳说了几句，似乎在提醒他关于敖莜的身份，但是没有点明。 不过村长听了还是连连点头，知道这位是个大人物，估计最低也得是个郡主，于是拘谨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而后上前迎接众人：“几位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有些疲惫，不如老朽先带几位去村内准备好的上方休息片刻？” 敖莜点点头，其实对长生者和破关境界的将军来说，这一天的颠簸根本不算什么，此刻只不过是关照一下只有幽逸境界的王婉凝。 毕竟是跟着夜天神的女子，可能是他的徒弟之类的，还是得注意一下。 “好。”见敖莜点头，村长右手抬起，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而后转身朝村内行去。 几人和一众村民紧随其后。 一盏茶后。 将行囊放好，姜夜对于村外的世界还是有些好奇的。 这个村落，简直就是如同于巨大草丛中的蚂蚁窝一样，极为怪异。 作为第一批受到春潮影响的村子，那说明此地距离不死树第一次出现的距离很近。 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想到这，他走出房子向路边的村民询问了一番，而后朝着村长的居住地行去。 俄顷。 “客人，关于不死树的事情，我们知晓的也不多，不过外面树木影响最大的，是西边的香樟林，里面最高的那棵，都快赶得上一座小山了……” “西边？好，多谢村长。”姜夜拱手一谢。 而后迅速走出村落。 “霆之，有消息了？”这时，王婉凝却突然走出问道。 118:罗刹、山鬼同时犯边 “村长说，西边的香樟树林，受到‘春潮’的影响最大，我现在去找找有没有不死树留下的踪迹。”姜夜回头道。 王婉凝闻言思忖一番，道：“那一起去吧，我看看能不能尝试着和香樟树进行沟通，对了,先试试这村落附近的植物。 “总感觉这里的树木过于怪异。” 说着她闭上双眼，心念引动下，衣袖之中碧绿的光点凭空出现，而后向着掌心汇聚而来，直至成为了一颗发光的符文。 “以幽逸行者之躯，迎天公降临我身，草木听我号令,苏醒！”红唇微启,敕令声向着四方的一片绿色传去。 下一瞬。 “咻！” 以符文为原点，分化出了万千丝缕，向一个拖把一般，细长的绿色分支朝着周围的树木疾速覆盖。 仅仅三息时间，王婉凝周围的树木就已经通过术法和她连接了起来。 窃窃私语声在她耳边响起。 “风吹来了，好冷……” “那些直立的恶魔砍下了我的一只手臂，好疼！！” “那边和我们一样穿绿衣服的生灵全身都是不好的气息……” 嘈杂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只知不同的厌恶、恐惧的情绪通过埋怨之语极大的反馈到了王婉凝的身上。 ‘看来虽然它们的年限增长许多又变得极为怪异，可还是可以沟通的。’王婉凝心中一喜，对着树木们道： “你们知道关于仙树的事情吗？” “别让他们靠近……”一颗老树本来正在抱怨，听到她的话语一愣：“同类在说话？” “对，之前你们这里是不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天地精华爆发，才导致你们变得这么高大、强壮？”王婉凝提示道。 “说起来，似乎确实有过，但是我没看到过什么仙树，而且我不理解自己变化的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老树的枝丫缓缓飘动，解释道。 “……”王婉凝想了想,感觉或许是因为思维方式不同，再加上这里距离不死树出现的地方有点远，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于是收回了发散开的行者之力，而后看向姜夜，道：“可以和它们进行沟通，去樟树林看看，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好。”姜夜点点头，接着根据之前老村长所说的方位带头快速前行。 …… “就是这里了。” 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香樟树林，姜夜猜测道：“这里的地下肯定有暗河，否则根本支撑不了这些树木的生长。” 此刻，在他眼前，视线完全被粗壮的树木遮蔽。 枝繁叶茂、分支虬结的香樟矮则八九丈，高则近百丈。 且彼此间的距离都控制的极为巧妙，没有造成树干相撞、拥挤的场面。 就好像这些树在落种之前就知道将来会长到如此巨大一般，给彼此间留下了适当的间距。 而顶部的树冠则是刚刚好，相互接触连成一片。 阻断了逐渐猛烈的日羲。 使得身处炎炎夏日的姜夜，在树荫中能够感受到一丝难得的清凉。 “梦兰，试试看能不能和它们沟通？”姜夜问道。 “好。”王婉凝点点头，而后继续重复着之前在驼佳村外的施法。 “……草木听我号令，苏醒！”绿色的光芒瞬间如同织布时的线，朝着庞大的香樟树扩散而去。 不过在这次,她的术法受到了阻拦。 树林中，最中间那棵树底足有十六丈，高度足有百丈，像是众多树木的树干聚在一起一样的巨树微微摇曳了一下的它的树枝。 行者之力的扩散瞬间被它击散，而后向着四面八方的角落飘落。 而后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道晦涩的念头传入了二人的脑海。 化作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人，不属于，这里！” “树前辈，我们只是想知道关于之前天地精华异变的源头，并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王婉凝见状连忙继续发出善意。 “源头……它，除了草、木、藤、苔，它不想接触任何生灵，即使是神……”巨型香樟树继续断断续续的说道。 “可是……”王婉凝想解释些什么。 却被姜夜阻断了动作： “梦兰，金丹方士们可肯定也有和自然沟通之法的，若是从这里能问出结果，那他们现在就不会到处寻找仙树的踪迹了。 “不过我们此次前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棵老树方才所说，意思是它接触过不死树，甚至面对面沟通过，所以能确定这里可能却是是‘春潮’的第一批接触者。 “那些方士们估计就是以这里为中心，四处去寻找不死树痕迹了。” 王婉凝点点头：“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们也去找找？” “不用。”姜夜摇摇头：“这事三公主比我们更急，让她去派人问问吧，我估计我们出来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在找人询问了。” “好，那先回村子。” …… 回到村落，姜夜径直走向了敖莜的房间。 “咚咚。”屈指叩击了几下，姜夜问道：“公主在吗？” “夜天神请进。”敖莜清亮的声音从内传来。 “嘎吱。” 小心关上房门后，姜夜看着正在桌上写字的敖莜，上前问道：“公主，关于不死树的事情，你找人问过了吗？” “嗯。”敖莜放下紫毫，抬眉道：“有的，听村长说夜天神应该和那位行者姑娘去香樟树林了。 “天神不知，方才差役前来通知情况。” “关于不死树的？”姜夜见她神色并无喜意，于是知晓可能是其它消息，于是拐着弯的问道。 “不是。”果然，敖莜摇了摇头。 “是关于虞国和罗刹战争之事，就在今天，罗刹再度进攻了游云的两处边塞，攻势很猛烈，像是要发起总共了。” 姜夜闻言，将这个想到了不死树的事情，于是道：“四郡前来支援的地仙都调去边塞了？” “没，虞国有天南郡几位将军带来的军队协防，罗刹的攻势还是足够抵挡的。 “不过那位信使带来的是另一个坏消息。” “什么？不死树没了？” 敖莜再度摇头：“今早，山鬼进攻镇南关了。” 119:关于始皇帝结盟的往事 “山鬼进攻镇南关？”姜夜一惊：“那镇南关的战役结果有传来吗？还是此刻仍在作战？” 敖莜低头看向信纸，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信使只是说了这些。 “所以我现在正写信，让灵鸟给曹将军送去，问一下天南郡的局势。 “对于虞国这个老邻居，我们莹海还是极为关注的。” 听她最后一句像是故意解释给自己听一般，姜夜想了想,回归正题：“那地仙们关于搜寻不死树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这个暂时没有。”敖莜双手撑起下颌，语气也没显得多么急切。 “好吧，看公主也不是特别急，那我就先回房间等候消息了。”姜夜见她没主动说出，也没有多问的心思。 “嗯，一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夜天神。”敖莜侧头看向正要离开房间的姜夜说道。 “好。”姜夜轻轻点头,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直至走到屋檐外。 王婉凝凑上前来：“怎么样？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姜夜徐徐摇头：“对于不死树的消息没有，而对于天南、游云二郡的战事消息则是有两个。” “天南、游云战事？山鬼和罗刹又进攻了？”王婉凝瞬间想到了结果。 “对，不过虞国目前虽然整体若于二邦，但总体来说守住还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姜夜心中冒出了个疑惑，对于三邦的关系越了解就越是疑点重重。 毕竟山鬼一个国邦就已经比虞国强了，再加上一个有无间地狱做背景的罗刹。 虞国是怎么支撑五百年的。 想到就问，见四周没什么村民，于是姜夜问道：“梦兰，之前我在墨堂看过一段时间的书。 “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搞不明白，山鬼加上罗刹，就算有地形之险，可二者实力强于虞国很多，再加上能多线分兵入侵，大虞如此长的边界线……” 怎么受得住？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毕竟此刻他是虞国的臣子，这类话语可能会成为将来吃牢饭的门票。 “霆之去除妖司之前……想必在内部诸郡中比较安稳的地带吧。”王婉凝诧异的看了姜夜一眼。 能进入除妖司，怎么会连这基本的国邦合纵连横都没了解过，看来是之前所处的州郡太过安逸了。 心中虽有疑惑，但王婉凝此刻还是解释道：“山鬼和罗刹其实差不多,内部的生灵总体都是阳尸阴魂，和大多数的生灵国邦、部落都不同。 “所以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国邦互相间有来往，其余诸国，哪怕是槃瓠，在明面上都不会和他们有接触。 “而虞国作为人族为主体的国邦，虽然有足够的实力，但是只是在初来昆仑洲的时候从一些水族手中攻占下了现在这片土地。 “之后便很少向外扩张，且文明发展迅速，周围的蛮夷国邦见大虞能生产许多便利生活之物，再加上有意和他们接触，于是在始皇帝那个年代就和大虞约定结盟。 “以大虞为盟主国，其余为成员国，若是非盟主国的一方受到攻击，盟主国需要派兵守护。 “若是大虞受到山鬼入侵，成员国也需集结联合军队，前来支援。 “而这还只是附近的国邦，在山鬼之后,有许多部落和大国都曾在修行之法和灵丹妙药等和大虞有过来往。 “而这些亲近大虞的部落国邦不需参战，只需在一些交易来往的领域压制一下山鬼和罗刹，就能对大虞带来巨大的帮助。 “所以总体来说，大虞不管是地仙层次的战力，还是军队的数量、质量，都比不上，山鬼和罗刹的联军，但是二邦也无法一举击溃大虞。” “原来如此。”姜夜点点头，而后似乎受到了一些启发：“梦兰你行囊带的书中，有关于刚刚说的结盟国的事情吗？” “好像有的，你现在要看吗？”王婉凝回忆一番，似乎记起了一本。 “金丹方士暂时没消息传来，闲着也是闲着，了解一下也好。” “好，跟我来。” 说罢。 王婉凝朝着自己的房间行去，姜夜紧随其后，跟上了她的步伐。 …… …… 二人来到了临时给王婉凝准备的房间。 在行囊中一顿翻找，少顷，王婉凝递过一本厚重的书籍：“给，第二卷有提到过结盟之事。” 小心翼翼的接过书籍，泛黄、粗糙的书页在向姜夜宣示着它的古老。 “这什么年代的书？这么老旧了。”翻开目录，姜夜随口问道。 “不知道，是从我师父那里要来的，而且结盟之事本就是古代的事情了。”王婉凝盘坐在另一端，喜滋滋的拿起一个酒囊说道。 而后拿起小巧的酒樽，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咕噜。”大口咽下，辛辣在舌尖绽放，在喉间回荡。 “哈~好久没喝酒了。”王婉凝一脸享受的说道。 旁侧。 “……”姜夜见她又开始了老本当——偷酒喝，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连她什么时候拿的酒都不知道，或许是村长那里隔空御物，顺过来的…… 总之，现在先看看书。 虞国的这个结盟的模式，让他想起了两个帝国。 一个是天可汗，一个是镰刀加锤子。 “始皇帝十三年，皇帝派遣说客……”姜夜细细阅读起了书籍。 “咕噜……咕噜……”王婉凝眯眼喝起了小酒。 沙漏在二者之间的桌上簌簌流动。 半个时辰后。 勉强看完了当初结盟的那段历史剧情，正要看看第三卷上所写的，关于曹江和大西洲亭江渊源的内容时。 “踏踏。”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而后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夜巡游使在这里吗？不死树有消息了……”敖莜的声音从外传来。 姜夜闻言迅速放下书籍。 和双颊绯红的王婉凝对视一眼后，迅速起身。 “你这酒虫，还走得动路吗？” “没事……可以把酒排出体外。” 少顷。 “嘎吱。”打开门后，引入眼帘的是敖莜急切的面容。 “找到不死树了？”姜夜问道。 “已经被方士们困住了，就在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