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逆袭:神医世子妃》 第1章 公主重生 少女一身风尘的鞭马快行,过三州六府,星夜骑行,没有一刻停歇,可当她赶到皇宫时,所面对的,却是父皇母后冰冷残破的身体,以及被困绑威胁的幼弟,她疯了般挥着刀砍向那个人,那个她信任了十八年,叫了他十八年皇叔的人,然而,当她的刀高高举起,还没来得及落下时,更多的刀砍在了她的身上,鲜血飞溅,臂落腿断,她的身体也和父皇母后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尽管如此,她的眼睛始终都没有闭上,死死的,死死的盯着那张脸,那张得意忘形,笑容残忍的脸! ——啊——啊—— 少女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衫,手紧紧的捂着胸口,眼角是晶莹的泪珠滑落。 她又梦见了,梦见了她的血海深仇,梦见了父皇母后的惨烈死状,梦见了仇人那张令她恨入骨髓的脸。 “小姐,你怎么了?”一个面生的丫头走了进来,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少女扫了她一眼,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甩了甩头:“没事,做了个噩梦,小蓝呢?” 眼前的丫头并不是她的贴身丫头,好像是这庄子里的粗使丫头。 丫头面色有些捉急,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少女心中冷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小蓝去干什么了,定是祁府里来了人,汇报情况去了。 小蓝谋害祁溶月的事失了手,此时定是向李妈妈交待去了,说不定这两日又要再次下手。 哼——我可不是你们和善可欺的祁溶月,我是披了祁溶月这张皮的楚天瑜,楚朝公主,楚天瑜。 三日前,她在冰冷的湖底睁开双眼,那种被湖水压迫窒息的感觉令她十分兴奋,她活了,她还活着,虽然已经不再是楚天瑜,但她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浮上水面,看着岸边原本正得意笑着的那张脸迅速变得僵硬,她开心的笑了,没错,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让所以谋害祁溶月和楚天瑜的人,都付出代价。 从那天起,她由楚朝公主变成了祁溶月,一个全新的祁溶月。 她挥手让丫头出去,自己缓步下床,一步步走得缓慢,一股公主威仪自骨子里外散而出,那环视屋子的眼神,淡漠中透着一股子冷厉。 在外头偷看的婆子忍不住心头一颤,大小姐自从上次落水后,似乎变了很多,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还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大小姐吗? 婆子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偷看,扭头走了。 祁溶月的目光扫过刚刚躲着婆子的窗户,眸光越发清冷。 她拉开妆台上的抽屉,里头摆着一只匣子,从记忆中看,这是祁溶月被祁家大夫人从祁府送入这庄子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匣子一共两层,里头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摆着几样简单的钗环,第二层置着些散碎银子和两张银票,票面都不大,仅仅是一百两的票面,共两张,还有一张卖身契,小蓝的卖身契。 她捏着这张卖身契,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害我? 第2章 人牙子 次晨,她早早醒了,却没有起床,只到小蓝端着早饭进来,她才装做刚睡醒的模样下床。 小蓝并没有为她准备好热水,架子上置着的铜盆里,是早已冰凉的清水,这些天,都是一样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一个被赶出府的小姐,已经不是真正的小姐了,谁还会真心实意的伺候她?连府里来的丫头都如此怠慢,更何况其他人! 寒冬腊月,她就着冰冷的水简单洗了个脸,她虽是公主,却和一般的公主不一样,她吃过很多苦,用冷水洗脸而已,她也不是没尝过。 坐在饭桌前,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熬得十分浓稠的白粥,还有两样看相可口的小菜。 她面色未动,心中却是冷笑,往日吃的,可都是冷粥冷菜,几时吃过热腾腾的包子?还是肉馅的,呵—— 她突然笑了:“今天好丰盛呢,小蓝你也坐,咱们一起吃。” 小蓝赶忙摆手:“不不不,奴婢怎么能和小姐一起坐呢?往日是奴婢不懂规矩,昨儿府里的李妈妈已经教训过奴婢了,奴婢可不敢!” 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连推主子下湖这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若真有什么不敢的,怕是不敢吃这桌上的东西吧! “我让你坐你就坐,这里又不是府里,谁能管咱们?往后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说着,她将盛好的白粥推到她的面前,又取了一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她。 寒冷的冬日,这种热腾腾的食物,最能令人生出食欲,这也是小蓝费了心思的吧。 小蓝赶忙将那白粥又推了回去,干笑道:“小姐,您都多久没吃热食了,快趁热吃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小菜,再给您添点来。” 说着,她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间,迅速在外头关上了门。 只这一开一关,门外的冷风灌进来,将桌上那热腾腾的烟气吹向了祁溶月的口鼻间。 “嗯,果然很香,只是这香,会要了人命!”她端起白粥,一勺勺的吃了个干净,小菜也吃了大半,只那香喷喷的肉包子,却一口也没吃。 吃罢饭,她走出房间,毫无意外在门口瞧见猫在窗边偷看的小蓝,小蓝的脸上满是懊恼,是懊恼她没吃她精心为她准备的肉包子呢,还是懊恼浪费了肉包子中的那些毒药? “小姐,您出来干什么?这外头可冷了,您身子骨可还没好呢!”王婆子瞧见祁溶月站在门口,赶忙丢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来叮嘱。 当然,她不是真的关心祁溶月,她只是凑上前来看看,桌上那肉包子,她究竟吃没吃! 祁溶月凉淡的目光扫向那王婆子,淡声道:“我有事吩咐你!” 王婆子一听,忙陪着假笑道:“小姐您有事就说,我这就给您去办!”不过是个将要死的丫头,还能有什么事? 祁溶月道:“帮我叫人牙子来,我要买一个丫头!” 王婆子的目光迅速的扫了小蓝一眼,不解道:“小姐不是有小蓝姑娘伺候着么?怎么要买丫头了?” 第3章 卖小蓝 祁溶月娇美的小脸上勾出一丝浅笑,道:“小蓝和我一起长大,在府里就没过上好日子,现在又跟着我到这庄子里头来受苦,她从前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庄子里的丫头都各司其职,也帮不了她什么,我想再买个丫头帮帮她,免得她累着!” 原来是这样啊,王婆子又拿眼去看小蓝,小蓝朝她点了点头,让她照办,现在这种关键时候,先顺着她,免得小姐对她们生了疑心,反而坏事。 王婆得了小蓝的暗许,自然再无疑虑,立马就往庄子外去了。 过了两个时辰,王婆果然从城里带了人牙子来,从那简陋的乌蓬马车里,一共走下来七八个少女,年纪多在十四五岁的模样,有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人睁着一双眼睛四下乱看,也有人一脸的浑不在意,仿佛已经认了命。 人牙子是个中年男人,瘦高瘦高的,面色暗黄,行走时脚步虚浮,看在常人眼里,就是个普通人,可看在祁溶月眼里,他就是个病了的普通人。 王婆笑眯眯的带着人来到祁溶住着的院子里,让丫头们站成一排,又向祁溶月介绍道:“小姐,这位是李老板,他手下的丫头,可都是拔尖的好,可是专门往大宅门里送的。” 祁溶月淡笑着朝李老板点了点头,道:“我们祁府可不也是大宅门么!” 那李老板忙点头应是,徐州知府,四品大员,可不是大宅门么,只是这祁府的小姐,怎么会住在这破落的庄子上?要买人,也该是府上买了送到这里来才是啊! 祁溶月不在乎李老板心里想什么,她只要他知道,她还是祁府的小姐便行了。 祁溶月步下台阶,在一长溜的丫头里,瞧见一个神色无畏,多番与她对视的丫头,容色普通,个子瘦小,可从她的眼里,却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她勾唇轻笑,指着那丫头道:“就她了!” 那李老板眉头微挑,心中暗喜,这丫头胆子太大,一脸没规矩的模样,带出来多少回都没人瞧上,他正考虑着要不要低价卖给窑子,没想到竟被这祁大小姐看上了。 祁溶月朝一脸喜色的李老板道:“你不单是卖丫头,还收丫头,对吗?” 李老板赶忙点头:“没错,人伢子嘛,就做这后宅丫头婆子的买卖,自然也是收的。” 祁溶月点头,朝李老板指了指身边的小蓝:“这个丫头你看怎么样?” 小蓝心头一跳,小姐这是几个意思? 不待小蓝发问,李老板笑着摆手道:“祁小姐真是说笑了,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您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哪有人发卖大丫头的,我可买不起。” 祁溶月依然一脸的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不要你花钱,拿这个换就行了。” 李老板面色一喜,这可是桩好买卖,小姐身边的丫头发卖,至少能卖个百八十两银子,而他卖的这种粗丫头,顶多十两银子,这可赚大发了。 小蓝扑到祁溶月身前,一把抓住祁溶月的手臂,尖叫道:“小姐,不可以卖我,你不可以买我,大夫人她,大夫人她——” 第4章 发卖 祁溶月面色微沉,轻轻柔柔的声音冷下了三分:“大夫人怎么了?我要卖我自己的丫头,还要经过她的同意吗?”若是在祁府里,确实需要经过她同意,可现在,她不在祁府,天高皇帝远,大夫人她可管不到这里,等她想管的时候,已经迟了。 小蓝从未见过祁溶月对她摆出这种脸色,心头惊跳不已,小姐变了,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祁溶月甩手将小蓝推开,小蓝一时不察,竟被她推翻在地。 祁溶月将攥在手中的卖身契递给了李老板,也顺手接过了李老板递来的另一张卖身契,他心里乐开了花,心道定是这丫头惹了主子不高兴,否则怎么可能会拿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来换一个粗使丫头。 王婆愣了半天才回神,小姐先前不是说买一个丫头帮小蓝的忙么?怎么现在变成了拿小蓝换? 王婆冲到了祁溶月的身前,朝祁溶月喊道:“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小蓝毕竟是祁府的人,您就这么将她卖了,您可想过怎么跟大夫人交待吗?” 祁溶月美眸微眯,眸间寒光四溢:“交待?我祁溶月卖个丫头还需要向谁交待?看来你也不想在这庄子上待着了,这么不舍得小蓝,干脆和她一起走吧!” 王婆心头大惊,腿一软跪了下去,不知是被大小姐的话吓得,还是被大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迫的。 李老板得了便宜自然要赶紧走,否则这小姐一会反悔了可不妙,他走到小蓝身边,伸手一把将跌在地上的小蓝扯了起来。 小蓝几时被人这般拉扯过,还是个男人,顿时又羞又怒,吼道:“你滚开,不要碰我!” 李老板每天调教丫头,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丫头听话,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蓝那白嫩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又听李老板森冷的声音道:“难怪你家小姐要卖了你,原来是个这般不识相的货,没关系,进了我李大柱的门,有的是法子让你从不识相变得识相。” 小蓝哭嚎着求王婆救她,王婆却瘫在冰冷的地上爬不起来!待那马车拉着小蓝绝尘而去,她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的卖身契又不在小姐的手上,小姐就算有心想卖了她,也是不可能的啊!那她刚刚怕个毛啊? 祁溶月不理王婆,将那丫头领到房间里,将门关上。 丫头许是饿了,一进房里,眼睛便盯着桌上的吃食转,尤其是那大肉包,馋得她口水直咽。 “你叫什么名字?”祁溶月问。 那丫头半点不怯,爽利道:“奴婢叫雪儿,今年十五岁。” 雪儿?她想到了祁府里还有一个叫雪儿的女孩,嘴唇忍不住的往上弯:“雪儿,你记住我的话,在这个世上,你只有一个主子,你只需要听从我一个人的吩咐,别人的话,你都可以当成是放屁,不用理会,明白吗?” 雪儿圆溜溜的眼珠一转,问道:“那若是府里的夫人老爷呢?” 第5章 你怎么还不死? 祁溶月暗笑,这丫头倒也不傻:“无论是谁,当然也包括府里的夫人老爷,当然,若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你可以适当的见机行事,但你心里要时刻记住,只有我才是你的主子,除了我,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雪儿忙点头:“奴婢明白了!” 祁溶月又道:“雪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雪儿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胆子很大,我喜欢胆子大的姑娘,但你要记住,胆子大,不是鲁莽和无知,明白我的意思吗?” 雪儿从来都不是傻的,一听祁溶月这话,立时便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忙点头道:“奴婢明白!” 她的眼神依然时不时的落在那肉包子上,祁溶月见状,笑道:“那肉包有毒,你最好不要吃,其它的都可以吃。” 雪儿一惊:“有人要害小姐?” 祁溶月浅笑:“前世今生,要害我的人何其之多,可我依然还活着,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 ———— 庄子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祁府里,清韵居的东厢暖阁里,大夫人位居上座,手里抱着个掐丝珐琅的手炉,阳光透过山水屏洒在她白皙圆润的脸上,显得气色越发的好。 卫姨娘站在大夫人的身后,纤指轻轻的揉捏着大夫人的肩颈,舒服得大夫人秀眸半眯,唇角忍不住上翘着,那个小贱人不在府里,她感觉整个人都舒服轻松多了。 “还是卫姐姐的手艺好,夫人舒服的都快睡着了!”江姨娘朝着二人打趣道。 卫姨娘娇娇一笑:“瞧江妹妹这话,好似是吃醋了呢!” 两个姨娘你一句我一句的逗着趣,大夫人听着也高兴,正准备凑上两句,却听见有脚步声匆匆进入了东厢暖阁。 大夫人抬眉看去,瞧见李妈妈神色沉郁的快步前来,心头不由一紧,莫不是庄子那头的事? 她正了正身子,朝两位姨娘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乏了!” 两个姨娘一瞧这状,自然知道是大夫人和李妈妈有私话要说,赶忙恭顺的退下。 李妈妈见人都退下了,赶忙凑到大夫人身前,俯头在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夫人原本红润的脸立马气得一片煞白,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手炉给甩在地上,咬牙道:“她知道了?” 李妈妈神色沉重,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否则怎么可能还会安分的待在庄子上?” 大夫人白细的手绞在了一起,面色越发的阴沉,低声呢喃道:“还不死?你怎么还不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朝李妈妈道:“去,吩咐庄子上的婆子,让她动作快点,趁她还没发现这事,趁早解决,这事不能再拖了,下个月便要和尹府议亲,若这死丫头不除掉,必然要耽误雪儿的婚事。” “我决不允许!!”大夫人脸上原本的从容淡雅早已散逸无踪,眼底的阴狠毒辣,连与之关系甚密的李妈妈瞧了,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第6章 惊马 顾不得外头天寒地冻,李妈妈又匆匆出了祁府,来到彭城郊外的庄子上,刚进庄子便撞见神色紧张的王婆子。 王婆子瞧见李妈妈来了,赶忙凑上了前,压低了声道:“李妈妈你可算来了!” 李妈妈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小姐刚刚出去了!”王婆子一脸忧愁,小心的看着李妈妈的脸色,果然,李妈妈闻听此言,立马脸色黑了七分:“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让她出去呢?” 王婆子缩了缩脖子,十分无奈道:“李妈妈,我也知道不该让她随便出去,可她毕竟是小姐,我也只能劝,不敢拦呀!” “她一个人出去的?”现在论这些也是没用,先找回人才是正理。 王婆子摇头:“她带了她新买的丫头,我也安排了丫头跟了去。” 李妈妈阴沉的脸色这才松了三分,幸好这婆子派了人跟去,还没有蠢到家。 二人正说话间,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庄子,王婆子见状,怒斥道:“你这丫头,我不是让你跟着小姐吗?怎的一个人回来了?” 那丫头一脸惨白,拉着王婆的手道:“王妈妈,出事了,小姐惊了一位公子的马,那公子从马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恐怕是死了!” 王婆子惊的跳起脚来:“在,在哪里?” “就在庄子外头的官道上!” 李妈妈一把扯住丫头,厉声问道:“小姐呢?她人呢?” 丫头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官道那里,现在,现在——”丫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话语无论次。 李妈妈甩开她的手,怒骂了声没用的东西,随即朝王婆道:“快,去拿下小姐,可不能让她跑了。”李妈妈心思转得极快,她长年混迹后宅,腌攒之事也没少干过,但这杀人害命却是头一遭,对方还是个小姐,她也怕这事若是露了出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如今小姐自己闯了祸事,倒让她可以手不沾血的将这事处理干净。 ———— “小,小姐,这可怎么办?”雪儿吓得腿都软了,她活这么大,可从没见过这么多血。 祁溶月蹲在那衣着华丽的锦衣公子身边,仔细看过他的伤口,扭头朝雪儿道:“快,找些树枝来。” 雪儿应声去了,她则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用锦帕压住那公子额角的伤口,再拔出公子腰间别着的匕首,从那公子的身上割下一根布条,迅速的包扎伤口,免得他失血过多,不死也去半条命。 若有银针在手,她立马为他扎上两针,便能为他止血,可惜,没有工具,医术再好,也是无用。 这时雪儿从一边的小树林里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枯枝,她从那堆枯枝中挑捡了几根合用的,将枯枝一根根的别在公子的小腿处,再抽出自己的腰带,用力缠裹着。 一阵马蹄的得得声由远而近,还伴随着男子的惊呼声。 小厮打扮的少年冲到了昏迷不醒的公子身边,瞧见地上那一摊血,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第7章 贱蹄子 祁溶月将腰带打了个结,抬眼看了正准备嚎啕大哭的小厮一眼,道:“不要哭,他还没死!” 那小厮被她冷冷的声音打断,涌到眼眶的泪意也被噎了回去。 祁溶月道:“快些带他回去,注意我包扎过的那只脚,不要随意移动,找个正骨的大夫给他瞧瞧,头上的伤要等他醒了才能知道严不严重。”她扭头看了眼正匆匆朝此地赶来的李妈妈和王婆,又道:“记住,若没人能治得了他,就来找我,我是彭城祁府的大小姐,祁溶月!若别人不能治,我能!” 那小厮朝祁溶月道谢:“多谢小姐搭救!” 祁溶月摇头转身,淡淡的丢下一句:“最好用马车拉他回去!这边的庄子上可以借到。” 小厮一听这话,赶忙朝一旁牵马候着的下人道:“你们看好世子,我去去就来。” 小厮三步并两步追上祁溶月,这时李妈妈也赶上了来,瞧见不远处的路面上躺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地上淌着一滩血迹,人也不知生死,看起来是不太好的样子,心头一阵暗喜,面上却作出一副惊怕的模样:“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没有多说,直接朝李妈妈道:“这位妈妈,可否借贵庄上的马车一用?” 李妈妈神情微愣,她以为这少年会朝祁溶月发难,没想到一口开是借马车。 小厮见李妈妈没答话,便又道:“这位妈妈放心,我们是京都永平侯府的,现在就住在彭城的郑大人府上,马车一定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 李妈妈心头一跳,竟然是永平侯府的人,那躺在地上的公子,莫不是永平侯世子?听说最近他也来了彭城,莫非是他? 王婆见李妈妈还在发愣,赶忙朝那小厮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将马车赶来!”王婆也是个识相的,对方来头不小,借个马车而已,当然是要借的。 李妈妈这才回神,正想装模作样的跟对方道个歉,表明自家小姐不是故意要惊了世子的马之类云云,可当她正要开口,那小厮已经转身走开,而祁溶月也已经回到了庄子上,她便没有再多说,直接回了庄子,将正欲进门的祁溶月拦下。 “大小姐,您这回可闯了大祸了!”李妈妈一脸凝重的朝祁溶月道。 祁溶月挑眉,一脸不明所以:“哦?我闯了什么大祸?” 李妈妈作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小姐,您惊了人永平侯世子的马,害得永平侯世子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您说这祸闯得还不够大吗?” 祁溶月皱眉:“谁说是我惊了他的马?” 李妈妈扭头指着院里杵着的一个丫头道:“她说她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假?” 站在祁溶月身后的雪儿忙道:“胡说八道,小姐才没有惊他的马,是他的马儿自己发狂将人颠下来的,跟我们小姐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听在李妈妈耳中,那就是狡辩,自己说话被一个小丫头打断,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由怒道:“你个贱蹄子,怎么说话的?我和小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她说着扬起了手要打雪儿。 第8章 世子重伤 可谁知,她的手高高扬起,还没落下,她的脸上便已经挨了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我的丫头也是你这老东西能随便打骂的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祁溶月冰冷的目光凝在李妈妈的脸上,秀巧的下巴微微昂着,高贵且不可一世。 李妈妈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她可是大夫人的乳娘,连大夫人都没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在祁府里,那些姨娘们见了她,也得带着几分笑脸和巴结,几时受过这种气? 可偏偏,她心中怒火升腾,却又不能发作出来,毕竟,对方是小姐,她只是奴婢,再得主子宠,也是奴婢。 李妈妈咬着牙退开,狠狠的瞪了主仆二人一眼,转身出了庄子,回往彭城。 主仆二人回到屋里,雪儿将门关上,瞧小姐坐在妆台前发呆,她立时红了眼眶,哽咽道:“小姐,您不必为了我如此的,我只是一个小丫头,挨两下打也没什么,您犯不着——” 祁溶月看着镜中的雪儿,摇头道:“雪儿,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在这世上,你只需要看我一个人的脸色,除了我,你谁都不需要恭维,也不能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欺负。” 雪儿含着泪点头:“小姐,我明白了,我记住了!”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为了她出头,从小到大,她被无数的人欺负过,却从未有人帮过她,那怕是说一句好话,没有,从来没有。 祁溶月将妆台柜中的匣子取了出来,将两张银票和雪儿的卖身契叠在一起,贴身放好,又将匣子里的几样衩环和碎银子一并交给了雪儿,让她随身带着。 雪儿不解:“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祁溶月的目光漫着半开的窗户,看向外头灰暗的天空,天这么冷,应该是快下雪了吧! “李妈妈认定是我惊了永平侯世子的马,永平侯世子重伤,她们本就不打算放过我,又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雪儿忙问:“那她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无非就是大义灭亲,这正合了大夫人梁氏的心意。 她又道:“将冬衣鞋袜穿在身上,晚上睡觉也不要脱,免得她们赶我们走时,连穿衣服的时间也不给,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若冻死了,岂不合了他们的意?” 雪儿瞧着小姐的脸色,她看起来并没有担心或不开心,甚至眼眸中有一丝隐隐的兴奋,难道小姐巴不得他们这么做? ———— “什么?她惊了永平侯世子的马?害得永平侯世子重伤?”祁永春端着热茶的手不断颤抖着,滚烫的菜水溅在了手背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大夫人一脸哀怨,叹道:“都怪我,怪我不该送她去庄子上,我也是见她久病不愈,怕她的病气过到了母亲的身上,这才让她去庄子上避一避,谁知,这,这就出事了。” 祁永春气得一把将茶盏摔在了地上,瓷白的茶盏四分五裂,碧色的茶水四下飞溅,丫头们赶忙过来收拾,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收拾的一干二净。 第9章 独苗 “永平侯世子可是永平侯的独子,三代单传,府里就他这一根独苗,若有个好歹,我就算是摘了这乌纱帽,脱了这官袍,也未必能抵了这罪过!” 大夫人心头一跳,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忙道:“她惹的祸,怎能让老爷你来担责?应当让她自己吃这恶果!” 祁永春向来不喜欢这个大女儿,所以当夫人提出送她去庄子上时,他便二话不说的同意了。 此时一听夫人的话音,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便问:“夫人可有良策?” 大夫人嘴角微勾,眼眸盯着地上半干未干的茶渍道:“只要她和咱们祁府没了干系,她就算捅破了天,又有什么关系?” 祁永春细嚼着夫人的话,心中也有了计较,随即拍了大腿道:“就按夫人说的办!” 祁溶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众多儿女中最不待见的一个,因为祁溶月的存在,让他总能想起当初的那段灰暗岁月。 他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在十九岁那年中了进士,却因家道清贫,未能谋得一个好差事,被遣至武原县做了个小县令。 虽是小县令,却因模样生得好,又是进士出身,武原县的乡绅富户家的小姐,没有不想嫁给他做夫人的。 楚朝轻商,商户在楚朝地位极低,以祁永春这样的身份,虽是小县令,但却当配官家小姐,可他当时却选择了去武原首富莫家提亲。 祁家老夫人是一百个不同意,可拗不过儿子的执着,便也只能勉强同意这门亲事,待新妇进门,那如水的嫁妆涌入祁府空旷的库房,将那库房塞了个满满当当,且新妇模样生得十分貌美,又不像一般的商女粗鲁无状,且每日晨昏定省,规矩学得也不错,她便也没有多做为难,只是打心眼里依旧瞧不上商户之女,对她也是淡淡的。 直到后来,祁永春利用莫如娘带来的丰厚嫁妆,上下疏通打点,官运步步高升,两年间连升两级。 到了这个时候,祁家老太太就越发的瞧不上莫如娘,认为自己的儿子该配上更好的姑娘,便开始对她处处刁难,莫如娘为了家和,处处忍让,老太太却得寸进尺,整日为难,连怀了孕都让她每日到身前伺候,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像使唤丫头一样使唤着莫如娘,莫如娘过得很不开心,郁结于心,精神日渐萎靡,孕至八月便早产,孩子生下后,她也一命呜呼。 祁府死了夫人,可老爷和老太太却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眼底是隐藏不住的兴奋。 刚过半年,祁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为祁永春说了另一门亲事,海州知州梁新知的嫡长女,梁氏,也就是现在的祁府大夫人。 当年梁氏也算是低嫁给祁永春,还是做继室,只因梁家的老太太和老太爷接连病逝,她为了守孝,生生拖到十九岁还未出嫁,这才不得已嫁给了祁永春。 有了梁家在官场的支持,祁永春的官途越发的顺畅无阻,年年升官,年仅三十五岁,便坐上了徐州知府之位,至今已经三载,明年若是没有意外,他便能迁官入京,到皇帝手下办差,这才是祁永春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第10章 回彭城 如今的祁府,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美中不足的,就是祁溶月,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曾经依靠商女嫁妆上位的黑暗历史。 当日,祁永春便着人去了趟彭城通判和府,立文解除祁永春与祁溶月的父女关系,又另派了人去祁家祠堂,将祁溶月的名字从族谱上划除,从此,祁府与祁溶月,便再无瓜葛。 而梁氏则派了李妈妈亲自去庄子上,趁夜将祁溶月和雪儿赶出庄子,让她们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自生自灭,死了最好,正趁了他们的心意。 办好这一切,夫妻二人便坐在府中等,等着永平侯府的人上门来问罪。 可这左等右等,却没能等来永平侯府的人,一个人影都没有,祁永春觉着不对劲,就算永平侯府不愿追究一个弱女子的过失,可那彭城郑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那郑文帆,虽只是个五品知州,却因出身永平侯府而从未将他这顶头上司放在眼里过, 如今出了这事,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种问责于他的机会? 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祁永春派了手下去郑家打听消息,得知永平侯世子到现在也没醒过来,正全力寻找名医救治,哪里有空管别的什么事。 话说祁溶月和雪儿被李妈妈和王婆连夜赶出庄子,果然如祁溶月所料,她们压根就没给她们拿东西穿衣裳的时间,幸好祁溶月有先见之明,将衣裳穿在了身上,东西也揣在了身上,就算半夜被赶出庄子,她们起码也不会被冻死。 走在前往彭城的官道上,雪儿从怀里摸出一只尚有余温的玉米饼子,这是她晚饭后从厨里拿的,一直揣在怀里温着,果然现在派上了用场。 祁溶月接过饼子,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雪儿:“你也吃。” 雪儿知道小姐是真心实意的,也不客气,接过饼子便咬了一口,傻傻的看着小姐笑。 祁溶月为她拢了拢乱女,淡声道:“你怨么?” 雪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忙摇头道:“只要能跟小姐在一起,吃多少苦头我都不怨!” 雪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这华光淡淡的夜里,显得尤其的明亮,她是个简单的姑娘,有人对她好,她便会十倍的敬还。 幸好这一路上,也没遇着什么歹人,许是这天寒地冻的,歹人也不愿意出来受这份罪,也未必能遇到合适的猎物。 天蒙蒙亮时,她们刚好走到城门口,城门已经开了,许多菜农或挑着担,或推着小板车,纷纷往城里涌去。 她们二人夹杂在这些人中进城,祁溶月将她缎面的袄子反过来穿,藏住那份富丽,里子虽然也是上好的料子缝制,可比那缎面要低调许多,不会太惹人注目。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雪儿瞪着一双眼睛四下转悠,她之前虽一直住在彭城,却从未出来看过,整日关在内院做粗活,学规矩,此时走在这街面上,觉得样样都新奇。 第11章 往武原 祁溶月笑道:“自然是先找家客栈歇脚,等养足精神,咱们才可以做其他的事。”她侧目,瞧见雪儿的眼睛又盯上了街边卖肉包子的小摊,喉间不断咽着口水。 “想吃吗?”她问 雪儿点头:“想!”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走了一夜的路,只吃了半块面饼子,现在闻着这肉包子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想吃就买吧!”她笑眯眯的拉着雪儿来到包子摊前,买了两只大肉包和一只方切馒头。 雪儿见小姐将两只肉包子都递给了她,愣道:“小姐不吃包子吗?” 祁溶月摇头:“我不喜欢吃,你吃吧,我更喜欢馒头。” 母后是北方人,最喜面食,包子馒头更是时常出现在母后的宫里,母后做的鲜肉包,纵是吃惯了御厨口味的父皇尝了,也赞不绝口。 这世上怕是再也吃不到母后做的那种味道的肉包了! 半日后,祁溶月和雪儿坐着向客栈租借的马车出了城,赶车的车夫也是向客栈借的,她们两个孤身女子,随便请人赶车也怕遇到坏人,向客栈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雪儿正睡得迷糊,昏昏沉沉的就被小姐拉上了车,现在正分不清东南西北呢。 “武原!” “为什么要去武原?”雪儿不解。 她撩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头漫天的飘雪,下雪了啊!那一年,她离开皇宫,去往莱巫山拜师学艺时,也是下着这样的雪,雪絮纷飞,漫天飘散! “因为我的外祖家在武原!”在祁溶月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多少关于母亲娘家莫氏的记忆,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 那一年祁溶月十二岁,武原县莫家派了人来祁府,通知祁永春莫家老太太病逝。 祁永春不想再与莫家有瓜葛,便只派了人送祁溶月去武原县,她身上的两张银票,就是那次在武原县,三舅舅偷偷塞给她的。 自那次后,莫家和祁家彻底断了联系,两年后莫家老太爷病逝,便没有再去通知祁府,算是恩断义绝了。 武原县与彭城隔的不太远,也就半日的路程,原本傍晚该到的,却因遇上这场大雪,生生挨到半夜才到武原县,幸好守城门的守卫见她们两个弱女子雪夜赶路可怜,便特例让她们进了城。 马车停在了莫府门外,雪儿去敲门,那门房探出脑袋来问了句是谁,雪儿报了家门,说彭城来的祁小姐,那门房一听祁姓小姐,自然知道是谁,立马便应声说去通报夫人。 过了许久,莫家大门始终没有打开,那门房也没再出现,任雪儿再如何敲门,里面便如同死光了人一般,无声应答。 祁溶雪拉住了雪儿的手,叹道:“别敲了,他们不会开的,等到天亮吧!” 主仆二人回到马车上,紧紧依偎在一起,也不敢睡,飞雪漫天的夜里,若睡了,必定要受寒生病的。 她们现在,没有生病的资格。 第12章 莫府离 莫府上房,莫大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到母亲临终时的嘱托,无论祁永春如何的忘恩负义,都与溶月没有关系,溶月没有了亲娘,在祁府中本就艰难,若莫家也对她不管不顾,她的日子,指不定多难过。 可这些年,他从未过问溶月,就算去了彭城办事,也没有打听过溶月过的好不好,他仿佛已经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刚刚丫头来报,说大门外有一个彭城来的祁小姐叫门。 他立时便想到了溶月,一定是她,他正想起身去见,却被夫人一把按下,还让丫头去回了门房,让他不许开门,一切等天亮后再说。 可这外头正下着雪,她一个纤弱的姑娘,如何挨得住这种冻? 可他又奈何不了身边这只母老虎,只能眼睁睁的熬到天明! 莫大郎穿戴好就要出门,却又被母老虎给拦下:“你去哪里?” 莫大郎道:“我外甥女在门外冻了一夜,我现在去接她进门,怎么?你还不许?” 许氏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莫家就这一个外甥女,我怎么会不许她进门?不过这事用不着你出面,我来就行了,你今儿就安心等在这屋里,哪里也不许去。” 莫大郎想要反抗,可一接触夫人那凌厉的目光,立马又畏缩了,只能懊恼的回到里屋躺下,独自生着闷头气。 许氏白了莫大郎一眼,转眸朝身边的大丫头道:“小翠,去请表小姐进来,让她在前堂偏厅等着。” 马车上的女孩冻的身体几乎僵硬,赶车的王叔见她们实在可怜,便去早点铺子里给她们寻了两碗热面汤来,两人喝下热面汤,身子才渐渐开始回暖。 这时莫府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走了出来,瞧见停在大门外的马车,便快步上前,撩开车帘瞧见车上的姑娘果然是祁溶月,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真的是表小姐?昨夜听闻门房来报,说彭城来了位祁小姐叫门,奴婢还不信,只道是门房听差了,便没有告诉夫人,夫人早起时我将这事说了,夫人便让奴婢赶紧出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表小姐您来了,奴婢该死啊,害表小姐冻了一整夜,快快快,随我进去吧!” 祁溶月见惯了这种嘴脸,面色依旧淡淡的,没有多说什么,与雪儿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 此时她已经将反穿的锦缎面缀白狐狸毛领子的袄子正了过来,华丽虽然华丽,却满是皱褶,可见这一路的狼狈! 既然是夫人身边的小翠出来迎她,那么今日,她铁定是见不到舅舅了!也好,没有情份的牵绊,她将来行事也能少些顾忌。 偏厅里烧了地龙,与外头的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又喝下丫头送来的热茶,这手这身子终于又灵活了起来。 雪儿第一次来到这般富丽奢华的地方,见丫头退下了,她便低声朝祁溶月问道:“小姐,这莫府看起来很有钱呢!” 祁溶月笑容淡淡:“当然有钱,莫家在武原可是首富,什么地方的生意都做,就算在京都,也有他们的生意。” 第13章 嫁妆单子 雪儿撇了撇嘴:“这么有钱的莫家,却让小姐在外头冻了一夜,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拿小姐您当亲人!” 祁溶月摇了摇头,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面色淡然,丝毫没有气愤恼恨之色。 他们莫家不拿她当亲人,她自然也不会拿热脸来贴他们的冷屁股! 没有期望,也不会有失望! “哟——几年没见,祁小姐的身量可长高了不少,瞧瞧这小脸,真是俊呢!” 她是祁溶月的大舅母,却叫她祁小姐,可见她是铁了心要与她划清界限呢。 祁溶月依然面色淡淡,起身朝许氏施了一礼,淡笑道:“莫夫人的变化也不小,越来越富态,可见这些年也过得不错!” 许氏面色微僵,这丫头,竟然叫她莫夫人,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叫她祁小姐么?看来她是听懂了。 “坐吧!”她朝祁溶月笑了笑,自己走到主位坐下,顺手接过丫头递来的热茶。 祁溶月依言坐下,等着许氏发问。 “祁小姐这大冷天的从彭城赶来武原,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许氏眼神漫不经心的扫了祁溶月一眼,心道莫不是来借钱的?难不成祁知府大人又要打点关系,钱却不够了? 哼,真当我们莫府是善堂了不成?专养白眼狼? 然而祁溶月却道:“莫夫人,我今日前来,只有一件事,我想取回当年我娘出嫁时留底在莫家的嫁妆单子!” 许氏一愣,不是来要钱的,只是来要嫁妆单子? 她要嫁妆单子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和祁家清算家产? “祁小姐,你这大冷天的来武原,就是为了了要你娘当初的嫁妆单子?没有别的事了?”许氏问道。 祁溶月点头:“是的,就是要嫁妆单子,没有别的事了!” 许氏打量着眼前的祁溶月,不止身量长高了,气质似乎也大不一样了,从前唯唯诺诺的祁溶月,仿佛一去不复返了。 “你现在要嫁妆单子做什么?”许氏问道。 祁溶月也不瞒她,直接了当道:“祁府与我断绝了干系,我如今已经不是祁府的大小姐,这都无所谓,只是我娘的嫁妆那是留给我的,我断断不能让祁府里的那些人给吞了去。” 许氏手里的茶盏一晃,差点没打翻了去,她耳朵没问题吧,刚刚听到了什么? 祁永春要和祁溶月断绝关系?她已经不是祁府的大小姐?这不是开玩笑的吧,虽然子女与父母翻脸,被逐出家门的事并不新鲜,可祁府不是一般的人家,那是知府大人的府上,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姑娘家被逐出家门后,没有生路可走,要么入岐途,要么就是死路一条,这祁永春也太黑心了吧! 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让祁溶月留在莫府的意思。 她咳了咳,道:“你和祁大人毕竟是父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的还闹到了这一步?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去,跟你爹认个错,父女哪有隔夜仇的,他定会原谅你的。” 第14章 郑府来人 祁溶月不置可否,只淡声道:“还请莫夫人将那嫁妆单子寻来给我,我这就走!” 莫夫人干笑了两声,扭头朝身旁的小翠道:“你去告诉常妈妈,让她将当年小姑子出嫁时的嫁妆单子寻来。” 看来祁溶月也没有赖在莫府的打算,正好,她也没有要留她的打算,一拍即合,多美好。 不过盏茶的功夫,那用锦盒装着的嫁妆单子便送了过来,莫夫人打开锦盒盖瞧了一眼,忍不住啧啧道:“当年你母亲嫁给祁知府时,可是带走了莫府近半的家产。”这也是她为何打心眼里讨厌祁溶月的原因之一。 本该属于她的儿女的东西,却生生分出那么厚一份送给了那白眼狼,她能不恨么? 祁溶月接过莫夫人递来的锦盒,也没有打开看,这种东西,他们莫家留着也没有用,也用不着拿假的敷衍她。 她朝莫夫人福了福身,道:“替我向三位舅舅问好,我这就回去了!” 莫夫人假意挽留道:“干脆吃了午饭再走吧,外头这么冷,再暖暖身子也好!” 祁溶月摇头:“多谢莫夫人好意,我还有急事要办,这就走了!” 瞧着祁溶月和丫头匆匆离开的背影,莫夫人喃喃自语道:“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么大吗?连走路的姿势都大不相同。”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祁溶月来到莫府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莫府,莫二郎住在东院,从下人的口中听了这事了,正想去前厅瞧瞧,可正好商行里有要紧事,耽误不得,便让小厮去北院知会三郎,让他去瞧瞧溶月,看看她今儿来莫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大嫂的为人他很清楚,绝对不会善待溶月,不管这事他不放心。 可当三郎来到前厅时,早已人去茶凉,哪里还有祁溶月的半点踪影。 待问了几个下人才知祁溶月已经离开了莫府,回往彭城。 回彭城的路上,雪儿朝祁溶月问道:“小姐,咱们大老远的来,就为了拿这嫁妆单子么?” 祁溶月点头:“嗯!”当然不是,她主要还是想看看,莫府态度,现在她已经看到了! “可这嫁妆单子拿了又有何用?老爷和夫人难道还会将这些嫁妆都还给您?”雪儿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已经吃下肚里的肥肉,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 祁溶月原本细白却冻得发红的手指抚摸着那锦盒,低声道:“我会让他们吐出来的,走着瞧!” 这本就是属于祁溶月的东西,她自然要替死去的祁溶月拿回来,且她现在也需要,很需要。 祁府 等了三日,郑家终于来人了,祁永春准备好的说辞,在一见到郑文帆那张满面焦急的脸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文帆也不客气,直接便道:“祁大人,还请祁大小姐出来一见。” 祁永春忙道:“郑大人,实不相瞒,祁府里已经没有祁溶月这个人,她已经被我逐出家门,革除族籍了。” 第15章 行针 郑文帆惊得瞪圆了眼睛:“什么?你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赶出家门?这天寒地冻的,岂不是逼她去死?” 祁永春没想到郑文帆会是这种反应,他不应该因为他处罚了祁溶月而高兴么?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祁永春忙道:“我听说她惊了永平侯世子马的事,若你们觉得这种处罚还不够,我可以立马派人将她寻来,任你们处置。” 郑文帆一脸惊讶:“谁说她惊了仲文的马?”郑文帆瞧祁永春一脸懵的表情,忍不住摇头道:“祁大人府上的事,下官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大小姐的生母虽逝,可与你毕竟有结发之情,大小姐没了生母,本就可怜,如今还——”他摇了摇头,眼里是对祁永春满满的鄙夷,随即又道:“不必你去找,我自己会去找!” 郑文帆说罢转身便离开了祁府,留下祁永春站在厅里一阵凌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家在彭城毕竟是有势力的大家族,不过半日便在客栈里找到了祁溶月。 这也是祁溶月意料之中的事,那日郑世子伤势严重,就凭彭城里的这些大夫,根本就不可能治好郑世子的伤,想要去别处请名医,又遇上风雪阻路,说不定郑世子现在还昏迷着。 二话不说,祁溶月便带着雪儿坐上了前往郑府的马车。 郑夫人见祁溶月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心头立马打起了鼓,对她的医术十分怀疑。 城里的老大夫们都治不了的伤,她这一个小姑娘能治? 郑大人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纵然心里再怎么生疑,也要把握住这一线的希望。 三贵瞧见祁溶月被请了进来,面上立马露出了喜色,冲到祁溶月身前,哀求道:“祁小姐,你可算来了,我们世子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当初他也不太确信祁小姐能不能治好世子的伤,可当郑大人请来了彭城的老大夫,老大夫说给世子做的急救措失非常好,否则世子的伤会更加的严重,他才相信,祁小姐是真的懂医术。 他将这事告诉了郑大人,可郑大人却说祁小姐只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治世子的伤,直到现在,城里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却没有人能治好世子,迫于无奈,郑大人这才去了祁府求医。 祁溶月坐在了世子床畔,先看了眼郑世子的脸色,比三日前见到的更苍白憔悴了,下巴还长出了胡茬。 她伸手探了探郑世子的额头温度,果然如她所料,十分烫手,这高热不退,人是不可能会醒,且若再熬个一两日,就算将来醒了,也会变成傻子。 “雪儿,拿针包来!”她伸手去解郑世子的衣裳,郑家夫人一瞧这状,赶忙上前制止:“祁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祁溶月道:“我要为世子行针,自然要脱衣裳。” 郑夫人是个女人家,想得自然比那些头脑简单的大老爷们要多些。 第16章 脱光 “这,这怕是不妥吧,祁小姐毕竟是女儿家,我们仲文又未婚娶,这要是传出去——” 祁溶月侧目看她,眼眸清澈如水,神情磊落:“夫人请放心,我是个大夫,在大夫眼里,只有病患,不分男女。” 她缓缓松开捏着郑世子腰带的手,半躬着的身子缓缓站直,一股子高贵清冷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她后退了一步,又道:“若郑夫人实在不愿意,也可另请大夫为世子施针,由我从旁指导。” 听了这话,郑大人脸色一红,没好气的瞪了夫人一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人家祁小姐都不在乎,你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郑夫人也觉得十分惭愧,人家姑娘都没说忌讳,他们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实在对不住,怪我妇人见识短,多想了这些有的没的!”郑夫人朝祁溶月点了点头,退开了两步。 祁溶月回以淡淡一笑,转头朝三贵道:“帮你家世子将衣裳都脱了吧。” 三贵结舌:“都,都脱了?” 祁溶月点头:“都脱了,隔着衣裳扎针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世子伤重,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刺穴不能马虎。” 郑大人听了这话,忙道:“祁小姐说的不错,这扎针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都脱了吧,祁小姐不是说了吗,在她眼里,世子只是个病人,不分男女的。” 郑大人都发话了,三贵岂有不从之理,立马便熟练的将世子扒的只剩一条小短裤。 看来平日没少帮着脱衣裳啊! 房间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就算将世子脱了个精光,也不必担心会让他再染风寒。 祁溶月也脱去了厚实臃肿的袄子,高挑的身量显得本就瘦弱的身形更加纤细,她侧坐在床畔,将新买的针包展开,长长短短的银针露于人前,纤指捏住那银针,一根根的扎入世子的脑周八穴,接下来便是心胸六穴,腰腹九穴,腿足十八穴,肩臂十二穴,将人几乎扎成了一只刺猬。 众人瞧着她下针既快且准,动作十分熟练,仿佛给千百个人扎过针一般,他们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看来这祁小姐,是真的懂医术呢。 银针轻轻缓缓的在他身上跳动着,待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祁小姐便开始拔针,拔针也不是随便拔的,只见她指捏针头,左右轻旋数周后,方才缓缓拔出。 每一根针都用同样的方法拔出,耗时长久,就是站着看的人都觉得累了,可那祁小姐,却依然面不改色,神情沉着。 这才是一个好大夫所应俱备的基本素养! 待针拔完,祁溶月扯了一旁的锦被为郑世子盖上,道:“先不用穿衣服,再过一个时辰还要再施针一次,到时这高热便可尽退。” 郑大人和郑夫人面露喜色,随即又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祁溶月道:“高热退了就会醒来,到时再看看他的脑伤如何。” 郑大人心头又是一惊,忙问:“脑伤不就是摔破了个口子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第17章 七分把握 祁溶月摇头:“并没有你们想得这么简单,世子被疯马颠下,重摔落地之时,脑袋磕到了石头,若只是摔破了个口子,便是万幸!但他连续高热数日不退,我想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究竟怎么样,还得等他醒来再看!” 郑大人的心慌得不行,这可是堂兄这一脉唯一的子嗣,若有个好歹,永平侯府的后路就断了,而他们整个郑家的大靠山也将倒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仲文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郑大人神情恳切,朝着祁溶月拱手道:“祁小姐,请一定治好仲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祁溶月缓缓摇头:“报酬还是等治好了世子再谈吧,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祁溶月见郑大人一脸慌乱的表情,忍不住叹息道:“郑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郑夫人伸手拉住了祁溶月的手,忙问:“你有几分把握?” 祁溶月看了眼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郑仲文,论起来,她和郑仲文小时候还见过,那时宫中设宴,郑侯爷带着年仅六岁的郑仲文进宫赴宴,郑仲文十分调皮,竟趁着大人们把酒言欢之时,偷偷溜进了母后招待命妇们的紫薇殿,她那时也只有五岁,身为公主,她很羡慕别的孩子可以随意跑跳玩耍,而她却只能永远故作高傲的冷眼看着,其实内心十分希望能和他们一样。 郑仲文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竟偷偷溜到了她的身后,将花瓶中的一朵鲜花插在了她的头上,还笑嘻嘻的说她长得好看,像年画上的女娃子,硬是拉着她出了紫薇殿,在御花园中疯跑了一阵,那是她童年生活中最开心的一段记忆。 “七分,我有七分把握!”她淡淡的应道,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郑大人点头,七分好,总比那些城里请来的大夫,只懂得一味摇头的好。 “来人,带祁小姐去客房歇息,好好伺候!”郑大人朝外头候着的丫头喊道。 立时便有两个穿着一色青衣的丫头进来,引了祁溶月和雪儿出去。 等人走了,郑大人步至郑仲文的床前,伸手探了探郑仲文的额头,惊喜道:“夫人,仲文的高热似乎退了些。” 郑夫人闻言也上前探了探,果如丈夫所言,高热退去了一些,不如先前那般烫手了:“这祁小姐的医术果然了得。” 三贵闻言接话道:“世子摔伤那天,祁小姐便说了,若别人不能治,她能!” 郑大人叹道:“是啊,都怪我小人眼短,不信你说的话,要是早些请她过来,仲文也能少吃些苦头。” 这三日,他们夫妻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仲文,比自己儿子生病了还要着急。 “三贵,这送信的,怕是已经赶到京都了吧?”郑大人的眉头轻轻皱起,也不知道侯爷和夫人得到这个消息时,会吓成什么样子。 这可是永平侯府的独苗啊! 三贵扭头看了眼外头的白雪世界,道:“遇了这场大雪,恐怕现在还没得到消息,侯爷和夫人若得了信,一定会立马带御医来彭城。” 第18章 尹家公子 郑夫人叹道:“希望在他们赶来之前,仲文的伤能好些,也让侯爷和夫人少些担心。” 这时管家匆匆而来,朝郑大人道:“老爷,尹家大公子来了!” 郑大人朝管家点头:“请他进来吧!”管家走后,郑大人扭头朝夫人道:“尹大公子和咱们仲文是同窗,这次也是一同从京都来彭城的,许是听到了风声,赶来探望吧!” 尹家也是名门望族,两人走得近,成为好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一会,一位身着浅银提花绣暗金竹纹棉袍的俊秀青年随着管家进入厢房,青年朝着郑大人和郑夫人施了一礼,随即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郑仲文,面色微惊,快步上前查看情况。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三贵瞧见尹逸轩,便像见到了京都的亲人一样,立马抹着眼泪将事情哭诉了一遍。 尹逸轩听得皱眉摇头,叹道:“仲文兄还和从前一样,凡事都喜欢冒险,那野马岂是轻易就能驯服的?” 三贵擦开眼泪,笑道:“现在好了,祁小姐医术很好,她一定能治好世子的。” “祁小姐?”尹逸轩眉头微皱,侧目去看三贵。 三贵忙道:“就是徐州知府祁大人的千金,只道是深宅闺秀,没想到还是个医术上佳的大夫,祁小姐刚为世子施了针,现在便已经退了些热,她的医术比城里的这些庸医们可好太多了。” 尹逸轩对这位祁小姐的医术心存怀疑,女医他也不是没听过,只是有名的大夫,可都是男人,女医多是治些妇人身上的病,这么严重的伤,能随便的交给一个深闺小姐吗? 他转身朝郑大人道:“我知道彭城有一个严大夫,医术十分了得,不如我派人去寻来给仲文看看吧!” 郑大人摆手:“不必了,严大夫昨儿已经来过了,他说他治不了世子的伤,无能为力!” 尹逸轩心头一惊,连严大夫都治不了,那仲文这伤得多严重?都昏迷三天了,可不严重吗? “侯府那边已经知道了吗?”尹逸轩朝三贵问道。 三贵道:“这两日就能得信了!” 尹逸轩点头:“那就好,侯爷若得了信,定会带御医前来,有御医在,定不会有事的。” 郑大人没作声,心道有御医就不会有事吗?那也未必,御医也不是万能的! 说来说去,尹逸轩是不放心将仲文交给祁小姐来治,和他们之前的想法一样,可现在不同了,他们亲眼见到了祁小姐的医术,他们很放心。 这时关着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外头传来丫头轻细的声音:“老爷,夫人,祁小姐来了。” 郑大人一听,忙道:“快请进来!” 房门打开,穿着缎面袄子的祁溶月缓步而入,雪白的狐狸毛领子衬得她肤如凝脂,美眸明澈,神情淡漠中,又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忧郁。 真是个气质特别的小姐,似乎和一般的闺中小姐不太一样,没有少女特有的娇憨,也没有女子见到外姓男子时的羞涩。 第19章 精绝针术 在她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坦然,坦荡的坦,自然的然。 祁小姐进门后朝着郑大人和夫人点了点头,便径直去了仲文的床畔,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心里竟生出了一股子失落。 他摇头,心中暗笑,他为什么要失落?真是莫明其妙的情绪。 三贵上前,伸手掀开了仲文盖着的锦被,露出他精壮裸露的身体,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短裤?尹逸轩面色惊讶,可他扭头四望,见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坦然,似乎只有他不够坦然。 雪儿将针包铺开,置于小姐伸手方便拔取的地方。 和先前一样,她将银针一根根的扎在了郑仲文的身上,纤指捏着银针,势若蝶舞,优美又迅捷,他们都见过大夫为病人行针,有些大夫行针之时,认个穴也要摸半天才敢下针,纵是御医院里的御医,也不敢这般迅捷的落针。 室内很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仿佛只要一出声,便会打断这种奇特的美好。 待一柱香后,祁小姐又开始拔针,拔针时动作又十分轻柔小心,指若拈花,仿佛稍一用力,那花朵的生命便会消逝。 做完这些,祁小姐起身,自袖口摸出一块帕子,背着众人细细擦去额间的汗珠,转身时,又是一身利落净爽的祁溶月。 郑大人忙问:“怎么样?” 祁溶月依然神色淡淡,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道:“至多半个时辰,世子便会醒来!” 郑大人夫妻闻言,高兴的合不拢嘴,不断的朝着祁溶月道谢,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尊活菩萨般恭敬又热切。 祁溶月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尹逸轩的身上,是个面生的公子,从未见过,但既然能站在这里,想来身份定是不凡,她朝尹逸轩轻轻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祁溶月第一次见尹逸轩,尹逸轩也是第一次见祁溶月,祁溶月从未听说过尹逸轩,可尹逸轩却听说过祁溶月,不止一次。 尹逸轩朝三贵看了眼,三贵立时会意,忙向祁溶月介绍道:“祁小姐,这位是彭城尹府的大公子。” 祁溶月听了依然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平静的面上依然未起波澜,尹逸轩眉头微皱,心道她没听说过自己吗? 这时郑夫人瞧出了尹逸轩脸上的郁色,不由笑道:“听说尹大公子从小便结了一门亲事?” 郑大人收到夫人递来的眼色,也帮腔道:“我也听说了,当年尹夫人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去武原的神女庙还愿,竟不巧遭遇山匪,保护尹夫人的护院全部被杀,尹夫人差点被当成人质抓走,恰好遇见一位莫姓夫人路过,救了尹夫人,尹夫人受到了惊吓,竟在马车上生下了孩子,那莫夫人将她带回武原的家中照料,直到尹家派人去接。” “尹夫人能母子平安,都亏了那莫夫人的悉心照料,尹夫人心存感恩,便在身子大好之后,与夫君一起再次登门谢恩,并许下婚书,愿与莫夫人结为儿女亲家。” 第20章 为何不点灯 郑夫人看了祁小姐一眼,接着道:“说来也是缘分,没想到两年后,那莫夫人便生下了女儿,只是可惜,莫夫人也因难产而亡。” 祁溶月一直静静的听着,当他们提到武原莫夫人时,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明白了,祁府里的大夫人梁氏,为何恨不得她死,为何要将她逐出家门。 因为祁溶月只要在祁府,那纸婚书上的受益人,便是祁溶月,若祁溶月死了或与祁家没了干系,那纸婚书上的受益人,自然会变成别人。 郑大人看着尹逸轩道:“尹大公子如今也十九了吧?” 尹逸轩点了点头,郑大人的言外之意便是,他十九了,那与他订有婚约的姑娘,也十七了。 祁溶月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他们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她回应一句什么,也好,那就回应一句吧。 她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郑大人道:“想必郑大人已经知道了,我祁溶月虽从前是祁府大小姐,现在却已经不是了,那纸婚约,已经与我不相干!” 郑大人的脸色僵住,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事! 尹逸轩却不知此事,一脸懵的看着郑大人夫妇,又拿眼去看面色平静的祁溶月,她说这话时,仿佛在说着别人的终身大事,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郑大人欲言又止,有些话,毕竟不好当着祁溶月的面说,于是拉了尹逸轩去外头咬耳朵。 “这么说,祁小姐被父亲逐出家门,也是因我而起?”尹逸轩的心底,有一团怒气正在迅速的凝结。 郑大人道:“这事怎能怨怪于你?是祁永春那狗东西心长歪了,竟和内宅恶妇一起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多好的一个姑娘,他祁永春瞎了狗眼竟然不要,他郑文帆连生五个儿子,就是没能生出一个乖女儿,他想要都要不到呢。 尹逸轩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若非与我有婚约在身,她也不会到了十七岁还没许人家,也不会被亲爹赶出家门。”宅门里的事,他从不参与,但并不代表他不知不懂,祁永春夫妇这般做,无非是想让他们的二女儿顶了这桩婚事。 二人正说着话,屋里头传来三贵的叫声,似乎是仲文醒了,二人便住口不言,匆匆进屋。 郑大人匆匆走到仲文的床畔,伸手一把拉住郑仲文的手,惊喜道:“仲文啊,你可算是醒了,可急死叔父了!” 郑仲文茫然的看着眼前,嘀咕道:“叔父,你们怎么不点灯?” 郑仲文这话一出,房间里的声音顿时消散无踪,郑大人一脸惊恐的看着郑仲文,颤着声问:“你说什么?” 郑仲文重复道:“我说你们为何不点灯?” 郑大人伸手在郑仲文的眼前晃了晃,郑仲文的眼睛虽大大的睁着,却连眨都没眨一下,他看不见? 郑仲文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赶忙抓着叔父的手挣扎着坐起,嚷道:“我怎么了?点灯了对不对?我的眼睛怎么了?我为什么看不见?” 第21章 失明 郑大人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扭头朝着静立一旁的祁溶月道:“祁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仲文他的眼睛怎么会——” 祁小姐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说,她上前扣住郑仲文的手腕,为他把了脉,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这才道:“他头部重创,脑颅之内有淤血,在淤血散化之前,他会暂时失明。” 她虽强调了暂时失明,可却依然不能缓解郑大人的惊慌,谁知道这暂时要暂多久啊! 祁小姐又道:“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给他开一个方子,对化淤有奇效,至多半个月便会见效。” 幸好只是暂时失明,她可还见过一摔就摔成了傻子的,那种救治起来可就难了许多! 见祁小姐这般胸有成竹,郑大人夫妇和郑仲文激动的心情终于有所平复,祁小姐说半个月能好,那肯定能好,之前她说施针两次后便会醒,不也醒了么! 祁小姐将药方写好,并注明该忌的口,以及每日应服的量,这才将药方递到了郑夫人的手上。 “请二位放心,我祁溶月说能治好,便能治好,绝不妄言,若治不好,悉听处置,若治好了,我会亲自上门收取诊金。” 她说话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气质,那种自信却不骄傲的态度,令人打心眼里愿意去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郑大人不断点头:“好,好——”他想到祁小姐如今无家可归,正住在客栈的事,便又道:“祁小姐不如就暂住在郑府,为仲文复诊也方便些,再说你们两个女孩家的住客栈,也不安全。” 祁溶月却立马拒绝了他的好意:“多谢郑大人,只是郑府毕竟是郑府,我和雪儿住在客栈会更方便些!” 郑夫人暗暗点头,祁小姐真是个识大体懂礼数的好姑娘,夫君确实是一番好意,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帮她。 可人家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郑府,这事传出去,岂不毁人清白? 郑夫人点头,笑道:“这样也好,我派车送你们回客栈吧!” 祁溶月点头:“多谢夫人!” 祁溶月和丫头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尹逸轩一眼,这让尹逸轩心里很不是滋味。 郑仲文不知这祁溶月是何许人,但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他扯着叔父的手不放,着急问道:“叔父,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 郑大人拍着他的手背,笑道:“祁小姐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这般相信祁小姐,仿佛只要是她说出的话,就一定能做到。 ———— “老爷,这是尹府派人送来的帖子。”管家将帖子递给正在书房看书的祁老爷。 祁老爷伸手接过,赶忙拆开扫了一眼,面露喜色,又将帖子递给管家,道:“送到夫人屋里去,让她准备准备。”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两年前尹大人便对他说过,待逸轩考取功名后再来议亲,他本以为是下个月,虽然会试已经结束,但殿试却因皇上身体有恙而排在了下个月,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上门。 第22章 溶雪 梁氏得到这个消息时,也兴奋了好一阵,赶忙让李妈妈去将祁溶雪给叫到了清韵居。 祁溶雪今年十五岁,上个月刚刚及笄,生得也是眉眼秀丽,身姿娉婷,是那种十分乖巧的秀美,而不像祁溶月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艳丽。 这也是她讨厌祁溶月的其中一个原因,自己的女儿只要站在她身边,就会黯然失色,纵是她一言不发,也能成功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要有她在,她的女儿们,就都不会有出头之日,总被她压得死死的。 幸好,幸好祁府里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人,尹家来议亲,自然是配雪儿,而不是那从族谱上消失了的人。 “母亲,瞧您乐成这样,有什么好事?”祁溶雪凑到母亲的身边坐下,伸手接过丫头递来的手炉。 梁氏打量着身旁的祁溶雪,笑得更是合不拢嘴,女儿自从及笄之后,仿佛身量又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些,比从前更好看了,尹家人见了,一定会喜欢。 “雪儿,你可还记得尹家大公子?” 祁溶雪粉面飞红,不胜娇羞的推了母亲一把:“母亲,你说什么呢,什么尹家公子!” 梁氏一瞧女儿这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打两年前尹大人带着大公子登门后,这小丫头躲在屏风后偷偷瞧了尹家大公子一眼,便整日心心念念的想着尹家大公子,这事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 “雪儿,你一会跟李妈妈去库房挑几匹颜色鲜亮些的料子,让府里的绣娘给你赶两身新衣出来!” 祁溶雪不解:“母亲,半月前才裁了新衣,怎的又要裁新衣?” 梁氏拍了拍女儿白嫩的手背,笑眯眯道:“这两****心心念念的尹家大公子要上门议亲了,你说要不要再裁一身新衣?” 祁溶雪愣住,赶忙抓着母亲的手使劲摇:“母亲,我没听错吧?你尹家大公子要来咱们家议亲?” 梁氏笑着点头:“你当然没听说,帖子刚刚送来,说是初八过来,今儿初五,虽然时间有点赶,但让她们连夜赶制的话,还是能做出来的!” 祁溶雪的心在胸腔里疯狂的跳着,脸似火烧,脑子里全是那抹清俊飘逸的身影,随即,她又想起两年前他和尹大人来祁府时说的话,他们的议亲对象,明明是祁溶月啊! 祁溶雪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她扭头看向母亲:“母亲,他们的议亲对象是祁溶月,你让我裁新衣算是怎么回事?” 梁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傻姑娘,你难道不知,母亲为何要将那女人送到庄子上?现在又趁机将她逐出家门,为的就是今日啊!她现在不再是祁府的人,祁府的大小姐,如今是你,祁溶雪。” 祁溶雪眼中的兴奋再度盛起,没错,她现在才是祁府的大小姐,尹家来议亲,议的自然是她祁溶雪。 “母亲,女儿明白了,这就去裁新衣!”她高兴的随着李妈妈出了清韵居,欢快的仿佛整个人都在飞起来。 第23章 噩梦 福来客栈,管家亲自送了祁小姐回客栈,见祁小姐和丫鬟上楼后,走到掌柜所在的柜台处。 “这位爷是要住店吗?”掌柜最是有眼色,一瞧管家这派头,便知来头不小,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客气的不能再客气。 管家朝那掌柜道:“我是郑大人府上的管家,刚刚和我一起进来的姑娘,是郑大人府上的贵客,还请掌柜的多加照看一二,若这位姑娘遇着什么麻烦事,烦请掌柜的立马派人去郑大人府上报个信。” 掌柜立足于彭城,又怎么会不知道郑大人是谁,心头更是一凛,立马赔着笑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多加照看!” 掌柜的放了两锭十两重的银子在柜台上:“这是祁小姐的房钱和你们的报酬!” 掌柜赶忙摆手:“哎哟,用不了这么多,真的用不了这么多!” 管家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转身走了。 掌柜的也跟着笑,赶忙将两锭银子收下,心头一阵狂喜,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祁小姐的房钱,一天也才五钱银子而已。 “小姐,你觉不觉得咱们房间比往日要暖和一些?”雪儿已经脱掉了袄子,却依然觉着有些热。 祁小姐笑道:“这炉火烧得这么旺,可不更暖和些么。” 雪儿瞧着祁小姐娇艳明媚的笑脸,傻笑道:“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的。” 祁小姐摇头:“要想笑才能笑啊,不想笑的话,又何必勉强自己呢?我又不是卖笑的!” 雪儿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咱们凭什么对着那些人笑?咱们开心才笑,不开心就不笑。” 这时外头传来小二的敲门声:“祁小姐,小的给您送热水来了。” 雪儿听了赶忙去开门,她正想着下去取热水,没想到就送来了。 好家伙,送来的热水可不少,四个人提上来的,足足八桶热水。 四人拎着桶进房,直接去到一侧帘子后的净房,将冒着白气的热水一气倒进了大浴桶,还剩了一桶放在一旁用盖子盖上保温。 小二走时还交待,若热水不够,尽管吩咐一声,他们立马送上来。 等人走了,雪儿稀奇道:“这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吗?这些人的嘴脸怎么就这么不同呢?我昨儿找他们要热水,瞧他们那不情不愿的样儿,现在是刮了什么风?” 祁溶月正想洗个澡,有热水正好,她起身往净房走,却也不忘为雪儿解惑。 “今儿是郑大人府上的管家送我们回来的,定是他在客栈掌柜那儿交待了,他们才这般殷勤。”权势这种东西就是好,否则,又怎会让这么多人拼了命去争夺呢? 泡在浴桶里,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全身心开始放松的时候,她的脑中,浮现出弟弟那张惊恐无助的脸,他睁大的着双眼,满脸泪痕,嘴里塞着布团,想叫又叫不出声,小小的身子被紧紧的捆绑在雕龙柱上,而他的眼前,是支离破碎的父皇和母后,鲜血流到了他的脚下,漫过他,向更远的地方流去。 第24章 公子如玉 当她出现在他的眼中时,弟弟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突然泛出一丝光亮,呵——他以为,他的姐姐能救他,当她在他的面前变成支离破碎的一堆烂肉时,他的弟弟,该有多绝望啊!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白皙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她急喘着气,不能松懈,不能有一丝的松懈,京都,她一定要回去,她的弟弟还在等着她,她的仇人也在等着她。 雪儿瞧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请大夫?” 祁小姐笑着摇头:“我没事,刚刚不小心睡着,做了个梦。” 雪儿叹道:“这么一会子就睡着了,小姐你这是太累了。”想到小姐今儿在郑大人府上露出的那手医术,她又忍不住赞道:“小姐的医术可真厉害,全城的大夫都治不好的病,到了小姐这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祁小姐忍不住笑了:“你呀,还学会拍马屁了。” ———— 初八,消停了两日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片,街道上本就没有融化的积雪再次被新雪覆盖。 郑家的马车停在了福来客栈的门口,管家亲自进去迎了祁小姐出来。 祁小姐今儿穿了件新衣,虽比不上之前那件锦袄的华丽,却也十分素雅,且款式更贴合祁小姐高挑纤细的身材。 雪儿将伞撑开,挡住天空落下的飘雪。 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缓缓驶过福来客栈,马车内的人正挑开帘子往外看,清俊明亮的眼睛扫过众人后,落在一身素雅的祁溶月身上,暗黄的油纸伞遮住了她的容颜,可他就是知道,她是祁溶月。 马车驶出数丈远后突然停下,尹逸轩自马车上跳下,身旁的小厮赶忙将一件浅银色滚灰鼠毛边的斗篷给他系上。 他瞧祁小姐的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小凳,不由喊道:“祁小姐!” 祁溶月侧目,瞧见那清俊文雅的男子,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她踩在凳上的脚退了回来,朝着尹逸轩福了福身:“尹公子!” “祁小姐,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尹逸轩笑的温润如玉,眼眸清澈真诚。 祁溶月也淡淡一笑,宛如雪夜红梅初绽,美得令人无法移目。 祁溶月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淡声道:“尹公子是要去郑大人府上吗?” 尹逸轩正欲答话,那马车上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喊声:“逸轩,时辰来不及了!” 尹逸轩回头看了眼马车,又朝祁溶月道:“今日和父亲出门办点事,若能早些结束,便会去郑府。” 祁溶月点头,表情平淡:“尹公子还是不要让尹大人久等了。” 尹逸轩看着她纤瘦单薄的身形,眉头微皱,赶忙解下身上的斗篷,递到了雪儿面前:“快给你家小姐披上吧,这天太冷了,莫染了风寒才是。” 雪儿拿眼去看小姐,不敢贸然伸手接。 祁溶月依然面色淡淡:“多谢尹公子好意,只是男女有别,你这样做,怕是不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25章 议亲 祁溶月抬脚踩着矮凳上马车,再没看尹逸轩一眼,郑府的管家朝尹逸轩行了一礼后,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招呼车夫赶车离去。 司元赶忙取过公子手中的斗篷,重新为公子系上,嘀咕道:“公子,这祁小姐也太孤傲了吧,连公子您的好意都这般无视。” 尹逸轩苦笑着摇头:“不是她孤傲,是我太没有分寸了,我们毕竟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那么,就尽快熟到这种地步吧!他勾唇浅笑,看着那马车逐渐消失在眼前,他终于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那姑娘是谁?”尹大人面色看不出喜怒,盯着眼前的儿子问道。 尹逸轩在父亲身前坐定,淡声道:“祁溶月,我的未婚妻!” 尹大人眉头一皱,不悦道:“祁小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在府里等着我们去议亲的吗?” 尹逸轩道:“她现在已经不是祁府的大小姐,她的名字,也已经消失在祁府的族谱上,她现在无家可归,所以才住在客栈。” 尹大人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话?” 尹逸轩没作声,尹大人也不是傻的,脑子多转了两圈,便也大约猜到了缘由,不由皱眉道:“祁永春这人平日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没想到,竟然心胸如此狭窄,这孩子再如何不好,那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怎能——这要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他的良心何安呐!” 尹逸轩看着父亲道:“父亲,您和母亲当初为我定下这门亲事时,究竟订的是哪位小姐?” 尹大人道:“当年祁永春的夫人莫氏,于乱匪手中救了你娘和你,你娘出于感激,这才提出要结儿女亲家,可当时,莫氏还没有生育,婚书上写的是祁府嫡长女,并没有写明哪位小姐,如今祁永春在这个时候将莫氏生的女儿赶出了家门,其目的很显然就是要拿他的嫡次女顶上嫡长女的位子,与咱们尹家结上这门亲事。” “就因为莫氏是商户之女吗?”尹逸轩道。 尹大人看了儿子一眼,心道他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应该是,祁永春如今官途顺遂,迁官入京是迟早的事,他依仗莫氏的嫁妆打通官路之事,是他最难以启齿的往事,他既想攀上咱们尹家,提高自己的身份,又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往事,而莫氏的女儿,无疑就像一根刺,日日扎着他的眼,夜夜刺着他的心,他自然不能容她于眼前,也不想嫁入尹家这种好事落在她的身上,这才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尹逸轩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银色斗篷,想到刚刚祁小姐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想必她在祁府里受了很多苦,她似乎对所有人都很防备。 “父亲,您是怎么想的?”尹逸轩直接了当问道。 第26章 如意算盘 尹大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这小子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对于这门打小定下的亲事,他一直很抵触,早在儿子十七岁时,他便打算来祁府议亲,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肯,如今,他却主动提出议亲,他本还高兴了一阵,可眼下看来,儿子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逸轩,你跟爹说句明白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尹逸轩一点也不意外父亲会有此一问,凭父亲的老奸巨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尹逸轩勾唇浅笑,云淡风轻道:“祁府自然是要去的,这亲事也是要议的,只是,咱们尹家要娶进门的祁小姐,只会是当年救过我和母亲一命的莫氏所生的女儿。” 尹大人黑粗的眉头挑起:“你是想趁机推掉这门亲事,还是真的看上了祁家那位被赶出门的大小姐?” 尹逸轩知道这事瞒不过父亲,他也没打算瞒着,否则,也不会当着父亲的面做出刚刚那些举动。 “祁小姐,她很好,若她依然是祁家的大小姐,那我很愿意结这门亲,若不是,祁家这样的人家,我想父亲也是不愿意沾染的。” 尹大人算是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这是想以婚事向祁永春施压,逼他接回自己的女儿,再与尹家结姻缘。 只是,儿子的如意算盘,能打得响吗?他可是瞧见刚刚那祁小姐一脸冷漠的拒绝了他送出的斗篷,对他是多看一眼也没有。 马车停在了祁府大门外,父子二人一下马车,立马便有祁府的管家来迎,刚进大门便瞧见祁永春匆匆走来,脸上堆着灿烂无比的笑,老远便朝着尹大人喊道:“尹大人呐,您这一来,我这院子都显得敞亮了。” 尹大人也勾着笑,朝祁永春道:“祁大人,你确定是因为我,这院子才敞亮了吗?” 祁永春这一走近,眼神立马便落在了尹逸轩的身上,尹逸轩拱手朝祁永春行了一礼:“祁大人!” 祁永春看着眼前身长玉立,面容清俊的尹逸轩,乐得合不拢嘴:“听说逸轩今年会试得了第二名,真是金玉之材,令人艳羡!”只要攀上尹家这门亲,便等于攀上了文昌侯府,将来迁官入京,能得文昌侯府照拂,官途自然会越发的顺遂,真是越想越得意。 尹逸轩笑容淡淡,又是一拱手:“祁大人过誉了!”父亲乃徐州都转盐运使司,从三品。 而祁永春乃徐州知府,从四品,官阶只比父亲小了一阶,他这般绞尽脑汁的想要和尹家结亲,自然不是看重父亲的三品官职能带给他的利益,而是奔着文昌侯府这尊大佛去的,他和父亲皆是心知肚明。 尹大人乃文昌侯府尹老侯爷的嫡次子,如今掌管文昌侯府的尹侯爷,乃是尹大人的胞兄,尹逸轩的亲大伯。 祁永春迎着二人进了前院正堂,厅堂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尹逸轩看着堂内低调又奢华的装饰,又想到祁溶月独身住客栈的处境,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第27章 二女良配 尹大人不想和祁永春多废话,一坐下便自怀里取出了婚书,笑道:“这一转眼,都十九年了,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该为他们好好操办操办!” 祁永春要的就是这话,忙道:“说的是啊,咱们做父母的,可不就盼着儿女早日成家么!每每想到这事,头发都要愁白了!” 尹大人道:“可不是,若非逸轩这小子不肯听我的,早在两年前就该成亲了,害祁小姐生等了这两年。” 祁永春忙摆手,笑道:“现在这时候正合适,一点也不晚!”可不是不晚么,溶雪刚刚及笄。 两个大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都是些相互恭维的场面话,尹大人接触到儿子递来的目光,当即会意,于是朝着祁永春道:“祁大人,说了这么久,怎的还不见令千金出来?这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也该让他们两个见见才是。” 祁永春哈哈一笑,忙挥手让厅里的丫头去请祁溶雪。 祁溶雪是和梁氏一起来的,她今日穿了件桃红色丝缎面绣梅花短袄,下面穿着浅碧色百褶长裙,领子上滚着的白狐毛边,衬得肤色白中透粉,十分娇俏可人。 祁溶雪一进厅堂,眼睛便再也离不开尹逸轩,他的模样比两年前更加清俊儒雅,身形笔直,行止优雅,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尹大人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那尹溶雪一眼,笑道:“说起来,我只在溶月三岁时见过一次,没想到,这一转眼,溶月都长成大姑娘了!” 梁氏和祁溶雪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纷纷拿眼去看祁永春。 祁永春也一脸尴尬,干笑道:“尹大人,这是溶雪,不是您从前见过的溶月!” 尹大人一脸恍然道:“不是啊!我说呢,怎么一点都不像了,那溶月呢?快叫她出来吧!” 祁永春越发的尴尬,他以为尹大人已经知道了此事,这才上门来议亲,从前不来议亲,也一定是嫌弃祁溶月生母乃是商女的缘故,这才一拖再拖。 “尹大人,有一事您可能不知道,溶月她已经不是我们祁府的人了。” 尹大人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这是什么话?她出嫁了?” 祁永春赶忙摆手:“不不,不是,是这样的,她前阵子惊了郑世子的马,害郑世子坠马重伤,夫人教训她几句,她竟出言顶撞,对夫人十分不敬,我一怒之下,就将她逐出了祁府,除了族籍。” 祁永春见尹大人一脸震惊的模样,忙又道:“溶月那样的性子,配不上令公子,下官心知肚明,我这二女儿与她大不一样,文静秀雅,性子也好,与令公子实乃良配。” 尹大人又看了眼祁溶雪,摇头道:“你的二女儿虽好,可我们当初定下的亲事,分明就是你的大女儿,如今既然你的大女儿已经没有了,那这亲事,干脆就作罢吧!” 祁永春怎么也没想到,尹大人会说出这种话,这打小便订下的亲事,怎能一句话就作罢了呢? 第28章 瞧不上 “尹大人,您这是何意?莫非是瞧不上我这二女儿?”祁永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看到祁溶雪哭着跑出厅堂后,更是越发的黑沉。 尹大人扫了祁永春一眼,不紧不慢道:“祁大人,当初我和夫人为何要与你祁家结亲?” 当初他尹宏维虽只是六品小官,可他出身文昌侯府,儿子的亲事本不该由他做主,当由文昌侯府做主,京都的高门贵女,那还不是随便挑的吗?可他和夫人却执意与祁家结了这门亲事,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报答莫氏对夫人和逸轩的救命之恩。 否则,他尹家凭什么要和当年仅仅是个七品芝麻官的祁家结亲?他祁家配吗? 祁永春愣住,尹大人这一问,他竟无言以对,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忘了这件事,只记得他和尹家是早晚的亲家,却没想过,尹家为何要与他祁永春结这门亲。 见祁永春未作声,尹大人又道:“十九年了,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可我却还记得很清楚,当年若不是你的元配夫人莫氏,也不会有现在的逸轩。” “当年我父亲和兄长极力反对我与你们祁家结这门亲,可我生生顶住了压力,执意结下这门亲,且亲笔写下婚书,以示真心,这都是因为什么?” “若非因为你的元配夫人莫氏,你认为我尹家凭什么要和你们祁家结这桩姻缘?” 祁永春尴尬的已经说不出一个字,面对尹宏维的不断打脸,他觉自己这张老脸,已经快被打没了。 尹宏维瞧着祁永春这怂样,忍不住摇头道:“既然莫氏已经不在人世,她的女儿也被你逐出家门,那这桩婚事,也不必再议。”尹宏维心里一阵轻松,要知道,他为了这桩婚事,可没少挨父亲和兄长的骂,这回真退了婚,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这时尹逸轩轻声咳了咳,尹宏维这才想起与逸轩之前的谈话,便又道:“若祁大小姐肯回祁府,那么这桩婚事,还是算数的,当然,我们逸轩也不能一直这样干等着,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给我一个答复,若祁大小姐无法重回祁家,那么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尹宏维起身,领着尹逸轩大步而去。 而祁永春却连一句恭送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尹家父子刚走,梁氏便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瞧见祁永春这模样,心头便知不妙,赶忙扶着祁永春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老爷,尹大人后来都说了什么?” 一听梁氏这问话,祁永春的眼睛立马便瞪向了她,手掌紧紧的捏着,狠狠的忍下那想要抽她耳光的冲动。 他咬牙切齿道:“这下你满意了吗?将溶月赶出家门,丢了这门亲事,也彻底的得罪了尹家,这下你高兴了吗?” 梁氏面色一惊,忙道:“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丢了这门亲事?这有婚书为证,他们还能赖了不成?” 第29章 第二十九 死心眼 祁永春怒道:“赖?他们这不叫赖,这叫借坡下驴。”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尹家这么突然的要来议亲,原来是打着赖掉这门婚事的主意。 尹逸轩出身侯府,如今又是三品大员,儿子也考了个会试第二,殿试前三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他们祁家结亲? 所以才这么些年都不来议亲,就想等他们耗不下去了,主动提出退婚,可他们倒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溶月赶出了家门,给了尹家这么好的机会,令他们迫不及待的上门‘议亲’,其目的其实是退亲。 梁氏也想出了些眉目,面上一片煞白,忙问:“那现在是怎样?咱们溶雪怎么办?我可都放出话去了,溶雪将要嫁给尹家大公子,这徐州城里的官妇们,可没有不知道的。” 祁永春一听她这话,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瞪圆了眼道:“这事还没成你就四处嚷嚷?这可倒好,亲闺女的名声,都让你一手给毁了。” 梁氏急了:“老爷,不管怎样,你也要想想办法呀,不说别的,溶雪是个死心眼,她早就认定了尹大公子,那是非他不嫁的呀!” 祁永春冷哼:“我实话告诉你,刚刚尹大人走前留下了话,三日之内,若能让溶月回祁府,这门亲事就还算数,若不能,就退婚!” 梁氏一听,立马叫嚷道:“不行,绝对不能让这贱人回来,绝对不行!” 祁永春看着眼前花容失色的梁氏,冷声道:“那夫人你给出个主意,如何才能让尹家不退亲,又不用接回溶月。” 梁氏哪有主意,她现在脑子都乱了:“我不管,祁溶月这小贱人,绝对不能接回来。” “哪怕是砸了这门亲事?”祁永春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感觉有些陌生,从前她的贤淑德惠,都是假的吗? 一口一个小贱人?不知道她口中的小贱人,是他祁永春的女儿吗? 梁氏一愣,她身为祁永春的夫人,自然知道祁永春对这门亲事有多看重,当年她刚生了溶雪的时候,祁永春便曾警告过她,让她对祁溶月不要太过份,毕竟祁溶月将来要做尹家的媳妇,所以她才会容忍祁溶月一直在祁府后宅活着,可随着祁溶月的长大,她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将她的女儿们,压得连头都抬不起,她便再也无法容忍。 一遍遍的在祁永春面前编排祁溶月的不是,令本就对这个大女儿感情薄淡的祁永春,也渐渐生出了厌憎。 而让祁永春下定决心将祁溶月赶出家门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门亲事,她不断给祁永春吹枕头风,说尹家不来议亲,是因为看不上祁溶月生母是个商女,若将对象换成溶雪,那自然又是另说! 所以祁永春才在这关键的时候下定了决心,将那死丫头赶出了祁府,她多年的心愿终于得成,这就又要化为泡影吗? 第30章 复诊 “老爷,不管怎么说,祁溶月已经被赶出了祁家,族谱上也没有了她的名字,事已成定局,说什么也没用!”一想到祁溶月的那张脸,她就恨的牙痒痒,每次家中宴客,小姐们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盯着祁溶月,自己的女儿们,站在她的身边,就像丫头般毫无存在感,她绝不能再让她回来。 祁永春没接她的话,起身离开了厅堂,往后宅去了。 他来到卫姨娘的屋里,可将卫姨娘高兴坏了,可一瞧老爷这脸色,心里便有了数。 今儿可是尹府来议亲的日子,夫人在她面前都提了好几回了,按说老爷应该是高兴才是,可现在脸色这样,定是这亲没议成。 卫姨娘心思灵透,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只等着老爷自己开口。 果然老爷那一盏茶还没喝完,便开了口。 “前些天我一气之下将溶月逐出祁府,甚至革了她的族籍,你觉得这事我做的对不对?”他搁下手中的茶盏,抬目看了眼卫姨娘,又道:“你照实说就行,不必忌讳。” 卫姨娘抿唇一笑:“老爷,您做这个决定时,一定是有您的考量,妾身一个后宅妇人,什么都不懂,但妾身知道,老爷的心里,还是心疼大小姐的。” 祁永春看着卫姨娘,只能算清秀的一张脸,嘴角似乎永远都含着淡淡的笑,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他很喜欢听她说话,有时候宿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和她说一些趣事,看着她低伏在他的胸前,听着她的轻声软语,他便觉着很舒服。 他知道她很聪明,起码比梁氏要聪明。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当然心疼溶月,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这便算是决定了,他的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祁永春起身,伸手握住卫姨娘的手,细白绵软,他心头微动,低声道:“我晚上过来!” 卫姨娘面上淡淡的笑容渐渐浓郁,粉面上浮出一层绯红,看得祁永春恨不能现在就将她压在床上。 他使劲捏了捏卫姨娘的手,终是放开,转身离开了院子,往福寿居的方向去了。 卫姨娘看着老爷渐渐消失在背影,面上羞怯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眸间泛出一丝冷色。 ———— 郑府 今儿的郑仲文看起来精神不错,面上的胡茬也收拾干净了,原先的苍白憔悴也一去不复返,除了眼睛看不清外,实在看不出是个病人。 “祁小姐,我喝这苦得要命的药已经三天了,怎的眼睛还是半点也看不见?”郑仲文毫不客气的问道。 祁小姐取出针包,淡声道:“我说过,刺穴加服药,半月起效,现在只是三天,还没到半月,你当然看不见。” 一听说刺穴,郑仲文立马抱住自己的胸,嚷道:“我可听说了,你上回为我施针,将我脱了个精光,你现在难道又要将我脱光?” 瞧见他这模样,祁溶月忍不住摇头:“你呀,还和从前一个样。” 第31章 旧相识? 31 “从前?”郑仲文一脸讶异:“你从前见过我?” 祁溶月自知失言,忙道:“我不是对你说的,我在说我的丫头。” 郑仲文哦了一声,突然又放开了手,一脸的视死如归,闭目道:“好吧,为了能早日复明,要脱就脱吧!” 祁溶月摇了摇头,叹道:“还请世子躺下,我要开始施针了。” “躺下脱?也行!”他赶忙乖乖的躺下,伸手去解腰间的衣带,这衣带还没解开,便感觉银针已经扎上了他的头,他刚要动,却听那轻柔又凉淡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要动,乖乖躺好!” 郑仲文哦了一声,但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他怎么有一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 只有他有这种感觉吗?同在房里的叔父没有感觉到吗?怎么都没人出声斥责她呢? 虽然心里活动很频繁,可郑仲文却很听话的一动没动,甚至憋着一口气都不呼吸,直到那凉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若再不呼吸,憋死了自己,可别怪我医术差!” 郑仲文这才如梦方醒,赶忙大口吸气呼气,面色顿时血红一片,心中十分懊恼,暗想这祁小姐,一定是个嫁不出去,脾气怪的丑女人! 郑仲文一时出神,脑袋歪了歪,祁溶月赶忙伸手捧住他的两颊,将他的头扶正:“不要动!” 声音依旧低柔,指腹触及他的脸颊,触感微凉又柔软细腻,不知为何,他胸中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他极力压制着,却越压跳得越快,他只期望这种异样莫让这祁小姐探知,否则,指定又要嘲笑他一番。 当祁小姐将扎入他头上的那些针拔去,一直萦绕在他鼻间的淡雅馨香悠然远去,他松了一口气,却又生出一丝失落。 一直守在一旁的郑大人见施针完毕,赶忙上前探问:“怎么样?” 祁小姐正在书写药方,头也不抬的答道:“恢复不错,毕竟年轻嘛,之前的药方继续吃着,现在加一剂药,能好的快些,两种药相隔一个时辰服下,不要同时吃,以免影响各自的药性。” 躺在床榻上的郑仲文听了,忍不住嘀咕道:“说得自己好像多大似的!” 祁小姐耳灵,听见了他的嘀咕,也不在意,只是扫了他一眼,唇角含笑,她的年纪确实不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算大,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心态上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再也没有那种看世间一切都很美好的少女心。 郑大人略有尴尬,朝祁小姐道:“祁小姐,实在抱歉,我这侄儿向来是个十分守礼的谦谦君子,许是因为伤病未愈的缘故,这才出口无状,还请祁小姐莫怪。” 祁小姐摇头,淡声道:“我明白,也不会计较这些!”她又看了郑仲文一眼,道:“两个时辰后再施针一次,还得借贵府宝地先休息一下。” 郑大闻言忙道:“来人,快带祁小姐去厢房歇息,好生伺候!” 丫头款步而入,引着祁小姐和雪儿离开了寝房。 第32章 胡言 32 都说眼瞎的人耳朵特别灵,郑仲文算是深有体会,从没觉得耳朵能听见这么多的声音,待确认那祁小姐的脚步声走远了后,他立马翻身坐起,朝郑大人道:“叔父,这祁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她真的能医好我的眼睛吗?” 郑大人走到他身边坐下,安慰道:“祁小姐医术精湛,叔父相信她能医好你的眼睛。” 郑仲文又道:“这祁小姐一定是个年纪大,又丑,脾气又古怪的女人,嫁不出去才来做大夫的吧!” 郑大人惊讶道:“仲文,你怎么会这样想?” 郑仲文挑眉:“难道不是吗?” 郑大人提高了音量,道:“当然不是!人家——”郑大人话未说完,管家匆忙而入:“老爷,尹大公子来了。” 郑大人忙道:“快请!” 管家出去后,郑大人朝郑仲文道:“仲文,在尹大公子面前,可别说祁小姐的坏话。” 郑仲文不解:“为什么?” 听着脚步声渐近,郑大人低声道:“别问这么多,等你眼睛好了,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好家伙,这一口气憋的,郑仲文都要内伤了,凭什么?凭什么不能在最好的兄弟面前说他想说的话? 尹逸轩一进门,瞧见屋里只有郑大人和郑仲文,神色微愣,随即快步走到郑仲文身前,低声问道:“仲文,你感觉怎么样了?” 郑仲文摇头:“没什么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这种感觉,糟透了,没有比这更糟的!” 尹逸轩薄冷的唇角微勾,淡笑道:“你是没有,可当你昏迷不醒整整三天的时候,我想郑大人当时的感觉,一定比你现在要糟。” 郑大人接话道:“没错,那时我们都快急疯了。” 郑仲文耸肩:“我这不是醒了吗?这证明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一旁的三贵听了,忍不住接话道:“公子,若不是祁小姐,您现在说不定还躺着呢!” 郑大人立马瞪了三贵一眼,不悦道:“三贵,休要胡言!” 三贵忙陪笑道:“是是是,是我口言无状。” 郑大人朝尹逸轩道:“既然你来了,就陪仲文说说话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点再过来。” 郑大人刚走,尹逸轩便朝三贵问道:“今天祁小姐没来吗?” “哦,已经来了,为公子施了针,现在去休息了,两个时辰后会再来施针。”三贵道。 郑仲文哼道:“逸轩,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祁小姐的?” 尹逸轩笑道:“我当然是来看你的。”他伸手在郑仲文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郑仲文叹道:“是啊,一片黑暗,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那姓祁的是不是庸医,谁又知道呢?” “庸医?你怎么会这么想?”尹逸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郑仲文哼道:“一定是庸医,好好的姑娘家,不在闺房里绣花,做什么大夫!” 尹逸轩眉头微挑,淡声道:“人各有志,有人喜欢绣花,也会有人不喜欢,你不能因为她不喜欢绣花,而质疑她的医术。” 第33章 祁小姐是谁? 33 三贵也道:“是啊公子,祁小姐的医术很好的,要不是她,您现在可能真的还没醒过来!”三贵亲身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三天,整整三天,他们将能找到的大夫都找了个遍,却没有人能让公子醒来,而祁小姐一来,只是施了两次针,公子便醒了,这还不能证明祁小姐的医术吗? 郑仲文撇嘴,摇头叹道:“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为一个又老又丑又嫁不出去的女人说话,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尹逸轩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又老又丑又嫁不出去?你说祁小姐?” 郑仲文哼道:“不是她还有谁?难道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会这样抛头露面的出来给人看病吗?” 尹逸轩摇头,认真道:“仲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郑仲文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 尹逸轩话未说完,两道急匆匆的身影冲了进来,深蓝色的斗篷上白雪未化,苍白的面容上堆满了惊慌:“仲文,仲文你怎么样了?”中年男人径直冲到了床畔,伸手一把握住儿子的手。 尹逸轩赶忙起身,退至一旁,朝着郑侯爷行了一礼。 “父亲,您怎么来了?”郑仲文有些惊讶 见儿子精神不错,说话中气也足,郑侯爷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了!”可这话刚说完,他就察觉出不对劲,儿子的眼睛怎么总盯着一处看,也不看他,就像——京都城里那些摸骨瞎子。 他伸出微颤的手,在儿子眼前晃了几晃,儿子的眼睛竟然一眨不眨,他不由惊道:“仲文,你的眼睛怎么了?” 郑仲文赶忙作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道:“父亲,没事的,只中暂时的看不见,过几天就会好了。” 郑侯爷吓得不轻,根本不信他说的话,赶忙扭头朝外喊道:“江太医,江太医!” 一位拎着药箱的五旬老者迅速由外而入,和郑侯爷一样,身上的斗篷还没解下,上面的雪花正在融化。 “快,快看看他的眼睛!”郑侯爷急得连话都快说不清了,一把拉了江太医便到床榻前。 江太医赶忙放下药箱,先是为了郑仲文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以及询问了几个问题后,这才道:“应该是头部受创导致的暂时性失明。” 郑侯爷忙问:“可能治?” 江太医眉头微皱,道:“这个我不能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吧,像世子这种症状,也不是道例,有人治好了,也有人没治好,所以不好说!” 三贵正要说话,尹逸轩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作声。 这时郑大人赶了过来,见到堂兄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忙道:“大哥,你先别着急上火,祁小姐说了,最多半个月,仲文的眼睛便能看见,这已经过去了三天,很快就能见到成效。” 正在写药方的江太医闻言,赶忙回头朝郑大人问道:“祁小姐是谁?” 第34章 化淤方 34 郑大人这才注意到江太医的存在,瞧他打扮以及身边的药箱,立马猜到他的身份,忙道:“祁小姐是我请来为仲文治伤的大夫,医术十分了得。” 江太医挑眉:“女大夫?她说至多半月便能复明?” 郑大人点头::“没错,祁小姐是这么说的。” 江太医将手中刚刚写好的药方拿在了手上,朝着郑大人道:“可否一观这位祁小姐的药方?” 郑大人忙道:“当然。”他立时扭头,朝身边的随从道:“去找夫人,让他将药方送来。” 随从去后,江太医又道:“不知这位祁小姐师从何人?竟有如此大的口气,断言用她的药,十五日便能痊愈。” 说到祁小姐师从何人,郑大人也是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问题,此时江太医这么一问,他也生了疑,这祁溶月分明就是一个长年深居后宅的小姐,上哪去学了这么精深的医术?她的师傅是谁呢? “看来郑大人是不知道了!”江太医唇角微勾,泛出一丝轻蔑的凉笑。 郑大人点头:“祁小姐师从何人,我确实不知,不过,祁小姐的医术精绝,乃我亲眼所见,绝无虚捧。” 江太医没再接话,郑大人毕竟是郑侯爷的堂弟,说得太难听,郑侯爷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这时郑大人的随从取了药方回来,在郑大人的示意下,直接递给了江太医。 江太医捏在手里细看,面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化着,从先前的轻蔑随意,变得认真凝目,接着又面现讶色,随即是一脸的惊喜之色。 郑侯爷朝江太医问道:“江太医,这方子可有什么问题?” “妙,太妙了!”江太医捏着手中的药方,不断的惊叹摇头。 郑侯爷和郑大人不明所以,齐声问:“如何妙?” 江太医指着手中的两个方子道:“同样的化淤方,这位祁小姐在份量上作出些许的调整,药效便会有大大的不同,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江太医兴奋的说完后面色又是一凝,又道:“不对呀,就算这张方子化淤之效奇佳,也未必能就在十五日之内令世子复明,这祁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郑大人忙道:“或许是因为针灸之术?祁小姐有为仲文施针,一个多时辰前刚施过针,再过一会她就会再来施一次针,或许和这个有关?” 江太医一愣:“施针化淤?针刺脑周穴?” 郑大人点头:“没错,我亲眼所见,她将针尽数刺入了仲文的脑周诸穴,有什么问题吗?” 江太医摇头:“针刺脑周诸穴,当然是一个极好的法子,只是,脑周诸穴与体穴不同,若非有万全的把握,不能轻易施针,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郑仲文嘀咕道:“我瞧她施起针随意的很,速度也快,半点也没有你说的这般小心谨慎!” 郑仲文的声音可不小,听在江太医的耳中,那就是堂堂太医不如一个女大夫的意思,不免令他老脸一红,不再言语。 第35章 狠心的父母 35 郑大人瞧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朝身边的随从道:“你速去请祁小姐过来。” 郑侯爷朝郑文帆问道:“这位祁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 郑文帆忙道:“哦,她是徐州知府祁永春的长女,不过现在已经被祁永春逐出了家门,不再是祁府大小姐。” 郑侯爷挑眉:“还有这等事?这祁小姐是做了什么事,竟然被生父逐出家门?”逐出家门可是大事,一个姑娘家被这样逐出去,大多都是死路一条。 郑大人看了眼立于一旁的尹逸轩,叹道:“说起来,这事跟咱们仲文还有些关系,当然,其根本的原因与仲文无关,都是那祁永春心长歪了。” 郑侯爷一听这话,忙问:“这话又是怎么讲的?怎的跟咱们仲文又有关系呢?” 郑仲文也是一脸懵,也跟着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从来都不认识她!” 郑文帆道:“这事还真跟你有关系,那****骑着野马狂奔,是不是去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附近?” 郑仲文点头:“那附近确实有一处庄子。” 郑文帆道:“那庄子是祁家的庄子,你奔马而至时,祁小姐正好在路边,巧遇你被野马颠坠,当时还是祁小姐为你包扎了伤口和固定了脱臼的小腿,否则,你的伤势只会更重!” 郑仲文想起坠马那日,似乎在路边确实看到一个人,但没看清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于是又道:“这跟她被赶出家门又有什么关系?身为大夫,路上遇到伤患,施以援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郑文帆又看了眼面色略显尴尬的尹逸轩,道:“你这事,只是导火索罢了,祁永春一直看祁小姐不顺眼,他的夫人,也就是祁小姐的继母,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顶去祁小姐的婚事,这才利用你坠马一事,多加渲染,说成是她惊了你的马,导致你身受重伤,而祁永春也利用此事,顺势将祁小姐逐出家门,明里说是为了向我们郑家交待,实则,只是为了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 郑仲文皱眉道:“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郑侯爷的关注点显然和儿子不同:“祁永春贵为徐州知府,乃四品大员,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不一般,祁府的女儿,要想高嫁,也并非难事,为何还要出此损招,偏要让二女儿去顶大女儿的婚事?” 郑文帆道:“祁永春虽为四品大员,可在这官场之上,尤其是在京都之中,根基极浅,算不上名门望族,而他想进入名门望族这个圈子,将女儿高嫁,显然是最简单的办法,而他的元配夫人,乃是武原商户之女,他自己则是进士出身,打心眼里瞧不上商户之女,自然也看不上他与元配夫人生下的女儿,这才想出这样的损招。” 郑侯爷恍然:“原来是这样!”随即又摇头叹道:“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该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只有仲文一个孩子,对子嗣极为看重,想到祁永春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真是闻之心寒。 第36章 三日起效 36 “这么说,祁家是与京中贵族有婚约?”郑侯爷又问。 郑大人点头,正欲细说,外头传来脚步,随从跨步而入,朝着郑大人道:“祁小姐来了!” 众人皆将目光递至门口,瞧见那一身素淡的女孩迈步而入,虽着冬衣,却难掩修长娉婷的身姿,肤如脂玉,明眸清浅,轻轻抿着的唇瓣又嫣红似火。 有人的美如空谷幽兰般清淡静雅,有人的美,如盛夏紫薇般颜烈如火。 而她,却是同时拥有这两种气质,眸华清浅淡雅,美颜耀目明艳。 她一眼瞧见正看着她的郑侯爷,极为自然的朝郑侯爷点了点头:“郑侯爷!”她又看见站在郑侯爷身后的江太医,随即道:“江太医!” 她打招呼的态度很随意,就像是和这两人是极为熟悉的关系,而非第一次见面,且并未施小辈之礼,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郑侯爷只觉此女气度实在不凡,并未觉得她有失礼之处。 江太医却道:“祁小姐认识老夫?” 江太医这一问,方令祁溶月心头一颤,刚刚一见老熟人的面,便一时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已经不是楚朝长公主,而是祁溶月,区区四品知府的弃女,祁溶月。 祁溶月淡笑道:“江太医盛名在外,同为大夫,我自然听说过江太医之名,称您是六指圣手。” 江太医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六根手指,确实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六指圣手,没想到,这名号竟然远播至徐州这么远的地方。 江太医尴尬笑道:“圣手不敢当,实不敢当!” 郑侯爷插话道:“祁小姐,我儿仲文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 祁溶月点头:“当然,我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至多三日,便能起效!” 郑文帆听了此话,心头一喜,忙问:“你之前不是说要十五日么?” 祁溶月点头:“十五日痊愈,我现在说的是三日起效,三日后,他的眼睛便能看见些模糊的影子,虽初时会不太清楚,但情况会每日好转,至十五日后,恢复如初。” 她说话时面色淡淡,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转述一件即成的事实。 郑侯爷与郑文帆相视大喜,面上是压制不住的喜色,正欲向祁溶月道谢,却听坐在床榻上的郑仲文道:“若是没治好呢?” 祁溶月耸肩:“悉听尊便!”她明眸微转,接着又道:“若是治好了,还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郑仲文一听这话,忙坐直了身子道:“你现在无家可归,难不成是想逼我纳你入府?我告诉你,没门!我宁愿一辈子瞎着,也不会娶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进门!” 又老又丑? 众人将目光凝在了祁溶月的脸上,她和又老又丑有什么关系? 尹逸轩皱眉道:“仲文,你怎么说话的?祁小姐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能胡意揣测?” 郑侯爷也板了脸道:“仲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祁小姐怎么会是这种人,你可不要再说这种疯话。” 第37章 江太医的方案 37 祁溶月半点不在乎他的诽谤,依然淡淡道:“世子请放心,我尽管又老又丑,却也没想过高攀侯府,我想请世子帮的忙,世子一定可以做到,亦不会有损世子您的清名。” 以救命之恩,换取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助,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郑侯爷忙道:“只要你能医好仲文的眼睛,本侯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祁溶月朝郑侯爷点头,嘴角勾一丝浅笑:“多谢侯爷!” 她转身走到郑仲文,立于床榻之前,朝郑仲道:“请世子躺下,我要开始施针了。” 郑仲文想到之前她施针时的窘况,不由撇嘴道:“我不要你施针,既然江太医来了,就让江太医做吧!” 祁溶月挑眉,道:“也好,那就请江太医为世子施针!” 江太医的脸涨成猪肝色,他的针术虽然不错,却极少在人的头部扎针,他——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可又不愿在一个少女面前,承认自己的针术还未精深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毕竟,他还有一个六指圣手的名号在。 江太医自医箱中取出针包,走到世子床前,看了眼已经躺好的世子,扭头朝祁溶月道:“请问祁小姐之前为世子行针于何穴?” 祁溶月道:“百会,太阳,攒竹,丝竹空,四白。” 江太医手指微颤,旁的穴也就罢了,百会穴,这是活穴,也是死穴啊,稍有不惧,那可不是眼瞎耳聋的代价,那可是会要了小命的。 江太医捏着银针坐在床畔,深深吸了一口气,定神后,将银针刺向郑仲文鼻侧的四白穴,这时祁溶月出言打断道:“先刺百会,令气血先沸!” 江太医刚刚稳下的手指又开始抖了起来,他行医三十载,十五年前被选入太医院,一生为病患施针无数,却从未刺过病患的百会穴,一次也没有,他毫无把握。 祁溶月静立于一旁,见江太医迟迟不肯下针,心知他定是不敢,便又道:“若江太医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也尽可一试,不必全部按照我说的做。” 江太医的额头已然沁出了冷汗,不说针术,但论他开出的药方,已经落她下风不止一筹,还提什么别的治疗方案,显然是没有的。 郑侯爷一直观察着祁小姐和江太医的表情动作,祁小姐一直很坦然,非常淡定,而江太医却不那么坦然,甚至紧张,十分紧张,他捏着银针的手,分明是在颤抖着。 郑侯爷咳了一声,道:“既然仲文一直都是祁小姐在医治的,现在突然换大夫,总是不好,还请祁小姐继续为仲文施针。” 有了郑侯爷的发话,郑仲文自然无法可说,闭上眼睛默许了。 江太医亦是如临大赦,迅速的自床畔退开,将位置让给祁小姐。 祁溶月也不推辞,直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取了银针后迅速的扎入了郑仲文的百会穴,紧接着是太阳穴,攒竹穴,丝竹空穴,四白穴。 她下针速度很快,认穴之准,令那行医三十载的江太医看了都不免汗颜。 第38章 胡思乱想 38 不论是刺百会穴,还是太阳穴,她都像刺普通的穴位一般无二,没有半分的迟疑和紧张,信手拈来,熟练无比。 与普通的大夫不同的是,她入针快,拔针却很慢,每一针拔下之前,她都会捏着银针左右旋钮数周,方才拔下。 寻常人看不出什么,可江太医却懂得一二,这是金瑶针法,若说有某种武功乃是天下武学之首,令习武之人趋之若鹜。 这金瑶针法,便是医界的顶尖之术,是所有大夫们可望不可及的绝顶针术。 在太医院里,便收藏了有关金瑶针法的书籍,太医们平日也时常研心,却没有一人能学会这金瑶针法,可见金瑶针法之精深奥妙。 眼见江太医那一脸激动之色,郑大人疑惑道“江太医,你怎么了?” 江太医指着祁溶月的手轻轻颤抖着,惊声道:“金,金瑶针法?” 此时祁溶月已经将郑仲文头上的银针全数拔下,交给了雪儿去整理,她起身回头,朝江太医点头:“没错!确实是金瑶针法,看来江太医也学过!”她当然知道江太医也学过,确切的说,她知道整个大医院的太医都学过,只是没有人学会罢了。 江太医一脸尴尬:“确实,确实学过,只是老夫愚笨,没能学会,惭愧,惭愧!!” 祁溶月没有与他再客气,径直走到郑侯爷和郑大人身前,道:“今日的复诊已经结束,三日后我再来!” 郑侯爷忙道:“好好,有劳祁小姐了!” 祁溶月轻轻摇了摇头,淡声道:“告辞!”言罢,她转身带着雪儿离开,目不斜视,身形笔直,步态轻缓又极具韵律,简单中又透着奇异的华丽。 这个女子,真的只是一个四品知府家的弃女吗? 主仆二人刚走,一旁的尹逸轩便从角落走了出来,朝郑侯爷和郑大人道:“小侄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郑侯爷点了点头:“多谢你来看望仲文,若有空便常来,陪仲文说说话,免得他胡思乱想。” 尹逸轩忙道:“自是应该!” 见尹逸轩匆匆而去,郑大人的脸上泛出一抹笑意:“这个尹公子,看来是有心了。” 郑侯爷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大人道:“祁永春一心要攀上的这桩高门贵戚,就是尹家。” 郑侯爷恍然,忙道:“我之前也听说过,尹家二爷早在逸轩这孩子刚刚出世之时,便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当初老侯爷为此事还大为震怒,十分不赞同这桩亲事,可尹家二爷和他的夫人却顶着这种压力,愣是认下了这门亲,原来是祁家啊!” 躺在床上的郑仲文翻身坐起,忙接话道:“你们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那姓祁的女大夫,是逸轩的未婚妻?” 郑大人笑道:“从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第39章 误会 39 祁溶月和雪儿刚走出锦和院,扫雪的丫头们见她们过来,赶忙让出路来,朝祁溶月投以善意的微笑。 祁溶月也一改常态,对她们点头浅笑,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从两个丫头的眼里,她能看见纯真的善意和崇拜。 是了,在她们眼里,她祁溶月可是了不得的大夫。 雪天路滑,二人走得极慢,雪儿紧紧搀着小姐的手臂,就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 还未穿过后园与中堂间的抄手游廊,身后便传来尹家大公子殷切的唤声:“祁小姐请留步!” 主仆二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一身素色锦衣的尹家大公子,站定在她们身后。 祁溶月问:“尹公子有事?” 尹逸轩点头:“我有话要说!” 祁溶月没作声,只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尹逸轩。 尹逸轩上前了两步,拉近了与祁溶月之间的距离,凝眸看着眼前妍丽娇艳的女孩:“祁小姐,我今日去了祁府议亲!” 祁溶月秀眉微挑,眼神依旧清亮:“那么恭喜尹公子!” 尹逸轩皱眉,忙道:“祁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接受祁家二小姐。” 祁溶月面无讶色,这事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尹家可不是冤大头,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被祁永春这么一搞,铁定是要黄的。 尹逸轩见祁溶月没作声,又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祁溶月摇头:“与我不相干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尹逸轩心头泛出一丝恼意:“这怎么就与你不相干了?你本该是我的未婚妻!这——” 祁溶月打断他的话,淡声道:“尹公子,你也说了,我本该是你的未婚妻,本该而已,现在已经不是了,还请尹公子莫要再提此事!” 若在祁溶月被逐出家门之前,他们尹家去议亲,她祁溶月自然是尹逸轩的未婚妻,可如今,一切已经不同了。 眼见祁溶月说完这话便要转身离开,尹逸轩忙道:“若祁大人迎你回府呢?” 祁溶月脚步微顿,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与雪儿离开,未再言语。 回客栈的路上,马车里置着暖炉和绒毯,尽管行驶在寒风飘雪之中,主仆二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小姐,刚刚尹公了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突然说祁大人迎您回府这事呢?” 祁溶月眉头微蹙,叹道:“看来今儿回客栈要走后门了!” 马车驶近福来客栈时,祁溶月从小窗往外看,瞧见在福来客栈的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外饰华丽不输她和雪儿现在坐着的这辆,另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应是府里下人们乘坐的马车。 靠近时,她亲楚的瞧见那马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祁字。 她们坐的马车没有停顿,直接驶过客栈大门中,绕至客栈后门停下。 “小姐,咱们干嘛要走后门?”雪儿不解,小姐做事总是神神秘秘的。 第40章 赵妈妈 “因为前头有我不想见的人!”那站在福来客栈门口张望的妇人,正是祁府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在祁溶月的记忆中,这位赵妈妈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最擅长的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赵妈妈出现在福来客栈,自然是祁家老太太授意的,祁永春不方便出面,梁氏定是不肯,那么这件事,自然得由老太太来做,名正言顺又自然。 呵——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只可惜,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祁溶月,她绝对不会再做回祁家大小姐! 被逐出家门正合她意,免得被困闺中,束手束脚的不便她行事。 二人从后门上楼,连前堂的掌柜都不知情,祁溶月更是吩咐小二不要多嘴,就当没看见她。 小二得了祁小姐的好处,自然不会再多嘴,只当祁小姐压根就还没回来。 赵妈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大小姐回来,便沉着脸朝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家大小姐怎的还没有回来?” 掌柜也是一脸苦笑:“我和你一样一直坐在这客栈里头没走一步,这祁小姐为何还没回来,我又怎会知道?你若实在是着急,可以去一趟郑大人府上,上午是郑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接走了祁小姐。” 赵妈妈忙问:“郑大人派管家亲自接走了我家小姐?做什么?” 掌柜道:“听说是治病,听说你家小姐医术十分了得呢” 赵妈妈忍不住哼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待字闺中,几时学过医术?怎么可能去给人瞧病呢?你莫不是诓骗于我?” 掌柜忙摆手:“哎哟,这我可不敢,不论是郑家,还是你们祁家,可都不是我这小老儿敢得罪的,哪敢有半句虚言。” 赵妈妈见他不像是说谎,便敛了三分嚣张,又道:“我家小姐之前也这么晚回来?” 掌柜的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之前出门,在天黑之前必定会回来,想必是今儿在郑府耽误了时辰,又是寒天雪地的,拿不准被郑夫人留在了郑府歇息一晚也有可能!” 赵妈妈心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便干脆向掌柜告辞,回祁府去复命。 赵妈妈回到祁府时,老爷还在福寿居中,见赵妈妈回来,忙起身问道:“接回来了吗?” 赵妈妈摇头:“回老爷,今儿小姐没有回客栈,奴婢没能见到小姐。” 祁永春面色微变:“什么?没有回客栈?那她住在哪里?” 赵妈妈道:“听客栈的掌柜说,小姐一早便被郑家的马车接走了,说是去郑府为世子瞧伤,那掌柜还听说大小姐医术了得,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祁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案几上,怒道:“荒唐,她能懂什么医术?住在郑家府上,分明就是另有所图,难不成,她还想攀上郑世子这高枝不成?竟然夜不归宿,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这张老脸要往哪搁?” 第41章 攀高枝 祁永春摇头,一脸的若有所思,突然道:“她若真能攀上郑世子的高枝,就算是日日夜夜宿在郑家,我也无话可说。”郑家和尹家虽都是功勋世家,侯位皆是世袭罔替,看起来是一样的风光无限,可只有明白人心里清楚,郑侯爷乃是武将,手握陇西二十万兵权,深得皇上器重,郑家的旁支四脉,文武皆有,高至朝堂一品丞相,低至五品京畿防卫统领,关系网十分厚袤,在京都扎根深厚,势力非同小可。 所以郑文帆虽然官阶低于他祁永春,却从未将他祁永春放在眼里,也有这方面的很大原因。 而尹家世代皆出文官,可谓儒林世家,绝对的清贵,只是论势力方面,还是差郑家一筹。 而且,郑侯爷只有一个儿子,若祁溶月能勾搭上世子,将来便是世子妃,比嫁给尹家二爷的大公子自然要强上许多。 他自己在心里计算了,却唯独没有算到,祁溶月究竟还会不会回祁家。 祁家老太太一听儿子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永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姑娘家,没名没份的宿在那尽是男子的地方,若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 祁永春一脸不在乎:“只要她能搭上郑世子,我管她丢脸不丢脸,只要结局是美好的就行!” 他随即又道:“母亲,这事您不必再管了,我自有主意。”他说完转身离开了福寿居。 祁家老太太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已经看不见的祁永春的背影道:“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插手这件事,让那丫头在外头死了清静,免得传出什么污言秽语,损了祁家好不容易博来的今时今日。” 赵妈妈赶忙帮着老太太顺气:“老夫人,老爷自有老爷的打算,您就别操心这些事了,为这事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大小姐,看都不稀罕看一眼,连带着赵妈妈也从来没将大小姐放在眼里过,出口便是不值得,于她们而言,祁溶月连他们身边的一个丫头都不如。 ———— 次日一早,祁永春派人往郑家递了拜帖,希望能见见郑侯爷,向郑侯爷当面致歉。 郑文帆拿着帖子给郑侯爷看,郑侯爷只扫了一眼便丢至一旁:“不见,没这心情!”他儿子双目失明,还不知能不能治好,他哪有心思去见这种明显暗藏鬼胎的人。 郑文帆也不想见到祁永春的那副嘴脸,得了兄长的令,立马便让管家出去回话:“告诉祁家传话的,说侯爷心情不畅,暂不接见闲杂人等!” 祁永春一听传回的话,便知是郑文帆搞的鬼,气得直咬牙,却也无法,只能悻悻而归。 这可真是两头碰壁啊,祁溶月的人也找不见,尹家那边没法交待,郑家这边又不搭理他,三日之其眨眼便过,他到时该如何跟尹家答复? 第42章 选择 42 这日是尹家给祁永春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祁永春昨夜辗转了一夜没睡,天一亮便带了随从去到福来客栈。 得知是知府大人亲自前来,掌柜的赶忙从柜台后迎了出来,泛着油光的脸上堆满了笑,自从那祁小姐住进来后,他这家客栈,可就没有消停过,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知知府大人驾临寒舍,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祁永春挥手:“本府今日微服前来,乃是为了私事,不必过于拘谨!” 掌柜忙点头:“是是是,知府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尽管吩咐,只要是小人能办到的,小人绝不推辞!” 祁永春轻笑:“好好好,本府今日前来,确实要劳烦先生一事。”祁永春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道:“想必掌柜已经知道,本府的女儿就住在贵店。” 掌柜忙陪着笑道:“知道知道,祁小姐确实在小店住了些时日,大人是来找祁小姐的吗?”掌柜的在得知祁小姐就是知府大人府上的千金后,特意去打听了有关祁小姐的事,得知祁小姐已经被赶出了家门,并革除了族籍,祁小姐迫不得已,这才独身带了个丫鬟住了客栈,要说这祁知府还真是狠毒啊,深冬的雪天,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给赶出门,他就真下得了这手! 祁永春点头:“没错,本府今日确实是来找她的,还请掌柜的代为传个话,让她出来一见!” 掌柜的只是个小生意人,郑府他得罪不起,祁府他同样得罪不起,前儿是祁府里的下人来,他还能应付应付,可今儿是祁大人本尊前来,他可不敢随便应付,立马堆着一脸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去请祁小姐!” 掌柜的正欲上楼,却听见门外传来马嘶声,随即是匆忙的脚步冲入客栈,那人一进门便嚷嚷:“掌柜的在吗?” 掌柜一瞧来人,心头一喜,得,郑府来人了,这回他不用做坏人了,有什么事,他们两家自己去解决。 掌柜笑眯眯的朝来人道:“三贵兄弟今儿这么早啊!” 三贵直接无视了祁永春,就算不无视,他也不认识啊! “掌柜的,快,快去请祁小姐出来,侯爷有急事打她!”三贵着急忙慌道。 掌柜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看看祁永春,又看看三贵,尴尬道:“这这这,社祁大人也找祁小姐,郑侯爷也找祁小姐,我这——” 三贵这才知道站在一旁的男人正是祁大人,面上立马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道:“这还不简单,请祁小姐出来,她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就凭祁小姐那傲娇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跟祁大人回去呢? 三贵乃是世子身边的人,自然和一般的随从不一样,祁大人这样的角色在他在前,对他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祁永春皱眉扫了三贵一眼,虽心中不悦,却也不好明说什么,他堂堂一个知府,总不能跟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吧,更何况,他还是侯府的下人,他既然敢这般目中无人的说话,自然也是有这种底气的。 第43章 接小姐回家 43 虽然天尚早,可祁小姐依然和往日一样,已经洗梳完毕,正在房里看书,听得掌柜叫门,便让雪儿去开了。 “祁小姐,知府大人和郑府的三贵都在楼下等您呢!” 雪儿皱眉:“祁知府?” 掌柜点头:“正是!” “他来干什么?我家小姐可已经和他们祁府断了关系的!”起初雪儿还是挺希望祁家能将小姐接回去的,毕竟小姐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流落在外,总是不好的。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觉小姐似乎对现在这种无牵无挂,也无人管束的生活很满意,连带着她也觉着很好,就算不是住在豪宅内院,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可她们自在啊,自在比那些所谓的富贵,不是很可贵么? 掌柜的自是不好多说什么,他也只是来传个话,去与不去,全在于祁小姐。 祁溶月合上了书本,起身道:“雪儿,带上针,咱们走吧!” 雪儿立马应了一声是,取了针包和披风便随着小姐往外走。 掌柜的小心打量着祁小姐的脸色,见她行步优雅,不疾不徐,面上更是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心头不禁嘀咕,这祁小姐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下得楼,祁溶月只朝着三贵点了点头,淡声道:“走吧!”今儿是复诊的日子,若她所料不错,郑仲文应该已经能看见一些东西。 眼看祁溶月和雪儿直接绕过自己,打算跟着三贵出门,祁永春那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又是气怒又是羞恼。 他沉声道:“溶月!站住!!” 祁溶月脚步没停,连扭头看一眼都不曾,直接跟着三贵迈出了门槛。 祁永春那里肯就这样让她走,冲上前便要拉她的手臂。 雪儿一瞧这状,赶忙拿自己的身子挡在了祁溶月和祁永春的中间,立了眉道:“祁大人,您身为知府大人,这样欺负平民百姓,怕是不好吧!” 祁永春气得半死,他好歹也是一州知府,今儿先是被自己的女儿无视,现在又被一个小丫头呛声挑衅,真以为她们现在就靠上了郑家这棵大树吗?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祁永春身边的随从瞧老爷脸色难看,赶忙出声呵斥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雪儿哼道:“我偏不滚,想要欺负我家小姐,门都没有!” 那随从怒道:“你眼瞎了吗?这可是我们家老爷,老爷是来接小姐回家的,怎么会欺负大小姐呢?” 雪儿依然昂着小巧的下巴,作出一副傲不可攀的模样:“你才眼瞎呢,我家小姐已经不是祁府的大小姐,自然也没爹了,没爹的孩子,总是容易被小人欺负的!” 祁永春面色更是大变,一个小丫头,若没有主子的授意,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显然是祁溶月的意思。 祁永春看着祁溶月的背影道:“溶月,我就问你一句话,跟不跟我回去!” 祁溶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漂亮的脸上泛着清冷的笑容,黑漆漆的眸子间平静无波,无悲无喜。 第44章 狗吃屎 44 “祁大人,我一介孤女,可担不起祁大人您这高恩厚惠,你们祁家的福,我今生怕是享不了了。” 这便是拒绝了! 祁大人虽然气得不轻,手心也是痒的很,真想狠狠的将眼前这死丫头揍上一顿,可眼下这处境,可不是祁府内宅,而是光天化日的大街上,除了店家外,还有郑府的人,他若动手了,丢的可是他自己的颜面。 三贵可看不惯祁永春这作派,若真心疼女儿,又怎么会做出冬天雪夜的将人赶出去的事呢?若非祁小姐福大命大,换了一般的姑娘,现在焉有命在? 三贵咳了一声,道:“祁小姐,侯爷该着急了,咱们赶紧走吧!” 祁溶月收回了目光,扭脸朝三贵道:“走吧!” 雪儿搀着她踩凳上车,她再没有看祁永春一眼,只当他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马车很快就驶离了客栈门外,渐渐消失在寒风之中,祁永春气得手直颤,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又无处可撒,只能先行回府。 一回到府里,梁氏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哭哭啼啼道:“老爷,你是不是将祁溶月那小贱人给接回来了?” 祁永春没理她,自顾自的解下了斗篷,屁服刚沾上椅子,又听梁氏哭道:“老爷,我今儿可就把话撂在这了,这祁府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祁永春给这气得,狠不得将梁氏给一巴掌拍飞,他‘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就给砸在了地上,怒道:“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若不是你,我祁永春能受今日之辱?”见梁氏瞪着眼看他,一脸迷茫,他也懒得解释,起身便往卫姨娘的院子走去。 梁氏见他话没说完就走,正想将他拉住,可这一着急,脚竟踩了裙子,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涂着厚粉的脸正好摔在了地上还未收拾的茶水上,脸盘子上沾着碧色的菜汤和暗黄的茶叶,别提多狼狈! 祁永春的随从离梁氏最近,一瞧这状,赶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夫人您没事吧?” 梁氏抬头,一瞧扶她的人是老爷身边的人,知道他刚刚跟老爷一起出去接的人,便问:“老爷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那小贱人究竟有没有接回来?” 随从摇头:“没接回来!” 梁氏心头一喜,忙又问:“怎么会?没见着人吗?” 随从摇头:“不是,是大小姐她不愿回来!”他也不敢多说,这事毕竟是祁府的家务事,谁知道将来那大小姐究竟会不会回来,他谁也不能得罪。 梁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拔高了音量道:“什么?她不肯回来?为什么?” 随从摇头:“小的不知!” 梁氏皱眉:“老爷亲自去接她,她不肯回,所以老爷才这般生气?” 随丛没吭声,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还问个屁啊! “夫人,小的还得去伺候老爷,小的先告退了!”他赶忙退了出去,远离后宅妇人,便能远离是非,他坚信这一点。 第45章 长公主 45 梁氏怎么也没想到,她千防万防,就是怕老爷心一软就去将人接回来,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想回来,这可真稀奇,她这样的姑娘,被娘家赶出家门,革除族籍的,有重新回来的机会,竟然不要? 她以为现在和郑家搭上点关系,去了两趟郑府,就能飞上枝头?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的姑娘,像郑家这样的侯门,怎么可能瞧上她? 简直可笑!! ———— 自马车中下来,三贵引着祁小姐往里走。 终是没忍住,三贵朝祁溶月问道:“祁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回祁家了吗?” 祁小姐淡笑:“若他真心拿我当女儿,心疼我在外面受苦,真心实意的想要接我回府,我自然会跟他回去,只可惜,他的目的太明显,我没办法假装没看见!” 三贵想,是啊!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祁永春的目的,更何况祁小姐呢?想着又在心里头将那祁永春给骂了一顿! 三贵又问:“那你以后呢?你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吧!” 祁溶月唇角微勾,像一朵蔷薇瞬间绽放! “很快,我就会有家了,一个新的家!”很快,她就有钱了,很多很多钱! 三贵不懂她的意思,可见她似乎并不愿再多说什么,便也不再问。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郑仲文所在的寝房外,管家就在外头候着,瞧见三贵领了祁小姐前来,面色一喜,赶忙朝里头道:“祁小姐来了!” 祁溶月的脚这才刚迈过门槛,便听见里头传来郑侯爷的笑声:“祁小姐真乃神医,说三日起效,便三日起效,仲文说他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了,再不是从前那般黑暗无光!” 祁溶月浅笑,面上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这一切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坐在床畔的郑仲文盯着门口朝他款步而来的人影,那般高贵优雅的姿态,那般轻缓有致的步态,虽看不清面容,可眼前的人影,却渐渐和他脑中的影子相重合,仿佛就是一个人,同一个人,他没忍住,脱口而出:“长公主殿下?” 祁溶月脚步顿住,面上的浅淡笑容僵凝住,胸中的心跳迅猛狂烈,他认出了她?怎么会? 她照过镜子,镜子中的人,虽然也很美,却和从前的自己完全不同。 郑侯爷也是面色大变,沉了脸朝郑仲文道:“你胡说什么?闭上嘴!”他随即转身朝祁溶月道:“祁小姐,他可能脑子摔糊涂了,还在说糊话呢,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祁溶月很快恢复了镇定,没错,郑仲文不可能认出她,就算是父皇母后重新活过来,也不可能认出她的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朝郑侯爷道:“没关系,世子也是无心之言,我不会放在心上!”她面上的僵硬已经一扫而空,重新挂上了平日常用的客气又疏离的浅淡笑容。 郑仲文也知自己失言,长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亲眼看着送灵的队伍进入皇陵,已经死去的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眼前呢? 第46章 前未婚妻 46 祁小姐走到郑仲文的身前,伸出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得清是几根么?” 郑仲文点头:“四根!” 她又站直了身子,道:“看得清我的样子么?” 郑仲文盯着她的脸,使劲看,使劲看,却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依然能感觉到,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老和丑,而是年轻,且漂亮! 他摇头:“看不太清!” 祁小姐道:“没关系,慢慢的就能看清了,你先躺下,我为你施针!” 郑仲文乖乖的躺下,不像从前那般闭着眼睛,而是瞪大了双眼,使劲的看着眼前这张脸,仿佛只要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就能看得更清一样。 祁溶月觉得好笑,忍不住低声道:“你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今天也不可能看清!” 郑仲文面色一红,赶忙闭上了眼睛,嘀咕道:“我才没看你,少自作多情!” 祁溶月轻笑,直接将银针扎入他的百会穴:“别动哦,否则扎坏了,可怨不得我。” 郑仲文轻哼:“你是大夫,不怨你怨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看得一旁的雪儿和郑侯爷等人目瞪口呆。 郑侯爷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从来不会和不熟悉的人多说话,而此时,他却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大夫,斗上嘴了,还尽是些碎言碎语,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而祁小姐更是奇怪,按郑文帆的话说,祁小姐话不多,言简意骇,不喜欢废话,更不喜欢开玩笑,就连面对她的未婚夫尹大公子,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现在却—— 施针结束时,尹逸轩“恰好”赶到,他先是朝郑侯爷行了一礼,随即走到郑仲文和祁溶月的身前,话是朝着郑仲文问的,眼睛却看着祁溶月:“仲文,你的眼睛可好了一些?” 郑仲文坐起身,笑道:“能看到些影子了,虽然不太清楚,但不得不说,你这个未婚妻,还是有两下子的!” 尹逸轩眉眼一亮,抿唇笑道:“好些了就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祁小姐正在整理着针包,眼也不抬便道:“我更正一下,不是未婚妻,而是前未婚妻,也就是现在没有任何关系的关系,所以,请注意不要再口误!” 郑仲文哼道:“你少在这装,我就不信,我说你是逸轩的未婚妻,你心里头不高兴?还跟我在这嘴硬!”逸轩的模样,别说在这小小的彭城,就算是在京都,那都是有名的美男子,又是出身侯府,学问也是极好,不知是多少京都贵女们梦寐以求的良配,她会不喜欢? 祁小姐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恼羞成怒,只是捏着整理好的针包起身,淡淡的甩出几个字:“并没有!你想多了!” 就是这种淡然,就是这种轻忽一切的态度,令郑仲文十分恼火,为何这样的祁溶月,总让他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郑仲文正欲再发声呛她,却被尹逸轩拧了下胳膊,只听他低声道:“仲文,不要再说了!” 第47章 诊金 47 郑侯爷见儿子这般信口胡言,弄得气氛这般尴尬,面子上也是挂不住,赶忙上前打圆场:“祁小姐切莫与他一般见识,我瞧他这脑子一定是摔坏了,还没好全呢!” 祁溶月浅笑:“我不介意。” 郑侯爷点头,又道:“不知仲文还要多久才能复明?” 郑侯爷面现焦色,祁溶月大概猜到他为了何事,便道:“侯爷放心,定不会错过今年的殿试!” 她也听说了,原本应在会试之后便举行的殿试,因那个人突然生病了,所以推迟到了下个月初。 郑侯爷忙道:“这么说,用不了多久,仲文便能痊愈?” 祁溶月点头:“三日后,我上门收诊金!” 她曾说过,治好了病再收诊金,三日便来,她这意思是,仲文再过三日便能痊愈? 郑侯爷高兴坏了,眉眼笑得挤作一处,忙道:“只要仲文的眼睛能治好,多少诊金我们郑家都愿意付!” 祁溶月摆手:“我说过,我只需要郑世子帮我一个忙!”见郑侯爷面色微凝,她又道:“侯爷放心,对于世子而言,只是一件小事,绝对不会违背道义和律法,更不会强求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这事祁溶月之前确实提过,他当时一心想着儿子的眼睛,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要能治好眼睛,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眼睛儿子的眼睛已经有了起色,他心里头反而打起了小鼓,这祁小姐和一般的姑娘看起来实在不同,她想要儿子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呢?对儿子的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再回绝似乎也拉不下这个脸,再说尚不知是什么事,急着回绝也不太好,不如等到了三日之后,听听看再做决定。 床榻上的郑仲文忍不住好奇,这祁溶月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三日之后,她究竟想怎么使唤他?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祁溶月倒不觉得尴尬,她知道郑仲文的性子,他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不为别的,因为郑仲文和她一样,都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若他不答应她的要求,他郑仲文就欠她一个人情,一个堪比救命之恩的天大人情,他不会允许自己欠下这样的人情。 祁溶月朝郑侯爷告辞:“侯爷,今日的复诊已经完毕,药依旧照着之前开的方子吃,三日后,我会再来!” 郑侯爷一听,忙笑道:“好好好,我让三贵送你回去!” 她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后便和雪儿出了寝房。 尹逸轩一瞧她要走,赶忙也朝着郑侯爷告辞,冲了出去。 郑仲文皱眉道:“逸轩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郑侯爷一脸会意,逸轩这小子,在刚刚进门起,那眼睛可就没离开过祁小姐,心意已然是流于表面,藏都藏不住。 也是,像祁小姐这样特别的姑娘,又生这般貌美,最重要的是,还和他有婚约,他不心动才怪! 第48章 不知轻重 48 “没什么,许是有事吧!”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若让他知道逸轩对祁小姐这般上心,说不定下回见到祁小姐,他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干脆不要告诉他,免得又胡言乱语,惹人不快。 郑侯爷遣退了屋里的下人,将门关上后走到儿子身边坐下,正色道:“仲文,你刚刚为何会那般失态,怎能随意的叫出长公主三个字?” 郑仲文伸手抓住父亲的手臂,虽看不清父亲的模样,但他能想象到父亲此时的表情,他问:“爹,你难道没看出来,这祁溶月和长公主很像吗?” 郑侯爷伸手摸了摸郑仲文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呢?” 郑仲文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急道:“爹——我没有说胡话,打从她刚刚一进来,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可她步态身形,甚至是她的气质以及说话的语气,都和长公主很像。” 郑侯爷面色渐渐变得难看,不悦道:“这也就是在彭城,我就容你再胡说八道这一次,待回了京都,这种话,万不可再提起!” “长公主已经葬入了皇陵,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再复生,还有,你时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永平侯府的世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永平侯府,而长公主,乃至先皇,都是朝堂之禁忌,不可谈论,不可缅怀,你万万要记住这一点,明白吗?” 郑仲文皱眉,冷哼道:“如今他就算已经是摄政王,拿住了朝堂百官之嘴,难道他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郑侯爷道:“能不能堵住,不是由你我说了算,不论他能不能堵住,此时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咱们要做的,就是保住永平侯府,莫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令整个侯府都陷入危机,你当知道此事的利害。” 他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憋得辛苦,憋得难受,若非父亲和母亲执意让他参加会考,他这一生都不愿再入那座皇宫。 “难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先皇,先皇后,长公主,以及三日后满门遭遇血洗的廉亲王府,他们的死,难道就这般轻松掠过,无人再提?” 郑侯爷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般不知轻重,这些话,是你能随便说的吗?” 郑仲文皱眉不语,却听郑侯爷又道:“仲文,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长公主,放不下她,可如今,事已至此,你再执着又有何用?不如看开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等殿试结束,我让你娘帮你相看几家姑娘,你好好挑一挑,如何?” 郑仲文摇头,身子往后一倒,窝进了床榻,不再发一言。 郑侯爷拿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叹息着为他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下午还有两章,正在写哈! 第49章 如所愿 49 “祁小姐,请留步!”尹逸轩朝走在抄手游廊上的祁溶月喊道。 祁溶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淡声道:“尹公子,我想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话可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尹逸轩一着急,赶忙数步上前,拦在了她身前! “祁小姐,我无意冒犯,只是——”他看扭头看了三贵一眼,三贵会意,转身走开时也不忘将雪儿也一并拉走。 祁溶月秀眉轻蹙,淡声道:“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尹逸轩朝她一拱手,赶忙陪礼:“祁小姐,我有话想要问你。” 祁溶月看着他,面色平静,眼眸清澈:“尹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祁府,我绝不会回去,你我的婚约,也就此作罢,你若愿意娶祁溶雪,也由得你,你若不愿,那就退婚吧!” 她果然知道他为她做的事,只是,她为何不肯再回祁府? “祁小姐,我知道令尊之前的做法太过无情,伤了你的心,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家,你一个单身弱女子,就这样流落在外,让人如何放心?” 祁溶月唇角微勾,清亮的眸间泛出一丝洞察人心的慧芒:“尹公子,你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还是为了你我的婚约?” 尹逸轩心头猛跳,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两者皆有!” 祁溶月挑眉,她没想到,他竟会这般爽快的承认。 “这么说,尹公子是不想和我解除婚约?”她问。 尹逸轩看着她微笑着的脸,一双眼睛,却凉淡有如秋:“是,我不想和你解除婚约!” 祁溶月叹了一气,无奈道:“可是怎么办呢?祁府我是不会回去的,这桩婚事,看来不能如你所愿了!” 她笑容渐深,眼里泛着一丝调皮,朝尹逸轩眨了眨眼,侧身越过他,扬长而去。 尹逸轩转身,瞧见那秀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中,心跳依然未能减速,他沉声道:“究竟能不能如愿,尚未可知!” “小姐,刚刚尹公子说了什么?”雪儿实在忍不了这八卦之心,尹公子那样丰神玉立,又是这般家世的人,究竟拦着小姐说了什么呢?还要将她和三贵都遣开。 祁溶月正闭目养神,眼也没抬便道:“没什么,只是问了些世子的病情!” 是吗?她怎么就觉得还会有别的事呢?可小姐不愿说,自是有她不想说的理由,她自然不能再问下去。 三日很快就过去,祁永春没有再来,许是拉不下面子吧,倒也让祁溶月得了清静。 这日晨起,她和雪儿吃过早饭后踩着点下楼,果然瞧见三贵已经候在门口,三贵一瞧见她,立马眉开眼笑道:“祁小姐,我家世子的眼睛已经好了,正嚷嚷着要出门,侯爷说要您看过之后再决定让不让他出门。” 祁溶月点头:“走吧!”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觉得惊喜,事情顺利是好事,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今日是她为郑仲文最后一次复诊,也是她获取酬劳之日。 第50章 无理取闹 50 今日郑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就差没放鞭炮了。 坠马重伤至今已有半个月,这惊心动魄的半个月,郑老爷是一个好觉也没睡过,时常半夜惊醒,梦见仲文的眼睛彻底瞎了,梦见原本昌盛的郑氏一族,开始走向衰败。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因仲文的眼睛,皆因他没能看顾好永平侯府的这根独苗。 今日得知仲文的眼睛痊愈了,郑文帆的高兴程度,丝毫不亚于郑侯爷。 祁溶月还没踏入寝房,便听得里头不断传出郑侯爷和郑大人的笑声。 三贵先一步推门而入,屋里头的暖气扑面而来,令他从头舒坦到脚底。 “侯爷,祁小姐来了!”三贵言罢走向坐在桌旁喝茶的郑仲文。 郑仲文闻言抬目,看向门口处。 祁溶月迈步而入,一如从前那般大方得体,她朝着郑侯爷及郑大人点了点头,便算是见了礼。 若是别人,这般见礼,便是傲慢无礼,连个屈膝都不会吗? 但祁溶月这么做,却无法让郑侯爷和郑大人心中生出丝毫的不快,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想法很奇怪,就实事就是这样,他们一点也不介意。 祁溶月侧头望向坐在桌畔的郑仲文,郑仲文的一双眼睛,也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眼神犀利敏锐,仿佛想从她这张脸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样样的检视着。 她一步步走向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怎么?还没看够吗?” 郑仲文被她这一问,竟半点也无尴尬之色,却也收回了目光,他道:“我只是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个深宅闺秀,竟然走上了这医女之路。” 祁溶月在他身前站定:“那你看出来什么?” 郑仲文皱眉,有些懊恼,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总追问这种事干嘛? “你管我看出来没看出来!”他别过脸,看向别处,眼中泛出一丝不耐。 祁溶月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扭了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郑仲文大怒,伸手要推,却听祁溶月道:“别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郑仲文依然推开了她的手,不悦道:“一个姑娘家,动不动的摸男人,你要不要脸?” 郑侯爷见儿子这毛病又犯了,忙上前朝祁溶月赔礼道:“祁小姐,他——” 祁溶月摆手,示意侯爷不必再说:“我不介意!” 祁溶月又朝郑仲文道:“世子,我是一个大夫,在大夫眼里,病人就只是病人,不分男女,我自坦然,问心无愧!” 郑仲文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她。 他自己也知道是在无理取闹,这位祁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自己,之前将她错认成长公主,本以为二者之间定有相似之处,可今日一见,却发觉二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像,他怪自己,怎能随便的将人认做是长公主呢?这简直就是对长公主的亵渎。 他怨自己的同时,也将眼前这姑娘给怨上了。 暂时是每天四章,视情况加更! 第51章 拿回我的东西 51 祁溶月又道:“看来世子已经没事了!” 虽然大家都能看出来,郑仲文的眼睛已经痊愈,但听了祁小姐的话,心里自然更是放心,郑侯爷笑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啊,这可多亏了祁小姐,你这医术,便是江太医,也对你心服口服!” 祁溶月淡笑:“不必谢我,我也不是免费治病!” 提起这事,郑侯爷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赶忙问道:“不知祁小姐想让仲文帮你做什么事?” 祁溶月瞧见郑仲文用鄙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不由暗笑,这小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道:“侯爷和大人也知道,我已经不是祁家的女儿,可祁家,却有我的东西在,我想拿回来,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一个人去,祁家定然是不会给的,但若有世子同行,我想,他们不会也不敢强行扣押我的东西。” 原来是这事,郑侯爷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很难办的事,只是陪她走一趟,壮壮胆做个靠而已,倒是小事一桩。 他拿眼去看郑仲文,道:“仲文,你怎么看?”他这儿子的主,他可做不得,还得他自己个儿同意才行。 郑仲文本想回绝,可一想到祁溶月毕竟救了他,她不要酬金,只是让他陪着去一趟祁府,这买卖对他来说,其实是划算的,而且,他最不喜欢欠人情,若他今儿不陪她去祁府,那他岂不是永远都欠着她的求命恩情? “我去!”他搁下手中的茶盏,立起身,高大的身形像一棵树般立在她的身前。 她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明明她比他小一岁,却比他高出半个头,她当时还取笑他,说他个头矮,让他管她叫姐姐!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刚毅的脸部线条,笑道:“多谢!” 郑仲文摆手:“不必,我只是还你人情罢了,今日事了之后,咱们就算两清!” 祁溶月点头,爽快道:“当然!” 郑仲文见她答得这么爽快,侧目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祁溶月朝郑侯爷和郑大人道:“告辞!” 她带着雪儿离开,依然如第一次见时那般利落干脆。 “可惜了!”郑侯爷摇头叹道。 郑大人不解:“可惜什么?” 郑侯爷道:“这样的姑娘,若生在京都贵苑,倒是和仲文相配!”莫说是京都贵苑,就算是区区知府的女儿,他也能接受她做儿媳妇,只可惜,如今的她,只是个游医,和仲文,算得上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郑大人也道:“是啊,多好的姑娘,那祁永春简直就是瞎了狗眼,这么好的闺女,我们是想要都要不到,他竟然将人赶出家门,他这心也忒狠毒了吧!” 郑侯爷道:“我听三贵说,前几日祁知府去了客栈,似乎是想接祁小姐回去,但祁小姐拒绝了!” 郑大人不知此事,一听郑侯爷这一说,忙问:“这是好事啊,她怎么就拒绝了呢?” 郑侯爷看了郑大人一眼,反问道:“你若被冬夜赶出家门,过几日得知还有利用价值,便又去寻你回来,你心里怎么想?” 第52章 不简单 52 郑大人忙道:“那我肯定不回去,我又不是狗,招之则来,呼之则去!”郑大人又叹道:“看来这祁小姐,倒是个有骨气的。” 郑侯爷道:“我看不止是有骨气,还很不简单!”他自认沉浮于官场之中,看见人心之险恶,可这位祁小姐在他面前,却始终看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在她那张明艳照人的脸上,仿佛蒙了一层薄纱,那双看似清澈明亮的眼中,似乎藏着什么幽暗的心事。 祁府 祁永春正坐在书房里发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心里头十分烦闷,好好的一桩婚事,让他自己给弄砸了,且现在外头都在传他心狠手辣,为了私利,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于雪夜赶出,令其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他现的名声可真是臭极了,必须得想个法子补救才行。 祁溶月必须将她弄回府,否则,只要她在外头一天,这些难听的传闻,便不会散去。 管家来报:“老爷,郑世子和大小姐来了,在大门外候着呢。” 祁永春面色一喜,忙问:“谁?大小姐和郑世子?” 管家点头:“是!” “他们俩一块来的?”祁永春情不自禁的立起了身,朝管家复问。 管家忙道:“他们是一起来的,坐同一辆马车!” 祁永春迅速从书桌后走出,因太过激动,竟将桌上的洗笔筒打翻了,混着墨汁的洗笔水流得满桌都是,置于桌角的一幅字画也被浸湿,字画上潇洒苍劲的字迹遇水便晕,他心疼的哎呦了好几声,这可是名家之作,他花了大价钱才弄回来的。 可现在也不是心疼字画的时候,他和管家二人胡乱收拾了一下,便道:“快去请他们进来!” 管家匆匆而去,他则换了一身隆重些的衣裳,又派人通知了后宅的夫人,这才往前厅去。 祁永春赶到前厅时,郑仲文和祁溶月也是刚到。 祁永春在一路上想了很多种见面和郑世子打招呼的方式,可一见到郑世子那张近乎冷漠的脸时,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赔着笑脸道:“郑世子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这句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郑仲文一脸敷衍的朝祁永春拱手:“祁知府,久仰!” 祁永春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这郑世子显然不太高兴,那他今日前来,又是所为何事?为何跟溶月一块来? 祁永春的目光扫向祁溶月,祁溶月淡声道:“民女见过知府大人!”她客气有礼,面含微笑,就和她平日里一模一样,看不出喜怒。 郑仲文一听她这话,立马看向祁知府,果然,祁永春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如冰,眼神也变得冷厉。 他侧目扫了祁溶月一眼,这丫头,看来胆子真是不小啊!也够狠毒,当着他这个外人,跟亲爹自称民女,牛气! 他干咳了一声,朝祁永春道:“祁知府,我听说贵府还有些东西没有还给祁小姐,所以我父亲特意让我来帮祁小姐搬东西。” 第53章 不菲的嫁妆 53 他特意将父亲抬出来,毕竟,真正能压住祁永春的,只有父亲,他虽是世子,却身无官职,在祁永春面前,也只是虚有一个世子名号罢了,祁永春对他客气,也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祁永春的面色越发难看,瞪着祁溶月道:“府里还有你的东西没带走?我倒要听听看,祁府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你的,而你没有带走!”这祁府姓祁,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祁永春的,就连祁溶月的生命,也是他祁永春给的。 她竟然敢带着世子来要东西?可笑!! 祁溶月淡声道:“我娘的嫁妆,按规矩,我娘死后,她当年带来府里的嫁妆,都该留给我陪嫁,可如今我已经不是祁府的人,这些东西,我自然是要带走的。” 祁永春面色大变,这种规矩他当然知道,可这种事,该由莫家出面才算合理,当然,他知道莫家是绝对不会出面做这种事的。 祁永春已经想好了说辞,便道:“这份嫁妆,本是留给你的,岂知你如此不孝不义,如今你已不是我祁家的人,这嫁妆就算要还,也是还给莫家,与你何干?” 祁溶月道:“莫家我已经去过了,我舅舅说了,这份嫁妆是当年给我娘的,既然我娘死了,这些东西,就都留给我,这不,舅舅还将嫁妆清单给了我,他说,这单子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全—部—都—要—带—走!!” 祁永春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她手中的嫁妆单子,确实是当年的那一份,这单子上,还有他收下嫁妆时按下的手印,这可错不了! 莫家和祁家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他曾侧面打听过,当年莫家在老太爷死时,他没有去吊唁,也没有让祁溶月去吊唁时,便放出了话,说与彭城祁府,恩断义绝。 所谓恩断义绝,便是再无瓜葛,当然也不会为了十几年前的嫁妆来他这里闹,更何况,他还是个四品知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闹上一闹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嫁妆单子给了祁溶月。 郑仲文见他脸色铁青,怒目瞪着祁溶月,不发一言,便忍不住了,他道:“莫非祁大人不肯将这嫁妆交给祁小姐?她毕竟已经不是祁家的人,你们这样扣着她的东西,若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他以为今儿来就是讨要些祁溶月的私人物件,却没想到,她今儿来这的目的,竟然是一份嫁妆,听说祁溶月的生母是商女,而祁知府这难看的脸色,显然这份嫁妆十分不菲。 郑仲文这一帮腔,祁永春的面子便有些挂不住了,他可以不顾虑郑世子,却不得不顾虑郑世子身后的人。 他们早晚是要回京都的,这事若传到了京都,他将来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可那份嫁妆,实在是不菲啊! 他突然好恨,恨莫如娘当初怎么就没给他生个儿子?若生了个儿子,这些嫁妆自然是要留给儿子的,有她祁溶月什么事? 第54章 继母的买卖 54 这时梁氏匆匆冲了进来,她躲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心里是又急又气,着急怕祁永春真的答应了祁溶月的要求,将嫁妆还给她。 气那祁溶月阴魂不散,竟然还敢找上门来挑衅! 她尖声道:“不行,这些东西,将来是要给雪儿和滢儿的,不能让她带走!” 祁溶月看向那张富态中又显露出浓郁的尖酸刻薄的脸:“不能?为什么不能?这些嫁妆,难不成已经改姓梁了吗?” 梁氏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祁溶月,脸还是这张脸,令她厌恶,令她寝食难安的脸,可这人,却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反抗,更不会反驳! 祁溶月又道:“这是我娘亲的陪嫁,我娘亲死后,自当由我承继,几时轮到你的女儿了?” 郑仲文一瞧梁氏这模样,心里头便是不喜,忍不住凉凉道:“都说做继母难,我看也不是很难嘛,还能接收元配留下的陪嫁,多好的买卖!” 梁氏被郑仲文刺得脸色通红,心里头也是怒气冲天,可他知道眼前这小祖宗得罪不得,便也只能强咽下这口气,拿眼去看祁永春。 祁永春瞪了她一眼,怨怪她口无遮拦,在世子面前丢脸。 瞧郑仲文和祁溶月这状,他知道今儿若是不交出这些东西,怕是难以平息此事。 也罢,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他官运依旧通达,这些东西,迟早还会再赚回来,不算什么。 “夫人,这些东西本就是溶月的,你去收拾一下,都取来!”他想到之前为了打通关系,变卖了一些古董字画,便又道:“若找不到的,就按实价折算,用银票抵。” 梁氏一听这话,简直就气炸了,立马道:“不行,这些东西不能给她!” 祁永春本就一肚子火,现在梁氏又当着郑世子和祁溶月的面不拿他的话当回事,立马便怒了:“你说什么?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梁氏嫁给他这么些年,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当时就慌了神,嗫嚅道:“我,不是,我——” 祁永春懒得听她解释,怒道:“还不去办?”他将一肚子的火气,都发在了梁氏的身上,谁让她偏往枪口上撞。 梁氏无奈,只能恶狠狠的瞪了祁溶月一眼,转身出了厅堂。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别看平日梁氏那牛气劲,在后宅那是一把手,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不怕她。 那是因为祁永春认同她,因为她是大夫人,祁府的主母,自然后宅都由得她来管。 可说到底,她这主母的位子,是祁永春给的,她始终都是依附于祁永春,女人依附男人生存,男人宠着的时候,可以无法无天,男人一旦不宠了,便立马地位全无。 祁永春深吸了口气,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朝郑仲文道:“世子请坐!” 郑仲文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撩袍坐下。 祁永春看着祁溶月,眉头微皱,声音也冷沉了三分:“你也坐!” 第55章 祸延己身 55 待丫头将茶送上来,祁永春这才又开口:“听闻世子前阵子坠马受伤,现在可好了?” 郑仲文道:“托祁小姐的福,已经痊愈了。” 祁永春不明白:“世子福大命大,你这伤好了,跟溶月有什么关系?” 郑仲文挑眉:“看来祁大人是不知道祁小姐有一手妙绝的医术啊!” 祁永春之前打听到郑府请了祁溶月去治伤,他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下人没弄明白,这个女儿虽然平日他不太搭理,也极少说上一两句话,可他十分肯定,祁溶月一直养在深闺,除了读书绣花外,从没有学过别的,怎么可能会懂得医术? “郑世子说笑了,溶月她怎么可能会医术,定是你们弄错了吧!”祁永春摇头道。 郑仲文瞧他这模样,似乎是真的不知此事,又扭头看向祁溶月,见她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便也干脆不再多言,她不说,总有她不说的道理,看来这祁永春,压根就没关心过她这个女儿,连自己的女儿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都不清楚。 郑仲文道:“古往今来,与父母断绝关系,或被父母逐出家门的事,并不稀奇,可大多都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方才会走到这一步,不知祁小姐在祁府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这才令祁大人这般震怒,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赶出家门。” 说到这个,祁永春简直就要吐血了,令他下狠心将祁溶月赶出家门的原因,可和眼前这郑世子脱不了干系。 祁永春皱眉道:“这是我祁家的家务事,对外人不便多说,还请世子见谅!” 郑仲文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祁永春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他偏偏就要问个明白。 “虽说是你们祁府的家务事,我们外人不方便过问,可祁小姐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的事,自然就是我郑仲文的事,我郑仲文的事,就是永平侯府的事!” 好家伙,又搬出了永平侯府,看样子这郑世子今日前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为祁溶月出头的。 祁永春干脆道:“不瞒世子,原本这也是一个误会,那日世子坠马,当时溶月正好在场,庄子上的丫头瞧见了,便误以为是溶月惊了世子的马,闯了大祸,这才——”他瞧见郑仲文眼里那讥诮的凉意,顿时住了嘴,暗觉失言。 可这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 郑仲文见他住了嘴,便接着话头道:“所以,你认为祁小姐闯了大祸,便迅速的将她逐出家门,撇清关系,免得祸延己身!” 难怪祁溶月非要拿走嫁妆,确实该这么做,绝对不能便宜了这种险恶又冷血的小人。 祁永春一脸尴尬,忙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还有些别的事,我也不方便明说!” 别的事?恐怕是那移花接木,想让自己的二女儿代替不得宠的大女儿嫁给逸轩的事吧! 他面上的冷色渐浓,眼中的嘲讽之意越发明显,看得祁永春恨不能找条地缝追进去。 第56章 攀高枝 56 祁溶月侧目,看着郑仲文那刀刻般坚毅的侧脸,心中微暖,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 郑仲文又道:“听说祁大前前阵子去过福来客栈,想要接回祁小姐?” 祁永春看了祁溶月一眼,她从进入他的视线起,脸上的表情便没有变化过,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祁永春道:“不瞒世子,我确实去接过溶月,只是她已经瞧不上我们区区的祁府,怕是已经找到了高枝,一跃枝头了!” 郑仲文就算脾气再好,也听不得这种一语双关的污蔑,更何况,他的脾气,向来不太好。 “祁大人的意思是,祁小姐是为了攀高枝才不肯和你回府?”郑仲文问。 祁永春摆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世子莫要误会!” 瞧他那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他话里行间的高枝,恐怕说的是自己吧! 都说有什么样的父母,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女来,可眼前这祁大人和祁溶月的性子,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半点的相似。 虽然祁溶月一直没说话,可郑仲文却觉得既然自己陪她走这一趟,便不能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受这种言语的侮辱,否则,他这男伴岂不是做的很不称职? “祁大人,你可能不太楚,其实尹公子已经见过祁小姐了,尹公子对祁小姐十分满意,还特意提前来祁府议亲,想尽早写下这门婚事,早日娶祁小姐过门,只可惜,祁大人已经将祁小姐赶出了家门,再也做不了她的主。” 祁永春心头大震,结巴道:“你,你说什么?尹大人突然上门议亲,是因为尹公子见过了溶月,想要尽早成亲?” 郑仲文扫了他一眼,心中暗笑,他最喜欢看小人****的这种表情,特别的爽! “没错!”他侧目看了眼依旧云淡风轻的祁溶月,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他竟有点失望,他以为她会恼羞成怒,起码也拿眼睛瞪他一眼啊! 可她没有,仿佛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郑仲文又道:“像祁小姐这样的姑娘,莫说尹公子会对她一见倾心,就是本世子我,也——”他突然端起了茶,开始喝了起来,后面话也随着茶水咽下了肚子,留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 祁永春看着眼前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家世显赫的郑仲文,嘴巴里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般难受,这叫什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祁永春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其实我和溶月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这件事本就是误会,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如今溶月正在气头上,我知道,待她气消了,自然还是要回府的,世子放心,我一定会加派人手,好好护着她。” 郑仲文耸肩:“女儿是你的,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哦——也对,现在女儿已经不是你的了,你放不放心也没那么重要!” 一直静坐默然的祁溶月终于打破了她一直凝造的平静,她抬起那幽深清冷的眸子,看向那坐于主位,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被祁溶月叫了十七年的爹,这个人,显然不配。 第57章 逆女 57 “祁大人,在你下令将我从庄子上赶出来时,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已经断绝,从前的祁溶月已经死了,现在的祁溶月,和祁大人您,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之间,既没有父女之情,也不会有隔夜之仇,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个孤女祁溶月,而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相安生,各自长命。” 祁永春大怒,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茶几上:“逆女,你说什么?这是一个女儿该对父亲说的话吗?” 若非有郑仲文在,他这一巴掌,铁定是拍在她的脸上。 祁溶月看着他的目光依凉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只淡声应道:“是你先做了一个父亲不该对女儿做的事,怎么?只许知府放火,不许我这小百姓点灯?更何况,我只是顺应了知府大人您的意思,从此和祁家断绝来往,永不相干,这不正是您和您夫人所希望的吗?”也许,你们更希望我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饿死,总之是死,很可惜,未能如你所愿。 祁永春气得从椅中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她的脸:“你,你,你——”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说倒底,他是没占着理字啊! 他真想甩袖就走,或让人将这逆女轰出门去。 可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郑世子,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朝郑仲文道:“让世子见笑了,我先去看看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恶狠狠的瞪了祁溶月一眼,转身离开了厅堂。 祁永春一走,郑仲文便朝着祁溶月似笑非笑道:“没想到,祁小姐除了医术了得,这气人的功夫,也是了得啊!” 祁溶月抬目,对上郑仲文那双晶亮的眼眸,淡声道:“世子过奖了,比起你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郑仲文将这话当成是夸赞,笑道:“这一趟来得值啊,比戏馆子看戏强多了,有趣!” 祁溶月也笑:“戏馆子的戏,也是依照现实生活编的!” 看着她明艳照人的笑脸,他突然问:“你刚刚说了这些话,可真就再也回不来了!” 祁溶月反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郑仲文一愣,是啊,她为什么还要回来?这样的人家,回来也没好日子过,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给整死了。 可这里毕竟是彭城,是祁知府所辖之地,他是彭城知府,可以说是彭城的一把手,她就算拿了这些嫁妆,想要在彭城生活下去,也未必是件易事。 他突然甩头,这关他什么事?将来她是死是活,过得是好是不好,与他又有什么干系?今日他帮她拿到这些嫁妆,他们之间便恩义两清,再没有什么瓜葛,他操心这些做什么? “祁知府为人阴险,你自己往后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说好不管的,却依然将这不该说的话说出了口,他想收回可以吗? 祁溶月轻笑,并没有觉得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反而极为自然的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第58章 家产 58 她笑起来真好看,不像之前那种客气中带着疏离的假笑,而是像朋友间那种坦然又自然的笑。 这个笑容,仿佛在哪里见过,是那年在御花园中,长公主和他玩得开心时的笑吗?还是那一年,他被小荣王堵在宫中的角道里狠揍,长公主路过救了他,他将自己做的小玩意送给她时,她露出的笑容? 分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可却偏偏总让他认成是同一个人,他甩头,赶走那奇怪的念想,也不敢再看眼前这个女人,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又叫出了长公主的名号。 这里可不是郑府,这里是祁府。 身为永平侯世子,一句失言所能带来的灾祸,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更严重。 后宅,祁家老太太在福寿居大发脾气,连她向来珍爱的翠玉盏都被她自己砸了个稀巴烂,可见这怒火大有滔天之势。 “让她来见我,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她?” “这进了祁家的东西,那就是祁家的东西,岂能说拿走就拿走?她当自己是什么人?” 瞧着气急败坏的老太太,梁氏也是深有同感,也十分无奈:“母亲,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小贱人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带来了永平侯府的世子爷,有世子爷在,咱们老爷也抹不开这面子,只能应下了。” 老太太挥手:“我不管,管她带了天王老子来,这些东西,绝不能还给她。”旁的也就罢了,银钱首饰什么的,都还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莫如娘当年嫁进祁府时,带来的东西,可不止是些银钱首饰,还有许多铺面,单武原就有十几间铺面,彭城也有四五间,就是京都也有两间,这些铺面有些是她派了人在经营着,有些则租出去了,每年可是一大笔的收入,尤其是其中有几间铺子和几处庄子,她为了帮衬娘家的几个兄弟,便无偿的给那几个兄弟在管着,现在说要拿走,这可不跟拿她的命一样么? 梁氏心中暗喜,她虽然听了老爷的话来张罗这事,可打心眼里也是不肯交出这些东西,可老爷的话她也不敢太过违逆,坏了夫妻情总是不好的,现在有老太太打头阵,她还怕什么? 梁氏朝身边的丫鬟打眼色,示意她去通报老爷。 丫鬟走后,她便假意在老太太身边劝着,劝着劝着她竟发觉,这么些年,老太太竟然有这么多的事瞒着她。 原来莫如娘当年嫁入祁家时,带来的嫁妆,可不是库房里的那些箱笼,原来还有这么多间铺面和庄子,十几年间,老太太竟然对这事半句也不提。 她好歹也是当家主母,本以为家里的进出流水,库房盈亏以及一些铺面产业,她是一清二楚的,却没想到,真正赚钱的铺子,原来都握在老太太手里。 若不是有今日之事,她怕是还不知要被瞒着多少年。 难怪她一直不肯将莫如娘的嫁妆单子给她看,原来是她自己私藏了这么大一笔产业! 第59章 肉痛 59 哼——老不死的,攥着这么些财产,怕是连她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吧,难不成她还打算死后留给她那不争气的娘家人? 祁永春火急火燎的赶来福寿居,瞧见福寿居这满地的碎瓷,立时便皱了眉头。 老太太一瞧见儿子,立马便扯了帕子开始抹泪:“咱们祁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生了这么个不孝无义的东西,姑娘家家的,竟然有脸上门讨要嫁妆,这事若传出去,我们祁家怎还有脸在这彭城立足啊!” 祁永春扭脸朝那些丫鬟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一会伤着老太太,谁担待得起?” 丫鬟们赶忙上前清理,她们也不是偷懒,只是刚刚老太太吩咐她们不要清理的,还不是想让老爷瞧瞧,表达老太太心里的怨忿。 丫鬟七手八脚的刚清理完地上的碎瓷,祁永春走至老太太身边,半躬着身道:“母亲,我知道您不愿意,莫说您,我也是万分的不情愿,可今儿有郑世子在,儿子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母亲——” 老太太立马打断他的话,尖声道:“我不管,管他什么世子在,总之这些东西,都是祁家的,谁也别想拿走。” 一想到这些铺子庄子若都被拿走,她这十几年过惯的富贵生活将要大打折扣,她就心痛,肉痛,全身都痛! 祁家本十分清贫,就算儿子当上了武原县令,也没有改善太多,真正过上富贵生活,是从莫如娘嫁入祁家之后。 纵有一百个不喜欢莫如娘,可她不得不承认,莫如娘是个十分大方的女人,她知道祁家的家境,便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银钱来贴补家用,给她买了不少的丫鬟婆子使,春夏秋冬的衣裳每季都做一大箱,吃食更是上升不止一个档次,令她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富贵。 有时她想,她之所以那么讨厌莫如娘,并非全因她是商女之故,还因她的富有,同是女人,她吃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拉扯大儿子,儿子也争气,考取了功名,却因家境贫寒,而无法得到一个好的官职,而莫如娘,身为武原首富之女,从小锦衣玉食,过的是她所无法想象的富贵生活,她其实是嫉妒莫如娘的,因嫉而生恨。 祁永春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刚刚梁氏当着郑世子和祁溶月的面驳他,他虽发泄了一把,却并未真的解气,现在又被老太太这么一闹,心里头更是怒火腾腾。 心里头一怒,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会变得沉重而冷厉:“母亲,儿子可不是来找你商量的,这事由不得咱们说不,按规矩,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溶月的,当然,若溶月还是咱们祁府的女儿,咱们是长辈,帮她管理和分配,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如今,溶月已经不是咱祁府的人,她手里可拿着莫家给的嫁妆单子,这代表什么,你们后宅的女人,不比我更清楚吗?”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分家,你既不仁,我则不义! 第60章 撕破脸 清楚,她们当然清楚,只是不甘心罢了,毕竟这可是一大笔财富。 老太太听了儿子的一番话,也感觉到儿子言语中的气怒,她反而平静了许多,道:“再怎么说,她也无法抹去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这回事,你们父女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种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呢?你再好好跟她说说,兴许她还会回心转意。” 祁永春摇头,想到祁溶月刚刚跟他说话时的表情和眼神,他到现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还是当初那个祁溶月吗? “母亲,我试过了,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肯再回祁府,说什么都没用了!” 老太太的声量渐高:“你去将她带来,我来跟她说,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跟祖母犟嘴?” 祁永春摇头:“她不会来的,她今日既然带了郑世子前来,自是打算和我们彻底的撕破脸,连我这个做爹的都没放在眼里,她又怎会再入这后宅?” 老太太呼啦一下立起,朝祁永春道:“她不来,我去!” 祁永春愣了一下,转念又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说不写祁溶月见了老太太,迫于老太太的威慑,就同意了呢? 于是,老太太打头,后边跟着祁永春和梁氏,连刚刚得到风声赶过来的祁溶雪也跟在了后边一起往前厅去了。 郑世子朝一旁静坐的祁溶月道:“你猜他们一会会将东西送来吗?” 祁溶月勾唇,浅笑道:“怕是没这么容易,祁大人虽然口头应允了,而梁氏也不得不遵从,可这祁府里,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老太太,想让她将我娘的那些铺子吐出来,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按着嫁妆单子上写着的铺面地址找了去,得知管理铺子的,竟是祁家老太太祁肖氏的娘家人。 她猜测,大概除了存在库房里的那些珠宝古董字画之类的物件,其他的铺面宅院和庄子一类产业,都掌握在祁家老太太的手中。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些珠宝古董字画一类的,虽然值钱,但也是有数的,可这些宅院铺子庄子之类的,可是聚宝盆,能为他们祁家源源不断的生财,她怎么可能愿意吐出来? 郑仲文抬目看向外头,一群人正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走来,打头的,正是一位穿着青蓝相间绣团福锦袄的老太太。 “你猜对了,老太太亲自来了!”他眼睛一转,看着祁溶月道:“你不如再猜一猜,老太太这一来,是想做什么?” 祁溶月笑道:“这还用猜吗?当然是为了何住这些东西不被我带走,而想要保住这些东西的唯一办法,便是让我留在祁府,当做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当然,这是不可能,她向来记仇,怎么可能将这事当做没发生过? 老太太的脚刚一迈进厅里,脸上的冷硬表情便立马变得哀凄,她三步并两步的冲到祁溶月的身前,一把抓住了祁溶月的手,含着泪哽咽道:“孩子,你可算回来了,祖母这些天是天天盼着你回来,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 第61章 奴婢插嘴 61 她这模样可看不出来是没睡好和没吃饭的样子,瞧这红光满面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太太扯着祁溶月的手,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好像仿佛她真是一个心疼孙女的好祖母似的。 在祁溶月的记忆里,她找不到一线有关于祖母对她和颜悦色的画面,就算是过年过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祖母也不曾给过她一个笑脸,她为府里所有的孩子都准备节礼,却偏偏没有她的,当她不存在似的,可又时不时的冷言冷语讽刺她几句,又让她感觉自己还是存在的,只是仿佛她不该存在。 眼前的老太太,和记忆中的老太太,简直就是两个人。 祁溶月面不改色,任凭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表演,就像在看一场并不十分精彩的戏。 郑仲文生于侯门,这种假模假式的亲近,他见得多了,一瞧老太太那拼命挤,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的眼睛,那说话时的生涩和拉着祁溶月双手的僵硬,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戏,而且这老太太似乎并不擅长演戏,显是平日里练得少,比起侯府里的女人,这演技可差远了。 老太太说了半天,可眼前的人儿却依然一脸淡漠,不说话,也不将她推开,甚至都不抽回自己的手,害她好没面子,不知该怎么下台,再说下去,也没话可说了,气氛只会越发的尴尬。 于是,老太太扭头朝郑世子道:“世子,让你见笑了,这本是我们祁家的内宅小事,却惊动了世子亲自登门——” 郑仲文摆手:“老夫人不必见外,祁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永平侯府的救命恩人,恩人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是永平侯府的事!” 老太太又不笨,怎会听不出郑仲文这话外之意,分明就是摆明了告诉她,祁溶月,他帮定了。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随即又笑眯眯道:“这么说来,我们家溶月还真是做了一件大事呢!” 老太太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提嫁妆之事,想要混水摸鱼的混过今日。 祁溶月又岂会让她得逞,她抬眸看着眼前的老太太,似笑非笑道:“祁老夫人,不知我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握着祁溶月的手也缓缓松开,面色十分难看。 站在梁氏身后的祁溶雪见状,实在忍不了,大步上前道:“祁溶月,你不要得寸进尺,祖母都这样跟你说话了,你竟然还揪着不放,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一直立在祁溶月身旁的雪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一听祁溶雪这话,立马呛声道:“你又是谁?你难算是什么东西?我家小姐已经和你们祁府没有任何干系了,你们现在做这一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那些嫁妆?莫非你们不想还?” 祁溶雪身为祁家二小姐,吃穿用都是顶好的,比那徒有虚名的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倍,脾气自然也被娇惯的十分大,这会子竟被一个丫头这般呛话,如何忍得了,她指着雪儿喝道:“你算哪根葱?主子们说话,有你一个贱婢插嘴的份?” 第62章 礼数 62 雪儿冷笑道:“我自然不是葱,我是我家小姐的丫头,小姐被你们欺负,我当然要为我家小姐出头,你管得着我吗?” 祁溶雪怒极,扬手便要扇雪儿的耳光。 一只纤适时的伸了出来,握住了祁溶雪的手腕,一字字道:“祁溶雪,请你收敛一点,我和雪儿可不是你们祁府的人,由不得你张嘴就骂,伸手就打,现在可不是从前了!” 郑仲文瞧着祁溶雪对祁溶月的态度,便知从前祁溶月在府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彻底的明白了她为何执意要脱离祁府。 祁溶雪的脸立马绿了,啥?雪儿?她竟然叫她的丫头雪儿?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祁溶雪狠狠抽回了自己的手,二话不说,扬掌便朝祁溶月抽去。 而祁家的老太太,大夫人,大老爷们,都没有一个上前制止的,仿佛在看着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郑仲文立起身,一把扣住祁溶雪的手腕,沉声道:“祁小姐是想当着我的面伤人吗?” 祁溶雪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想抽又抽不回,怒道:“我打她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祁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郑仲文才不想碰这种女人,和她站在一起都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他甩开祁溶雪的手腕,凉凉道:“难怪祁小姐说什么也不肯回祁府,由你的态度,便能知祁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如何。”他摇头,又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啊!所谓的大家闺秀,竟然和那成日骂街诉泼妇也没什么两样,也难怪——”他扫了祁溶雪一眼,冷哼道:“也难怪逸轩瞧不上你,这种德行,也配肖想尹家大公子?” 祁溶雪被他骂懵了,梁氏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伸手指着郑仲文,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祁永春沉声道:“还请世子慎言,有些话,可不能凭瞎想臆断,这可是关系到溶雪的清誉。” 一个女人,一个未出嫁的少女,名声无疑是最重要的,祁永春护犊心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祁溶月也是他的女儿,怎不见他这样护着祁溶月?就算是对府里的寻常下人,也未必能做出雪夜赶人的举动。 “祁大人说的是,只是,当你下令将祁小姐半夜赶出家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祁小姐的清誉可还能保住?” 祁永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色十分难看。 这才老太太见事态越发的不利,为了挽回局面,便朝祁溶雪道:“溶雪,你刚刚太放肆了,溶月可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对姐姐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姐姐道歉?” 溶雪这边一腔怨气正无处可发,让她道歉,这简直就是笑话,她理都不理老太太,扭身便跑出了厅堂,梁氏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郑仲文又忍不住酸言酸语道:“看来祁大人平日定是公务十分繁忙,没空管这后宅之事!” 祁永春的脸色一片涨红,先是夫人跟他叫板,现在女儿又这般不知礼数,郑世子分明是讽他连后宅的规矩都立不好,还如何以知府的身份,在百姓面前立威。 第63章 名声 63 老太太忙打着圆场道:“哎呀——说到底还是我这老太婆没用,永春乃是一州知府,平日里的忙得焦头烂额,后宅的事便由我这老太婆和儿媳妇管着,是我们没管好,让世子见笑了!” 郑仲文冷哼:“这是你们祁家的事,我可懒得管,眼看这天也不早了,我父亲可还等着我们回去吃午饭呢,若是迟了,说不定他会亲自上门来找我们,我想,祁大人一定不愿让我父亲插手这些小事吧!” 祁永春正欲说话,却听老太太抢了话头道:“刚刚瞧见溶月,这一高兴就给忘了,郑世子,我已经安排人摆宴,今儿就当为溶月回府接风,你也赏脸留下热闹热闹,如何?” 郑仲文满目嘲讽的扫了老太太和祁永春一眼,扭头看向祁溶月,道:“这就要看祁小姐的意思了!” 祁溶月缓缓起了身,眼神定定的落在了老太太的脸上:“老夫人,我今儿来祁府,是来拿我的东西,可不是来吃饭的!” 她顿了顿,又道:“或许是老夫人刚刚不在,有些话您没听见,也罢,我再说一遍,我今儿来祁府,是来拿回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我舅舅和舅母已经将嫁妆单子给了我,还嘱咐我,单子上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少,全部都要带走。” 眼瞧着老太太和祁永春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心头暗爽,接着又道:“当然,我母亲已经离逝十几年,这十几年间,东西不可能一样都不少,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正如之前祁大人所言,古董字画什么的,若找不到了,便用银票来抵,今儿正好世子在这里,什么东西值多少钱,世子一定心里清楚,倒要劳烦世子了!” “再有,宅子庄子铺面这些年的收盈,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也可以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去安排里边人的去处,但三日之后,我不想在我的地盘上,见到你们祁家的人。” 祁永春拧眉不语,显然眼前这个女儿,他是不可能再挽回了。 这些庄院铺面,还有库房里的那些珠玉翠宝,以及这些年他为了打点上下所花费的银钱,可是占了祁家一大半的家业,就这么供手送上,他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却又无话可说。 老太太听了祁溶月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只颤抖的手指着祁溶月:“你,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听劝,你一个姑娘家,离开了家,那名声可就毁了呀,你——”她突然住了嘴,想到祁溶月根本就不是自己走出去的,而是他们祁家赶出去了,当时她也知道这事,却丝毫没有当回事。 现在说毁名声的事,是不是有点晚? 她尴尬的看向祁溶月,瞧见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眼底隐有笑意,似嘲,似讽。 “名声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劳烦老太太去将我的东西拿来吧,莫再耽误时辰,免得一会郑侯爷来了,还道你们不肯还呢!”祁溶月道。 第64章 十里红妆 64 老太太还欲再劝,却被祁永春给堵了回去,直接便拉着她出了厅堂,走到廊角,低声道:“母亲,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我看这丫头是铁了心,如今她有郑侯爷这靠山,我们真拿她没办法!” 老太太尖声道:“拿她没办法?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给她?” 祁永春忍住心痛,无奈的点头:“是,都给她!” “不行,我不答应,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可能!”她的娘家兄弟们,可指着这些产业过生活,若现在收回来,这些兄弟又得三天两头的上祁府骚扰她,她这日子还要不要过? 祁永春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尽量用平和的口气对她说话:“母亲,这事可由不得咱们说不,这郑侯爷是什么人?他在京都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根基十分深厚,我这还指着明年迁官入京呢,可不能这京都还没去,就先将郑侯爷给得罪了,他若是到京都一宣扬这事,我将来,还如何在京都立足?”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头的劲也散了一大半,儿子的官越做越大,钱自然也会越赚越多,她可不能贪眼前这一时之利,而断送了儿子的前程。 左右衡量一会后,她终于咬牙答应了,随即去了后宅,找梁氏商量这事。 梁氏这回可想明白了,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攒下私房钱,究竟有多少,只有老太太自己清楚,一会少掉的东西需要补银票的,她可得好好装一回穷,绝对不掏一个子。 老太太取出了当年莫如娘嫁入祁府时带来的嫁妆单子,瞧见那长长的锦缎上那工整的字迹,梁氏虽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吓了一跳,终于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了! 自己当初成亲时带来的嫁妆和这一比,那可真是****都不如。 两人这一合计,再到库房里比对了一番,纷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十几年来,两人没少从这里头拿东西,现在缺的,可不是几件古董字画这么简单。 梁氏干笑了两声,道:“母亲,您管着这些铺面庄子这么些年,应是赚了不少吧,这样,您就拿出一部份来,将这空缺给填补上,如何?” 老太太一听这话,忙道:“谁说我这些年赚了钱?这些铺子虽然好,但因为我不善经营,非但没赚,还亏了不少呢!”老太太侧目看着梁氏,道:“我儿子赚的钱可都给了你,你可别说一个字没剩下!” “母亲,这四品大员的俸禄是多少,您还不清楚吗?单维系这后宅开支都是不够的,这些年我可都是拿嫁妆在贴补着,我可不是莫如娘,哪有这么多嫁妆可以随便花的,眼下已经没剩多少了,我总不能掏个底儿掉吧!” 老太太撇了撇嘴,每想到梁氏当初进门时的那点子嫁妆,她都忍不住要翻个大白眼,梁氏虽然兄弟众多,可好歹也是嫡小姐,出嫁竟然那般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庶女出嫁呢。 第65章 请客 65 眼看从儿媳妇这里是掏不出银子儿来,她只能自己先垫着,儿媳妇不管儿子的前程,她可是要管的,她还指着当然进了京,儿子步步高升的,给自己讨个诰命。 清单上的东西,大件儿的家具大多都不在了,要么让梁氏搬去自己屋里和儿女的屋里,要么就让老太太送去娘家当人情了,自然得用银钱了抵,可都是楠木家具啊,她们用起来送起来不心疼,可花钱抵起来可就心疼极了。 再有那些古董字画,老爷三不五时便要几样去送礼打点,早就不剩什么,剩在库房里的,都是那些过了时的赤金首饰和样式土气的珠玉翠饰之类的东西,还有几箱品质极好的衣料和皮料,其他的便都没了踪影,十几年的账,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眼前只能先拿银票抵上。 眼看着一张张的票子和房契装进了盒中,老太太那心疼哟,就差没抱着装银票的盒子痛哭一顿。 当东西送到祁溶月身前时,已经是未时三刻! 祁溶月重点看了房契,见铺子庄子和几处宅院的房地契都没问题,这才去看其他,她并没有一一比对,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后,便道:“就这么着吧!” 郑仲文就等她这一句话,忙道:“三贵,叫人都搬上马车,先送到郑府去!” 三贵赶忙出去叫人,祁溶月侧目看他,笑道:“今儿劳烦世子了,这样,我请客,咱们吃饭去!” 郑仲文起身,挑眉道:“这敢情好,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必须请我吃好的!” 二人并肩往外走,再没有看一眼立在一旁心疼欲绝的祁永春! 三贵和雪儿一同押着东西去了郑府,郑仲文和祁溶月则坐了另一辆马车往南街驶去。 “都这个时辰了,怕是酒楼也歇了吧!”郑仲文摸着咕咕直叫唤的肚皮,无奈道。 祁溶月想了想,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肯定有东西吃!” 郑仲文哼道:“不好吃可别带我去,不贵更别带我去!”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讹她一顿。 好家伙,刚刚一瞧见那满盒子的银票和房地契,他终于知道,为何祁家上下对她要拿走本就属于她的东西时,所表现出来这般夸张的态度。 这可不是一笔小财,这可是一笔大财,大大财啊! 马车停在了一家简陋的酒肆前,郑仲文率先下了马车,一瞧见眼前的酒肆,先是一皱眉,随即闻到了一股子特殊的香味,立马又是眉眼一喜,这味道,他喜欢。 他也没等马车上的祁溶月,自己便先进了酒肆,朝着正拿扇子扇着炉子的老板道:“老板,来一壶桂花酿!不,两壶!” 早就听说彭城的桂花特别香,用彭城的桂花做出来的桂花酿,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醇,他虽远在京都,却也托表叔的福,尝过几回,一直是念念不忘啊! 祁溶月随后也进了酒肆,听了他的喊声,忙朝已经起了身的老板道:“只要一壶就好,再来一只酱鸭,切一斤酱牛肉,再上两个拿手的热菜!” 第66章 桂花酿 66 郑仲文撇嘴,不满道:“你带我来这种地方,我不怪你就算了,你还不许我多点一壶酒?” “你的伤刚好,不能喝酒!”她在他对而坐下,一脸的理所当然:“这酒是给我喝的,你吃菜!” 郑仲文一听这话,立马毛了:“你喝酒我吃菜?那你还不如别请我吃饭,扫兴!”他起身要走,一股桂花酿的醇香味飘来,立马便令他走不动路了。 祁溶月笑道:“不如闻闻味再走也行,毕竟,过两****走了,再想闻这味,可就不这么容易了!” 郑仲文一脸懊恼,想走,又不甘心,想留又拉不下面子! 祁溶月又道:“你可别小看这间酒肆,这里的桂花酿,纵是彭城中最有名的寻味楼也比不上,别人一般我不告诉的!” 这时老板将他们要的酒菜送了上桌,桂花酿诱人的醇香味沁入鼻间,酱牛肉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酱香味更是挑动着他的味蕾。 他干咳了一声,再次撩袍坐下,傲骄道:“这可是你求我,我才留下的!” 祁溶月轻笑:“是是是,是我求你留下的,世子,请吧!”她为他满了一盏茶,茶汤冒着白色的热气,汽色浊黄,一看就是粗茶。 郑仲文倒没有这么讲究,端了茶碗便饮了半盏,茶汤入口后,他俊朗的眉头轻轻挑起,看着剩下的半盏茶汤道:“这茶看起来不怎么样,入口倒别有一番滋味!” 祁溶月道:“这茶是市井街头最为常见的粗茶,不香不醇,汤色也不清,但有一个好处,解渴。”富人贵人喝茶那叫品,不是为了解渴而喝,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享受。 而老百姓喝茶,却只为了解渴,所以,这种粗茶,倒是最合适不过。 郑仲文黑眸微闪,似笑非笑道:“我堂堂世子爷,你就请我吃这种粗菜淡饭?” 祁溶月笑道:“粗茶淡饭怎么了?好吃不就行了?就像这茶,解渴不就行了?你若要附庸风雅,天香楼,一品居,这种地方想来你也没少去,真的比在这里吃的滋味更好?” 郑仲文咽下嘴中的酱牛肉,嘿嘿笑道:“别的不论,这酒香味,还有这酱牛肉,味道确实不比一品居的差!” 祁溶月勾唇浅笑,漂亮的眸间闪过无数星华,灿烂炫目。 郑仲文赶忙侧目,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吸引着他的目光,令他的目光,总是流连忘返。 祁溶月夹起一块酱鸭腿肉,放到了郑仲文身前的碗碟中,笑道:“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两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虽然话不多,相处起来,却很和谐,很自在! 这是郑仲文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他会讨厌她,就像讨厌其它女人一样,可他没有! 因为她比一般女人漂亮吗?好像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的身世和处境可怜吗?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和长公主总有些相似之处吗? 他不知道!! 第67章 赠酒 67 酒肆外停着一辆刚刚驶来的马车,车内坐着一个面若冠玉的公子,一双清俊的眼睛正透过车窗往外看,正对着窗户的酒肆里,一对年轻的男女对桌而坐,气氛看起来很融洽,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她不曾对他展露的笑容,现在正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原来,她拒绝他的好意和关心,竟是为了攀上比他们尹家更高的枝头。 掀着车帘的手缓缓垂下,平摆在膝头的手掌紧握成拳,向来平静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怒气。 “公子,你——”一旁的司元还从未见过公子这种模样,心中十分忐忑,正要劝上两句,却被公子生冷的声音打断:“回府!” 司元点头,朝外头的车夫喊了一句,马车迅速驶离,就像,从没有来过这里。 次日,尹大人亲自去了一趟祁府,当着祁永春的面将两份婚书都给撕了,只留下退婚两个字便甩袖离开了祁府。 而尹逸轩也在当日悄然离开了彭城,前往京都,准备殿试。 郑仲文得知消息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他也打算起程返京,本欲与尹逸轩同行,派人去了尹府才知,尹逸轩已于两日前离开了彭城。 “没听错吧?逸轩走了?”郑仲文朝三贵复问。 三贵道:“这哪能听错,两天前就走了!” 郑仲文不解:“他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这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呀,是不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三贵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瞧尹家人那模样,似乎不像是出了事!” 郑仲文点了点头,眼睛瞧见三贵手里的包袱,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三贵忙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包袱送到了郑仲文身边的小几上,将包布打开:“我刚刚回来时在门口遇到了雪儿,她给我的。” 郑仲文挑眉,雪儿给的,那就代表是祁溶月给的。 一缕缕醉人的香味沁入他的鼻间,他赶忙伸手揭开里面的包布,果然是两只酒坛还有两个油纸包。 三贵道:“这是什么?酒吗?” 郑仲文点头,笑眯眯的抱起一只酒坛,拔开那坛口的封布,闭着眼睛狠狠的闻了一大口,香,真香。 他捧着酒坛正要喝上一口,突然想起那天和祁溶月分开时她说的话,她说,要想伤口好的更快些,且不留任何的后遗症,便要再等七日才能喝酒。 七日,这才过去两日,也就是说,这酒还得等到了京都才能喝。 他叹了一气,将酒坛又放下了,朝三贵道:“封起来,带回京都!” 三贵嘀咕道:“祁小姐也真够小气的,世子您帮她夺回那么大一笔家财,她就只送您两坛子酒!” 郑仲文没坑声,心头五味杂陈,祁溶月这女人,和他原本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他让三贵在房里收拾东西,自己则去了表叔的书房。 “仲文,你怎么来了?”郑大人赶忙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迎了上去,并让下人赶紧上茶。 第68章 上套 68 “叔父,我有件事想请叔父帮忙!” 郑文帆笑道:“你还有事找我帮忙啊,尽管说,只要叔父能办到的,绝对帮你办的妥妥的!” “叔父,前两****随祁溶月去了趟祁府,那祁府里的人,真不是东西,压根就没拿祁溶月当家里人看待,在我的施压下,他们这才不得已将那些家产吐了出来,如今我一走,他们势必不会放过祁溶月。” 郑文帆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她?” 郑仲文点头:“是,我希望叔父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相助一二,也免得她在这彭里举步维艰。” 郑文帆看着眼前高大俊郎的侄子,心头轻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侄儿也不例外,之前还刻意和人家祁小姐作对,说话难听又刻薄,现在又央他出手助美,显然他和那尹逸轩一样,都对美人动了心思。 “仲文,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和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不一样,你没有自己选择女人的权利,一切,都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再说了,这些日子便要殿试了,你可得收收心,好好准备才行!” 郑仲文一听这话,便知道叔父这是误会他了,忙道:“叔父,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对那祁溶月起什么歪心思,我只是见她一个孤女可怜,这才请你帮忖一二,也罢,你若觉得为难,不帮也没事,她那样的姑娘,既然敢脱离祁家,应该是想好了万全之策,你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郑文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听你这意思,叔父我还不如一个姑娘?我告诉你,在这彭城,最大的官虽然是祁永春,可说话最顶事的,可未必是他,更何况,祁小姐是我们郑家的救命恩人,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帮她!” 郑仲文心头暗乐,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反而卖起了乖,耸肩道:“我看叔父还是不要插手她的事,免得日后让人说三道四,还以为是我对她有什么企图呢!”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谁敢乱嚼舌根,我拔了他舌头!”郑文帆哼道。 叔侄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待郑仲文走了,郑文帆这才突然醒悟过来,他这是上了郑仲文的套啊! “小姐,今儿咱们做什么?”雪儿将新买的斗篷给小姐披上,外头冰天雪地的,如今又没有郑家那烧着碳炉的马车来接,她们只能将自己裹成大肉粽。 祁溶月笑道:“你忘了吗,今儿是咱们收铺子和庄子的日子!” 她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回头朝雪儿道:“这些天我也带你去看这了这些铺子和庄子,你想先去哪里?” 雪儿嘿嘿一笑:“我想先去城郊的庄子里。” 祁溶月满目赞赏,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和我想得一样!” 她祁溶月向来都不是个大度之人,相反,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雪儿虽然在那庄子上住了没几日,可庄子上的那些人,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69章 城郊的庄子 69 尤其是那个王婆,成天想着害她和小姐,大冬天的晚上将她们往外赶,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其实她若有一点点的良心,在得到祁府的通知后,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让她们离开,可她却没有,分明是想她们冻死在外头。 既然你不仁,那么我们又何必对你有义? 庄子和铺子当陪嫁送来祁家时,都是配了下人的,这么些年过去,当初的下人大多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有些初发卖了,有些调去了别处,总之,想要追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老夫人干脆便将现在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下人们的卖身契都给了祁溶月,凑够当初陪嫁送来的人数便成,至于是些什么人,她们也不在乎。 很巧,这些人中,就有王婆。 这两日她们也没闲着,找到了人牙子李老板,买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和几个乖巧听话的丫头。 一行人坐着三辆崭新的马车出了城,直接来到了城郊的庄子上。 庄子上老早得了消息,知道今儿会有新东家来收庄子,一大早,庄子上的婆子丫头小厮们,纷纷收拾齐整了,不畏严寒的候在院里等着新东家到来。 他们只知今儿有新东家会来收庄子,却不知新东家是谁! 当穿着一身簇新棉衣的雪儿搀着祁溶月下马车时,站在一众下人之首的王婆惊得差点没掉出眼珠来。 天咧个娘啊,莫非今儿来收庄子的新东家,是大小姐? 祁溶月下了马车站定,抬目看向那一群眼神瑟缩的男男女女,从前住在这里时,还真不知道,原来一个庄子上,竟然有十几个下人。 主仆二人,微抬着下巴,看也没看一脸惊愣的王婆,直接往庄子里头走,身后跟着一帮子新面孔的男女,瞧打扮,应是身份和他们一样。 众人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了,大小姐是带着人来的,莫不是要将他们都打发走? 进了院里,王婆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凑到了祁溶月的跟前,舔着脸道:“大,大小姐,您,莫非您就是这庄子的新东家?” 祁溶月没理她,雪儿则往前站了一步,插腰斥道:“你是什么玩意?懂不懂规矩?主子没发话呢?你在这瞎叫嚷什么?” 一瞧雪儿这嚣张劲,王婆知道,八成是她没错了,心里头更是慌乱,祁府那边前儿派人来过了,先是将庄子上新收来的野味皮子之类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再通知她,说今儿会有新东西来收庄子,庄子上的这些人,包括王婆子在类,全部人的卖身契,都给了新东家,让他们自己个儿做好准备。 若是别人,她倒是半点也不怕,她王婆子在这庄子上可待了好些个年头,算是老掌事了,新来的东西想管好这庄子,可不得依仗着她么,她只消说几句好话,拍几个马屁,好日子一样不会差。 可眼下,新东家竟然是大小姐——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第70章 丫头识字 70 她可还记得那天半夜将大小姐赶出庄子时,大小姐看她的眼神,那张好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眼神,却冰寒刺骨,笑中带着浓烈的煞气,这段时日,她每次想到那眼神,便能在这大冬天惊出一身的冷汗。 祁溶月没理她,直接和雪儿进了屋子,还是她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头烧着上好的金丝碳盆,桌上是刚沏好的茶,茶壶嘴中正冒着白气,看着就暖和。 雪儿为她解下斗篷,又赶忙倒了一盏茶递来。 祁溶月摇头,道:“王婆的茶你也敢喝?” 雪儿一愣,想到之前王婆联合那小蓝下毒之事,立马将茶盏给扔回了桌上,呸道:“这老婆子,年纪一把了,却生了这般恶毒的心肠!” 祁溶月道:“她也是奉命行事罢了,真正要害咱们的,不是她,而是祁府里的那位主子。” 只是,这样的人,也是留不得了! “小姐,现在怎么办?”雪儿问。 祁溶月伸手往碳盘上烤了烤,道:“今儿咱们带来的人中,我记得是有几个识字的。” 雪儿点头:“对,有两个丫头识字,她们是姐妹俩,父亲是一个秀才,从小教了她们识字算术,人也机灵。” 祁溶月道:“在庄子里寻一间屋子,让人摆上两个桌子,让这姐俩坐进去,将庄子上的人盘问一遍,都写下来。” 祁溶月停了停,又道:“要写清楚,老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从前在什么地方当差,又为何来了这庄子上,在这庄子上主要做什么事,犯过什么错,受过什么罚,最擅长做什么,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之类的事情,都要全部写清楚。” 雪儿明白小姐的意思,她们新买来的这些下人,也都有这样的一份记录在,小姐说过,唯有知根知底,方能知道,该派什么活给他们,也能知道,这样的人,能不能信,能不能用。 就在雪儿刚要出门时,祁溶月又补了一句:“让人在屋里也烧上碳盆,莫冻着了这姐俩!” 雪儿会心一笑:“知道啦!”小姐是她见过最好的人,最能为人着想,最聪明,最漂亮,在她眼里,小姐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的缺点,她不止对小姐存有敬畏之心,还特别的崇拜她。 两个丫头,姐姐叫小玲,十六岁,妹妹小铛十四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却因父亲和母亲接连病死,而被亲大哥大嫂给卖进了牙行。 雪儿将小姐的话交待给她们时,她们又惊又喜,小姐派这种活给她们,那是信任她们,也是打算重用她们,这便代表着,她们不会和一般的丫头一样,轮为最下等的贱婢。 又见雪儿命人在屋子里燃了碳盆,心里头更是高兴,看来她们运气不差,遇着了好主子。 做丫头,有人一辈子低贱,也有人靠做丫头出人头地的,前提是,得得到主子的赏识和看重。 “雪儿姐姐,我们一定会好好做的!”姐俩朝雪儿郑重的保证着。 第71章 档案 71 雪儿伸手拍了拍姐俩的肩头,笑道:“好好做,小姐不会亏待你们的!” 雪儿也是被亲人卖入牙行的,她很能理解小玲小铛两姐妹的心情,对她们也更是和颜悦色,不像对别人时那般冷眼傲娇。 庄子里人不多,一共也就十几个人,按祁溶月的吩咐,让他们全部都待在屋子里,排成两队,一个一个报述,并让同队的人相互监督,不许说谎,不许故意漏报实情,揭发者,有赏,故意漏报者,发卖! 这下可将一干人等给难死了,有些事本不打算说的,可一听这规矩,他们也不得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免得落个发卖的下场。 王婆刻意插在队伍的中间,看看前边人都是怎么说的,她心里也盘算好一番说词,正准备口若悬河一番,却被刚进门的雪儿瞧见,立马叫了停。 王婆不解:“怎么了?” 雪儿不理她,直接朝小玲道:“她不用记,下一个!” 小玲自然是听雪儿的吩咐,立马便将刚写了十几个字的纸揉成一团扔掉,朝王婆后边的姑道:“你上前一步!” 王婆被身后的丫头挤到了一边,心里更是打鼓,忙朝着雪儿赔笑道:“雪儿姑娘,他们都记了,为啥不记我?” 雪儿冷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一边待着去,别在我面前晃悠,眼烦!” 王婆在这庄子里可是一头独大惯了,祁府里的管事极少来,她那是说一不二的,今儿被一个丫头这般呛声,她心里的怒气,犹如翻江倒海般。 可偏偏,她愣是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小铃小铛做事还算利索,很快便将事情都做好了,雪儿捏着一叠散发着墨香味的档案送到了祁溶月的手中。 “小姐,除了王婆,所有人的都在这里。” 祁溶月点头,接过雪儿递来的档案,一张张的看着,挑挑捡捡一阵后,取出几张交给雪儿,道:“去将这几个人找来。” 雪儿去了刚刚记档的屋子,照着纸上的记录念了几个名字,立马便有两男三女站了出来。 “你们五个,跟我走!” 这五个人都见过雪儿,其中一个姑娘在厨房做事,她们主仆俩被赶走的那天,她揣在怀里的玉米面饼子,就是这姑娘做的,她顺了一个,这姑娘明明看见了,却装做没看见,若是换成另一个,必定是立马将饼子抢回去,顺带再连讥带讽一通,最后再将状告到王婆面前。 另四人她也只是见过,并没有打过招呼,都是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比较老实的人。 五人被雪儿带走后,屋里议论纷纷:“这是什么情况?为啥只带他们去小姐面前说话?” “就是啊,那我们怎么办?” “别着急,说不定一会就轮到我们了。” “我看悬,瞧瞧这留下的这些人,可都是王婆的亲信,那日小姐和雪儿丫头被赶出庄子时,咱们可都帮着王婆吆喝来着,小姐不可能没听见!” 第72章 痞子 72 众人越想越悬,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来到小铃小铛的身前打听。 “两位姐姐,小姐今儿来收庄子,可有说过什么?” 小铃摇头:“不太清楚!” “别逗了,你们两人一瞧就是小姐的心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小玲那了那青年一年,一脸的痞气,个子瘦高,说话间那个调调,着实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小玲道:“我们也是刚刚被小姐买来的丫头,今儿不过是第二次见小姐的面,小姐要做什么,怎么可能会对我们讲?你们实在想知道,一会雪儿姐姐来了,你们问她吧!” 他还能不知道那雪儿清楚?他要是敢问,刚刚不就问了,还用得着现在来问她们? 那青年脸色不太好看了,朝着小玲啐了一口唾沫,不满道:“神气什么?有本事别落在小爷手底下,哼!” 一旁的小铛见状,立马便要还嘴,却被姐姐拉住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铛显然脾气急躁些,压低了声道:“难道就这样让他欺负吗?” 小玲摇头,低声应道:“别急,小姐让咱们做的这些事,不可能是白做的,我记得这人,行迹十分不良,小姐这样的人,不可能会留用他!” 小铛明白过来,面色一喜,刚刚的恼意立时烟消云散。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那青年察觉到小铛看着他的眼神,立马警惕的问道。 小铛哼道:“我们姐妹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青年眉头一皱,正欲发难,立在他身边的男人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一会小姐来了,听见你在这吵嚷,小心发卖了你。” 青年这才暗暗压下这怒气,不再吭声。 屋子里最纠结难熬的,莫过于王婆了,王婆是屋子里年纪最大,资历最高的,可刚刚登记档案时,每个人都登记了,偏偏没有她。 这代表什么?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雪儿又回来了,手里头拿着另一份名单,她依照着名单上的名字念了一遍,除了王婆,其他人都点到了名。 雪儿道:“打今儿起,庄子上的总管事是赵叔,大家都听从他的调遣,若有不服者——” 刚刚那青年冷哼道:“不服又怎的?”青年是王婆的表侄,平时有王婆罩着,在这庄子里作威作福,嚣张惯了,一听说换了管事,他怎能受得了。 雪儿秀眉微蹙,侧目看向那青年,道:“不服的,最好现在说出来,迟了可就不好办了!” 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再出声。 赵叔是个老好人,他做管事,比王婆这辣娘们可好多了。 马车轱辘转动的咔咔声传入屋里,雪儿拿眼看了那青年一眼,面色似笑非笑,看得青年心里发毛。 雪儿指着王婆,又指着那青年道:“你们两个,出来吧!” 王婆嘴巴不断哆嗦着,想要问,却又问不出口,脚也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路。 那青年见王婆这模样,心里也慌了:“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 第73章 又见小蓝 73 也难怪她会慌神,她都这把年纪了,若被发卖出去,谁还会要她?她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是怎么样! 然而那青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被发卖。 雪儿抬目看了二人一眼,又扭头看向庄子里的其他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俩个给我架出去!” 庄子里头的这些人,都想找机会和雪儿套近乎呢,王婆失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们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么! 雪儿话刚落下,立马便有几个青年一拥而上,分别将王婆和那痞子架起便往外头走。 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自那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王婆很熟,不就是那人牙子李老板么,上回发卖小蓝时,就是她找来的李老板,没想到,这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就轮上她了。 李老板做这行生意,见惯后宅这种事,今天得宠,不代表明儿也得宠,就王婆那刁钻的性子,被拿下那是迟早之事。 又一辆马车驶入庄子,自那马车之上,下来六七个姑娘,其中一个姑娘和别人都不一样,别人一副惊怕瑟缩样,她却一脸兴奋,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雪儿一瞧那人,心头便是一阵冷笑,竟然还能遇着熟人,说熟也不算熟,她也只是见过她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再见之期!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数次谋杀祁溶月而未果的小蓝。 李老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又带了小蓝来,难道他以为,他们还会再买回小蓝吗? 雪儿朝李老板道:“李老板先稍等片刻,我去请我家小姐。” 李老板忙赔着笑道:“好好好,多等一会也没事。” 雪儿认得小蓝,可小蓝却不认得雪儿,毕竟当时,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雪儿的身上,加上雪儿现在的穿着打扮,和当时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小蓝朝发愣的王婆喊道:“王婆,是我,是我呀!” 王婆抬眼看她,见是小蓝,忙问:“小蓝?你怎么?”她看向李老板,见李老板已经背过身去,懒得理会她,这和之前对好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会截然不是,之前她是庄子里的管事,是祁府的人,他怎么着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可现在呢? 一个等着被发卖的贱奴而已。 小蓝忙问:“王婆,是夫人要买回我吗?”在出发之前,她听说是祁府要买丫头,立马就央求李老板带她来,还许诺只要被祁府买回去,她必定让大夫人给他再加赏钱,李老板这才同意带她来庄子上。 王婆摇头:“不是夫人,而是小姐。”她在这庄子上,享了十几年的福了,却没想到,临老了,还得遭此劫难。 小蓝不解:“小姐?是二小姐吗?” 王婆又是摇头:“是大小姐,现在这庄子,是大小姐的了,小蓝,我很快就会和你一样了!”王婆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站在她身边的青年一听这话,懵了,忙拉着王婆的手臂道:“姑,你这是啥意思?什么叫很快就要跟小蓝一样了?” 第74章 李老板的病 74 这时从祁溶月的屋里走出来五个人,正是之前被叫走的那五人,祁溶月和雪儿随后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发懵的小蓝一瞧见祁溶月的脸,身子立马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脚下是一堆尚未化尽的雪堆,身形一时未稳,摔在了雪堆上,十分狼狈。 反观站在祁溶月身边的丫头,衣着光鲜,神色冷傲,和自己的模样是天差地别。 原本,原本站在小姐身边的人,是她,是她小蓝啊! 祁溶月朝李老板点了点头,淡声道:“又劳烦李老板跑这一趟了!” 李老板忙笑道:“小姐真是客气,这怎么能算是劳烦呢,能为小姐办事,那是李某人的荣幸,再说了,这是我的生意,若成日待在家里头不出门,我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祁溶月也笑,笑容依旧清淡:“往后少不得还要继续劳烦李老板!” “那敢情好,我还指望着小姐多劳烦我几次呢!”李老板爽朗的哈哈大笑,突然似是笑岔了气,又开始咳嗽,咳得一脸通红,眼泪鼻涕直往下掉。 祁溶月见状,朝雪儿道:“取针包!” 上次见到李老板,他的病便已然不轻,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他这病,竟然恶化的如此之快。 雪儿扭头吩咐一旁的丫头搬来两方椅子,将针包铺在了其中一方椅子上。 祁溶月朝仍在咳嗽的李老板道:“李老板,你坐吧!” 李老板身后的随从赶忙扶着主子坐下,并朝祁溶月道谢! 李老板想说话,可这咳嗽却一声接一声,令他跟本开不了口。 祁溶月自针包中取出两根一样长的银针,走近李老板的身边,道:“李老板,我懂些医术,先给你扎上两针,即刻便能缓解你这咳嗽!” 说罢,也容不得李老板拒绝,直接便将银针扎入了李老板的天突和中府二穴。 银针扎入二穴后,一直剧烈咳嗽的李老板突然止住了咳嗽,他惊奇的清了清嗓子,确实不咳了,而且也没有往日猛烈咳过一阵后的涩疼感。 祁溶月将他身上的银针拔下,淡声道:“这只是帮你暂时缓解,并不能根治你这病,要想治好这病,还需要些时日来将养才行!” 李老板朝着祁溶月深鞠了躬:“小姐真乃神医,我这咳嗽一犯,起码得咳半个时辰,咳完得去半条命,有时还能咳出血来,别提多难受,您这两针,可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祁溶月摇头:“你这病得赶紧治,再拖下去,只会更严重,现在治还来得及,再晚,可就难说!” 李老板一听,面色微变,忙道:“我这病究竟是什么病?也不是没看过大夫,可他们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我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消好好休息,少吹冷风就行!” 祁溶月道:“不是大夫看不出来你得了什么病,而是他们虽然看出来了,却没有办法治,所以才干脆就说你没得病,反正目前除了咳嗽,也没有别的症状。” 第75章 往来之礼 75 “但他们这么做,显然是在耽误你的生病,这种病,若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得到好的治疗,拖得越久,对你的病情就越不利。” “而且,这病八成是祖上传下的。” 李老板面上的惊色越发的浓郁,赶忙点头:“没错没错,我父亲也是在四十多岁时突然开始咳嗽,看了许大夫也没治好,没熬过两年就死了,我祖父也是不到五十岁死的,难道祖父也是得了这个病?”他越想越心惊,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这么说,他也没有几年好活头了? 祁溶月道:“显然你比他们要幸运,你遇上了我!” 一听祁溶月这话,李老板立时便明白过来,祁小姐这是有法子治他的病啊! 李老板正欲道谢,却见祁溶月摆了摆手道:“不必谢我,我本就是大夫,大夫给病人治病,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你先和雪儿去将事情办了,我给你先开一个药方。” 李老板又是连声道谢,见祁小姐回了屋里,这才和雪儿去将办交接。 王婆瞧见雪儿的目光扫来,还不待雪儿开口,便央求道:“雪儿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混蛋不是东西,从前我也是没有办法,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次吧,只要能留在这庄子里头,随便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了,我这一把年纪,可再受不得这种买来卖去的日子。” 雪儿每每想到那夜她将自己和小姐恶狠狠的从床铺上拉起来的样子,便恨得牙痒痒,她这求饶告罪的话,在她面前,半点用也不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雪儿朝李老板道:“她,还有他,都带走,我们小姐说了,不取分毫,白送!”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两张卖身契,递给了一旁的李老板。 李老板初时差点没认出雪儿,这丫头,不过二十来日没见,竟变化这么大,比从前更大胆,更张扬,她似乎,很得这位祁小姐的意。 看来他从前还是小看了她,以为她不会成为一个好奴婢,却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她竟笼络了这看起来并不好伺候的祁小姐的心。 李老板不客气的接过两张卖身契,笑道:“我总得小姐的好处,也是不该,这样,我也送两个丫头给祁小姐,贺她迁居之喜。” 雪儿不解:“迁居之喜?” 李老板指着庄子道:“祁小姐不是要住在这里吗?” 雪儿摇头:“当然不住这里,这里之只我家小姐众多产业的其中一样,今儿来只是安排点事,一会我们就要走了!” 众多产业的其中一样?李老板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他听得市井传闻,说祁知府将自己的大女儿逐出了家门,还革去了族籍,与之彻底断绝了关系,后来见祁小姐来买下人,还以为这庄子便是祁知府给这个大女儿的安身之所。 难道不是? 雪儿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便道:“既然李老板要送两个丫头,那就由我来挑吧!” 第76章 溶瑜堂 76 她也是得李老板调教了几个月的,在李老板那里,多少也认得几个人,正好,今儿李老板带来的人中,就有两个她从前的老熟人。 瞧着她们希冀的目光,她纤指一指,笑道:“就她们了!” 女孩们命运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有时候她们的命运,就在这一指之间转变。 尽管王婆百般哀求,却终是逃不过,像牲口一样被买来卖去的命运! 祁溶月出来时,王婆和那青年刚被赶上了马车,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王婆一眼,她不恨王婆,因为王婆并不是她真正的仇人,她只是讨厌她,不想与她再有交集罢了。 就像小蓝! 她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了李老板的手上,道:“先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早晚服药一次,少出门,少说话,非要说,就慢慢的说,不要着急,这样的话,就不会犯咳嗽。” “就吃这个药方,我的这个病就能治好吗?” 祁溶月摇头:“当然不能,这个药方只能吃半个月,半个月后,你上溶瑜堂找我,我再给你复诊!” “溶瑜堂?”李老板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想不起来,彭城有溶瑜堂这样的地方吗? “我自认彭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可这溶瑜堂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李老板道。 祁溶月浅笑:“现在还没有,但半个月后,就一定有!到时记得来!” 李老板恍然大悟:“祁小姐的意思是,你要在彭城开一家溶瑜堂?” 祁溶月点头:“我通晓些医术,自然不能让我辛苦学来的这些医术埋没掉,彭城溶瑜堂将会是我开的第一家医馆!” 既然是第一家,那就会有第二家,还会有第三家,她一定会将医馆开到京都去,开到离她亲人最近的地方去。 李老板爽快道:“好,那我就做你第一家医馆的第一个客人!” 单凭刚刚祁小姐露出的一手针术,他可以断定,祁小姐的医术,一定很牛! 虽然没见过几次,每次都是谈生意,可祁小姐却总能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她说的话,他自然而然的深信不疑。 她说她能治好他的病,那她就一定能治好! 从庄子上回城后,已经是午时,主仆二人草草吃了点午饭,便赶往了第二个要去的地方。 位于城东的紫苑,这是一处两进的宅子,虽然不算特别大,却胜在里头布置精巧,宅子里的下人并不多,都是些平日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和小厮,还有一个年过半年的老管家。 老管家是武原莫家的人,守着这宅子已经二十年,如今得知莫家大小姐的女儿要来住,他高兴的几天没睡着,天天看着下人们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着小姐拎包入住了。 收宅子比收庄子可轻巧多了,她只是选了自己要住的房间,别的事便什么都没管,歇了歇脚便又和雪儿出去了。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彭城的几条街上,可都有她的铺子,她今儿要做的,就是将这几间铺子,正式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77章 收铺 长兴街四十八号,肖记布庄,她今儿第一个要收的铺子。 也是她认为最难收的铺子,至今,铺子里上到管事,下到杂役,依然是祁家老太太的娘家人,一群姓肖的在管着,看他们的打算,似乎是不想将这赚钱的铺子给交出来。 肖记布庄的前身是莫记布庄,布庄落到肖家人手里后,见生意特别好,为了打出自家的名号,这才改了名,没想到,改了名后,生意竟大不如前,但也比一般的布庄生意好,毕竟是老字号了,城里的富贵人家买布料啥的,都喜欢来熟悉的地方,没成想,这一来二去的,肖记布庄的名号,竟在这城里渐渐扎了根,还成了一个高级布庄的代名词。 这样是进斗金的生意,让他们甩手,他们岂能甘心? 再换一个地方开布庄,就未必还会有这么好的生意! 马车停在了肖记布庄的大门外,祁溶月和雪儿率先下了车,后边跟着的马车上也下来五六个青年。 雪儿扭头朝那些人吩咐道:“你们先在门口等着!” 六个青年一听这话,赶忙将肖记布庄的大门给围住了。 正在里头挑选布料的夫人小姐们一瞧这状,吓得赶紧将手里的布料扔下,匆匆走了。 明眼人一瞧这阵势,便知是要搞事情啊,不是你搞了事情,便是我要来搞事情,总之,闲杂人等,不靠近为妙。 正在柜台上扒拉算盘的肖成一瞧这状,心知是那祁小姐到了,便正了正颜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这位客官是要买布吗?”他没见过祁溶月,心里知道是她,自然也要装做不知。 祁溶月凉淡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扫过站在角落里无心理布,时不时将目光瞟向她们的两个伙计。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你一定就是肖成肖掌柜。” 肖成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小姐是来买布还是——” 祁溶月淡笑:“你不认识没关系,你也不需要认识我,这间铺子是我的,你三日前应该已经接到了祁府的通知,可是为什么,今天还在营业呢?” 铺子和庄子不同,庄子上的下人,都是买来的,可铺子里的人,都是聘来的,所以,他们理当在接到铺子易主通知后,立马卷铺盖走人。 肖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你就是祁家大小姐,幸会幸会,要论起来,咱们还是远亲呢,你还得管我叫一声表叔。”肖成呵呵笑道,顾左右而言他,不提铺子的事。 祁溶月又岂会让他轻晚的扯开话题:“请叫我祁小姐,我虽姓祁,却不是祁永春的祁,还有,不要和我论亲戚,我高攀不起。”她看着肖成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又道:“我问你,为何明知我今日要来收铺子,你却还在营业?” 肖成皱眉,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脸,不过十七岁,可说出的话,那语气,那神色,却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对付! 第78章 肖成 78 肖成唇角微勾,笑容淡淡,朝着祁溶月拱了拱手,道:“祁小姐,这铺子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铺子一天不开张,便少赚一天的钱,您纵是要收这铺子,难不成还会将它铲平吗?还不得继续开张赚钱,既然如此,又何必关门呢?” 他见祁溶月没打断他的话,便又接着道:“既然要开张赚钱,这现成的生意总比新的生意要好做,我们吃这碗饭已经十来年了,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对这布庄的生意也是门儿清,自然是要留下继续为您效力的。” 祁溶月也笑,只是看在肖成眼里,更像是笑里藏着刀。 “肖掌柜,不瞒你说,这铺子我虽然还是要开张做生意的,但我并不想再做布行的生意,所以,还是请你们另谋高就吧!” 肖成皱眉,不解道:“这布行做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要知道,这肖记布庄,我们可是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让这名号响彻彭城,怎么能说做就不做了?” 雪儿听了这话,觉得非常非常的不爽:“我家小姐说不做就不做,你管得着吗?” 肖成瞪了雪儿一眼,心道这祁家调教下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差了,奴婢也敢随便接话呛人。 雪儿哼道:“你少拿眼瞪我,我才不怕你,我家小姐说了,不做布行的生意,你也别废话了,赶紧走人!” 有时候,对付肖成这样的人,雪儿这种干脆直接的做法,反而会更有效。 肖成面色顿时阴沉难看:“这么说来,是祁小姐要赶人了吗?” 祁溶月没作声,只拿眼看了雪儿一眼,雪儿立时会意,接话道:“什么叫我家小姐要赶人了?这肖记布庄从来都不是我家小姐要做的生意,从前你们仗着某些人的势,做了也就做了,我家小姐大人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如今我家小姐要收回来,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肖成气的不轻,这小丫头胆儿够大啊,仗着有些人的势?她难道不知道,那所谓的有些人,是她这样的小丫头惹不起的吗? 肖成指着雪儿,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你——” 祁溶月打断他,淡声道:“她是我的人,麻烦肖掌柜出言不逊之前,想想清楚。” 肖成气得不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被祁家赶出来的弃女,在我面前狂?你还不够格。” 祁溶月不怒反笑:“确实不够格,你这样的伙计,我祁溶月用不起,更不够格做你的老板,肖掌柜,请吧!” 肖成狠得牙痒痒,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主仆二人是在唱戏啊,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耍得他团团转,逼得他显出原形,他现在就算想继续赖,也是赖不住了。 想到这,他就后悔,若是早知她竟这般不好对付,他就不会赖下来,早些将这里的东西都搬走,也能值一大笔银子,现在再搬,怕是来不及了,毕竟他的身份只是掌柜,而不是老板。 第79章 肖记(中秋加更) 79 肖成回头看了眼铺子里的绫罗绸缎,满心的不甘,十几年来,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有了今时今日的规模,却谁料,竟然一夜之间全部易主,他虽有再开一间布庄的能力,却没有把握能再创肖记的辉煌。 他又看了眼外头围住铺子的人,这些人虽然站在外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铺子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马冲进来护主。 他不服又有什么法子?祁永春派人来传过话了,短时间内,绝不能与祁溶月发生正面冲突,否则,他也保不了他们。 连祁永春都保不了他们,显然这祁溶月是有了更大的靠山。 也是,若非有了更大的靠山,就凭祁溶月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又怎敢和堂堂知府大人叫板?且这知府大人,还是她的亲爹! 肖成朝那两个伙计一招手,咬牙道:“走!” 肖成带着两个伙计往外走,祁溶月也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铺子,朝围住铺子的人道:“留下两个人,将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去,谁要是强闯,或试图搬运铺子里的东西,一律报官。” 肖成听了这话,再次恶狠狠的回头瞪了祁溶月一眼,往西街的方向去了。 祁溶月和雪儿也上了马车,带着剩下的人,同样往西街去。 西街有一家茶楼,生意也相当好,是肖家人占据的产业之一,显然肖成现在是往肖记茶楼那儿去了。 茶楼这种营生,做得好,自然是赚钱的,可惜,也不是祁溶月想要的。 和布庄一样,茶楼今儿也在营业,管着茶楼的肖立和肖成是堂兄弟,都是祁家老太太的亲侄儿。 这些年肖家靠着彭城里的这几处铺子和庄子,可是捞了不少的油水,在彭城买了两间三进的宅子,还有几家铺子,这些可都是用祁溶月的铺子赚来的。 如今祁溶月要接管自己的生意,他们竟然还不乐意,果然和祁家老太太一样,都是贪得无厌的货色。 用同样的办法,肖立最终和肖成一样,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离开了茶楼,茶楼里的客人还在,伙计却没有了,一时间茶客们的叫嚷声此起彼伏,气怨掀天。 祁溶月站在二楼的凭栏处,高声道:“各位,今日是肖记茶楼最后一天营业,各位今日的茶钱全免,但因伙计已经离开,所以,后边就不会再给各位续杯了!” 肖记茶楼生意极好,装修很简朴,不是那种很高级的地方,在这里喝茶的,大多都是些寻常的百姓,现在这个时辰,下午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回家吃晚饭的时辰,大家伙儿一听茶钱免费,还有什么好说的,个个高兴的将桌上的东西扫食一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肖记茶楼。 虽然肖记茶楼在彭城开了十余年,可大家伙儿一听茶楼要关张,竟然没有一个询问原因的,也没有一个表示惋惜的,可见肖记茶楼虽然生意好,却只胜在价钱便宜好接受,并不算得人心的地方。 第80章 要什么 80 这样的地方,于祁溶月而言,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接下来的两天,她很轻松的接手了彭城所有铺子,一共五间,其中两间被租出去,租约还没到,祁溶月也不难为那租客,只告诉他,待租约到了,应该去找谁续约。 祁府 肖成和肖立跪在老太太身前,两人的父亲则站在一侧,皆是面色沉郁,恨怨外露。 “你们委屈,难道还比我这老太婆更委屈?”每每想到她积攒了多年的票子都落在了祁溶月的手里,心那叫一个痛,痛得她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肖立瘦削的脸上划过一抹阴狠:“姑姑,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太太冷哼:“算了?没这么便宜的事,现在将这些东西给她,那是迫于世子的威压,待过了这阵风头,世子在京城就了职,就不会再回彭城,郑大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丫头和永春作对,到那时,这些东西,我要让她一件件的还回来!” 肖成道:“可世子什么时候才会在京城就职?若他还回来彭城怎么办?” 老太太摆手:“这你不必担心,马上就要殿试了,殿试之后,无论世子得没得三甲,凭借永平侯府的关系,定会在京城给他谋一个官职,定了官职,自然是要议亲,一旦亲事定下了,他便更不可能再回彭,下次再来,也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他如何还会记得一个叫祁溶月的人?” 听了老太太这番话,肖成和肖立这才放下了心来,肖记布庄和茶楼,他们是一定要重新开起来的,失去的东西,他们也要一样一样的夺回来,包括被那死丫头践踏的自尊。 十天后,原肖记布庄的铺子又重新开张了,牌匾改成了溶瑜堂,是药房,也是医馆。 开张时,没有喧天的锣鼓,也没有震天的爆竹,溶瑜堂就这么低调的开了业,起初也有人凑热闹般进来问看,可一见坐堂的大夫是个年轻的姑娘,立马便对这大夫的医术失了七分的信心。 导致到后来,连个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冷清的根本不像是新开张,而是像马上要关门的店铺。 “小姐,这一天下来,连一个病人也没有,再这样下去,咱们溶瑜堂会不会关门啊?”雪儿担忧的问道。 祁溶月正端着书本在看,闻言头也不抬道:“咱们这是医馆,又不是胭脂水粉店。” “医馆刚开张,且又是不熟悉的大夫,人们难免会觉得不放心,这是正常的。” 雪儿恍然点头:“说的也是,可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 祁溶月道:“我要的不是生意好!” 雪儿不解:“开店不要生意好,那要什么?” 瞧着小姐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她想问又不敢问,小姐要说的话,直接就会说出来,不会等她问,小姐不说,她就算再问,也是没用,还是不问了。 待雪儿走开,祁溶月的目光才离开手中的书本,她抬眸,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心道:开店不要生意好,那要什么? 第81章 开业 81 她要名气,足以传入京都,令人肃然起敬,口口相传的名气。 申时一刻,溶瑜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却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恭贺溶瑜堂开业的! “祁小姐,你开医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你这也太见外了吧!”郑大人笑呵呵的往里走,朝着从地诊台后的祁溶月道。 祁溶月起身,缓步迎了出来,淡笑道:“郑大人客气了!” 郑大人笑道:“咱们彭城能有你这样的大夫立世行医,实乃彭城之福,我替彭城百姓谢谢你!” 祁溶月摆手:“郑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开医馆也不是不赚钱,给人看也不是免费,这有什么好谢的。” 郑大人摇头,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在彭城开医馆行医的大夫何其之多,可谁能有你这样的医术?当有家人生了重病,能救治好家人的,那就是活菩萨,给钱算什么?给命都愿意啊!” 仲文受伤昏迷的那三天,他还真是这样想的,要是能用他的命来换郑仲文的命,他愿意。 “今日你溶瑜堂开业,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送你一个面子吧!” 雪儿听的一头雾水:“送一个面子?这面子也能送吗?” 祁溶月含笑点头:“多谢!”她什么都不需要,但这面子,却是需要的。 郑大人和祁溶月一齐移步至溶瑜堂外,外头已经摆好了长如赤龙的鞭炮和用木桶装着的烟花。 虽是白日,但听说有烟花可看,街面上依然聚集了不少的人,瞧见站在祁溶月身边的男人正是在彭城极有势力的郑大人,大家心里头对溶瑜堂也少了几分轻视。 能得到郑大人的支持,先不论这女大夫的医术如何,这后台算是够硬了! 混在人群的肖成和肖立见状,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没想到,郑大人竟然会公开和祁溶月站在一起,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郑大人要成为祁溶月的靠山吗? 那他们想要夺回铺子,还有机会吗? 二人赶忙退出了人群,往祁府的方向去了。 爆竹震天的热闹过去,第二天的溶瑜堂依然冷清,郑大人的公开支持,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然而祁溶月依然神色淡淡,半点也不着急,叫了几个新收的学徒在后院分捡药材。 溶瑜堂是医馆,也是药房,可却不是一般的药房,溶瑜堂只售卖成药,成药需要大量的药材来炼制,经由药材提炼出的精华熬制成一颗颗的药丸,其药效自然比一般的汤剂效果更好,当然,价格也更贵。 城中有众多医馆,也有不少的大夫售卖成药,但成药也分品质高低好坏,祁溶月深得师傅真传,炼药的本事自然是顶好的,可既然开了医馆,将来名气打出去了,慕名前来买药的人会很多,她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便从自己买的下人中,挑了几个老实可靠的来做学徒,教会了他们熬药,她自然能省不少事。 刚教了几个学徒捡完药,雪儿便匆匆来到后院:“小姐,李老板来了!” 第82章 痨疾 82 祁溶月起身,朝几个学徒道:“你们把剩下的药也分捡好,我等会过来检查,慢一点没关系,不要出错,捡药和做别的事不一样,断不能有一点的差错。” 学徒们恭敬的道了声是,个个面上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本以为他们做了卖身奴,这一辈子就只能干些打杂的活,混口饭吃,却没想到,东家小姐竟然带他们来了药堂,还教他们捡药炼药,这可不是打杂的活,这可是长脸的活,一旦学会了,就能成为药堂不可缺少的药师,想想都是美的。 祁溶月随着雪儿去到前堂,李老板正坐在前堂挨着正门靠墙的长凳上坐着,气色似乎比上回见到时好了些许,但依然显得有些萎靡。 李老板瞧见祁溶月的身影,立马站了起来,朝祁溶月走近,拱手道:“祁小姐,失礼了,今日才知溶瑜堂开张的消息,来晚了一步,还请小姐莫怪!” 祁溶月摆手:“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没有派人通知你,是我失礼了!” 她最是不喜这种客套话,但如今人在江湖,这种客套话,以后怕是要常说了。 她走回诊台之后,请李老板坐下,道:“我先为你把脉。” 李老板依然坐下,伸手递了过去。 祁溶月把脉和一般的大夫不太一样,一般的大夫把脉,用两指或三指,可祁溶月却只用一指,而且把脉速度非常快,他还没感觉到她腹传导入他腕肤的温度,她的手指便已经缩了回去。 “你这是痨疾,幸好是初发阶段!” 李老板也想到过自己的病是痨疾,可他不愿意相信,就一直当成自己没得这种不治之症。 此时从祁溶月的嘴中听到这两个字,他面上的笑容立马便散逸无踪。 其实城中的大夫们,也有人诊出他得了痨疾,只是没有法子医治,便一直含糊其词罢了。 “治不好了,是吗?”李老板的声音微颤,他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还没成年,就要失去父亲吗? 且这病是遗传,他的两个孩子,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到了这个年纪就犯病? 祁溶月抬目看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治不好?” 见李老板眸光微亮,她又道:“我刚刚说了,幸好是初发阶段,若发病至后期,我也说不好能不能治,但你现在这种情况,我能保证能治好!” 李老板一听这话,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真的吗?我这痨疾真的能治好?” 祁溶月低头写药方,淡声道:“当然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溶瑜堂的招牌,你随时来摘!” 李老板忙道:“祁小姐言重了,我信我信,若是不信,我今日也不会来了!” 祁溶月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了李老板的手中:“你去抓药,按这个方子,吃三个月,要忌口,辣的荤的都不能吃,尽量吃清淡些,每隔七日来这里扎一次针。” 李老板看了眼堂侧的药柜,道:“你这里不就有药,就到你这里抓吧!” 第83章 误食耗子药 83 一旁的雪儿接话道:“可别,我们溶瑜堂虽然也有药卖,却只卖成药,你这方子,还是去别的药房抓吧!” 李老板不解道:“既然开医馆,设药房,为何不卖药?” 雪儿耸肩:“这你就得问我家小姐了,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祁溶月淡声道:“这彭城中的医馆有十几家,药房也是不少,我若什么生意都做,那这些医馆药房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他们还不得恨死我?” 李老板扭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溶瑜堂,干笑道:“不会吧!” 祁溶月也不再多说什么,有些话,说得再多也没用,待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 李老板走后,溶瑜堂再次恢复宁静,除了柜台上小玲小铛拨算盘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 一直到了傍晚闭门,也再未见一个病人登门。 “大哥,我看这溶瑜堂也开不了多久,连一个病人都没有,这完全就是赔本的买卖嘛!”肖立道。 肖成笑着点头:“姑母说的不错,就算有郑大人前来捧场,这医馆也未必能开下去,毕竟,这是医馆啊!又不是胭脂水粉店,谁会愿竟将性命交给一个医界无名的小姑娘?” 肖立也笑:“我看我们明日不用来了,这里呀,撑不过一个月,必定关门大吉。” 两兄弟乐呵呵的走了,约着去喝酒玩乐。 溶瑜堂也闭了门,祁溶月和雪儿干脆就住在了楼上的空房里,懒得再回紫苑,来来回回的奔波,又冷又费事。 第三日,同样的冷清了一上午,下午祁溶月教了学徒们熬药,让他们先熬着,自己坐回了诊台看书,突闻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哭嚎声。 雪儿正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祁溶月道:“你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雪儿正有此意,赶忙屁颠的冲出了溶瑜堂,原来是斜对面的万福堂出了事,门口围了许多人,一个女人正搂着自己的孩子在人群中哭嚎着。 雪儿上前一打听,才知是这女人的孩子在家里误食了耗子药,当时就口吐白沫直翻白眼了,女人赶忙将人送到了这万福堂,堂里的许大夫看过后,让她赶紧回家准备后事,这就是没救了的意思啊。 女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伤心么,一出了这万福堂,越想越难过,这才当街嚎了起来。 雪儿回到溶瑜堂,将这事儿一说,祁溶月立马扔下了手中的书,随着雪儿来到斜对街,和雪儿一通挤,终于挤到了人群的最中间,她二话不说,伸手便扣住了那孩子的手腕,脉息微弱,又翻开了眼睛和舌喉,舌头已经完全变了颜色,难怪许大夫会拒诊。 人群中有人议论:“这不是溶瑜堂的祁小姐么?” “是啊,就是她,她也开医馆,难道许大夫不能治,她能治?” “怎么可能,人家许大夫行医几十年,在这彭城也是有名望的大夫,许大夫都说不能治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治?别说笑话了!” 第84章 剑叶汤 84 祁溶月不理众人的议论,朝着那哭的昏天暗地的妇人道:“大嫂,将孩子带到溶瑜堂吧!” 那妇人立马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祁溶月:“你是谁?” “我是大夫,将你的孩子交给我,我来试试!” 那妇人一听这话,赶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急道:“你能治好我儿子对不对?能治好对不对?” 面对妇人那原本绝望哀伤的眼中突然升起的一丝希冀,她说不出一个不字,这样的眼神,就像,就像她当初持刀闯入金殿之时,弟弟看着她的眼神。 “对,我能治好你儿子!”她不再多言,伸手抱起妇人怀中的孩子,孩子只有五六岁,并不太重,她现在的身体虽然柔弱,却也不至于抱不动。 雪儿则扶着那妇人起身,一起往溶瑜堂走去。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一道去了溶瑜堂,他们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女大夫,究竟打算怎么治这孩子,明明已经了无生气的将死之人,她要如何妙手回春呢? 堂内的伙计瞧见祁溶月抱了个孩子进来,赶忙上前搭手接过。 祁溶月道:“放到诊间的床上,摆好针!” 她则走到诊间外的盆架前,在盆中清水里净手,又朝雪儿道:“立刻用剑叶煮水,煮好后弄凉送来诊间,越多越好。” 雪儿赶忙应声去了后院准备。 祁溶月进入诊间,诊间临街,开了一扇大窗,窗上糊着明纸,外头的光透进来,显得十分明亮,且又能阻隔外头的视线。 伙计退到一旁,并不走开,他怕小姐一会又有什么吩咐,而雪儿姑娘又不在。 祁溶月将孩子身上的衣裳脱去,银针一根根的扎入他的体肌窍穴。 孩子虽误食了耗子药,却因服下的量并不算太多,而且发现及时,毒素尚未侵入经脉之中,只需先用针术封住孩子的周身经脉,令毒素短时间内不会入侵,再想办法将他体内的毒排出,便能捡回一条小命。 最关键的东西,还在于剑叶汤。 又称催吐汤,灌下剑叶汤后,孩子会立马开始狂吐,直到将肚腹里的东西全数吐个干净,虽不能将毒全吐出来,但起码也能吐出一大半,剩下的,只消再行针逼毒,喝些驱毒的药,自然就会痊愈。 诊间的门关着,外头的人看不见里边的情况,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大多都是不信任祁溶月医术的,也有抱着一线希望,认为会发生奇迹的,但只是少数。 雪儿端着一大盆剑叶汤来时,围着诊间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还有人为她推开了诊间的门,方便雪儿的同时,也方便了自己的偷窥。 门一开,众人便瞧见诊间里头的床上,小男孩光溜溜的趟着,身上扎满了银针,他们还没看够呢,门又再次关上。 祁溶月算计着时辰,见雪儿端了剑叶汤时来,笑道:“来得正好。”她迅速将男孩身上的银针尽收拔去,再和雪儿一起将剑叶汤灌入男孩的嘴中。 第85章 排毒 85 不一会,男孩便开始呕吐,吐出一股股难闻至极的酸腐味。 男孩吐完之后,祁溶月和雪儿又开始灌汤,灌完男孩便又要吐一顿。 就这般周而复始,直到男孩吐出来的东西,除了剑叶汤,再没有其他时,这才算罢休。 祁溶月吩咐伙计将一桶污液提出去,而床上的男孩,原本青紫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的回转。 她又开始行针,这一次不是闭穴封脉,而是刺穴排毒。 将侵入血液中的毒素,一点一滴的从特定的窍穴中排出。 被毒素侵蚀过的血液呈黑紫色,且伴随着一股异味,犹如黑线身自皮肤上蜿蜒而出,顺着那纤长的银针,汇聚成珠,滴滴落下。 时辰一点点过去,外头的人不知内头的情况,凑热闹的百姓倒还好,只是费些时间罢了,结果未出之前,他午三三两两的站在这溶瑜堂的大厅里,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可身为孩子的母亲,妇人从最开始的惊慌无措,到后来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心中求神拜佛不知多少遍,可随着时辰的消磨,她的心态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她的脑中不断响起许大夫的话,没救了,赶紧回家办后事吧! 许大夫行医多年,他说没救了,这姓祁的女大夫,真能救活儿子吗? 她不确定,甚至开始生出了怀疑。 若她根本就没办法救儿子,那她带着儿子进入那个小隔间这么久,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一个男人冲进了溶瑜堂,男人穿着酱色的旧袄,袄子上的破洞缝补的十分齐整,手里还拿着一根磨的发光的旧扁担,显然是做活时临时赶来的,连家伙什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男人冲进了溶瑜堂后,直接跑到了女人的身前:“素芬,乖宝呢?” 乖宝是他们对儿子的爱称,仅凭一个名字,便能知道这个孩子对他们夫妻来说有多重要。 已经停止哭泣许多的妇人,在瞧见丈夫的脸时,那眼泪再次汹涌而来,哽咽的直抽抽,一句话也说不明白。 身边凑热闹的一个妇人道:“你们儿就在里头呢,祁大夫正在治着,好一会了,也不知啥情况。” 男人朝那妇人点了点头,又对自己的媳妇道:“素芬,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妇人拼命的摇头:“都怪我,都怪我,我忙着做活,迟了给乖宝做饭,他肯定是饿坏了,就摸到厨房找吃的,咱们昨晚上刚放上的耗子药,他给吃了——呜呜——” 男人的手直抖着,手中的扁担率砸在地,他一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都怪我,都怪我没用,要是我能多赚些钱,你也不用整天在家做活,害得孩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会,男人赶忙推开媳妇,问道:“我在来之前,听说成福堂的许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没救了,怎的又到了这溶瑜堂?” 妇人道:“是这位祁小姐说她能治,我才答应的,他们进去了那么久,我现在心里也是没底。” 第86章 乖宝 86 男人和女人的性子倒底是不同的,男人一瞧女人这模样,知道她是起了疑心,便二话不说,直接来到那诊间的门口拍门。 里头的雪儿一听这拍门并不温柔,砰砰砰的十分急促,想来定是男孩的家属在叫门,便朝祁溶月问道:“小姐,开门吗?” 祁溶月点头:“开吧,我这已经完事了!” 男人见门没有立刻打开,便又扬了手要拍门,这时门又突然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 雪儿看了眼和那妇人并肩而站的男人,模样和中毒的男孩倒是挺像的:“你是孩子的爹?”雪儿问。 男人赶忙点头:“是是是,我就是,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雪儿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道:“你儿子怎么样了,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还有,下次敲门麻烦小点力气,我们溶瑜堂的门可没得罪你!” 男人赶忙点头:“是是是,是我刚刚太着急了,实在对不住。” 见男人道了歉,雪儿才侧身让开,她也不是故意要为难眼前这对心焦如焚的夫妻,只是外边这么多人看着,若不在人前立立威,他们还当溶瑜堂是什么地方? 男人和妇人赶紧进入隔间,隔间并不大,只祁溶月和雪儿在的话,还不算拥挤,现在又多了两个大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两人扑到了床前,瞧见儿子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不少,不再翻白眼,也不再吐白沫,胸口的呼吸也均匀可见,就跟平时睡着了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夫妻俩皆是心头一喜,捏捏儿子温热的小手,又摸摸儿子柔嫩的小脸,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祁溶月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到时你们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她坐到了窗下的桌前,开始写药方。 那男人激动的问道:“乖宝已经没事了吗?” 祁溶月头未抬,手中的笔也未停,只淡声道:“大致是没事了,但体内还有少量的毒素未清,药还是要吃的,吃一段时间药,休养几天,便能痊愈。” 男人一听这话,激动正要下跪,只听祁溶月又道:“不用谢我,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应该做的,我也不是白给你们治。” 男人和妇人的脸色同时变了,面面相觑,再说不出话来。 大夫将他们临死的儿子救了回来,给付诊金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他们没钱啊!! 家里若不是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他媳妇又怎会在家里帮人洗衣缝补,大冬天的,冻的十根手指没一根是好的,全生了冻疮。 雪儿一瞧他们这状,立马将隔间的门关上了,沉声道:“怎的?想赖?” 男人赶忙摆手:“不不不,怎么会,我们不是这种人,只是,只是——” 祁溶月起身,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了雪儿:“你去给他们抓上半个月服用的药。” 雪儿接过药方,低声嘟嚷道:“可他们还没给钱呢!” 祁溶月抿嘴轻笑,伸手推了她一把:“去吧!” 雪儿走后,依然将隔间的门关着,免得外头的吵嚷声搅了小姐的耳根清静。 第87章 以菜抵金 87 祁溶月的目光落在了一脸窘迫的夫妻二人身上。 “我溶瑜堂不会免费给人治病,且收的诊金也绝对不能少,看样子,你们拿不出来?” 男人一听这话,拉着女人就要下跪。 祁溶月赶忙道:“你们最好别跪,跪了诊金就翻倍!” 男人哪里还敢跪,紧紧的拉住自己的媳妇,生怕她吓得腿软没站住,就给跪下了。 “祁小姐,我们是真的没有钱,这样,我先打个欠条,我们夫妻俩再多做些活,慢慢还,一定能还上的。” 祁溶月见二人不像那奸滑狡诈之辈,看着还算憨厚,便道:“这冬天里,最好吃的菜,莫过于自家小院里种的青蒜苗,圆包菜,大白萝卜,你们家有吗?” 那妇人忙点头“有有有,家里穷,外边的菜也买不起,就自己种着吃,这几样都有。” 祁溶月道:“这样,你们既然没有钱付诊金,我们溶瑜堂的规矩也是不能白治,就拿你们自家种的菜来抵吧!” “啊?”夫妻俩傻了眼,菜能值几个钱?就算把他们家种的菜全挖了送,也抵不了诊金啊! 祁溶月没理他们,接着又道:“我和雪儿这段时间就住在溶瑜堂,也没时间做菜,你们每天挑选两样青菜做好送来,不用多,就我和雪儿两人吃。” 溶瑜堂其实是需要请一个厨娘的,只是还没找着合适的人选,眼前这妇人倒看着合适,只是不知她的手艺如何,所以这才让她做好菜送来,看看能不能合格。 夫妻二人虽实诚,却不傻,一听祁小姐这话,便知她这是在帮衬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要他们给钱,而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让他们接受的心安理得。 能开药堂的老板,还会在乎几个青菜钱吗? 三人说话间,雪儿已经将药打包好带来诊间,足足一大包袱的药,她一把塞给了那男人,道:“都分装好了的,每天煎一小包,五碗水煎成两碗,早晚各一碗,一共半个月的量,还有一包蜜饯,用来哄孩子吧,免得他不愿意喝!” 雪儿虽然是刀子嘴,可一想到那孩子,却忍不住做了这些,惹得夫妻二热泪盈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这时床上的孩子动了动,喉间发出一丝呜咽声,似乎说了声水。 雪儿赶忙回身从一旁的桌上倒了碗水递给那妇人。 妇人抱着身体温热的儿子坐起,将碗沿凑进他的小嘴,孩子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碗,高兴得夫妻二人差点没叫一百声老天有眼。 孩子喝完水就睁开了眼睛,瞧见搂着自己的娘亲正不断淌着泪,皱眉道:“娘亲,你咋了?” 妇人摇头,扯着嘴道:“没事,娘没事,娘这是高兴啊!” 妇人抹干眼睛,扭头朝祁溶月道:“谢谢,谢谢!” 除了谢谢,她似乎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纵是谢谢,也无法表达她的心情。 诊间内一片温馨欢乐,诊间外,又再次迎来一阵哄闹声。 第88章 质疑 88 原来溶瑜堂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斜对面万福堂的许大夫,听闻自己下了死亡通知的病人被祁小姐带进了溶瑜堂,还扬言她能治。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耗子药,里面含着砒霜的成份,虽然量不多,但也足以致人于死地。 更何况,吃下耗子药的,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身子娇嫩,更受不得这种毒,那是必死无疑啊。 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口出狂言,说她能治? 好吧,那他就等着看,看她究竟到底能不能治。 谁料他等了好几个时辰,眼看这天色都要暗下来了,却还没等到什么消息,实在是按奈不住,就亲自来了。 许大夫这一来,可不就有热闹可看了么,这些爱凑热闹的人,自然得兴奋起来,这一兴奋,可不得闹出点子动静么。 许大夫朝一旁的一位中年男人问道:“这什么情况现在?” 那中年男人摇头:“不知道啊,一直关着门,也不让进去看,谁能知道怎么样了。” “孩子的父母呢?”许大夫问。 “进去了,进去有一会了,一直没出来,也没听见什么大动静!” 许大夫皱眉,难道那孩子还没死?若是死了,身为父母,怎么可能没有动静传出来?若是没死——那也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会没死呢? 那中年男人见许大夫不说话了,便凑趣问道:“许大夫,那孩子送到你跟前时,真的没救了吗?” 许大夫眉头一立,道:“这种事我能拿来胡说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能救,我能不救吗?那可是耗子药,你听说过谁吃了耗子药还能活的?” 那中年男人想了想,点头:“也是,确实没听说过,不过,这祁小姐说能治,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啊!” “那我说不能治,看起来像是在说谎吗?”许大夫听出了此人话语中的质疑,怒了。 中年男人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许大夫冷哼:“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许平之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若这孩子她祁大夫能治好,我许平之拜她为师!磕头敬酒,一样不少!” 许大夫的声量可不小,四周左右本就注意着他的人,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也有人劝:“许大夫,可别说这种气话,您好歹也是咱彭城里有名的大夫了,怎的还跟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般计较。” 那人说完,又压低了声量道:“你那天不也看见了,她的靠山可是郑大人。” 其实许大夫刚刚说出那话,也是一时气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的实在是没有风度,可说都说了,他还能怎的。 眼前这人又这一通劝,反而又将他的脾气给劝毛了:“有郑大人做靠山怎的了?我许平之本本分分行医,从来也没怕过谁!” 那男人忙道是是是,嘴角却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又准备说话,这时那诊间的门突然就打开了。 第89章 搞事情 89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诊间的方向看去,只见率先从诊间里出来的,是那一对父母,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些人。 “爹,他们是谁呀?为啥都看着我?” 男人笑道:“他们都是好人,来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男孩哦了一声,脸上依然是奇怪的神情,这些叔叔伯伯们,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为啥要来关心他的病好了没有? 男孩被抱在怀里,清醒着,说话的声音也清脆,看起来和正常健康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精神头也不是特别的好。 那男人朝众人道:“谢谢各位的关心,我儿子已经没事了。” 众人的惊叹声一声接着一声,之前这孩子病危时的模样,他们可看得一清二楚,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活下来啊,这一下午的功夫,就活了?那祁小姐,莫非是神仙转世不成? 夫妻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儿子迅速的离开了溶瑜堂,而祁溶月始终没有出来,倒是她的丫头雪儿姑娘从那诊间里走了出来,瞧见这一屋子的人,立了柳眉道:“你们是打算留在我们溶瑜堂吃晚饭吗?抱歉,我们溶瑜堂是医馆药房,可不是食肆酒楼,各位若是不看病,就都请回吧!” 雪儿按着小姐教的说,学得一板一眼,即表达了她的不悦,又没有显得很失礼,令人忍不住的对她的主子心生敬畏。 这时立在许大夫身边的中年男子突然高声道:“那孩子真是你家小姐治好的?” 雪儿寻着声在人群中望见那说话的男人,生得贼眉鼠目,面上虽挂着笑,却总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 “这诊间里,除了我家小姐外,还有别人吗?不是我家小姐治的,难道是你治的?” 中年男子扫了面色难看的许大夫一眼,又道:“听说这孩子是被许大夫拒诊的,这么论起来,可是你家小姐抢了人许大夫的生意啊!” 众人纷纷侧目,目光齐齐的看向那中年男子,这男人显然是来搞事情的,这么浅薄的挑事手段,怕是傻子也能看出他的目的。 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小厮道:“我刚刚还听见许大夫说,只要祁小姐能治好这孩子,他便拜祁小姐为师,三跪九叩行拜师之礼!” 许大夫总算是明白过来,刚刚这男人三言两语的状似无心之言,原来竟都是激他上套,这下可好,骑虎难下,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雪儿毕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遇到这种事,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办,慌忙扭头看向诊间关着的门。 所幸,诊间关着的门并没有一直关着,终于打开来了,祁溶月缓步而出,一张明艳的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直接走到了许大的身前,笑道:“许大夫,咱们明明约好了酉时在一品居见的,您怎的提前来了?” 许大夫一脸懵,不知她这话是啥意思,可一瞧见她朝着自己调皮的眨了眨眼,他立时明白过来,这祁小姐,是要为他解围啊! 第90章 诊金百两 90 他年纪一大把,祁小姐就算医术再高,他也不可能拜她为师,眼下有坡可下,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是是是,是我来早了,我也是瞧这里人多闹哄哄的,就进来看一看!现在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去一品居等你!” 许大夫说完赶忙开溜,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那中年男人就算再想挑事,这没了主角,戏也没法唱啊,于是悻悻的摸了摸鼻头,带着他的随从转身走了。 雪儿凑到祁溶月身旁,低声问道:“这人谁呀?” 祁溶月看着那人瘦高的背影,轻声道“会在这个时候来搞事情的,自然和肖家人脱不了关系。” 雪儿一脸恍然:“难怪了!” 见热闹没得看了,有些人自然就离开了,还有些人则依然不肯走,在厅堂里踌躇不出,一脸纠结的模样。 祁溶月见装,侧头在雪儿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转身进了诊间。 雪儿清了清嗓子,朝着厅里的众人道:“若是有人想看病,那今儿也太晚了,你们可以先去取号,明儿凭号来看病。”雪儿指了指一侧的柜台,站在柜台后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 雪儿话刚落下,立马便有人冲到了柜台处,要求取号。 其它人见状,也不甘落后,一齐蜂拥向柜台,吵吵嚷嚷的,非要说自己应该排在前头。 这时雪儿拿了声竹牌往桌上一砸,砰的一声响惊得众人纷纷噤了声, “你们怎么回事?一同也没几个人,挤什么挤?排队,都给我排队!” 雪儿立着柳叶眉,俏面覆霜,那冰冷的声音,倒真是震慑到了众人,再没人敢挤,纷纷排上了队。 这时雪儿又道:“拿号之前我先说一遍,我家小姐看病可不是免费的,诊金百两,不含药!” “诊金百两?”一个青年惊得脸色一白,忍不住的叫出声。 雪儿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的脸,一字字道:“很贵吗?城中有便宜的大夫,你尽可去啊,我溶瑜就是这规距,你若接受不了,自可请便。” 一百两银子,对于一些富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连零花钱都算不上,可对于一些穷人来说,这就是天文数字,他们一家人的命加起来,也不值这一百两啊! 青年是为他母亲排队的,母亲卧病多年,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却始终不见好转,今日见了祁小姐的医术,他立马便生了要请祁小姐为他母亲看病的心。 却谁知,祁小姐看病,竟然要这么多钱,他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钱? 可娘的病,就不治了吗? 瞧见这青年一脸的难色,雪儿又道:“拿不出一百两诊金的话,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抵,这个则需要和我家小姐亲自谈。” 青年想到家里的一穷二白,也因为穷,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他能有什么东西拿去和人祁小姐谈条件? 青年的眼里泛出了泪花,转身想往外走,雪见了于心不忍,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不去试试,又怎知不成呢?” 第91章 周安 91 青年见雪儿姑娘脸上并没有因为他贫穷而生出半点瞧不起他的神色,心头一震,是啊,他都没有试一试,又怎知不成呢? 他想到母亲日久缠绵于病榻的苦痛,暗暗骂自己无用,身为儿子,怎能不竭尽全力的为母亲争取一次呢?或许,这就会是解除母亲痛苦的最后机会。 他擦尽眼角的泪花,朝雪儿拱手作揖:“多谢雪儿姑娘,我这就去!”青年往那闭着门的诊间走去,轻轻敲响了门。 这青年虽穿着一身洗得旧的不能再旧的衣裳,头发也只是用简单的布条扎绑着,穿着虽然朴素,可在他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穷酸的味道,行走时,背脊挺的很直,面容虽比不上尹大公子的俊美,也比不上郑世子的英飒,模样平凡,可周身却有一股子儒雅书生的书卷味,令他看起来也不那么平凡了。 应该是读书人吧! 见诊间的门打开了,青年走了进去,门再关上时,雪儿也收回了目光,她看向排队的方向,原本有十几个人在挤着要排队,现在却只剩下四五人了,显然百两银子的诊金,吓走了不少人。 雪儿耸肩:“反正小姐也没打算让溶瑜堂的生意变好,小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给那五人发了号牌后,每人先收了一两银子的取号金,约定这钱会在该付的诊金中扣除。 留下排队的这几人,个个衣着高鲜华丽,显然是不在乎这一两银子或百两银子的,他们只在乎,他们想治的病,能不能治好! 诊间内,祁溶月见青有些紧张,便为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先坐下缓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她坐在桌前,看着拘谨尴尬的青年问道。 青年忙放下茶盏,也不敢多看眼前明艳照人的小姐一眼,垂目道:“我叫周安,今年二十一岁,家住三吴胡同。” 祁溶月点头:“你读过书?” 周安又是点头:“考过秀才。” “中了?” “中了!” “乡试呢?” 周安摇头:“那年母亲病了,家中无人照料,我——” 祁溶月看着眼前周安的一脸无奈,想象得到当初他放弃乡试时的心情。 “百善孝为先,你做的对!” 周安抬眸,看向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说话却和一般十六七的姑娘不同,似劝慰,又似对他的肯定。 祁溶月又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一句话,便将他拉回现实,是啊,他找她有事的。 周安站起了身,朝着祁溶月恭敬道:“祁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祁溶月依然坐着,容色淡淡,眸光很柔和,没有那种富人高高在上,瞧不起穷人的模样。 “请说!”她抬了抬手,又道:“坐下说吧,我脖子累!” 周安依然坐下,沉郁的心情松快了些许,祁小姐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难相与。 “祁小姐,家母缠绵病榻近十载,这几年越发的严重,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吃了多少药都不见效,如今连下床都十分困难。” 第92章 依靠 92 祁溶月轻轻点头,柔声道:“所以,你想让我来试试?” 周安点头,面色略显窘迫:“可是我听雪儿姑娘说,想在溶瑜堂求医,需付诊金百两,可我,可我——” 他说不出口,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母亲都照顾不好,他有何脸面拿出来宣扬。 祁溶月接着他的话头道:“可你,拿不出这一百两的诊金,却依然想让你的母亲得到我的医治,对吗?” 周安垂下了头,感觉自己很无耻,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身世比他似乎也好不了多少,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革去族籍,亲情绝裂,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她开一家医馆肯定也不容易,可自己却在她最为艰难的时候,提出这种无耻的要求。 祁溶月道:“我可以帮你母亲医治,不收分文!” 周安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明亮中透着认真的神色。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周安再次站了起来,神情很是激动。 祁溶月面色无波,唇角勾着淡淡的笑,道:“当然是真的,只是,我虽不收你分文诊金,但却要收些别的。” 周安喜悦的脸渐渐凝结:“可是,可是我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祁溶月缓缓起了身,站在周安身前,她个头矮了他大半头,微微仰着头,她看着他失望的眼睛道:“在我祁溶月的眼里,最好的东西,并不是钱,我想要的,是人心。” 周安不解,一脸疑惑。 祁溶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看着身后壁窗外渐渐黯淡的天光,一字字道:“明日,你带你母亲来溶瑜堂,后院还有空房,你们先住下,我会尽力将你母亲治好,你则安心读书,准备开春后的乡试。” 周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你说什么?你说乡试?” 祁溶月点头:“没错,乡试,我希望你还能参加之后的会试,甚至是殿试!” “可,可这,为什么?”周安一脸懵,他不懂。 祁溶月没有回头,背脊挺的笔直,声音略显清冷:“我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祁知府与我虽是父女,却无父女之情,如今更是恨透了我,现在依仗着郑大人的一些脸面,我方能在此立足,可若有朝一日,郑大人不肯再给我脸面,我当如何存世?” 周安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是特别明白。 “所以,你想让我谋得一官半职,将来成为你的依靠?” 祁溶月终于转回了身,面色依旧平静,可她的双目中,却有浮浮沉沉的阴霾,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她的眼底,竟生出了一股金戈铁马的惊心动魄。 虽只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样明艳动人的少女,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依旧看着他,只是眸光恢复了之前的清澈平淡:“依靠倒不必,只是希望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有人站出来帮我一把。” 周安看着眼前的少女,虽不知她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可他却想试一试,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也为了眼前这极需安全感的少女。 第93章 约定 93 “好,我答应你!”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郑重的承诺。 从开始进来时的尴尬和窘迫,到现在出去时的放松和坦然,没有人知道他在这诊间中经历了什么,却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很愉快。 祁溶月的心情也很好,今天是开业的第三天,她以为还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开始收获,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周安出了诊间后,遇上正往诊间走的雪儿,他忙朝雪儿拱手作揖,正色道:“多谢雪儿姑娘,若非姑娘今日一言相劝,我周安——”他没有再说下去,下面的话,他不知该不该说,所以吞了回去,只道出肺腑中的两个字:“谢谢!” 雪儿摆手,乐呵道:“小姐说了,行医是为了救人,而有时救人,并非只能依靠医术,我看你一心急切,知道定是有难事,我相信小姐一定会帮你的。” 周安再次作揖,面上泛出一抹喜色:“雪儿姑娘真乃妙人!”他在心里叹道:这位祁小姐,实乃妙人。 次晨,拿了号牌的五人一大早便来到了溶瑜堂外,溶瑜堂还没开门,他们便在大门外争吵了起来,谁也不肯让谁先进去,都想占个先字。 其实他们未必真的赶时间,只是不想让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罢了! 争吵声传到了楼上,雪儿正在帮祁溶月梳头,听得这些吵闹声,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叹道:“这些人,昨儿拿号牌时也是争争抢抢的,现在为了谁先进门,又在这里吵闹,真是够了!” 祁溶月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柔声道:“你去吧,让他们都进来,凭号牌上的号码就诊,告诉他们,谁要再吵,让他们回去,退还定金。” 溶瑜堂开的是医馆,又不是赌坊,他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影响了别人不说,于溶瑜堂的名声也是不利。 雪儿下了楼,直接让伙计开门,瘦弱的身子往大门外一站,那些原本扎堆吵嚷着的人便纷纷调转了头朝雪儿嚷了起来:“雪儿姑娘,你给评评理,昨儿傍晚明明是我第一个拿的号牌,他偏说他才是第一个。” “你放屁,明明是我第一个,你什么时候变成第一个了?” “你们俩都别争了,昨儿明明是我第一才对!” 雪儿拢眉,沉了声道:“我家小姐说了,无理吵闹者,恕我们溶瑜堂概不接待。” 众人纷纷闭了嘴,虽然心里忿,却再没有人敢多一句嘴,这位祁小姐的医术究竟如何,他们还不是很清楚,但有一样他们很清楚,这祁小姐的靠山是郑大人,是他们都惹不起的人。 他们就算是有一肚子的难听话想说,也不敢在这里当面说出口。 雪儿见世界又安静了,这才满意的点头:“大家都进来吧!”见这些人又要开始争抢,她忙道:“先进来的未必就是第一个就诊的人,所以你们不必争抢,没有用!” 一听这话,众人知道争抢无用,便也不再拼命去挤,俱都顺顺当当的进了溶瑜堂的大门。 第94章 公平 94 一入溶瑜堂,众人的眼睛便纷纷往诊台的方向看去,诊台后空空如也,祁小姐并没有在,众人纳闷:“祁小姐怎的还没来?” 雪儿道:“昨儿我就告诉过你午,我们溶瑜堂开门的时辰是辰时三刻,现在是什么时辰?” 众人面色讪讪,现在刚刚辰时二刻,还差一刻时,是他们来早了。 一位中年微胖的男子朝雪儿道:“雪儿姑娘,我娘还在外头的马车里等着呢,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又冻出个好歹来,我看你还是快些去请祁小姐出来吧!” 雪儿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知道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还这么早来干什么?” 雪儿说归说,可心到底还是软的,于是朝那胖男人道:“去将你娘请进来吧,我让人取碳盆来。” 胖男人赶忙应了,转身出去接老娘。 其他见状,也纷纷出门去将等着看病的亲人从马车上带进了溶瑜堂,马车虽也有碳盆,但因空间狭小,又是室外,再怎么着也不会比这堂内暖和。 人都进来了,雪儿见一个碳盆不够,便又让伙计端来两个,大家伙围住这三只碳盆,身上的冷气终于渐渐消散。 “这不是李嫂子吗?你也来瞧病?” “是啊,老毛病了,看了不少大夫都没好,这才到这溶瑜堂来碰碰运气!” “我这也是啊,自打生了老三后,这身子就一直不得劲,三天两头的病,不是头疼就是腰疼,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要是真能治好了,别说一百两诊金,就是一千两诊金,我也愿意啊!” 这话一出,立马引起了众位病人的共鸣,被病痛折磨的日子不好过,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来了来了,祁小姐来了!” 众人纷纷侧目,祁小姐自后堂迈步而入,依然穿着昨儿的那件素淡的袄子,下边浅碧色的百褶裙随着她的步伐轻缓的摆动着,姿态优美至极。 岂止是姿态优美,这张脸,也是美极了,气质脱尘中又暗蕴着一股子贵霸之气,令人无法生出轻视之意。 雪儿见小姐已经坐进了诊台,便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你们看看自己手中的号牌,依序问诊,现在是一号牌!” “我我,我是一号牌!”胖男人兴奋的站了起来,扬着手中的号牌。 雪儿接过他的号牌看了一眼,点头:“好,你带病人过去吧!” 胖男人带着年迈的母亲往诊台去了,雪儿又朝继续等待的人道:“接下来便是二号,依序下推,我想这不用我来教你们吧!” 手执二号牌的男人忙道:“明白了明白了,这很公平,我们一定不会再争抢!” 拿着四号五号牌的人心里虽然不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儿确实是他们最后拿的牌,拿了牌后一直没仔细看,却没想到,这牌上竟然刻了字。 “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祁溶月朝身前穿着打扮极显富贵的老太太询问道。 第95章 你有的,我也有 95 老太太今儿一大早就被儿子给拽出家门,在这溶瑜堂外等了老半天,进了溶瑜堂又等了这好一会,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儿子的脸面,这才一直隐忍不发,此时祁溶月这一询问,立马勾起了她的怒火。 “你是大夫还我是大夫?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作为大夫看不出来吗?若看不出来,那你做什么大夫?躲房里绣花不就行了?” 雪儿一听老太太这般恶言,立马双手插了腰就要发飚,却被祁溶月以眼神制止了。 祁溶月朝老太太道:“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 “我虽通晓许些医术,也曾救治过危病之人,却从不敢以圣自居,更不敢以神自诩,当然,也有些病只凭看上一眼便能确诊,但若老夫人您得的是这种小病,想来您儿子也不会将您带入我溶瑜堂!” 胖男人毕竟是男人,心胸较为这种后宅老妇自然是要开阔些,听了祁溶月的话,他觉得十分有道理,便朝母亲劝道:“母亲,祁小姐说的有理,人家问你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老太太一脸别扭,眼神闪烁,抿着嘴不做声。 祁溶月心里明白过来,看来这老太太是得了妇人病,当着儿子的面难以启齿。 于是她道:“这外头吵闹了一些,不如老夫人随我进诊间,我为你好好查验一番。” 老太太一听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板着脸道:“好吧,那就信你一回,若是治不好,一百两银子你可休想。” 祁溶月淡笑不言,起身先进了诊间,胖男人则让一旁的丫头赶紧扶着母亲进去。 进了诊间,祁溶月让那丫头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她们一老一少两人。 祁溶月朝老太太道:“老夫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老太太也不是个傻的,一听她这话,便知她已经猜到了些因由,便也不再扭捏,毕竟人已经来了,病还是要治的,若真能治好,她这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这毛病已经有好些年了,起初只是偶尔痒痛,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后来犯病越来越频繁,也看过大夫,给开了几副药,吃过后确实病情有所缓解,可过不了多久,这毛病又会犯,到后来,吃啥药也不顶事了,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腰也跟着酸痛难忍,一犯病就得疼上半个月,吃了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祁溶月大约明白了,点头道:“你先躺下,我看看。” 老太太面色一凛:“看看?看什么?” 祁溶月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看看患处,要不然,我如何为你确诊?你这病既然不好治,自然也不能乱治,若不弄清楚病因,只凭猜测下药,当然是无法对症的,如何能治得好?” 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这患处又怎能让人看? 老太太万分的不情愿。 祁溶月道:“老夫人,你我都是女人,你有的,我难道没有?在我面前,不必拘谨!” 第96章 妇人病 96 是啊,她有的,这祁溶月可都有,她有什么可害臊的? 老太太想到自己这些年为了这个病吃的苦头,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不就是让人看两眼么?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这里也没有别人。 老太太一边解衫一边道:“看也行,但你最好能治,要不然,你这溶瑜堂的招牌,我可不会放过!” 祁溶月没作声,只是目光凉淡的扫过老太太的脸,老太太接触到她的目光,立马便噤声不语了,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那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她心头一颤,再不敢口出恶言。 老太太这还是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为了让她心里舒服点,祁溶月刻意背过身去,打开桌上的药箱,自箱子里取出一双自己缝制的手套戴上。 待老太太说好了,她才转身。 手套是棉布做的,触及老太太光裸着的肌肤倒没让老太太感觉到凉,仔细看过后,她扯过一旁的被子为她盖上,诊间里虽然有碳盆,可这样脱光了躺着依然会让人感觉非常冷,老太太这把年纪,受个风寒也能折腾一个月。 她的手伸入棉背中,轻轻按压着老太太腰间的几个穴位,每按一处便问她疼不疼。 老太太疼得想骂娘,可想起祁溶月之前那眼神,她还是忍住了。 完事后,祁溶月转过身去,脱去了手套坐下写药方:“已经可以了,你穿上衣服吧。” 老太太也顾不得问那许多,赶忙七手八脚的将衣服穿好,这穿衣速度,可谓创造了她人生中的巅峰速度。 待一切齐整后,老太太这才问道:“我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溶月淡声道:“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开药,用过药很快就能好!” 老太太心头一喜,可随即又摇头道:“不可能,我这病都耗了这么多年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没能看好,到你这儿,竟然只是小毛病?” 祁溶月将写好的药方拎在手里吹了吹墨,待墨迹干了,这才转身看着一脸狐疑的老太太:“你这病虽治了好些年,可这些年来,你这患处可有给人看过?” 老太太摇头。 “正因为如此,为你治病的这些大夫,因不得症因,而无法对症下药,导致你这病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治好,但总归只是小毛病,用对了药,自然就会药到病除。”说着,她将药方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中,一共两张。 她指着上面这张药方道:“这是内服的,用寻常的法子煎药,每天睡觉前服下便可,下边这张是外用的药,用药煮水,每日正常净身后,下体坐于药汤之中一刻时,七日便能痊愈!” 瞧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治疗一个普通的风寒之症,连老太太自己都觉得,她这病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太太扬了扬手中的药方:“你直接让你们的伙计将药抓来不就行了,给我做什么?” 祁溶月摇头,道:“溶瑜堂只卖成药,你还是去别的药房抓药吧!” 第97章 绿舌头 97 老太太摇头,暗自嘀咕:“这开的什么医馆啊,还不卖药,有钱也不知道要赚,真是莫明其妙!” 老太太嘀咕着出了诊间,祁溶月听了一耳朵,也只当没听见,转身将桌上的纸笔药箱整理好,雪儿也走了进来,将弄乱的床铺重新铺好。 雪儿可没祁溶月这么好的修养,她看不惯不什么,就得说出来,否则憋得难受:“小姐,这老太太嘴也太碎了,她这样的人,咱就不该给她治病,让她去找别家大夫去!” 祁溶月道:“治病可不是卖胭脂水粉,不能凭咱们自己的喜好来决定是否医人,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 雪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知道啦!” 其实小姐是什么性子的人,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小姐一定和她一样讨厌这老太太,只是小姐心胸开阔,不与这种小人一般计较罢了。 收拾好诊间,主仆二人出来,重新坐回了诊台。 手持二号牌的男人赶紧凑了上前,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并没有带来要看病的家属,只是他自己一个人。 男人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道:“祁小姐,我这病很奇怪,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舒服,就是舌头突然变了颜色,你瞧!” 男人张开了嘴,伸出了自己的舌头,竟然是绿色的,和青草树叶啥的一个色度。 祁溶月自抽屉里取出一根木签,将一块白绢布绕在木签之上,绕好后在他的舌头上擦了擦,白绢布上染上了些许的颜色,和他的舌头一个颜色。 祁溶月将木签和绢布扔在了脚旁的小桶中,道:“先把脉!” 男人赶忙伸过手来,她单指扣脉,不过数息之时便已经缩回了手,道:“你最近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男人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啊,最近都是在家里头吃的饭,大家吃的都一样,偏偏就我舌头变了色,祁小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看得出来,男人很紧张,死嘛,谁都怕! 祁溶月道:“你再仔细想想,还吃了什么别人没吃的东西!” 男人又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对对对,有一样东西就我吃了,那是我表叔从波斯带来的西番莲,那东西稀罕,只给了我一个,我没舍得拿出来分,就一个人吃了,不过说实话,那东西味道实在不怎样,难吃,难吃的很!” “你的舌头可是在吃了那东西之后变的色?”祁溶月问。 男人道:“我也不太确定,我是个男人,不像女人时不时的照下镜子,当时舌头有没有变色我也不清楚,是过了两天之后才发现的。” 祁溶月唇角微勾,想起小时候的一件趣事,那一年,有波斯国来使,带来许多波斯特有的玩意,其中就有这西番莲,西番莲是一种青色的果实,两头尖,中间圆滚,切开后里面有一团白色的果肉,就吃那果肉,香甜糯口,十分美味。 西番莲的皮也是好东西,可以用来染布,染出来的布翠绿自然,很漂亮,还散发着一股子西番莲特有的清香味。 第98章 钱夫人 98 当时宫里有一个宫女十分贪嘴,母后将西番莲的皮交给她拿去染布,她竟偷偷吃了一块,结果,舌头绿了半个月——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淡声道:“看来你一定是将西番莲的果皮也吃了!” 男人点头:“是啊,果皮不能吃吗?” 祁溶月耸肩:“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吃了以后,舌头要绿半个月!” 男人傻眼:“这么说,我这舌头绿了,不是得了病,而是因为吃了西番莲的皮染了色?” 祁溶月点头:“没错,不用吃药,再过几天你这舌头就能恢复正常,下次记得,西番莲要切开吃,只有里面的那团白色果肉才是能吃的,皮嘛,用来染染布还是可以的!” 男人一脸赤红,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祁溶月朝雪儿道:“带他去结账!” 雪儿一直站在祁溶月的身侧,憋笑已经快憋出内伤来了:“请吧!” 男人逃也似的冲到柜台,啪的一声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按在了桌上,转身就走! 雪儿忙喊道:“还要找你一两银子!” 那男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跑:“赏你了!” 雪儿终于忍不住乐出了声:“逗,真逗!” 手拿三号牌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老者,他引着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妇人来到诊台前:“祁小姐,这位是我们钱府的大夫人!” 祁溶月点头,面色依旧平淡,只朝着那夫人点了点头:“钱夫人,您身子哪里不适?” 钱夫人和先前那老太太一样,一脸的倨傲之色,挑了眉道:“我可告诉你,我们钱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你若治不好我这病,我——” “钱夫人,请问您身子哪里不适?”祁溶月打断她的话,复问。 钱夫人面泛怒容,她这话还没说完呢,这丫头也太没教养了,难怪会被亲生父亲给赶出家门。 雪儿见那钱夫人面色变来变去,跟蜥蜴似的,哼道:“这位钱夫人,我家小姐问你话呢,你究竟看不看病?不看病的话就走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拿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钱家了不起啊,不就是有钱有祁永春做靠山,当谁不知道呢? 祁溶月没有打断雪儿,由着她去教训这钱夫人,有些人,就是欠教训,走哪里都将自己当成葱了。 钱夫人咬唇,恶狠狠的瞪向雪儿,雪儿也不客气,回以同样的眼神直接给她瞪回来。 走吗?还是留? 还是走吧,这一照面就结了怨,她能为她好好治病?怕是不能吧,那还是走吧! 钱夫人起了身,恨声道:“如此无礼的丫头,可以想见,其主子的家教是有多么的恶劣,这样的医馆,也不知是医人的,还是害人的。” 祁溶月挑眉看着眼前的钱夫人,眉目清冷,眸光寒咧:“是医人的还是害人的,自有世人说道,你既然不看病了,那就请回吧,溶瑜堂的大门,还请钱夫人往后不要再迈了!” 钱夫人被呛的发不出一言,只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咬牙道:“你们,你们等着瞧!” 第99章 治病五百两 99 钱夫人和祁家是什么关系,在场的人心里都一清二楚,再说了,这钱夫人也不是好相处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她走了也好,可以早些轮到他们看病了。 雪儿看也不看怒气冲冲往外走的钱夫人一眼,只扬着嗓子喊道:“下一位!” 刚走到门口的钱夫人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摔出去,心里又有些后悔,她今日来这里,并不是来吵架示威的,她是来看病的,这回倒好,病没看成,反让人当笑话看了。 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可能再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言道这祁溶月一定是个庸医,她的病就算让她治,也一定治不好,还费钱费力费工夫。 这么一想,钱夫人还真好受了许多,在下人的搀扶下爬上马车,迅速离开溶瑜堂大门外。 周安带着母亲来时,恰好祁溶月正在给刘家老太太瞧病,雪儿便先安排他们在碳盆旁坐下候着。 “刘老夫人,您这头疼病犯起来时,是不是先似针扎般自太阳穴而起,逐渐蔓延至眉心,疼到后来脑仁内似一阵阵痉挛,同时伴有寒症,由头至脚一片冰凉,发作一次至少要疼三日,可是这些症状?” 刘老夫人面现激动之色,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每回犯病都是这样的,吃多少药都不见好,犯一次得要我半条老命,祁小姐,听我儿子说你有妙手回春之术,我这病可还有得治?” 祁溶月淡笑,声音轻柔却肯定:“当然能治,您这病虽然犯起来难受,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恶疾,您先去诊间休息一会,我让雪儿拿药进去,你先吃药,过半个时辰我再来为你施针!” 刘老夫人一听这话,高兴极了,她就怕听到大夫说她这病难办,难治,难好,有多难。 在来溶瑜堂之前,这种让她以为自己活不过三日的话她可真听了不少,这还是头一回听见一个大夫对自己的病如此轻描淡写,她能不高兴么? 祁溶月朝雪儿吩了几句,雪儿会意,领着刘老夫人的儿子刘老爷去到柜台处,命伙计取了一瓶成药,她将整瓶药都递给了刘老爷,道:“刘老爷,这是老夫人要吃的药,每天三次,一次一颗,饭后半个时辰吃,这里头是半月的量,再配合每十天一次的行针,一个月后便能痊愈。” 刘老爷赶忙接过,朝雪儿道了谢,雪儿摆手:“不必谢我,我们治病收钱,这药也得收钱,这一瓶药,一百两,每次行针也是一百两。” 刘老爷吃了一惊,这么小的一瓶药就要一百两?每次行针还要另收一百两? 这么算下来,行针三次是三百两,诊金一百两,药钱一百两,他老娘这看一回病,就得五百两啊!! 虽然贵,刘老爷依然咬牙交了钱,他是个孝子,每次见母亲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时,他都恨不能自己替母亲承受这苦痛,五百两算什么?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值,都值。 第100章 值 100 在刘老太太进诊间服药等候的期间,祁溶月也没闲着,让最后一位手持号牌的病患坐到了诊台之前。 三只碳火盆前就只坐着周安母子二人,周老夫人瞧着那燃得红又旺的碳火道:“这得多费钱啊,咱们两也用不着三只碳盆,让他们撤去两只。”穷日子过惯了,也见不得这种浪费。 “娘,这里是溶瑜堂,不是咱家,这种事您就别操心了,溶瑜堂不缺这一点!”治一个病,收人家五百两,这五百两得买多少上好的木碳啊? 他再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仅可以让母亲在溶瑜堂免费治病,他还能得到祁小姐的资助,完成他一直以来的遗憾。 “儿啊,这大夫是个小姑娘,她真能治好娘的病吗?” 周老太太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大夫她却看了不少,几乎都是男的,还都是年纪大的男的,连年轻的都极少,更何况是女人还是个小姑娘!生出这种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周安将目光撇向诊台处正细心问诊的祁溶月,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笑容清淡又疏离,目光始终都是波澜不惊,不会因为病患的病而皱上一分眉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周安一脸笃定,有些人,天生就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五号患者拿着祁溶月写的药方高兴的走了,祁溶月又起身去了诊间,给刘老夫人施针,这几日刘老夫人的头疼病正犯着,疼的是吃不下睡不着,刚刚刘老爷付钱取了药后,给她喂食了一颗,不一会她就昏沉睡下,面色安详,再没有平日服了安神汤后,就算睡着也拢眉辗转的模样。 刘老爷见祁溶月进来,忙起身道:“祁小姐,家母睡着了,可要叫醒她?” 祁溶月摆手:“不用,我先为她施针。”她看了老太太一眼,又道:“老夫人应是多日未曾睡好,那成药也有些安神之效,这才一服药就睡下了,往后在家服药也让她好好睡一觉,这病本就该在休息中将养,也会好得快些。” 刘老爷连连应是,将祁小姐说过的话一字字记下。 祁溶月行针之时,并没有让刘老爷出去,他便一直站在一侧看着,瞧见那一手惊艳至极的针术,手若拈花般优雅,下针却既快且准,是城中那些所谓有名的大夫根本比不了的精绝。 他至此时才真正的觉得,这五百两花得值,真值! 施完针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祁溶月正收拾着针包,那睡得香甜的刘家老太太也悠然醒转。 刘老爷见状,赶忙将母亲扶着坐起:“母亲,你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摸额头,奇道:“我这头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刘老爷听了这话,高兴极了,忙不迭的点头:“不疼好,不疼就好啊!”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祁溶月,郑重道:“祁小姐,多谢了!” 第101章 周家老太太 101 祁溶月闻言侧目,面上的笑容依然淡淡:“不必言谢,做大夫,为患者治病,是我们大夫的本职之事,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收钱,您说是吧?” 话虽如此说,可他们求医问药多年,钱可没少花,药也没少吃,却从未收到过这种奇效,他岂能不谢! 待刘老爷扶着母亲离开诊间,祁溶月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仰头扭了扭脖颈。 雪儿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针包,走到小姐的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小姐,累了吧?累了咱就歇歇!” 祁溶月闭目,笑道:“雪儿你这捏肩的手艺可还得再练练,我这脖子都被你捏疼了却还没捏到点上。” 雪儿嘿嘿一笑“那以后我就天天在你身上练,可好?” 祁溶月起身,瞪了她一眼:“不好!” 雪儿心里美滋滋的,小姐只有跟她单独在一起时,脸上才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情,笑起来也是真笑,不像对着外人时,那一脸清冷疏离。 这是不是代表,小姐真的拿她当自己人?每想到这里,她就乐的不行。 眼看小姐已经走出了诊间,她也赶忙跟了出来。 祁溶月坐回了诊台后的椅子了,抬目对上正向她看来的周安,她朝周安点了点头,周安会意,赶忙扶着母亲起身,一步步的往诊台的方向走。 他们走的很慢,周老太太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她那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依靠着身旁的周安,缓缓的移动着。 祁溶月这屁股还没坐热,便又起了身,朝周安道:“去诊间吧!” 周安点头,母亲这病可不是普通的小毛病,就这样坐在诊台前切切脉,怕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了诊间,周安扶母亲在矮床上坐下,并将一旁的碳火往母亲身边挪了挪! 动作虽微小随意,却能看出来,周安平日对母亲的细心与孝顺。 祁溶月坐在了周老太太的身边,伸手握住周老太太的手腕,先号了脉,随即又道:“老夫人您这腿是怎么回事?” 周安怕母亲说不清楚,忙接过话头道:“我娘她前些年只是时不时腰疼,当时看了大夫,大夫说没有大事,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后来腰疼的越来越厉害,有时连正常直腰走路都不成,两年前开始,腿脚也跟着时不时的疼了起来,走路只能依靠拐杖支撑,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说是年纪大了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没得治,可半年前开始,我娘的小腿竟开始肿胀,疼得连站都站不稳。” 祁溶月已经俯身掀起了周老太太的裙摆,裙摆内的双腿穿着打满布丁的薄棉裤。 周老太太显然有些尴尬和窘迫,她抬眼去看儿子,儿子朝她含笑点头,她这才放心了不少,再看祁小姐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家的贫穷而有一丝半点的嫌弃他们,她心里头的窘迫这才慢慢散去。 “雪儿,拿剪刀来!” 她伸手捏了捏紧绷在棉裤里的小腿,摇头道:“你这腿肿成这样,真不该穿这么紧的裤子。” 第102章 隐瞒病情 102 雪儿已经将剪刀递了过来,她接过剪刀直接便将周老太太的裤腿剪开了,露出里头肿得皮肤几乎透明的小腿。 周安又将火盆往母亲的小腿旁挪了挪,怕母亲受冻。 周老太太心疼的看着自己被剪坏的裤子,心想一会好好缝补缝补,应该还是能穿的。 祁溶月又捏了捏周老太太的另一只腿,正如她所料,另一只腿没有肿涨的情况。 “你的腰现在疼吗?”祁溶月问。 老太太赶忙点头,疼,钻心的疼,天天都是如此,我几乎已经疼习惯了。 老太太干瘦的脸上泛着笑,笑里有无奈的苦涩,她从不在儿子面前叫苦叫疼,她知道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她若再叫苦叫疼的,儿子得多难过? 祁溶月扶着她的肩膀道:“您先躺下,我摸摸您的腰。” 老太太依言躺下,却不躺直,只侧躺着,身子微弓。 祁溶月见状,一直平展着的眉头微微蹙起,周老太太这病,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严重。 看来周安知道的情况,并不是全部,老太太为了让儿子少些担心,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老夫人,您只是腰疼吗?背呢?背疼不疼?” 老太太惊讶的看向祁溶月,又看了看儿子,不对呀,她从没跟儿子讲过她的背疼,祁小姐怎会知道? 祁溶月又道:“应该也不止背疼,您这胸口也疼,对吗?” 一旁的周安一脸惊讶,随即朝母亲催促道:“娘,祁小姐在问你话呢,你快说呀!” 周老太太知道瞒不住了,只能点头道:“疼,背疼,胸口也疼!” “咳血了吗?”祁溶月又问。 周老太太摇头:“没有,并不怎么咳嗽!” 祁溶月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没咳血就好,还没有病入膏肓,若是咳血了,纵是我师傅——”她突觉失言,实不该在他们面前提到师傅二字。 “总之,没有咳血是好事,虽然麻烦些,但总归还能治,只是这病拖了这么多年,想要彻底痊愈,不是一日两日之功,你们莫要着急。” 周老太太摆手:“不着急不着急,都熬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些日子。” 祁溶月点头,取来针包,为她行了一遍针,可暂时的缓解疼痛,令她能像正常人那样,夜里翻个身,睡个好觉。 而这些对于周老太太来说,真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雪儿取来一套崭新的棉袄,棉裤肥大,显然是为了周老太太特意挑的。 周老太太见了,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能免费为我治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这裤子虽然破了,一会缝一缝还是能穿的。” 雪儿将手里的棉袄摆在了老太太身边,笑道:“老夫人您就别客气了,这些东西都是现成了,花不了我们的钱,你若不穿,反而浪费了。” 老夫人不信:“这么好的料子,定花了不少钱,我可不能收。” 雪儿笑嘻嘻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溶瑜堂在开张之前,这里可是肖记布庄。” 第103章 解释 103 “布庄里除了卖布料外,自然也有成衣,我家小姐接收这间铺子时,布庄里的东西可都归了小姐所有,包括库房里的成衣,您啊就别客气了,库房里有的是,这种样式的衣裳我家小姐也不会穿,您若不穿,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衣裳?” 听了雪儿的话,周家老太太才这不再推辞,看着雪儿笑道:“你这丫头嘴怪甜的,你家小姐一定很喜欢你。” 雪儿笑眯眯的看向祁溶月:“小姐,你喜欢我么?” 祁溶月摇头:“不喜欢,太聒噪了!!” 雪儿先是一愣,随即乐了,小姐竟然会当着外人的面讲笑话了,这可稀奇的很,显然小姐已经拿周安母子当成了自己人,她心里升起一股莫明的喜悦。 “别愣着了,快带周公子和周伯母去后院的寝房,看看还缺什么,赶紧添上!”祁溶月朝雪儿吩咐道。 雪儿应了一声,欢快的引着母子二人出了诊间,周老太太一脸疑色,待出了诊间便拉扯着儿子的衣袖道:“这是啥意思?咱们要在这溶瑜堂住下吗?” 周安点头:“是的,祁小姐说了,你这病住在这里治比较方便,省得这来来回回的遭罪。” 周老太太一听这话,似是有道理,但又觉得很没有道理,免费帮她治病还不算,还让他们母子住下来,这似乎说不过去啊,为什么呢? 周安又道:“祁小姐说,她要资助我读书,让我参加明年的乡试。” 周老太太一听这话,眉眼立马亮了起来,儿子是块读书的料,却因为她这老太婆生生的荒废了,她日夜恨自己怎么不早点死,免得活在这世上耽误儿子的大好前程。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压在她心疼好几年,今儿听到这样的话,能不高兴么!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祁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周家? 真是不图回报的帮助吗? 周安见母亲一脸疑色,便压低了声道:“一会再跟您解释。” 周老太太见儿子面色轻松,心里便也松快了不少。 后院的两间空房是昨晚让人临时收拾出来的,房子从前就是住人的,里头一应的家具都齐全,只消添上两床新棉被就行了。 房间很简单,祁溶月并没有让人另行布置,免得给周安母子造成负担,这样简单点,他们反而能住得安心些。 果然,周老太太进了房间后,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似乎很满意。 “这里头什么东西都有,柜子里是应季的新衣,你们也不必回去拿旧衣裳了,都穿新的吧,床上的被子也是全新的,后边有个小隔间,里头有浴桶和盆钵之类的东西,一会看需要什么就去取出来。” “雪儿姑娘,真是谢谢你了!”周安朝着雪儿拱手。 雪儿挥了挥手:“哎呀,你们读书人就是礼长,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谢来谢去的吗?” 等雪儿走后,周老太太赶忙拉着儿子坐下,问道:“儿啊,快跟娘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的祁小姐,这祁小姐又为何要这般帮我们?” 第104章 擅长读书 104 周安将事情始末都告诉了母亲,免得她整日疑神疑鬼的给祁小姐带来困扰。 周老太太听完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她怎么算,都觉得是他们周家占了大便便,可又隐隐有一股不安之感在心底心根发芽。 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更弄不明白,但见儿子这般雀跃的模样,她不忍心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免得泼了他冷水,反而不利于他潜心读者,于是强自甩开心里的那些许不安,笑道:“祁小姐可真是个好人,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咱们母子往后就安心住下,娘的病祁小姐自会有办法医治,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祁小姐对你的厚望。” 周安重重的点头,他身无长物,亦无长处,这一生最擅长的事,莫过于读书了! 午时将至,溶瑜堂恢复了前几日的清冷,祁溶月依旧坐在诊台后看书,雪儿百无聊赖,干脆取了几个红薯丢在碳盆里烤着,不一会就有浓郁的香味飘出。 祁溶月抬眉看了她一眼:“雪儿,记得给我留一只!” 雪儿嘻嘻一笑:“我就知道小姐会喜欢,多着呢,放心!” 祁溶月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书本上,思绪却飞了出去,穿过万里千山,去到那片她洒满欢笑的土地。 她是楚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人前必须维持冷傲高贵的皇室威仪,所以她必须放弃那些本该在童年获得的欢乐,可她楚天瑜从来都不是个会向命运低头的人,她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份,却能尽可能的改变自己的生活,在维持住皇室威仪的同时,她会学着普通人家的孩子,躲在无人的角落,给自己找些乐子,调剂那平乏无味的公主生活。 烤红薯这种事,她也做过,还差点将一座宫殿给烧了,幸好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危险。 “小姐,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雪儿站在了她的身边,奇怪的看着小姐盯着书本傻笑。 祁溶月回神,抬目看向雪儿:“怎么了?” 雪儿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道:“小姐,吴嫂送菜来了!” 祁溶月的目光越过雪儿,瞧见那一脸腼腆的妇人,以及她手里提着的一只食篮,小男孩就站在吴嫂的身后,双手紧扯着吴嫂的裤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祁溶月朝吴嫂点头:“辛苦了!” 吴嫂赶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祁溶月淡笑,心道还真是个实在人! 她朝雪儿道:“外头天寒,这菜做好一路送来,肯定已经凉了,你拿到后厨热一热。” 吴嫂道:“我来吧,我在家里只是过了一下油,就是怕冷了再热会不好吃,我现在拿去回个锅,就能和新鲜的一样了。” 祁溶月面上的笑容稍有加深,她朝着吴嫂点头:“你去吧!” 吴嫂一手拎食盒,一手牵着孩子往后厨去了,雪儿赶忙凑到祁溶月的身边,笑道:“这吴嫂还挺细心的!” 第105章 鸡腿 105 祁溶月点头:“确实挺细心,一会尝过她做的菜后,若觉得好吃,就留她在咱们溶瑜堂做饭,每个月三两银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允许她带着孩子来,免得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雪儿崇拜的看着祁溶月,眼里星星闪烁:“小姐,你可真是太好了!” 祁溶月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手中的书卷上,淡声道:“有这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如出去买串糖葫芦。” 雪儿立马明白过来,笑嘻嘻的跑开了。 半个时辰后,吴嫂从后厨出来,朝祁溶月道:“祁小姐,饭菜都准备好了。” 这时雪儿也从外头奔了进来,手里捏着两只糖葫芦,小脸跑的红扑扑,一进门就噘嘴道:“这卖糖葫芦的平日到处都有,今儿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找了两条街才找到这一个,可把我累坏了!” 吴嫂笑道:“雪儿姑娘,这都要吃饭了,怎的还去买糖葫芦?” 雪儿平了两口气,一把将糖葫芦塞进了吴嫂的手中:“这是小姐让我买给宝儿的。” 吴嫂一愣,看着手中鲜红诱人的糖葫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起要说谢谢时,祁小姐和雪儿已经去了后厨。 很简单的三菜一汤,两个青菜是吴嫂从家里带来的,一盘烧鸡腿是她在厨房见到现成的菜,便顺便做了。 吴嫂的手艺虽和酒楼的大厨不能比,却也算是很不错了,祁溶月很满意,便朝雪儿使了个眼色。 雪儿会意,拉了吴嫂到外头说话,二人出去后,祁溶月这才发现宝儿正站在角落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桌上的鸡腿,不断的咽着口水。 祁溶月朝他招了招手:“宝儿,快过来!” 宝儿摇头,娘亲吩咐过,让他站得远远的,不许靠近祁小姐吃饭的桌子。 祁溶月干脆起身,将宝儿抱起,放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又夹了一只大鸡腿放在他身前的碗碟中:“快吃吧!” 宝儿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很想吃,但依旧没动,眼神不时的望向门口处,他娘亲没允肯,他不敢动。 祁溶月暗自点头,看来吴嫂将孩子教的不错。 吴嫂回来时,瞧见儿子坐上了桌,赶忙冲到桌旁正要喝斥,却听祁溶月道:“是我让他坐的!” 吴嫂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也是疼如刀割,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孩子在长身体,整日吃些没有荤油的菜,难得见到这一盘鸡腿,他不馋才怪。 见儿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又时不时的看着眼前碗中的鸡腿,她的心再也硬不起来,无奈道:“还不快谢谢祁小姐!” 宝儿虽然只有五岁,却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听母亲这话,他立马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焦郁的小脸上泛出灿烂的笑容:“谢谢祁小姐。” 祁溶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用谢,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宝儿重重的点头,五岁的他还不太会使筷子,在祁小姐的默许下,他伸手抓起了那只胖胖的鸡腿,张开嘴正欲咬一口,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抬眼去看母亲,又跳下了凳子,来到母亲身前,扬着手中的鸡腿:“娘吃!” 第106章 状元郎 106 在这一刻,吴嫂觉得,她所有受的苦痛,都是值得的,全部都值得。 “吴嫂,你也坐下吃吧。”祁溶月道。 吴嫂赶忙摆手:“不成不成,这怎么成,这不合规矩!” 祁溶月摇头:“规矩都是人定的,在我这里,我说了算!” 雪儿上前将娘儿俩一齐拉到了桌前坐下:“就我和小姐两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今儿就一起吃,往后你做了饭,另留两份你们娘俩吃,好不好?” 这许是宝儿最开心的一天,吃了香喷喷的大鸡腿,还得了两根糖葫芦,这是在他梦里才有过的情景啊! 回家的路上,吴嫂想到往后每个月都能领到三两银子的工钱,高兴身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她摸着儿子的黑发,笑眯眯道:“乖宝,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宝儿使劲点头:“喜欢,真喜欢!” “你要是喜欢,以后娘常给你买,好不好?” “好,真好!” ———— 溶瑜堂开业仅仅七天,一共只收诊了不满十个患者,可名气都仿佛在一夜之间沸腾了起来,整个彭城都在议论溶瑜,有人言其妙手回春,华佗转世。 也有人言其沽名钓誉,名不副实。 但不管怎么说,祁小姐的名字,在彭城已经家喻户晓。 但这对于祁溶月来说,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她要的不是在彭城家喻户晓,她要她的名声,传入京都,传到那座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中。 祁府 “你们上回来时,不是说溶瑜堂开不了几天就会关门吗?现在是怎样?人家溶瑜堂非但没关门,还做得有声有色,现在整个彭城,还有人不知道溶瑜堂是祁家赶出去的大小姐开的吗?” 祁老太太气得够呛,朝身前跪着的两个侄子责问。 肖成和肖立也是一脸菜色,他们就两天没去,也就两天没去而已,却没想到,这两天溶瑜发生了这么多事,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见两个侄子垂首不语,祁老太太又道:“说吧,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肖成阴沉着一张脸,咬牙道:“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她不是开医馆吗?我就让她开不下去,让她从神医变成庸医。” 祁老太太挑眉:“你打算怎么做?” ———— 京都 郑仲文提着贺礼来到文昌侯府的大门外,管家一瞧是郑世子,赶忙二话不说便将他请了进去。 “逸轩在吗?”郑仲文进了门才想起来要问。 管家忙道:“在,公子在竹轩会友,您这可来晚了不少啊!” 郑仲文一愣,来晚了?竹轩会友? 他不知道这事啊,逸轩压根就没邀请过他。 自打从彭城回京都,他们一直没见上面,他几次去国子监寻他都没寻着人,昨儿金科放榜,逸轩拔了头筹,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想逸轩一定会在侯府,这才提着贺礼来了。 凭他和逸轩的关系,他在府中会友,竟然没叫他? 管家直接将他带到了竹轩,尚未入竹轩的大门,便听见里头不断有恭维之声传说,夸赞尹逸轩的文章如何精妙了得,如何得皇上和摄政王的器重。 第107章 佳人赠酒 107 “逸轩!” 郑仲文的声音向来高亢,这一声便惊了四座,众人纷纷回头,瞧见提着礼盒站在门口露齿微笑的郑仲文。 尹逸轩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愣了一瞬时后,随即道:“郑世子来了,快请坐。” 郑世子? 逸轩从前只会叫他的名字,几时叫过他郑世子? 他看着逸轩的脸,脸还是那张脸,只那眼神,似乎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眼神。 他们之间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可为何突然之间变得这般陌生了呢? 他不懂,所以,他觉要弄明白。 若是别人,他郑仲文怎会甘心受这种冷遇,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可逸轩不是别人,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和亲人一样亲近的挚友。他一直都很珍惜这份友情,所以,他一定要弄白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在座的众位都是聪明人,一瞧这气氛不对,便都不好再留,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都纷纷告辞离开。 直到竹轩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郑仲文起身,越过前面的几方矮桌,来到尹逸轩的身边坐下,他朝一旁的三贵道:“拿酒来!” 三贵忙打开提在手中的礼盒,将两只小坛子放在了二人之间的矮桌上,三贵笑嘻嘻道:“这酒可是从彭城带来的,公子一直没舍得喝,说要等你做了状元后,与你共饮庆贺。”三贵说着拔开了坛塞,醇厚的桂花香味散逸而出。 就是这个味道,那日,他坐在马车中,看见他和祁溶月把酒言欢时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尹逸轩坐着没动,冷眼看着身前的郑仲文,突然道:“郑世子有心了,只是这彭城的桂花酿我从小就喝腻了,恐要辜负了世子的一番美意。” 郑仲文听了他这话,更加确定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误会。 “这可不是彭城一品居的桂花酿,你铁定没尝过,而且你一定猜不着这酒是谁送的!”郑仲文刻意忽略尹逸轩眼里的冷漠,想要弄明白事情原委,便不能意气用事。 尹逸轩冷哼了一声:“若非佳人相赠,你又怎会千里迢迢的带到京都来,还不舍得喝,想来与那佳人关系匪浅吧!” 郑仲文摆手:“佳人确实是佳人,但也不算是关系匪浅吧,这人你也认识,就是被你退了婚了祁溶月。” 尹逸轩眉头紧拢,声音越发的沉冷:“既然连酒都送了,还不算关系匪浅?那要怎样才算是关系匪浅?” 郑仲文突然有些明白了,忙道:“逸轩,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他亲眼所见,二人坐在酒肆之中,推杯换盏,笑面相对,这会是误会吗? 尹逸轩看着郑仲文,似笑非笑道:“看来世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彭城吧!” 郑仲文被他有一句没一句又没头没脑的说糊涂了:“我回彭城做什么?” “彭城的桂花酿这么好,你不想再去尝尝么?” 推荐一下好友潘潘玛丽的新书:重生逆袭:嫁作渣男妇 第108章 上架公告 收费是公司统一定价:一章5书币,即5分钱。【vip等级高的读者,会打折成4书币、或者3书币】书币可通过微信、财付通等多种渠道充值,用微充值还可享受95折优惠等多重奖。 说明:作者也是要吃饭哒,码字是非常辛苦的事情,脑力体力都很费,亲亲们不能又要某千干活,又不让某千吃饭啊! 二、上架当天爆更50章!23号晚12点之后,会陆续更新上来,但一次性更新太多,可能不会那么快刷出来,请耐心多刷几次,么么哒(づ ̄3 ̄)づ 第109章 误会 108 郑仲文摆手:“我要喝桂花酿还用得着亲自去么,你这中了状元,肯定得回彭城吧,下个月过年,你们一家子肯定又要来京都过年,到那时给我带上一些不就行了!” 尹逸轩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酒坛上,忍着心里的那股子怒气,道:“我带的酒,又怎比得上佳人相赠的好喝,你不如写信去彭城,让佳人亲自将酒送到京都来,岂不更美?” 郑仲文越发觉得尹逸轩说话奇奇怪怪,总提佳人做什么? “逸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祁小姐那只是朋友,你动不动就提到她,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确实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为何偏偏是他? 尹逸轩心里苦闷,伸手端了三贵为他倒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苦笑道:“这酒确实比一品居的好,听说那家的酱牛肉也很好吃呢!” 郑仲文挑眉:“你知道那家店?也是,你本就是彭城人,知道那家店也不稀奇,那日祁小姐请我吃饭,我还跟她说下次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司元一直默默的站在公子身后,公子的心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听见郑世子说了这话,他忍不住接了话头道:“世子,祁小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请你吃饭呢?她是不是对世子您——” 司元后边的话没有再说,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郑仲文失笑,摆手道:“你瞎说什么呢,那天我帮了她一个大帮,错过了午饭,她这才请我吃了一顿饭谢我,你可别瞎胡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尹逸轩闻言猛然抬头,朝郑仲文道:“你说什么?那天你帮了她一个大忙,所以她才请你吃顿饭答谢?” 郑仲文点头:“是啊!那天正好是我眼睛彻底复明,你也知道,在之前我父亲答应过她,待她治好我的眼睛,便让我为她做一件事。” 尹逸轩忙问:“你帮她做了什么事?” 郑仲文将那日在祁府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见尹逸轩的脸色变了几变,忙问:“逸轩,你怎么了?” 尹逸轩摇头:“没什么。”他愧疚的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郑仲文,明知他不是那种人,却偏偏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仲文,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郑仲文不解:“你误会我什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一旁的三贵都看明白了,偏偏他家世子爷这愣头青却还没弄明白。 尹逸轩面露尴尬,干笑道:“我以为,你和祁溶月暗中——好上了!所以我——” 郑仲文恍然大悟,难怪刚刚他拿出桂花酿时,他那酸言酸语的。 其实郑仲文并不是一个特别迟钝的人,只是在尹逸轩面前,他不会想太多,他一直将尹逸轩当成了家人一样的挚友,和家人在一起,何来猜忌? 郑仲文想了想,又道:“不对呀——你已经和祁溶月退了婚,就算我和她好上了,也对你没有影响吧!” 第110章 只是路人 109 尹逸轩一听这话,立马正色道:“仲文,一直以来,我都拿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任何喜怒我都想第一个与你分享,因为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当有一日,我突然发现,你竟然背着我和我的未婚妻在一起,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郑仲文看着眼前的尹逸轩,瞪圆了眼睛道:“这么说,那天我和祁溶月在酒肆中喝酒,你看见了?” 尹逸轩点头。 “你看见我们在一起喝洒,以为我们背着你好上了?” 尹逸轩又是点头。 “那么,你这么生气,这么久都不愿见我,是因为被朋友背叛还是因为被未婚妻背叛?” 郑仲文的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尹逸轩皱眉,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气郑仲文,还是气祁溶月,又或者,两者都不是,他是在气他自己? 若两年前父亲提出让他成亲之时,他能答应的话,祁溶月也不会吃今时今日这种苦头,他和祁溶月的缘分,也不会就这样的断送。 当他看见郑仲文和祁溶月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时,他想到祁溶月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他当时很气愤,气郑仲文,也气祁溶月,可事后想一想,祁溶月那般的态度对他,定是在怪他,怪他没有早点履行婚约,害她如今落得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尹逸轩摇头:“都有吧,那时我和她的婚约还未解除,我拿她当我的未婚妻看,可她——”他无奈的凉笑:“可她,却拿我当路人!甚至不如路人。”她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似乎再没有正眼看过他。 郑仲文想到彭城里的那个姑娘,那个特别的,十分与众不同的姑娘,而且,这么特别的姑娘,还生了一张很好看的脸,也难怪逸轩会对她动心。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随即道:“无论如何,你与她已经不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且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她一介弃女,更是没有了可能。” 不知为何,当他觉得尹逸轩和祁溶月之间没有了可能时,他的心情竟又开始变得不错。 只是尹逸轩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其实很像,出身贵族,却又不甘于被贵族中的各种规则所束缚,他们一直都在努力,试图挣脱那些令他们喘不过气来的束缚。 他们的婚姻,就是其中一项。 这也是尹逸轩一直不肯履行儿时被父母定下的亲事的原因。 在世人眼中看来的可能或不可能,在他们的眼中,什么也不算! “我明日,不,我今天下午就回彭城!”尹逸轩朝郑仲文道。 郑仲文一脸惊讶:“这么着急?”随即又笑问:“是急着回家向父母报喜讯,还是急着回彭城会佳人?”他虽一脸轻松的笑问,可那眼神,却无比的认真。 尹逸轩也笑:“欲会佳人,也得佳人允肯才行!” 他回答的含糊其辞,却更表明了他的心意。 第111章 癖好 110 尹逸轩想到马上要回彭城,心情开始变得明朗起来,他起身,朝郑仲文道:“今天没办法陪你吃午饭了,等我从彭城回京,再一起补上,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看着尹逸轩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竹轩,郑仲文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祁溶月! 如今他是新科状元,当他骑马走在彭城的街道上,胸戴状元红花,本就十分英俊的逸轩,一定会更加瞩目吧。 到那时,祁溶月见了逸轩,会心动吗? 会吧,有几个女人能不对逸轩这样样貌才学皆是一等一的男人动心呢? “世子,你在想什么?”三贵见世子爷坐着发呆,忍不住问道。 郑仲文扭头看向三贵,笑问:“三贵,你若是女人,会选择喜欢我,还是喜欢逸轩?” 三贵嘿嘿一笑,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那当然是喜欢尹公子了。” 郑仲文皱眉:“为什么?我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 “世子,您不是不招人喜欢,您是完全的招女人讨厌啊!” 郑仲文突然想到了京都城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从前他没在意过,现在想来,竟觉得十分烦恼。 是谁这么无聊,竟暗中编排他喜欢男人,有那龙阳之癖,害他好一阵子被爹娘轮番审问。 “这京都城里的人啊,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净天的瞎胡说!” 三贵耸肩:“这还不是世子您自己找的,这世上又怎会有空穴而来的妖风呢?” 郑仲文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自找了?我除了和逸轩走得近一些外,也没和哪个男人多说过几句话呀,这京都城里的人若是怀疑我有那破癖好,为何只怀疑我,而不怀疑逸轩?” 三贵道:“这还不简单吗?人家尹公子是有未婚妻的人,你呢?家里给你相看的姑娘,你可有一家看上的?京城不比别的地儿,京都城里住着多少豪门贵胄,你瞧不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的名声可不能随便的被你坏掉,自然得编排些不好听的来打掩护,显得相看之事并非因人家姑娘不够出众而被拒绝,而是因为你的特殊癖好而造成的后果。” 郑仲文从坐垫上立起,将三贵从上到下的看上一遍,拍手道:“行啊,你这小子,没想到竟然不止生了一双炬目慧眼,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这么复杂的事,竟然让你给看得明明白白!” “复杂吗?”三贵摇头:“我觉得一点也不复杂,大家伙虽然面上不说,心里都明白着,我们都以为你心里也清楚明白呢,原来世子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三贵也是惊讶,他家世子不笨啊,怎么就看不透这点子小事呢? 郑仲文耸肩:“我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从来没在意过,自然也没去深究,不过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三贵赶忙凑上前:“明白了什么事?” 郑仲文斜他一眼,哼道:“不告诉你,走了,回去!” 第112章 新状元 第111章 郑仲文往竹轩的大门处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回身,看着矮桌上的酒坛,突然道:“把那没喝完的酒带回去,免得浪费了!” 三贵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家世子爷啥时候变得这么节俭了?再说了,这酒明明是他拿来送给人尹公子的,结果喝了一半他还要带回去? 郑仲文装作没看见三贵的惊讶,昂着头转身往外走。 三贵只好在竹轩中下人们的鄙夷目光中将那剩下的小半坛酒给抱在了怀里,迅速的冲了出去。 ———— 彭城 溶瑜堂一如既往的冷清,虽然祁小姐妙手回春之名在彭城家喻户晓,可这百两的诊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出手的,所以溶瑜堂的生意并不算太好,有时开门一日,也未必能有一个客人。 也正因如此,溶瑜堂虽负盛名,却并未因此而给同行们带来太大的冲击,大家各有各的活路,各有各的世场,反而相安无事。 祁溶月正在看书,外头时有鞭炮声和锣鼓声传来,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她抬眼朝雪儿问道:“今儿有人成亲?” 雪儿摇头:“才不是,是有人中了状元!”雪儿看着小姐笑,笑容颇有深意。 祁溶月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尹家大公子吧!” 雪儿忙凑到了小姐身边:“对对对,就是他,三天前放的榜,尹家是昨儿得到的消息,今儿正满大街的同庆呢。” “哦!”祁溶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书本上,淡淡的应了雪儿一声。 雪儿见小姐这般模样,赶忙又道:“听说尹大公子今儿就会到彭城,到时候,说不定还会骑马游街呢!” “哦!”祁溶月依然反应不大。 雪儿见状,叹道:“就凭尹大公子那模样,如今又中了状元,还是出身侯府,不知有多女人对他芳心暗许,非他不嫁呢!” 祁溶月摇头:“只凭一个人的外貌和家世,就能芳心暗许非他不嫁?雪儿,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雪儿哼道:“才不是,小姐你不稀罕的东西,可有很多人都很稀罕呢,今儿尹大公子回城,你去瞧瞧这街道两旁,站了多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呀,就只想着能让尹大公在人群中看上她们一眼,哪像小姐你呀,拒人于千里之外!” 祁溶月觉得头有点大,于是道:“你渴吗?” 雪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摇头:“我不渴呀!小姐你渴吗?” 祁溶月摇头:“我话可没你这么多,怎会渴?” 雪儿这才明白过来,小姐又在调侃她。 雪儿不依的跺了跺脚,正想奔去后院看看厨房里今儿吃什么菜,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叫嚷声。 她便扭身走了出去。 “这不是雪儿姑娘吗?快叫你家小姐出来!” 雪儿皱眉,眼前这气焰嚣张两人,不正是长兴街上出了名的混混么,一个叫黄六,一个叫孙八,名字也是够怪的。 两人的身后,摆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人,面色钱青,双目紧闭,胸口看不出是不是有起伏,看起来跟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第113章 找茬(加更) 112 “有什么事跟我说!”雪儿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混混,这两个是出了名的恶霸,今儿找上溶瑜堂的门,肯定没好事。 个子稍高的黄六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小丫头,这事你做不了主,乖乖的去将你家小姐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雪儿平日虽然胆子大,可毕竟是姑娘家,遇到这样的臭流氓,心里头还是有些虚的,只是这臭流氓明显是来找茬的,她可不想小姐被他们这样的臭流氓给欺负了。 于是她昂了昂脖子,挺直了背,冷声道:“哪里来的泼皮,要耍横麻烦走远点,溶瑜堂是医馆可不是戏院!” 那黄六一听雪儿这话,立马面色都变了,扬手便要抽雪儿的耳光。 “住手!” 清脆却有力的声音在雪儿的身后响起,那黄六原本并不是这么听话的人,可一听见这声音,那手就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他自己也不懂是为什么,仿佛那声音有一种魔力,能令他心生畏惧,待他看清雪儿身后走出来的人时,他不禁纳闷,刚刚那声音,真的是眼前这少女发出来的吗? “是齐家人让你来的吧!”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更没有问是谁让他来的,而是直接道出结论。 黄六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以为,这祁小姐跟他一打照面,起码得问他是谁,来做什么吧,他也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词,可现在却一句都派不上用场。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齐家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六的眼底现出一丝慌张,嘴中着急着否认。 祁溶月起初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想到,这一诈,竟诈出他的马脚,果然是齐家人在使坏。 她的目光落在了黄六身后,那门板上躺着的人,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祁溶月指着那奄奄一息的人道:“莫非你想告诉我他在我们溶瑜堂看过病,然后吃了我们溶瑜堂的药,现在成了这模样,都是因为我医术不佳,胡乱开药造成的?” 雪儿噗嗤笑出了声,秀目中满是讥诮,这个黄六,自以为在这长兴街让很吃得开,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事做得熟熟的,可结果呢?碰到小姐这样的人,他们平日使的那一套,全都不管用。 黄六没想到自己的台词,竟然全在对方的口里吐了出来,害得他又失去了一次添油加醋的机会,他一拍大腿,高声道:“没错,看来你对自己做过的事,记得很清楚嘛,这样也好,能省了不少的麻烦,我看你这溶瑜堂也不必再开了,免得害人性命。” 祁溶月目光凉淡,面无喜怒,声音依然清脆有力:“既然你认定是我做的,那你何不报官,带着这人到我溶瑜堂门口,意欲何为呢?” 其实在之前的三主两语中,四周围观的百姓大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只有一个! 黄六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病得快死的人,想要坑害祁小姐的名声。 ps:对在‘大神说’上向我提问而我没有回答的亲们献上一章加更,不是我不想回答——是我今天才知道有‘大神说’这个功能啊——不要嘲笑我,我就是这样专注的人,每天只知埋头码字,连推荐票都不会求的人,所以,嘿嘿——大家都自觉点哈,大神说这个功能不错,以后会常玩,欢迎大家向我提问,我都会回答哦! 第114章 欺负 113 只可惜,他做这些事之前,没有打听清楚溶瑜堂的规矩。 溶瑜堂诊金百两,且只卖成药,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可黄六带来的这个人,衣着破烂,瘦得皮包骨似的,头发跟鸡窝没什么两样,显然是城里那些要饭的叫花子一类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拿得出百两诊金?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有一百两银子,也绝对不会用来治病,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一餐的饱食和一夜的无寒。 当然,围观的群众们虽然知道真相,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出来,因为黄六的恶名昭著,他们谁也不想引祸上身。 黄六见她主动提到报官,心里头更是烦躁,这姑娘怎的总不按常理出牌?报官这事,不是因该由他提出来,以达到恐吓她的目的吗? 黄六咳嗽了一声,高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官府那种地方,还不是由得你们这些有钱人说话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进去了,能有好吗?再说了,谁不知郑大人是你的靠山,你当然不怕报官了。” 黄六暗赞自己的机智,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只听祁小姐道:“所以你不报官,是想要钱吗?” 直白,这也太直白了。 他黄六当然要钱,不止要钱,还要她无法继续在这里将溶瑜堂办下去。 黄六哼道:“我兄弟被你害成这样,你光想用钱来善后,未免把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你这可是医馆,又不是胭脂水粉店,就你这样的庸医,也配开医馆吗?今儿,你不单要给钱,我还要将这溶瑜堂的牌匾带走,免得你再害人。” 黄六的意思祁溶月已经很明白了,甚至四周左右的围观群众们也很明白了,虽心中不耻,却无一人出言相助,只凑在一旁看些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黄六却不是很明白祁溶月的意思。 这姑娘太淡定了,自打她出现在他面前,她这张如花朵一般娇嫩的小脸上,就没有过一丝的表情变化。 祁溶月指着黄六身后奄奄一息的人道:“这人没有在我溶瑜堂看过病,更没有吃过我溶瑜堂的药,所以你想以此来讹诈我,怕是行不通的。” 黄六却哼道:“你说没有就没有?现在他成了这样,你当然不会承认了!” 祁溶月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黄六道:“你说他在我溶瑜堂治过病后变成这样,那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就对他的事如此清楚呢?” 黄六想也不想便道:“他是我一个远房表弟,之前一直一个人住,今儿早上我去找他,发现他变成了这模样,我们是兄弟,兄弟的事,我怎能看着不管呢?” “听你的意思,是他告诉你他在溶瑜堂治过病后才变成这样的?” 黄六点头:“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会知道?” “也就是说,在你带他来溶瑜堂之前,他还是会说话的,还能认识人,神志也清醒,连之前做过什么都一清二楚?”祁溶月继续发问。 第115章 黄六 114 听了这个问题,黄六知道自己上了对方的套了,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想再改,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没错,我见到他时,他还能认出我,从他家里到溶瑜堂这一会子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可想而知,你开给他吃的药,哪里是治病的药,简直就是毒药嘛!”黄六大声嚷嚷着。 站在人群中的司元按奈不住了,正要往外冲,却被尹逸轩一把拉住:“别去,她能应付!咱们出面,只会让事情更难办!” 司元道:“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祁小姐被那恶霸欺负吗?” 尹逸轩淡笑:“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吗?” 司元扭头看了一眼,嘀咕道:“确实不像!”反而那恶霸一脸菜色,倒看起来有点像被人欺负了。 祁溶月指着那奄奄一息的人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黄六皱眉,不悦道:“你当你是青天大老爷在审案子?你要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祁溶月道:“凡在我溶瑜堂里看过诊的人,都有记录,你报出他的名字,我让伙计去查查,这不合理吗?” “又或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黄六自称和这人是远房表亲,既然是亲戚,就不可能不知道姓名。 黄六心思急转,脱口道:“谁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姓赵,在家里排行老四,他老子和娘给他取了个名叫赵四,他老子和娘死后,他一个人住在六枯老街的一座破房子里。”六枯老街里全是破房子,他黄六就正好有一间房子在六枯老街,这才撒了这个谎,免得这祁溶月又问他房子的具体位置。 黄六,赵四,孙八,呵——取名真是一件容易的事。 结果人祁小姐压根就没再往下问,而是越过黄六,径直走到他身后,蹲在那奄奄一息的男人身旁,先是把了脉,又掀开那人的眼皮查看,随即捏住那人的双颊,迫他张开了嘴,看了眼嘴里头的情况这才松了手。 她并没有起身,而是朝一旁的雪儿道:“雪儿,拿针来。” 雪儿赶忙将随身带着的一只小针包递了过去。 黄六见状,忙嚷道:“你做什么?” 祁溶月的速度奇快:“在黄六还没做出反应之时,她已经拔了两根针扎上了那人的要穴之中。”扎了两针之后她又拔出现从根银针,淡声道:“我是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黄六伸手便要去拿祁溶月的肩:“我看你是想杀人灭口吧!” 祁溶月一手捏着银针,快准狠的刺入,同时肩头轻轻一侧,恰恰好避过黄六伸来抓她肩头的手。 雪儿见状,赶忙挡在了祁溶月身前,嚷道:“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若是在平日,若是四周没有围这么多的人,若是眼前这死丫头的靠山不是郑大人,他黄六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一拳打翻在地,让她们满地找牙。 “你也知道现在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家小姐当街害命,杀人灭口,你们的眼里可有王法?”黄六咆哮道。 第116章 金捕快 115 “谁当街害命,杀人灭口了?”一道深沉又极显威严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 众人纷纷避至两侧,只见一位身穿着衙门捕快服饰的男人快步走向黄六,捕快的身后跟着两个手拿铁链的衙役。 黄六一瞧这人,脸上横着的肉立马就松了,赔着笑脸朝来人道:“金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金捕头皮笑肉不笑道:“什么风吹来的?这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要当街害命了,我能不来吗?” 黄六一听这话,赶忙指着正在给病人施针的祁溶月道:“是她,是她要杀人灭口,你赶紧抓她回衙门吧!” 金捕头可不是个傻的,会听他一个地痞无赖指挥?更何况,眼前这姑娘,可不是别人,正是祁知府的大女儿,虽然现在父女俩闹掰了,可指不定什么时候人祁小姐又和祁大人和好了呢? 更何况,就算祁小姐和祁大人现在闹掰了,她还有另一个新靠山,是连祁知府都不敢惹的靠山。 金捕头瞪眼看向黄六,道“她若要杀人灭口,会在众目葵葵之下?你自己没脑子,当别人都和你一样没脑子?人祁小姐分明就是在治病!” 黄六能不知道她在治病吗?他就是不想让她治嘛,可这死丫头又不能对她来硬的动粗,眼下金捕头又来掺和,这事便真的难办了。 “金捕头,您有所不知,这人就是在溶瑜堂治过病后才变成这样的,我怀疑祁溶月会暗下杀手,来个死无对症,这样她就能一口咬定赵四压根就没进过她溶瑜堂,好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金捕头摇头:“这可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我还得问问祁小姐。” 这时祁溶月已经收了针站了起来,她将针包递给雪儿,扭头朝金捕头道:“金捕头,这人确实不曾在我溶瑜堂治过病,更没有吃过我溶瑜堂的药,他的病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了,风寒侵体,引发了内热,又因没有好好的保暖,就这么成天的冷热交替,小病拖成大病,幸好尚未病入膏肓,还有得治。” 祁溶月又瞟了黄六一眼,道:“这还得多谢黄六,若非他今日将人送来,再过几日,此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金捕头见黄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中冷笑了一声,朝祁溶月道:“那这赵四何时会醒?” 祁溶月道:“即刻便醒!” 祁溶月的话刚落下,一旁的雪儿便嚷道:“醒了醒了,这人醒了!” 金捕头一听这话,立时凑身上前,蹲下身朝那人问道:“能看清人吗?” 那人张着干裂的嘴,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店里的伙计端来一碗热茶,扶着那人喝下小半碗。 金捕头指着祁溶月道:“她是谁?” 那人摇头:“不认识!” 金捕头又指向黄六,只见黄六正想开溜,却被金捕头一眼窥见,立时让人拿住拖来。 那人看了看黄六,点头道:“这是黄大爷,我认得!” 雪儿嚷道:“你叫他黄大爷?他不是你的远房表兄吗?” 第117章 嫁祸不成 116 那人茫然的摇头:“黄大爷怎么可能是我的表兄,我只是一个臭叫花子,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了亲人。” 雪儿得意的瞪了黄六一眼,又问:“这么说,你也不叫赵四咯?” 那人又是摇头:“我叫大牛,打小就是个叫花子,没名没姓的,是养大我的老叫花给我取的名。” 金捕头朝大牛问道:“你病成这样,可是因为吃了溶瑜堂开的药才重的重病?” 大牛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一个叫花子,哪来的钱看病抓药,今年入冬后,我们这帮叫花住的那间破庙,因我们在里头烤火取暖,不小心将庙堂给烧了,导致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许多人都染了风寒,也没钱医治,这才越病越厉害,跟这溶瑜堂没有半点关系!” 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也没有了再问审的必要,金捕头转身,看着被两个衙役看押着的黄六道:“黄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刚刚自打大牛醒来,黄六便知这事瞒不住了,他心里头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脱身,此时金捕头一问,他立马便开始叫冤:“金捕头,这事可真不冤我,我也是一时好心呐,谁知好心办了坏事。” 金捕头冷笑:“你好心?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个好心!” 黄六忙道:“是这样的,今儿一早我和孙八在长兴街尾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大牛兄弟,他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就问他怎么了,他当时可能意识不太清楚,就伸手瞎指,我瞧他这手势,好像是指着溶瑜堂的方向,便问他是不是要来溶瑜堂看病,他摇头,一副十分愤怒的模样,我当时就猜测,会不会是他在溶瑜堂看了病后,没治好,反而更严重了才变成这模样,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就带他来找祁小姐寻个公道,谁能知道,原来是个误会,呵呵呵——竟然是个误会,是我鲁莽了。” 黄六朝祁溶月躬身行礼:“祁小姐,是我错怪小姐您了,对不住,还望祁小姐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这小人一般计较!” 祁溶月侧身,避过他的礼,淡声道:“是不是误会,该不该原谅你,不由我说了算,我已经已经报了官,那这事就交给官府来定吧。” 她扭头朝雪儿道:“让人将大牛抬进来!”言毕,径自转身进了溶瑜堂,再不理这身后之事。 金捕头一听祁溶月这话,便知她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黄六的,便朝身边的两个衙役道:“将人先带回去。” 金捕头带着不断叫冤的黄六和孙八离开了长兴街,围观的百姓们见没有了戏可看,便都散了,人潮散去,尹逸轩的身影自然也就显露了出来。 雪儿正招呼伙计将那重病的大牛抬进屋,正准备进门,却听后头传来一声清越的男声:“雪儿姑娘!” 雪儿转身,瞧见叫住她的人,正是那新科状元郎,尹逸轩! “尹公子?”本以为他会骑着高头大马,在喧天的锣鼓声中穿街而过,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溶瑜堂外。 第118章 首先你要有病 117 雪儿看了看四周左右,见并没有人特别住意这边,方才问道:“尹公子来此作甚?看病吗?”她其实是明知故问,尹逸轩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既然她问,他自然就要答。 “我想见你家小姐,我有话要对她说!”尹逸轩道。 雪儿问:“我若说不行,你会走吗?” 尹逸轩摇头,笑容清郎,目光温润。 雪儿耸肩,轻叹道:“既然这样,那就进来吧!”小姐说过,在遇到不可抗力的情况下,不要试图去拼命抵抗,有时退一步,或许会海阔天空,她不知道这句话适不适用于现在这种状况,且先将就用一用吧。 尹逸轩和司元随在雪儿身后进了溶瑜堂。 溶瑜堂和一般的医馆药房不太一样,溶瑜堂的大厅非常开阔,很宽敞,除了在等候区摆了些椅凳和碳盆外,大厅里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柜台和诊台都是紧靠着墙壁的,所以才空出了这么一大片空间,给人一种轻松感,不像别的医馆,一进门四处都是药柜,满屋子的苦药味,令人闻着生厌,心生压抑,这里则不同,非但没有药味还飘散着一股股檀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祁溶月正坐在诊台后写药方,他看向她时,她正好将写完的药方捏在手里吹墨,随即递给了一旁的伙计:“给他煎药吧!”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雪儿的身上,以及雪儿身后的尹逸轩。 看见尹逸轩时,她的目光也只有一瞬的停留,随即朝雪儿道:“去库房给他取一身衣裳,再让吴嫂给他做些清淡点的食物,让他吃饱了再走。” 雪儿应声去了,她的目光方才再次落在了尹逸轩的脸上:“尹公子,恭喜!” 尹逸轩勾唇浅笑,迈步走向她,不客气的在诊台前坐下,将自己的手腕伸了过去。 祁溶月挑眉:“尹公子这是何意?” 尹逸轩道:“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吧!” 祁溶月没动,只淡淡道:“尹公子说话中气十足,面色更是气血充沛,行步稳健,并没有生病。” 尹逸轩却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我没病?” 祁溶月道:“望,闻,问,切!对病患先行望诊,若望诊不确,再行听诊,听诊不确,再行问诊,最后才是切脉,尹公子没有病,望诊便可,无须切脉。” 尹逸轩缓缓缩回了手,叹道:“看来想让你为我看看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祁溶月道:“我是大夫,想让我看病很容易,首先你要有病,只要你有病,我自然责无旁贷!”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骂人呢? 尹逸轩赶忙转移话题:“上次离开彭城时太过匆忙,没能与小姐告别,实是遗憾!” 祁溶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本,翻到了之前看的地方,淡声应道:“我们的关系,也不是需要告别的关系,尹公子若是没事,便请回吧!” 他早已猜到她会是这种态度,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也不觉得失落,她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 第119章 神女无心 118 尹逸轩淡淡笑着,眸华璀璨:“这已经午时了,为了能早些回到彭城,我可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祁溶月眼眸没有移开书本,只眉头微微上挑:“那又如何?” “我可已经闻到你午溶瑜堂的饭菜香了!” 她抬眸,看着眼前笑容温润的男人,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里似乎有光,这种模样的男人,一般女人都会喜欢吧。 可惜,她祁溶月不是一般女人。 “你想留在溶瑜堂吃午饭?”她问。 他理所当然的点头:“我们怎么算也算得上是朋友,我大老远从京都回来,进了这彭城,连家都没回,第一个来见的就是你,我这还空着肚子呢,你们溶瑜堂里的饭菜也熟了,你留我吃顿饭,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祁溶月看了他几息,突然收回了目光,重新开始看书,只淡淡应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那就留下吧!” 祁溶月突然这般干脆的同意,反倒让尹逸轩吃了一惊,他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的,没想到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她可真是与众不同,行事说话都是这般的特立独行,令人猜想不透。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注意到她,他才开始牵挂她的么? 二人之间再没有对话,一人静静的看书,一人静静的看着看书的人,以司元的角度,这画面美好的,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他还从未见过公子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呢,看来公子这回,是真的动心了。 可惜啊,若能早些动了这心,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可现在这情况,就算公子动心,又有什么用? 尹家是不可能接受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的,纵然这弃女是他们尹家救命恩人之女,也是不可能。 从前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公子中了状元,按京都文昌侯府的意思,是要在京都城里为公子挑选一户高门贵女的。 可司元看着公子这一头热的模样,又不好泼他冷水,只自己一人在那纠结难受着。 雪儿回来时,见到这幅画面,也是一愣,这尹公子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吗?怎的还不走? “小姐,都办好了!”雪儿凑到祁溶月的身边。 祁溶月头也不抬道:“你带尹公子去后头吃饭吧!” “啊?”雪儿一脸不解。 祁溶月道:“尹公子一路周车劳顿,饿的走不动路了,咱们开医馆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咱们医馆门外饿晕吧!” 雪儿惊讶的拿眼去看尹逸轩,见他面色淡淡,并没有因为小姐刻意的讽刺而显出不悦,这才笑道:“尹公子,请吧!” 尹逸轩起身,朝着祁溶月道:“祁小姐是主人,祁小姐先请!” 祁溶月的目光依然黏着在书本上,只淡声应道:“我不饿,你先去吃吧!” 尹逸轩一听这话,便又坐了下来:“那我也不去,哪有客人自己吃的道理。” 雪儿暗笑,这尹公子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小姐一起吃饭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120章 拭目以待 119 祁溶月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书本,落在了尹逸轩的脸上,望进他那一潭风波渐起的黑眸深处,一字字道:“尹公子,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尹逸轩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他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她问了,他自然是要答的。 “人只有在失去了,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这么大的遗憾,我要找回我失去的,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也属于你!” 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懂的人,自然会懂。 祁溶月摇头,依然凝着他的眼眸,幽深,不可测。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可能再得回,你的人生注定要留下遗憾,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本属于你的东西,若属于你,就不会失去,失去了的,就不属于你,你找不回!” 这便是回应,也是结论。 更是她的态度。 但他的态度,却不会因为她的太度而发生改变。 若只因三言两语便被改变心意,那他也不会是尹逸轩,那他,也不会失去本属于他的姻缘,而如今又再来找回那失去的姻缘。 尹逸轩没有再辩,只淡声道:“拭目以待!” 她则只是轻笑,笑容灿烂,眸华却依旧凉淡。 司元忍不住嚷道:“祁小姐,你愿意和郑世子吃饭,却不肯和我家公子吃饭,难道我家公子比不得郑世子吗?” 尹逸轩皱眉斥道:“司元,不许胡说。” 司元嘀咕:“我才没有胡说,公子你不也好奇么?” 是啊,他之前也曾好奇过,可自打和郑仲文把话说开了,知道了真相后,他就释然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好奇。 可他依然想听听,祁溶月会怎么回答。 祁溶月看向司元,司元那清秀的脸上,堆满了为自家公子不忿的神色。 她淡声道:“我请郑世子吃饭,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她侧目看向尹逸轩:“可我不记得,尹公子帮了我什么,却要求我请你吃饭!” 尹逸轩心里暗骂司元,看吧,这顿饭看来要泡汤了。 祁溶月果然接着又道:“这么论起来,我确实没有必要请你吃饭,尹公子还是请回吧!” 祁溶月起初凉淡漠然的脸上,泛出一丝冷意,尹逸轩知道,再死皮赖脸下去,只会增加她的反感,适得其返,还不如先撤,来日方长。 尹逸轩起了身,朝祁溶月笑道:“这连日的赶路,我确实也乏了,我先回去,改日,不,明日我再来。” 祁溶月垂目不语,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一吹便过。 待出了溶瑜堂,司元扭扭捏捏道:“公子,我刚刚是不是帮了倒忙?” 尹逸轩指着司元,摇头叹息:“你呀,平日也没见你这么爱说话!” 司元吐了吐舌头:“我也是想帮您嘛,谁知这祁小姐她——” “她没有错,是我不好!是我还不够好,做的还不够!”他回头,看着溶瑜堂的匾额,黑底金漆的大字,工整中又散发出一股子飘逸,就像祁溶月这个人,看着娇娇秀秀的姑娘,性子却有如男儿,好强,深沉。 第121章 回府 尹府大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正坐在厅堂里说话的尹大人夫妻以及老夫人一听这鞭炮声响起,便知是尹逸轩到家了,个个高兴的忍不住从坐椅中起身,纷纷往外迎。 能不高兴么,身为侯门子弟,能凭自己的能力考上状元,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楚朝立国三百年来,头一个啊! 这不止是彭城尹家的殊荣,更是整个文昌侯府的殊荣。 尹逸轩远远看着父亲母亲和祖母站在厅堂门外看着他,他加快了脚步,迅速来到亲人身前,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祖母,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尹家老太太紧紧的抓着孙子的手,激动的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好,好啊,回来好啊!”老太太是文昌侯府的老夫人,原本一直住在京都城的文昌侯府,两年前因老侯爷春心不死,年纪一大把又纳了一房小妾,她一气之下,便跟着当时去京都办事的二儿子回了彭城,这一住就是两年,反而习惯了这彭城里简单惬意的生活,再不愿回京都里的大宅门。 尹大人也拍着儿子的肩头:“好样的!”虽然知道儿子有可能夺魁,心里有了这种准备,可等他们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后,依然无法保持心情平静,文昌侯府百年来都是荣耀的,可再荣耀,那也是祖先挣来的基业,如今儿子考上了状元,这将是另一个荣耀时代的来临。 尹夫人眼眶红红的看着儿子,哽咽道:“一定很辛苦吧,瞧你都瘦了一圈呢!” 老太太也道:“是啊,我瞧着比上回离开彭城时瘦了一圈。”老太太扭头去看司元:“司元,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公子?” 司元嘀咕道:“公子可不是读书卖力累瘦的,公子那是得了相思病想姑娘想瘦的。” 他声若蚊蝇,大家伙都没听见,见他垂着头,似乎是一脸悔意,便也没再为难他,毕竟司元是伴着逸轩一起长大的书童,平日都照顾的很好,不可能去了京都反而会懈怠。 尹逸轩道:“这外头多冷,咱们进去说!” 一家子人进了厅里,暖意袭来,尹逸轩解下肩上的斗篷递给司元,于右首次位坐下。 尹大人朝尹逸轩问道:“守在城门处的下人两个时辰前便来报了,说你已经进了城,怎的现在才回府?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尹逸轩点头:“确实遇到些事,我和司元途经长兴街时,瞧见一家新开的溶瑜堂外围满了人,便凑上前看了看,倒看见一桩趣事。” 尹老太太一听溶瑜堂,立马便来了兴趣,前日她的两个老姐儿来尹府做客,也说起过溶瑜堂,说溶瑜堂里的大夫是个姑娘,医术高明,尤擅妇人和老人身上那些难治的顽疾痼疾,彭城里好几户人家的老太太和夫人那治了许多年都没能治好的病到了她手里,简直就是药到病除。 同样身为女人,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毛病,有些毛病是看了多少大夫也治不好的,有些毛病是妇人在男性大夫面前难以启齿的,一听说有个能治这些病的女大夫,老太太能不高兴么。 第122章 报恩 “快说说看,你在溶瑜堂外看见了什么趣事?”老太太问。 尹大人和夫人则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担忧和无奈。 他们心里很清楚,那溶瑜堂里的坐诊大夫是谁! 尹逸轩喝了一口茶,面上的笑容虽依然淡淡的,可那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和往日是不同的,他兴致勃勃的将今日在溶瑜堂门口所闻所见娓娓述说了一遍,讲得是绘声绘色,听得老太太惊叹不已:“这姑娘果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学了这等好医术不说,性子也这般稳重,真真是难得啊,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教养的这般好!” 尹逸轩就等着老太太这一问,刚想接话,却被尹大人截了话头:“逸轩,你也累了,去歇息吧,等会我让人去请你出来吃饭。” 尹逸轩知道父亲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尹逸轩一走,老太太不满道:“你为何不让逸轩说?” 尹大人叹道:“母亲,你可知那溶瑜堂里的女大夫是谁?” 老太太哼道:“我若是知道,还用得着问逸轩吗?”她又瞧儿子和儿媳的脸色都不太对,便接着又道:“究竟是谁,看把你们难的。” 尹大人知道这事早晚老太太是要知道的,与其从别人口里得知,还不如他们自己如实相告,也免得老太太从别处听来什么闲言碎语,坏了逸轩和祁溶月的名声。 “母亲,那溶瑜堂里的女大夫,正是逸轩从前的未婚妻,祁永春和莫如娘生的女儿,祁溶月!” 老太太一听这话,惊得面色一变:“什么?怎么会?你上回不是告诉我说,那祁家大小姐已经被他爹给逐出了家门么?怎的又在外头开起医馆来了?逸轩又怎么会和她搅和在一起?” 尹大人忙道:“母亲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尹大人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也是震怒不已,她一巴掌拍在了身侧的茶几上,怒道:“这祁永春也太不是东西了,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我起初还道是这祁溶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才让自己的亲生父亲给逐出了家门,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他把咱们逸轩当成什么了?他把咱们尹家当成什么了?他又把文昌侯府当成什么了?” “母亲您别生气,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派人打听过,如今是祁溶月她自己不肯回去,祁永春之前也做过挽留,当然,是在咱们家表态之后。” 老太太道:“这样人家,回去做什么?任凭他们作贱么?”老太太也是个性情中人,当年儿子和儿媳要与祁家结儿女亲家里,所有人都反对,只有她是支持的,做人,就该知恩图报。 一旁的尹夫人眼眶微红,叹息道:“我对不起如娘,溶月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我——”她身为尹家的女人,有着太多的无奈,她当初与如娘许下婚约时,为的就是想让如娘的孩子,一世无忧,以报重恩。 第123章 动了心 122 可如今,她的女儿流落在外,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老太太明白儿媳的心情,只叹了一气,扭头朝儿子又问:“这事也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你们刚刚为何不让逸轩说出来?” 尹大人道:“母亲,逸轩和溶月从前定过亲,现在又退了婚,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本该再无交集的,若让人瞧见他们时常见面,总归是不好的。”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只不过是在街上遇见,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你想太多了吧!” 尹大人摇头:“母亲,逸轩这孩子您还不知道吗?从来不会对不在意的人多看一眼,多过问一句,那街上的热闹,他避之尤恐不及,如何会主动去凑热闹?” 老太太这一想:“是啊,逸轩平日也不爱凑热闹,许是今日凑了巧吧!” 尹大人道:“入城后回咱家最近的路,是泰宁街,他却舍近求远,走最远最不顺路的长兴街,这怎会是凑巧?” 老太太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 “逸轩对溶月动了心!”尹大人作出结论。 老太太一脸惊讶,她那对女人从来都不多看一眼的孙子,真的对溶月这丫头动了心? “你,你怎么知道?这话可不能没根没据的瞎说啊!”老太太急问。 尹大人道:“母亲,我像是在瞎说吗?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从那天去祁家议亲,在福来客栈外遇到祁溶月时,我便知道,我这儿子的心里,有了人!” 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几变,又问:“既然他心里喜欢溶月这丫头,为何还要让你去祁家退亲?” 尹大人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逸轩离开彭城时的情绪十分低落,我瞧着不对,便偷偷叫了司元到一旁询问,司元这才告诉我,逸轩无意中看见溶月和郑世子在酒肆里吃饭,醋意大发,认定祁溶月和郑世子私下往来密切,这才一怒之下让我去祁家退亲。” 尹夫人忙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何没事先告诉我?”不待尹大人回答,她又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如娘的女儿,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尹大人忙道:“我就是怕你乱想,所以才没说,后来我去打听过了,那天溶月确实和郑世子在一起,但却不是逸轩想象中的那种情况,事出有因,他们在一起吃饭,并非因有私情之故,所以,我也干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尹夫人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如娘那样性子的女人,她的女儿,绝对不可能会是这种人。 老太太皱眉不语,从前她同意尹家和祁家的这桩婚事,是为了报恩,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如今,婚事已经退了,逸轩又中了状元,而祁溶月已经不再是知府千金,只能算是一个平民医女,这样的身份悬殊,他们是不可能再继前缘了。 可若任凭这个丫头就这么在外头谋生活,她也是于心不忍。 第124章 义女 123 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我有主意,不如你们俩收她做义女吧,这样既可绝了逸轩的念头,也能以尹家的势力护她周全,免得再有今日这种事发生,让她一个孤身弱女子来应付这种破烂事。” 尹夫人眉眼一亮,笑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尹大人也没有异议,点头道:“这样的话,溶月成了逸轩的妹妹,他也不好再起什么别的心思,一举两得,甚妙,甚妙。” 老太太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马拍板道:“这事不能拖,择日不如撞日,宏维,你即刻派人去溶瑜堂,将溶月请来,就说我这老太婆突生恶疾,让她来帮我瞧瞧病!” 尹宏维正有此意,忙起身出去办了。 老太太看向红着眼眶的儿媳,叹道:“你也别想太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尹家也没有什么对不住祁家的,溶月在祁家吃了多少苦头,那说到底,也是祁家的家务事,咱们不能管,也管不着。” 尹夫人暗自抹泪,每每想到当初莫如娘拼了性命的救了自己和逸轩,那般悉心照料他们母子,这种再造之恩,她却无以为报,连她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血,都没能帮她照顾一二。 “一会溶月来了,你可别失态!”老太太吓嘱道。 尹夫人点头,取了帕子擦净眼角的泪珠:“我晓得了!” 溶瑜堂 自称来自尹家的马管家朝祁溶月道明了来意,祁溶月一听对方是尹家,而此时溶瑜堂里又没有别的病人,她似乎也没有拒绝不去的理由,便朝雪儿道:“准备药箱。” 既然开医馆,这种上门看病的活,今后想来也不会少,装着针包以及一些常用成药的药箱她早就准备好了,拎上就能出门。 尹家的马车上刻着文昌侯府独有的徽记,这也是尹氏嫡系方能使用的徽记,就像郑大人府上的马车,虽然郑大人也能算出永平侯府出身,但却因不是嫡系,而只能在马车的车辕上刻上郑家的字号,而不能使用郑家特有的徽记。 且刻有尹氏徽记的马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乘坐的,只有几个主子和尹家的贵客方能乘坐。 一般人或许不知道这个规矩,可祁溶月不是一般人,她是曾经的楚朝长公主,对于楚朝名门望族间的这些规矩,她自然知之甚详。 马车很宽敞,里面不仅置了碳盆,坐椅上还捕着厚厚的绒垫,柔软温暖。 雪儿好奇的东摸摸西看看,这么华丽的马车,她还是第一次坐。 “小姐,这尹家是什么人家,看起来很有钱呢!” 祁溶月淡笑:“岂止是有钱,还有权,有势!”尹宏维身为文昌侯府老侯爷的嫡次子,与文昌侯府现在的侯爷是亲兄弟,地位自然不一般,在这彭城里,领徐州都转盐运使司之职,从三品。 别看官阶不算特别高,但却是个十足的肥差,肥得不能再肥,想坐这个位子的人,多不胜数,可偏偏就落在了尹宏维的身上,这可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这其中,也跟文昌侯府在京都里的运作有关。 第125章 尹府 124 小雪不懂这些,听到有权有势这词,立马便想到了祁永春,忙问:“比祁知府的官还大吗?” 祁溶月点头:“当然!” 在彭城,祁永春最不敢得罪的两个人,一个是官阶大他整整一级的尹宏维,另一个则是官阶小他整整一级的郑文帆,两人都有侯府做靠山,都是他一个区区知府气惹不起的。 也难怪祁永春这般拼了命的想要搭上尹家这条船,唯有挤身侯门之例,他的身份地位,才会真正有质的飞升,否则,别说在这彭城,就算有朝一日调任京都,他在京都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只可惜,人性的贪婪,令他将一手上好的牌,给亲手打烂了,活该! 马车停在了尹家大门外,祁溶月和雪儿自马车上下来,坐在前头马车上的管家匆匆走来,迎着二人往里走。 祁溶月道:“马管家,这不合规矩吧,我们应该往侧门入。” 像尹家这样的人家,虽不在京都侯府,但有些规矩肯定是不会省去的,自己不过是他们请上门的大夫,没资格走这正门。 马管家笑道:“这是老爷和夫人吩咐的,小的只是照办,祁小姐,请吧!” 祁溶月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不是下人办错事,那自然就是上头的授意,不论他们目的如何,她确实也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走侧门,自然更喜欢这样光明正大的走正门,便也不再多言,领着雪儿迈门而入。 马管家带着她们径直穿过两进门,来到尹府后宅的玉萧阁。 “祁小姐,这玉萧阁是老夫人的住处,您先在此稍等,我去通报一声。”马管家十分客气,待祁溶月点了头,他这才转身往里走,还没走出两步,一位衣着富丽的中年妇人自偏厅里走了出来,来到院里,正好瞧见马管家往里走的身影,便喊道:“马管家,是祁小姐到了吗?” 马管家立马停住了脚步,朝那妇人道:“钟妈妈,是祁小姐到了。” 钟妈妈赶忙走了过来,朝马管家道:“老夫人正等的着急呢,来了就好|!” 马管家回身退出了玉萧阁的院门,祁溶月和她的丫头正立在院门外。 钟妈妈的目光何等犀利,只一照面,便将祁溶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心里暗赞不已,难怪逸轩公子会对她一见倾心,这样的容貌气质,就算放在京都城里的贵女群中,那也是足以艳压群芳的。 “这就是祁小姐吧,哎哟喂,模样真是水灵俊俏,连我瞧了都忍不住喜欢呢|!”钟妈妈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亲昵的伸手拉住了祁溶月的手。 祁溶月淡定的将手抽了回来,浅笑道:“钟妈妈过奖了。” 她不喜欢有人随便碰她,哪怕这个人是个女人。 钟妈妈面上的笑容并未因她的举动而流失一分,反而笑容更甚:“祁小姐快里边请,老夫人可是一直在念叨着您呢。” 祁溶月瞧着钟妈妈这笑容灿烂的脸,心里算是明白了,今儿被请到这尹府来,看来并不是来看病的,恐怕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吧! 第126章 颈椎病 125 若老夫人真是得了什么恶疾,她这做下人的,还能笑得出来吗? 钟妈妈迎着祁溶月和雪儿往偏厅走,人刚走到偏厅门口,她便朝里喊道:“老夫人,夫人,祁小姐来了!” 看来在这间屋子里等着她的,不止有尹家老太太,还有尹大人的夫人啊! 她反而放下了心,有尹夫人在,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毕竟,祁溶月的母亲莫如娘,可是尹夫人的救命恩人。 钟妈妈为她打起厚厚的布帘子,里头的一股子热气便扑面而出,她嘴角微勾,挂上常用的清淡笑容,优雅的迈步而入,并熟练的解下了身上的斗篷,递到了雪儿的手中。 一应的动作优雅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看得尹老夫人直点头,纵是侯府里的小姐,也未必能有她这样的优雅做派。 这可不是装一装就能装出来的,有些人的贵气和优雅,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就像眼前的祁溶月,怎么也无法将她与知府千金四字联想在一起,她更像是京都城里打小便接受高规格教养的高门贵女。 她在厅里站定了身,朝着尹老太太和尹夫人轻轻福了福身,便算是行礼了。 “老夫人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您的肩膀一高一低,看来您近日肩颈不太舒服!”祁溶月朝尹家老太太道。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时便乐了:“对对对,这几日肩颈处疼得厉害,怎么捏怎么捶都不顶事,你这一眼就看出来了,果然不愧神医之名。” 祁溶月摇头:“神医不敢当,只是略通晓些医术罢了!” 尹夫人见她言语自谦,说话时又认真稳重,不浮不躁,心里头更是喜欢,忙问:“那这毛病你可能治?” 祁溶月摇头,道:“这病不可根治,只能缓解,但若能改掉一些旧习惯,或许今后犯病的日子会大大减少。” 老夫人乃是文昌侯府的老主母,一品诰命夫人,一生荣耀,在京都城里时,有什么毛病,那可都是直接请御医来看的,御医也说过,她这毛病是病也不是病,多数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有这毛病,无法根治,只能让下人多揉揉按按,缓解一下疼痛。 起初这揉揉按按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近些年来,这毛病一犯起来,疼得厉害,有时连呼吸都不太顺畅,再怎么揉按都不顶事了。 一听祁溶月说有法子可以控制住病情,她立马兴奋了起来:“快说说看!” 祁溶月点头,娓娓道来:“其实这颈椎病,也称之为富贵病,只有富贵的人身上出现,那些整日劳作的人们,极少得这种病。” 尹夫人听了十分好奇:“这是为何?” “因为这病,是坐出来的,像老夫人和夫人您这样的豪门贵妇,成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这肩颈长期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得到适当的活动,加上坐姿或睡姿的不正确,从而导致了这颈椎病的发生,不过这也不算是真正的病,只要好好控防,就不会有什么防碍。” 第127章 不似碧玉女 126 雪儿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祁溶月,她家小姐,就是这么牛掰,什么病在她眼里,都不是什么大病,都是小事一桩。 祁溶月缓步上前,走到了老太太的身边,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的背,道:“挺胸,肩齐,头微仰,呼吸放松。” 待老太太按她说的做到后,她的双手移至老太太的双肩,纤白的手指有力的按住老太太的后肩活穴,缓慢的推拿按压,舒服的老太太连眼睛都闭上了。 待祁溶月停了手退开,老太太这才睁开了眼睛,耸了耸双肩,惊喜道:“真的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祁溶月又道:“您今后要多保持我刚刚教您的那个坐姿,且不能长时间坐着,时不时要起身走一走,动一动,肩颈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很容易便会再犯病,若能按我说的做到,您这肩颈上的疼痛,一定会大大的减少。” 她又转头朝尹夫人道:“夫人也是一样!您现在应该偶尔也会有肩颈方面的不适感,这便是颈椎病的前兆,您可千万不要大意!” 尹夫人忙点头:“我晓得了,多谢你!” 她摇了摇头,退回之前的站位,面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虽然看似温和随意,却让人感觉疏离遥远。 老太太笑呵呵道:“还站着干嘛,快坐快坐!” 祁溶月也不推辞,知道现在才是要说正事的时候,也不知她这正事长不长,多不多,她一直这么站着,也是挺累的。 刚坐下便有丫头将热茶端上,她随即便伸手端起那白玉底绘青花的瓷盏,青葱般的纤指捏着玉石般莹润的盏盖轻轻撇着浮沫,果然不愧是尹家的丫头,泡茶的功夫也是一流,茶水青碧,汤色纯正,气味清香,水热而不烫,正适合这种天气喝。 她轻啜了一口清茶,随意的将茶盏置回原处,从端起到放下,中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就连刮浮沫时,也没有半点瓷器碰擦的声音。 一举一动,都那么淡然自若,优雅随意,却又隐隐透出一股子尊贵的气度,令人无法忽视更生不出半点的轻视。 看来祁家虽然不待见她,但依然给她请了个不错的教养妈妈,唯有从小便悉心教养,才能有今时今日这样的气度。 看来祁永春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嫁入尹家,费了不少的心思,只是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为何临到了收获的时候,做出逐女出门的举动?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溶月,想来你也知道,你和我们尹家之间的关系吧!”老太太没有拐弯,直接了当道。 祁溶月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既然请她上了门,这件事自然是要提上一提的。 她点头:“我知道,我母亲曾经和尹夫人有过一段不解之缘!” 老太太又道:“退亲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可怨恨我们?” 祁溶月摇头:“不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挺好的!” 第128章 义女 127 尹夫人忙道:“你现在看起来是挺不错的,开了医馆,做了老板,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毕竟是个姑娘,将来也要嫁人,就这么流落在外,于长久而言,怕是不妥吧!” 不待祁溶月作声,老太太赶忙接着儿媳的话道:“是啊是啊,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又这样年轻漂亮,就这么孤身在外,总是不妥的,我们也不能放心啊!” 祁溶月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婆媳二人,不明白她们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看这情况,似乎也不是为了尹逸轩来做说客的。 她作出一抹无奈的神色:“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不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尹夫人就等她这一句话,立马接腔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既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又再无后顾之忧。” 祁溶月挑眉:“什么法子?”是让她嫁给尹逸轩吗?这好像不太可能,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过得了文昌侯府这一关。 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嫁给尹逸轩,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打算要嫁人,起码在血仇得报之前,她不会考虑嫁人这件事。 尹夫人道:“做我的女儿,做文昌侯府的小姐,我们尹家,将会永远站在你们身后。” 尹家,永远站在她的身后,支持她,为她撑腰。 呵——这真的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她很需要这样的力量来支持她。 可若她就这样答应了,是不是显得很自私,将来事成倒也罢了,若事败呢?要赔上的,可就不只是她一人的性命,还有整个文昌侯府。 可若不答应,她就错失了一个难得的机遇,将来还会不会有这种机遇,很难说,真的很难说! 她终是摇头:“不成!” 尹夫人没想到她会拒绝,笑容僵在了脸上,忙问:“为什么?” 祁溶月苦笑:“其实我很想答应,但我不能,我现在不能解释为什么,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虽然很遗憾不能做您的女儿,但我仍然很谢谢您的厚爱!”她朝着尹夫福了福身,面上的冷漠消散了些许,她能看得出来,尹夫人对她,是真心的爱护,不论是因为莫如娘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都是感激的。 坐于上位的老太太实在按奈不住心里的疑惑,追问道:“是因为逸轩吗?你和逸轩真的——” 不待老太太说完,祁溶月打断了她的话:“老夫人,请您放心,我和尹公子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和他,只能算得上是见过面的陌生人!” 见过面的陌生人,也就是说,连朋友都不是。 她言语诚恳,表情真挚,令人无法去怀疑她话的可信度。 老太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逸轩再喜欢又有何用?人家姑娘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过。 虽然她也喜欢眼前这女孩子,可这女孩子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自然要将自家孩子的利益放在头首位,其他的,都要往后靠。 第129章 明知故问 128 尹夫人有些着急,她起身走到祁溶月的身边坐下,伸手拉住了祁溶月微凉的手:“溶月,我是真心想认你做女儿的,你不必有任何的顾忌,我们尹家,乃至整个文昌侯府,都会拿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对待。” 祁溶月抽回了自己的手,笑容依然素淡:“夫人的心思我明白,但这样做真的不妥,对您,甚至于整个文昌侯府,都是不妥的,我不希望您将来后悔。” 说到底,她还是想要报恩吧,毕竟自己是她救命恩人唯一的女儿,如今在她眼里,她是流落在外的孤女,她自然不愿坐视不理。 祁溶月又道:“夫人,您不必再挂怀往日之事,当年在您和尹大人许下我与尹公子的婚事之时,我母亲对于您的恩情,便已经得到了回报,这些年来,若非有您这一纸婚书在,我或许根本就活不到现,一命换一命,您值了,我也值了,当年的恩义,就此一笔勾销吧!” 婆媳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她说的好有道理,她们竟无言以对,可又觉得,太有道理了,而这种事,真的只论道理便行了吗? 祁溶月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写下了一纸药方,将药方递到了一旁的钟妈妈手里,道:“这是缓解颈椎病僵硬疼痛时可用的药方,在您疼痛难忍时可服上一剂,配合药方上写着的穴位来按摩,效果会更好。” 她说完便起了身,朝老太太和尹夫人福了福身,道:“溶月先告退了!” 婆媳二人就这样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心里头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失望,还是欢喜。 祁溶月刚走不一会,尹逸轩便匆匆赶来,一进厅堂便往里扫了一圈,并没瞧见他想见的那个人,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那人身上独有的药香味。 他今儿在溶瑜堂里时就闻到过,是药的味道,却不是苦药味,而是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药香味。 “逸轩,你怎么来了?”老太太明知故问。 尹逸轩干笑道:“我来瞧瞧祖母,怎么,祖母不高兴吗?不高兴算了,我这就走。”他转身便往外走,脚步一急,一点也不像是作戏。 尹夫人赶忙将他叫住:“逸轩,她已经走远了,你追不上。” 逸轩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母亲,母亲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突然感觉,母亲似乎话里有话。 “逸轩,你坐下,娘有话问你。”尹夫人没有再给他离开的机会,直接命令道。 尹逸轩大约猜到了她会问什么,心想这事也该好好解决一下,逃避不是个好办法。 尹逸轩坐在了祁溶月之前坐过的位子,椅旁的小几上,是她饮过的茶盏,白玉般的盏沿上,留着一道浅浅的朱唇红印,正是她今日嘴上涂着的那种颜色。 冬日天寒,女人的唇色都不会太好看,也是胭脂铺里生意最好的时候。 他看着那瓷盏,嘴角的轻笑渐渐加深:“母亲,您想问什么?” 第130章 大事 129 尹夫人也不含糊,直接了当道:“我想知道,你对祁小姐是怎么想的。” 尹逸轩笑容不减,眸中光华渐盛,仿若在瞬时之间,敛入万千星辰:“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既然母亲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娶祁小姐为妻!” 尹夫人对他这回答一点也不惊讶,她的儿子就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性子执拗又坚毅。 这种性格有时候看起来是一种好性格,可有时候,却是一种令人烦恼的性格。 “你想娶祁小姐为妻,祁小姐?她愿意吗?”尹夫人反问。 尹逸轩耸肩:“现在不愿意,不代表以后不愿意,总有一日,她会愿意的。” 看来祁溶月并没有对她说谎,她确实对逸轩没有情意,可逸轩这性子,一旦认定了的事,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老太太朝尹逸轩道:“你这是一头热,你可知祁小姐的态度?” 尹逸轩点头:“我当然知道,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但这并不会成为我放弃的理由,我不会放弃,我和她的缘分,也不会就此断去。” 他看着祖母和母亲,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找回属于我们之间的那条线,一定会!” “逸轩,你可不能这么任性!”老太太有些着急了。 尹逸轩自座椅上立起,朝着祖母道:“祖母,我这不是任性,成亲对于我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更是天大的事,我很认真,我也绝不会为了成亲而成亲,绝对不会娶一个我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这是宣告,宣告他的态度! 他言毕,转身便走,迅速的离开偏厅。 坐于上位的老太太看着孙子的背影消失后,又是一声长叹,道:“逸轩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你们夫妻二人,一样的执拗,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年,莫如娘救了她们母子,而当时莫如娘的夫君是武原县令,他们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莫如娘。 可这夫妻二人,偏偏要以儿子的婚事来报达,当时,她的丈夫还是文昌侯府的当家人,听闻此事后,大为震怒,一力的反对,族中的其它亲眷们也觉得十分不妥,纷纷劝阻,可他们夫妻二人,却力排众议,执意定下了这门婚事。 说到底,逸轩这性子,还是像极了他们夫妻啊! 尹夫人也是无奈,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除非他自己想通了,否则,谁劝也没用。 一旁的钟妈妈见两个主子这般愁眉苦脸,便赶忙献计:“老夫人,夫人,奴婢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否。” 老太太忙问:“有法子就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钟妈妈忙道:“祁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有十七了吧,寻常人家的姑娘,到了这十七岁若还没许人家,那可要成老姑娘了,您二位既然有意怜惜她,不如为她寻一户好人家,也总比在外头这样抛头露面强吧?” 她笑了笑,又道:“祁小姐若是成亲了,咱们少爷不也就能死心了么?” 第131章 宴会 130 老太太觉得不太妥,但也没说,只拿眼去看儿媳妇:“你觉得呢?” 尹夫人摇头:“不妥,先不说咱们逸轩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态度,就说溶月吧,她连咱们逸轩都看不上,谁还能入得了她的眼?” 郑世子吗?就算郑世子能入得了她的眼,可郑世子那是什么家世身份,他们永平侯府,怎么可能会允许堂堂世子爷娶这样的孤女呢? 钟妈妈不以为意道:“咱们大少爷这样的人物,她是不敢肖想,而非入不得她的眼,这证明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马该配什么鞍,咱们只消给她找一家门户相当的,她是个明白人,定不会拒绝的。” 尹夫人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妥,摇头道:“不成不成,溶月这样的品貌,一般人家的公子也配她不得,我们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钟妈妈是个心思活的,听了夫人这话,知道夫人是真心的爱惜祁溶月,便也收起了轻挑之色,又道:“奴婢还有一个主意。”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瞧见两个主子的目光都朝她投来,她才神秘一笑,道:“眼年就要到年关了,咱们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设宴,请一些老爷在官场上的同僚们来吃酒,之后再回京都过年,今年定是不会例外,加上咱们大少爷中了状元,不如咱们就将这宴会办大一点,不单请老爷的官场同僚,还请上他们的家眷。” 有些话,不必明说,一点就能通。 老太太和尹夫人一听钟妈妈这话,立时便知道她的意思,心中这么一盘算,似乎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到那时,她们再将溶月也请来,说不定在宴会上,她就能遇见令她心仪的男子呢? 彭城虽比不上京都的人才广济,却也是个才子盛出之地,说不定这些人中,就会有能和她对上眼的人呢。 溶瑜堂 “小姐,今儿那尹夫人要收您为义女,您为何不答应?”这多好的机会啊,只要做了尹家的女儿,将来小姐在这彭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拦啊! 祁溶月道:“她们确实是一番好意,真心想要帮我,可我不能害了她们。” 这话说的雪儿一头的雾水:“小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呀,你又不是扫把星,怎么会害了她们呢?” 祁溶月抬目看了雪儿一眼,叹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别问了,去休息吧!” 她躺上床,拉过被子盖上,背对着雪儿,不再发一言。 雪儿见她不愿再多说,便也不再问,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小姐不愿说的,谁问也不会说。 小姐似乎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她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看似很了解小姐,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小姐,在小姐的身上,仿佛一直蒙着一层薄纱,那薄纱之后,藏着许多的秘密。 她虽不知道这些秘密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这些秘密,一定很悲伤,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小姐常常会发呆,呆滞的眼睛里,满蓄着令她无比心疼的悲伤。 第132章 出街 131 祁府 祁溶雪跪在祁永春的书房,一旁是满脸担忧又心疼的梁氏。 “说,你今天偷偷出门去了哪里?”祁永春冷着脸瞪向眼前垂头不语的女儿,狠狠的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为。 祁溶雪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她还从未见过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她偷偷拿眼神向母亲求救,母亲却只是摇头:“雪儿,你爹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姑娘家嘛,心情烦闷了,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照实说就行了。” 祁溶雪心头一亮,母亲这话提醒的好,她忙仰头看向父亲:“爹,我这阵子心情不好,见今儿天气不错,便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就只去了两家胭脂铺子逛了逛,哪儿也没去,真的。” 祁永春冷哼:“我瞧昨儿天气比今儿还要好,你昨儿怎的不出去,偏偏就是今日?” 祁溶雪辩道:“昨儿我也想出去来着,可突然有点不舒服就没去成,今儿天气又好,身子也舒坦,这才出去了。” “啪”的一声巨响,祁永春的手掌重重拍在了身前的书桌上,怒道:“你还说谎?你今天打扮的花技招展的挤在泰宁街上,在那里干什么?在大街上逛胭脂店吗?” 祁溶雪垂下了头,心道这事父亲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就看见她了呢? “爹,那么多女孩子都在泰宁街上,多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您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祁永春气的一把抓住了桌上的砚台,真想拿这砚台狠狠的砸向这不争气的女儿。 梁氏见状,赶忙冲到了女儿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祁溶雪,着急劝道:“老爷,雪儿也是一时糊涂,她还小,不懂事,回去我好好说说她。” 祁永春的怒气立马便转移到了梁氏的身上:“瞧瞧你教出来的女儿,这是什么德行?说的什么话?” 祁溶雪有些不服气,扬了声道:“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祁永春呼啦一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她道:“因为你是我祁永春的女儿,你是知府千金,你能和大街上那些不知姓名的女子一样吗?”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面:“你这张脸,今天都让你给丢尽了。”今儿和几位同僚约着去一品居吃饭,谁料,在路上竟然被一位同僚在人群中认出了溶雪,当时那几位同僚的眼神便立马不对劲了,碍着他是顶头上司的份,这才装做若无其事,可人家心里头,指不定将他祁永春笑话了多少回。 祁溶雪依旧不服气:“我怎么就丢了您的脸?我不过在街上站了站,这就丢了您的脸了吗?那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要出门了?” 祁永春怒道:“你还在我面前装无辜?你当我不知道吗?今儿是那尹逸轩回城的日子,你一大早出门,和那些姑娘午挤在街上,不就为了看尹逸轩一眼吗?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身为知府大人的爹?” 第133章 永远的消失 132 若是他们祁家和尹家之前没有那层关系倒也罢了,小姑娘喜欢追捧尹逸轩这样的男人,那是可以被理解的,可他们祁家不同,为了这桩婚事,他赶走了自己的大女儿,失去了一大半家产,还和尹家彻底交恶,这些事,早已沦为彭城官场上的笑柄,只是碍于他祁永春和尹家的地位,没有人敢明着说什么罢了。 如今他的二女儿又做出这种事,他这张脸,在同僚面前,还往哪放? 祁溶雪被一语道破心事,非但没有一丝的羞涩,反而理直气状道:“没错,我就是去看尹公子的,我一心爱慕着他,希望他能在人群中多看我一眼,我有错吗?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梁氏快被这女儿给逼疯了,平日看她也不像这么拗的脾气,今儿这是怎么了?爷俩都不太正常,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祁永春冲上前便欲打祁溶雪的脸,却被梁氏拼命拦住:“老爷,雪儿她还小,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她不懂事,我回去会教她的。” 祁永春也不想再和她废话了,怒道:“滚,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许出这祁家大门。” 梁氏赶忙拉了溶雪起身,迅速的离开书房。 回到溶雪住的院里,梁氏本想好好训训她,可一瞧见女儿这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她的心也软了下来,再说不出一句重话。 她拉着女儿坐在床畔,让丫头们都出去。 “雪儿,你告诉娘,今儿你见着尹逸轩了吗?” 祁溶雪接过母亲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泪一边摇头道:“没有,他没去泰宁街。” “他没去泰宁街?泰宁街可是他回尹府的必经之路啊!” 祁溶雪哭的更伤心了:“我听说,听说他去了长兴街,还去了溶瑜堂,娘,尹公子是不是看上祁溶月那贱人了?” “什么?尹逸轩今天去了溶瑜堂?”梁氏的声量立时拔高了两个度,一脸惊讶! 看着女儿清秀的小脸,再想到祁溶月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若她是男人,也会更喜欢祁溶月这样的女子吧! 她随即摇头:“不,不可能,尹逸轩不可能喜欢祁溶月,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就算见过又如何?如今的祁溶月,只是一介孤女,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尹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的。” 祁溶雪看着眼前的梁氏,哀求道:“娘,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永远的消失吗?离开也行,让她离开彭城,永远都别再回来。” 梁氏皱了眉头,沉吟不语,若是从前,没有郑家为她撑腰,她要赶走祁溶月,那真是小菜一碟,可如今不同了,她不止有郑家为她撑腰,她还开了一间医馆,名盛于彭城,她若贸然做出什么事,让彭城的百姓知道了,让郑大人知道了,于祁家是不利的。 但她又不愿看着女儿伤心难过! “雪儿,你放心,这事娘一定帮你!你先好好歇息,明天娘就去一趟溶瑜堂,看她这小贱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梁氏拍着女儿的手背,安慰道。 第134章 胆小规矩 133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去做任何事。 可她却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是块宝,别人的孩子难道就是根草吗? 从祁溶雪的屋子里出来,梁氏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去了福寿居。 祁家老太太正坐在屋里生闷气,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赵妈妈朝老太太低声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老太太耷拉着的眉眼这才抬了抬,扫了眼匆匆进门的梁氏:“你来了!” 梁氏干笑了两声:“母亲,您这是怎的了?不舒服吗?” 老太太摆手:“人老了,不中用了,舒服不舒服又有什么关系,等死罢了!”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埋怨啊! 梁氏凑到了她身边,朝那给老太太捶腿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会意的退下,她则坐在了老太太身边,按捏着老太太的大腿,赔着小心道:“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老太太哼道:“还有谁?那死丫头离开了祁府也不安生,连我肖家的人也敢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梁氏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老太太是在生雪儿的气,原来不是雪儿,而是祁溶月。 “母亲,您是说溶月那死丫头吗?”梁氏复问。 老太太冷哼:“不是她还有谁?我刚刚得到消息,肖成被县衙的人带走了,说是涉嫌指使恶霸污蔑溶瑜堂之罪!” “简直就是笑话,我那侄儿,胆小规矩,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这分明就是她栽赃陷害!”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 梁氏心中暗嘲,肖家人胆小规矩?简直可笑,一个比一个阴狡奸诈,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人,还好意思说胆小规矩? “母亲,这溶月也太不像话了,她明知是肖家的人,还这样做,简直太不将您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梁氏适时的添上一把柴,将这火烧得更旺些。 老太太的脸色果然越发的阴沉,眼里凶光毕露,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梁氏小心的问道:“母亲,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老太太立马尖声道:“算了?让我那无辜的侄儿去坐冤狱吗?不能算!” 梁氏又道:“有老爷在,怎么可能会让肖成坐冤狱呢。” “那也不能算,这死丫头,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当自己是那一回事了,这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梁氏心头窃喜,看来她找到盟友了,有老太太打头阵,就算这事传了出去,祖母教训孙女,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母亲,您打算怎么做?”梁氏问。 老太太摇头:“我还没想到,都被她给气糊涂了!” “我倒有一个主意,也不知可行不可行!”梁氏低声道。 老太太抬眉看她:“说说看。” 梁氏唇角微勾,笑容诡异,看得老太太都觉得瘆的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梁氏道:“明儿我亲自去一趟溶瑜堂,就说您病了,请她来祁府给您瞧病。”梁氏的声量越来越低,最后俯了头在老太太的耳边低语着,就连站在一旁的赵妈妈也没听清她们婆媳俩究竟在嘀咕什么。 第135章 本事 134 但从老太太那张满意的脸上来看,应该是对梁氏献的计很是赞赏。 梁氏走后,老太太看着梁氏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冷声道:“真没看出来,这女人倒是个狠角色,溶月能在她手上活到十七岁,还真是个奇迹!” 赵妈妈闻言应道:“老夫人,奴婢听说,在大小姐被逐出庄子之前,大小姐和小蓝出去散步时,曾失足跌落湖中,大小姐湿漉漉的回到庄子上,可小蓝却一身干净,连一只衣袖都没湿。” 老太太哼道:“难怪小蓝这死丫头会被主子给发卖了,做事这般不干净,傻子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赵妈妈又道:“大夫人忍了这么些年,能忍到现在才下手,也算是有本事了!” 老太太一脸不满:“说到底,还是个有勇无谋的,既然忍了这么些年,再忍个两年这事也就过去了,咱们祁家现在也不会被掏了个底儿掉,要么就早些下手,在那丫头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绝了后患,自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痛,如今倒好,里外都不是人。” 赵妈妈道:“奴婢猜她也不想拖到今时今日,毕竟那丫头身上绑着一纸婚书,老爷很看重这桩婚事,她心里也清楚,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故意让她和老爷的关系日渐疏远,让老爷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就算嫁入了高门,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的好处。” 老太太接话道:“所以永春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她心里将梁氏暗暗恨上了,认为儿子今日之难,都拜梁氏所赐。 老太太看向赵妈妈:“你说梁氏她今儿主动来这,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赵妈妈道:“老夫人,奴婢正想跟您说呢,刚刚老爷在书房大发脾气,狠狠训了二小姐,说是二小姐今日偷偷溜出门,和一众姑娘挤在了泰宁街上,等着尹大公子回城,这事正好被老爷和同僚去吃饭时遇见,有人认出了二小姐。”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得不轻:“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赵妈妈又道:“听二小姐院里的丫头说,二小姐和大夫人在房间里哭诉,说尹公子今儿去了溶瑜堂,怀疑尹公子和大小姐有私情,她还求大夫人帮她赶走大小姐,不让她继续留在彭城。” 老太太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梁氏今天来我这里,其实是想通过我来帮她对付溶月,若成事,皆大欢喜,若事败,便由我顶灾?” 赵妈妈没作声,也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冷笑:“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走着瞧!” 次晨,梁氏起了个大早,精心的妆扮好,一如既往的富丽华贵,刚走出房门,想了想又觉不对,便折返了回来,将头上的金饰取下几样,只留了几根固定发髻的簪子,衣服也换上了不太鲜亮的颜色,打扮的十分低调。 刚准备出门便瞧见溶雪匆匆而来:“娘,我也要去!” 梁氏皱眉:“雪儿,你忘了你爹昨晚说了什么吗?” 第136章 阴招 135 雪儿摇头:“娘,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梁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道:“你放心,娘一定将她带到府里来,到那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人能拦得了你!” 雪儿一听这话,心头大喜:“娘,你说真的?” 梁氏也笑,信心十足:“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溶瑜堂 “小姐,我今儿自打起床,这眼皮就不停的跳,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啊!” 祁溶月正手把手的教着学徒熬药,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淡声道:“我看是你肚子里的馋虫在闹腾了吧!” 雪儿不依的跺脚:“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你又拿我开玩笑!” 这时小玲从前堂来到后院,朝祁溶月道:“小姐,有一位自称祁夫人的来找您。” 祁夫人?在这彭城里,姓祁的可不多,而自称祁夫人的,除了那梁氏,还能有谁? 祁溶月没作声,雪儿立马道:“就说小姐现在没空,让她等着!” 小玲正欲去回话,却听祁溶月道:“不用,我这就出去。” 雪儿拉着小姐的手,皱眉道:“小姐,她来这里肯定没安好心,你何必理她?” 祁溶月面色冷清,眸中慧芒闪烁:“昨儿我让金捕快将黄六和孙八带走了,这两人定是将幕后的肖家人给招供了出来,肖家人便等于是祁家老太太,我这得罪了祁家老太太,她能放过我吗?今儿梁氏来这儿,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现在若不出去,如何知道她们究竟要做什么?” 雪儿依然是一脸担忧:“可若她铁了心对你不利怎么办?” 祁溶月道:“你记住,在这溶瑜堂,她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除非——她要将我弄到祁府里去。”她狡黠一笑:“你记住,若我跟她去了祁府,你立马去郑府,将这事告诉郑大人,郑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雪儿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妥,可又不能阻拦小姐,只能勉强答应了。 自后院入得前堂,果然,之前空旷安静的药堂里,现在站了不少人,有梁氏带来的下人,也有些外头挤进来看热闹的。 祁溶月径直往诊台走去,一始既往的在诊台后坐定,朝着立于一旁的梁氏道:“祁夫人可是要看病?” 梁氏也笑,笑里藏着刀:“我倒是没病,只是你祖母她——”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自袖袋里掏出帕子抹了抹干净的眼角,哽着声道:“你祖母她太想你了,思郁成疾,这几天看起来很不好,找了大夫瞧病,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溶月,你就是祖母的心药啊!” 果然,她们果然用了这一招。 祁溶月看了眼梁氏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还有站在不远处凑热闹的彭城百姓,这些人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打听到了第一手消息,立马便从他们的嘴中,添油加醋的传向千家万户,她今儿若不跟着梁氏去祁府,立马就会被安上一个不孝无义之名。 第137章 下马威 136 她开办溶瑜堂的目的,是为了将自己医术了得的名号,传向千家万户,传向更远的地方,比如说京都。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名号,被安上这种不孝无义之名。 起码,在她要做的事情做成之前,她不允许! 她缓缓起身,朝梁氏点头:“我这就跟你去。” 雪儿赶忙将她的药箱提来,压低了声道:“小姐,真的不要我跟着去吗?” 祁溶月摇头:“你留下看着铺子,我去去就回!”她声音清亮,在场之众都能听见,接过药箱时,又轻轻捏了捏雪儿的手背,雪儿会意,朝她暗暗点头。 祁溶月上了祁家派来的马车,马车很快便消失在溶瑜堂外。 自溶瑜堂内走出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这祁小奶真是心胸宽广之人啊,听说这祁府的老夫人从前待她也不好,冷眉冷眼的,从来没个好脸色,压根就没拿她当过亲孙女瞧,现如今生病了,她虽不再是祁家人,却依然不计前嫌的前往看病,这种度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说的是啊,刚刚那祁家大夫人你们看见了吗?我听人说,就是这祁家大夫人鼓吹的祁大人将祁小姐赶出了家门,那可是下雪天的半夜啊,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雪儿悄悄出了溶瑜堂,坐着溶瑜堂的马车,赶往郑府。 坐在马车里,祁溶月也没闲着,藏了一把银针在袖间,又将药箱里两包新制的粉末分别散在了随身带着的两块帕子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肖成昨儿被抓进了衙门的大牢,祁家老太太那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今儿梁氏亲自登门,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弄到祁府里,她就不信她们真的是请她去看病。 马车停下,不是正门,而是侧门,她心中冷笑,梁氏还真不放过任何可以恶心作践她的机会。 那赶车的车夫下了车后,只顾拉着马,连方矮凳也没给她搬,和之前在溶瑜堂外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地之差。 区区一个下人,是不会随意对待主子的,显然是有别的主子给他们下达了命令。 祁溶月将药箱摆在身旁,单手撑着车辕跳下马车,动力娴熟无比,仿佛做过无数次。 确实做过无数次,当她还是楚朝公主的时候。 梁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看着祁溶月那粗鄙无比的跳车动作,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若尹家公子真看上了这丫头,那可真是瞎了眼。 她挤上一丝凉笑:“溶月,进去吧!” 祁溶月抬目看着梁氏,认真道:“还请夫人叫我祁小姐!” 梁氏的唇角微抽,心道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祁小姐,请吧!” 梁氏的手中没有镜子,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她的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正所谓相由心生,内心邪恶的人,脸上的表情,也不可能会正直,就如此时的梁氏。 祁溶月随在梁氏身后,步入祁府,一进门,身后的木门便重重的关上。 第138章 花柳病的儿子 137 走在前头的梁氏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上的笑容一丝丝的剥离,盯着她的眼神,阴毒无比。 “来人,带祁小姐去房里歇息!” 梁氏话落,立马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朝祁溶月走去。 祁溶月拢在袖中的手指死死的按住袖中藏着的银和药绢,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后,她冷着的脸缓缓勾出一丝浅笑,笑意森然,袖间的手也渐渐松开,待婆子走近,她不愠不怒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两个婆子朝梁氏看去,只听梁氏道:“祁小姐自己能走最好!”进了祁家的大门,黑与的白,生与死,都由她说了算。 见祁溶月乖乖的跟着两个婆子走了,她扭头朝身后的李妈妈道:“去,将老于家那个得了花柳病的儿子找来。” 李妈妈赶忙去了,她则往福寿居的方向走去。 赵妈妈匆匆进了福寿居,来到东厢暖阁,朝正闭目养神的老太太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老夫人眉眼未动,只淡声道:“没想到这梁氏还真有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把人给弄来了。” 赵妈妈又道:“大小姐一进门就被夫人押去了她从前住的院子。” “她还做了什么?”老太太问 赵妈妈走近,俯头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一直闭着的眼突然就睁开了,皱眉道“她要做什么?” 赵妈妈道:“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让人坏了大小姐的清白,坐实她与人偷情的龌龊之事,再将此事传到祁府之外——谁能受得了?不得不说,大夫人这一招,确实够狠。” 老太太眼珠转了几转,心中各种衡量,怎么算都觉得这事对她百利无一害,若祁溶月因这事而自尽了的话,那从她手中吐出去的那些家财,便都要再次回到她的手里,这可美事啊! 老太太重新闭上了眼,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且让她自己去折腾,你对外头说我病了,不见任何人。” 赵妈妈应声是,转身出了暖阁,在外头将门带上。 出了门后,赵妈妈也是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姑娘,偏偏投胎到这样的人家。 赵妈妈刚出门,便遇见梁氏过来,赵妈妈将她拦下,道:“大夫人,老夫人今儿身子不舒坦,已经睡下了,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梁氏挑眉看了眼那紧闭着的房门,心中暗骂了几句老奸巨滑老不死之类的话,却也拿她无法,只得转身离开福寿居。 出了福寿居,梁氏又打听了祁永春今儿的动向,得知中午不会回家吃饭,她心情便越发的好,天时地利人和,她今儿占全了,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她,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让这小贱人逃脱。 她这前脚刚进清韵居,祁溶雪后脚便蹿了进来:“娘,听说那贱人被你带回来了?” 梁氏轻笑,伸手理了理女儿的鬓边的一缕黑发:“娘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办到。” 雪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娘你真好,她现在在哪里?我去瞧瞧!”当然不只是瞧瞧这么简单,她要将这些日子因她而得到的羞辱,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第139章 来得正好 138 “你去吧,她就在月居。”梁氏算了算时辰,又道:“娘还有别的安排,至多半个时辰,你一定要从月居出来,记住了吗?” 祁溶雪赶忙点头应下:“知道了,我这就去!” 瞧着一脸雀跃的祁溶雪,梁氏怕她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拉住溶雪身边的丫头青儿:“青儿,一定要记住,至多半个时辰,一定要将小姐从月居带走,绝对不能耽搁,若有一点延误,我唯你是问。” 青儿唯唯应是,匆匆退出清韵居,追上二小姐的脚步。 月居和雪居一样,都是以小姐的名字命名的院子,可也仅此一样相似而已,不论是院子的大小还是摆设格局,月居和雪居那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月居虽是大小姐的居所,可里面的摆设布置,也只比下人房好不了多少。 祁溶月被关在一间久无人打扫,满目灰尘的房间里,房间里的床榻上还铺着被子,整整齐齐,却蒙了厚厚的灰尘,显是久无人居,包括房内的桌椅衣柜之类的家具上,也都蒙着厚厚的积尘。 脑中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祁溶月从前在祁府的住处。 真是可笑,堂堂大小姐,自打离开府里后,房间便再无人光顾,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留,可见其地位是如何的低微。 梁氏把她关在这里,肯定还有别的谋算,是什么呢? 如果她是梁氏,要对付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继女,她会怎么做? 永远关着显然不太现实,一碗毒药或一刀杀死这都不太可能,毕竟现在祁溶月已经不是从前的祁溶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祁永春也没法向外界圆说。 那么,毁了她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心也渐渐沉下,凭梁氏的狠毒,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连杀人都能不眨眼,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 外头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走到窗前往外看,瞧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往她所在的寝房走来。 “祁溶雪?” 祁溶月的脸上,缓缓勾出一丝浅笑,来得正好! 房门用大锁锁着,外头站着一个看门的彪悍婆子,她瞧见二小姐前来,忙赔着笑道:“二小姐来啦!” 祁溶雪赖得理她,只淡声道:“开门!” 婆子早一步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二小姐要来,夫人给了她半个时辰的时间,让她来和大小姐说会子话,。 婆子二话不说,赶忙取下别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门锁:“二小姐请——” 祁溶雪刚抬起的脚又重重放了回去,她抬眼瞪着那婆子,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小姐?” 跟在祁溶雪身后的青儿赶忙朝那婆子道:“你糊涂了吗?这是大小姐,屋里的那人,已经不是祁府的小姐,你不知道吗?” 婆子这才恍然大悟,忙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是是,是奴婢老糊涂了,大小姐莫怪,莫怪!” 祁溶雪冷哼了一声,这才一脚踹开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第140章 什么关系 139 踢门而入这种事,她从前也没少干,驾轻就熟。 “哟——这不是祁大夫吗?”祁溶雪怪声怪气的朝着祁溶月叫嚷。 祁溶月身形笔直的站在小圆桌旁,目光淡淡的触及祁溶雪那张娇秀的小脸,本该温婉柔和的脸上,却满布着尖酸刻薄,以及和她母亲眼里一模一样的狠毒。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见祁溶月没理她,祁溶雪心里十分不爽,几步上前,走近了祁溶月的身畔,她微仰着头,看着眼前个头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祁溶月,心情越发的不愉。 凭什么,凭什么她模样长得比她好,个头也比她高,现在还比她有才有钱,样样都比她好,凭什么? “你没想到吧,会在这里再与我见面!”祁溶雪道。 祁溶月耸肩:“你母亲出现在溶瑜堂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在这里与你见面!” 祁溶雪不信:“你当我傻吗?你若知道,你还会来?” 祁溶月娇花似的脸蛋上,依然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我知道我会在这里与你见面,也知道我会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所以我来了,因为我还会走。” 祁溶雪冷笑:“你想得倒挺美,来了还想走?你当我们祁府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一次,可没有郑世子为你撑腰了,看你还怎么耍花样。 祁溶月凝着她的目,一字字风轻云淡道:“我怎么记得,当初不是我想离开,而现在也不是我想回来,这些事情,不都是你们在操做的么?你怎么反倒向我兴师问罪?你不觉得可笑吗?” 祁溶雪笑了,笑颜灿烂:“可笑?我一点都不觉得可笑,我们能做这些事,那是因为我们有本事,而你没有。” 见祁溶月不再辩驳,她又上前了一步,目光凝着祁溶月,冷声道::“说,你和尹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祁溶月回视她,眸光清冷,又似含着几分嘲意:“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不清楚吗?退了婚的前任未婚夫妻罢了!” “既然明知退了婚,你为何还要纠缠他?” 祁溶月暗觉好笑,这女人是想男人想疯了吗?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纠缠尹逸轩了?” “若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会在回彭城的第一时间就去溶瑜堂见你?你还敢说你没耍花招?”祁溶雪想到这事就气得心肝疼。 祁溶月摇头:“你这么想知道答案,你就该亲自去问问尹逸轩,问他为何要去溶瑜堂,问他为何看不上你!” 祁溶雪怒急,扬了手便要打祁溶月的耳光,这几乎就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从前也不是没做过,做起来同样的驾轻就熟。 然而,如今的祁溶月,已经不是从前的祁溶月。 她的手高高扬起,被没有重重落下,而是被祁溶月死死的抓住,那看似纤细的手指,力道却是不小,犹如铁爪一般紧紧的箍住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疼痛难受。 “祁溶雪,记住,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祁溶月,不要想当然的随意对待我,你会吃大亏的。” 第141章 交换 140 祁溶雪身后青儿见状,扑上前要抓祁溶月的脸,祁溶月只好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她瞧见外头那婆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看,面色略急,便道:“你想知道尹公子昨儿去溶瑜堂找我都说了什么吗?” 祁溶雪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去揉捏自己疼痛的手腕,忙朝祁溶月道:“他去找你做什么?” 祁溶月扫了青儿一眼,淡声道:“有些话不方便让第三个人知道!” 祁溶雪一心想知道真相,哪里还会想别的,立马便将青儿给轰了出去,自己亲手将门和窗都关好,这才凑到了祁溶月的身前:“快说,尹公子究竟为何一回彭城就去见你?你们在一起究竟都说了什么?” 祁溶月自袖间取出一方帕子,帕子的边角上绣着一个月字,她将帕子拿在手里抖了抖,一团白色的粉末便飘散在了空中,祁溶雪并没有太在意,粉末的量不多,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许多姑娘都会在自己的帕子上洒点香粉什么的,这并不稀奇,她自己也这么干。 只是,她为何看着眼前的祁溶月,有些模糊呢? 在祁溶雪倒下的时候,祁溶月伸手接住了她,顺手便脱下了她身上的锦袄,她将祁溶雪扶到了床榻上,让她滚进了那满是灰尘的棉被中,又取下她头上的发饰,迅速的盘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头,再穿上她的衣裳,自她身上摸出一块粉色的帕子,拿帕子半遮着脸,两人除了身高不同,胖瘦倒是差不太多,咋一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假扮的。 听得外头传来青儿的叫唤声,她理了理衣裳,拿被子将祁溶雪盖上,转身走至门边,一打开门就往外走,拿帕子半捂着脸,含含糊糊的嘀咕道:“屋里灰可真大,你们看好了她,别让她跑了。” 她一出门便往院门处走,没有和青儿站在一块,青儿也没想太多,赶紧跟着小姐往外走。 走着走着便觉出不对劲来,这小姐看起来怎的比往日个子要高?而且她现在不回雪居,竟然往后花园走,这是为何? 她追上去,正想问个清楚,眼睛还没看见对方的脸,便觉脖子一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祁溶月扶着青儿来到矮树丛后,迅速的和青儿互换了衣裳,并将头上的发饰一并插在了青儿的头上,自己则穿着丫头的衣服匆匆出了园子,往初时来的侧门处走。 守住侧门的是一位面生的老头,老头将她拦下:“你是哪房的?去哪里?” 祁溶月忙道:“我是夫人房里的碧儿,夫人让我去买药!” 一听是夫人房里的,还是去买药,老头半点不敢耽误,赶忙开了门让她出去。 祁溶月出门时刚好有一辆马车在侧门外停下,自马车上下来一个青年,青年面上生着许多红色带脓的暗疮,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太自然,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看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 青年也看见了她,眼中是明显的惊艳:“这丫头都美成这样,那小姐得是啥模样?” 第142章 关系匪浅 141 祁溶月眉头微皱,没有理他,扭身便走了。 青年进了院子,被人直接领到了月居,那婆子见人来了,便立马打开了锁头,和其他人一起出了月居。 青年二话不说,搓了搓手,推门而入,一股子尘土味扑面而来,他甩了甩手,啐道:“这房间多久没人打扫了,瞧这味,呸——” 床上明显躺着一个人,青年嘿嘿嘿邪笑了两声,迅速的开始脱衣裳:“小娘子,我来了——” ———— ———— 话说雪儿去了趟郑府,郑大人恰好不在,去了衙门办事,她急匆匆的出来,正想往衙门赶,却正好在郑府门外遇见前来替郑仲文送信的尹逸轩。 尹逸轩认出了雪儿,瞧见她一脸焦色,赶忙上前询问:“雪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雪儿没有及时找到郑大人,正六神无主,瞧见尹逸轩出现,就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立马便将事情告诉了尹逸轩。 没想到,尹逸轩听完,比她还着急,赶忙拉着她上了尹家的马车。 尹家的马车停在了祁家的大门外,司元上前拍门,开门的不认识司元:“谁呀?” 司元道:“我家公子求见祁大人!” “你家公子是谁?” “尹府大公子!”司元一字字道,眉眼间尽是自豪之色。 那看门的一听尹家大公子,立马精神为之一震,面上也堆上了笑:“原来是尹状元,可是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里!” 司元忙道:“祁大人不在的话,找祁夫人也是一样的,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有很重要的事。” 看门的赶忙应下,正要关上门,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便又将门打开,笑道:“不如你们进来等,外头凉。” 司元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眼色好的,不错,有前途! 于是尹逸轩和司元雪儿一同进了祁府,眼看着那报信的走后,雪儿着急道:“尹公子,我们不能再等,现在就去找我家小姐吧!” 尹逸轩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家小姐在哪里吗?” 雪儿摇头:“不知道!” “那祁府这么大,我们该如何去找?” 雪儿一时无言以对,明知尹公子说的有理,却依然急得直跺脚。 尹逸轩道:“我也一样着急,但这事急不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回你家小姐!” 雪儿道:“祁夫人一定知道你是为了我家小姐而来,她若是不见你怎么办?” 尹逸轩摇头:“她不会不见我,因她不敢不见我!” 没错多久,那门房匆匆回来了,朝尹逸轩道:“尹公子,我家夫人在前厅等您。” 尹逸轩点头:“前头带路!” 三人跟在那人身后,往前厅而去,到得前厅,祁夫人果然端坐上位,正悠闲的喝着茶,等着他们。 尹逸轩打量着梁氏,见她一派气定神闲,一丝紧张都没有,心中暗觉不妙。 “尹公子来啦,快快请坐!”梁氏做出一派熟稔无比的模样,仿佛和尹逸轩见过无数次,关系匪浅的模样。 第143章 不是小姐 142 尹逸轩拱手道:“多谢祁夫人,逸轩今日前来,实有个不情之请!” 梁氏忙问:“有事就说嘛,不用客气的!” 尹逸轩道:“祖母今早感觉不太舒服,请了几个大夫来看都看不明白,听说溶月小姐医术精湛,我便去了溶瑜堂相请,谁知溶月小姐被请到了祁府给祁老夫人看病,我这便跟着过来了,想等着溶月小姐给祁老夫人看完病,我直接带她去尹府。” 梁氏一听这话,了然一笑,忙道:“原来是这事啊,说来也好笑,我母亲之前确实不太舒服,那是因为太过思念溶月得的心病,溶月今儿一回祁府,老太太的病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 尹逸轩听了这话,心情一点也没变得轻松,反而更加的沉重,他忙道:“这么说,我现在就可以带祁小姐去尹府?” 梁氏点头:“当然,她现在就在月居,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梁氏朝一旁的李妈妈道:“你给尹公子领路吧!” 李妈妈依言应是,转身出了前厅,领着尹逸轩等人往月居的方向走。 梁氏重重的放下茶盏,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今儿就让你看个明白,那小贱人是个什么货色!” 李妈妈领着尹逸轩来到了月居,院子里空无一人,紧闭着的房门上还挂着一把打开的铁锁。 尹逸轩的心更是沉入谷底,显然,她之前是被人锁在这里面的,只是不知为何又打开了。 司元迅速推开门,一股子积尘味扑鼻而来,他迅速扇了几下,退至一侧,让公子先进去。 雪儿和尹逸轩几乎是同时迈步而入,一进门,除了积尘味,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令二人纷纷皱眉,那床榻之上睡着人,且不止一人。 尹逸轩垂在袖中的手掌迅速捏成拳头,心跳砰砰砰的狂砸着胸口。 雪儿瞧见地上的那衣袄子,分明就是小姐出门时穿的那件,她腿一软,几乎就要跌翻在地,身后的司元顺手扶住了她,这时她的眼睛又瞧见了地上的百褶裙,这裙子不是小姐的,还有那双绣花锦靴,也不是小姐的。 她心头一喜,忙道:“不是小姐!” 尹逸轩迅速看向她:“你说什么?” 雪儿喘着粗气道:“床上的人不是小姐!” 这时外头的李妈妈也跟了进来,一进来就怪叫道:“哎呀——天呐,出大事了,大小姐她怎么——” 尹逸轩回头瞪她,怒道:“闭嘴!” 李妈妈被吓得身子直哆嗦,谁能想到,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横眉怒目的模样,竟然这般可怕。 只见尹逸轩迅速走到床畔,二话不说,伸手便揭开了那盖着两个人的棉被。 他没有去看那个男人是谁,他什么模样,直接盯着那女人!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这女人看着面熟,似乎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松了一口气,幸好,万幸! 雪儿的心也定了下来,瞧着床上的闭目酣睡的女人,她冷笑道:“哟——这不是溶雪小姐吗?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第144章 睡错了人 第143章 李妈妈一听雪儿这话,吓得不轻,赶忙冲上前一瞧,那赤着身子躺在被窝里的姑娘,可不正是她家二小姐祁溶雪么。 李妈妈腿一软跌坐在床前,她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的完了。 许是冷空气的刺激作用,躺在被窝里的男女渐渐醒了,就在尹逸轩和雪儿转身要走的时候,祁溶雪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一眼便瞧见站在床前正欲转身的尹逸轩,心头一喜,还以为是做梦呢,忙叫道:“尹公子?” 尹逸轩没理她,转身便往外走,雪儿也不再停留,迅速跟着尹公子的脚步离开月居。 祁溶雪见状,忙爬起身子往外扑,大声喊着尹公子的名字,这一扑才发觉自己没穿衣裳,且床榻上还有一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待她看清床上的另一个人后,她惊的连尖叫声都没发出,直接便晕了过去。 那青年也醒了,见姑娘光着身子倒在了他的身边,舔了舔舌头道:“看来小娘子还没享用够啊,不妨事,有我在,必定让你心满意足。”他正欲扑上去,突觉后脑勺的头发被人揪住。 “不想死的话,立刻就滚,忘记今天在这府里发生过的事!”李妈妈将他一把拽下了床,瞧见他身上的那些细密红疹子,她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那青年被一把拽躺在了地上,瞧见李妈妈这铁青的脸色,心中一懵,难道睡错人了? 可又想不对啊,是李妈妈派人带他到了这个院里的,院里可再没有别的姑娘,怎么可能睡错人,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被她这一拽一摔的,他心里的邪火也泄了大半,赶忙利索的起身穿了衣裳便走,临出门前,李妈妈再次交待:“记住,若想活命,一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青年不解:“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在外头好好宣扬,说我和祁家大小姐是有私情的,怎的现在又变了?” “不要问这么多,总之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青年见李妈妈的脸色已经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可以用惊恐甚至有些绝望来形容,心知一定在某个环节出了什么错,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吓得后背一凉,出了一身的冷汗,二话不说,赶忙拔腿就跑了,他怕再跑慢一点,小命就可能会没了。 或许连李妈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和青年的对话,让他们本来必死的下场,都迎来了一丝的转机。 李妈妈迅速将房门关上,再为祁溶雪穿上衣裳,幸好这院里没有别人,否则只这一会的功夫,铁定整个祁府后宅都能知道这事了。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自己活命的机会便越大。 李妈妈刚给祁溶雪穿好衣裳,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夫人白着脸跑了进来,一眼瞧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发髻散乱的祁溶雪,惊得腿一软,差点没晕过去。 在丫头的搀扶下,梁氏来到床畔,胸口极速起伏着,扭头看着一旁的李妈妈,甩手便是一个耳光:“这是怎么回事,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145章 不是梦 第144章 李妈妈感觉脸火辣辣的疼,这是夫人生平第一次打她,第一次。 她跪在了梁氏身前,哽咽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和尹公子来这院里时,就见小姐她,她——”她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事,要怪只能怪祁溶雪太蠢,竟然让大小姐给算计了。 梁氏的眼睛又瞪向一旁穿着溶雪衣裳的青儿,青儿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梁氏拼命的磕头:“夫人,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小姐她让我在外边等着的,她和大小姐在屋里说话,后来,后来门开了,小姐就出来了,再后来我就被人打晕了,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氏抬脚便狠狠的踹了青儿一脚,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伺候小姐这么久,连小姐什么模样都认不出来吗?” 青儿被这一脚踹翻在地,胸口疼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床上的人儿悠悠醒转,她一睁眼便瞧见自己的母亲自站在床边看她,心头一宽,心道原来是梦啊,怪吓人的。 她撑着手要爬起来,又发觉有些不对劲,母亲的脸色不对,李妈妈的脸色更不对,站在母亲身边的两个丫头的脸色更是不对,青儿为何躺在地上? 再看这房间,不是她的房间,而是祁溶月的寝居,满屋子的尘土味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怪味,她皱眉:“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腿要下地,可身下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花容失色,赶忙掀起床上的被褥,素淡的床单上,一朵暗红的玫瑰正悄悄的绽放着。 不是梦,这竟然不是梦! 她猛然扭头看向母亲:“娘,我这是在做梦对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她说着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梁氏在那床畔坐下,一把搂过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没错,你是在做梦,别怕,娘在这里,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而已。” 祁溶雪虽然算不上很聪明,但绝对不笨,母亲这话,她怎会听不明白,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被一个恶心的男人给睡了,而这一幕,还让她最心爱的男人给看见了—— 梁氏紧紧抓着女儿的胳膊,扭头朝身后的下人道:“今天的事,谁要是敢透露出一个字,我绝饶不了她!” ———— ———— 话说尹逸轩和雪儿出了祁府后,直接便驾着马车回到溶瑜堂,马车尚未停稳,尹逸轩便慌张的从车上跳下,急匆匆的冲进了溶瑜堂,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翩翩风度。 一进溶瑜堂大门,他瞧见正坐在诊台后看书的祁溶月,依然和从前一样淡然如菊的神态,半点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和惊恐。 堂内的伙计迎了上来,高声喊道:“尹公子来啦!” 捧着书的祁溶月抬眼看过来,瞧见他不断起伏着的胸口,还有那张惊喜交加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啊! 第146章 朋友 145 雪儿随后冲进了溶瑜堂,一眼瞧见安然无恙的祁溶月,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落,哭着扑到了小姐的身边,一双泪目将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她一丝伤都没受,这才哭嚷道:“小姐,你——”祁溶月伸指至唇前,轻轻嘘了一声:“不要说,我没事!” 虽然祁溶雪的遭遇罪有应得,但毕竟是个姑娘家,且这事和她多少有那么几丝干系,若传扬开来,于她也没什么好处。 雪儿向来最听小姐的话,小姐说不说,那她就不说。 尹逸轩深吸了一口所,面上的惊慌一瞬散尽,抬步间,又是谦谦君子如玉来。 “溶月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走近诊台,朝祁溶月道。 祁溶月点头:“雪儿,备茶!”她起身,径直走向身后的诊间,推门而入。 雪儿迅速擦干眼泪,笑嘻嘻的去了后厨。 诊间内摆着一方桌椅,只有一方桌椅,还有一张五尺宽的简易木床,床边还置着一方矮凳。 祁溶月坐在了桌前的椅上,背对着尹逸轩,拿起桌上放着的药方看着。 尹逸轩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窈窕的身影,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起伏。 “今天在祁府,他们有没有——” “没有!”她打断了他的话,又道:“谢谢你去祁府帮我!” 尹逸轩轻笑:“我是想帮你,可你没给我这个机会,你总是有办法,在危险之中化险为夷!” 她微微勾唇,垂目间笑意凄凉,她若连这种能力都没有,如何去做她想做的事?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险。 她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尹逸轩忙道:“既然要谢我,那请我吃饭吧!” 见她没作声,他又道:“仲文帮了你的忙,你请他吃饭,我也帮了你的忙,难道不该请我也吃一顿饭吗?” 他这是在做什么?吃醋?攀比? 她淡声道:“我们溶瑜堂的厨娘做菜不错。” 尹逸轩摇头:“我想喝桂花酿,听说有一家酒肆里的桂花酿特别香醇,酱牛肉也很不错。” 她想到和郑仲文一起吃饭的那家酒馆,看来尹逸轩是知道了,看来男人的心眼未必就比女人大啊! 她缓缓站起,转身面对着他,看着他那双清亮雀跃的眼睛,一字字道:“尹公子,我希望你没忘记我曾说过的话!” 她和他说过的话并不多,每一句他都记得很清楚。 当然,也有一些话是他不想听的。 尹逸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可以和仲文做朋友,那么,也一定可以和我做朋友,只是朋友,行吗?”若连第一步都迈不出,谈什么第二步? 他不着急,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接受他的那一天。 看了他一会,她终是点头:“好,今天我请客!” 这时雪儿送了茶水进来,见二人又要出去,忙道:“小姐要去哪儿?” 祁溶月笑容淡淡:“去吃饭!” 雪儿一听,赶忙取了个手炉跟上。 第147章 媒婆的功力 146 尹逸轩见雪儿也要跟着去,故意慢走一步,朝雪儿挤眼睛。 雪儿装傻:“尹公子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祁溶月闻言转身,看着尹逸轩的眼睛道:“怎么了?” 尹逸轩赶忙摆手:“没事没事,刚刚眼晴进了砂子,现在已经好了!” 祁溶月哦了一声,看了眼外头的马车,又道:“我们坐自己的马车,跟在你的车后边。” 尹逸轩略显失望,可心情依然很好:“甚好!” 两辆马车徐徐而行,走在午间热闹的长兴街上,并不算引人注目,但也让有人心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小姐,尹公子看来对你很有意思呢。”雪儿道 祁溶月轻叹摇头:“多情总被无情误!” 雪儿不懂:“小姐,尹公子无论家世还是才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为何就看不上他呢?” 祁溶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昨儿你不也去了尹府?尹家老太太和夫人的态度你没见着?还说什么浑话呢?” 雪儿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尹公子看起来也不是听人摆布的人,只要小姐你肯,尹公子一定会说服老太太和夫人的,再说了,我虽然是个粗笨的丫头,可也看得出来,尹家老夫人和尹夫人那可都是真心喜欢小姐您的,您若嫁过去,一定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祁溶月看着眼前的雪儿,一脸的啼笑皆非:“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做媒婆的功力呢!怎么?这么想你家小姐嫁人啊?” 雪儿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当然了,女人家最终的归宿终究是嫁人生子,小姐您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大夫吧?尹公子对您这么好,您可千万不能错过!” 雪儿说的没错,女人家最终的归宿,终究是嫁人生子,和心爱的男人过幸福平淡的日子。 可她祁溶月没有这种资格,起码在她救出弟弟之前,她没有这种资格。 眼中的哀伤和无奈无法掩藏,她干脆闭上双眼,阻挡住雪儿探究的目光。 待马车停下时,她再次睁开眼,眼底清明澄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什么烦恼都不存在。 雪儿暗道,是我看错了吗?是我想多了吗? 下了马车,果然是她和郑仲文来过的那家酒肆,正值饭点,酒肆里人可不少,幸好在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 二人坐下后,祁溶月朝雪儿道:“雪儿你也坐吧。” 雪儿平日和小姐在一起时,就爽快惯了,小姐这一说,她半句推辞也没有,立马便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尹逸轩见状,也朝司元道:“司元你也坐!” 司元这可真真是受宠若惊,文昌侯府的规矩很多,公子也不是个很随意的人,可以说他从未与公子同席过。 “愣着干什么?你家公子不是让你坐了吗?你这样,倒显得我不懂规矩似的。”雪儿不满的瞪着司元,心想这家伙比起郑世子身边的三贵可差远了。 司元小心翼翼的坐下,屁股也不敢坐实了,背挺的笔直,可比他站着还要累。 第148章 不能说的秘密 147 老板很快便将桂花酿送上了桌,和之前喝过的一样香醇,酱牛肉也一如既往的美味。 尹逸轩一直偷偷打量着祁溶月,她吃的并不少,既没有寻常女子吃饭时那种粗鄙之相,也没有千金贵女那样的故作优雅,她的举手投足都宛如天生的清雅高贵,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半分做作之态,仿佛她平时吃饭的模样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习惯已成自然。 纵是祖母,做了一辈子的侯府主母,也没有她这样的高贵优雅。 一个区区知府家不受宠的千金,怎会教养出这等仪态? “尹公子,你看我能饱吗?” 不知何时,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目看着傻愣愣盯着她走神的尹逸轩。 尹逸轩回神,一脸尴尬,赶忙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见她身前的酒杯依然满着,疑惑道:“你怎么不喝了?” 祁溶月道:“我喝了三杯,不能再喝,再喝就醉了。” 尹逸轩笑道:“醉了怕什么,有雪儿在,她会送你回去。” 祁溶月摇头:“醉了会失态,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心中的秘密便藏不住了。” 尹逸轩一脸兴致盎然,问:“你也有秘密吗?还不能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人的秘密说出来也无妨,有些人的秘密不能说,至死都不能说!”就像她,她能说她其实是楚天瑜而非祁溶月吗?她能说她一心想要重返金殿,找那奸贼复仇吗? 所以,她做事需有分寸,她不能醉,不能说出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那天你请仲文喝酒,也只喝了三杯吗?”他又问。 祁溶月摇头:“那天我喝了两杯,剩下的都送给郑世子带回京都,他当时脑伤未愈,不能喝酒,我便让他带回京都,待伤势彻底痊愈后再喝。” 原来那天仲文送到文昌侯府的桂花酿,竟是这么得来的,他真是可笑,为了这事,和仲文差点就决裂了。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尹逸轩问 祁溶月淡笑:“溶瑜堂既然开了,那就要好好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短短一个月,溶瑜堂的名声已经在彭城家喻户晓,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她摇头:“还不够!” “什么?”尹逸轩不解。 她抬眸看他,问道:“尹公子,你久居京都,可知距离京都较远,又能与京都消息时常互通的地方吗?” 尹逸轩想了想,笑道:“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位于江北要塞的晋城,听说晋城有五个彭城这般大,十分的富庶,乃晋王封地,在晋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土沃水丰,每年的税供都是整个楚朝最多的。” 晋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美宛如谪仙般的脸,他不是姓楚的亲王,却是楚朝唯一以外姓人身份获封王位的人。 当初送信至莱巫山,告诉她父皇母后蒙难的消息的人,就是他,晋王,闵恒之。 她身为楚朝长公主,从小就被教养成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性格,可她却没有怀疑送信人的目的,没有怀疑送信人送的信是真是假,只因她全心的相信这个人,相信这个人不会骗她。 第149章 晋王 148 当她踏入皇城之时,方知这其实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 闵恒之利用了她对他的信任,而楚廉则利用了父皇母后对儿女的疼爱,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女,死在了楚廉的刀下。 却未想,他们所做的牺牲,一切都只是徒劳,他们最爱的女儿,依然死在了楚廉的刀下。 幸好,老天爷是公平的,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不会再冲动,不会再轻信任何人,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回属于她的地方,拿回属于她的一切,救出年幼无助的弟弟! 她拢于袖间的手轻轻颤抖着,面色瞬时间一片苍白,眼中的悲色几乎满溢。 尹逸轩惊问:“你怎么了?” 她闭目,数息之后再睁眼,依然是清淡如菊的祁溶月,她淡淡摇头:“没事!” 她看了看四周左右,邻近他们桌子的几桌客人都已经走了,于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道:“晋王乃先皇在位时的宠臣,如今先皇已逝,摄政王当道,晋王依然还是晋王,看来他着实有几分本事呢!” 尹逸轩一脸讶色,他没想到祁溶月会和他说这些,这种朝局政事,从她这样的姑娘嘴里吐露出来,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晋王若没有几分本事,又如何能固守晋城?摄政王的确很看重他,有意让他和天心公主成婚!” 原来是为了天心吗?为了楚天心,牺牲她楚天瑜? 倒真是桩不错的买卖! 她唇角的淡笑渐渐凝冷,突然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仰首饮尽,豪迈中透出一股子英飒之气,这是尹逸轩从未见过的祁溶月,令他惊奇也惊喜,在他面前,她终于有了一丝的情绪,尽管不知这情绪因何而来。 默然了一会,她突然道:“今日祁府之事必将掀起惊涛骇浪,彭城,不可久留。” 尹逸轩若有所悟:“所以,你想去晋城?” 她又笑,带着两分醉意,面色酡红,艳美不可方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要让溶瑜堂举世皆知,唯有去到更大更好的地方。” 尹逸轩又觉不解:“那何不干脆去京都?这楚朝中,最大最好的地方,不就是京都?” 她笑道:“路,要一步一步走,才能走的扎实,走的稳固,否则,很容易便深陷泥潭。” 看着眼前笑容艳丽的祁溶月,明明白白的眉眼上,却仿佛又蒙了一层薄纱,看得清楚,却又似乎看不清楚。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她的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祁溶月带着两分醉意上了马车,马车徐徐而去,司元忍不住嘀咕道:“公子,祁小姐说了请客的,结果她没付钱就走了。” 尹逸轩笑道:“正好,让她欠着,下回再请一次!” 看着公子的笑,司元觉得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公子从来都不是个吝啬笑容的人,可他的笑,在大多时候和祁小姐一样,多属于敷衍客套,并非发自内心的笑。 而此时的公子,笑得这般灿若艳阳,怕是连万年寒冰都能被他暖化吧! 第150章 永远闭嘴 149 靠在马车中,她闭着眼睛,脑中不断掠过父皇母后那支离破碎的身体的画面,还有皇弟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她的心在滴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闵恒之,那个曾说要用一生一世来爱护她的男人,却最终背叛了她,成为了她的仇人。 晋城,她一定要去,她要亲眼看看,看看那个背弃了她的男人,究竟过得有多好。 ———— ———— 祁府 祁永春几乎将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依然无法平熄他心头的怒火,梁氏跪在那一地的碎瓷中,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她也伤心,她也难过,她甚至后悔,后悔为何要安排这种事,想害的人没害着,却害了她自己的女儿,她现在,连生吃了祁溶月的心都有。 祁永春指着眼前的女人,气得青筋暴跳,若非顾及梁家人对他的官途还有些用处,他真恨不得立刻马上将这女人休出府门,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她这张愚蠢的脸。 “你自已说,现在怎么办?”祁永春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要被气炸了。 梁氏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老爷,咱府里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就我身边的这两个,还有雪儿身边的小青丫头,只要封住了她们的嘴,这事就没有人知道。” 祁永春大掌一拍,拍得桌上的笔架摔了一地:“你能封住她们的嘴,可你能封住溶月的嘴吗?你能封住尹公子的嘴吗?” 梁氏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毒:“封不住,那就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 祁永春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竟没有觉得不妥,只是—— “尹公子呢?你也要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祁永春皱眉。 梁氏冷声道:“他看见了,他亲眼看见了,既然已经和溶雪断绝了缘分,那么,为了溶雪,为了咱们祁家,我没有什么事不敢做!” 尹公子又如何?既然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成为了祁府的巨大威胁,那就必须闭嘴,永远的闭嘴! 是夜,街道上的积雪已经化尽,一阵寒风吹过,又有雪花开始飘散。 有人说,这是彭城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下雪最多的一个冬天。 两道黑影掠入溶瑜堂,身手敏捷矫健,他们直接来到二楼的房门外,取出一只烟管捅开纸窗往里吹烟。 过了一会,他们径直推开了房门,直接走到床前,将床上正酣睡的姑娘拿被子一卷,扛起便走。 刚下得楼梯,便见一位身披长袄的姑娘自后院推门而入,瞧见那人肩上抗着的被褥中垂出了一只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十分眼熟的玉镯子,不是雪儿又是谁? “什么人?”她沉声一喝,惊得那二人脚步一顿,其中一人正欲冲上去,另一人则拉住了他,道:“别生事,赶紧走!” 二人拔腿便跑,祁溶月迅速往前追,自怀里摸出一把粉末撒在了二人的后背,她没追出几步,二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51章 夜袭 150 与此同时,尹府中也掠入了两道黑影,他们显然是踩过点的,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尹逸轩的房门外,以同样的方法取出烟管往里吹迷烟。 尹逸轩尚未熟睡,听了些微的动静,立时便清醒了过来,雪夜无光,待他点亮桌上的灯时,便瞧见一股股含着淡淡香味的白烟在屋里缥缈,他暗叫不妙,忙喊了一声司元,再用衣袖捂住口鼻,却已经迟了,吸入的烟量虽然不大,但却足以令他头晕目眩。 正在隔间里打盹的司元听见公子的叫声,赶忙披衣而起,待他进入公子寝居时,便瞧见两道黑影将他家公一掌劈晕,扛起便跑,他大惊,赶忙嚷嚷有刺客。 然而待府中护院赶来时,黑衣人已经带着公子彻底的消失在尹府。 大半夜的,尹府乱成了一锅粥。 司元被尹大人叫到了书房盘问。 “说,你和逸轩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 司元急得一脸煞白,手脚不断颤抖着,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他还怎么活? “老爷,公子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会与人结仇呢,这是没有的事啊!” 司元脑中突然闪出一道明光,忙道:“老爷,今儿上午我和公子去了一趟祁府。” 尹大人皱眉:“你们去祁府做什么?” 司元将今儿在祁府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尹大人,原本公子是交待他不要说的,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怎么也不能瞒下。 尹大人是什么人,浸润于官场,出自深宅侯门,一听司元这话,他心中便有了一番计较。 在彭城,乃至于京都,敢公然与尹家做对的,不说没有,但绝对少。 可暗中使坏这种事,谁都可以做,他尹宏维在官场沉浮二十载,得罪的人虽不在少数,却都是些小梁子,从未与人结下过大仇大怨,加之他身处的这位子,并非与官场中人有什么巨大利害关系的位子,所以因他而结仇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逸轩本身得罪了人。 尹大人当即带着司元和一些护院赶往溶瑜堂,刚进长兴街不久,他骑着马,远远便见溶瑜堂上下灯火通明,心道不好,难不成溶瑜堂也出了事? 若溶瑜堂也在今夜出了事,那这事,就一定和祁永春脱不了干系。 司元急匆匆的叫开了溶瑜堂的大门,只见里头的伙计们都围在堂内议论纷纷,个个神情焦慌。 见尹大人前来,众人纷纷朝尹大人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祁小姐呢?” 一位伙计忙道:“半个时辰前,有两个黑衣人闯入溶瑜堂,绑走了雪儿姑娘,小姐她为了救雪儿,追着绑匪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果然,果然出事了,尹大人按奈下心头的怒火,朝那伙计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让一个姑娘独身出城追绑匪,出了事怎么办?” 那伙计一脸委屈道:“我们是要跟小姐去的,可小姐说人多容易打草惊蛇,而且我们都不会功夫,去了也是送死,她让我们守着溶瑜堂,若尹大人您来了,便让您带人去找她,她在路上做了标记。” 第152章 匪徒 151 尹大人一愣:“她知道我会来?” 伙计摇头:“她说不确定,只是有可能,若您没来,就让我们去找郑大人求援。” 看来这丫头也猜出了对方的来路,既然是祁永春做的,就不可能只对付她一个人,逸轩也参与了这事,自然不会放过。 祁永春,你好大的胆子。 司元疑道:“为何绑匪绑走的是雪儿姑娘而不是祁小姐?” 那伙计道:“大人有所不知,雪儿姑娘一直和小姐住在一间房里,当时小姐正好到后院来看我们熬制的成药如何了,屋里只有雪儿姑娘一个人,那绑匪应是认错人了,误将雪儿姑娘认做了小姐,当时我们听见动静跑出去时,那两个黑衣人已经扛着雪儿姑娘逃走了,小姐也只是匆匆交待了几句便追了出去。” 尹大人心中着急,忙问:“你家小姐留下的是什么标记?” 那伙计赶忙自怀里取出一方帕子,打开后,帕子上是些粉末,他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那帕子上的粉末便开始隐隐发光。 “小姐会在路上留下这种会发光的粉末,她还说,除了粉末,她还会留下标记,免得这粉末被雪覆盖后就看不见了。” 尹大人看了眼外头,天空虽飘着雪,却只是细碎的小雪花,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积起雪来。 “走——”他转身出了溶瑜堂,利落的翻身上马,带着一众护院打马出城。 果然,每过一段路,便能看见些许些隐晦的细碎光芒在雪夜里闪现,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过不了多久,祁溶月留下的记号,便会被雪覆盖,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 ———— 尹逸轩在马背上颠簸了一阵,迷糊的神思渐渐清醒,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简单的绑缚在马背上,趁着骑马的人还没发觉他醒了,他迅解开身上的绳索,伸手撑着马背侧身一翻,身子便从马背上翻落在地,这下动静可不小,那打马奔行的二人立时便发觉了,赶忙调转了马头朝他冲来。 尹逸轩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撒腿便逃,可惜这覆了薄雪的路面太滑,加上他吸了迷烟的身体还没彻底的恢复,没跑上两步便摔翻在地。 那两个黑衣人见状,立时勒停了马儿,其中一人道:“大哥,不如咱们现在就结果了他,早晚是个死,那尹家已经发现了他被咱们掳走,说不定很快就会追来,咱们带着他走也是个累赘,不如先了结了他,咱们也好脱身。” 那黑衣人点头:“二弟说的不错,早晚是个死,只是早点死罢了!都一样!” 那人说完,立时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刃雪亮,在这黑夜里散发着比雪更寒冷的光芒。 那人挥着刀打马前奔,朝刚刚爬起身,正准备狂奔的尹逸轩砍来。 尹逸轩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利刃近身的寒意,侧目间,他瞧见一片雪亮的寒芒朝着他的脖颈砍来,他感觉自己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心中一片悲凉,他还有很多想做事都没有做成,就这样要死了吗? 第153章 解决 152 就在这生死一瞬之时,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看见那原本砍向他脖颈的刀刃偏移了数寸,并没有砍中他的脖子,而只是划破了他的臂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后一扯,他身体被一股力量扯到路边的一颗树下,他的鼻间,还有那人留下的味道,是那股熟悉的药香味。 他慌忙回头,瞧见站在那两个黑衣人身前的纤瘦身影,脱口喊道:“溶月小姐?” 马上的匪贼一听这话,讶异的看着前方的姑娘:“你是祁溶月?” 祁溶月点头:“我是祁溶月,你们的同伴抓错人了,我才是你们要抓的人。” 尹逸轩一听这话,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这是将溶月推向了虎口啊! 他迅速冲了出去,挡在了祁溶月的身前,高声道:“你们有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那两人怪笑道:“我们就是喜欢欺负女人,难道你不喜欢吗?” 尹逸轩皱眉,吐了一口唾沫:“呸,无耻!” “大哥,既然他们两人都在,咱们正好一起解决了,三弟和四弟抓到的女人,咱们就带回去玩玩,给咱哥几个解解闷!” 祁溶月伸手扯了扯尹逸轩的衣袖,低声道:“一会我让你跑你就跑,不要回头,去找人。” 尹逸轩摇头:“不行,我尹逸轩绝不会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祁溶月皱眉,摇头道:“死?我可还没打算死,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绝对不能死!” 她一把握住尹逸轩的手,纤细的手掌,力气倒是不小,一拉一拽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力量往后拉拽,猛退了十几步方才停下。 只见那纤细的身影突然朝着那两个黑衣人撒了一把白色的药粉。 “这是什么?”那人咳了两声,气息微弱。 祁溶月冷声道:“自然是毒药!”那人一听这话,气怒交加,扬着手中的刀便朝祁溶月砍来。 祁溶月侧身避过,身手敏捷的绕至那人身后,伸手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狠狠一拽,将他自马上拽下,那人中了她的迷药,本就头晕目眩,这一摔,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她拾起落在地上的刀,狠狠将刀锋插入那人胸腹之间,鲜血飞溅,落了几滴在她雪白的脸上,夜色中,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从她利落的手段可以看出,她并不慌乱。 另一个匪徒见老大落马重伤,心中怒恨,可自己也身中迷药,根本无力将眼前二人斩于刀下,他们竟然走了眼,这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会功夫。 那人拼尽全力调转马头朝远方狂奔,祁溶月没有多想,迅速跳上另一匹马,追着那人而去。 尹逸轩追着马儿跑,叫着祁溶月的名字,让她停下,让她回来,可她却像没听见一样,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太过着急,黑夜里的路又是雪又是泥,他连着摔了好几跤,每次都咬牙爬起,继续往前狂奔,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为何这些年来,只知读书,却从未学过一天的功夫,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第154章 保护 153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他慌忙回头,来了不少人,那些人手中举着火把,嘴里闹哄哄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他听见了父亲焦急的声音,听见了司元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听见了许多不熟悉的声音。 他心头一松,忙转身扬着手喊道:“父亲,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尹大人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欣喜若狂,迅速打马奔前,瞧见儿子就着在路中间,虽然模样狼狈,但他能看得出来,儿子精神不错,并没有受伤。 他的心放下大半,慌忙翻身下马,冲到儿子身前,一把拉住儿子的手,紧紧的攥着:“逸轩,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逸轩赶忙摇头:“我没事,父亲,快,快去救溶月,她为了救雪儿姑娘,独身去追匪徒了!” “她去追匪徒?”尹大人挑眉,想到刚刚路上见到的尸体,忙问:“刚刚路上那黑衣匪徒是谁杀的?” 尹逸轩道:“是溶月杀的,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尹大人心头一惊,暗道万幸,又问:“她会功夫?” 尹逸轩点头:“好像会一点,力气不小,但看她使刀的手法,似乎并不算很高明。” 他虽不懂功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他的好友郑仲文就是使刀的高手,若是仲文在,刚刚那匪徒,在他手下铁定死的更惨,也绝不会让另一个匪徒逃走。 尹大人见儿子着急,自己也跟着着急,忙道:“你先跟司元回府,我去追祁小姐。” 尹逸轩怎肯:“不行,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 尹大人见他这模样,心知他铁定不会听他的话,若强行送他走,说不定他半道上又跑回来,到时再遇到匪徒,岂不是更危险,还不如带在身边保险些。 “那,一起去!” 司元赶忙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他则坐上了另一个护院的马。 飘雪飞扬中,他们逆着寒风,朝小路的深处打马疾行。 在一处树林前,两匹马正不安的站在雪地之中,距离马儿不远处的空地上,洒着一把散发着细碎光芒的夜光粉末,粉末延伸向内,昭示着祁溶月和那匪徒往树林里面去了,顺着浅浅的脚印,众人举着火把,纷纷进入了树林。 本就是无星无月的夜晚,在这茂盛的树林间,越发显得夜色昏暗,祁溶月眼看着那黑衣匪徒进了树林,她紧跟着那人的脚步进来,却一眨眼便失去了那人的行踪。 她不敢胡乱行走,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手中依然握着刚刚自匪徒手里得来的利刃,虽不趁手,却总比空手强。 这样的树林,是最容易设陷阱的,她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行,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再离她而去,因她而死。 她走的极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寒夜里,不存在虫鸟的叫声,每一丝的声音出现,都是可疑的。 第155章 暗杀 154 突然,一声轻细的噼啪声自东南面传来,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地面的枯枝声,她装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精神却高度往东南面集中。 果然,没过一会,利刃破空的声音袭面而来,她早有防备,轻巧的侧身避过,伸手一抓,果然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狠狠一拽,将那人自阴暗处拉拽至眼前,接着便是一脚踢中他的要害,只听一声惨嚎之声在林间响起,他捂着下体躺倒在地,疼得不断翻滚着。 祁溶月没有停手,迅速将手中早已捏好的银针刺入他的风池穴,令他立时便手脚发麻,动弹不得! 冰冷的刀刃抵在了匪徒的脖颈之上:“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再无反抗之力,本也不是有骨气之人,寒刃的杀气侵蚀掉他最后的一丝侥幸:“我说我说,你别冲动。” 他试图将那寒刃推离自己的脖颈,却谁知,对方非但没有将寒刃移开半寸,反而更进了一寸,他已经感觉到利刃划破了颈间的皮肉,吓得他再不敢妄动。 “说!” “是,是一位夫人傍晚的时候找到我们当家的,给了当家的一笔钱,让我们帮她除掉三个人。” “一个是东和街尾一个姓于的小子,我们去时那小子已经跑了,再有就是尹家的大公子和溶瑜堂的祁小姐。” 祁溶月问:“既然让你们除掉我和尹公子,为何又要将我们迷晕了带走?” “是,是那夫人吩咐的,让我们不能直接杀了,必须制造出因情私会而遭意外的现场!” 原来如此! “从溶瑜堂绑来的姑娘呢?”她问。 那人摇头:“我不知道,那是老三老四去做的,我们是分头行动。” 祁溶月岂肯信他,抬脚便踢向他的要害,疼得他死去活来:“说不说,不说再来一脚!” 那人岂敢不说,立马便竹筒倒豆了:“我说我说,姑娘饶命——就在,就在这树林的后头,那里有一处断崖,我们约好了将人掳来后就丢到断崖边的木屋里,再放几条毒蛇将人咬死。” 祁溶月得到了答案,干脆的一脚踢中那人的后颈,将他踢晕过去,在这冰天雪地里,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造化,她则往树林的深处走去,按这匪徒的说法,只要穿过这片树林,便能见到断崖。 树林看似茂盛浓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幽深,没多久她便穿过了树林,果然是一片断崖,断崖上已经附着了一层薄雪,在这暗夜里,添上了一抹雪色白芒,倒显得没有那么昏暗了。 正如那匪徒所说,断崖上果真有一间木屋,木屋的门大开着,她听见雪儿的尖叫声,赶忙冲了过去。 只见点着豆油灯的木屋里,一个匪徒正在撕扯着雪儿的衣裳,雪儿拼命的反抗挣扎着,那匪徒非但没有因她的挣扎住手,反而情绪越发的兴奋,扬起手掌便狠狠抽了雪儿一巴掌,那苍白的脸颊立马便红肿高胀,手指印清晰可见。 另一位黑衣匪徒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擦刀,不满道:“老四,你要干就赶紧干,我这还等着呢,别浪费时间了。” 第156章 断崖殇 155 只听撕拉一声,雪儿的衣裳被暴力撕破,露出一片雪白的好风光。 那匪徒凑上脑袋正想亲上一口,却突然感觉后脑勺被硬物击中,他回身一看,只见一片寒芒闪过,胸口一痛,那雪亮的利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畜生!”她冷冷的拔出了刀,鲜血溅了她一身一脸,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雪儿被刚刚那一巴掌打得七晕八素,这会才清醒过来,瞧见小姐提刀来救她,高兴的正欲从那方桌上跳下:“小姐——呜呜——小姐你可来了!” 她人刚跳下,只觉头顶一紧,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匪徒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身子控制在了他的身前。 “你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他手中的刀横在了雪儿的颈前,一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那一脸血的纤弱少女。 这女人杀人时的眼神,含着森冷的煞气,仿佛来地狱的罗刹,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狠戾无比。 祁溶月森冷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沉声道:“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兄弟刚刚惨死在眼前,他如何会信她? 他摇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论单打独斗,这女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可他一瞧见这女人的狠戾模样,心里便慌,根本不敢动手。 匪徒拉着雪儿出了木屋,正欲往树林的方向避走,却瞧见许多火把朝他这边涌来,他赶忙换了方向,调头往断崖处走:“你们别过来,都别过来!” 祁溶月悄悄拾了两颗石子捏在手心,一步步的跟着匪徒的脚步往断崖的边缘处走。 这时尹逸轩冲了过来,他一眼瞧见浑身是血的祁溶月,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口,他想冲上去,却被父亲一把住住:“别动,那边危险。” 尹大人朝身后的两个护院使了个眼色,两个护院迅速上前,将尹逸轩控制住,不让他往危险的悬崖处靠近。 尹逸轩摆脱不掉护卫,只能朝祁溶月喊道:“溶月,不要再往前走,停下,快停下。” 雪儿见小姐奋不顾身的救她,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只是个丫鬟,只是个丫鬟啊,小姐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了,她若不为小姐做点什么,她还算是个人吗? 雪儿朝祁溶月喊道:“小姐,雪儿对不住您,没能好好的伺候您一辈子,下辈子,下辈子雪儿还做您的丫鬟——” 她瞧见雪儿突然抱住了匪徒的手臂,拉着那匪徒往断崖下跳,她心头一慌,什么也顾不上了,扑上前拉住了雪儿的手臂,紧紧的,死死的。 那匪徒抓住雪儿的另一只手臂,却终是没能抓住,滑下了山崖。 这时尹府的护院们冲上前,帮着祁溶月将雪儿拉了上来,雪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哭着正欲抱住小姐,却见一道寒芒由崖下掷上,锋利的刀刃恰恰好刺中祁溶月的小腿,她腿一斜,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侧方倒下,而那侧方,正是那断崖。 第157章 收铺 156 纤细的少女,仿佛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就这般随风坠入那深渊之中。 众人迅速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一阵狂笑声在崖下响起,刚刚落崖的匪徒,一只手攀附着自崖壁长出的小树,眼看雪儿被拉了上去,而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他心头怨气冲天,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他将手中的刀掷了上去,没想到,这么巧,正中目标。 雪儿扑身欲往下跳,小姐没了,她也不想再活着。 身旁的护卫死死的将她拉住,她伤心欲绝,哭晕在断崖之畔。 而被两个护卫控制住的尹逸轩,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片断崖,伊人芳踪已逝,他心死如灰,不知苦痛哀乐,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两日后,尹逸轩醒来时,瞧见父亲母亲正一脸焦色的坐在床畔,他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臂:“她没死,她没死对不对?” 尹大人摇头:“不知道,我派了人去崖下找寻,崖下是一条暗河,水流湍急,她若坠河,很有可能已经被冲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找,只要还活着,一定会找到的。”他安慰着儿子,心中却很明白,就算最终找到了,肯定也是一具死尸,这样寒冷的冬日,那河水这般冰冷,她又受了伤,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活命啊! 尹逸轩摇头:“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亲自去找!” 尹大人死死的按住他,沉声道::“你要去哪里找?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去找?” 尹逸轩跌回床榻之上,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没用,我真是没用,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能做什么?” 尹夫人赶忙护住儿子的手,哭道:“逸轩,你可不能乱使劲,你这手臂上还有伤呢。” 他看向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臂,这道伤口原本应该在他的脖颈,可现在,却在手臂上,很快便能痊愈,他的性命,是溶月救的,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摔落悬崖。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尹大人摇头:“四个匪徒都死了,死无对证,纵然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事是谁干的,但我们没有证据,也拿他毫无办法。” 尹逸轩怒道:“那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吗?” 尹大人道:“你放心,这事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他,听说他的调令年后就会下来,等他去了京都,要整治他,岂不是更容易?” 祁永春在彭城是知府,尹宏维的官阶虽高他一阶,但却因司职不同而无法牵制他,可若祁永春调任京都的话,文昌侯府要整治一个背景微弱的官吏,那可容易的很。 尹逸轩点头,又问:“溶瑜堂现在如何?” 尹大人道:“祁家昨儿派人去收铺子,雪儿给堵回去了,加上我和郑大人昨儿都去了一趟溶瑜堂,想来祁家会消停一段时日。” 尹逸轩道:“溶月的东西,绝不能让祁家得了去,待溶月回来,都是要原原本本的还给她的。” ps:在追这本书的亲们,在本章的评论区留下你们的脚印,让我知道你们在看这本书,本章书评超过一百条明天就加更一章。 第158章 还活着 157 尹大人忙点头说是,半点不敢刺激儿子的情绪,他怎么也没想到,只见过祁溶月不多次的儿子,竟然已经对祁溶月用情如此之深。 那天在断崖前的一口鲜血,将他吓得不轻。 男人重情义是好事,可太重儿女之情,就未必是好事。 ———— ———— “公子,那里好像有个人!”三贵扯了扯正在钓鱼的郑仲文,指着河边的枯木堆道。 郑仲文侧目看去,瞧见一角衣袍,皱眉道:“还真有人,这大冬天的,怕是已经死了吧,三贵,你去看看。” 三贵脸色一白,赶忙摇头:“我才不去。” 郑仲文一把扔下手中的鱼竿,不满道:“瞧你这胆小样,不就是个死人么?至于吓成这样?”他起身,大步走向那堆枯木,只见一只雪白的手臂死死的抱着一方枯木,黑发糊了一脸,看不清长相。 他暗自嘀咕:“究竟死没死呢?” 三贵不敢走近,远远的朝郑仲文道:“公子,咱们还是走吧,这人也不知死了多久了,肯定都臭了。” 郑仲文没理他,弯下腰,伸手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臂,手臂竟然还有些许的温度,看来还没死,他使力将人从水里拉了上来,嚷道:“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跳河,看来是抱了必死之心呐,可又为何要搂着枯木不放呢?” 三贵又凑上前几步,朝郑仲文问道:“公子,你怎么还拉上来了?” 郑仲文道:“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帮忙,人还没死,活着呢!” 三贵一听是活的,紧张的心情立马松快了许多,赶忙凑了上前,瞧见那微弱起伏的胸口,笑道:“嘿——还真活着呢,她这运气可真不赖,能遇上公子您,真是天大的福气。” 郑仲文道:“泡在这冰冷的河水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赶紧的,你脱件衣服给她盖上,我去生火。” 三贵一听这话,衣服还没脱呢,就先冷上了,这大冬天的,又在风大的河边,他没脱都觉着冷。 郑仲文瞧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哼道:“瞧你这意思,是让我脱?” 三贵赶忙摇头:“不不不,我脱,我脱——”他麻利的解开衣裳的扣子,将外头的棉衣脱下,盖在了那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 瞧见女人那藕节般白嫩的半截手臂,他心想这女人一定长得不赖,便伸手去撩开那糊住了整张脸的头发。 这不撩不要紧,一撩吓一跳啊。 这张脸,这张脸分明就是祁小姐啊! 听见三贵鬼叫了一声,郑仲文朝他看来,笑道:“怎么?姑娘太丑,吓着你了?” 三贵起身,指着地上的祁溶月道:“公,公子,是,是祁小姐啊!” 正抱着几根木柴的郑仲文一听这话,赶忙将手中的木柴全数扔在了地上,迅速跑了过来,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分明就是祁溶月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赶忙蹲下身,沉稳的心开始变得慌乱,他拍打着她的脸:“祁小姐,祁小姐,醒醒,快醒醒啊!” 第159章 取暖 158 祁溶月就像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若非她胸口还在起伏着,他肯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一脸慌张的瞪向三贵:“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生火啊!”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就像是冰块,嘴唇也冻至青乌。 冷,她一定很冷。 他赶忙脱下身上的棉袍,将她裹住,随即又摇头:“不行,她身上穿着湿透了的衣裳,裹再多也没用。” 于是他又掀开两件棉袍,将祁溶月身上湿透的棉衣脱去,厚实的中衣也脱去,只剩下纤薄的里衣亵裤,再将她搂在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温度,为她暖身。 他能感觉到她的虚弱,慌的连手都在轻轻颤抖着,他回头朝三贵喊道:“还没好吗?” 三贵忙道:“快了快了|!”浓烟已经升起,火苗一点点的往上窜,也多亏了他们时常外出钓鱼,这生火的本事是为了烤鱼练的,也算没白练。 郑仲文抱着祁溶月来到火堆旁,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再用两件棉衣将她围裹住。 郑仲文朝三贵道:“快,你快去找辆马车来,留在这里不行,我们得去附近的渔村,得为她找个大夫才行。”他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从来没有这张般害怕过,他好怕这鲜花一样的生命,会在他的怀里逝去。 三贵先将祁溶月湿透的衣裳架在火边烤着,这才小跑着离开河边,去找车。 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也没有庄子,马车是别想了,但他记得距离这里两里处有一片茶山,那里搭了几个草棚子,他在来时的路上偶然瞧见那草棚子前有一辆牛车,没有马车,有牛车也行啊。 冰冷的身子终于渐渐有了温度,可依然虚弱,他紧搂着她不放,不断的叫着她的名字,她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在心里不断的咒骂着三贵,让他去找马车,怎么去了这么久。 又过了一个时辰,三贵终于拉着一辆牛车回来,牛车平日是用来拉货物用的,很简易,三贵为了祁小姐能躺得舒服,特意铺了厚厚的干草在里头,又找那牛车的主人买了一床干净的棉被,虽没有马车舒适,但总不至于受颠受冻。 郑仲文赶忙取了刚刚烤干的衣裳,为祁溶月七手八脚的穿上,毕竟是男人,解衣裳容易穿衣裳难,那扣子怎的就这么难扣呢?他一着急,竟不小心扯坏了她亵衣的盘扣,中出胸前一片雪白,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之上,一道火红的焰火印记跳入他的眼睛。 他愣住,这焰火的印记,和他曾经送给长公主的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边三贵嚷道:“公子,穿好了吗?”三贵远远的看着公子,心中颇为惊讶,公子平日最不喜欢与女人有接触,也讨厌有女人靠近他,现在他要帮祁小姐穿衣裳? 郑仲文甩了甩头,不再胡思乱想,赶忙为祁溶月将衣裳穿好,抱着她放入牛车中。 距离河边最近的村庄也在五里地之外,若是骑马,这五里地也不算什么,可这牛车慢悠悠的,可比不上骑马的速度,一个时辰的路,足足走了近三个时辰才到,可将郑仲文急得,真想一刀宰了这老牛吃肉。 第160章 小村庄 159 村庄依河道而居,风大自不必说,冬日特别的冷,河面虽未结冰,可出去捕鱼的人已经极少,河道旁四处可见三三两两停靠的船只,以及扎堆在岸边洗着衣服被子的妇人。 三贵牵着马上前,站在了那些妇人的身后,询问道:“各位大嫂,我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大夫?” 妇人们纷纷回头看他,见是一个穿着齐整的少年,少年的身后,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公子拉着一辆破旧的牛车,和两匹高大的骏马,画面有些奇怪,这样的穿着,这样的气度,只应与骏马相配,而非那破旧的牛车。 一位妇人道:“你们不是这附近的人吧,怎么会到这里来找大夫呢?” 三贵忙道:“实不相瞒,我们本是来此处游玩的,谁知我家小姐太过贪玩,不小心失足落水,受了极重的风寒,需要尽快医治,这才就近找到了这里。” 那妇人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们来得也算是巧,我们村确实有一个大夫,是游医,四处给人看病,极少回来,这两日正好在村子里,你们进村去找他便成。” 三贵见这妇人极为和善,心里对她颇有好感,又想今现这时辰已经不早了,想要赶回朝阳城的客栈怕是不太可能,今儿少不得要在这里留宿了,他堆满了笑容朝那妇人道:“这位大嫂,不知您家里还有没有空房?我们走了这一路,又带了个病人,今儿怕是赶不回去了,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可好?” 那妇人略有犹豫,家里倒是有两间空房,只是长无人居,不太干净,这临时打扫的话,太过麻烦。 三贵忙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妇人的手里:“大嫂,这是房钱,还请大嫂行个方便。” 那妇人手心一沉,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三两重,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成色还这么好,只是在她家的破房子里借宿一晚,哪里用得上这么许多,心里过意不去,赶忙摆手:“这太多了,可不敢收呢。” 三贵赶忙道:“大嫂不必推辞,有劳了!” 妇人也是聪明的,知道这是遇到贵人了,这银子对她来说是巨款,可对这种贵人来说,那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们只图个方便,那她只要行他们方便就行了。 妇人衣裳也不洗了,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领着贵人往村里去了。 妇人先领着他们回了自家院子,手脚麻利的将自己一家子住的房间给换上干净的被子,让那病着的小姐先住上。 “郑公子,三贵兄弟,你们先歇歇,我去帮你们叫马大夫,他就住前边,一会就来了。” 郑仲文朝三贵使了个眼色,三贵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人一齐出了门,郑仲文坐在了床边,看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慌乱的心被怒火攻占,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只身出现在那荒无人烟之地,腿上还有刀伤,衣服了沾满了大片的血迹,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失足坠河。 第161章 大夫的本事 160 若今日他和三贵没有去那里钓鱼散心,若今日三贵没有看见浮在水中的她,后果将会如何?他不敢想象。 “你快醒醒啊,你不是大夫吗?你醒来的话,就能给自己开药治病了,别人开的药,你敢随便喝吗?” 床上的人儿依然沉睡不醒,半点知觉也没有。 “你不能死,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他起身退开两步,见三贵引着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穿着简单的青布长袄,面白无须,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个小木箱。 三贵朝郑仲文道:“公子,这位便是马大夫!” 郑仲文点头,朝马大夫道:“有劳了!” 马大夫二话不说,径直来到床前,自被中取出祁溶月的手号脉,指腹触及她的肌肤,十分的烫手,脉象也是虚浮无力。 马大夫缩回了手,道:“她现在高热不退,十分危险,先要退热!” 郑仲文忙问:“要怎么做?” 马大夫道:“最简单的办法,用冷巾敷头,只要今夜能将高热退下,明天就能醒来,到时再用药。” 郑仲文皱眉道:“若今夜没退热呢?” 马大夫叹道:“若今夜这高热未退,她就算勉强活下来,头脑也会受损,变成痴傻之人。” 三贵急道:“马大夫,你不能用针术帮她退热吗?小姐以前用针术为公子退热,只是半个时辰高热便退下,人也能很快的清醒。” 马大夫摇头,摆手道:“我若有这个本事,又怎会只是一个区区游医,我不早就进御医院了?” 马大夫走到桌前坐下,写了一张药方,道:“这是药方,你们是自己去抓药,还是我帮你们抓?” 三贵道:“这里也不是城里,抓药也不方便,若大夫您家里有现成的药,还请再麻烦一二。” 马大夫点头:“那我去取药了。”马大夫又看了三贵和郑仲文一眼,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不懂如何煎药,这样,我干脆将药煎好让人送来吧!” 三贵赶忙道谢:“那就再好不过,多谢!” 送走了马大夫,郑仲文已经自刘嫂处取来了盆和布巾,将布巾用凉水浸透拧干,再敷到祁溶月的额上,冰冷的感官刺激令昏睡着的祁溶月无意识的皱了皱眉。 郑仲文叹道:“有感知就好,就怕现在扎你一刀,你也不知痛。” 傍晚时,刘嫂送来晚饭,她宰杀了家里的一只鸡,炖了一锅美味的鸡汤,又烧了一条肥鱼,外加两个素菜,热气腾腾的,可郑仲文却连看一眼都未曾。 三贵叫了几遍:“公子,先吃饭吧!” 郑仲文道:“我不饿,你吃吧!” 他心里很慌,就像半年前,长公主出事的那天,他的心也是这般慌,虽天各一方,却又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知,感知到他最重要的人将要出事。 现在,又是这种慌乱而又无措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祁溶月,明明和长公主一点也不像,可他为何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长公主的影子?甚至生出只有对长公主才有过的情感。 ps:评论过一百就加更! 第162章 降温 161 深夜,三贵打了盹,醒来时,看见世子只穿了中衣站在屋外的寒风中,他赶忙取了随意挂在椅背上的棉袍冲了出去。 三贵给他披衣,他伸手推开:“不用了!”他大步回屋,迅速爬上祁溶月的被窝,用他冰冷的身体,搂住祁溶月滚烫的身子,用他的温度,为她降温。 待身体回暖,他又下床,再次站到了寒风之中。 三贵哭道:“公子,你可不能这样糟蹋自己,你这样会生病的,你若也病了,那——那——” 郑仲文回头看他,一字字道:“待她明日醒了,这件事不许说,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莫要坏了她的清誉。” 三贵抹了一把眼睛:“公子,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又不告诉她,那你图什么?” 他图什么? 郑仲文摇头:“我什么也不图,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起来!”他转身,回到床榻之上,搂住那滚烫如火的娇弱身体。 如此重复十数次后,那滚烫的娇躯,终于开始降温,他原本强壮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弱,从来没有因受寒咳嗽过的嗓子,竟然开始咳嗽,他怕吵醒熟睡的祁溶月,便去了隔壁刚收拾出来的小房间休息,让三贵照看着祁溶月。 清晨,冬日暖阳初升,寒风已熄,勤劳的小村庄又活络了起来。 刘嫂家的院门外,不断有人影晃过,时不时有人伸长了脖子里往里瞧,都想看看昨儿刘嫂带回家的贵人长什么模样,顺便来个巧遇,若能将人拐到自己的家里去住,也赚个几两银子,岂不美? 三贵趴在床畔熟睡着,折腾了一夜,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见祁小姐还没醒,高热也退下了,便干脆趴在床畔休息一下,没成想这眼睛刚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像粘住了似的。 羽扇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随即缓缓睁开一条细缝,她看见一片陌生的屋顶,不是在溶瑜堂,不是在她任何见过或熟悉的地方。 她扭转头,看着一颗黑漆漆的头颅,她不知道是谁,张了张嘴,喉咙一片沙哑,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她张嘴叫了两声,可那人却一动不动,睡得很香,她渴得很,挣扎着起身,伸手去拿床畔矮几上的茶碗,手还没碰到茶碗,闭着的门便被推开,一位妇人由外而入,她瞧见祁溶月醒了,面色一喜,忙道:“小姐您醒啦,真是万幸呢!您要喝水吗?我来帮您!” 刘嫂迅速上前,端起了矮几上的茶碗,转身将已经凉透的茶水倒掉一半,从小炉上拎了正冒着热气的铁壶加上热水,这才回到祁溶月的床边,一手扶起了祁溶月,一手端着茶碗送到她的唇畔。 祁溶月喝了半碗热茶,喉咙感觉舒服了许多,便朝那妇人谢道:“多谢!” 刘嫂扶着她躺下,笑道:“谢我做什么,你兄长为了你,可是一夜都没睡,现在也染了风寒,马大夫正在隔壁给他瞧呢。” 第163章 醒来 162 “我兄长?隔壁?”祁溶月有些懵,她哪里来的兄长? 刘嫂笑道:“姑娘你这是病胡涂了,郑公子不是你的兄长么?” 郑公子?她垂目看向趴在床边的少年,那侧脸很是熟悉,不是三贵又是谁。 原来是郑仲文,他怎会在这里?她又怎会在这里? 她没有再多言,只朝着刘嫂笑道:“我兄长他现在怎么样了?能扶我去看看吗?” 刘嫂忙道:“不用不用,我去叫他,他刚刚让我过来,就是来瞧瞧你醒了没有。” 刘嫂说着便匆忙出了房门,往隔壁去了。 不一会,纷乱的脚步声匆忙而来,她抬目看向那半开的门口,一张熟悉的脸就这般突然的撞入她眼中,他似乎很着急,眼神里有些许的慌张,慌张,郑仲文这样的人,也会慌张吗? 是因为她吗? 看见她正瞪着漂亮的眼睛看他,他急速起伏着的胸口终于开始趋于平静,她醒了,真好,她终于醒了。 他站直了身子,一步步走向她,温声问道:“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摇头:“感觉糟透了!” 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回去:“很难受吗?你等着,我去叫马大夫!” 她笑道:“我不就是大夫吗?” 他也笑了:“是啊,你就是大夫,最好的大夫。” 他突然开始咳嗽,嘴唇也显得十分缺水,干裂起皮。 她单手撑着床沿坐起,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哦!”他听话的走近,手习惯性的伸出,按住她的额头,温热却不烫手,他笑道:“真的好了!”做完这个动作,说完这句话,他才发觉祁溶月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他赶忙缩回了手,干笑道:“我只是——” 她打断他:“我知道,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话,不必说,自然就能懂。 马大夫拎着药箱走了进来,瞧见祁溶月靠坐在床上,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正与郑公子说着话,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姑娘昨儿的脉象虚弱至极,久热不退,且那热度,是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的,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才没有开昨夜要吃的药,非要等着她今天醒了再送药来,为的就是怕没治好担上责任,万幸,她自己挺了过来。 “郑公子你让一让,我来给郑小姐号上一脉!”马大夫站在郑仲文身后道。 郑仲文侧身让开,并一脚踢向三贵,直接将三贵踢翻在地,空出了床前的凳子,他看也没看眯着眼睛揉屁股的三贵一眼,朝马大夫道:“马大夫请!” 马大夫将凳子往前拉了拉,坐在了祁溶月的身畔,扣住祁溶月自被中伸出的手腕,细细诊听。 过了一会,马大夫松开了手,笑道:“姑娘真是福大命大之人,熬过了昨夜那一关,现在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只消再服些散寒之药,好生休息半月,便能痊愈了。” 祁溶月缩回手,朝马大夫点头:“多谢!”她醒来时便给自己号了一脉,虽然情况并不如马大夫说的这般乐观,但也确实已经无碍,只消好生调养一阵子,自能痊愈。 第164章 医术不精 163 郑仲文听了马大夫这话,面上立马堆满了笑,朝着刚刚从地上爬起的三贵豪爽道:“三贵,赏!” 三贵顾不得再揉屁股,赶忙自腰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马大夫的面前。 马大夫做游医多年,四处行走,多为穷苦百姓看病,平日收到的银钱,铜子儿居多,银子也是些散碎银子,有时甚至连一个铜子都收不到,只能拿些吃食或野味抵换,还真从没遇到过出手这么大方的,心情颇为激动,伸出去接赏银的手轻轻颤抖着,沉甸甸的银子落入他的手中,他那万年冰山一样的脸,终于开化出一丝笑容。 祁溶月朝马大夫道:“我能看一下你给我开的药方吗?” 马大夫一愣,她看药方干嘛?是不相信他开的药吗? 祁溶月淡笑道:“其实我也是个大夫,通晓些医理,加上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有些药不能吃,所以才想看看。” 马大夫恍然,原来如此,确实有些人因为体质特殊,有许多东西都不能轻易服用,否则那明明是救命的良药,到了这些人的口里,也有可能变成催命的毒药。 他忙将昨天写好的药方递到了祁溶月的手里:“药已经配好了,只等我回去煎。” 祁溶月一目扫过那张方子,确实是十分规矩的散寒方,是所有得了风寒的人都能用的方子,但也是一张对真正的风寒之症并没有多大用处的方子。 有些人偶感风寒,只是咳嗽两声,或流些鼻涕这种微寒症,服用这个方子可能还是有用的,但像她这样的严重风寒,这方子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将药方递回给马大夫,道:“柴胡加三钱,洛叶减一钱,黄地加一钱,再加上摩古两钱,云钱草三钱。” 马大夫虽然是赤脚游医,可却是真真正正学过几年医术的,药理一通百通,祁溶月所述药方,乃是真正的散寒良方,他略一推敲便能精晓,心中大为震撼,这方子若在昨天就能开出来,熬了药给她灌下,退热散寒皆能有奇效,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药方呢? 马大夫朝着祁溶月拱手作揖:“多谢小姐,马某受教了!”他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三贵:“马某医术不精,愧不敢当。” 三贵不收,将他的手推了回去,笑嘻嘻道:“我家小姐本就是名医,你不必与她做比较,这是你应得的。” 马大夫点头,又朝祁溶月道:“不知小姐名号?” 祁溶月淡笑摇头:“别听三贵胡说,我哪里是什么名医,只不过学了几年医术,晓得些医理罢了。” 马大夫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又自怀里摸出一张药方道:“这是我给郑公子开的药,还请小姐也代为过目。” 郑仲文伸手夺过马大夫手里的药方,道:“我的就不用看了,不过是小风寒,随便治治就行了,不用劳烦她,她这才刚好些,让她好生歇息吧!” 三贵不禁对公子刮目相看,公子何时变得这么——体贴了? 第165章 男儿体壮 164 祁溶月朝他伸出手:“拿来!” “不用了吧!”郑仲文摇头。 “拿来!”她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但她的眼神,却十分认真。 郑仲文无奈,只得将药方递给她,她接过药方之时,顺手便扣住了他手腕。 柔嫩微凉的指腹捏着他的手,他心头一酥,一股子异样的情绪在胸腔里窜动,导致他的心脏砰砰砰的越跳越快。 她把脉的手法很奇特,和一般的大夫都不一样,寻常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可马大夫毕竟是个大夫,一瞧她这手法,便知她的医术绝对不一般。 她的手指缩了回去,那柔软的触感消失在他的腕间,他的心里头竟然泛出一丝的失落。 祁溶月看了眼手中的药方,朝马大夫道:“他用这方子不行,给他煎和我一样的药。” 马大夫奇道:“他只是咳嗽,这般性烈的药,怕是不妥吧!” 祁溶月摇头:“他不止是咳嗽,寒侵入体,只是未发,他的病,不比我轻,只是仗着男儿体壮,撑住了!”虽不知他为何会受如此严重的寒症,但她猜想,一定与她有关。 马大夫闻言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煎药!” 三贵送了马大夫出去,祁溶月看着站在床前的郑仲文,身形笔直,高大威猛,不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世子,她笑问:“你的心跳的很快,是因为我吗?” 郑仲文赶忙做出一脸惊吓的表情:“你瞎胡说什么?怎,怎么可能,我,我心跳得快,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病了,我不舒服——才,才这样的。” 祁溶月摇头轻叹:“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她突觉失言,随即住了嘴,赶忙转移话题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郑仲文压根就没听清她前边说了什么,只听见她说饿了,赶忙转身走出了屋子,朝正在院里晾衣裳的刘嫂喊道:“刘嫂,有什么吃的吗?溶月她饿了。” 刘嫂笑道:“有有有,早上刚熬的白粥,热在锅里呢,我这就去端来。” 郑仲文回身进了屋子,瞧见祁溶月正似笑非笑的看他,他面色一囧,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刚刚叫我溶月?” 郑仲文一愣:“我叫了吗?” “你叫了!”她肯定她的耳朵没有幻听。 “哦!” 哦?她莞尔,不再说话。 他坐在她的床前,隐忍着咳嗽,时常憋的脸色都变了。 她瞧他着实辛苦,便道:“你去休息吧,我已经无碍了。” 郑仲文也觉着这样孤男寡女的一直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太合适,想到昨夜他们衣着单薄的搂在一起大半夜,秀白的面上立马现出两片可疑的红云。 他赶忙起身,动作太着急,甚至将原本坐着的凳子给不小心踢翻了。 瞧着他仓皇的背影,祁溶月忍不住勾唇轻笑,都说郑世子行事率性果敢,性子雷厉风行,却没想到,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回到隔壁房间的郑仲文,背靠在刚刚闭上的木门上,一手捂着快速起伏的胸口,脑子里全是那软玉在怀的画面,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暗骂:“禽兽,你怎么能想这些呢?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ps:昨天没有一百评??大家为嘛都不喜欢写评论??? 第166章 欠姻缘(加更一章) 165 “哎呀——刚刚怎么光顾着傻坐了,该问的事一件也没问!”他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你真是笨死了。” 喝过三贵送来的药后,他一睡便睡到了傍晚,醒来时,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头晕的症状也好了不少,果然有她在,什么病都不在话下。 “三贵——”他喊道。 正在外头吃着热腾腾烤红薯的三贵一听屋里世子在叫他,赶忙推门进去:“公子你醒啦?” 郑仲文看眼外头昏暗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一刻!” 他赶忙掀开被子下床,扯过一旁挂着的衣裳穿上,急问:“溶月她——哦,我是说祁小姐她怎么样了?” 三贵咽下口中香糯的红薯,笑道:“好着呢,这红薯是她烤的,可香了!” 郑仲文一听,立马夺过他手中的红薯,一把塞进了嘴里:“我饿了,还有没有?” 三贵目瞪口呆,虽说世子不如尹公子那般讲究,行事比较随意,可也从来没在他嘴里夺过食啊! “有,还有,祁小姐特意给你留了两个,在她屋里呢,她说让你醒了就过去!”三贵的话还没说完,郑仲文的身影便已经像一阵风般消失在他眼前。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他刚走到房门处,便听见里头传来刘嫂高亢的笑声:“小姐您可真会说笑,我哪是有福气的人啊,像您这样的富家小姐,还有这样一个疼爱你的兄长,将来嫁人了,夫家人也不敢欺负你,你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呢。” 祁溶月抿唇轻笑,不否认。 刘嫂又问:“郑公子可有婚娶?” 祁溶月看了刘嫂一眼,淡声道:“嫂子是两年前过门的,生了一个儿子。” 刘嫂面现失望,随即又问道:“可纳有侧室?” 祁溶月摇头:“没有,嫂子不让,兄长也不喜欢,他们感情很好。” 刘嫂面上的失望更浓,叹了一气后赶忙转移了话题:“小姐你生得这么好看,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呢!” 这时门推开,郑仲文迈步而入,他似笑非笑的朝着刘嫂道:“我妹子自然是要嫁个好人家!” 刘嫂瞧郑公子面色不太对,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她打听他的家事,心里不高兴了,便赶忙起身:“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做饭。” 郑仲文走到碳盆前坐下,瞧那房门关上了,他这才道:“我怎么不知我两年前娶了妻,还生了个儿子?” 祁溶月笑道:“我是怕她给你做媒,为你省去麻烦,怎的,我这好人还做错了?” 郑仲文哼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认为是个麻烦?兴许我会高兴呢?” 祁溶月耸肩:“那还不简单,一会她来了,我再跟她说,让她将好姑娘都领出来,如何?” 郑仲文切了一声,道:“你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还怎么跟人说?一会人家还以为我是骗子呢!” 祁溶月哈哈一笑:“瞧你这意思,是讹上我了?” “是啊,就是讹上你了,谁让你坏了我的好姻缘。” “这可如何是好,人常言,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呢!” “所以你要记住,你欠我的,将来是要还的。” 他的眼神晶亮,在碳火的映照下,闪现出奇异的光芒,她别过头,叹道:“这欠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得赶紧还才是。” “公子,我说了吧,祁小姐烤的红薯是不是很好吃?”三贵笑嘻嘻的凑了进来,眼睛盯上了碳盆边上的三只红薯:“咦,公子你没吃啊,那我帮你吃一个吧!” 郑仲文赶忙将三只红薯一齐抓在了手里:“你休想!” 加更一章,不要嫌少哦???? 第167章 天注定 166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问出这句话。 郑仲文抬了抬下巴,傲娇道:“是我先问的,你先说!” 祁溶月耸了耸肩,道:“我被劫匪伤了小腿,失足跌落悬崖,没成想,崖下竟然是一条河,天不亡我,我抓住了一根漂浮在水上的木头,水很急,我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太冷了,河水太冷了。”就像她重生的那一天,也是在水底,那种刺骨的寒冷,她又经历了一次。 “后来我坚持不住了,就昏死过去,没想到,这睡了一觉醒来,竟见到了你。” 郑仲文心头微微的疼着,这种天气的河水,能不冷吗?她一个姑娘家,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怎么会有劫匪?哪里来的劫匪?”他急问。 祁溶月将那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听得郑仲文稀里糊涂:“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她当然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但她不能说,郑仲文性子冲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四个劫匪都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拿祁永春如何,她不能陷郑仲文于不利之地。 “还不知道,许是想讹些钱财吧!只是他们没想到,尹家人会去得那么快,心中不愤,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我就悲剧了——”她故意说的轻松,可郑仲文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又道:“说说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叹了一气道:“我帮我爹出门跑腿,就住在朝阳城里,昨儿心情有点闷,就拉着三贵出来赛马,跑着跑着就跑到了这边的河道,瞧着水里时有肥鱼跃起,便在河边钓鱼,没成想,竟然在一堆枯木中发现了你。”他不敢想,若昨日他和三贵没来,后果会是如何?她现在焉有命在? 或许,冥冥之中皆有注定! 踌躇了一会,他终是问道:“昨天,昨天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看见——你胸口有一个胎记。” 祁溶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确实有一个火焰型的胎记,说是胎记,也不尽然,在祁溶月的记忆里,这个胎记从前并不存在,是她重生之后才有的。 也就是说,这个胎记,是她带来的,与她的灵魂相契合。 “这个胎记,是你生来就有的吗?”他问。 她目光闪烁,没有迟疑,立时便答道:“当然是我生来便有的,否则又怎叫胎记呢?” 是啊,既然叫胎记,那就是自打娘胎里出来便有的东西。 “你为何这么问?”她看着他道。 郑仲文苦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图案,和我曾经送给一位朋友的东西很像。” 祁溶月心头一震,她想起幼时郑仲文曾送给她一块玉佩,玉佩很精巧秀致,她很喜欢,便挂在了脖子上,一次她背着宫人攀爬假山,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她受伤昏迷,醒来时,那玉佩便不见了,后来郑侯爷找父皇讨要,说郑仲文年幼无知,将家里祖传的宝物遗失在了宫里,请父皇帮他寻回,区区一块玉佩,竟然令郑侯爷亲自找父皇讨要,显然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第168章 家传宝玉 167 可那时,玉佩已经找不到了,郑侯爷虽然心痛,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还能怎么着?将皇宫翻一遍吗? 据说郑世子怎么都不肯说玉佩究竟给了谁,为了此事还被郑侯爷关在祠堂面壁了一个月。 她早已记不清那块玉佩上雕刻着什么图案,只依稀记得那是一方小巧精致的玉佩,她一瞧见便爱不释手,天天都戴在身上。 后来找不到了,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你送给朋友的东西是什么?”她小心的问道。 郑仲文苦笑:“是一块家传的玉佩,我从出世起便戴在身上,父亲说那是宝物,可佑我平安,我后来转送给了一个我很看重的朋友,可我那朋友,却——” “却怎样?”她心跳逐渐加速,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她死了,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家传宝物可护平安,都是骗人的!” 不,或许不是骗人的,或许,真的可护佑平安。 她现在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原来,她能起死回生,能重活一世,都是那块玉佩的功劳,原来胸口上的这块胎记,是玉佩上的符号。 原来,重新给她生命的,不是老天爷,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极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异样,她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不希望他卷入这场政局的纷争,只希望他能如他父亲所愿,平安喜乐的过上一生。 “你怎么了?”终是发觉了她的异样,他问。 她摇头:“许是累了,我想睡了!” 他自然的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搀着她起身,扶她至床边坐下,柔声道:“那你休息,我回房了!” 她点头,垂目不语。 郑仲文转身离开,轻轻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外许久都未曾迈步离开,就如房中坐在床畔的人,许久都未曾躺下。 三日后,两人的身体都好了许多,三贵回了一躺朝阳城,带来马车,将二人接回了朝阳城的客栈。 朝阳城距离彭城有六百里路程,驾马车需要两日能到,可如今距离除夕只有五日,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怕是赶不上回京过年了。 三贵想到府中老侯爷凶悍的模样,不由虎躯一震,忙扯了扯公子的衣袖,低声道:“公子,不如让护卫送祁小姐回彭城吧,咱们还是早些起程返京,否则就很难赶上除夕夜了。” 郑仲文摇头:“不行,不亲自送她回去,我不放心,除夕夜赶不上就赶不上吧,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派个人送信回去,就说咱们晚几日到。” 三贵无奈,只能照办了,世子决定的事,莫说九头牛,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自朝阳城出发,路上又遇风雪,原本只有两日的路程,生生走了三日才到彭城,此时的彭城街上,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南方过年和北方不同,许多人家喜欢提前一两日将春联贴出来,孩子们也穿着喜庆的新衣在雪中跑来跑去,红灯笼四处可见,鞭炮的碎屑夹雪里隐隐若现。 这就过年了啊! 第169章 回彭城 168 往年的这个日子,她都会和父皇母后还有皇弟在宫里接受朝官命妇们的年贺,在宫中设宴欢庆新年,之后待众人散尽后,他们一家又聚在一起,一起守岁,就和普通百姓一样,过着普通的年,吃着高兴的团圆饭。 她和皇弟也会给父皇母后拜年,讨要红包。 可是今年,她要自己过了,她的弟弟,那名号上的一国之君,在这举国团圆之日,该有多伤心,该有多难过,他还是个孩子啊! 袖中的纤掌紧握成拳,不能再耽误了! 马车在长兴街的溶瑜堂门前停下,郑仲文下车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店铺门眉上的招牌:“溶瑜堂?” 他愣住,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没抓住。 为什么叫溶瑜堂? 溶是她的名字,那瑜呢?为什么是瑜? 他转身,看着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祁溶月,她站在风雪之中,寒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清明澄澈的眼眸正静静的望着他,他问:“为什么叫溶瑜堂?” 她知道他会问,早已想好了说词。 “几年沦瓦砾,今日出泥涂。 采斫资良匠,无令瑕掩瑜。” 她字字清脆,落地有声,声音虽不大,却未遗失在呼啸的北风之中,如珠玉落盘般沁入他的耳中。 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吗?再没有别的意思了吗?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淡声道:“进去吧!外头冷!” 三贵敲响了溶瑜堂的大门,里头传来伙计的应声:“今日不开门,去别处看病吧!” 三贵道:“快开门,祁小姐回来了!” 里头立马传来伙计匆忙的脚步声,大门打开,寒冷的风雪灌入堂内,原本坐在炉火旁烤火的几个伙计都冲到了门口,直愣愣的盯着门外那秀美绝伦又恬淡如菊的女子,不是他们家祁小姐又是谁? 那伙计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张着嘴出白气,却蹦不出一个字。 另一个伙计嚷道:“快,快去告诉雪儿姑娘和周公子。” 几个伙计高兴的转身奔离,悲凉的溶瑜堂,又开始泛起了生气。 先到的是周安,瘦削的身子一如既往,仿佛更瘦了,从前干净的脸上竟出来了一层胡茬,他由后院步入前堂,一眼瞧见刚刚在火炉前落坐的祁溶月,激动的冲上前:“祁小姐,你,你没事?” 郑仲文见这溶瑜堂里还有这样一身书卷气的男人,心里头不爽,呛道:“有事没事看不出来吗?” 周安哪里管他说了什么,心里高兴的像云朵一样飞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看见周安的眼里泛出了泪花,看来是真心为她担心了,她朝他点头:“我没事,一切都好!” 这时扶梯处传来一声尖叫声,她扭头,瞧见雪儿披头散发,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就冲了出来,那张原本水嫩的脸,变得苍白又憔悴! “小姐——呜呜呜——”雪儿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也不下来了,就坐在原地嚎啕大哭着,伤心又高兴,看的周围的人都跟着掉眼泪。 第170章 意见 169 看着雪儿这模样,祁溶月心里也不好受,鼻头微酸,心道这丫头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 三贵笑嘻嘻的走到楼梯下,朝不断抹泪又哭又笑的雪儿道:“这好在是大白天,若是夜里,你这模样就跟女鬼似的,可得吓死个人。” 雪儿立马止住了哭,瞪着眼道:“吓死你算了。” 祁溶月朝雪儿道:“雪儿,先回房穿好衣裳再下来,披头散发的,让客人见笑。” 雪儿这才发觉自己的狼狈模样,羞红了脸,赶忙起身往房间跑。 郑仲文笑道:“雪儿倒是个不错的丫头,有她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看了眼周安,面色不悦:“你这溶瑜堂里,人倒是不少,各种样式的都有。” 祁溶月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周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若拿我当朋友,也请拿他当朋友!” 郑仲文扁了扁嘴,颇为无奈的朝周安拱手道:“在下郑仲文,失礼了!” 周安忙回礼:“在下周安!多谢郑公子护送。”说着,他朝郑仲文行了一个大礼。 郑仲文赶忙避开,不客气道:“我送她是我自己愿意的,用不着你来谢!” 周安唇角微勾,不再与郑仲文多言,转身朝祁溶月道:“我去读书了,你有事便让人去叫我!” 祁溶月点头:“好!” 周安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后院。 周安的这一眼,刺得郑仲文心里难受,不悦道:“难不成他还住在这溶瑜堂?” 祁溶月点头:“没错,他住在这溶瑜堂,和他的母亲一起。” 郑仲文皱眉:“为什么?他为何要住在这里?他自己没有住处吗?” 祁溶月侧目看他,似笑非笑道:“是我让他们母子住在这里的,你有意见吗?” 有,当然有意见,意见大了去了! “意见倒是没有,毕竟这溶瑜堂是你的地盘,我的意见顶什么用?”他斜眼看她,打量着她的表情。 祁溶月耸肩:“也是,你的意见确实不顶用。” 郑仲文被她呛的咳嗽了几声,又道:“你还没出嫁,就这样和一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总归是不太好吧!” 雪儿从楼上往下走,听了郑仲文的话,忙道:“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住,这房子大着呢,住着不少人,男的也不止周公子一个,你瞎想什么呢?” 三贵朝雪儿使眼色,示意她少说话,雪儿才不理他,还记着刚刚他说她像女鬼的仇呢:“你眼睛怎么了?看多了不该看的,长针眼了?” 三贵粗着脖子道:“你才长针眼了,我是让你少多嘴,不该说的别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得着你教吗?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我家小姐的事,可还轮不上你们来管,哼!” 雪儿跑到祁溶月身边,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下一通打量,见她毫发无损,心情便更美了:“小姐,你饿了吧?我让厨房准备吃的去。”小姐还活着,小姐回来了,真好! 第171章 不合适 170 “不用了,世子今日便要回去,我要为他送行,我们上外边吃,你也一起去吧!”她柔声道。 雪儿一听这话,立马欢快的跳了起来,面上的憔悴之色,在灿烂的笑容里渐渐散去。 “小姐,咱们还去上次和尹公子吃饭的酒肆吧,那里的酱牛肉真的太好吃了!” 郑仲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和逸轩去了他们上次吃饭的酒肆—— “可我不想吃酱牛肉,换一家吧!” 三贵一瞧他家世子这模样,便知他心中所想,立时接话道:“我知道一家店,那里的鱼做非常不错。” 郑仲文想也没想便道:“好,就去你说的这家店。” 可当他们来到三贵说的那家店门口时,郑仲文立马就后悔了,他怎么就能听信三贵这厮的胡说八道呢? 这哪里是吃饭的地方,四面透风的棚子,外头下大雪,棚里下小雪,幸好地上没有积雪,否则他肯定立马转身就走了。 祁溶月面上的笑逐渐加深:“是烫菜啊,这样的冷天,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烫菜,确实不错。” 三贵原本被他家世子瞪得一脸尴尬,现在一听祁小姐的话,立马笑着凑上前:“是吧,我说的不错吧,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上次来吃过一回,味道真是不错。” 祁溶月扭头朝郑仲文道:“进去吧!” 还别说,这棚子看起来透风凉,可一坐进来,竟然不觉着冷。 三贵拉着雪儿去点菜。 “你拉我干嘛,我得问问我家小姐喜欢吃什么。”雪儿不满道。 三贵侧目看了眼远处相对而坐的两人,压低了声道:“你这丫头,怎的这么不识眼色,看不出来我家世子有话要对你家小姐说么?” 雪儿哼道:“看出来了又如何?只要我家小姐没让我避开,我就不需要避开,再说了,你家世子能有什么话要说,我难道还听不得?” 三贵摇头,长叹:“朽木不可雕也!” “你才朽木,少跟我咬文嚼字,你心里的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 三贵眸光一亮,忙问:“你知道?那你怎么看?” 雪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什么怎么看?” “就是我家世子和你家小姐这事啊,你是怎么看的?”三贵急道。 雪儿哼道:“你少来,少拿我家小姐跟你家世子拉扯在一块,他们不合适。” 三贵皱眉:“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不合适?” “我就算是个丫头,也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你家世子是什么身份地位,我家小姐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觉得他们有可能吗?” 三贵想了想,确实不太可能,不说侯爷和夫人,就老侯爷那一关都过不了! “好像真的不太可能!” 三贵的声音低落了三分,看来他家世子又要伤心了,跟在世子身边这么些年,他只见过世子伤心过两次,一次是三年前得知长公主与晋王订亲,一次是半年前得知长公主暴毙而亡,知道长公主暴毙的消息后,世子想去宫里见长公主最后一面,可侯爷说什么也不肯,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都没吃饭,若不是侯爷强行破门而入,与他说了些什么悄悄话,他说不定真会自己将自己给饿死。 第172章 烫菜 171 雪儿道:“既然不可能,又何必纠缠?最终受伤害的,肯定是我家小姐,你说我能高兴吗?” 三贵瞧着眼前护主心切的雪儿,心道这丫头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思竟如此细腻通透,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教养出什么样的丫头。 雪儿虽然嘴里说着不乐意,可依然没有立马去到小姐的身边,毕竟是郑仲文救了小姐的性命,她心里还是感激的,说一会话就说一会话吧,小姐这样性子的人,才不会被一个男人三两句的花言巧语给骗走。 “溶月,你今后打算一直待在彭城吗?”他问。 祁溶月耸肩:“不然呢?你有更好的主意?” 郑仲文看着她,娇艳如火的容颜,清丽出尘的气质,能将这两种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人,怕也只有她了。 “开医馆的话,或许京都比彭城更合适。”重要的是,他也在京都,在有他的地方,他就能随时随地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伤害。 她看着他,刚毅英俊的脸庞,幽若深潭的眼睛,专注认真的眼神。 “京都我一定会去,但不是现在!” 他心头一喜,忙问:“不是现在,那是何时?” 她摇头:“说不准,时候到了,自然就会了!” 他还想问,这时老板端了鱼头汤底送上来,一面是火红的辣汤,一面是浓白的清汤,香气四溢,放在桌中间的小火炉上,很快便开始冒着小泡泡。 她显然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刻意转过身,朝雪儿喊道:“你们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挑了菜拿来,我饿了。” 她又笑着看他:“先前还不觉得,现在闻着这香味,肚子竟咕咕直叫唤!” 既然饿了,自然要吃,四人围桌而坐,在热气蒸腾间,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谁也猜不透谁的心。 他终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就这样离开了彭城,纵然不舍,却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雪儿派了人去尹家报信,得知尹大人带着一家老小早在三日前便赶往京都过年,须得过了元宵再回彭城。 雪儿不禁感叹道:“这人心真是变化无常,前阵子小姐刚出事时,尹公子可是三天两头的往溶瑜堂跑,那伤心着急的模样,是谁见了都会动容的,可如今呢,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跟着家人去了京都过年,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祁溶月失笑,伸指点了点雪儿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还能知道人心是无常的啊,我还以为你见了谁都说是好人呢。” 雪儿撅起了小嘴,不依道:“我才没有,谁好谁坏,谁是真心待小姐的,我还是能分辩的出的。” 真心? 她的笑容渐渐冷却,人的真心,才是最难以分辩的,她自负聪明,不一样被那个她以为除了父皇之外,世上最爱她的男人骗了么? 真心,千金难换,真心,一钱不值! 皆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诊间的门被敲响,小铛推门而入:“小姐,外头来了一位病人,请您出去瞧瞧呢。” 第173章 武原来客 172 祁溶月点头:“好!我这就来。”他起身,将桌上的书放回原处,起身往外走。 雪儿嘀咕:“小姐,你这身子才刚好,可不能太过劳累,就不能歇几天么?” 祁溶月没作声,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外走,她心道:她不能歇,她不能再浪费时间,她要尽快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做她想要做的事。 前来问诊的是一位打扮富丽的妇人,身后跟着几个下人。 “你就是祁小姐?”妇人挑着眉打量祁溶月。 祁溶月在诊台后坐下,朝妇人点头:“我就是,谁要看病?” 妇人道:“真没想到,人传神医转世的祁小姐,竟然这般年轻。” 祁溶月淡笑,没有应声。 妇人又道:“我是从武原来的,听说彭城开了一家溶瑜堂,里面的坐堂大夫医术十分高明,我乃慕名而来。” 祁溶月点头,朝妇人道:“夫人面色红润,说话中气也足,不像是生病之人,想必需要瞧病的,另有其人吧!” 妇人忙道:“没错,是我丈夫,他小腹绞痛,已经有半月余,看过无数的大夫,皆查不出病因,吃什么药也无济于事,前日一个亲戚从彭城去了武原,说起祁小姐的事,我这才带了他连夜赶来。” 祁溶月见妇人面现焦色,神情越发激动,显然她丈夫的病情十分危急,否则也不会在这年关从武原赶到彭城来。 “将他带进来吧!”她淡声道。 妇人回头,朝身后的丫头道:“快,去让人将老爷抬进来。” 没错,是抬,她丈夫自发病起,整日痛的哭天喊地,连走路都不成,只能抬着出门。 不一会,几个小厮抬着板架进了溶瑜堂,板架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皱眉呻吟的男子,半眯着无神的眼睛,双手紧紧的抓着板架的边缘,可见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疼。 祁溶月起身,朝那几个小厮吩咐道:“抬到诊间去。” 雪儿赶忙引着小厮将人抬进了诊间,待男人在诊间的床榻上躺好,小厮们抬着板架出来,她这才进了诊间。 那妇人也慌忙跟了进去,见诊间并不太宽敞,便吩咐下人们都在外头候着。 祁溶月坐在床前的小凳上,为男人诊了一脉,眉头微蹙,随即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伸手轻轻按压其小腹。 “这里疼?” 男人摇头,她以换了一个位置,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肚皮,他就疼的连连呲声。 “银针!” 雪儿将捏在手中的针包放在床沿展开,以供小姐方便拿取。 祁溶月对那妇人道:“帮他解开衣裳,我要行针。” 妇人见她二话不说就要扎针,面色有些犹豫,之前看了那么多大夫,没有一个敢对他下针的,这祁小姐连问都不一句,她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 祁溶月见她没动,回头看她,瞧出她眼底的疑色,便道:“夫人既然从武原赶来彭城,便是对溶瑜堂抱有一丝的希望,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既然决定了要赌,为何又要犹豫?” 第174章 积石 173 是啊,既然决定了要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妇人下定了决心,眼神中的疑色瞬间散尽,她俯身为夫君解开衣衫,按着祁溶月的吩咐,连里衣也一并解开,露出男人健壮的小腹。 她迅速将银针扎入窍穴之中,手法极快,连施九针,九针入体不过数息之时,一直皱眉呻吟的男人终于停止了呻吟,无神的眼中也渐渐有了神彩,他眨了眨眼,惊喜的朝夫人道:“我不疼了,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那妇人一听这话,高兴的捂住嘴巴,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她赌赢了,她赌赢了! 祁溶月没理会他们,算着时间又开始收针,待收了针,那妇人忙问:“祁小姐,我夫君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疼了这么久,为何你这一针扎下去,他立马就好了?” 祁溶月道:“我扎的可不是一针,是九针,还有,他并没有好,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疼痛,想要他真的好起来,还需将他体内的东西排出体外,否则,这个痛苦还会重来,到那时,只会更痛。” 妇人不解:“体内的东西?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吗?” 祁溶月点头:“自然是有的。”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男人,问:“你小解时可有看过尿液的颜色?” 男人面色一红,道:“看过一次,和往日有些不同,而且,而且——” 见他神态扭捏,她接话道:“而且,小解时会有疼痛之感,且时有尿,却尿不尽,对吗?” 男人一脸惊异:“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大夫!”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为他看过病的那些人,都是大夫,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呢? 祁溶月起身走到桌旁开药,她的字很端正,一笔一划都十分规矩,仿佛初练字的孩子十分认真写出来的字,没有个人特点,没有灵气韵味。 这当然不是她原本的字迹,也不是祁溶月的字迹,她只是为了掩藏秘密而刻意将字写成这样。 雪儿见小姐将药方写完,赶忙接了过来迅速的吹干墨迹,再递到了那妇人的手中:“夫人,这是药方,您拿着,赶紧让下人去抓药吧!” 妇人指着外头的药柜道:“你们溶瑜堂不就有药!” 雪儿道:“我们溶瑜堂只卖成药,这种普通的草药,还请到别的药铺去抓药。” 这夫人在来之前听说过这个规矩,当时还有些不信,那有医馆不卖药的,这不生生将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么? 没想到,还真有这事,这祁小姐真是个奇怪的人。 妇人没再多说什么,将药方递到了下人手中:“按着方子抓药,带个懂药理的人去,莫要有一丁点的差错。” 下人应声接过药方,迅速退身离开。 祁溶月朝夫妻二人道:“光吃药还不行,还得按我说的做些做些特别的动作,有助于将体内的积石排出。” 那妇人忙问:“这积石是为何物?” 祁溶月道:“积石就是积存在体内的小石头,经年累月由小积大,它卡在某个地方,若一直不动,倒能相安无事,平日无甚感觉,可这积石一旦移动了位置,便能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严重者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一旦引发其它的疾症,甚至有可能会因此病痛而丧命!” 祁溶月言语淡淡,仿佛生死只在她轻言慢语的谈笑之间便能掌控。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一听这话,忙问:“那这石头该如何排出体外?若排不出,又会如何?” “我会尽而为,能不能排出,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但你的性命,我有把握能保住,这你不用担心,只要照我说的做,虽没有十成的把握,却也有七成,放宽心吧!” 第175章 千金 174 夫妻二人纷纷点头,有七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之前看的那些大夫,莫说七成,便是一成也没有,他们还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条性命将是不保,现在得知保命无虞,甚至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永绝后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溶瑜堂毕竟是祁溶月自己在住的地方,留宿病人总归是不方便的,便让夫妻二人就近寻一个住处,每两日前来溶瑜堂复诊一次便行。 男人喝下了三剂药后,并每日按着祁溶月教给他的法子弹跳纵跃,待第四日,小解时解出两粒米粒般大小的石子,坚硬如铁,锤砸不烂。 他兴冲冲的将石子拿到了溶瑜堂,给祁溶月瞧。 祁溶月见了,一点也不惊讶,淡声道:“药不能停,虎跳的动作也继续做着,你体内的积石还未排干净,半个月后再来复诊。”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可以先回武原,待半个月后再来便可,已经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疼痛难忍的情况。” 男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并豪气的留下千两诊金,乐得雪儿合不拢嘴,他们溶瑜堂可真是一月不开张,开张吃一月啊! 祁府 “溶雪,你这些日子,可有哪里不舒服?”梁氏小心的打量着女儿的脸色,本就娇秀的小脸,又瘦了一圈,脸色也是蜡黄,双目无神,整日窝在房里不肯出去,连年夜饭都没和大家伙一起吃。 祁溶雪摇头:“我不知道!”她心如死灰,脑子里满是那日在月居里的一幕幕,她的一生,就这样毁了,彻底的毁了,鲜花还未绽放,就已经凋零。 已经凋零的枯物,还能感觉到什么不适之感吗? 见女儿这般模样,梁氏心疼不已,她****夜夜怨怪自己,若她行事再周密些,若她那日不让雪儿去月居,这事怎么可能会发生?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遭受这样的惨痛? 她暗暗抹泪,侧目看向垂首立于一旁的青儿,起身拉着青儿避至一旁,低声问:“小姐这些日子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青儿目光闪烁,咬唇摇了摇头:“小姐整日待在屋里,未有受寒。” 梁氏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她的身体,月信可来了?下体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已经好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那天破了雪儿身的男人,可是得了花柳病的,若雪儿染上了这个病,她,她不敢想—— 青儿道:“小姐月信迟了七日了,还没来,下体倒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迟了七日?”梁氏心头一惊,又问:“素日小姐可有迟过七日?” 青儿摇头:“从未,小姐月信向来准时!” 梁氏的手轻轻颤抖着,不会的,不可能的,不会这么巧,绝对不会。 青儿也想到了某种可能,面色也是苍白难看,小姐若真的有了身孕,孩子肯定是不能留的,而她这个知情人,很有可能会被狠毒的夫人暗中除掉。 闭着的房门突然被砰砰砰敲响,惊得两人皆是身子一震。 第176章 祁成浩 175 青儿赶忙去开门,瞧见是李妈妈,便侧身让开了。 李妈妈迅速进入屋内,朝梁氏道:“夫人,不好了,公子病了,上吐下泻的,连说话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梁氏心头一紧,赶忙起势往外冲,刚冲到门口,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祁溶雪,又朝青儿吩咐道:“好好照顾小姐,有什么事立马来报。” 话说完,不待青儿应下,她便匆匆和李妈妈赶往儿子住的院子。 浩居 梁氏一进儿子住的屋子,便闻到一股子酸腐难闻的气味,她不禁皱眉,朝一旁的丫头喝道:“你们怎么照顾少爷的?屋子里味这么大,少爷能不生病么?” 几个丫头赶忙去开窗子,立在床边的一位妇人忙道:“夫人,少爷刚吐过,屋里的味还没来得及散出去。” 说话的是祁成浩的奶娘,自打祁成浩出生,便一直是她在照看着,祁成浩对她颇为依赖,而祁成浩不止是祁家的嫡长子,还是祁家至今为止唯一的男丁,照看他的奶娘自然地位也不一般,府里的下人对她都是礼让三分的。 梁氏不满的扫了吴三娘一眼,没再说什么,只快步走到床前看儿子。 祁成浩今年刚满九岁,个头比一般九岁的孩子要高些,生得白白净净,平日读书习字也常得先生夸奖,赞其十分聪颖,将来必是栋梁之才,这个儿子,是祁永春和梁氏的心头肉,是真正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宝贝。 正因儿子的聪颖灵秀,祁永春才没有与她计较这些年在后院流掉的那些孩子,否则,如今的祁府后院,怎么可能会这般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而此时的祁成浩,一脸通红的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嘴中时有呓语,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经历着什么痛苦之事。 梁氏伸手去握儿子的小手,本该温凉的手心却灼烫无比。 她吓得赶忙又去摸儿子的额头,比手心更烫,她心里着急,忙问:“去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了,现在应该快到了!”吴三娘忙应,她同样着急,公子一直是她带着的,这么些年,她对公子的感情,甚至超过了与自己聚少离多的亲生儿子。 梁氏心里一急,那里还顾得上什么情面,朝着吴三娘劈头盖脸骂道:“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吴三娘赶忙跪下,朝梁氏道:“奴婢该死,昨夜公子睡到半夜被恶梦惊醒,当时守夜的丫头正好去了茅房小解,公子没叫来人,就自己跑出来找奴婢,昨夜风寒,许就是这样受了寒。” 梁氏气怒交加:“这么会这么巧?公子要找人的时候就偏偏没有人?还是平日就压根没有人守夜?” 屋里的丫头们纷纷跪下求饶,梁氏冷哼:“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公子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梁氏正训着话,这时外头进来一个丫头,朝梁氏道:“夫人,何大夫来了。” 梁氏忙道:“快,快请进来!” 第177章 子病 176 丫头很快便领着一位中年男人进了屋子,何大夫是祁府里的老熟人了,府里头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若有头疼脑热的,平日都是请他来看,见了梁氏也不生分,熟络的见礼招呼后,立马便给祁成浩开始诊治。 何大夫瞧过小公子的病态后,立马为其诊了脉,探了温,面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梁氏见状,心越发的下沉,忙追求问:“怎么样?” 何大夫摇头叹道:“不太好,我先开一副药试试吧!” “试试?你当我儿子是什么?我儿子是拿来给你随便试的吗?”梁氏拔高了嗓音,尖声道。 何大夫本就没有把握,见梁氏这模样,立马借坡下驴道:“既然夫人不肯试,那就请夫人另请高明吧!”何大夫立马拎了药箱夺门而出,就怕出得慢了一步会被人给拉住,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小公子可是祁家的命根子,若在他手里出了个什么意外,他这医馆可就别想再开了,说不定还要蹲大牢。 梁氏见何大夫跑了,立马吩咐下人道:“赶紧的,去找大夫,把彭城里有名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下人们匆匆出了门,尽管是大年初三,尽管医馆都还没开门,他们要找的人,自然还是能找到。 不过一个时辰,大夫们陆续赶到了祁府,而此时祁成浩的病情比之前何大夫在时更加的不妙。 祁成浩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昏迷,双眼凹陷,皮黄干瘪,仿佛身体里的血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抽去了大半。 梁氏急得直掉泪,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了大夫们依次到来,再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诚恳的请大夫们赶紧救救她的儿子。 大夫人一一诊查过后,面上皆露出了难色,有人提出先用驱寒药,再用止泻药。 也有人说光用止泻药不行,还得加入固元药。 大家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每个人所主张的治法都不同,各有各的见解,谁也不肯服谁,屋子里乱做一团。 梁氏已经没有了主意,傻愣愣的站在一旁,这时祁永春得到了消息赶到,她一瞧见自家男人来了,立马哭着扑上前,正要诉说两句,却被祁永春无情的推开,径直走到了儿子的床前。 祁永春沉声道:“现在什么情况?”毕竟是男人,又是一州知府,身上带着几分官家的威严,几个大夫不再出言相辨,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一个个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祁永春听得直皱眉:“你们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说到点子上,本府的儿子,究竟能不能治好,你们给个准话就行了,至于要怎么治,那是你们的事。”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莫说病得这么严重,就算是小毛小病的,他们也没人敢跟病人家属打包票能不能治好啊! 他们早就习惯了将病人的病症夸大,小毛病能说出大毛病来,治好了显得自己有本事,治不好那是病人得的病太严重,求治的太晚,神仙来了也没法子。 第178章 无能 177 所以,现在祁永春让他们给个准话,他们自然是给不出来的。 见一众大夫支支吾吾说不出整话来,祁永春怒道:“你们都哑巴了吗?刚刚不都挺能说的吗?” 祁永春信手指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道:“你来说!” 那老大夫胡子一颤,无奈道:“大人,不是老夫不肯说,老夫是真的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试试看。” 其他的几个大夫也都跟着点头附应:“是啊,是啊,只能先试试看了。” 此时床上躺着的祁成浩又开始吐,他已经吐不出东西来,不断的干呕着,吐出些白沫的酸夜,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梁氏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忙朝祁永春道:“老爷,别说这么多了,救人要紧啊!” 祁永春心里也是着急,忙道:“你们快开药,赶紧的。” 大夫们得了祁永春的令,立马凑至一旁,商量着药方,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争论,很快便合计出一个方子,祁永春看都懒得看,反正也看不懂,直接让人去将药抓来煎好。 灌药入腹后不久,祁成浩先是面色缓和了一些,似乎没有之前那般难看,祁永春和梁氏刚准备放下心来,打算重赏这些大夫,可这赏银还没取来,却见床榻上躺着的祁成浩突然开始抽搐,全身都在痉挛,嘴角不断有白沫吐出,情况十分危急。 一众大夫也慌子神,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以按摩穴位助他缓解痉挛之症。 这时一位大夫突然提起了药箱便走,急急的留下一句话:“老夫无能,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他怕他再不走,这孩子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其他的大夫见状,出纷纷拎起了自己的药箱,打算夺门而出。 祁永春大怒,立马命人将房门拦住,怒吼道:“谁也不许走,今儿要是治不好我儿子,你们休想出这个大门。” 一位老大夫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为您治小公子,只是我等医术不精,实是无能为力啊!” 祁永春怒道:“无能为力?你们平日不是自称名医么?一个个把牛皮都吹上天了,怎的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你们就无能为力了?” 一众大夫羞红了老脸,平日吹牛,那是为了生意能更好,能得到更多人的信任,可眼下面对祁知府,谁还敢吹牛? 这时许大夫自几个大夫中走了出来,朝着祁永春和梁氏作了一揖,道:“大人,夫人,如今能救令公子的,唯有溶瑜堂的祁小姐。” 梁氏一听,心头一凉:“可是她已经死了,你这意思,是我儿无救了?” 许大夫道:“谁说祁小姐死了?祁小姐前儿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溶瑜堂,我今早还看见她了。” 祁永春和梁氏皆是一惊,祁溶月没死?她又回来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梁氏脸色一片惨白,盯着许大夫道。 许大夫点头:“千真万确。”许大夫心里疑惑,这祁溶月虽被赶出了家门,但到底是祁家的女儿,怎的她活着回来了,这夫妻二人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反而是惊恐? 第179章 救命 178 梁氏拿眼去看祁永春,祁永春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她已经不是我们祁家的人,我们祁家的人,也不会上门去求她。” 梁氏心里只想着救儿子,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哭道:“老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争这些面子还有什么用处?救成浩要紧啊!” 许大夫也劝:“是啊大人,人命关天,什么仇什么怨都该放下了,救人为先呐!” 祁永春不是许平之,更不是梁氏这种妇人,他心里想的东西更远,计较的更多,他宁愿舍弃这个儿子,也不会去溶瑜堂向祁溶月低头,绝无可能。 “不必再说,你们尽管治,治得好有赏,治不好,本府也不会治你们的罪!”祁永春言罢,转身出了浩居,留下梁氏软倒在地,嚎哭不止。 祁永春正值壮年,若这个儿子没了,他将来还可以有其他的儿子,可梁氏不同,她在生祁成浩的时候,身子受了损伤,大夫说过,她再也不能有生育,这个儿子就是她的命根,若没了,她将来在这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得了祁永春的令,几个大夫下药便也大胆了些,只是可惜,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药灌下去,反应已经没有了。 到了第二日,大夫们已经不敢再下药,这孩子的气息也越渐微弱,就算拿银针刺,也没了反应。 许大夫朝瘫坐在一旁的梁氏道:“夫人,小公子情况十分危急,再不送去溶瑜堂,恐怕来不急了。” 梁氏身子一震,迷糊的神思迅速清醒过来,她赶忙冲了浩居,来到了老太太所在的福寿居。 她一把推开前来拦截她的下人,直接冲进了暖阁,老太太正和赵妈妈在说着话,向她询问浩居里的情况,祁成浩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再怎么着,也是她宠着溺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得了重病,她心里也是着急的,只是怕去了浩居会将病气过到自己的身上,这才一直让下人去打听。 见梁氏这般疯了似的冲进来,老太太心里也是一惊,莫非成浩这孩子出事了? 梁氏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的身前,哭喊道:“母亲,求您救救成浩吧,成浩他快不行了!” 老太太心里一急:“快快快,快起来说话!” 赵妈妈去扶梁氏,梁氏不肯起:“母亲,您不答应的话,我就跪死在这里。” 老太太道:“前两日还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会不会弄错了?” 想到儿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那怎么会有错呢,她哭着摇头:“母亲,成浩真的不行了,求求您了,救救他吧!” 老太太一脸为难,连大夫都没辙了,我一个老太婆能顶什么用? 梁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昨儿许大夫说了,唯今能救活成浩的,只有祁溶月,只有她。”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头一惊:“你说什么?祁溶月?她,她不是摔下悬崖了吗?” 梁氏忙道:“不,她没死,她活着回来了,现在就在溶瑜堂,一定是老天爷不忍心让成浩死,这才让她活着回来,让她活着回来,就是为了咱们的成浩啊!” 第180章 傻子 179 老太太向来精明,见梁氏这般来求她,想到定是因为儿子不肯让她去溶瑜堂的原故,否则,她犯得上来求她这老太婆么?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道:“祁溶月她定是恨我们入骨,怎么可能会给成浩治病?她不害咱们就算不错了。” 梁氏道:“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们做大夫的,不是说唯病所医,不论出身与地位吗,况且,成浩与她也没有过节,她要报复就冲着我来,一定不会不管成浩的。再怎么说,成浩也是她的弟弟啊!” 老太太心中冷哼:你对她下毒手的时候,也没见你因为她是成浩的姐姐而手软呀! 总归是自己的亲孙子,更是这祁府里目前唯一的男丁,老太太还是舍不得的,她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为了成浩,我今儿就舍去这张老脸,陪你去那溶瑜堂走一趟。” 于是,有老太太压阵,祁永春也无话可说,只能避了出去,当不知此事。 两辆马车停在了溶瑜堂的门口,老太太和梁氏先自马车上下来,下人们又抬着祁成浩自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齐进入了大开着门的溶瑜堂。 此时祁溶月正在给一位病人诊脉,听得动静,挑眉看了眼大门口的热闹,随即又收回了目光,朝身前的夫人道:“我给你开一个方子,照着方子吃半个月的药,好生养息,切莫与人生气,保持心情平和,多多走动,更不可劳累,切记!” 夫人道了谢,让下人付了诊金后便拿着药方出去了,另一位侯诊的夫人与那梁氏正是相识,瞧见祁成浩这般模样,立马便道:“你们先治吧,我再等一会不要紧!” 梁氏瞧见坐在诊台中祁溶月那清冷的目光,心里头先是一颤,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轻咳了一声,由赵妈妈扶着走近诊台,满是褶子的脸上强硬的挤出一丝笑:“溶月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我吃斋念佛,就盼着你平安回来,好啊,回来就好啊!” 祁溶月面无表情,只淡淡道:“不知老夫人来溶瑜堂何事?” 老太太面现尴尬,心里咒骂了祁溶月一百句,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所谓的慈柔,哽咽道:“溶月啊,祖母知道你医术好,你救救你弟弟吧,他得了重病,快,快不行了!” 祖母?弟弟? 可笑! 她目光淡淡的扫向那由下人抬在手中的软架,软架上的少年面色蜡黄,眼圈深陷,面颊上只剩了皮包骨,形若垂死之人。 她起身,走近那软架,站在祁成浩身边看了一会,随即摇头:“迟了。” 梁氏大惊,慌忙问道:“什,什么意思?什么迟了?” 祁溶月缓缓转身,明亮的眼睛看着梁氏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淡声道:“来得太晚了,错过了最佳抢治时机,现在就算救下他的命,他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老太太也是急得心肝疼:“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和从前一样了?你说清楚啊!” 第181章 救命千金 180 祁溶月指着祁成浩的脑袋,淡声道:“高热不退,加上身体虚空,导致脑子被高热侵蚀损害,醒来后,他会变成一个傻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儿子将来是要考状元的,怎么可能变成傻子?可笑!”梁氏彻底的慌了,整个身子都在不停颤抖着。 祁溶月耸肩:“信不信由你,你若不信我,大可另请高明!”若祁成浩不是祁家的孩子,不是祁永春和梁氏的儿子,若从前在祁府里,对她哪怕有一丁点的善意,有一日一时或一刻当祁溶月是他姐姐去尊重,她今日都会拼尽全力去试一试,或许还有转机。 可他不但是祁家的儿子,还和他的母亲胞姐一样,对祁溶月极尽嘲谑之能事,令祁溶月在这祁府里的日子,过得昏暗无光。 这样的人,她凭什么拼尽全力去救? 与梁氏相识的那位夫人道:“祁小姐,你连脉都没摸,怎么就能断定成浩没救了呢?这也太武断了吧!” 祁溶月看向她,将她一番打量,随即道:“夫人面色暗黄,擦多少粉都遮不去这憔悴,想必近日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吧!” 那夫人神色微动,还未说话,只听祁溶月又道:“你这夜不能寐,不因别的,只因近日天气变化,你这双腿的寒症犯了,疼痛难忍,尤其是在半夜之时,钻心刺骨的疼,是也不是?” 那夫人一脸惊讶:“你,你怎么知道?”她这是老毛病了,但她之前从未来过溶瑜堂,也没有让下人来探问过,按说祁小姐不可能知道她的病症。 祁溶月轻笑,笑意颇凉:“我也没有切你的脉,但我却能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因为我是大夫,能脉诊,也能望诊。” 那夫人心中惊喜,果然曹夫人推荐她来这里是没错的,她这腿疾,看来是有希望治愈的。 然而梁氏和祁老夫人却心凉如死! 祁溶月扭头看向梁氏,道:“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两条路,要么直接带他回去,准备后事,要么由我救他性命,他能活下来,但却不再是从前的祁成浩。” 这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不是两条路,这只是一条路,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她儿子,她绝对不能让儿子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祁溶月判断失误,儿子没傻呢?或许过阵子就恢复了呢? 没有犹豫,梁氏立马道:“我要我儿子活!” 祁溶月点头:“好,诊金一千两,去交钱吧,把人抬进诊间。” 老太太一听一千两诊金,惊了一跳:“一,一千两?不是听说只要一百两吗?” 祁溶月淡淡的扫了老太太一眼,云淡风轻道:“一百两是治病,一千两是救命,能一样吗?” 她就是摆明了要讹她们,怎么着?不服别治啊? 梁氏咬牙道:“好,一千两就一千两,不过你一定要——” 雪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上来就打断了梁氏的话,道:“我家小姐说了能救活就能救活,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抬进去吧,别磨叽了,一会小命没了,又要怪我家小姐没尽全力。” 第182章 口舌之快 181 雪儿说话极不客气,脸色更是难看,一双秀目冷冷的瞪着梁氏,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眼睛的。 梁氏气的直发抖,拿眼去看祁溶月,祁溶月却像压根就没听见她家丫鬟的无礼之言似的,面不改色的转身往诊间走去。 站在梁氏身旁的老太太扯了扯梁氏的衣袖,叹道:“罢了,为了成浩,忍一忍吧!” 老太太对这个丫头也十分不满,心道这溶月也不知从那里找来这么一个彪悍粗野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规矩?雪儿冷眼瞪着溶瑜堂中的这一老一少,恨不能扑上去咬她们一口,想到小姐因她们受的这些苦头,她吃她们肉的心都有。 只是小姐吩咐过,她们身处此世,便需遵循此世之律,断不能做出落人口舌之事,凡事在明面上必须顾全名声和后路,绝不能只图一时之快行事,后果,不是她们如今两个区区孤女所能承担的。 所以,她也只能瞪瞪眼,逞逞口舌之快,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她相信,总有一日,小姐会亲自惩治这些奸恶小人。 祁成浩被抬进了诊间,祁溶月仔细切过脉后,为他行了一遍针,再命伙计取出柜中的一味成药,喂祁成浩服下三颗。 “这是什么药?”梁氏警惕的问道。 祁溶月将药瓶递到了她的手里,淡然道:“这自然是救命的良药,而非害人的毒药,我不像某些人,手里头随时都能拿出各种毒药,害人害己!” 诊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梁氏,雪儿站在门口把着,不让闲杂人进去惊扰小姐施针,此时听了小姐指桑骂槐的话,忍不住笑了,小姐果然不像她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面对多番想要杀害自己的敌人,若真能毫无芥蒂的笑面相对,那才奇怪吧! 梁氏皱眉,不悦道:“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祁溶月又道:“听不听得懂,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别的不想说,只告诉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世道轮回,因果报应,你犯下的罪因,恶果皆报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这就是你的下场,你这一生,都将活在痛苦之中,永不得超生。” 祁溶月字字诛心,一句句话像利刃般刺中她的心脏,疼得她无法呼吸,她看着祁溶月的眼神,怨毒凶恶,袖间的手捏至指节发白,修整得极为漂亮的指甲断在了掌间细肉之间,她却半点不觉得疼痛。 “贱人,我真恨,真恨当年一次次的心慈手软,这才让你长得这般大,大到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 “贱人?论贱,我可比不上你,你还是莫要抬举我了!”祁溶月冷冷的看着梁氏,又道:“我该做的都做了,你儿子性命已经无忧,两个时辰后便会醒来,醒来后再吃这个药,一次三粒,一日三次,饭前吃,吃完就行了,别的我也帮不上你,你自求多福吧!” 祁溶月转身走出了诊间,当着老太太和那夫人的面高声道:“海子,祁夫人用的药钱记得收。” 第183章 羞辱 182 海子赶忙应下,转身去柜台让小玲写了个收条,拿着收条来到祁家老太太的面前,将收条往她面前一递:“老夫人,这是您孙子用的药钱,还请现在付清,本店概不赊账。” 老太太面色一冷,不悦道:“谁说要赊账了?难道我们祁家还买不起你们这的区区一瓶药吗?”老太太接过那收条凑到眼前一看,面色一变,怒道:“你们这是不是写错了?一千两?” 海子笑道:“老夫人说笑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写错?您看的没错,确实是一千两。” 老太太的音量立马拔高了:“什么?就这么一瓶子破药,就要一千两?你们溶瑜堂这不是坑人吗?” 海子面上的笑也冷了三分,不悦道:“老夫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溶瑜堂自打开张以来,行医卖药,可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们坑人,您买得起就买,买不起我们也不强求,明码标价!” 海子这一句话给老太太堵得,差点没气得她吐出一口老血来,如果不买,那就是买不起,买,就得认坑,她心里那悔啊,今日就不该来这溶瑜堂。 老太太侧目看了赵妈妈一眼,赵妈妈摇头,表示出门没带这么多钱,谁能想到看个病要花这么多钱,诊金一千两,药钱还要一千两。 这时海子又道:“老夫人,我家小姐给人看病收诊金,行针和药钱都是要另收费的,来溶瑜堂看过病的,都知道这个规矩,今儿小姐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已经免去了给公子施针的费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老太太心中冷哼,半点也不觉得自己受了恩施,只觉得老脸被人打得啪啪响。 一旁的陆夫人听了海子的话,忙接话道:“是啊是啊,介绍我来这溶瑜堂的姐妹也是这么说的,溶瑜堂的药一般不卖,因为他们所用的药材都是最好最珍贵的,都是用来救命的灵药,贵些也是应该,施针另收钱这事我也听说过,确实是这样的。” 陆夫人瞧见老太太这模样,心里也是暗爽,她曾去过祁府,受过这老太太的冷遇,心里对她有些芥蒂,今儿她遇着这事,她自然不会站在老太太这一边。 老太太横了陆夫人一眼,怪她多嘴。 陆夫人不以为意,又道:“若您老人家出门太急,没带这么多钱,我这倒是带了,先借给您也是无妨,毕竟我和您儿媳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这话说的,借钱给她,不是看在她祁家老夫人的份上,而是看在梁氏的份上,这脸又啪啪打响了。 老太太暗恨自己身子骨怎的就这么硬朗,怎么就没被她们气晕过去呢? 见海子还等在自己的身前,老太太无奈的朝赵妈妈道:“你回去一趟,取一千两银票来。” 海子一听这话,忙道:“也好,您将银票送来时再将药带走吧!” 从诊间出来的梁氏一听这话,忙嚷道:“不行不行,一会我儿醒了就要吃药的,可不能耽误。” 海子耸耸肩,没再作声。 第184章 海子 183 梁氏在诊间里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知道老太太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自己带来的也用得差不多,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陆夫人借钱。 梁氏迅速走到陆夫人面前,低声道:“你先借给我吧,我明儿差人送到你府上。” 陆氏凉淡的目光扫了老太太一眼,低声笑道:“行,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来人,取一千两银票给祁夫人。” 老太太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丢脸的一天,想当初,她只要出门,身上都是带着几千两上万两的银票,可现在呢,因为祁溶月,她的小库房几乎都被掏空了,手里的产业也没剩下什么赚钱的,出个门连钱都不敢带太多,这日子,竟然过回去了。 老太太冰冷的目光凝着坐在诊台后垂目不语,任店中伙计对她万般不敬的祁溶月,死丫头,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今日失去的脸面,都会在你身上一样样找回来。 似乎感觉到那怨毒的目光,祁溶月抬目,对上老太太的目光,明亮的眼睛看着那张可笑的老脸,眼底渐渐泛出一丝笑意,似嘲讽,却又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犀利。 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被她这眼神刺的背脊发凉,她赶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这丫头很不对劲,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祁家人通通消失在了溶瑜堂,大家伙都感觉空气更好了,海子的表现令祁溶月十分满意,当即让雪儿暗中赏他十两银子。 她看得出来,海子这般做,并非授雪儿之意,而是为了她所受的这些苦头出口恶气。 海子没有接受赏银,他说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得到赏钱,而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成为小姐的臂膀,做她不方便做的事,以报答小姐对他的知遇之恩。 ———— ———— 京都,正月初三。 一大早,永平侯府家的侧门便被砰砰砰敲个不停,守门的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是文昌侯府家的小厮司元,便问:“这么一大早的来找世子吗?” 司元忙道:“是是是,我家公子让我来请世子过府一叙,还请王伯代为通传一声。”司元说着将手里的一锭银子从门缝里塞进去。 王伯赶忙将银子给推了出来,笑道:“你这小子,还给我来这一套,用不着,你且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管家。” 王伯说完又将门给关上了,转身往管家的住处快步走去。 很快,管家又匆匆去了世子住的清文苑,将司元的话转述了一遍。 郑仲文赶了几天的路,昨儿刚回到侯府,这精气神还没彻底恢复,冬日的早晨睡得正香,被这一打断,心里窝着一团火气,但一听是尹逸轩请他去,他便没多说什么,起身迅速穿戴好就出了门。 大门外,司元已经从侧门来到正门处等侯,见郑仲文出来,赶忙迎上去。 “你家公子今儿在文昌侯府设宴?”郑仲文笑眯眯的朝司元问道。 第185章 致命的弱点 184 司元摇头,一脸憔悴,无奈叹道:“其实是老爷让我来的,公子病了,两天水米未进,老爷怕公子出事,特让我来请世子去一趟文昌侯府,请世子开解开解公子。” 郑仲文心里一急,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他拉了司元就走,刚走几步又停下,扭头看着司元道:“你家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司元又是一叹:“还能是什么病,相思病呗,祁小姐在彭城落崖,生死未卜,他被老爷强行带到京都来,日夜挂念祁小姐安危,久无消息,这才病倒了。” 果然是因为她,郑仲文心里一阵别扭,逸轩果然喜欢上了她。 见郑仲文停下脚步发呆,司元催道:“世子,上车吧!” 郑仲文回神,看了眼司元,点头:“好,走吧!” 有些事,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直接面对,比逃避更有用。 文昌侯府 北院书房 “老爷,信中说什么?”尹二夫人朝尹宏维问道。 尹宏维看完信面色没有一丝的舒展,反而更加的沉郁。 他长叹了一声,道:“信上说,祁溶月回到了溶瑜堂,毫发无损。” 尹二夫人惊得从椅子上立起,面上立时笑开了花:“真的吗?她真的活着回来了?谢天谢地,多谢菩萨护佑,我就说嘛,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这孩子不像个短命的,果然如此,真是老天有眼呐!”尹二夫人双手合十,嘴中念了十数句阿弥陀佛!恩人之女还活着,她纠结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尹二夫人抬目看向丈夫,见他脸色不对,又问:“你怎么了?溶月还活着,你不高兴吗?” 尹宏维叹了一气:“她还活着我当然高兴,我只是心中烦恼,逸轩他对溶月用情如此之深,将来溶月恐成为逸轩的软肋,甚至成为他最为致命的弱点,这于逸轩而言,绝非好事。” 尹二夫人明白丈夫心里的顾忌,她也曾同样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儿女情事,由不得人想象摆弄,一旦生了根,想要再拔除,恐难上加难。 尹二夫人朝丈夫问:“老爷,那你打算怎么做?” 尹宏维想了想,道:“夫人,我想到一个主意,你看可行不可行!” “溶月还活着的事咱们先不说,瞒着逸轩,让他慢慢的接受溶月已经死了的‘事实’,待过些时日,咱们在京里给他物色一个模样家世都顶好的姑娘,或许他见了会喜欢,慢慢的这事也就淡忘了,这几年让他安心待在京里,别让他回彭城,待将来他就算知道了溶月还活着,可那时他已经娶妻生子,而溶月这样的姑娘,心高气傲,绝不可能委身做妾,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便也就断绝了。” 尹二夫人叹道:“其实溶月早就和我说过,她对逸轩并没有男女之情,她说她和逸轩,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是咱们儿子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这样也好,早断早了,免得儿子还得再伤心一次。” 第186章 她没死 185 夫妻二人在这商量得挺美,另一头郑仲文已经进了府,直接由司元领着去了尹逸轩住的竹轩。 房门推开,一股子泛苦的药味扑面而来,郑仲文皱眉,迅速迈步而入,一进房间便瞧见躺在床上,正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帐顶的尹逸轩。 他快步走到床畔坐下,朝尹逸轩道:“逸轩,你感觉怎么样?” 尹逸轩无神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侧目看向郑仲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来啦!” 看着好友这般憔悴的面容,他的心里也发苦:“你这又是何必,人各有人的缘法,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处?她也不会知道,也不会因此而感激你爱上你,你又何必——” 尹逸轩撑着手肘坐起,靠着身后的软枕,叹道:“你不明白,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在我眼前坠入悬崖的画面,我好恨我自己,为何这般没用,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他咬唇,本就干裂的嘴唇立时沁出血来,尝了一口腥甜,他也不知痛为何物,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她没死!”郑仲文脱口道。 尹逸轩迅速抬眸,看着眼前的郑仲文,急问:“你说什么?” “我说她没死,她还活着,毫发无损的活着!”他看着尹逸轩的眼睛,一字字道。 尹逸轩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郑仲文的手臂,紧紧的,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郑仲文点头:“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三贵。” 尹逸轩看向三贵,三贵忙将那日在河边的偶遇述说了一遍,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自然不说,他还是拎的清的。 尹逸轩激动的掀了被子便往下冲,这脚刚一沾地身子便往前栽,幸好郑仲文就在他身边,将他稳稳扶住:“你干什么?现在还病着,你要去那?” 尹逸轩被郑仲文强行按回了床榻,尹逸轩忙道:“不行,我要去彭城,我现在就要去。” 郑仲文怒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你难道想死在路上吗?” 司元急得直掉泪:“公子,你就听世子一句劝吧,你现在身体这模样,怕是没走到彭城,就——就——” 尹逸轩喘着粗气,额间冒出大颗的冷汗,身体一片冰凉,是啊,他现在这病秧子的模样,能去哪里? 他指着一旁桌上的药碗道:“快,拿药来!” 司元赶忙将药碗送到了公子的手中,见他一口便将一碗苦药给喝干了,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大半,公子愿意喝药了,又得到了祁小姐还活着的消息,这眼看就已经好了大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郑仲文原本有一肚子的话,可见尹逸轩这模样,他终是尽数憋了回去,一句也没说。 不一会,尹宏维和尹二夫人赶来了竹轩,见世子已经到了,桌上的药碗也空了,二人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 第187章 唯一的香火 186 这刚一进门,司元便笑眯眯道:“老爷,夫人,祁小姐还活着,咱们公子可高兴坏了,药一口就喝下了,还嚷着要回彭城呢!” 尹大人心一沉,暗道逸轩怎么就知道了?他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在这文昌侯府,只有他和夫人二人知道此事,而夫人与他一直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背着他将这消息传到逸轩的耳中,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呢? 他看了夫人一眼,尹二夫人会意,立马走到儿子的床畔坐下,瞧见儿子的脸色好看了些许,她心中也是欢喜,又问:“你怎么知道溶月还活着?哪里传来的消息?” 尹逸轩笑道:“是仲文,溶月落下悬崖深谷,被河水冲到了一个荒芜的河滩,正巧仲文和三贵去那边游玩,遇见了漂在水中的溶月,便救了她,她现在已经痊愈了,也回到了彭城溶瑜堂。”每想到溶月受的这些苦难,他的心便针扎般刺痛,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却总在经历这些连男儿也未必能承受得住的磨难。 尹宏维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声长叹,这都是命啊,他设想的再完美又如何?半分用处也没有。 儿子还是知道了,这条本已断去的红线,难道又要重新续接上吗? 从文昌侯府出来,郑仲文心情越发的沉重,他和逸轩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若逸轩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会怎么看他?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三贵看出公子的烦恼,觉得他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实在看不过眼,便直接了当道:“公子,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郑仲文不解,扭头看他:“什么想多了?” “你现在一定在烦恼,兄弟和女人,该如何决择,是吗?” 郑仲文挑眉,没回答他的话,却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三贵又道:“祁小姐确实是一个非常特别非常好的姑娘,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心动,可世子您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您是永平侯世子,永平侯府唯一的香火,您认为,老侯爷和侯爷他们,会同意您和祁小姐相好吗?以祁小姐现在的身份,她能成为您的世子妃吗?若不能,您认为,以祁小姐的性子,她会委屈自己做个妾室吗?” 郑仲文被三贵连番的反问呛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这些,因为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可他不在意,他父亲,他祖父,也会不在意吗? 他的身份,自打出生以来,就注定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尽管这些年,他一直在抗争,用自己的力量,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可这些,并不包括自己的婚姻大事。 侯门结亲,门当户对是首要的,他一直都清楚,只是刻意的遗忘罢了。 如今,是到了该正视的时候了吗? 他抬眸,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一字字道:“我绝不会向命运妥协,我的亲事,必须由我自己做主。” 三贵摇头,嘴上没说话,心里却道:痴人说梦! 上至皇子皇孙,下至侯门氏族,亲事向来都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定,从来没听说过由自己决定的,除非这个人,上无父母,下无亲族。 第188章 离开 187 这便是生于贵族,享受了寻常人享受不到的富贵后所需付出的代价。 郑仲文如是,尹逸轩亦如是。 但郑仲文他从来都不是个认命的人,从前不是,往后也不会是。 正月初五,这个年,可以说是祁家所经历过的最糟糕的年,年前女儿被人玷污,一家人都蒙在阴影之中,除夕刚过,儿子又突发恶疾,昏迷了几日后,今儿终于醒来,可这一醒来,却连父母亲人都不再认识,言行举止,宛如疯儿。 祁永春气的转身就离开了祁府,去了外室的香闺住下,眼不见心不烦。 梁氏哭的眼睛都要瞎了,老太太却一味的心疼着那些花掉的银子,念叨着不该去溶瑜堂的,花了两千两银子不说,还换回个痴儿,这样的痴儿要来干嘛?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也免得祁家日后遭人笑话。 梁氏瘫坐在祁成浩的房中,看着儿子疯疯傻傻的模样,她的耳边不断响起祁溶月说过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种恶因,得恶果,所有的报应,都应在了她的儿女身上。 都是她的错?儿子和女儿变成如今这模样,都是因为她? 现在连老爷都不肯再看她一眼,直接去了外头那狐狸精的住处,她堂堂知府大人的正室夫人,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不,这不是她的错,是祁溶月,若不是她,她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悲惨? 若祁溶月能早些死掉,祁府中如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怪她,她怎么不早些死掉呢?她怎么就不死呢? ———— ———— 初八,溶瑜堂。 “小姐,你说什么?咱们要走?”雪儿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瞧着小姐那张娇艳如花的脸,惊讶道。 祁溶月点头:“是,我们要走,离开彭城!”她关上装满银票的锦盒,又道:“一会将这些银票都存入汇丰银庄,等到了地方再取出来,带在身上不方便也不安全。” 雪儿忙问:“小姐,那咱们去哪儿?” 祁溶月扭头,看向半开的窗户,窗外是人流攒动的街道,晋城想必比这里更繁荣吧! “晋城,我们去晋城!”她要将溶瑜堂开到晋城,这是她去往京都前的重要一步路,她一定要好好走,小心的,谨慎的。 雪儿从未去过除彭城和武原之外的地方,见识不多,却也听说过十分富庶的晋城,心里头也是向往的。 可这溶瑜堂,她才住出了家的感觉,刚刚习惯了这种生活,心中竟生出十分的不舍。 “小姐,那咱们这溶瑜堂怎么办?”雪儿问。 祁溶月笑道:“往后这溶瑜堂就交给海子和小玲他们打理,只卖药!” “只卖药?”雪儿一脸惊讶,溶瑜堂连个坐堂大夫都没有,怎么卖药?吃死人了怎么办? 祁溶月又道:“是,只卖药,海子他们已经能独自炼药了,只要严格按照我的方子炼药,便不会出错,且什么病用什么药,海子他们也心里有数,这些都不用担心,溶瑜堂在彭城已经家喻户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去也没什么用,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第189章 晋城 188 雪儿不解,小姐看起来似乎很着急,着急去做什么事。 可小姐她似乎并不想多说,她便也不好多问,总之无论小姐去哪里,她都会陪在小姐身边,永不离弃。 初十,祁溶月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一遍,看着海子小玲他们红红的眼睛,她笑道:“溶瑜堂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们了,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溶瑜堂在彭城的名声,比今日更响亮。” 海子抹去眼角的泪水,郑重道:“一定会的,海子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祁溶月点头,朝着海子又道:“周公子是我的义兄,请代我照顾好周公子母子,他往后考试和生活所需,都由溶瑜堂出资,莫要怠慢!” 海子对周安也是十分敬重,虽满腹诗书,却和普通的书生不一样,不清高自傲,为人十分随和,对母亲也是孝敬周全,是他们溶瑜堂所有伙计的榜样。 “海子谨遵小姐吩咐!” 祁溶月扫了四周左右一眼,问道:“雪儿呢?” 小玲忙道:“小姐,雪儿去向周公子道别了!” 她去向周公子道别?平日也没见她和周公子走得特别近啊,反而看她和小玲小铛关系不错,怎的舍近求远,去找周安道别? 不一会,雪儿红着眼从后院出来,神情落寞。 祁溶月什么也没问,只轻声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雪儿点头,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她扶着小姐上了马车,最后回头看了眼与她相处多日,已经积累了深厚感情的伙伴们:“你们进去吧,不要难过,小姐和我还会回来的,我不在,你们可不许偷懒哦!”她勉强的说着笑话,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众人身后,那里依然空无一人,周公子没有出来,连句道别都这般吝啬吗? 马车徐徐而去,一角青衣出现在溶瑜堂二楼的窗下,明亮的眼睛盯着那远去的马车,一瞬不瞬。 她的离开,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他知道她早晚会离开,却没想到,会这么早,连元宵节都等不了吗? 他本打算在元宵节那天,邀她去看花灯,在满街的花灯下,明目张胆的看着她美丽的容颜,而不是每日偷看一两眼她的背影侧颜。 走了也好,彭城于她而言,乃是非之地,说不定哪日,又要遭遇意想不到的灾祸,离开这里,去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而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以另一个身份。 ———— ———— 晋城 “小姐,前边就是晋城了!”雪儿放下车帘,兴奋的朝祁溶月喊道。 祁溶月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眸间清华灿烂,到了吗?这么快就到了! 雪儿笑眯眯道:“小姐,你听说过晋王吗?” 祁溶月又重新闭上了双目:“听说过,怎么?” 雪儿双手合十,作出一脸花痴的模样,笑眯眯道:“我听说晋王生得十分俊美,气度儒雅,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他很年轻,听说只有二十五岁呢!” 第190章 万屋堂 189 “那又如何?”她闭目淡声,面无表情,袖中的手却几乎将那好看的帕子绞烂。 气度儒雅,文武双全,年轻英俊,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心术不正的人。 山盟海誓犹在耳旁,却全然是个笑话! 她倒要看看,害死了她楚天瑜,害死了曾信重他的父皇之后,他的日子过得有多好,有多坦然。 “小姐,你快看呐,这晋城果然名不虚传,比彭城繁闹十倍呢,你看这街道,又宽敞又干净,街上的姑娘打扮的也好看,原来在这里时兴这样的发型啊,赶明儿我也给你梳一个,铁定比她们都好看!”街上的姑娘很多,穿衣打扮一个比一个漂亮,可论容貌,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家小姐的,一个都没有。 祁溶月也看着马车外,正如雪儿所说,这里的确很繁荣,比之京都也不遑多让,难怪会有南晋北京之名。 晋城位处南北相交之地,侧有江域水路,后有晋城奇险名山,乃由南通北的要塞之地,不止富庶,还是驻军重地,晋王不但管理着偌大的晋城,还统领了骑凉山下驻集的三万精兵,能稳坐这般重要的位置,那必须是摄政王完全信任的人才行。 不得不说,闵恒之的确是个人才,从前父皇在位时,他哄得父皇将他最心爱的长公主许配给他,如今父皇没了,摄政王掌控朝局,他又哄得摄政王将独女楚天心许配给他,这般手段,岂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马车在和元客栈前停下,祁溶月和雪儿在六名护卫的保护下进入客栈。 客栈的掌柜一瞧这阵势,知道来了贵家千金,赶忙堆着笑脸迎上前,百般客气与周全,又见小姐出手大方,更是恨不能亲自伺候左右。 “小姐是外来人吧!”引着祁溶月去房间的伙计搭话问道。 祁溶月浅笑,温和道:“是啊,我们从彭城来,想在这里开一家医馆,对这里不太熟悉,正打算找人问上一问呢。” 伙计一听这话,忙道:“这您算是问对人了,晋城里有点名气的医馆,都开在一条街上,就在城东的仁和街,所有论得上名头的医馆药铺都在仁和街上,小姐您要开医馆,直接去仁和街找店铺便行。” 雪儿忙塞了一块银锭子进伙计的手里,笑道:“要不是你这一说,明儿我们指不定要在街上瞎转多久呢。” 伙计掂了掂银锭子的份量,面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又道:“你们若想在仁和街上找到心仪的店铺,并成功将店铺开起来,还得去找一个人,只要请动了他,要立足于仁和街,便算成了一半。” 雪儿忙问:“是谁?” 伙计道:“他就是万屋堂的老板,万先生,就住在咱们和元客栈对面的万屋堂里。” 万屋堂?原来在晋城也有万屋堂,在京都时她便听说过万屋堂,在莱巫山也曾听说过万屋堂,专门做买卖房屋或租赁店铺的营生,生意做得很大。 原来在晋城也有万屋堂的生意! 第191章 范掌柜 190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想要立足,最怕的就是没有方向,睁着眼却摸着瞎路走,走弯路不说,可能还要摔跟头。 可若有了方向,知道了关窍所在,便能避开这些弯路和泥坑,走上平坦的康庄大道。 在客栈里行走的伙计,看起来低贱平庸,却是十分懂得看眼色听消息的人,又因每日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上至高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从他们的嘴里,他能听到寻常人所听不到的各类消息,可谓是城市中的百事通,向他们打听消息,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次晨,祁溶月和雪儿吃罢早饭后便径直出了客栈,来到伙计所说的万屋堂。 万屋堂也是刚刚开门,她们算是今儿第一拨进来的客人。 堂内的伙计停下擦拭桌椅的活计,赶忙迎了上来,堆着笑脸道:“小姐是要买房吗?” 祁溶月含笑点头:“没错,我要买房,你们老板在吗?” 伙计道:“老板这阵子都不在,您要买房,找我们掌柜就行,他一会就到,小姐先坐会。” 祁溶月点头,和雪儿在堂中落坐,伙计随即奉上热茶,顺便大力鼓吹了一番万屋堂的办事效率。 祁溶月见他说的差不多了,这才云淡风轻的开口:“我们是从彭城来的,久仰贵堂老板万先生大名,心中信重,特意寻他买房,没曾想竟未能遇上,实是遗憾!” 那伙计一听这话,面上立马露出自豪之色,得意道:“那可不,慕先生之名而来的贵客可不在少数呢,只是近来先生身子不太爽利,不方便待客,还望小姐多多担待。” 身子不太爽利? 祁溶月心头微喜,果然她今日来对了。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由外而入,身穿一袭熨烫平整的青绸棉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走路也是步伐稳健,从其行止衣着上便可看出,这是一位生活作风十分严瑾的人。 伙计赶忙向那中年男人介绍:“范掌柜,这位小姐是来买房的,已经待了好一会了。” 范掌柜一听,绷着的一张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朝祁溶月拱手道:“小姐久等了,失礼。” 祁溶月淡然点头:“无碍,是我来早了!” 在这样的地方,见这样的人,必须要端起架子,越有架子,这里的人越会看重你,因为有架子的人,代表或有钱或有权或有势,起码最少也占了一样。 果然,范掌柜在见到祁溶月这般气度后,面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笑容也不再那般僵硬,也更客气了。 “小姐里边请!”堂后是会客厅,独间雅静,烧着地龙,小炉上置着已经在冒热气的铁壶,矮几上已经摆好了茶碗和点心。 这里就是所谓的贵客才能进来的贵宾雅座,比高档酒楼里的雅间还要更清雅舒适。 祁溶月径直走到矮几前坐下,动作自如又优雅,透着令人难以忽略的贵族气质,范掌柜见了,越发不敢怠慢,赶忙在贵客对面坐下,为其倒上热茶。 第192章 万先生 191 祁溶月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我从彭城而来,久仰万先生大名,今日便是来请见万先生的,还望范掌柜帮忙引见一二。” 范掌柜每日都会遇见这样的事,他早已经习以为常,谁让他家万先生名声远扬呢,他面露难色,叹道:“祁小姐,实不相瞒,万先生近日恶疾缠身,卧榻不起,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小姐多多担待。” 看来那伙计说的不错,万先生是真的病了,还病的不轻。 祁溶月淡声道:“恶疾缠身?没有看大夫吗?” 范掌柜道:“怎么没看,这晋城里的大夫看了个遍,也没人能治好他的病,就连前阵自京都回乡省亲的御医,也没能让万先生的病有丝毫好转。”范掌柜说话时,面上露出浓郁的隐忧,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能不担心吗,万先生乃晋城万屋堂的活招牌,若万先生倒下了,这万屋堂能支撑多久,还真不好说。 祁溶月扫了雪儿一眼,雪儿立时会意,接了范掌柜的话道:“若说巧,这事上真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我家小姐也是大夫,在彭城也算赫赫有名,别人不能治的病,我家小姐能治。” 范掌柜一听这话,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忙朝祁溶月确认:“祁小姐,此话可当真?” 祁溶月的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眼眸晶亮:“我确实是个大夫,通晓些医理,却也不算什么赫赫有名的大夫,我这丫头捧过头了!” 若祁溶月直接应承丫头所言是事实,范掌柜反而会生出疑心,可她却这般谦逊,令范掌柜对她的话多了几分肯定。 范掌柜赶忙立起了身,朝着祁溶月的揖到底,诚恳道:“还请祁小姐随我去一趟后堂,瞧一瞧万先生的病。” 祁溶月道:“去瞧一瞧倒也没什么,但我可不能保证能治好他,你也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祁溶月越是这般说,范掌柜越是觉得她不简单,她字里行间虽未说什么自大的话,可她眉目间所透露出的自信,是他在别的大夫身上从未见过的。 “这是自然,小姐愿意为我家先生瞧上一瞧,我们便十分感激了,能治好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自也不怪!”范掌柜客气道。 祁溶月也不再多说,直接起了身,随在范掌柜的身后出了雅间,往后堂去了。 后堂是一间独立的居所,有一个伙计看着门,见是范掌柜前来,也照例盘问,得知是请来为先生看病的大夫,便不再多言,赶忙打开了门,让三人进去。 后堂其实就是后院,万先生的居所就是后院正中的独栋小楼里,楼前有个丫头正在打扫,见范掌柜来了,赶忙停下打扫,退至一旁,待他们行过后,方才继续。 上得二楼,正中间的房舍外,立着两个丫头,个个面露愁苦之色。 范掌柜快步近前,朝那两个丫头问道:“先生现在如何了?” 那个头较高的丫头忙应道:“比昨日更不好了,您快进去瞧瞧吧!” 第193章 肾疾 192 范掌柜神色一凛,赶忙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瞧见万先生正侧趴在床畔猛烈咳嗽,咳出的痰以黄又浓稠,还带有长长不断的口涎。 许是咳嗽的太过剧烈,万先生的眼睛泛着红,眼角湿润。 万先生今年刚过四十,模样看似平庸,可那眉目间的摄人气势却无法让人将他和平庸二字联系在一起。 范掌柜迅速冲到万先生的身旁,轻轻抚着他的背,为万先生顺顺急促的气息。 万先生已经止住了咳嗽,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口望着他的祁溶月身上。 “这位是?”万先生朝范掌柜问道。 范掌柜赶忙介绍道:“先生,这位是祁小姐,从彭城而来,本是慕您的名而来的,得知您病卧在床,特来看望。” 范掌柜是个聪明人,刻意不提祁溶月精晓医术之事,就等着祁溶月自己说出来,免得到时她治不好,万先生心中不快,暗责于他。 万先生挑眉,知道范掌柜没有将实话说出来,便也不问,只拿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祁溶月。 祁溶月浅笑,缓步上前,在万先生床前五尺处站定,淡声道:“我在彭城开了家医馆,通晓些医理,今儿来万屋堂,本是打算请您帮我在这晋城中寻一处可供开办医馆和居住的铺子,谁知来了这万屋堂才听说您卧榻多日,我这才向范掌柜毛遂自荐,来瞧瞧您的病症,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小忙。” 万先生原本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一次变化,面上泛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但眼底,却并没有对祁溶月的医术生出一丝的期待。 毕竟祁溶月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这样年轻的姑娘,能治好他这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吗? 祁溶月心里明白,想要别人相信你,就要拿出真本事,光凭一张嘴来说,谁不会? “万先生,您这病犯了起码有两个月了吧!”祁溶月问。 万先生点头:“没错,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不见好,近来越发的严重,药也吃了不少,却没有半点起色。” 祁溶月道:“你的病在肾而非肺,吃的都是治疗肺咳的药,自然不能见效。” 万先生挑眉:“你怎知我的病在肾而非肺,又怎知我吃的药是肺咳之药?” 祁溶月上前两步,指着万先生的腰背道:“我刚刚进来时,看你咳嗽时一手按着腰背,面上的表情颇为痛苦,想来是咳嗽时牵引至腰背剧痛,加上你的痰浓而黄绿,口涎多,可确诊为肾疾。” 万先生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些医术精湛的大夫,可以望诊医人,这代表着医术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年轻的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她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还是信口胡说的呢? 万先生又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服用的药是治疗肺疾的药呢?” 祁溶月道:“刚刚我随范掌柜从前堂入后院,在院子的角落看见一堆药渣。” “仅凭药渣?” 祁溶月摇头,指着屋中右侧的一方圆桌,桌上摆着一只碗,碗里是小半碗已经凉透的药汁,她道:“这药的味道,和我在院子里看到的药渣相符,所以,我能确定你用的是什么药。” 第194章 咳嗽不是病 193 范掌柜惊道:“你闻一闻就知道两种药是相符的?” 祁溶月还没答话,雪儿便一脸骄傲道:“那可不,我家小姐可不只会看病,炼药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就算拿一百种药混杂在一块,我家小姐也能闻一闻便全数分辨出来,何况你们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方。” 祁溶月笑骂:“你这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若万先生真拿一百味药让我辩,辩不出来怎么办?” 雪儿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道:“我可没有说大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时万先生又开始了咳嗽,因咳嗽而牵发的腰背疼痛,就像有人拿刀在刺刮他的肉骨一般,令他疼痛难忍,可那咳嗽却又是停不下来的,只能一一受着,痛苦万分。 祁溶月取出银针,快步上前,范掌柜见状,赶忙起身让开位子,祁溶月便顺势坐在了万先生的身边,一手按住万先生的腰背,使其暂时的保持平稳不动,一手快速的将银针刺入俞穴,针入俞穴后,再将俞穴周围的几大要穴一并刺入银针。 而此时万先生依然在咳嗽,完全停不下来,祁溶月默数着息数,待九息一过,她迅速拔针,先将俞穴周围几大要穴之中的银针拔下,最后才用特殊的手法将俞穴中的银针拔出,银针一出,万先生的咳嗽声立时便止住了。 万先生惊讶的揉着自己原本疼痛难忍的腰背,此时竟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不疼,但又感觉那块肉似乎不是自己的,似乎被麻痹了。 “是不是觉得腰背这块没有了知觉?”祁溶月问。 万先生忙点头:“没错,正是这样,这是何故?” 祁溶月道:“您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积下的毛病,用单纯的止咳药,那是治标而不能治本,就算一时压下去了,过不了几日这咳嗽之症又会卷土重来,而且来势绝对比上一次更为凶猛,想必这些你已经尝试过了。” 范掌柜心中惊喜,觉得自己无意中领了个神医来:“没错没错,先生初犯病之时,喝了大夫开的药,确实好了几日,可后来没过几日又犯了病,且越发的严重,吃什么药也不顶用了。” 祁溶月道:“其实咳嗽并不是病,咳嗽只是告诉你,你身体里的某处生了病,得赶紧治。” “所以,只要治好我肾上的恶疾,我这咳嗽便能好,腰背也不会痛了?”万先生问。 祁溶月点头:“那当然,病因在肾,治好了肾上的病,你这咳嗽自然会好,也不会再牵引至腰背疼痛。” 万先生又摸了把自疾毫无知觉的腰背,忙问:“那我这腰背现在是怎么回事?” 祁溶月扬了扬手中的针包,笑道:“我只是见你疼痛难受,便为你扎了止痛针,能暂时麻痹你的腰背,令你感觉不到疼痛,当然,这是有时效的,至多半个时辰,你又能慢慢恢复知觉,再咳时,还是一样会疼痛。” 第195章 金龙果 194 万先生点头:“舒服这一会,也让我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的感觉,还是要多谢你!” 祁溶月摇头,面色认真:“万先生,您这病必须立该进行治疗,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一旁的范掌柜道:“这么说,祁小姐您有法子治?” 祁溶月点头:“有,但我现在还没有十成的把握,我需要一味药,一味罕有的灵药,若能寻得,便有七成的把握。” 范掌柜有些着急:“寻得了灵药也只有七成的把握?” 祁溶月又道:“灵药太过稀罕,且药性独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用的,若万先生运气好,体质正好能受用这味灵药,那他的病,自然不用担心,必定痊愈,可若他的身体无法受用这味灵药,那么,我也不能保证为他药到病除,但有一点可以保证,由我来治疗,能让万先生减少许多痛苦,就算不能药到病除,也能至少延长十年寿命。” 范掌柜心头一惊,十年?他侧头看向万先生,万先生刚刚四十,十年后也才五十,而且万先生一心忙活万屋堂,这么多年来,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更没有孩子,只是十年寿命,这怎么够,这怎么够? 相比范掌柜,万先生显得冷静了许多,他并不觉得十年很长,也不觉得十年很短,十年可以说很长,也可以说很短,就看这人是怎么个活法。 万先生淡笑道:“十年可以做很多事,说不定,在我死之前,祁小姐又能找到别的法子治愈我,所以,十年后,我也未必会死。” 祁溶月笑着点头:“万先生说的没错,世事无定,****皆有变数,或许活不过十年,也或许不止十年,这只是我说的一个概数,您能豁达的面对,这很好,再说了,您运气这么好,说不定那灵药就能为您受用呢?” 就像她,身为长公主,又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本该享尽世间最极致的荣华,可谁又能想到,她会落得一个身无全尸的下场? 万先生笑容更甚:“你怎么看出来我运气好?” 祁溶月耸肩:“万先生能在这般危急的时候遇到我,这还不能说明您的运气吗?” 万先生失笑,笑得差点又咳了起来,幸好自己及时收住了。 范掌柜见万先生这般开心,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对祁溶月也越发的客气尊重:“祁小姐,还请您开出药方,我立马着人去办。” 祁溶月点头,转身走向窗下的书案,书案上置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立于桃花下,仰头看着一树桃花,眼角一颗醒目的红痣为她略显素淡的容颜添上了几分妖冶。 一树桃花只画上了半树花,墨色也不似新迹,看来这是在他生病之前画的,却始终没有画完。 范掌柜麻利的将那画收起,又为她铺上了新纸,磨墨摆笔,做得十分熟练,看来平日没少伺候万先生笔墨。 祁溶月写字已经比从前快了许多,工工整整的小楷,虽然没有灵气,却十分秀致,看得人心情舒畅。 第196章 闻一知十 195 范掌柜取了刚写好的药方吹干墨迹,随即看了一遍,问道:“祁小姐,这药方中的哪味药是你说的灵药?” 祁溶月道:“第一味,金龙果,若能寻得金龙果,这药方便能用,若不能寻得金龙果,这药方也是无用。” 万先生一听金龙果之名,立马接话道:“这东西我听说过,生于西域,极为罕见,据说金龙果树,十年方得一果,生食可强身壮体,入药又于五脏六腑之伤病有奇效。” 祁溶月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能不能弄到手,就看你们万屋堂的本事了!” 万先生笑道:“不论能不能弄到手,我这十年之寿反正也跑不掉,不碍事!” 范掌柜一听万先生这话,立马道:“我立马去办,必定要将这金龙果弄来给您治病。” 见范掌柜转身要走,万先生赶忙将他叫住:“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有祁小姐在,难道我一时半刻还能死了不成?” 范掌柜知道他还有话要吩咐,便又干笑着走了回来。 万先生道:“祁小姐要买房子,而我现在身体不便,这事还需要你多多上心。” 范掌柜这才想起祁小姐的事,赶忙道:“万先生,祁小姐要在晋城开医馆,可这仁和街上的铺子都在金八爷的手里,这事您看?” 万先生点头:“祁小姐这般精妙的医术,若在晋城开医馆,乃是我们晋城百姓之福,不知祁小姐是要买铺还是赁铺?” 祁溶月道:“我要买铺,自己的房子用起来更为安心。”若是赁铺,人家房东说哪天让你滚蛋,你就得滚蛋,她又不缺钱,自然是要买入自己的手里才能安心。 万先生笑道:“说得没错,房子只有在自己的手里,使用起来才更为心安理得,这样,仁和街上还有几间空闲的店铺,我和金八爷也算有些交情,你明儿跟范掌柜去看看,挑中了那间告诉我,我为你周旋。” 祁溶月唇角轻勾,笑容明丽:“多谢万先生!” 自万先生处离开,来到前堂,范掌柜这才道:“仁和街上一共开了八家医馆,十二家药铺,而这十二家药铺,都是金八爷的产业,金八爷为了不让新的竟争对手入驻仁和街,早在三年前便将仁和街上所有空闲的铺子都买下了。” 祁溶月点头:“这么说来,我就算买到了铺子,也有可能会受到金八爷的打压?” 范掌柜面露忧色:“很有这种可能,金八爷为人跋扈,万先生开口,他碍于万先生的面子,铺子是一定会卖给你的,但往后想要在仁和街立足,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祁溶月笑道:“这是自然,若没有本事,被人赶走,也是活该,我明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闻一知十。 二人约定好时辰,明日直接在万屋堂碰面,再一起去仁和街看铺。 祁溶月向范掌柜告辞,范掌柜将她送到门口,正欲再说两句道谢的话,却闻见一阵马蹄声纷沓而来。 祁溶月抬眸,那张俊美的脸就这么突然的撞进她的眼中,突然的,她连一丝的心里防备都没有。 第197章 三色梅 196 范掌柜显然认识来人,他迅速的走向那人,赔着笑脸道:“晋王您来了,快里边请!” 她的目光依然在他身上,一瞬不瞬,眼底恨意翻涌,几乎就要按奈不住情绪。 这时晋王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受女人注目是常事,他早就习惯成自然,也从来都不会去在意,可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盯着他的眼神,似乎和往日所见不太一样。 可他毕竟是晋王,身份使然,心中纵有疑虑,也不会轻易的去和素未谋面的姑娘搭话。 他大步迈入万屋堂,没有再看她一眼,身形一如既往的潇洒。 他没有认出她,他当然认不出她,她已不再是她。 “小姐,你怎么了?”别人或许会认为小姐见到俊美不凡的晋王看呆了眼,可她知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像尹公子那相貌不比晋王差的,小姐也未曾多看一眼,更何况,她就站在小姐身边,她能感觉到小姐的气息和往日不太相同。 祁溶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事,走吧!”今日的失态,仅许一次,仅许一次。 晋王在堂中坐下,侧目间,瞧见那少女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不由皱眉问道:“刚刚那姑娘是何人?” 范掌柜忙道:“哦,您说的是祁小姐吧,她是从彭城来的大夫,要在仁和街开医馆,今儿是来买铺子的。” 晋王哦了一声,没再继续深问,转言道:“本王要的那处宅子办好了吗?” 范掌柜忙道:“办好了,办好了,就等着您去收房呢!” 晋王点头:“好,那现在就去吧!” “啊?现在?”范掌柜想到万先生的药方还没安排下去,心里一阵着急。 晋王挑眉:“怎么?现在不方便?” 范掌柜赶忙摆手:“不不不,方便方便,那就现在去吧!”毕竟是晋王,就算是万屋堂,也是半分也不敢得罪的。 晋王点头,又问:“万先生的病怎么样了?” 范掌柜笑道:“已经找到了好大夫,有了些起色,多谢王爷挂念!” 晋王嗯了一声,转身往万屋堂外走,范掌柜自然是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的耽误。 晋城北,梅花弄。 梅花弄是一条老街,街头栽着一株梅树,与一般的梅树不同,这株梅树很高大,十分高大,看起来并不像是梅树,只有在开花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感觉到它是一棵货真价实的梅树。 寻常的梅树只开一种梅花,而这棵梅树,却开三种颜色的梅花,也正因它的与众不同,每年梅花开放时,城中许多人都会来这树下赏花,或让下人折上几枝带回去,梅花弄的名字也因此而得名。 晋王要的房子,就是临靠这株梅花树的一处老宅。 老宅很老,也是栽种这株梅花树的主人家,主人家数代之前便发了财,另买了住处,这宅子便一直荒废下来,也因这梅花之故,宅子的主人认为是福宅,便一直没舍得卖,宁愿就这么荒废的空着。 第198章 往事如烟 197 范掌柜可是费了不少的气力才帮晋王拿到这处宅子,他不明白,晋王掌一城富庶,且马上又要和摄政王独女天心公主成婚,城南的公主府也已经动工了,他为何还要买这样一处宅院,破旧不说,地处晋城最老的街道,除了梅开时节会有人来走动赏梅,平日那梅花弄里居住的,都是些生活在晋城最底端的穷苦百姓,晋王这样的身份,住在那里显然不现实,那买来何用? 梅树上花苞满枝,等待着今冬最寒冷的那一天,在极寒中绽放。 他站在树下,微仰着头,看着那一树的梅花苞,仿佛少女娇羞的脸,美得令人无法移目。 淡淡的梅香沁入他的鼻间,瞬间勾起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失控的时候。 他以为他能控制一切,所有的一切。 却没想到,最先失控的,是他的心,他无法控制自己去爱上她,也无法控制早已走上复仇之路的自己。 他以为,只要她远离京都,远离皇宫,这场皇室杀戮,就不会殃及到她,可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些年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在一夕幻灭,他没有尝到大仇得报的痛快,只尝到了痛失挚爱的痛苦。 这里,是她三年前与他订婚时,他曾答应带她来看的三色梅。 “王爷,王爷?”范掌柜看着满目伤感的晋王,低声唤道。 晋王回神,迅速的敛去那抹悲伤,沉声道:“嗯,办的不错,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看看!” 范掌柜正有此意,他心里挂念着万先生的病,只想快些将怀中的药方安排人去准备,尤其是那金龙果,还得尽快弄到手才行。 范掌柜走后,晋王的亲随凑了上前,朝晋王低声道:“王爷,天心公主明日就要来晋城了,在这节骨眼上,您可不能让她察觉出异样来。” 在四平提到天心公主四字时,他舒展的眉头蓦然皱起,眼眸中生出厌色。 他没再说什么,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一树花苞,淡声道:“今日起,派人将这里围起来,不要再随便让人靠近。” 四平应是,他转身离开,恢复了往日一惯的冷漠。 看着晋王步伐潇洒的背影中透出的一股子悲凉,四平无声长叹,自古英雄,皆难过美人关! 次晨,祁溶月如约来到万屋堂,先至后堂为万先生行了一遍针后,这才与范掌柜一同乘车来到仁和街。 仁和街上人迹冷清,但这并不表示街上这些医馆药铺的生意不好,偌大的晋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医馆,都集中在仁和街,能在这里开办医馆的,那都是在晋城中颇有名气的老牌大夫,加上金八爷开办的仁和药堂,乃是晋城最大的药堂,大户人家抓药都喜欢来仁和药堂。 大户人家派人来抓药都是坐马车来的,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可马车却时有来往。 范掌柜带着祁溶月来到一间闭着门的铺子前,为她介绍了铺子里头的情况,因如今铺子为金八爷所有,他没有钥匙,不能带她进去瞧,只能凭借自己之前过手这间铺子时的印像为她介绍。 第199章 矮胖金八 198 祁溶月对这间铺子并不满意,太小,只够医馆用,没有她和雪儿居住的空间。 范掌柜立马又带着她来到下一家看,同样是太小,祁溶月并不满意。 范掌柜干脆带她来到仁和药堂对面的一间铺子外。 这间铺子各方面都很附和祁溶月的要求,够大,够敞亮,地段也很好,对面就是仁和药堂,也很方便她所医治的患者去抓药。 “就是这里!”她终于满意的点了头。 可范掌柜的面上却露出了些微的难色。 “这间铺子虽好,却正对着仁和药堂,也不知金八爷会不会肯割爱。” 祁溶月道:“金八爷一定会同意的。”她勾唇浅笑,迈步朝对面的仁和药堂走去。 范掌柜赶忙跟上:“祁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祁溶月问:“不知现在去仁和堂能不能见到金八爷?” “金八爷并不会每天都来仁和堂,他在晋城还有很多别的生意,说不准会在哪里,但仁和堂一定是他来得最多的地方。”毕竟仁和堂才是他在晋城最赚钱的生意。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了长街,来到仁和堂内。 伙计见有客上门,赶忙迎了上来,瞧见领着一位小姐进来的人正是万屋堂的范掌柜,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范掌柜您怎的亲自来了,若需要抓药,您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 范掌柜在万屋堂的地位仅次于万先生,在晋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伙计的谄媚巴结他早已司空见惯,只淡笑着应道:“我不是来抓药的,我找八爷有事,他在吗?” 伙计忙道:“在,今儿来看账的,一会就要走,您来的可真是巧,您二位先坐,我去通报一声。” 伙计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外堂,直接上了二楼。 堂内的主事掌柜也闻风而来,与范掌柜寒暄了几句,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去忙活自己的事。 祁溶月心中暗暗称赞,能将买卖房子这种生意做得这般有头有脸,确实不是一般的本事。 这个万先生,定是奇才。 不一会,沉重的脚步声自那楼梯处传来,范掌柜笑道:“一听这脚步声,定是金八爷无疑。” 祁溶月抬目望去,见到那自楼梯上步下的身影,心里头只闪现了三个字,矮,肥,圆。 金八爷的人还没下楼梯,那浑厚的嗓音便传遍了整个药堂:“今儿是什么风把范掌柜给吹到了仁和堂啊?莫不是万先生差你来的?” 金八爷说话间已经下了楼梯,径直往范掌柜和祁溶月这头走来,虽生得肥头大耳,可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里,却射出熠熠精芒。 范掌柜朝着金八爷拱手,乐呵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店!” 金八爷的目光落在范掌柜身畔的祁溶月身上,祁溶月回看他,朝他轻轻点头,便算是见了礼。 金八爷疑问:“这位是?” 范掌柜赶忙介绍:“八爷,这位是祁小姐,乃是万先生的朋友,从彭城而来。” 祁溶月道:“久闻金八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200章 结盟 199 金八爷一脸好奇:“哦?如何的名不虚传?” 祁溶月本是客套一句,他却听的认真,既然有问,她自然要答:“听说金八爷心胸宽广,肚能撑船,果然果然!” 金八爷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确实确实,船大了不行,小的肯定没问题!” 范掌柜也跟着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他倒要看看,祁小姐今日要如何说服金八爷将铺子心甘情愿的卖给她。 祁溶月道:“八爷,其实今日前来叨扰,乃有一事相商。” 金八爷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气度不凡,落落大方,面相上更是透着一股子聪明灵慧,他就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 “好,那就去楼上说吧!” 于是金八爷便领着祁溶月和范掌柜上了楼,在二楼的账房里坐下。 待下人送了茶上来,金八爷这才道:“祁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你既然是万先生的朋友,那就是我金八的朋友,不必客气!” 祁溶月点头,爽快道:“是这样的,我想在晋城开一家医馆,多方打听后,得知想要让医馆在晋城迅速的扬名,唯有将医馆开在这仁和街上,而万先生告诉我,这仁和街上所有空闲的铺子,都被八爷您买下了,所以我若想在这里开医馆,便需先得到您的准许才行。” 金八爷的眉头微皱,面色沉了两分,他买下这些铺子的目的,大家伙都清楚,现在这姑娘竟然跟他说,要从他手里买铺子开医馆? 金八爷道:“既然你是万先生的朋友,看在万先生的面子上,这个忙,我肯定会忙,只是,晋城不是彭城,要在晋城立足,可不是只要有一间好铺子就成了的事,能不能长久是关键。” 祁溶月又笑:“有八爷您在,必定能长久!” 金八爷挑眉:“此话怎讲?” 祁溶月扭头,指着窗外正对着的铺子道:“我打算将铺子开在仁和堂对面,与八爷您的仁和堂结为亲盟,这铺子自然就能长长久久了。” 金八爷的心里冒升了一股子怒火,声音又冷了三分:“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仁和堂会与你结成亲盟?”她竟然想在仁和堂对面开医馆,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向他挑衅吗? 看出金八爷的不爽,祁溶月笑道:“八爷莫急,听我细细说来——我开医馆,只行医和出售成药,不卖草药。” 金八爷一愣,心里的怒气散去,满面疑色:“你说什么?开医馆不卖药?” “不是不卖药,而是只卖我自己炼制的丹药,且我能保证,我炼制丹药所需的药材,都将从仁和堂买进,且凡在我溶瑜堂看病的病患,都指定到仁和堂取药。” 见金八爷面色变得柔缓了,她这才笑道:“这样的话,八爷您可愿与我结亲盟?” 金八爷心里自然是愿意的,但他并没有立马答应,毕竟她要做的不是别的生意,而是事关人命的医馆,在没有确定她的医术之前,他不可能会轻易的与她结盟。 金八爷道:“结盟之事容我想想,但这铺子,我答应卖给你!” 第201章 死人 200 祁溶月面色微喜,朝金八爷道谢:“多谢八爷!” 金八爷摆手:“不必谢我,你既是万先生的朋友,便是我金八的朋友,只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铺子的钱,我也不是不收!” 话虽如此,金八爷仍然开出了一个连范掌柜都没有想到的低价,五百两。 这间铺子金八爷买入手时是五千两,可现在转手卖给祁溶月却只要五百两? 祁溶月虽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人,可也知道这样一间铺子的价值绝对不止五百两。 她朝金八爷拱手:“八爷爽快,您这个朋友,我祁溶月交定了。”世传金八爷为人霸道,或许是霸道,但也绝对是个通理重义之人,这样的人,比那些表面油滑内心险恶的人要好相处的多。 三人谈妥了一应事项,便由金八爷亲自送二人下楼,这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楼下堂内一阵阵的吵嚷声,似乎发生了什么纠纷。 金八爷笑道:“让你们见笑了,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但不碍事,总是能找到方法去妥善处理的。” 祁溶月点头:“八爷说的没错,万事有法有门,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有可能遇见,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范掌柜眼尖,瞧见那群闹闹嚷嚷的人群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那拍着柜台桌面的年轻人嘴里不断叫嚷着说仁和堂的药吃死了人,让他们赔钱之类的话。 范掌柜指着人群中躺在草席中的人道:“那人是不是死了?” 听了范掌柜的话,金八爷面色微变,赶忙看向那群人,果然在人群中央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看不出死活,但看众人的反应,着实不妙。 金八爷不及多想,蹬蹬蹬迅速下了楼,走到那些人前,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金八爷嗓门高亢,声音一出,立马压住了那些人气焰,为首的青年一瞧金八爷出现,先是一愣,随即道:“原来是金八爷,你来的正好,我大哥吃了你们仁和堂抓的药,不到半个时辰就吐了黑血,还没来得及送医就咽气了,你们仁和堂开的是药堂,可卖的药,难道不是救命的药,而是杀人的毒药吗?” 站在那青年身后的男人附和道:“这事你仁和堂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否则我们跟你没完。” 金八爷皱眉,沉声道:“交待?你们想要什么交待?” 那青年道:“自然是赔钱,我大哥乃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这顶梁柱倒了,我们这个家可就没法活了,金八爷,您是个明白人,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一瞧青年这说话的模样,金八爷便知他这是有备而来,后边绝对有人指使,在晋城,敢找他金八爷事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他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 金八爷冷哼:“你说他是吃了我们仁和堂的药死的,好,将在我们仁和堂抓的药拿来,药单和药方一并拿来,咱们去衙门,让知府大人断一断这个案子。” 第202章 大难不死 201 那青年冷哼:“衙门?金八爷,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和王知府的关系,进了衙门,那还不是由着你说了算?” 金八爷冷哼:“那你说,你想怎么着?” 青年指着地上的‘死人’道:“赔命你肯定是不肯的,既然赔不了命,那就赔钱吧!一万两黄金,一钱都不能少!” 青年张嘴就来,仿佛一万两黄金就和一百两银子一样少,话落时,面上竟泛出一丝得意又贪婪的笑意。 金八爷立足于晋城,久经风浪,岂会被一个混混轻易讹诈。 “凭什么?”金八爷面色自如,除了眸间隐而未发的怒意外,面上风平浪静,看不出喜怒。 青年立时拔高了声量:“凭什么?就凭我大哥被你们仁和堂的药给毒死了。” 这时堂内还有别人在抓药,听了这话,立时将手中的药给放下了,挤了过来看热闹。 金八爷心里明白,这人的目的并不在钱,而是想毁了仁和堂在晋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望,他也知道,他金八绝对不会给钱,况且,给钱就等于承认了这事,他当然不会承认。 “你说他是吃了我们仁和堂的药死的,有什么证据吗?空口无凭,我可是要告你污蔑的!”金八爷沉声道。 青年‘啪’的一声将两张写满了字的纸拍在了台面上,冷笑道:“你不就是要证据吧,这就是证据,我大哥昨儿来你们药堂抓的药,昨晚上喝了一碗,没过半个时辰就吐了黑血,到了今儿早上,人就不行了,在这期间,我大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你还敢说不是你们仁和堂的药有问题吗?” 金八爷哼道:“单凭这两张药单就想诬赖我们仁和堂,你当大家伙都是傻子吗?” 那青年扭头朝身后的人使了眼色,那人赶忙上前,将手里的小包袱甩在了桌上,怪声怪气道:“这是我家大哥用过的药渣,就知道你们会抵赖,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金八爷朝一旁的药堂掌柜道:“你去查验一下。” 此时金八爷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对方既然敢拿这些东西出来,证明他们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就等着坐实这桩冤案,若不出意外,这药渣肯定和药单上的药材相匹配。 果然,掌柜查验过后,朝着金八爷点了点头。 那青年见状,立时尖声道:“怎么着,我冤枉了你们仁和堂没有?” 青年身边的男人立马接着道:“不要跟他们再废话了,既然不肯给钱,那咱们就砸了他这仁和堂,再也不能留他们在这里害人。” 这时青年瞧见一个模样十分貌美的姑娘走到了兄长身边蹲下,伸手去翻看兄长的眼皮,他立马道:“你干什么?快住手!” 祁溶月抬头,朝那青年笑道:“这位大哥真是好福气!” 青年皱眉,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大哥死了,你还说他好福气?” 祁溶月伸手接过雪儿递来的银针,淡声道:“他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候遇见我,自然是有福之人,你没听说过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第203章 诈尸 202 那青年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祁溶月不再理他,径自往针包里摸出两根银针,迅速扎入躺在席中那人的百会穴及眉心。 “你干什么?”那青年伸手去抓祁溶月的肩头,想要阻止她。 金八立马上前一步,用他肥圆的身体挡住了青年:“祁小姐是大夫,她不会害你兄长的。” 青年怒道:“我兄长已经死了,你们仁和堂害死了他不说,现在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吗?” 金八爷不知祁溶月想做什么,但他相信,她一定不会做对仁和堂不利之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损毁你兄长的尸体了?我说了,祁小姐是大夫,她这么做,定是有因由的,你不妨看看再说!” 青年虽是个无赖,来这仁和堂也确实是为了挑事,可他心里清楚,金八并不是好惹的人,他再混蛋,也不敢真的和金八动手,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这时祁溶月已经在那男人头上扎了十数根针,紧接着,又见她将手移到那男人的胸前,食指与中指弯曲向下,在那男人心中四周按压窍穴,手法看似简单,其实暗藏精妙的规律,一按一收都不是随意而行。 这时围着凑热闹的一个少年突然叫道:“动了动了,我看见他的手指动了。”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这,这不会是诈尸吧?”那人说话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明明是死人,怎么突然就能动了?不是诈尸是什么? 雪儿白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疯了吗?大白天的说什么疯话呢?哪儿有尸?这人分明就是没死透,让我家小姐给救活了,这还不明白吗?” 那两个年轻后生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又凑上前了两步,继续看热闹。 金八心头大喜,这祁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难怪能和万先生交上朋友,也幸好自己没有与她交恶,甚至也成为了朋友,这才有此后福。 若今日没有祁小姐在此为他解围,这事还真要费些功夫,甚至有可能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誉,会就此毁于一旦。 按了一会心周窍穴后,祁溶月停了下来,执了那人的手把脉,原本几乎微不可查的脉息,终于能轻易被捕捉到,她嘴角微勾,开始收针,将脑周要穴上的银针收下后,又取了一针刺入人中穴,数息之后拔下,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就这么突然的睁开了,吓得周围一应人等纷纷后退了数步,就连金八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心口也惊得扑通了几下。 “活,活了?”有人惊讶道。 祁溶月没有起身,手伸到了男人的胸下胃穴,重重一按,只见那男人突然侧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黑血一吐出,一股子腥腐味便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 男人吐出黑血后,不断的喘着粗气,一张脸惨白如雪。 金八爷错开身子,不再挡住青年的视线,青年一见兄长活了,面色大惊,却无喜。 第204章 妖术 203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祁溶月起身,将银针递给了雪儿,淡声问道:“什么不可能?” 那青年嚷道:“他明明死了的,我探过鼻息,他明明没有了呼吸,怎么可能现在又活了?妖术,这一定是妖术!” 雪儿一听这话,立马炸了毛:“你才会妖术呢,这里多少双眼睛?大家伙可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我家小姐用医术将人救活了,到你这儿怎的就变成了妖术?” 祁溶月淡笑道:“想必是他见到自家兄长活了过来,太高兴了,所以一时失言的吧!” 那青年冷哼:“我才没有失言,你这分明就是妖术,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又活了?” 祁溶月摇头:“你错了,你兄长并没有死,一直都没死,他只是因中了剧毒而一时陷入深度昏迷,也就是假死状态,在你们看,和死人无异,但其实还没死。” 见他们听的一头雾水,祁溶月又道:“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有人在新坟旁经过时,偶尔会听见坟中有异动,甚至有人喊救命的声音,这种事,被世人传为中邪,传为头七魂回之状,实则不然,有些人看起来死了,其实没死,只是身体暂时的陷入了假死之状,下葬后突然又活了过来,于是在棺中求救,但这些人最终的下场,依然是死,因为没有人相信他们会复活,只当是诈尸,他们也没有你兄长这么幸运,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候遇见我!” 青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随即咬牙道:“那又如何?就算你现在救活了我兄长,难道我兄长吃了你们仁和堂的药后,受的这些苦就白受了吗?” 祁溶月摇头:“当然不会白受,他中的是蛇毒,且是十分罕见的白蝎蛇毒,只要找到下毒之人,为他申张正义,不就好了吗?” 金八爷心里的最后一丝阴影彻底的散去,接了话道:“这白蝎蛇可不多见,看来要找到幕后真凶,也不会很难!” 那青年脸色一片发白,怒道:“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走着瞧,这事不会就这么完的。”青年吆喝着随行之人将那病重的男人抬起,迅速的离开仁和堂。 祁溶月喊道:“他蛇毒未清,必须尽快服用解毒丹,否则,依然会没命!” 那青年就像没听见她的话,大步快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不敢有一瞬的停留,眨眼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金八爷重重的拍着手掌:“妙,祁小姐的医术实是精妙,溶瑜堂能在晋城开办,实乃晋城百姓之福!” 这句话好像万先生也说过,晋城百姓有没有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尽快将自己的名声在晋城中扩散开,再借助晋城中这些权贵的力量,将她的名声带到京都去,就算不能将名声打入摄政王府,起码也能方便她日后在京都行事。 祁溶月浅笑,一派的云淡风清:“我是大夫,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第205章 再遇 204 这时一位看热闹的少年问道:“这溶瑜堂在什么地方?” 雪儿忙接话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就在这仁和堂的对面。” 几个少年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厮,代主人前来抓药的,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这样一场精彩的好戏,也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妙手回春,待他们回府后,一定要将这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主子听。 无形中,溶瑜堂的名声已经开始往外扩散,这也正是祁溶月想要的效果。 离开仁和街,雪儿提出去脂粉铺子买些水粉,之前买的都快用完了,瞧着日头好,祁溶月便和她一起去了。 在脂粉铺子里挑挑捡捡了一会后,雪儿将买好的东西往随在她们周围的护卫手里一放,拉着祁溶月出门:“小姐,我刚刚看见外头有卖糖人的,咱们也去买一个吧!” 祁溶月摇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就这胭脂铺子门口等你,快去快回。” 雪儿只比她小一岁,可心性却依然天真烂漫,有时看着老成,有时却像个十足的孩子。 她其实很羡慕雪儿,可以生活得这般无忧无虑。 一阵喧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扭头间,那张无比熟悉又觉得分外陌生的脸再一次撞入她的眼中,他穿着一身浅银绣青竹锦袍,领口滚着灰狐毛边,富贵中透着一股子儒雅之气,他于寒风中骑马缓行,浅淡的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脸还是这张脸,人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闵恒之的马后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四角兽头咬穗,漆金刻凤,镶宝嵌玉,极尽的华丽。 楚朝如今唯一的公主,摄政王独女,能不受宠么?这可是唯有皇后才能享受的规制。 就连她这个曾经的长公主,也从有过这种待遇。 似乎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在盯着他,他侧目扫向人群,果然瞧见一双熟悉的眼睛,说是熟悉,也不算熟悉,只是见过一次罢了,可为何,只见过一次的人,却令他印象如此深刻呢? 这个女孩和路边其他的女孩一样,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可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看着他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没有那种盲目的崇拜和痴迷,目光很清冷,甚至带着几分寒冽。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她两眼,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他的马便已经越过了她,再回首时,那女孩子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 —————— 彭城 尹逸轩刻意在元宵节前赶了回来,一回城便直接来到溶瑜堂,可任他翻遍了整间溶瑜堂,却遍寻不到伊人芳踪。 海子告诉他,祁小姐走了,离开了彭城,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她并没有说,但她说过,她还会再回来。 而远在京都的郑仲文,也收到了郑文帆的信,告诉他祁小姐已经离开了彭城,去向不明。 第206章 非她不娶 205 郑仲文捏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去门房那里问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这些日子并没有别的信送来,他心情糟透了,他以为,经过朝阳城那一会,他和祁溶月的关系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就算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起码他们也算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为何她要离开也不和他说一声,要去哪里,也不派人送信来告诉他一声。 难道,他们就是那种可以随意忘记的关系吗?和路人一样的关系吗? 元宵节后,尹逸轩亲自写了折子托人递进了宫,自请出任晋城通判一职。 这事原本已经由摄政王亲准了的,可谁知消息传到了尹宏维的耳中,他知道儿子从来不会瞒着他做什么事,尤其是这种关系到一生官途的大事,可他偏偏从递折子起就瞒着他,这显然是有内情的。 而能让儿子做出这种事来的人,除了祁溶月,再无他想。 于是,尹宏维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暗中动用了一些关系,生生将这本已经板上钉钉子的事给搅和黄了。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尹逸轩冲到父亲的书房,手里紧紧攥着驳回的折子。 尹宏维装傻:“什么事情把你急成这样?”他的儿子,向来冷静自持,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这都是因为那个女孩,他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父亲,在我面前,您又何必说谎?我出任晋城通判之事,若非您在暗中使力,我能被驳回吗?” 尹宏维知道最终还是瞒不了儿子,便干脆道:“是,没错,这事是我做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父亲!”尹逸轩拔高了声量:“父亲,你若真是为了我好,你就不该这么做,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都是祁溶月,可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没有可能,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趁现在还能收手——” 尹逸轩打断了他的话:“收不了,我尹逸轩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尹宏维呼啦一声立起,怒道:“胡闹,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尹逸轩摇头:“我没有胡闹!”他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尹宏维一掌拍在了书案上,怒道:“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吗?你难道忘了,你姓尹,你是尹家的公子,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仅代表你自己,你还代表着尹家,甚至是文昌侯府的脸面。” 尹逸轩摇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我甚至可以按照您给我规划的仕途去走,可唯有这婚姻大事,我不能听您的,我要娶我自己喜欢的人,我绝对不会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尹逸轩说完,没有再看父亲的脸色,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淡声道:“以出任通判的方式去晋城虽然不可行了,但我依然会用其他的方法去晋城,这条路,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退缩。” 第207章 元宵灯会 206 永平侯府 郑侯爷将一纸令状递到了儿子的身前,郑仲文随意的看了眼了,立马皱眉道:“不去!” 郑侯爷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晋王打交道,可你要记住,只要咱们活在这楚朝一日,只要咱们永平侯府依旧立足于楚朝,你早早晚晚都是要再和他有所交集的,这是无法避免的,这次出任晋城通判,我本是可以为你推去的,可左思右想,我觉得这反而可能是一次机会,一次磨练你意志的机会。” “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的不如意,万事都不可能全随着你的心意去走,你既然出生在永平侯府,入仕只是早晚之事,这是无法改变的,与其将来在朝堂相见时,你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在摄政王面前露出马脚,那时要付出代价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整个永平侯府都要为你陪葬,永平侯府在京都数百年的基业,也很有可能会在你的手里毁于一旦。” “所以我才答应了让你出任信阳府通判,到了晋城,你总会有机会见到晋王,好好磨练你的意智,不要让浅显的喜怒,害了你自己,害了永平侯府。” 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似乎也没有了再拒绝的理,再拒绝,那就是大逆且不孝,他不想父亲母亲整日为了他提心吊胆。 也罢,去便去,他也想亲眼看看,那个害死了长公主,这么快就又和楚天心通上了款曲的人,究竟过得有多逍遥自在。 世事仿佛无章无法,又仿佛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有心栽花的花总是不开,无心插柳的柳却能成荫。 ———— —————— 晋城,元宵。 “小姐,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去看灯吧!”雪儿一脸的雀跃,看着祁溶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祁溶月摇头:“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哎呀小姐,你整天待在屋子里看书,你不嫌闷得慌吗?这书本上是有灯还是有食啊?有啥好看的这一天天的。” 祁溶月扬了扬手中的书卷,笑道:“你没听说过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小姐,黄金屋咱们还用得着从书里找吗?颜如玉你自己就是啊,那都是哄骗穷书生的,别当我不知道呢!” 祁溶月哈哈一笑,扭了扭酸涩的脖子,今儿天气算不上好,但胜在北风微弱,只消多穿上两件衣裳便不会受冻,也罢,出去走走也好,顺便看看晋城的元宵灯会,比起京城又如何。 雪儿给她披上了新做的丝绒斗篷,再带上两个手炉,一个塞在了小姐的手里,一个暖在她的胸口。 护卫们都是年轻的武生,对于元宵节这样的日子,也是毫无抵抗力的,一听说小姐要去逛灯会,个个高兴极了。 祁溶月给他们每人赏了三两银子,让他们一会自己换着班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六个护卫高兴坏了,立马商量着分成三组跟从,一组两人,四人去玩逛,掐算着时辰去和另两人换班。 加更一章先,评论过百再加一更??? 第208章 三色梅(加更!) 207 雪儿笑道:“你们见到好吃好玩的可别少了我一份,今儿要不是我,你们休想出这客栈的大门。” 几个护卫和雪儿已经很熟悉,听了雪儿这话,纷纷表示这话说的都是多余的,他们走到哪里都不可能会忘了她的好处。 “好了,时辰不早了,走吧,早去早回,免得夜深寒重,再受了寒,那就不妙了!”祁溶月朝雪儿道。 一行人自客栈而出,径直往举办灯会的双宜街赶。 每年晋城的元宵灯会都会在双宜街举办,双宜并不是一条街,而是两条街,也是晋城中最长最繁荣的两条街。 今年因为天心公主的到来,晋王在晋城多布置了一条街,专供天心公主赏灯,由侍卫把守,不许闲杂人等进去。 所以,有人想在双宜街看到天心公主和晋王的愿意,怕是要落空了。 元宵灯会卖的可不止是灯,还有许多平日没见过没尝过的各域小吃,这可把雪儿给乐坏了,一路买买买,吃吃吃,灯迷反倒是没猜出几个。 “小姐小姐,咱们也去看看梅花吧!” 祁溶月心头一紧,看梅花? 待你来晋城时,我要带你去看晋城中最美的梅花,一树三色,三色梅,你一定会喜欢。 她摇头:“不要,我不想看!” 美丽的花灯下,她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变得黯淡,面上浮现出晦涩难明的情绪。 雪儿察觉到小姐的变化,忙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祁溶月摇头:“没有,只是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雪儿赶忙点头,摸出怀里还热着的手炉,换下了小姐手中已经凉热的手炉。 主仆二人往回走,走到双宜街头时,祁溶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扭头问雪儿:“你知道晋城最好看的梅花在哪里吗?” 雪儿道:“我刚刚买香豆时听到两个姑娘在说话,说梅花弄的三色梅树今夜开花了,她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去看一看,折两枝带回家,三色梅哎——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所以我才想去看看的,小姐累了的话就算了,以后再看也可以的。” “不,我现在想看!”她突然转身,看着雪儿道:“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三色梅吧!” 看看那三色梅,究竟有多艳美,看看他对她说的话里,是不是有着一句的真话。 雪儿找人问了路后,赶忙扶着小姐上了马车,赶往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梅花弄。 “停下停下!” 马车突然被人叫停,雪儿撩开了帘子问:“什么事?” 车夫答道:“前边有官差守着,说不让进。” 在雪儿撩开帘子时,梅花独有的幽香味立时便钻入了车内,沁入了祁溶月的鼻间。 看来这三色梅树,果真开花了。 有官兵守着,自然是不能进了,马车很快退了回去,却没有真的离开。 祁溶月脱下身上的斗篷,将之递给了雪儿:“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雪儿一把拉住了小姐的手腕,急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今天没有了哦,明天见! 第209章 梅下遇 208 祁溶月浅笑,轻轻拍了拍雪儿的手背:“没事,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推开车门,身子轻灵的跳下马车,眨眼间便消失在这寒冷的黑夜之中。 雪儿心里很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她暗恨自己为何要在小姐面前提到三色梅,若她没提三色梅,她们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到了客栈,平平安安的。 楚天瑜这些年在莱巫山跟着师傅不止学了一手精妙的医术,还学了几年拳脚功夫,虽然不算精通,但自保逃命还是尽够的,重生的这些日子,她时常晨起练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功力,要避开这几个守住路口的官差,也不是什么难事。 翻过一片断墙,距离那两个官差已经有一段距离,而沁入鼻间的梅香味也越发的浓郁,巷间很昏暗,她一步步走得很慢,并不着急。 直到穿过整条昏暗的小巷,方才有光亮落入她的眼中。 她站在巷口的一处阴暗角落里,看着眼前挂满了各式灯笼的三色梅树,眼底一片惊讶。 真的是三色梅,一树开出三种颜色的梅花,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灯笼又是谁挂上去的呢? 四周左右空无一人,既然有灯,为何没有赏灯之人? 确定四周左右没有人后,她自阴影中走出,走到那片华美的灯光之下,走到那世间罕有的三色梅树之下,仰头看着那一树梅花,轻风吹过时,偶有片片花瓣落下,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伸出的玉掌之中。 “你是谁?”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合上手掌,藏住掌心的那朵红梅。 “转过身来!”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面上不露喜怒,只一双晶亮的眼眸在灯下散发着熠熠星芒。 “是你?”晋王看着这张脸,虽然只见过两次,每次都只是擦肩而过,可这张脸,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并不因为她长得有多美,也不因为她的样貌有多特别,只因她的眼神,她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与众不同,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那眼神分明在说着什么,只是他不懂,不懂她在说着什么。 “晋王认识民女?”她挑眉,看着这张熟悉的俊脸,嘴角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冷中含嘲。 晋王皱眉,他不喜欢眼前这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撕开他的皮肉,看见他的内心。 “我们见过,在万屋堂门前,在长街之上。”晋王道。 她笑意不减:“民女以为,像晋王这样的人,眼里是看不见民女这样的人,没想到,晋王的记忆这么好,只一面之缘便能记住。” 晋王没接她的话,只淡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抬头看了眼树上的梅花,笑道:“这里是晋城唯一的三色梅树,今夜花开,我来赏花,怎么?不行?” 晋王冷哼:“两头的路口本王派了人把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想进来就进来了,我一个单身女子,看到路口有男人守着,便故意避开,走了别的路进来,真没想到,原来是晋王派的人,我若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第210章 重叠 209 她顿了顿,又道:“既然晋王不喜欢有人进来这里,那我现在就走!” 她错开身,正欲离开,却见晋王突然伸出了手臂将她拦下:“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侧目,眼眸清亮又幽深,面上的笑意丝毫未达眼底:“不然呢?晋王是要治民女一个赏花罪吗?” 晋王不接她的话茬,只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跟踪本王?”一次偶遇是偶然,两次是凑巧,那三次呢?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偶然! 她笑,露出红唇内瓷白的贝齿,颊畔隐现的梨涡美的令人炫目:“晋王以为世上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吗?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晋王这样的男人,起码我不是这样,我和那些对晋王无比痴迷,愿意为您付出一切的女人不一样。” 晋王挑眉:“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她错开目光,不再看他,最后看了眼那满树繁花的三色梅,幽声道:“以后,以后你就会知道!” 她伸手,推开拦住她去路的那只手臂,迈着缓慢又优雅的步伐,自光明之中,走入那仿佛无边的阴暗,再不复踪迹。 他看着那道清傲孤绝的背影,以及那优雅的步伐,这样的背影,竟然和他心中的另一个女人重叠了,他仿佛又看见了她,一个活生生的她。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他甩头,想要甩去那些奇怪的想法,再看向那道背影时,那道纤丽的身影,已经彻底的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晋王的手紧紧握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条幽深黑暗的巷子,久久未动。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她在雪儿身边坐下,将轻轻颤抖着的手藏入袖中,不让雪儿看出她的异样。 雪儿道:“我就冲进去找你!” 她摇头,笑道:“傻瓜,我不是说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吗?你不信我吗?” 雪儿赶忙点头:“我信我信,我怎么会不信小姐呢!” “我乏了,先眯一会,到了叫我!”她闭上双眼,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那想要杀人的恶念狠狠的压回去。 闵行之,在杀了你之前,我会让你和楚廉一起跪在父皇母后的墓前,向他们磕头赔罪。 马车徐徐而行,回到客栈外时,六个护卫一齐等在客栈门口,瞧见小姐平安回来,他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在双宜街玩得太开心,人也多,竟然和小姐走散了,这要是小姐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雪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正准备训话,却被祁溶月给拦下了:“我没事,大家都回房休息吧!” 回到客房,雪儿抱怨道:“小姐,这几个人太不像话了,小姐您一片好心,让他们也出去凑凑热闹,还给了他们赏钱,他们倒好,光顾着凑热闹了,连正事都不干,这幸好是没遇着什么事,若遇着了,咱们——” 第211章 楚天心 210 “既然没遇着,就不要说遇着了的事,好了,我累了,早些睡吧!”她原本的好心情全被闵行之给破坏了,胸口被一团闷气给堵着,进不去,出不来,糟透了。 雪儿终于闭上了嘴,小姐今儿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自打回到马车上后,她就一直不太对劲。 ———— —————— 晋王府,东苑。 “晋王人呢?”楚天心趾高气扬的朝管家刘伯喝问。 管家刘伯是王府的老人了,是晋王还不是晋王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亲信,府里的人谁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没有人敢给刘伯半分脸色看,刘伯就等同于是这晋王府里的半个主子,除了晋王,说话算数的,就是刘伯。 刘伯低头,眉头轻拢,忙回道:“回公主,晋王有急事出去一趟!” “有急事?有什么急事?元宵节的晚上,还有比陪本公主看灯更要紧的事?你说,他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女人?”楚天心精致的小脸上蓄满怒容,身后的宫女也被她的怒意吓得瑟瑟发抖,公主一旦生气,倒霉的还是她们,她们能不怕么? 刘伯摇头:“回公主殿下,小人实是不知,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刘伯说着腰身弯得更低了。 楚天心横竖看这老头不顺眼,他身为王府管家,怎么会连自家王爷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会不知道?要么就是不称职的管家,要么,就是随便拿话搪塞她。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都敢骗!”楚天心气焰嚣张,看着眼前的老头,就像看着一只蝼蚁,随时都能将他捏死在掌心。 刘伯赶忙跪下,朝楚天心磕了个响头:“公主明鉴,小人万万不敢!” “你不敢?本公主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仗着晋王对你的信重,你是不是连本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是说,在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拿本公主当做是公主?”她心里很清楚,眼前这老头,不止是晋王的管家,还做过晋王和楚天瑜的信使,为他们二人传过一阵子书信。 想必在他的眼里,只有楚天瑜才是真正的公主,而她楚天心,却是个冒牌货,只是个冒牌货,根本就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因为她的父王,还不是皇帝。 刘伯心头一惊,赶忙又磕了两个响头:“公主明鉴,小人确无此意!” “你在做什么?”沉闷的怒喝声响起,跪伏于地的刘伯心头松了口气,回来了,总算回来了,他这把老骨头也算是保住了。 晋王迅速走到刘伯身边,亲手将他扶起,又瞧见他额上渗着血丝的印子,心头顿时怒火升腾:“楚天心,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伯都多大年纪了,你竟然——” 楚天心哼道:“我可没有让他跪地磕头,是他自己要跪的。” 刘伯怕晋王还要发难,赶忙按住他的手,笑道:“我没事我没事,公主说的没错,是我自己要磕头的,不关公主的事,既然王爷已经回来了,小的先告退了!” 第212章 长久共白头 211 刘伯重重拍了拍晋王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这才退身离开了。 楚天心站在廊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晋王,看着这个她喜欢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为了个区区家奴,你就这般气急败坏的跟我叫嚷!若今日跪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家奴,而是楚天瑜,你又待如何?” 晋王冰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字字道:“不要做这种无用的假设!” “你不敢答?还是不知该如何答?”她步下廊阶,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走近他,靠近他,近到,她甚至能听见他急促狂乱的心跳,这样近的距离,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 他皱眉,退开一大步,与她保持距离。 “若我是楚天瑜,你还会退吗?”她笑问,眸光冰寒。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的耐性几乎要被磨光,他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废话,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 “不要不耐烦,更不要讨厌我,因为,你这一生都将要和我一起度过,没有例外!”楚天心很得意,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 晋王冷哼:“说完了吗?” 楚天心摇头:“没有,我想说的还有很多。” 晋王转身:“那就以后再说吧,我累了!” “你去看三色梅了吧!你说要带她去的,结果却一个人去了,是吗?”楚天心的话成功的令晋王顿住了离开的脚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玉树临风般潇洒飘逸,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男人。 她缓缓走近,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穿过他的腋下,环住那劲瘦又结实的蜂腰。 “因为你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你是我的,你注定会是我的夫君,与我楚天心长久共白头。” “你怎么知道三色梅的事?”他问。 她笑,娇柔轻快:“因为我是楚天心,因为我父亲是楚廉,我们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他突然转身,一双俊目死死的盯着楚天心:“你说,天瑜她明明——她明明不在京都,为何会突然回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你以为将她送入莱巫山的事,世上除了你之外再无人知晓吗?”她凉笑,笑中满是嘲讽:“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一个人拼命想要知道的事,总会有办法知道。” 他的手高高扬起,俊目血红,胸中之怒顿可滔天。 “你想打我?那你打呀,来呀!朝这打!”楚天心指着自己的脸颊,仰着头,不退反进。 然而,晋王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不会打我,因为你知道你不配,在这个计划中起到最主要作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你心里也明白,不是吗?” 她握住他的手,将他高高扬起的手拉下,又道:“早在十年前你第一次见我父王的时候,你就和我们上了同一条船,从那时起,我们两人的缘分便已经注定,你逃不掉的,所以,不要再挣扎了,你要记住,你闵恒之能活着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若不是我替你做了你该做的事,你以为凭我父王的秉性,他会放过你吗?” 评论过3百加更,嘿嘿嘿(?o?o?) 第213章 开业 212 晋王的眼中满是痛苦之色,拢于袖中的双拳握得指节咔咔响,他冷声问:“所以,你想让我感激你杀了天瑜吗?” 她摇头:“不,我不用你感激我,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明明是娇美如花的脸,却只让他看见了丑陋,令人为之作呕的丑陋。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楚天心立在原地,凝着那道令她痴迷了十年的背影,喃喃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爱上我,就像当初你爱楚天瑜一样的爱我。” 她自负貌美不输楚天瑜,论才智,她更被京都城中的权贵们誉为第一才女,她输给楚天瑜的,只是身份罢了,楚天瑜什么都不用做,一生下来就是楚朝最尊贵的长公主,而她,只是一个亲王郡主,见了楚天瑜还得下跪行礼。 凭什么?她凭什么一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她凭什么要对那些她讨厌的人三跪九叩? 所以,当父王杀死了楚天瑜一家后,她立即便央求父王给她坐实公主的身份,她认为,唯有完全的取代楚天瑜,她才有可能得到闵恒之的心,虽然现在还没有成功,但她想,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终,闵恒之一定会爱上她,就像当初爱楚天瑜一样爱她,不,比爱楚天瑜更爱她。 二月二,龙抬头。 仁和街上响起了阵阵爆竹声,溶瑜堂正式开业。 仁和街上有八家医馆,十二家药铺,这个格局已经整整维持了三年,三年间,没有任何一家新的医馆和药铺在仁和街上开张,那是因为仁和堂的金八爷不允许。 而今天,溶瑜堂突然就开业了,还开在了仁和堂对门,不仅如此,金八爷还特意到访祝贺,可见溶瑜堂的老板来头不小,连金八爷这样性子的人都求了和。 正在人们肆意揣测溶瑜堂老板的身份时,金八爷派人给所有的药堂和医馆送了帖子过来,请大家齐聚天香楼,由他做东。 这是要让大家见见溶瑜堂的老板,从前他们也曾这样聚过,可那都是某几家医馆受到了金八爷的打压,他们暗中联合抵抗,还从来没有收到过金八爷的帖子,这让大家伙纷纷感觉到了受宠若惊。 申时末,各大医馆药堂的老板和掌柜都来到了天香楼,没有一人缺席,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要想在仁和街上长长久久的待下去,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金八。 金八爷包了天香楼的场子,席开三桌,他是东家,却来的最晚,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姑娘,年轻貌美,气质淡雅。 金八爷一进天香楼,便乐呵的朝着众位拱手作揖,笑道:“大家既然都到齐了,那由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溶瑜堂的老板,祁小姐!” 众人一阵惊讶,溶瑜堂的老板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 “既然开的是医馆,大夫是谁呢?”有人问道。 金八爷笑道:“自然就是祁小姐,你们可别看人祁小姐年轻,就以为她医术一定不如你们这些老家伙,我可告诉你们,只有你们治不了的病,没有祁小姐治不了的病。” 第214章 会宴 213 众人一脸愕然,金八爷竟然会这样捧一个女大夫,这可和他平日里的作风不太一样啊。 这时有人联想到两个月前的一个传闻,说有一个女大夫在仁和堂以绝妙医术,将一个毫无气息的死人生生救活了,解了金八之围,也助金八顺势除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竟争对手。 难道两个月前的那个女大夫,就是眼前的这位祁小姐?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了同一个念头,两个月前的那桩事,真的不是金八自己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吗? 既可为这祁小姐外扩声名,又可助他除去心头之患,不可谓不高明。 见众人神色各异,显然对她这个女大夫有着诸多的怀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太年轻,在晋城医界又是个新来的,众人对她有所怀疑,简直太正常不过。 娇花般的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客气温和又淡漫疏离:“往后溶瑜堂要在仁和街立足,还需诸位多多关照,同样的,若诸位有需要我祁溶月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溶瑜堂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众人觉得好笑,她好大的口气,就她这模样,仿佛风一吹都能将她刮跑,她还想帮他们解围? 虽然觉得好笑,但没有一人敢笑,毕竟,今儿这个宴,是金八摆的,打狗还得看主人,金八这般维护着祁溶月,二人的关系定然不一般,在真相未明之前,没有人会做出得罪金八的事。 开席前,金八为祁溶月一一引见了众位同行,大家都是面上客气,话都不多说,只一味的点头笑着,祁溶月也不介意,万事如此,日久方能见人心。 刚开席,话还没聊上两句,一道身影匆匆冲进了天香楼。 来人跑得一头汗,喘着粗气,一进天香楼,直接便冲到了金八和祁溶月的身边:“祁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金八回头,见是范掌柜,忙问:“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急成这样,快坐下说!” 范掌柜摆手:“不不不,来不及了,祁小姐快跟我走吧,万先生有些不太对头。” 万先生的病在坐的众位大夫都诊治过,没有一个能治好万先生的病,但他们没想到,万先生竟然请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祁小姐帮他治病。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和万先生有些交情,一听范掌柜这话,忙道:“范掌柜,我随你去吧!” 另一位身穿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范掌柜朝二人点头:“徐大夫,古大夫,有劳了!” 当然,范掌柜主要想请的人,自然是祁溶月,见祁溶月起了身,赶忙引着她往外走,外头停着一辆他带来的马车,那车夫见人出来了,赶忙取了脚凳,伺候祁溶月和雪儿一起上了马车,其他的两个大夫便和范掌柜共坐一辆马车。 往万屋堂去的路上,徐老大夫朝范掌柜问道:“范掌柜,万先生的病过了这么久,难道一直不见好吗?” 第215章 发病 214 范掌柜摇头:“也不是,之前吃了你们开的药,一直没有起色,后来祁小姐诊治过后,施了针也用了一些药,病好了许多,但因一直没有寻到祁小姐所需的那味灵药,所以最重要的治疗便一直耽误了。” 徐老大夫一听这话,有些懵,他没听错吧,刚刚范掌柜是说他开的药万先生吃了没效果?万先生的病有了起色,是因为祁小姐给治的? 徐老大夫拿眼去看坐在他身边的古大夫,见他也同样神色古怪,便知自己定是没有听错,不由又问:“这位祁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的医术真的这般精妙吗?” 范掌柜道:“她是什么来头我不清楚,但她的医术确实十分精妙。”两个月前她在仁和堂妙手回春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身边,当时他就知道,之前在万先生面前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虚言。 古大夫也问:“两个月前,听说她在仁和堂救活了个呼吸全无的死人,这事范掌柜您知道吗?” 范掌柜点头:“我知道,我当时就在仁和堂,是我陪她去金八爷那儿买铺子时恰巧遇上的,我知道她医术好,但没想到,竟然好到了这般地步,简直就是华佗再世!” 徐老大夫和古大夫纷纷面现惊色,他们之前猜测的都是错的? “这么说,那天是祁小姐和金八爷第一次见面?”古大夫依然不肯死心,他无法相信,那样年轻的一个姑娘,医术怎会如此了得! 范掌柜点头:“没错,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碰巧遇上的,怎么?你们不信?” 二人赶忙摇头,纷纷别过头,掩饰面上泛出的惊色。 范掌柜道:“不信也很正常,不过,一会到了万屋堂,你们就能见识到她的医术!”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万屋堂外,两辆马车上的人纷纷下来,由范掌柜一道引着进了万屋堂后院,直接去到万先生所在的寝居。 这还没到门口,便听见万先生的咳嗽声传出老远。 范掌柜赶忙推开门,引着三人进入屋内:“万先生,祁小姐和徐大夫古大夫来了!” 万先生咳的停不下来,腰背疼得他两条黑粗的眉毛紧扭在一起,只摆着手,说不出话来。 祁溶月眉头微皱,迅速上前,一手扣了她的脉,迅速诊听后,又抬头朝范掌柜道:“过来按住他,我要施针。” 范掌柜赶忙上前,依言将万先生按住,控制住他的身体,令他不得动弹。 捏着银针的手指迅速的扎入万先生的侧腰六穴,手法之快准狠,令两位大夫看得目瞪口呆,这扎针的速度怎能这么快?也不是绣花,她就不怕认穴不准出人命么? 然而,当祁溶月连下九针后,万先生剧烈咳嗽的声音渐渐止住,面上的痛苦之色也全数消失之时,他们张开的嘴越发的合不上了。 原来金八和范掌柜说的都是真的,这位祁小姐,果真医术精妙。 徐老大夫上前几步,朝万先生问道:“万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 第216章 肾咳症 215 万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好多了,幸好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我真是,真是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一夜。” 祁溶月收了针起身,走到了桌前,端起桌上空着的药碗闻了闻,随即皱眉道:“今天的药是谁煎的?” 范掌柜忙道:“是院里的一个小厮,平日的药都是他煎的,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怎的?这药有问题?” 祁溶月点头:“可能有问题,我还不太确定,你让那小厮过来一趟,让他将药渣带来我查一查!” 范掌柜赶忙去了,这时徐大夫朝祁溶月问道:“就这样闻闻味,你就能知道这药有没有问题?” 祁溶月放下药碗,道:“也不是都能闻出来,只是能闻出比较熟悉的一些药方,若是碰上那些从未见识过的药草,也是闻不出的。” 徐老大夫对眼前这淡定自若,不骄不躁的少女充满了好奇心,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仅仅这般年纪,就能练就这样的医术。 “不知道祁小姐师从何人?想必是一方名医吧!”古大夫问道。 祁溶月摇头,笑声道:“家师籍籍无名,不喜与世争尘,故而不喜徒儿在外言其名讳,还望古大夫莫怪。” 古大夫赶忙摆手:“不怪不怪,令师高节,令人钦佩!” “好了,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万先生将身体靠在了软枕头上,指着房里桌前摆着几方圆凳,命三人坐下。 徐老大夫坐在了祁溶月的身边,低声道:“万先生得的是痨疾,你刚刚为何在万先生的腰间施针?” 祁溶月淡笑道:“因为万先生得的不是痨疾,而是肾疾。”她看了万先生一眼,又道:“肾疾发作时的症状和痨疾十分相似,所以,这种病也是误症率十分高的病症,许多人初时得了肾疾,本并无大碍,只消对症服药,很快便能痊愈,但因病症被误症,服的药又不对症,非但没能治好病,反而加剧了病情的恶化,小毛病渐渐的变成了大毛病,想要再治好,就不再和初时那般简单。” 古大夫问:“那你又是如何确诊万先生得了肾疾而非痨疾?” 祁溶月道:“古医书上有云,肺咳之状,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而肾咳之状,咳则腰背相引而痛,甚则咳涎。” 这古医书,也不是什么独门绝学,是所有大夫学医时都会接触到的医书,经祁溶月这一提点,徐老大夫和古大夫皆抖了个激灵,对呀,没错呀,这段话医书上确实有,他们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这时范掌柜带着一个小厮来到了房间,小厮面色苍白,神情惊慌,手里头拎着一只药罐,自药罐里散发出浓郁的苦药味。 范掌柜道:“拿过去给祁小姐看看!” 小厮看了祁小姐一眼,面上更是惊慌,却又不敢违命,只得将药罐送到了祁小姐面前。 祁溶月接过早已凉透的药罐,取了碗中的调羹在药罐里搅拌了几下,将罐中的药材一一辨别清楚后,便将药罐放在了桌上,朝那小厮道:“万先生喝的药,每天都是你在煎的吗?” 评论过一百加更一章(???e???)(???e???) 第217章 盗药(加更) 216 小厮点头:“回小姐,是,是小的在煎。” “你为何紧张?”祁溶月问。 小厮一头冷汗,赶忙摇头:“没,没有!” 祁溶月道:“你紧张,是因为你说了谎,这药并不是你煎的,对吗?” 小厮赶忙跪下,慌道:“不不不,是我,是我煎的,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煎的,和其他人无关。” 祁溶月摇头:“你说谎,一个煎药的人,怎么会身上一点药味都没有?” 小厮的身子一颤,眼珠一转,忙道:“我,我刚刚换了衣裳,所,所以没了药味。” “是吗?那么就再劳烦范掌柜一趟,请这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和小厮都过来一趟。” 小厮一听这话,面色越发的苍白,身子跌坐在地,一句话也再说不出口。 不一会,范掌柜便将人都领了过来,四个丫头三个小厮,个个一脸惊色,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祁溶月起身,在那七人身前走了一圈,随即指着一位身穿粉色短袄的丫头道:“你过来!” 那丫头一愣,随即看到了桌上的药罐,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蓦然发白,颤着腿走出了队伍,来到祁溶月的身前,这时她才瞧见赵三正跪在角落里,身子抖的便越发的厉害了。 祁溶月问:“你为何要将万先生药里的丹参和制萸拿掉?你可知万先生因此而差点丢了性命!” 那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是我,是我做的,和赵三哥无关。” 祁溶月复问:“你为何要拿掉这两味药?” 丫头苍白的面上泪水涟涟,哽咽道:“是,是我娘,我娘她病了,大夫给开了一副药,我看那方子上就有丹参和制萸,所以,所以我就——” 范掌柜大怒:“所以你就从万先生的药里拿出这两味药去治你的母亲?你好大的胆子!” 丫头跪着转身,朝着范掌柜和万先生不断的磕头,哭着告饶。 这时角落里的赵三也跪行上前,朝着万先生道:“万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梅这一次吧,她,她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种事,求万先生开恩呐!” 万先生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经这一病,他明白病痛给人带来的痛苦,由己及人,他同情小梅的母亲,也羡慕她,她起码有一个孝顺的女儿,正想方设法的为她施救,尽管不能做到最好,但总算是拼尽了自己的全力。 “罢了,所幸我也无碍,但要记住,往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及时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有办法帮到你,再不可做这样损人未必利己的蠢事。” 小梅一听这话,眼泪越发的汹涌成河,朝着万先生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都下去吧!”万先生挥手。 这时祁溶月朝小梅道:“明日带你母亲来溶瑜堂!”小梅一愣,不懂这是何意,范掌柜赶忙道:“你个蠢丫头,还不快谢过祁小姐,这溶瑜堂就开在仁和街,明儿放你一天假,你自己个去吧!” 加更一章,不要嫌少,作者码字不易,嘿嘿嘿!! 第218章 为医者,先立德 217 小梅一听溶瑜堂在仁和街,便知是祁小姐的医馆,心头大喜,赶忙又跪在了祁溶月的身前,正准备磕头谢恩,却被雪儿一把拉起。 “好了好了,我们家小姐不兴这一套,回去吧!”雪儿推着小梅走了几步,小梅回头,看着灯下的祁小姐正淡淡的笑着,美的不似凡间之人。 待丫头小厮们都退离,古大夫起身朝祁溶月拱手道:“祁小姐不仅医术精妙,心地也如此善良,你能来晋城开办医馆,实在晋城百姓之福,我等同业之福。” 祁溶月摇头,淡声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用不着这般捧我夸我,我师傅曾说过,为医者,先立德,后立行,医与德不可分离,否则,何配为医?” 万先生闻言立时拍掌,赞道:“祁小姐说的不错,若一个大夫连最其本的医德都没有,如何济世行医?百姓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这样的人手中?” 古大夫和徐老大夫面上生出烧热之感,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都知道医者之德,而他们,却早在仁和街上的利益竟争中迷失了自我,成为了一个个唯利是图的庸医,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医术没有精进,学会的,只是如何将昂贵的药材,掺入普通的药方之中,以此牟取暴利,这也是为何会发生小梅盗药之事,普通的百姓无钱治病,治不起病,又想活下去,便得想法子。 小梅是幸运的,她遇到了一个好主子,还有一个尚有医德的好大夫。 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有小梅这样的运气? 古大夫和徐老大夫自觉无脸再继续待下去,匆匆起身告别了。 祁溶月朝范掌柜问道:“金龙果还没有消息吗?” 范掌柜摇头,叹道:“没有,西域那边回信,说原本订下的金龙果被人抢先一步出高价买走了,如今再没有其它金龙果的下落。” 祁溶月想了想,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金龙果,我们可以去试试!” 祁溶月写了个地址,递给了范掌柜,叮嘱道:“不要提到我,只说曾在京都听到这样的传闻,慕名而去。” 范掌柜千恩万谢,原本以为没有希望的事,现在又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哎,不对呀,既然祁小姐早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金龙果,为何不早点说? 似是看出范掌柜的疑虑,她笑道:“我之前不说,是以为凭你们万屋堂的势力,一定能在西域弄到金龙果,没想到——而我说的这个地方,我也只是听说从前有,如今有没有,我也没有把握,给你地址,只是让你去试一试。” 范掌柜恍然,忙谢道:“多谢祁小姐,若非有你在,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起身,摆手道:“都是我该做的,万先生需要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来溶瑜堂找我!” ———— ———— 京都,永平侯府。 “父亲,母亲,你们不必送我出城,我也不是小孩子,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219章 赴任 218 郑夫人偷偷抹了一把泪,哽咽道:“你上一回出门就差点丢了小命,我能放心吗?”说着她又横了郑侯爷一眼:“都怪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狠得下心,将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当差,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我这,我这心——”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两个男人看的是一脸无奈,女人的泪水怎么就这么多呢?说来就来!一点不含糊! 郑仲文道:“母亲,我是去当差,又不是上战场,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保证回来时比现在还壮实,好不好?” 郑夫人破涕为笑,白了宝贝儿子一眼:“没个正形。”她走上前,为儿子理了理衣裳,又是幽幽一叹:“这走得也太匆忙了,若是能成了婚再走该多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带了妻子去晋城,回来时,说不定我都能抱上孙子了!” 郑仲文赶忙朝二老拜了拜,迅速的跳到了马背上:“父亲,母亲,你们回去吧!” 看着儿子绝尘而去的背影,郑夫人摇头叹道:“这孩子,每次一提到让他成亲,他就这般模样,也不知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郑侯爷握住夫人的手,笑道:“该抱上时自然会抱上,你这啰啰嗦嗦个没完又有什么用处?他也不是会轻易听话的人。” 郑夫人挑高了眉头:“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嫌弃我啰嗦?” 郑侯爷见这祸水引着引着就引到自己身上来了,赶忙松开夫人的手,逃也似的离开:“夫人,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走一步!” 郑夫人失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愣头青似的。” 立在郑夫人身边的丫头元儿笑道:“夫人好福气,有一个这般疼爱您的夫君,这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郑夫人宛然一笑,这到也是,自打嫁给了夫君,二十年来,他与她依然恩爱如初,从未有一天外宿,府里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更莫说妾室,这在京都城里,早已传为了一段佳话,独得君宠二十载,在楚朝,怕是再难寻第二人。 心中甜蜜的同时,她又为儿子感到担心,儿子完全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多情又长情的人,他打小便喜欢天瑜公主,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变过,她好怕,好怕儿子会因为天瑜公主而一生都不娶妻。 “罢了罢了,人各有人的缘法,我说破嘴皮又有何用?总不能绑着他去成亲吧!兴许有一天,他自己就想通了呢!” ———— ———— 晋城 “世子,这晋城可比京都也小不了多少啊!”三贵四下张望着,瞧着城中的繁闹,不由感慨道。 郑仲文冷哼:“那又如何?”再好的地方,也因那颗老鼠屎,坏了所有的好印象。 三贵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他怕他再说一句话,就会引来世子对晋王的恶言辱骂,在京都也就算了,这里可是晋城,晋王的地盘,若一不留神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要想法子整治他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第220章 信阳通判 219 信阳府知府衙门设立在晋城之中,信阳府统管淮水九县三城,其中晋城是信阳府最为主要的城池,可以说,其余九县二城加在一块所交的赋税,也没有晋城仅一城所上交的税金多。 可见晋城之富! 郑仲文领通判之职,由皇帝亲自授命,主要职责便是入驻这知府衙门,一方面协助信阳知府管理府务,一方面的作用是制衡知府职权过重,专擅作大。 可以说,虽只是六品小官,却是实实在在掌有实权的。 郑仲文初入官场,便能得此官职,可见摄政王对永平侯府的看重。 郑仲文的马刚晃悠到知府衙门前,立时便有人迎了上来:“想必是郑世子到了吧?”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体形偏胖,一脸油光,堆着满脸的笑,令人看着有些发腻! 三贵忙道:“正是,你是?” 男人朝三贵笑了笑,又扭头朝郑仲文道:“世子,在下钱牧,乃是信阳府知事,奉知府大人之命,在此候迎世子。” 郑仲文朝他点了点头,温声道:“钱知事久等了!” 钱牧摆手:“不久不久,应该的,应该的,世子里边请!” 郑仲文没动,他看着钱牧道:“我是通判的身份前来任职,而非永平侯世子,还请钱知事莫要再叫错了名号。” 钱知事忙道:“是是是,郑世——郑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失言了。” 郑仲文心里明白,此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对他,无非是因为他有永平侯府这个靠山在,否则,凭他一个新上任的通判,怎么可能会得到钱知事这种地头蛇的巴结和优待。 进了内府,与那王知府又是一通毫无意义的寒暄,他强忍着心头的烦闷,撑着一张假模假式的笑脸,与那王知府天南地北的海侃,总算是侃得他找不着话题了,他这才顺势告辞,回到王知府为他准备好的宅子里。 宅子是二进的,只他和三贵再加上几个下人护卫啥的,也尽够了,地处闹市后街,虽然有些吵闹,却让人感觉身处人世间,而不像永平侯府那样,虽在偌大的京都城里,却大的听不到外边一丝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人间气息,他不喜欢。 反而是这里,他很喜欢,若是溶月也在,她一定也会喜欢吧!他看着院中开始冒嫩芽的桃树,想象着她站在开满桃花的树下凝着他笑的模样。 “世子,进去吧,外头凉!”三贵唤道。 郑仲文摇头:“你先进去吧,我再吹吹风!” 三贵无语,倒春寒的大冷天,这风有什么好吹的? 他转身进了屋里,翻出一件斗篷,刚给世子披上,一位穿着差役服帽的男人冲进了内院,朝着郑仲文道:“郑大人,城中出了命案,知府大人命小的请您过去一趟。” 三贵嚷道:“不是吧?我家世子今儿刚到这晋城就要开工吗?” 那差役一脸为难:“我只是传话的,还请大人莫要为难小的。”差役说完直愣愣的看着郑仲文,希望他能说句话。 第221章 命案 220 郑仲文道:“走吧,既然知府大人请我过去,定是有事需要我做。” 三贵一脸忿忿的去牵了马出来,心道这王知府分明就是故意的,难不成世子今日不来,他自己还办不了案子了? 三人赶到府衙大门外时,王大人正好穿了便衣匆匆而出,他瞧见郑仲文已经到了,忙招呼郑仲文和他一起上马车:“郑大人和本府一起走吧!” 郑仲文摇头:“我习惯骑马,大人您先行一步,我骑马跟在后面。” “也好!”王大人没再多言,赶忙上了马车。 马车在一扇高阔的朱漆大门前停下,耀目的单府二字在阳光下闪着熠熠辉光。 一位差役上前扣门,那看门的一瞧是官府来了人,二话不说赶忙将大门打开,道:“我家老爷在三门内院等着大人您。” 王大人眉头紧锁,赶忙领着郑仲文等人进了单府,在下人的引导下,直入三门内院。 前脚刚一迈入内院,便有女人的哭泣声嘤嘤传来,凄婉中带着一丝的绝望。 院子里站着不少人,都是下人衣着,个个垂头不语,神情不安。 王大人径直往那传出哭声的屋子走去,门虚掩着,打头的差役为王大人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出,王大人皱了眉头,赶忙迈步而入,一进屋里,便瞧见房中地面上躺着两个人,两个姑娘,身上皆盖着白布,头脸露在外头,面上有很明显的掌掴指印,隐隐泛青,头发散乱,一人睁着双眼,满目痛苦与不甘,一人紧闭着双目,嘴角有干涸的血迹。 嚎哭不止的,是一位妇人,瘫坐在地上,守着一具女尸泪流不止,伤心欲绝。 妇人的身后,立着一位中年男人,身高六尺,模样粗横,鼻下留着两撇胡子,眉头正紧锁着,面上亦是痛惜之色。 “王大人!”男人瞧见王大人进入屋内,忙朝其拱手施礼。 王大人摆手,沉声道:“不必多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单老爷长叹了一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今儿一早,院里的丫头见碧儿久久未出,心里生疑,便在外头叫了几声,没有人应,连她的贴身丫头也毫无动静,便让人撞开了门,谁知,谁知一进门便是这般境况,我可怜的女儿——”单老爷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下,毕竟是亲生的骨生,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没了,能不伤心么? 王大人道:“单先生还请节哀!”这时拎了小箱子的仵作也赶了过来,他径直走到一具女尸面前,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众人这才发现,两具女尸的下身都没有穿裤子,雪白的大腿上可见十分清晰的青紫淤痕,像是被人用手指掐出来的。 这般状况,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女子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里衣,胸口一片殷红,也不知是在被侵犯之前杀害的,还是侵犯之后杀害的,无论是怎样的过程,都可以想象得到这位凶徒的手段是如何的残忍。 第222章 剖尸 221 单老爷和夫人不忍再看女儿的惨状,王大人便命人扶了他们出去,免得二人伤心过度再弄出个什么好歹来。 见王大人也跟着出去了,郑仲文走到仵作身边,问道:“可验出什么?” 仵作一脸疑惑,道:“有些奇怪!” 郑仲文忙问:“怎么奇怪?” “这二人的伤口有些奇怪,按说胸口中剑,血必定汹涌喷溅而出,可你看,这房间里,除了她们衣服上的这片血迹,再没有别的,地上更是一滴都没有。” 郑仲文问:“所以你怀疑她们的死因不是胸口这一剑?” 仵作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们除了胸口有伤外,身上再无别的伤口,面色看起来也不像是中毒而死,脖颈间也没有勒痕。” 郑仲文点头:“也不像是被内力重伤而死,不然其七窍必有血溢出,而她们没有。” 郑仲文想了想,又道:“这院里可不只她们主仆二人,外头那些下人可都住在这院里,若主人房里有什么动静,他们能一点也听不到?” “而且死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凶手是怎样同时杀害两个人而不发生一丝的动静呢?”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两人,一定是在死后被人***胸口的伤也是为了误导官府而补上的,她们的死因,一定不是外伤所为。 不是外伤,那就只有两个可能,内力重伤或毒杀。 想要了解直相,便只能剖开尸体,看看内腑是否有被内力损伤的情况,或中毒的症状。 然而,想要做这些事,便需得到其家属的同意,想到刚刚那伤心欲绝的二老,他们会同意吗? 郑仲文立起身,走了出去,见王大人还在安慰着单老爷夫妇,王大人面色小心又恭敬,想来这单老爷并不是普能的富绅这么简单,否则凭王大人这堂堂知府,这种案子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前来,也用不着这般对人陪着小心。 郑仲文走近王大人,将他的看法说了一遍,王大人面露为难之色,转目去看单老爷夫妇的脸色。 单老爷还没说话,单夫人忙道“不行不行,碧儿本就死的够惨了,难道,难道连死后也不能放过她吗?” 单老爷叹道:“碧儿已经没了,我希望能早日让她入土为安,其它的,不必再说了!” 郑仲文皱眉,急道:“难道你们不想抓到凶手吗?难道你们要让你们的女儿白死吗?若抓不到凶手,你们的女儿,真的能入土为安了吗?” 单老爷也拔高了音量:“抓凶手是你们官府的职责,我女儿已经死了,你们连她的尸体都不能放过吗?” 郑仲文道:“我们也不希望这么做,但如今能否找到真凶,唯有这一个法子,若您二老不能配合,其实就是在纵容凶手的逍遥法外啊!” 王大人扯了扯郑仲文的衣袖,低声道:“他们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说这些怕是听不进去,不如先搁一搁,等他们心情平复一些,再议此事。” 第223章 身份 222 一旁的仵作听了王大人这话,忙插话道:“大人,可不能搁一搁,死人可不比活人,若不能及时查明死因,过个三五日,内腑的情况会因腐烂而发生变化,至那时,就算想查验清楚,也是难上加难。” 这时王大人也为难了,他既想尽快的破案,给单老爷一个交待,又不想单老爷为了这事跟他翻脸,这可难死他了。 单老爷毕竟是男人,想的也比女人要长远,女儿惨死已是事实,如今要做的,是尽快的抓到凶手,好让女儿泉下有知,也能瞑目安息。 他朝王大人正色问道:“若我同意剖尸,你们是不是一定能抓到凶手?” 王大人一愣,赶忙拿眼去看郑仲文,这事可都是郑仲文挑起来的,他自然要将矛头引向郑仲文,可不能搭上自己。 郑仲文道:“不剖尸的话,连一条线索都没有,剖尸,起码有可能会找到线索,现在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抓到凶手,但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单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停了哭声怒道:“听你这意思,就算毁了我女儿的身体,也未必能抓到凶手?那做这样的事,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同意,我死都不会同意。” 单老爷见夫人情绪失了控,赶忙命人将夫人带走,这才又道:“王大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只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内必须破案,必须抓到凶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王大人一脸菜色,嘴巴张了又合,不知该说什么,他心里开始怨怪郑仲文,没事瞎掺和什么,害得他现在这般骑虎难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郑仲文却道:“单老爷,官府办案自然有官府办案的规矩,这规矩可不是由你来制定的,我不管你们单家在晋城,甚至在京都有什么势力,但请你们全力配合我们官府查案,而非对我们施以无理的压力。” 单老爷面色瞬时黑沉,瞪着眼睛看郑仲文,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几次三番在王大人面前喝三吆四的,我和王大人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插嘴?” 王大人一瞧这状,完蛋,这是要开始干仗了呀,他赶忙陪着笑脸朝单老爷道:“单先生莫气,他是新上任的信阳府通判,郑大人,奉了本府之命监管此案。”他又凑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他是永平侯世子,郑仲文!” 单老爷面色一动,心道难怪他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放肆,原来是有身份的人。 单老爷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永平侯府在京都甚至在整个楚朝都是十分有声望的,且信阳府通判一职能让他这样的毛头青年顶上,已经很能证明永平侯府在朝中的地位。 他们单家虽然在京都也是望族,可比起永平侯府,那还是差得很远。 郑仲文道:“单老爷,我们现在可以带走您女儿和丫头的尸体了吗?” 单老爷尽管痛心,可为了早日破案抓到凶手,他也只能点头了。 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女儿的惨状。 第224章 请大夫 223 知府衙门——验尸房。 王大人朝由内而出的仵作急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仵作摇头:“大人,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单小姐和她的丫鬟确实是中毒而亡,但究竟是什么毒,恕卑职无能,无法分辩!” 王大人一听这话,立时沉了脸,你刚刚在单府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到了现在这种紧要的时候,你又自称无能了? 仵作一脸无奈,垂头不语。 郑仲文插话道:“王大人,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仵作的职责是验尸,虽然略通药理,但还没达到精晓的地步,不可能识得世间万毒,更何况,毒死单小姐的药,肯定不是普通的毒,仵作不识,也算情有可原。” 王大人深吸了口气,忍住向郑仲文发难的冲动,咬牙道:“他情有可原,那你呢?你不是说只要剖开尸体,就能得到关于凶手的线索吗?现在呢?” 郑仲文一脸淡然:“现在,自然是找一个能识得此毒的人前来验看,只要确定了这毒是什么毒,便能知道这毒从何而来,进而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 在晋城中,有专门售毒的店铺,不多,也就四五家,出售的毒药大多是耗子药,砒霜,药蛇灵,避蝎灵之类的药,但也不排除他们会贩卖一些作用比较特殊的毒药,每种药从何而来,一共多少份量,都卖给了什么人,卖了多少,店铺中都有详细的记载,绝对不会有差池,否则,这店铺便要倒大霉,所以,只要这毒是从城中得到的,便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王大人咬牙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希望你做到的,会和你说得一样完美。” 王大人甩袖而去,仵作擦了擦额上的汗,舒了一口气,见王大人走远了,这才忍不住抱怨道:“王大人真是太狡诈了,见这案子难破,就借故推到你的头上,若破了,还是他的功劳,领下有方,若没破,就是你的失职,老奸巨滑!” 郑仲文耸肩:“若没这种推锅的本事,如何能坐到信阳知府这个位子?” 三贵的不满越发的强烈:“公子,王大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您这刚第一天上任,就给您派了这样的差事,分明就是刻意为难。” 郑仲文摇头:“刻意为难倒也不是,只是有些人,他不想去得罪,也得罪不起,正好我能替他挡着,他又何乐而不为?” “好了,不说这些了,田兄你快给我说说看,在这晋城里头,若想找到能识此毒的人,该去哪里找?” 仵作道:“我任仵作多年,能药死人的毒也见过不少,像单小姐这样的症状,我还是头一次见,城中售毒的那些商贩们,未必识得,还是得请那些真有本事的大夫来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 仵作想了想,又道:“去仁和街,城中有名的八大医馆,都在仁和街上,医馆里的坐堂大夫,都是在晋城里颇有名望的,请他们来,应该是不会有错,只是——”仵作面现为难。 第225章 无德 224 “只是什么?”郑仲文问。 “只是这些大夫平日唯利是图,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未必肯做。” “唯利是图?”大夫不是该怀着慈悲心肠,济世为民的老好人吗?怎么在仵作的眼里,就万了唯利是图了? 仵作叹道:“京城的大夫如何我不知道,但这晋城的大夫们,只能用这四字来形容,他们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怕是早已忘记了医德二字该如何写。” 郑仲文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试一试的,来人!” 两个差役立时上前听候吩咐! “去仁和街,上最大的医馆,将医馆里的大夫请来。”郑仲文朝那差役道。 差役离开府衙,径直来到仁和街,直接进了泰和医馆。 泰和医馆的坐堂大夫正是徐老大夫,此时医馆中尚有人在排队候医,瞧见有官差进来,纷纷投以注目。 徐老大夫皱眉,朝二位差役问道:“二位差爷有何要事?” 差役忙将此行目的说了一遍,那徐老大夫一听这话,立时便摆手道:“不去不去,我这里还有这么多病人要看,没空。” 差役又劝了几句,依然没得到徐老大夫的首肯,又不能直接动粗,只好悻悻离开。 徐老大夫瞪了两名差役的背影一眼,暗自嘀咕道:“我才不蹚这浑水呢,若是辩出那毒,藏在暗中的凶手岂不是要找我算账?若是辩不出,我这老脸往哪里放?” 两个差役出了泰和医馆,瞧着对面还有一家医馆,只是比这泰和医馆小了许多。 “进去问问吧,若是肯去,总比咱们哥俩空手回去强,咱们在郑大人面前,也能得两分脸面,你说是吧!”罗平道。 于刚点头:“说的不错,我可听说了,这郑大人来头可不小,是京都永平侯的独子,是世子爷呢,咱们要是将他哄好了,将来指不定还能带着咱哥俩去京都高就呢。” 二人怀着对未来满满的憧憬进了对面的丰元医馆。 不一会,二人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可他们并没有放弃,接着又去了另一家医馆,挨个将八大医馆都进了一遍,结果都是一样的令人无语。 “罗平你看,这里有家新开的溶瑜堂,好像也是医馆,要不咱们再去问问?”于刚道。 罗平摇头:“还问个屁啊,这哪里是医馆,分明就是药堂,还开在仁和堂对面,怎么可能会是医馆,走吧走吧,八大医馆咱们都问过了,没有人愿意去,这也不是咱们失职,郑大人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二人匆匆离开仁和街,回到知府衙门去复命。 郑仲文一听这话,又是气又觉好笑,果然如田兄所说,这些大夫们,真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大人,现在怎么办?”罗平问道。 郑仲文拍了拍刚刚吃过点心的手掌,道:“怎么办?自然是要将我想请的人请回来,走,再上仁和街。” 郑仲文带着人去到仁和街,同样是从泰和医馆开始,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样,徐老大夫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跟他走这一趟,为了摆脱他,还装起了病,害得郑仲文在医馆大堂中被一众候诊的百姓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226章 又见溶瑜堂 224 百姓们等着看病,而大夫却被这所谓的郑大人给逼的犯了病,他们能不生气? 这就是大多数人的人性,习惯了自扫门前雪,自私自利,别人家死了人,跟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家不死人就行了。 世态之所以炎凉,皆因此而生,遇到事,只会怨怪人性凉薄,没有人愿意帮他们,却未曾想过,当有人需要他们帮忙时,他们又做了什么? 郑仲文终是灰头土脸的出了泰和医馆,接着去了其余的七家医馆,得到的待遇,依然和那两个差役一样。 罗平见郑大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慌忙赔着小心道:“大人,前头还有一家新开的溶瑜堂,只是不知是不是医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郑仲文一愣,立马扭头瞪着罗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罗平心头一惊,他说错话了吗?好像没有吧—— “我说,我说前头还有一家新开的药堂,不知里头有没有您要找的大夫!” 郑仲文摇头:“不不不,你刚刚提到了溶瑜堂?是溶瑜堂吗?” 罗平点头:“是,是啊,就是溶瑜堂啊,新开的,我们上回来都没有呢,应该没开几天吧!也不知里头有没有大夫!” 罗平这边话还没说话,郑仲文拔腿就跑,连马都不骑了,那模样,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似的。 罗平和于刚面面相觑:“大人这是怎么了?” “管他怎么了,咱们赶紧追上去吧!”两个差役二话不再说,跟在郑大人身后猛追。 “溶瑜堂,真的是溶瑜堂!”郑仲文看着那熟悉的招牌,抑制不住心里头的喜悦,正欲冲过街道,身子却被人猛然拉住,就在这时,一辆疾驰的马车呼啸而过。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有可能会被这辆马车给撞上。 他转身,朝着拉住他的那人道谢:“多谢兄——”待他看清拉住他的那人,神色微微一愣,原来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模样十分漂亮的女人。 “多谢小姐!”他没有盯着人姑娘看,而是垂下了双目,作了一揖。 那姑娘打量着他的衣着,又看了眼刚刚追了过来的两个差役,笑道:“公子是官府的人?” 罗平顾不上喘粗气,朝那姑娘道:“大小姐,这位是新到任的信阳府通判郑大人。” “大小姐?”郑仲文挑眉,看了眼毕恭毕敬的罗平和于刚,又看向那姑娘的眉目,竟然发觉有一丝的熟悉,他蓦然明了,笑道:“原来是王大小姐,失敬!” 王小姐勾唇浅笑,眉目间泛出一丝羞涩:“郑大人怎么知道我姓王?” 郑仲文无心与她多废话,只随意道:“王小姐的模样和王大人有几分相似,加上罗平和于刚叫你大小姐,我猜的,没想到猜中了,王小姐,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谢小姐搭救之恩,告辞。” 郑仲文言罢迅速转身,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疾驰的马车后,这才匆忙冲向开着门的溶瑜堂。 第227章 注定的缘分 226 罗平和于刚迅速跟着郑仲文去了溶瑜堂,站在路旁的王小姐却紧盯着郑仲文高大的背影,抿唇轻笑着。 “小姐,人都没影了,还不走吗?”丫鬟小桃笑嘻嘻道。 王云燕羞红了脸,横了小桃一眼,嗔怒道:“我只是看看这间新开的药堂,可不看别的。” 小桃耸肩:“我也没说小姐看了别的呀,小姐您可别多想!” ———— 郑仲文冲进溶瑜堂,这里和彭城溶瑜堂装饰摆设几乎一模一样,他心跳如雷鼓,伸手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不是梦,这不是梦!” 这时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是要看病吗?” 郑仲文朝那伙计问道:“你们溶瑜堂的大夫呢?” 那伙计笑道:“出诊了,如果公子不着急,可以先等一等,兴许一会就回来了!”这可是溶瑜堂今儿进来的第一个病人,他可得好好留住才行。 郑仲文又问:“你们溶瑜堂的大夫,可是个姑娘?” 伙计点头:“没错,正是女大夫,公子您有什么不方便吗?” “她可姓祁?”郑仲文再问。 伙计又是点头:“是,是祁小姐,您——” 不待伙计出话,他一把抓住那伙计的手臂,大声道:“她人呢?祁小姐人呢?” 伙计一脸懵,这位公子是什么情况?干啥这么激动? “她,她出诊去了,去了有一会了,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您要不先坐一会?” 坐?他怎么坐得住,他只想立刻马上见到她。 “她去哪里出诊了?快告诉我!” 莫说这伙计,就连跟着他的罗平和于刚也觉得郑仲文行止奇怪。 伙计看了眼郑仲文身后的两个差役,二人穿着官府的差服,一看就知身份,而眼前这公子,显然是他们的头儿,难不成祁小姐犯了什么事?官府来拿人? 伙计心头一惊,忙道:“她,她和雪儿姑娘去了万屋堂,给万先生治病。” 郑仲文慌忙转身,朝罗平问:“万屋堂你们知道吗?” 罗平点头:“知道,晋城人人皆知。” “走,带我去,立刻!” 罗平依然一脸懵:“那,那我们不找大夫啦?” 郑仲文笑道:“祁小姐就是大夫!”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好的大夫!” 有些缘分,仿佛就是上天注定的,注定他们会一次次的相遇,不管之前他们之间隔了有多远,有多久没有对方的消息,可总会在合适的时候,让他们,再次相遇。 “范掌柜请留步,若万先生有什么异常,立刻派人去寻我,金龙果的事也不能再耽搁,需尽快找到,万先生的病不能再拖,需要立马决定用什么方子来治,若实在找不到金龙果,我会为他制定另一种治疗方案,虽效果不如金龙果的明显,但起码能保住性命。” 范掌柜点头:“我省得了,祁小姐请慢走!” 祁溶月缓步走出万屋堂的大门,马车已经候在大门外,车夫也已经将脚凳摆好,只等着她踏凳而上,可不如为何,她突然将已经踩在了凳子上的脚撤了回来,侧头看向长街的深处,仿佛感觉从那个方向,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 第228章 相遇 227 “小姐,你在看什么?”雪儿依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不解问道。 祁溶月摇了摇头,笑道:“没看什么,走吧,咱们回去!” 就在她的脚正准备抬起之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她闻声侧目,瞧见那暗棕色的骏马之上,一袭黑衣的男子正朝她疾奔而来,刚毅的脸上似有焦急之色,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璀璨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盛放出阵阵奇异的光芒,远远的,他朝她咧开了嘴,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 雪儿嚷道:“小姐,是郑世子,他怎么也来晋城了?他又是怎么知道咱们在晋城的?”按说不应该知道啊,就连彭城溶瑜堂的那些伙计们都不知道她们要来晋城,她便是连周公子也没说。 祁溶月没作声,心里五味陈杂,她最不愿牵累的人,就是郑仲文,可上天却让他们再一次的重逢,这是她意想不到的,也是无奈的,但同时,内心的深处,竟又有一丝的窃喜暗暗滋生,莫明其妙又理所当然。 真是矛盾啊! 马儿的嘶鸣声在万屋堂门前响起,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咧着嘴傻笑,盯着她的眼眸华光熠熠:“溶月,我们又见面了!” 祁溶月点头,也抿着唇笑:“是啊,我们又见面了!” “大人,大人——您怎么跑得这么快,我们可算是追上您了!”罗平和于刚追得直喘粗气:“大人,这就是万屋堂,咱们进去吧!” 郑仲文摇头:“不用了,人已经找到了!”言罢,他翻身下马,姿态潇洒大气,举手投足间尽是武人的豪爽之气,全然没有贵族公子的那般翩翩风雅。 他走到祁溶月身前,笑道:“缘分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这是我们第三次相遇。” 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可以说是凑巧,那三次呢?就真的这么巧吗? 或是说,在冥冥之中,定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他们,无论他们之间隔着万水还是千山,终有一日,他们终将被线拉回。 这或许就是宿命! 她看了眼郑仲文身后的两个差役,笑道:“看来你被派到晋城来当差了!” 郑仲文点头,又问:“你呢?你离开彭城后,就直接来了晋城吗?” 她亦点头:“嗯,来了两个多月了。” 雪儿笑问:“世子您真的不是跟着我家小姐来的?” 郑仲文摇头,也笑:“我倒是想跟,但也得知道方向啊,我今日去仁和街找大夫,无意间看到的溶瑜堂,伙计告诉我你们来了万屋堂,我这才赶了过来。” 祁溶月打量着他的脸色,虽然比之前看起来瘦了些,眉目间也有些憔悴,但没有病态,她问:“你找大夫做什么?还带着差役!” 郑仲文看了眼一旁的马车,忙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跟我走一趟吧,就坐你的马车去,我正好骑马累了,就和你们一块坐吧!”说完,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跳上了马车,站在车上朝祁溶月伸出了手。 第229章 撩妹高手 228 祁溶月看着他,淡淡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她无视他朝她伸出的手,径自踩凳上车。 然而,郑仲文却没有因为她的无视而收回自己的手,反而极为自然的扶住了她的手臂,使力将她拉上车。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身子的重心反而一时未稳,他赶忙伸出另一只手,轻巧的环住她的纤腰,定住她的身形,免得摔落马车。 然而,这样的动作在别人眼里看来,就像是一对甜蜜小夫妻间的亲蜜举止,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又赏心悦目。 她微仰着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五官刚毅冷峻,下巴冒出一层新长出的胡渣,一双眼睛晶亮的仿佛天上的星辰,她甚至能从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略显惊慌的脸。 惊慌?不,她不能惊慌,要淡定,要当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要忘掉这个意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左臂微一使劲,挣脱开他握住她手臂的手掌,身形一旋,轻巧的脱开他对她的控制,转身进了马车车厢。 看着臂间的空空如也,那股子特殊的药香味还在鼻前萦绕,他勾唇一笑,转身撩袍钻进了马车。 雪儿和罗平于刚一样,瞪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还没从刚刚那令人震惊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虽然都是震惊,但雪儿和罗平他们不一样,罗平和于刚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一个大写的赞字,这郑世子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没想到,竟然是撩妹的个中高手啊!!! 雪儿却是十分气恼,郑世子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搂搂抱抱的,从前也没觉得他是这种人啊!!! 不行,得看着他点,可别再让他占了小姐的便宜。 雪儿赶忙爬上车,钻进了马车车厢,见她家小姐和郑世子面对面而坐,两人皆是神情自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她眼花了吗?难道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是,她家小姐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和郑世子的关系变得这么——这么了么? 马车驶行于宽敞的街道,马车内很安静,安静的令人感觉到尴尬。 雪儿看了看她家小姐,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又看了看坐在小姐对面的郑世子,同样的淡然无波,难道,只是她一人觉得气氛尴尬吗? 雪儿咳了咳嗓子,道:“郑世子,你不好好待在京都城里做大官,怎么跑到晋城来了?侯爷和夫人肯吗?” 郑仲文淡笑,虽应着雪儿的话,可眼睛却看着祁溶月。 “差事是上头指派的,由不得我们说不,再说了,晋城也不错,很好!”在遇到她之前,他认为晋城糟透了,因为晋城里有一个他非常厌恶的人,可现在不一样了,晋城里又有了一个他很想见的人,他觉得很不错。 祁溶月不接他的话,也不让雪儿接,直接岔开话题道:“说说看,你要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郑仲文将单小姐的命案简单叙述了一遍:“仵作无法识得那单小姐所中剧毒为何物,所以我才去了仁和街请大夫,谁知那八大医馆的大夫,一个都不肯帮忙,任我磨破了嘴皮,竟一点用也没有。” 第230章 见利无德 229 祁溶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正是他们这些人的风格。 来晋城两个多月,她听到过不少关于仁和街上八大医馆的事,贬多于褒,言其见利无德,虽有医术,却未用在正途,早已失了民心,会去仁和街看病拿药的,都是城中富人,他们不在乎那些夹杂在药方里的无用药材,他们有钱,他们吃得起。 她淡声道:“这种案子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此徒极凶,敌在暗,我在明,若被凶徒得知有人助力破案,以凶徒这种残暴的性子,极有可能会采取残忍的报复,再加上,若去了府衙却不能辨别出毒药,而别的大夫却能辨别出,那么,丢的是谁的脸面?” 这才是这些大夫们不愿参与此事的真正原因。 郑仲文皱眉,是啊,溶月说的很在理,他之前没有想过这些,这么说来,溶月若被扯进这桩凶杀案,那么,她便也将立于险境之中。 “罢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无法想象,若单小姐的遭遇落在溶月身上—— 祁溶月摇头:“不必了,我不是他们,我不怕!” 郑仲文却道:“你不怕,我怕!”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笑问:“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认为你保护不了我?” 他立马驳道:“当然不是,只要能辩出毒药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有了线索,我相信一定能很快的破案,只要尽快的抓到凶手,你的安全自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她笑道:“那不就结了,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怕!” 可他依然不放心:“可是——” 她打断他:“难道你还有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选?” 显然没有,他没有时间了,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雪儿道:“哎呀,你们别争了,这还不简单吗,一会小姐去府衙的时候,戴上垂纱帷帽,不让任何人看见小姐的脸,也不要在府衙里叫小姐的名字,这样的话,小姐不就安全了?” 郑仲文眉眼一亮:“这倒真是个好法子!” 雪儿朝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真不知你那会试是怎么考上的,连这都想不到!” 郑仲文早已习惯雪儿的随意甚至是没规矩,她就是这样真实的一个人,对小姐衷心,又很聪明,这一点和三贵倒是挺像的,所以她的无礼,他从来都不在意。 祁溶月横了雪儿一眼,笑骂道:“你呀!就显得你能是吧?” 雪儿吐了吐舌头,嘿嘿直笑。 马车在经过衣帽铺时停了一下,郑仲文下车去买了两顶能将整张脸遮住又不影响视线的帷帽。 顺便交待了罗平和于刚二人,让他们不得在府衙里提到祁小姐的身份,在凶手抓到之前,绝对不能泄露半句。 罗平和于刚初时还没想到什么,经由郑大人这一吩咐,他们也想到了凶手报复证人这种事,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又想到单小姐的死状,二人皆是不寒而栗,立马便将嘴闭得严严的,可不能因为他们二人的不严谨,而害了眼前这位娇花般的姑娘。 第231章 女尸 230 知府衙门,验尸房。 仵作回家吃了个饭刚回来,瞧见郑仲文果然带了人来,赶忙迎上:“郑大人,这位是?” 郑仲文笑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刚从外地过来,通晓些医理,我便带她来瞧瞧,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仵作是个聪明人,一瞧郑大人带来的是女子,又戴着帷帽,便知他在提防什么,便也不多说,跟在郑大人身后,一齐进了验尸房。 验尸房内关着窗户,还拉着帘子,很是昏暗,气味也不好,祁溶月一进来便皱了眉。 雪儿也捏了鼻子道:“怎的不开窗户,这味可真呛人!” 仵作忙道:“小姐莫怪,这毕竟是验尸房,不能随便让人看,也不能随便让人进来,窗户都是钉死的,要进来只有一个门,所以气味确实有一些。” 祁溶月没作声,径自走到那盖着白布的女尸面前,女尸自胸口往下已经被破开,花花绿绿的肠子和脏腑挤作一堆,所散发出的气味更是令人作呕。 雪儿从没想过,那白布之下,会是这样一番光景,只一眼,便令她腹中翻江倒海的作起了怪,一把抓住小姐的胳膊,不断的干呕着。 祁溶月在莱巫山跟着师傅学医时,师傅为了让她直观的认识人体内的五脏六腑,曾亲自将一具死尸剖开,那具死尸至少死了七日,那种令人发怵的场面和那恶臭的气味,她作了整整三个月的恶梦才算走出了阴影。 眼前这具尸体,比起莱巫山见识到的那具,根本不算什么。 “雪儿,你先出去!”祁溶月拍了拍她的手。 雪儿实在受不住,二话不说,狂奔而出,估计三天都不会想吃饭了。 祁溶月将头上的帷帽取下,在这昏暗的内室,若还戴着这碍事的帽子,她怕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仵作没想到,帷帽之下的这张脸,竟然这般貌美,难怪郑大人这般小心的护着她,任谁见了不得多看几眼,这更加会让她的境地变得十分危险。 “有手套吗?”她朝仵作问。 仵作赶忙应道:“有有,我自己瞎做的,可能不会合手。”他转身从一旁的木箱里取出一双棉布手套。 棉布手套里还加了一层防水的油纸,看来这仵作还真是个心灵手巧之人。 大了些,但也能用。 她戴上手套,伸手入那女尸的腹中,翻看着那颜色颇为怪异的胃。 随即又拿起了一旁的刀,将连接胃部的食管切开,食管内还有些没有消化掉的食物,这证明,从毒发到死亡,时辰绝对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否则食管内不可能会有这种形态的食物残留。 她用木片将食管内的食物挑了些许出来,仵作赶忙递上一只瓷碗。 那散发着恶臭的食物装进了白玉般的瓷碗中,她又朝郑仲文道:“你让人去取我的药箱来。” “我去我去!”罗平赶忙抢着说道,他已经干呕了老半天,可惜郑大人没有像祁小姐一样让他出去待着,这回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怎能错过。 第232章 碧罗朱 231 于刚忙道:“我跟你一起去!”说完也不管郑大人同意不同意,飞也似的逃离了验尸房。 祁溶月则又取了一只瓷碗,将女尸食管中的食物残渣再取了一份置于碗中。 郑仲文不解,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将木片放下,道:“确实是中毒而亡,但因毒素已经完全与食物混合在一起,加上恶性气味的掩盖,我单凭看和闻根本无法分辩是何毒物,但只要是毒,就有其特殊的毒性,而药,也有其特殊的药性,毒与药相结合,会产生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待会你就知道了。” 罗平很快就将药箱取来,他在鼻中塞了两团棉花,模样十分滑稽。 郑仲文接过药箱,道:“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靠近。” 罗平和于刚如获大赦,立马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祁溶月打开药箱,箱子是特制的,有三层,第一层放着针包和一些棉棒纱布之类的常用品,第二层是蜂窝状的小隔层,一共十八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只白瓷瓶,瓷瓶上贴了红纸,写明了里头装着什么药。 第三层也是蜂窝状,只是格子比第二层要大,置于格子内的瓷瓶也更大。 她自第三层的格子中取出一只白瓷瓶,上前没有贴红纸,也没有刻上字迹,她打开瓶塞,自瓶中倒出些许的白色粉末至那白瓷碗中。 又朝仵作到:“这里有酒吗?” 仵作一愣,随即挠了挠头:“有是有,但——”郑仲文笑道:“别废话,拿来,不会告诉别人。” 仵作嘿嘿一笑,赶忙从那木箱底翻出了一只小坛子。 坛口大,量不好把握,祁溶月让他先将酒倒在了一只茶碗里,再用茶碗将酒倒了些许进入白瓷碗中。 再用木片一搅拌,只见那原本暗绿混浊的汁液在这一搅拌之后,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 由暗绿变成暗红色,慢慢又变成了黑色,浓如墨汁。 她又取出另一只瓷瓶,倒出些许淡黄色的粉末至瓷碗中,同样用酒水相和,搅拌后,汁液却并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暗绿的混浊形态。 仵作一脸惊奇:“这,这是怎么回事?” 祁溶月脱去手套,指着那碗浓如墨汁的汁液道:“这位单小姐中的毒是碧罗朱,乃于一种名为碧罗的毒果中得取,因加入了少量的鹤顶红,毒成后其色赤,故名碧罗朱。” 郑仲文忙道:“碧罗朱我听说过,这种东西乃是域外之物,且楚朝有律,严禁域外毒物入境楚朝,所以,这是私禁之物。” 祁溶月又道:“还有,这碧罗朱和普通的毒药不一样,炼制好后,十日内有效,超过十日便会失效,所以——”她没有往下说,而是拿眼去看郑仲文。 郑仲文会意:“所以,只要找到十日内有人使用过鹤顶红的人,便能找到凶手。”碧罗楚朝没有,定是自外域私带入境,但要调制碧罗朱,还需加入鹤顶红,这鹤顶红在晋城一定不少。 第233章 验毒 232 鹤顶红虽不少,但随意买卖此物是犯法的,没有人会公然承认自己买卖了此物,这无疑又给他们查破此案增添了难度。 见郑仲文和仵作都现出了难色,祁溶月又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郑仲文心头一喜,忙问:“什么法子?” “我与金八爷有些交情,此事请他出面,必定比你们官府出面要有效率。” 郑仲文不知金八爷为何许人,正欲发问,却听仵作喜道:“若能得到金八爷的相助,找到近日买卖了鹤顶红的人,应该不难。” 郑仲文忙问:“这位金八爷是何许人?” 仵作道:“金八爷做的是药材生意,开了晋城最大的药堂,整条仁和街上的药铺,都是他的产业,城中其他地方也有他开的药堂,生意做的很大,况助,这鹤顶红虽然是毒,但卖的人,一定做着与药材相关的生意,咱们不清楚,但金八爷一定门儿清,若他肯暗中帮我们打听,这事肯定很快就能有眉目。” 郑仲文大喜:“这敢情好,那就有劳你了!” 她抿唇浅笑,转身走到角落的铜盆前,盆里装着清水,净了手后,她取了帷帽戴上,朝郑仲文和仵作道:“我这就去寻金八爷,请他帮忙暗查此事,你们先忙。” 郑仲文忙道:“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不必了,我路上还要去买些东西,你面色憔悴,怕是好几日都没睡好了,好生歇息吧!” 他笑着点头,没再多言,却在她离开知府衙门后,远远的跟着她的马车,一路悄悄跟着她,见她出了知府衙门后,并没有按先前的路返回,而是去了一条极为繁闹的街市,在街市中兜兜转转着,他明明看着她们进了一家胭脂铺,可等了老半天也没见她出来,心里头感觉不对劲,正想冲进胭脂铺一瞧究竟,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回身,祁溶月竟巧笑嫣然的站在他身后,换了一身衣裳,他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来,他一直守在门外盯着,她分明没出来,眼前这人真是溶月吗? “怎么?我换了一身衣裳你就认不出我了?”祁溶月道。 郑仲文一听这声音和语气,立马便确定她就是祁溶月,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溶月笑着朝他摇头,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自打我和雪儿一出门,便有人跟着我们。” 郑仲文挑眉:“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跟着你们?” 她点头:“没错,虽然他们路上换了三拨人,但我能肯定,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跟着我。” 郑仲文眉头紧锁,心头暗道不妙:“难道是——”她点头:“有可能,但也说不准。” “所以你和雪儿故意不回去,躲进了胭脂铺换衣裳,又从后门溜出来?” 祁溶月点头:“我和雪儿慌称内急,借他们茅房一用,顺便取了他们晾在后院的两身衣裳,偷偷从后门溜出来。” “既然摆脱了他们,你就该立刻回去,而不是返回这里,这多危险啊!”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加重,面上的焦急担心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明显。 早上后台系统抽风了,章节顺序搞乱了,刚刚全部删除后重新发布过了,但可能有些读者看到的还是有点乱,是因为缓存问题,没关系啊,等等就好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文下留言,我会向技术部门反应。 给大家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第234章 古力拖奇 233 祁溶月又看了眼胭脂铺,淡声道:“我很好奇,跟着我的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郑仲文知道说服不了她,只能叹道:“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祁溶月道:“我进去这么久没出来,他们一定会等的很着急,所以,再过一会,定会有人进胭脂铺查看,到那时,他们发现跟丢了人,必定会回去复命,咱们再反跟踪他们,自然能找到这些人的幕后指使者。” 只要找到了幕后指使者,那么就离破案不远了。 只是令郑仲文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去了单府。 “难道派人跟踪你的,是单老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担心我们破不了案子吗?可若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该跟踪我吗?为什么是你?” 祁溶月摇头:“未必是单老爷,这单府这般贵气逼人,里面的主子,肯定不止单老爷夫妇二人,一定还有别的主子。” 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侯门世子,这种深宅内的龌龊与阴毒,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稍一过脑,便能猜出个大概。 郑仲文心里有了计较,便朝祁溶月道:“好了,这事我会处理,我现在送你和雪儿回去,这几日不要出溶瑜堂,我也不会来找你,等这个案子结了,我请你喝酒。” 她抿唇浅笑,淡声道:“喝酒就不必了,咱们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不用谢我,再说了,这样的恶徒,若不能将其绳之以法,来日必将再害他人,我也是帮我自己,为我自己断去一分危险。” 郑仲文似乎已经料到她会拒绝他的邀约,面上丝毫没有失落之色,若她爽快的答应,他才会奇怪。 “先不说这些,走吧,上车!”郑仲文笑眯眯道。 回到溶瑜堂,直至见她和雪儿的身影进了堂内,他才掉转马头,回往知府衙门。 虽然怀疑单家有问题,可他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还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打草惊蛇,很有可能会逼得那凶徒狗急跳墙,再来个杀人灭口,将对破案有利的人杀害。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金八爷传来好消息。 郑仲文暗中派人乔装成小贩,守在单府各个门口,盯着每一个从单府出来的人,看看有没有行止奇怪的人出入。 守了两日,果然守出了些名堂,有差役来报,说见到一位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男人进了单府,不像是本地人,一个时辰后又出来了,出来之后直接去了青楼,大白天的就进青楼,且那看门的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让他进去了,显然是一直住在青楼的。 “盯紧他,小心些,莫要暴露了身份,万万不能打草惊蛇!”郑仲文朝差役吩咐。 第三日,金八爷派了手下来知府衙门,给郑仲文送了一封信,信里详述了近一个月来在晋城的鹤顶红的交易地,经手人,甚至是交易量都一清二楚。 他逐一排查这一长串的名字,终于在名单的末尾处发现一个奇怪的名字,古力拖奇。 第235章 铁证 234 这种姓氏在楚朝从未听说过,应该不是楚朝人,不是楚朝人,又会是哪里人?他来晋城做什么?买鹤顶红又做什么? 郑仲文立即派人去暗中查访这位古力拖奇,没想到,这位古力拖奇正是半个月前来的晋城,来晋城后一直住在青楼,也就是罗平和于刚在单府外蹲守时看到的那个穿着打扮颇为怪异的男子。 看来,此人有巨大的嫌疑,他立马着人盯死这古力拖奇,转身又去了趟单府,对府里的情况进行调查,却没想到,这一查竟然查出一条令他惊喜的线索,原来单老爷有一个侧室,这些年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又得单老爷的宠爱,在府里几乎是横着走,和单小姐的关系十分紧张,单小姐甚至曾为了给母亲出头,与她针锋相对,而这妾室也是狠角,为了害单小姐,又为了让单老爷更疼爱她,竟然嫁祸单小姐推她下水,结果,那天单老爷正好有事在后花园,清清楚楚的看见是她自己跳下的水——然而,那时已经初冬,她纵然及时被下人救上了岸,也因此而伤了身子,刚刚怀上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便在单府失了宠,单老爷不再像从前那般宠惯着她,毕竟,女儿只有一个,女人却可以有很多个。 最令郑仲文惊喜的是,这位单府姨娘,也姓古力,名为古力拖娃,北冥国人,三年前逃难来到楚朝,不幸沦入风尘,是单老爷将她自青楼领回了单府,抬她做姨娘,给她荣华富贵。 一个是古力拖奇,一个是古力拖娃,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而经他寻人查证,证实碧罗确为北冥国特有的毒药。 案子查到这里,他觉得可以收网了,当即便命人将古力拖奇捉拿归案,再同时传唤单府的古力夫人。 当郑仲文派人来到单府传唤古力夫人时,单老爷也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站在门口,看着曾经自己百般宠爱的女人被官差带走,面上的痛悔之色几乎将他淹没,若不是他当初的风流任性,偏要将一个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带入家门,他的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全都没了。 古力拖奇初时死咬着不肯招认,可当差役在他身上搜出了剩下的碧罗朱时,还有他购买鹤顶红的记录,以及他不断去单府找古力拖娃要钱的证词,一件件铁证摆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这才松了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了。 古力拖娃是他的妹妹,三个月前,他在北冥国接到妹妹的信,让他来楚朝,说要带着他一起享福,他来了后,妹妹让她杀了单小姐,无论用什么方法,并承诺,事成之后给他一万两银子,他这才鬼迷心窍——。 单夫人得知古力拖娃就是杀害女儿的主谋时,立马从病床上爬了起来,由心中的那股子怒怨之气撑着来到了知府衙门。 第236章 中风 235 地牢阴暗潮湿,气味呛鼻,蟑螂随行于壁,甚有老鼠跳来蹿去,可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单夫人却半点也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去问问那古力拖娃,问她为何这般狠心,一次次的害她还不够,现在竟然连她唯一的女儿也—— 衙役将那牢房的门打开,叮嘱她快些,他去外头守着。 单夫人走进那恶臭的牢房,看着那从前不可一世的女人缩在墙角,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她。 “你怕?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害我女儿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她一步步走向古力拖娃,自袖中取出一柄短刀,牢中昏暗,可利刃却在这昏暗中闪着幽幽锋芒。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古力拖娃惊恐的从角落里站起,迅速远远的避开单夫人。 “你杀了我女儿,难道还想活在这世上吗?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难道还觉得冤屈吗?”她憋着一股子劲,举着匕首狠狠刺向古力拖娃,可她毕竟年纪大了,古力拖娃不过二十出头,身轻体壮,很轻巧的便避开了她的刺杀,随即尖声向外头的衙役呼救。 衙役很快就冲了回来,瞧见这状,立马夺下了单夫人手里的匕首,怒道:“单夫人,这可是要犯,你若就这样杀了,让我怎么跟大人交待?我好心行你一个方便,你却这般让我难做。”衙役心里大乎好险,若这古力拖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单夫人的手里,他这差事必定得丢。 单夫人未能亲手为女儿报仇,怒极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随行的两个丫头吓得够呛,赶忙将单夫人给扶了回去。 两个丫头扶着晕过去的单夫人刚出大牢便遇上了郑仲文,郑仲文询问了情由后,立马带着单夫人和一个丫头去往溶瑜堂,另一个丫头则回单府报信。 他正想着得找个机会去溶瑜堂通报好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绝妙的机会。 溶瑜堂里很冷清,一个看病的都没有,祁溶月正坐在窗下晒太阳看书,雪儿给刚种的花种子浇水,店里的伙计们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来这溶瑜堂的生意并不如意啊! 郑仲文抱着单夫人进了堂内,朝正在看书的祁溶月道:“溶月,快来帮忙!” 祁溶月回头,瞧见郑仲文抱着一个妇人冲进了堂内,妇人的手软软的垂着,似乎是昏过去了。 她赶忙放下书,朝郑仲文道:“跟我来。”她迅速往诊间走,推开门,里头摆着一方简易木床,陈设和彭城的溶瑜堂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宽敞了许多,窗户也更大,显得十分明亮。 郑仲文将单夫人放在了床榻上,道:“这是单夫人,刚刚去府衙见了杀害她女儿的凶手,一时怒急就这样了。” 她点头,淡声道:“知道了,你先出去。” 郑仲文不解:“为什么?” 她侧目看他,笑道:“我要为她施针,要脱衣,你留下不太方便!” 第237章 古怪的眼神 236 郑仲文嘿嘿一笑:“这样啊,那我在外头等你!”他转身出去,她没作声,在他离开后,将门轻轻关上。 半个时辰后,她这才从诊间内出来,额间是细细密密的薄汗,面色颇为凝重。 “怎么样了?”郑仲文问。 她接过雪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道:“是中风,但所幸性命已经无虞,只是很可能会半身不遂,具体有多严重,还要看她醒来后的情况,现在也说不准。” 郑仲文听说过中风,他的一位舅公在三年前与儿子吵架时突然晕倒,被御医诊断为中风,醒来后就半身不遂了,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但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意识其实是清醒,只是无法正常的表达出来。 这才是最痛苦,还不如干脆的变成傻子呆子,这才反而能减少些痛苦。 “没有法子治了吗?”郑仲文问。 祁溶月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过程太痛苦,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有人能恢复的很好,说话也能说清楚,走路也能走,但有些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郑仲文急问:“中风三年的,还能治吗?” 祁溶月道:“治法是一样的,痛苦会加倍,但效果却无法保证。” “你治好过得了中风症的人吗?”郑仲文又问。 祁溶月点头:“治过六人,痊愈四人,另两人病情毫无变化。” 郑仲文心头一喜,笑道:“这么说,机会还是有的,只是要看各人造化。” 见她点了头,他又问:“你这溶瑜堂看起来生意也不怎么样,彭城的溶瑜堂也没开多久,你上哪去治了这么多的中风病人?”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她说的那些当然是身为楚天瑜时做过的事,成为祁溶月后,她连一个中风病人也没治过。 这些话,本不该在他面前说的,毕竟,他对她的过往太熟悉了。 可却偏偏那么顺口又自然的说了出来! 她干笑道:“谁说彭城溶瑜堂生意不好啦,生意好时你又不在。” 他扭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叹道:“可惜在这晋城开医馆,可不比彭城那种小地方。” 她耸肩:“这可未必,你别看现在生意冷清,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再说了,我要的也不是门庭若市。” 他挑眉:“哦?那你要的是什么?” 她转身,看向溶瑜堂的在门,门外有马车飞驰而过,去向另一边的八大医馆,她眸光幽深,似乎有无数的星芒在潭底闪动:“我要让溶瑜堂的名声,举国皆知。” 这一直是她的目的,开办溶瑜堂唯一的目的,从未变过,也绝不会变。 他看着她光华灿烂的眼眸,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人,她们两个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可眼神却很像,透过眼前的溶月,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只存在于他心底的人。 她扭头看他,挑眉笑道:“你为何用这般古怪的眼神看我?” 第238章 泰和医馆(加更) 237 他凝着她的眼,一字字认真道:“因为我突然发觉你很像一个人。” 她心头一紧,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哦?你觉得我像谁?” 他看着她的脸,分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真不该将她们弄混。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他扭头,见溶瑜堂外来了一辆马车,道:“看来是单老爷到了。” 单老爷微胖的身体急匆匆的自车厢里钻了出来,许是太过着急,下车时还差点摔一跤,幸好被一旁的下人给扶住了。 郑仲文摇头,哼道:“现在知道急了,当初将那古力拖娃领进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男人总抱怨自家后宅不宁,成天斗得鸡飞狗跳,仿佛永远都过不上安宁的日子,他们只知怨怪这些女人小心眼,爱耍手段,爱闹脾气,却从未想过,若自己不将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带进府里,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恩爱敬重,这后宅,又怎么可能会不宁? 她扭头看他,冷峻的眉宇间尽是对单老爷的鄙夷之色,藏都藏不住。 “你们男人不都一样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里还想着别人的勺里。”她半开玩笑道。 郑仲文却一点也不想笑,他很认真的瞪着她,一字字道:“天下的男人不是都一样的,起码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父亲一生只有我娘一个女人,所以我父亲的后院从来没起过火,他们夫妻恩爱二十载,从未变过,我很羡慕也很敬佩我父亲,他做到了绝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一生只对着一个女人,举案齐眉共白头,他做到了,我也一样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他仿佛在宣告什么,认真,甚至是虔诚! 她装傻没听懂,这时单老爷正好走到了她的身边,缓解了她的尴尬。 “我夫人呢?”单老爷朝郑仲文问道。 郑仲文指了指诊间的门,道:“你夫人在里头,现在还没醒,你去看看吧。” 单老爷赶忙冲进了诊间,一推门便瞧见夫人一脸苍白的躺在病榻上,纵是昏迷之中,可那眉头,却依然紧皱着。 单老爷回头,喊道:“大夫呢?大夫人呢?” 祁溶月走上前:“我就是大夫!” “你就是大夫?”单老爷满目疑色,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也能开医馆?纵是懂些医理,又能多精通? 单老爷心里立马有了怒火,却没朝祁溶月发,而是瞪向郑仲文:“为何将我夫人送到这家医馆来?若我夫人有个闪失,你能负责吗?” 郑仲文冷哼:“若不是我将你夫人送到这家医馆来,你夫人现在焉有命在?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莫要在这无理取闹。” 单老爷很想冲上前抽他一个耳光,可一想到他的身份,这个念头立马便偃息了去。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朝跟来的几个随从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上夫人去泰和医馆。”他和泰和医馆的徐老大夫颇有交情,且泰和医馆乃是仁和街八大医馆之首,是他们单府素日看病的首选之地。 加更一章,别嫌少,作者码字不易,喜欢本书的,多投票,多留言,谢谢啦。 第239章 欠人情 238 祁溶月也不拦他,只淡声道:“单夫人是中风,你们一会去了泰和医馆,要先告诉徐大夫这事。” 单老爷压根就不信她,自然没将她的话当做一回事,转身就出了溶瑜堂,迅速爬上马车。 几个随从抬着他们家夫人紧跟在单老爷的身后,小心的将单夫人安置在了马车上。 看着马车疾驰而去,郑仲文十分不爽道:“早知道就不管这事了,吃力不讨好,还被人怀疑。” 祁溶月转身坐回窗下,懒洋洋的靠在椅中晒太阳:“你只是做了你下意识认为该做的事,你没有错,等着瞧吧,他还会再回来的!” 郑仲文挑眉:“哦?你这么确定?” “当然,因为徐大夫根本就治不了单夫人的病,而徐大夫见过我的医术,我相信,他一定会让单老爷再回来。” 郑仲文点头,对于溶月说的话,他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眼看就要到饭点了,我连早饭都没吃呢!”他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上了书桌上。 她耸肩:“那又如何?也不是我不让你吃的。” 他嘿嘿一笑:“我不是说过吗,等这案子结了,我请你吃大餐。” 她也笑:“我记得我也说过,不用着你请我吃大餐!” “男人说过的话,就一定要算数!” “难道女人说的话,就可以不算数?” “你欠我人情——” “难道你没欠过我人情?” “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 “我这次帮你验毒,难道不是在还人情?” “当然不是,你既然身为楚朝人,在楚朝境内发生了这种案子,你帮官府一点小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可和还我人情不能混为一谈!” “一点小忙?你确定我帮你的,只是一点小忙?” “。。。。。。” 半个时辰后,松江居。 “这地方是罗平告诉我的,说这里的梅花酒特别好,是用上年的冬雪和梅花酿制而成,藏在冰窖里整整一年才拿出来卖,整个晋城,仅此一家。”郑仲文献宝似的介绍着松江居里的招牌酒。 祁溶月扫了眼装饰华丽的松江居,笑道:“能越夏的大冰窖,恐怕在晋城里也不多吧,还用来镇酒,可不就仅此一家么!” 郑仲文为她倒了一碗茶,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总爱挑刺,我说你听不就行了,干嘛总拆我台。” 她眉眼一弯:“我高兴!”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眼中星芒越发璀璨,颊畔的小梨涡格外甜美。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毫无防备。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经常笑的!”一个小姑娘,总做出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她不该这样的,她应该和现在这样,甜甜的笑,开心的笑。 她歪头看他,面上的笑意减淡了三分:“我不经常笑吗?” “我是说像刚刚那样笑,真心的笑!”他看着她道。 她看了他一会,突然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茶汤醇厚有回甘,是好茶,是她从前在皇宫做长公主时都没喝过的好茶。 回不去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众星捧月又无忧无虑的楚天瑜,她没有办法对每个人露出真心的笑容。 第240章 不是这种关系 239 她凝着他的眼,一字字问道:“你幼时送家传玉佩的那个女孩,她对你很重要吗?” 郑仲文挑眉,硬朗冷峻的面上浮出一抹疑色:“你怎么知道我送玉佩时是幼时,又怎么知道我送的是一个女孩?” 她一愣,随即干笑道:“你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说过吗?”他使劲的想了想,说过吗?难道是在朝阳城那边渔村里说的?他只记得说了自己将一块家传的玉佩送给了一个朋友,好像没说是什么时候送的,也没说是送给男孩还是女孩。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她赶忙点头:“你说过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说说看,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吗?” 郑仲文点头,面上浮出一抹悲伤:“很重要!她是我幼年时所有的念想,是我少年时所有的想念,是我青年时所有的思念,我以为,就算她不会和我在一起,就算她最终嫁给了别人,可起码,在某些特殊的场合,我还是可以偷偷的看上她几眼,可最后,她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再给我。” “她知道吗?你告诉过她吗?”她问,拢在袖间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摇头:“她不知道,我从未告诉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苦笑:“我本打算在她及笄后告诉她,并求父亲去求亲,可谁知,在她及笄之前,她便和另一个男人订亲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默然不语,心道若能再回从前,若能回到父皇和母后还在世的那时候,她愿意给郑仲文一个机会。 可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她明白郑仲文的心意,知道他是一个重情义的好男儿,郑侯爷也是个好人,她不能自私的将他们拖入浑水,一旦她的复仇计划失败,死的不仅仅是她和郑仲文,还有整个永平侯府,都将为她陪葬。 这时小二端了酒菜上桌,见二人沉默不语,笑呵呵道:“小两口这是吵架了?来来来,喝上一碗冻梅酒,前隙尽消!” 祁溶月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突的冷下三分,朝小二不悦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胡说!” 小二哥一见这气氛越发的尴尬,他再不敢多言,放下酒菜赶紧走,一刻也不敢多留。 郑仲文道:“他不过是好心,你又何必——” 祁溶月冷声道:“你既然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为何要来招惹我?是看我祁溶月无父无母,一个孤女好欺负?” 郑仲文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话,一时愣住,却听她又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现在是怎样?心里惦记一个,手里又想再抓着一个,这就是你所谓的专情吗?” “郑世子,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和你之间的恩义已经两清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一个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她立起了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第241章 有眼不识珠 240 对不起,仲文,对不起,为了你好,我不得不这么做,若大仇得报时,你亦未娶妻,到那时,我会去找你! 直到那纤细的身影离开他的视线,他亦未能自那震惊中回过神,她怎么了?她为何突然说这种话?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怀念了另一个女孩吗?可那明明是她先问的,而且她也知道,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吃醋?也不像啊,若是吃醋,怎么会说出这种要和他绝交的话来? 他赶忙追了出去,可松江居外,又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溶瑜堂 祁溶月前脚刚一迈进堂内,便瞧见单老爷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堂中的椅上。 雪儿一见她回来,赶忙扬了嗓门道:“小姐回来啦!松江居的冻梅酒好喝吗?” 祁溶月点头:“好喝,下次带你去!” 单老爷听见祁溶月的声音,赶忙起了身,迅速凑到祁溶月的跟前:“祁,祁小姐,刚刚多有冒犯,是我,是我有眼不识珠玉,还请祁小姐莫怪。” 雪儿轻声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诊间里还躺着一个中风的病人,他们的唯一女儿也不幸离世,她嘴巴再刀,也开不了口。 祁溶月容色淡淡,轻轻点了点头:“不碍事,我初来乍到,你不信任我,也是常理,我不会介意。” 于她而言,单老爷这类人,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又怎会和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呢。 她直接进入诊间,查看了昏迷不醒的单夫人后,又转身走了出来,朝单老爷道:“你们安排人守着,等夫人醒来就来叫我。” 单老爷忙问:“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她抬目,看着一脸焦急的单老爷,淡声道:“至多一个时辰便会醒来,你若不想她今后过上半身不遂的日子,就不要激怒她,要让她平心顺气的养病,否则,纵是请来大罗神仙,也难医治她的病。” 单老爷赶忙应下:“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一会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免得惹她生气,还请祁小姐在为她医治的时候,为我说上两句好话,也让她消消气,别总与我置气,往后就是我们俩夫妻为伴,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再不让她伤心难过。” 到此时才知发妻的好,若能早些醒悟,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苦难,本是幸福的一家人,偏偏变得如今这般支离破碎。 信错了人啊,和她楚天瑜一样,信错了人! 她点头:“好!”她转身上楼,又朝雪儿吩咐道:“若郑世子再来,你告诉她,我已有意中人,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雪儿一愣,意中人?小姐什么时候有了意中人?她怎么不知道呢? 这一愣神间,小姐已经上楼休息了,她更是纳闷,小姐似乎不太高兴,难道和郑世子去吃饭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这时雪儿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一转身便瞧见郑仲文匆匆而来,面色颇为着急。 “雪儿,你家小姐回来了吗?” 第242章 纠缠 241 雪儿道:“回了,小姐说她很累,上楼歇息去了,你怎么回事啊,怎能让我家小姐一个人回来?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郑仲文不想与她解释这些,也解释不清楚,他侧身避过雪儿,径直便要往楼上冲。 雪儿怎肯,那可是小姐的闺房,若让人知道了,岂不坏了小姐的名声。 雪儿一步抢先冲到郑仲文的身前,将他拦下:“你干什么?不许上去。” 郑仲文忙道:“好雪儿,我真有急事找你家小姐,快让开。” 雪儿摇头:“不成,小姐吩咐过了,说不想见你,让你以后也别来找她。” 郑仲文的脸色瞬间沉下:“她真这么说了?” 雪儿很认真的点头:“是啊,这种事我哪能胡说。” 郑仲文一脸疑色:“可为什么?她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雪儿耸肩:“小姐说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让你不要再纠缠她。” 郑仲文摇头:“不可能,我不信!” 在彭城时,她认识的年轻公子,只有他和逸轩,虽然逸轩一心爱慕她,可她对逸轩并没有男女之情,若真有心于逸轩,又怎会连离开彭城来晋城这种大事都没告诉逸轩? “我管你信不信,总之我家小姐说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雪儿冷了脸,她才不管对方是世子还是通判大人,她是小姐的丫头,小姐的话于她而言就是圣旨,除了小姐,她谁的话也不会听,也不会怕。 郑仲文突然后退了两步,看了眼楼梯上方,叹道:“看来她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既然她现在正在气头上,那我就先回去,明日再来。” 雪儿没做声,看着他转身离开时的落寞背影,她突然感觉有些可惜,这么好的男人,为何偏偏生在侯府呢,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倒是十分登对,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桩美事。 一个时辰后,守在诊间里的单老爷瞧见夫人的眼睛动了动,手指也在有意识的曲伸,他赶忙从诊间里冲了出来,朝外头正打瞌睡的雪儿道:“雪儿姑娘,快,快去请祁小姐,我夫人她醒了,快!” 雪儿立马睡意全无,跳起身便要往楼上冲,刚跑到楼梯口便瞧见换了一身衣裳的小姐正步步下楼 “单夫人醒了?”她朝雪儿问。 雪儿忙点头:“单老爷说她醒了,正要去请您呢。” 祁溶月加快了下楼的脚步,迅速进入诊间,瞧见单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嘴巴张着,却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嘴角还不断往外溢口涎。 幸好,嘴巴还没歪,手也没变成鸡爪状,证明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 她朝外头喊道:“进来两个丫头。” 单老很想进去瞧一瞧夫人的状况,可又怕他的出现会再度刺激到夫人,便忍了下来,朝两个丫头道:“快进去,好生照顾夫人,听从祁小姐的吩咐。” 两个丫头进去后,诊间的房门被雪儿关上,阻隔住与外界的一切。 第243章 骗 242 “你们两个按住你家夫人,不要让她乱动,我要开始施针,在施针的过程中,不允许有中断,所以,做好你们该做的,不要给我造成负担,这会直接影响到治疗效果!” 两个丫头都是平日就服侍单夫人的,单夫人为人宽厚,待她们下人极好,她们一心感激,见夫人病倒,她们同样心急如焚,听了祁小姐的话,自然知道厉害,也当竭尽全力。 她们按住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起身的夫人,令她不得动弹,这时祁溶月便将一根根的银针扎入她周身窍穴,手速之快,令两个丫头眼花缭乱,她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夫行针,还可以这么快速,仿佛穴位在祁小姐眼里,根本都不需要找的,直接闭着眼睛也能扎准。 四肢及腰腹头颈各九针,针针都在关键的窍穴之上,以刺激其血脉加速运行,冲破那几处淤阻的经脉,令她半身麻痹之症得到缓解。 银针尽数刺入后,单夫人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开始平静,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祁溶月道:“你们两个松手吧,她已经睡着了,不会再乱动。” 两个丫头也是满头大汗,费力气倒不必说,只是瞧着夫人那模样,给她们造成了极大的心里负担,夫人急她们也急,夫人难受,她们也难受,反倒比施针的祁溶月还要辛苦。 “夫人什么时候能醒来?”丫头问道。 祁溶月道:“半个时辰后拔针,拔针就能醒,你们先守着,我去配药。”单夫人的病症比较特殊,用一般的药效果不大,得服用她自制的成药才能尽快的稳定病情。 祁溶月去了药柜后,雪儿依然守在诊间里,盯着单夫人和两个丫头,小姐不在时,她就是小姐的眼睛,可不能让小姐的病患出现任何的问题,这可是会影响溶瑜堂声誉的。 祁溶月将药配好,又写好了该如何服用的说明,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回到诊间。 “怎么样?”她朝雪儿问道。 雪儿道:“睡的很安稳,刚刚还打鼾了。” 祁溶月点头,轻叹道:“看来单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一个丫头接话道:“可不是,自打小姐出事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食不入口,夜不能寐,天天嚷着要随小姐去,不肯再活,我们做下人的看了,也——”她想起小姐在世时的好,眼角便湿润了,泪珠儿啪嗒啪嗒往下掉。 祁溶月拍了拍丫头的肩头,道:“往后好好照顾你家夫人,她不过三十几岁,还有机会再生一个,逝者已逝,生者节哀,方能令逝者安息。” 那丫头摇头,低声道:“哪里还有机会啊,若能生,岂会等到现在。” 祁溶月道:“我瞧过你家夫人的身子,她没有问题,只要这次回去好好调养,待身子好全了,怀个孩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丫头看了眼闭着的房门,再次压低了声道:“不是我家夫人怀不上,是老爷,老爷他早些年受过伤,那时便有大夫断言老爷再不能有生育,所以单府虽家大业大,却只有小姐一个孩子。” 第244章 伤怀 243 祁溶月挑眉:“可我怎么听说人家古力姨娘也曾怀过孩子。” 丫头咬了咬唇,这种事本不该碎嘴多言的,可前头已经说了这么多,似乎也不在乎这一两句了,更何况,这些年憋在心里头的话,都到了嘴边了,想再咽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丫头神神秘秘道:“这也是老爷后来冷落古力姨娘的原因,老爷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让她怀上孩子,可她却怀上了,所以老爷怀疑她背地里偷了人,可又为了顾及些面子,没有将这事捅出来,只是不再搭理她,让她在后院里自生自灭。” “可谁知,这女人的心太毒了,将这一切的过错都算在了小姐的头上,可怜小姐她——” 丫头说着说着又要掉泪,祁溶月忙道:“好了,别再难过了,日子还长,你们在单夫人面前可别总做出这样的伤怀的脸面,更不要提及从前的这些事,以免刺激到她的情绪,不利于她日后病情的恢复。” 两个丫头赶忙拭去眼角的泪珠,纷纷点头应是。 祁溶月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收针,九处要穴各有九针,待九九八十一针全数取下之时,单夫人果然如祁溶月所说,立时便醒了过来,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嘴角也不再流出口涎,面部的表情也更自然。 “夫人,您终于醒了,您还认识我吗?我是小绿啊!” 丫头凑到单夫人跟前,红着眼朝单夫人笑道。 单夫人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沙哑干涩的声音:“水——” 一旁的小红赶忙从书桌上取了一只茶碗,给夫人倒了半碗温茶,小绿则扶着夫人坐起,待茶喝下,单夫人的嗓子也正常了许多。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古力拖娃那个贱人呢?她死了吗?”单夫人紧紧抓住小绿的手,眼睛瞪得老大,苍白的面色迅速开始蹿红。 祁溶月暗叫不妙,赶忙上前一掌手刀将单夫人劈晕,若再不让她晕过去,就凭她现在的激动程度,不一会,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祁溶月见小绿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淡声道:“她现在不能激动,若不能让她安静的休养,再这样激动下去,她会再一次中风。” 小绿恍然,忙朝祁溶月谢道:“多谢祁小姐,那,那现在怎么办?” 祁溶月看了眼单夫人,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回去好好休养,按时吃药,不要让她受刺激,有时候,该骗骗她的就骗骗她,让她先将病养好再说。” 小绿是个聪明的丫头,一听祁小姐这话,便知其意,立马点头:“我明白了,多谢祁小姐提点,我这就去和老爷说。” 小绿将祁小姐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单老爷,单老爷心中立时有数了,当即进了诊间,郑重的向祁溶月道谢。 祁溶月摆手:“谢就不必了,我为病人治病,也不是不收钱,你们去柜台结账吧,药我已经配好了,就在柜台处,结了账伙计会给你们。” 第245章 夜半敲窗 244 单老爷赶忙吩咐人去办了,他有的是钱,就愁花不完,当听下人来报,说诊金收了五百两,药钱一千五百两,总计两千两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过是两千两银子,就算是两万两,他也觉得值。 诊金和药钱都是雪儿定的,起初店里的伙计觉得这价格简直就是天价,认为雪儿定高了,还私下找祁小姐说过这事,可祁小姐却不以为意道:“雪儿说多少就多少。”当时伙计就想,难不成雪儿姑娘定价一万两,也听她的? 可今日一瞧这状况,还真别说,若雪儿定的价是一万两,这单老爷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就拿出来。 只是,定价这么高,像单老爷这样的财主自然不愁看不起病,那普通的百姓呢? 伙计忘了一件事,这里是仁和街,来这里看病的,从来都没有普通百姓。 阳春三月的夜晚依然是寒凉的,但总算不用走到哪儿都裹着棉衣揣着手炉了。 祁溶月坐在窗下,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凉风灌入她微敞着的领口,令发着愣的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起身,将支起的窗户放下,转身走到桌旁边将灯吹熄,躺上了柔软舒适的大床。 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今日郑仲文对她说的那些话。 半夜时,窗口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闭着的眼睛迅速睁开,目光警惕的看向窗口处。 一只手摸向枕头下,那里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原本闭着的窗户慢慢打开,她看见一道黑影自那打开的窗户掠身而入,她没有再犹豫,迅速拔出了匕首,身形敏捷的蹿至那道黑影身后,将锋利的刃尖狠狠的刺向那人。 那人反应极快,身子微微一侧,轻巧的避开她的攻击,脚步一滑便滑至她的身后,见她扬着手回身便刺,他赶忙捉住她的手臂,另一手则环住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体紧紧箍在自己的身前:“是我!” 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愣住,一动不动。 他没有松开她,她也似乎忘了挣脱,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极度暧昧的姿势,沉默了许久。 她只穿着薄薄的里衣,身子紧紧的贴着他,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上的热量透过衣裳传到她的肌肤上,狠狠的灼烫着她,幸好是熄了灯的夜晚,他看不见她红至脖颈的肤色。 她低声道:“放开!” 郑仲文哦了一声,正欲放开,可又突然想到什么,又不放了:“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 她扭了下身体,想要使劲挣脱开他的禁锢,却感觉自己被他箍的更紧了,只听他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别动,别乱动。” 她咬唇,脸红似火烧,室内十分安静,安静的,她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很是急促,仿佛有一百只小鹿在他胸口乱撞。 “你先放开!”她声音越发的低,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郑仲文犹豫了一下,依然放开了她,他们毕竟还不是那种关系,这样抱着,似乎不太好,她会不会认为他是个流氓? 第246章 心上人 245 她迅速避他于几步开外,刻意压低了声道:“郑世子,我认为我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这样深夜翻窗,真的合适吗?” 郑仲文皱眉,不满道:“你若肯见我,我用得着深夜翻窗吗?” 她默然不语,转身背对着他。 他上前了两步,也仅是两步,并没有再近前:“告诉我,你今天对我说的那些话,让雪儿转述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对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蓦然转身,面对着他,昏暗中,她望着他晶亮的眼睛,一字字道:“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消失在我面前,不要再见面。” “为什么?”他不信,她分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何突然要这样做?他做错了什么吗?或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她摇头:“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是谁?”他急问。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人,塞的满满的,你就算于努力也进不来,所以,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我——” “好了,不要说了!”他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仿佛坠入了深渊,周身一片冰寒。 他后退了三步,朝她拱手道:“抱歉,打扰了!”他转身,依然翻窗离开,再没有回头。 她闭目,任那清泪滴滴滑落,湿了衣襟,疼了心。 ———— —————— 单夫人中风后经溶瑜堂的祁小姐救治,避免了半身不遂的惨境,恢复的十分好,说话利索,腿脚也没有不便,连向来挑剔的单老爷都直夸祁小姐医术十分精妙,晋城说大也大,可有些圈子就是那么小,祁小姐的名声很快就在圈中散开了,这几日前来找祁小姐看病的不在少数,惹得那八大医馆纷纷眼红嫉妒。 溶瑜堂接诊病患的诊金可比他们贵多了,普通病症也要收一百两银子,还不包含药费,复杂的难症还得加钱,两百两至五百两不等,那一罐罐的成药更是金贵,没有个上千两银子休想买到。 可越是如此,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挤破头一样要挤进去,好像有钱没地方花一样。 那祁小姐更是奇怪,她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接诊,而是自己出来看,挑些急症先治,不着急的让他们明日再来。 本以为她这样做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却未想,非但没有引起众人的不满,反而赢得了一片赞美之声,说什么祁小姐是真正有医德的人,是真正值得病患们信任的大夫。 听这意思,好像就祁小姐一个人是值得病人信任的,而他们这些老牌大夫,都是臭狗/屎了! 然而,因为金八有缘故,他们这些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愿意去得罪金八。 ———— —————— 晋王府 “王爷去哪了?”楚天心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冷声朝身后的侍女问道。 侍女忙道:“回公主,王爷一早去了骑凉山,申时末回城的。” 楚天心皱眉:“回城后怎的没回王府?去了哪里?” 那侍女面色微白,低声道:“去了梅花弄!” 第247章 摆席 246 ‘啪’的一声,楚天心将手中的胭脂重重的摔在了妆台上,她转身瞪向那侍女,怒道:“那三色梅不是早谢了吗?他去梅花弄做什么?” 侍女将头垂得更低:“奴婢打听过了,王爷买了三色梅树后的宅子,命人修葺了一番,时常会在那里歇息。” 楚天心闻言气得双目血红:“他竟然,他竟敢——” 楚天心怒极反笑,笑得眼泪横流:“他始终都不肯忘了她,难道,在他的眼里,我楚天心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那侍女跪倒在地,不敢多说一言。 默然了一会,楚天心突然道:“你去派人盯着,只要王爷回了王府,立刻来报。” 侍女如获大赦,赶忙跪着爬出了房间,公主发火时,是十分恐怖的,死在公主手里的侍女,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了,虽然知道自己早晚也是这个下场,可她依然想多活几天。 傍晚时,晋王回了王府,回府后直接便去了南院。 刘伯见他回来,又是苦口婆心的一顿劝:“王爷,听说天心公主在东院摆了席,亲手跟厨娘学做了两个菜,就等你回来一起尝呢。” 晋王将外袍脱下,往屏架上一丢,淡声道:“我已经吃过了,你让人去回她,让她自己吃吧。” “王爷,这不太好吧,听说天心公主忙活了一下午,就为了等你一起吃顿饭,你再怎么累,也该去看看她。” 晋王冷哼:“也就你会信她这一套,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做菜,更不会为了等我一起吃顿饭而忙活一下午,不过是说给你听,好让这话传进我的耳朵里,显得她有多贤惠,哼,我闵恒之可不是任她哄骗的愣头青。” 刘伯道:“你说的这些,我又如何不知,可毕竟——” 他接话道:“毕竟她是公主,楚廉的掌上明珠,而我又是她的未婚夫,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该配合她,对吗?” 刘伯知道他不愿意,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既然要活下去,又要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那么有些事,就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的道理他何尝不知,否则,他又如何会同意与楚天心订婚,可当他知道楚天心就是害死天瑜的凶手时,他如何还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她?他做不到,他怕他会一时控制不住,出手杀了楚天心,到那时,他自己为她赔葬也就罢了,恐怕还要连累整个晋王府,甚至晋城许多无辜的百姓。 “不必再说了,我乏了!”他脱下长靴,挥手熄了房内的灯,倒身在柔软的床榻上,侧身背对着刘伯。 刘伯无奈,只能长叹了一气,派了人去东院回话。 待回话的人回来,刘伯忙问:“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那小厮摇头:“没有,公主好像没有生气。” 刘伯一脸惊讶:“公主没有生气?这,这怎么可能?你确定?” 小厮点头:“我确定,公主非但没有生气,似乎还有些高兴。” 第248章 砍树焚屋 247 刘伯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以楚天心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反而高兴,这不对劲。 刘伯朝小厮道:“你去盯着东院,有什么事速来报我。” 小厮点头,叫上院里的另一个伙伴,一起往东院的方向去了。 过了没多久,有一个小厮跑了回来:“刘伯,公主带人去了梅花弄!” 刘伯心头一惊,忙问:“她去梅花弄做什么?” 小厮跑得一头汗,喘着粗气:“我听见有人低声议论,好像是要去砍树,刘伯,这事咱们要不要告诉王爷?” 刘伯心里着急,这事按说当然要告诉晋王,可若告诉了晋王,他必定会前去阻止楚天心,到那时,两人又要大吵一架,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刘伯尚在犹豫之时,另一个小厮也冲了回来,一进院子就大声嚷道:“刘伯,天心公主说不单要砍了三色梅,还要烧了那所房子。” 刘伯忙冲上前捂住那小厮的嘴,想让他暂时先闭上嘴,可谁知已经迟了,躺在屋里床/上的晋王已经冲出了房间,朝着那小厮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扯下刘伯捂着他嘴的手,又将刚刚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瞧见着晋王那张俊美的脸上,立时布满了阴霾,声音也沉冷了几分:“她竟敢,她竟敢——” 晋王迅速回屋将衣裳鞋袜穿戴好,冲出房间时却见刘伯挡在院子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晋王皱眉。 刘伯道:“王爷,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这一去,铁定是要和天心公主对着干的,我不能让你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将眼前这一切都葬送。” 晋王冷笑:“平静生活?你在开玩笑吗?只要有楚天心在,你认为我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他好后悔,后悔答应了这桩婚事,纵是失去所有,他也不该应下这桩婚事的。 刘伯终是没能阻止晋王,可当晋王带着人来到梅花弄时,高大的三色梅树已经横倒在了弄街之上,将整个街口都占满了,而那间他用来怀念过往的宅子,正在熊熊烈火中渐渐崩塌。 楚天心的人早已不见了踪迹,除了几个他留下的护卫正在全力灭火,再没有别人。 老宅本就十分颓废,如何经受得住这样的烈火炙烤,不过半个时辰,好好的宅子,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他站在那断树之前,看着那片浓烟滚滚的废墟,心痛的连呼吸都不知该怎么做。 在这晋城中,这里是他和天瑜有过一星半点回忆的唯一地方,如今,就连这个地方也将不复存在。 灰暗的天空突然开始下雨,他仰头,任凭那冰凉的雨点击打在他的脸上,老天爷,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么?你是不是也得我很可笑? 刘伯赶到时,晋王已经淋了半个时辰的雨,谁给他打伞他都不许,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雨中,看着横断的三色梅,看着那片依然冒着缕缕青烟的废墟,满目悲伤。 第249章 城南宴 248 刘伯一把抓住晋王的手,用尽全身的气力将他拉上了马车。 看着晋王这般模样,刘伯心疼极了,他也气得浑身发抖:“太过份了,她太过份了!她怎能——”他咬住唇,没有将后头的话说出口。 这口气,一定要出,否则,他家王爷铁定会被憋出内伤来。 “王爷,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天心公主收敛一些,也能让你和她的婚期再往后拖一拖。” 晋王呆滞的目光微闪,终于转动了眼珠看向刘伯:“说说看!” 刘伯俯头在晋王耳畔说了几句话,晋王那张俊美憔悴的脸上,突然泛出一丝笑,阴霾尽散,笑中泛冷。 “好,就这么办!” 两日后,晋王在城南翠云居设宴,特请楚天心赴宴。 楚天心得知后,高兴了好一会,看着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笑容越发的得意了:“果然只有斩断他和楚天瑜之间最后的念想,他才会看到我的存在。” 侍女见她心情好,赶忙拍马屁:“公主真是说笑呢,像您这样的闭月羞花之貌,晋王怎会看不到您的存在呢?只是近来公务太忙,稍许的冷落了您一些些,如今有闲时了,自然是要将之前的冷落都补起来。” 楚天心笑得十分得意:“算他有点良心,罢了,从前的事我就不跟他计较。”她起身,挑了件京都如今最时兴的绣素桃长裙,挽发上妆,打扮的花枝招展,艳美不可方物。 楚天心坐着马车出门赴宴,马车刚驶入城南泰元街,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味便钻进了车厢之中,她挑开帘子一看,见这泰元街上,竟有许多卖花的小贩。 小贩们的身前简单的支着一个小桌,桌上摆满了一束束用布条扎好的鲜花,色彩缤纷的花朵上,还有那未干的晨露,甚至引来了美丽的彩蝶翩翩起舞。 楚天心向来爱花,在她的寝居内,纵是深冬雪夜,也会有美丽的鲜花悄悄绽放,可自从来了晋城后,她极少出晋王府,而王府里的鲜花少之又少,加上她成天与晋王生气,也懒得差人去请花匠为她侍弄花草,她的屋子里已经很久都没有闻到过花香味。 “停停停!”楚天心匆忙叫停了马车,拉着侍女自车内而下,来到那些卖花的小贩面前,在那铺成堆的鲜花之中,她发现了一束十分特别的花,花朵像是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外粉内白,一朵朵的粉花围叠成一个球状,而在球状花中间,有一朵桃红色的七瓣小花,十分的可爱粉嫩,一股股的幽香自小花中沁散而出,令人闻之神迷。 她纵是享用过世间最好的东西,拥有了别人永远都得不到的一切,也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花朵。 她将花束拿了起来,凑到鼻前使劲闻了闻,那种幽幽而散的香味,美的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香啊!” 那小贩一见生意来,赶忙笑呵呵道:“小姐眼光真好,这就剩最后一束了,这一束卖完,恐怕今年都不会再有。” 第250章 蝶恋花 第249章蝶恋花 楚天心忙问:“这是什么花?” 小贩笑道:“这叫蝶恋花,听说是一个痴情的秀才给取的名字,关于这蝶恋花,还有一段凄美的故事呢。” “哦?是什么故事呢?”楚天心一时来了兴致,朝着小贩又问。 小贩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咳了咳:“这故事说来话长,您若是买了这花,我就告诉您,您若是不买,我也没空跟您说这么许多。” 楚天心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忙将一块银子递给了小贩。 小贩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迅速将银子收了起来,扬了嗓子便道:“传说,在骑凉山上,有一位蝴蝶公子,生得俊美非常,他爱上了同住在骑凉山上的花姑————最终,蝴蝶公子为了守护花姑,惨死在了恶人的刀下,花姑见心上人死了,伤心欲绝,喷出一口鲜血,猝死于蝴蝶公子的身旁,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待春天来临,沁入他们鲜血的那片土地里,长出了一株株蝶形花朵,待人细看,才发现在蝶形花朵的里头,还藏着一朵小粉花,故而有那自负风雅的秀才为其取名蝶恋花。” “好名字,好故事!”她又深深的嗅了一口花香味,朝那小贩道:“若再有这蝶恋花,全部都送到晋王府来,有重赏!” 小贩一听,高兴的越发合不拢嘴,连忙应着是,在目送着楚天心的马车离开后,他迅速的收了摊,很快便消失在这街市之上。 楚天心来到晋王订好的酒楼,酒楼里空无一人,四处皆有护卫把守,可见晋王对她的安全还是很在意的,她心里泛出一丝甜蜜,勾着爽意的笑跨入酒楼。 酒楼的掌柜一见贵客已经到了,赶忙迎了出来,在她面前下跪行礼:“草民参见公主,公主千岁!”酒楼的一应伙计们也都跟着跪伏于地,不敢直视。 楚天心今儿心情好,面上也泛着笑,随意的摆手道:“都起来吧,晋王可到了?” 那掌柜赶忙爬了起来,垂着头道:“回公主,晋王还没到,不过估算着时辰,也该到了,晋王吩咐过,您若先来了就先上去,他即刻便到。” 楚天心点头:“也好,他公务繁忙,等他一会也是应该。”言罢,楚天心跟着掌柜上了二楼贵宾间,贵宾间内的桌上摆着几道点心,还有刚刚端上来的花茶,都是挑着楚天心素日爱吃的摆上,看得楚天心眉开眼笑,看来恒之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她,不然又怎会将她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 待掌柜的伙计都退下了,楚天心身边的侍女忙凑趣道:“真没想到晋王竟是这般心思细腻之人,连公主您平日喜欢吃什么点心都知道。” 楚天心在桌前坐下,端起侍女为她倒上的花茶,花茶的香味令她迷醉,她还从没喝过这么香的花香,也不知是用什么花做的,轻抿了一口,这花茶可不只闻着香,一入口舌,一股淡淡的果香混着花香,那滋味,怎一个美妙。 第251章 绵云糕 250 “公主您尝尝这个,看是素珍做的好还是这翠云居做的更好。”侍女夹了一块绵云糕放在了楚天心身前的碗中,卖相做的倒是精致,只是不知口感如何。 绵云糕是楚天心每天都一定要吃的点心,对口味的要求很高,不能太甜,也不能太淡,要有一股她熟悉且喜欢的玫瑰香味,也不能太浓郁,淡淡的又要颊齿留香,能做出她喜欢的绵云糕,只有素珍一人。 若是在别处,她尝都懒得尝,可这里,毕竟是恒之第一次请她吃饭的地方,她心情好,自然就不计较那么许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绵云糕夹起轻咬了一口。 她随即皱了眉头,太甜,且玫瑰香也太浓,不是她喜欢的口感。 本想吐掉,可一想到这是恒之亲自安排人做的,她又舍不得,便忍着反感,一口咽了下去。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场,楚天心面色一喜,她能听得出,这是恒之的脚步声。 门推开,闵恒之英俊的脸撞入她的眼眸,她颊畔浮上两团红云,站起了身,朝他轻声唤道:“恒,你来啦。” 恒?她竟然叫他恒,在这个世上,从前只有一个人叫他恒,他也只喜欢听那一个人叫他恒。 晋王淡声道:“叫我恒之吧,这样我比较习惯。” 楚天心娇羞的嗯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闵恒之在她对面坐下,见她身前的碗碟中装着吃了一半的绵云糕,便问:“怎么?不合胃口?” 楚天心赶忙摇头:“没有,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她做出一副很美味的模样,又夹起糕点咬了一口。 闵恒之心道:天瑜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尤其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 也不会为了要迎合谁而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他依然不动声色,面上虽挂着淡淡的笑,可眼底却冰寒一片。 他也夹了一块绵云糕咬了一口,笑道:“原来你们姑娘家都喜欢吃这样的甜食。” 吞下绵云糕后,他又喝了一口花茶,起码要做到她吃过的东西,他也吃了,免得日后让她觉出端倪。 不一会,伙计开始上菜,菜并不多,都是店里的招牌菜,闵恒之每次为楚天心夹了菜后,都会顺便夹一些到自己的碗碟里,公主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女一个录士,录士负责将公主每日的所行所为甚至一天吃几顿饭,每顿饭吃了什么菜,上了几次茅房,什么时辰睡什么时辰醒,这些通通都要记录下来,当然也包括和公主一起吃饭的晋王,晋王和公主在一起时都吃了什么菜,分量是多少,都一并记了下来。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幸好吃饭时贵族有贵族的规矩,用不着说话,这也是晋王能和楚天心待在一个屋里一整个时辰而相安无事的最大原因。 待吃完饭,楚天心正打算让闵恒之陪她出门逛逛,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而来,在闵恒之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声,闵恒之立时便起了身,朝楚天心道:“骑凉山那边有些军务要立马去处理,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让何东送你回王府。” 第252章 世间少有 251 楚天心是满心的不愿意,可她也明白,恒之身为晋王,又是这一城之主,还掌管着几万精兵,公务肯定是很繁忙的,能抽时间陪她吃一顿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又怎能再提别的要求呢。 于是挤了笑脸道:“我自己能回去,我也带了不少护卫出来,还是让何东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晋王没有勉强,只朝她淡淡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了。 出了翠云居,晋王朝身后的何东低声问道:“她买了吗?” 何东点头:“买了,和您预料的一样,一眼就相中了。” 晋王冷笑,回头看了眼翠云居二楼凭栏处的一角粉衣,眼眸中笑意更浓,立于阳光之下,俊美的令人炫目。 楚天心盯着这张俊颜,眼睛一眨不眨,胸口的小心脏砰砰砰乱跳着,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厌。 侍女见公主这般模,掩口轻笑道:“驸马爷可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呢!” 楚天心扬着凤眸,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唇角勾着肆意的笑:“那当然,本公主看上的男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 待晋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底,她这才带着一应随从出了翠云居,在街上胡乱逛了一会,觉得乏了才打道回府。 次晨,晋王府的上空响起一起令人闻之惊悚的尖叫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楚天心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本细白滑嫩的俏脸上,竟然生满了红疹子,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整张脸,她解开颈间的盘扣,发同脖颈上也满布着红疹,再看身体,甚至是四肢都尽是一颗颗犹如小米粒大小的红疹子。 她惊的手脚急颤,站在她身边的侍女已经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楚天心朝瘫坐在地的侍女吼道。 侍女这才回神,赶忙爬起了身,正欲往外冲,却听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拍门:“公主您没事吧?” 楚天心瞪着那侍女,沉声道:“不许去外面胡说。” 侍女忙胡乱的点头,又朝外头道:“没,没事,公主和我闹着玩呢。” 外头的侍女哦了一声,又道:“晋王派了人来,说要请公主去膳厅用早饭,饭后再一起去游玩。” 这可是楚天心一直梦寐以求的,只可惜—— 楚天心朝门外的侍女道:“你去回晋王,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利,不便出门,改日再去。” 侍女一脸狐疑的应了声走开,按说她家公主不可能会拒绝晋王的邀约呀,公主不是每天都想着要和晋王在一起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楚天心瞪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侍女道:“怜儿,你最好管住你的嘴,若让本公主听见一丝的风言风语,定饶不了你。” 怜儿吓得腿直哆嗦,不敢看公主那张恐怖的脸,她心里很明白,若公主的脸毁了,自己也别想活命。 第253章 红疹 252 怜儿迅速将从京都带来的御医请到了东院上房,公主躺在榻上,藏身于帐幔之中,待御医在床畔坐定,她才伸出了自己的手,御医一见公主手上的红疹子,也是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天花也不是水痘,且看这情况,定不止手上有,恐怕身上头脸都会有。 御医迅速为公主把了脉,从脉象上压根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御医心里也是着急,忙问:“公主可有什么不适?” 楚天心十分烦闷恼怒,一听御医这一问,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堂堂御医,我身体有什么不适,你诊不出来吗?” 御医一听这话,心中颇为不满,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公主殿下,有些病症单凭诊脉是无法确诊的,正所谓望闻问切——” 不待御医把话说完,楚天心一把掀开了帐幔,露出她那张满布着红疹子的脸,惊得御医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御医张大夫今年四十有五,入御医院也有十个年头了,一生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在少数,公主这样的病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般严重的症状,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狠狠吞下了一口口水,紧张的问道:“公,公主殿下,您这两日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天心拿眼去看怜儿,怜儿忙道:“公主每日的吃食都有人先尝过的,只有昨日不在府里吃,可当时王爷也在,公主吃过的,王爷也都是吃过,录事都有记录,您可以查看。” 御医点头:“那就烦请姑娘帮我将录事的记录册取来,我看看公主可有吃什么不妥当的东西。” 怜儿应声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楚天心和张大夫二人,楚天心问道:“我这病症,确定是因吃食引起的?” 张大夫摇头:“也不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待我看过录事册再说。” 楚天心的心里升起一抹疑惑,若真是由吃食引起的红疹,那这事跟恒之会有关系吗? 不,一定不会是他,一定不会。 她甩头,将脑子里突然升起的想法甩开,不可能的,恒之绝对不会这样对她。 不一会,录事册被怜儿取了来,御医细细查看了这几日楚天心的饮食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尤其是昨儿在翠云居吃的东西,都是很普通的食物,而且晋王吃的比公主还要多,可他刚刚在路上遇见晋王时,并未见晋王有任何的异样,这证明,食物并没有问题,问题一定出在别处。 他看了眼房中的布局摆设,在窗下的桌上看见一束开得正盛的鲜花,那花很特别,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很漂亮,也很香。 他指着那花,朝怜儿问道:“那是什么花?” 怜儿忙道:“那是蝶恋花,昨儿在街上买的。” 张大夫走了上前,取了一支花在手里细看,仔细的闻了闻,才拔下两片花瓣,用手指扭捏成泥,浅粉的汁液沾满了他的手指,他取了银针试毒,亮白的针一点颜色也没变。 第254章 最好的大夫 253 “这花买回来后一直在屋里放着吗?”张大夫问。 怜儿赶忙点头:“是,这花买回来后一直在屋里放着,我一直和公主在一起,若花有毒,我为何没有中毒?” 张大夫仔细打量了怜儿,见她面上的肌肤光滑细嫩,连一颗红疹也见不到,若这花真有毒,那她整日和公主在一起,又怎能幸免?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发现也没有,究竟公主身上的这些疹子,因何而来呢?查不出病因,他不敢开药,这些疹子生在皮面之上,一旦用药不对,很有可能会在这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痕迹,毁了楚天心的容貌,他就是万死也能难赎其罪,恐怕还要连累自己无辜的家人。 “怎么样?”楚天心等的不耐烦了,朝着张大夫问道。 张大夫眉头紧锁,道:“公主,您这病生得奇怪,容下官回去查查医书,或许能找出对症之方。” 楚天心大怒:“庸医,遇到病症就查医书,照此理,那岂不是个人都能做大夫?” 张大夫赶忙跪了下来,急道:“回公主,您这病来的太突然,也十分罕见,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怎能随意开药,若留下疤痕,这可——”后边的话他没有再说,也用不着再说。 留下疤痕的后果,公主一定比他更清楚。 楚天心怕的就是这样,心里的怒火滔天而起,伸手抓起床前矮几上的瓷盏便朝张大夫头上掷去,张大夫也不敢闪躲,只紧闭着眼睛生受了这一摔,额角立时便淌下了热血。 “滚,快给我滚!”楚天心朝着张大夫怒吼道。 张大夫赶忙爬起了身,冲出了东院,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晋城,免得再面对楚天心。 怜儿吓得身子急颤,想要避开,却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朝楚天心道:“公主您息怒,张御医治不好,不代表别的大夫也治不好,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请晋城最好的大夫。” 楚天心横了她一眼,阴森森道:“请不到能治好我这病的大夫,你自己也不用回来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怜儿白着脸点头:“明,明白,奴婢这就去。” 怜儿逃也似的离开了东院,一出东院的院门,她的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掉,仿佛末日即将来临。 这时一位王府侍卫路过,瞧见怜儿这模样,忍不住怜香惜玉起来:“怜儿姑娘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怜儿低着脑袋直摇头,哽咽道:“没,没有。” “还说什么,你这脸上可都写着呢!”侍卫抬眼看了眼寂静的院子,低声道:“天心公主为难你了?” 怜儿抬手擦净脸上的泪水,朝那侍卫道:“大哥,我想打听个事。” 侍卫忙道:“你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这晋城里的大夫,谁的医术最好?”怜儿问。 那侍卫想了想,道:“从前听说泰和医馆的徐老大夫医术很是精妙,可最近又听说新开的溶瑜堂也很厉害。” 怜儿问清了地方,向侍卫道了谢,匆匆的出了王府。 第255章 闹堂 254 溶瑜堂门外来了一位身穿浅碧色长裙的少女,少女是坐着马车来的,面上蒙着面纱,进了堂内直接便嚷道:“谁是祁小姐?” 雪儿正在给看病的人发号牌,让他们明日再来,今日已经不再接诊,听了这妙龄少女的嚷嚷声,立马应声道:“姑娘若是看病,请过来这边取号。” 少女正是怜儿,她得知溶瑜堂的大夫是位姑娘,且医术高明,立马便放弃了在晋城声望更高的泰和医馆,径直来了溶瑜堂,毕竟给公主看病,这事非同小可,女人总比男人要更让人放心些。 怜儿的眼睛在堂内环视了一周,目光定在了正为病人诊脉的祁小姐身上,立时便信步而上。 雪儿见这姑娘压根就不理她,拿她的话当耳边风,脾气立马便上来了,放下手中的号牌,几个健步上前将那姑娘拦下。 “这位姑娘,今天已经不接诊了,您若要看病,请随我去取号。”雪儿说话虽然客气,可也透着一股子不容否定的坚决。 怜儿斜着眼瞟了雪儿一眼,凉声道:“我是能等,可我的主子等不了,她就在晋王府,等祁小姐去看病,若等得太久了,后果如何,我可不能保证。” 正写着药方的笔锋突的一顿,她抬目看了眼正与雪儿对峙的姑娘,虽然同是丫头,可这姑娘显然穿的衣裳不是晋城能买的布料,而是特供内宫的素雪缎,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做衣裳,都是用这种料子,别的地方很少见。 这丫头戴着面纱,一双眼睛看似无畏,实则眼底满布着惊慌,手里捏着的帕子已经半湿,看来她家主子得了不轻的病。 她垂目,继续写着手中的药方,一字字,认真又缓慢。 雪儿轻哼:“我管你是哪里来的,就算是宫里来的,进了这溶瑜堂,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若有急症,我家小姐可出诊,但须将已经接诊的急症病人看完才行,否则,这些同样有急症的病人,又该找谁去看病?” 怜儿皱了眉头,急道:“我家主子怎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再说了,仁和街上也不止溶瑜堂这一家医馆,可让他们先去别家医馆看病。” 这时正在侯诊的一位中年妇人听了怜儿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怎的不去别家医馆找大夫?偏偏要来溶瑜堂?” 怜儿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那妇人等了至少一个时辰,早就一肚子的不耐烦,现在又来一个想要插队的,她能憋住这口气么?这火气是一点就着。 “我算什么东西?我别的什么都不算,我今儿就是溶瑜堂的病人,我昨儿取了祁小姐的号牌,今儿又等了一个时辰,你说我算什么东西?我就不信祁小姐会放着我们这些被病痛折磨的病人跟你走。” 怜儿没想到这妇人这般的强横,她明明已经表明了自己来自晋王府,她竟然一点也不惧,还敢跟她对着来,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256章 风骨气节 255 眼看战火即将点燃,而坐在诊台后的祁溶月却半点不为所动,将药方递给病人后,直接叫了下一位,连看都没看怜儿她们一眼。 雪儿一瞧这状,便知小姐的意思,立时转身避开,让她们自己去吵,与溶瑜堂无关。 怜儿出来找大夫,并没有带护卫,只一个人坐着马车出来的,而与她势不两力的妇人,却带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丫头,个个一脸凶相,随时都准备动手的模样,且她细看之下,发觉这妇人衣着打扮十分富贵,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的富家夫人,再细想,敢于公然和晋王府叫板的,能是普通人吗?想到这里,她立时心怯了三分,这里毕竟是晋城不是京都,公主虽然势大,可也未必会为了她一个丫头而与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官绅夫人结怨。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哼!”怜儿赶忙扭身避开妇人,径直走到祁小姐的诊桌之前。 祁小姐正给病人把脉,她也不分时候,冲口就道:“还请祁小姐现在跟我走一趟。” 祁溶月缩回了手,侧目看了怜儿一眼,随即提了笔写药方,顺便问道:“去哪?” “晋王府!”怜儿答。 祁小姐依然落笔有方,却也没有冷落怜儿:“给谁看病?” “这你不用知道!”怜儿答。 “什么病?” “你去了就知道!”怜儿又答。 祁溶月依然未抬眉眼,淡声道:“看来病的不严重,既然不严重,那就再等等吧!”还有三位候诊的病人,包括刚刚那位与之吵架的妇人。 那妇人正竖着耳朵听祁小姐的话,听见祁小姐这般说,立马笑道:“我就说祁小姐不是那种攀附权贵,见利忘义之人,这才是大夫该有的气节风骨。” 堂内的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点头附应。 怜儿怎么也想不到,她抬出晋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怕的。。。这事要是放在京都城,只要一亮出名号,看病的人自己就会先走,都不用多废话好吗。 软的不行,硬的不成,怜儿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待她去了晋王府,若能治好公主的病倒也罢了,若不能治好,到那时,她一定会将这笔账一起给她算上。 足足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都快到晌午了,溶瑜堂里的病人总算是看完了,怜儿急的不行,出来这么久,公主定是等的不耐烦,她回去指不定又要受罚,想想都是郁闷。 雪儿拎了药箱出来,主仆二人上了自家的马车,跟在怜儿的马车后往晋王府驶去。 晋王府,多么熟悉的名字,她却从未来过,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踏入晋王府。 —————— —————— “郑大人,这些公文是要上呈晋王殿下的。”钱牧将几个卷宗递到了郑仲文的书案前。 郑仲文皱眉:“上呈就上呈,给我做什么?” 钱牧赔着笑道:“这还需要您亲自上呈。” 郑仲文摇头:“我没空,你去吧!” 钱牧忙道:“这可不妥,以下官的身份,是不能越级呈交宗卷的,这事需由郑大人您亲自去办,旁人不可代理。” 第257章 能不能治 256 郑仲文想起父亲的话,既然立身于楚朝,与晋王的见面便将不可避免。 既然不可避免,那么他就坦然的面对,走进那晋王府,看看曾经长公主要嫁的男人,究竟有多好。 ———— ———— 祁溶月和雪儿乘着马车来到王府侧门,跟在怜儿身后径直穿过两进院,来到东苑上房。 晋王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气豪华,甚至连京都城里的侯府都比不上,只能算是比一般的三进宅院大上一些,开阔一些罢了。 怜儿站在上房外,朝里头的人喊道:“公主,大夫请来了。” 里面立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随即是楚天心那尖利的声音:“让你请个大夫,怎的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躲在哪里偷懒去了?还不快滚进来!” 怜儿一听见楚天心的叫骂声,身子便忍不住的颤了颤,赶忙伸手推开那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子异香味扑鼻而来,祁溶月眉头微挑,这可是蝎尾蝶花的香味,真没想到,在晋城这样的地方,也能有蝎尾蝶花。 她已经猜到了楚天心得了什么病,难怪去请她的这个侍女会这么着急,楚天心素来爱美,脾气更是十分暴躁,她不好过,她身边的人会更不好过。 进入房内,那蝎尾蝶花的香味越发的浓郁,不得不说,这种香味十分好闻,浓郁又不会令人腻厌,也难怪楚天心会将这花放在屋里了。 她扫了眼房中的小圆桌,桌上摆着几样点心,其中便有绵云糕,且除了绵云糕,其它的几样点心几乎没有动过,可见楚天心有多喜欢吃这绵云糕。 只可惜,有时候就是这样寻常的一点爱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被对手攻击或陷害的突破口,令人防不胜防。 楚天心喜欢吃绵云糕,她有一个专门为她做绵云糕的厨娘,那厨娘手巧,在普通的绵云糕里,不只加入了玫瑰花蜜,还加入了桃花蜜,桃花蜜具有养颜的功效,据说吃了能令人皮肤白里透红,气色如三月桃花般粉嫩诱人。 这也是楚天心偏爱绵云糕的一大原因,既能解口腹之欲,又能美容养颜,一举两得。 可惜,桃花蜜有一个天敌,就是蝎尾蝶花,两者相合,必损肤表。 想来楚天心现在的模样一定不敢示人。 她径直走到床榻之前,朝帐幔里面的人道:“公主,请让民女看看你的脸。” 楚天心一听来人是个女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许,虽有些犹豫,但为了能早些治好这怪病,只能咬牙撩开了帐幔,露出她那张满布着红疹子的脸,果然如她所料,楚天心的脸几乎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密密麻麻的疹子布满了她的整张脸。 楚天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面若桃花的女子,心里生出满满的嫉妒,一个区区女大夫,竟然也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令人生厌。 祁溶月道:“公主这是水土不服,加上春日吸入过多的花粉导致皮肤出疹。” 楚天心一脸不耐烦:“别跟本公主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能不能治。” 第258章 庆幸 257 “当然能,只是比较麻烦,还需公主的配合。” 楚天心一听能治,赶忙应道:“只要能治好,怎么配合都行。” 祁溶月迅速的写了一个方子,让怜儿去准备。 怜儿一看方子,上面并没有什么稀罕的药材,只是几样厨房里就能找到的东西,盐,醋,清水,鸡蛋。 怜儿虽心中有疑,却不敢言,只匆匆派人去取了, 待人取来后,祁溶月将几样东西调和成糊状,道:“公主,请您移步至院中。” 楚天心皱眉:“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祁溶月道:“房中气息不通,也过热,会影响您敷脸的效果,在院中更为清爽,更益于清热拔毒。” 怜儿忙道:“奴婢这就去让人都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公主了。” 楚天心点头,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许。 不一会,怜儿前来请楚天心移步至院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甚至依照祁溶月的吩咐,摆好了一方躺椅。 祁溶月道:“请公主躺在椅中,我来为你敷面。” 楚天心有些犹豫,这东西看起来真恶心,敷在脸上起不起效先不说,会不会伤了她的皮肤呢? “你这东西确定能治好这病?会不会留下疤痕?”楚天心问。 祁溶月道:“自然不会留疤,公主若不信我,可以先在手上试一试。” 楚天心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先在手上试试看,若真有效,再上脸不迟。”脸上这张皮,可半点马虎不得。 楚天心坐下,祁溶月用木片挑了一点涂在楚天心的手臂上,心道她还算运气好的,若再过几日,这红疹不消,便会开始化脓,到那时,莫说她这张脸,全身上下都会留下淤疤。 楚天心啊楚天心,你该庆幸,你是在我大仇未报之前得了这病,为了能早日进入摄政王府,早日接近楚廉,我暂且先治好你的病,也不必觉得太过庆幸,因为有些东西,你暂时得到了,早晚还是要还的。 满是红疹子的手臂上,一敷上祁溶月调制的鸡蛋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令楚天心直呲牙。 能不疼吗,她可是特意多加了些盐和醋,为的就是让她多吃些苦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的这么疼?”楚天心忍住要将这层恶心的鸡蛋糊抹去的冲动,朝祁溶月吼道。 祁溶月面色不动,淡声道:“红疹里藏着毒素,这药糊是用来排毒的,既然是排毒,自然会有些许的疼痛,您忍忍就好了。” 楚天心以为,忍一忍之后就会不疼了,可谁知,这疼痛越来越剧烈,就像有人在她手臂上点了一把火,灼烫的令她冷汗直流。 “究竟还要多久?”她哆嗦着嘴唇问。 祁溶月淡淡道:“还要一柱香的时辰。” 于是楚天心又生挨了一柱香的时辰,待过了一柱香的时辰,她赶忙道:“时辰到了,快,快给我弄掉。” 祁溶月取来湿布巾,轻轻为她将刚刚敷在手臂上的已经干了的鸡蛋糊给抹去了。 第259章 谢恩 258 令人惊奇的是,敷过鸡蛋糊的地方,红疹已经消除,虽然皮肤还有些发红,但已经令楚天心惊喜万分了。 “有效,真的有效!”她大喜,顿时觉得刚刚承受的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 于是,楚天心开始在脸上和身上大面积的涂上了鸡蛋糊,虽然觉得恶心,但为了能美回来,她拼了。 楚天心疼的直哼哼,尖利指甲不断抓挠着躺椅的把手,发出一声声刺啦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祁溶月心中暗笑,楚天心若是知道自己故意整她,怕是会气疯吧! 当然,她不会知道。 一个时辰后,楚天心身上的红疹子已经全数消除,只是皮肤上还留有一层浅红。 端看着镜中的自己,楚天心得意的笑了:“老天爷果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怜儿忙道:“那当然,公主乃有福之人,自然是要受厚待的。” 楚天心侧目看了眼祁溶月,凉声道:“赏!” 怜儿赶忙取出一只荷包,将荷包整个塞入了祁溶月的手中:“公主赏你的,还不谢恩。” 祁溶月忙楚天心拱手:“多谢公主!” 楚天心的目光还不能从镜中移开,她又问:“这层浅红什么时候会消除?” 祁溶月道:“至多两日便能恢复如初。”她想了想又道:“这些日子公主可要少出门,更要少赏花,您这脸刚好,不能吹风,也不能再沾染花粉。”自然不能告诉她真正的病因,但也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复发,否则她这神医之名便不能成立,往后还怎么进入摄政王府。 这时外头传来晋王的声音:“你们怎么都站在外头?公主不用伺候吗?” 一位侍女答道:“是公主让我们出来候着,听吩咐再回去。” 楚天心放下铜镜,朝一旁的怜儿道:“去请晋王进来。”她现在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可怖的红疹,也不怕再见他。 怜儿应声去了,一打开门,晋王便匆匆而入,他一眼瞧见坐在躺椅上的楚天心,那张脸上,一颗红疹子都没有,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心中一阵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没吃绵云糕? 待他走近,又发觉楚天心的面色似乎不太对,和往日有些不同。 “恒之,你来啦!”她起身,迎上闵恒之,笑得一脸甜蜜。 晋王皱眉问道:“你的脸怎么了?怎的和往日有些不同。” 楚天心笑道:“今天早上起来,可把我吓死了,脸上生了好多疹子,但幸好,怜儿请来的大夫医术很好,已经帮我治好了,你看,是不是一点疹子都没有了?” 顺着楚天心的目光,晋王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祁溶月,面色一愣,脱口便道:“是你?” 楚天心挑眉:“你们认识?”她看向祁溶月,见她低眉垂目,一脸淡漠道:“不认识!” 晋王错开楚天心,走近祁溶月的身前:“不认识?本王怎么记得,我们见过不止一次!” 楚天心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恒之看着祁小姐的目光似乎不太一样,虽看不出有情意,但绝对和看一般的姑娘不一样。 第260章 醋坛子 259 她立时醋意横生,阴阳怪气道:“原来还是老相识啊!”她现在真想撕烂祁溶月这张花容月貌的脸。 祁溶月听出了楚天心的酸醋之意,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公主莫要误会,我和晋王真的不认识,您若不信,不妨问他我叫什么名字。” 楚天心看向晋王,挑眉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晋王耸肩:“不知道,没问过,不过就算是问了,这位小姐怕也未必会说,她似乎对本王很有成见!” 听了这话,楚天心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了些许,可心里的不痛快却丝毫未减,她当成宝的男人,却被另一个女人嫌弃?这算什么事? 于是,楚天心横竖都看祁溶月不顺眼,甚至想到这会不会是她对恒之用的欲擒故纵之法,显然这一招对恒之很有用,起码恒之记住了她这张脸,还表现出对她颇为感兴趣的意思。 她身为公主,没能紧紧抓牢准驸马的心,本就够呕火,现在还没大婚,就出现情敌,她能放任不管吗? 楚天心走近祁溶月,盯着她的脸细看,越细看,心里的嫉妒之意便越发的浓郁,这姓祁的女人,不但模样生的好,肌肤更是细嫩白皙,双颊还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红,十分健康又惹人怜爱的模样,莫说晋王,就连她看了,也想伸手摸上一把。 她深吸了口气,阴阳怪气道:“这张脸真是好看呢,就连本公主看了,也觉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雪儿垂目站在祁溶月身后,听了这话,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这天心公主看来是要对小姐不利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拿眼去看她家小姐,却见她家小姐面色依旧淡淡,似乎完全没有将天心公主的话放在眼里,没有半点惊惧之色。 难道小姐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公主过奖了!”她淡声应道,不卑不亢。 见她气度这般超然,楚天心的心里更是不爽快了,她冷笑道:“祁小姐医术这般高明,真是世间少有,不如这样,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日后回京,我保你入御医院。” 不待祁溶月回答,楚天心又道:“但既然要留在我身边,那就要证明你是否对我衷心,也要让我每次看到你时,心里能舒坦,只是你这张脸,我现在看着实在不舒坦。” 晋王皱眉,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心不理晋王,只盯着一脸淡然的祁溶月,心道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还能淡定多久。 祁溶月抬眸,望进楚天心那双散发着阴冷狠毒的美眸之中,勾唇笑道:“承蒙公主厚爱,只是民女无心追逐名利,只想蜗居于医馆之中,为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出上一分力,不敢妄想其他,还请公主莫怪。” 楚天心拿眼去看怜儿,怜儿会意,立马上前一步,拔高了音量道:“祁溶月,公主让你随侍在侧,那是你的福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祁溶月摇头,淡笑道:“怜儿姑娘言重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怜儿姑娘这样的福分。” 第261章 所配何人 怜儿一愣,她这是褒还是贬?还是嘲笑? 这时晋王插话道:“她既然不愿意,这事就作罢了,你的脸已经好了,还强留着人家做什么?” 晋王不插话还好,这一插话,便更令楚天心认定了祁溶月勾引晋王的事。 “恒之,这是我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又或者,我留下她,会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所以你这才么紧张?”她挑高了眉头,盯着晋王的俊目星眸,似乎想从他的眼眸之中,找到一丝的端倪。 可惜没有,闵恒之的眼神很坚定,说话时也没有闪烁其词,不像是在说谎。 “并不是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会喜欢本王这样的男人,你大可以放心!”他淡然道。 祁溶月侧目扫了晋王一眼,心道他为何要对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施出援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祁溶月见楚天心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道:“公主多虑了,民女早已婚配,岂敢对别的男子生出妄意,还请公主明鉴。” 一听这话,楚天心倒是有些意外,她已有婚配?这么说,她对恒之真的无意? “所配何人?”楚天心追问。 闵恒之也看向她,直觉告诉他,她在说谎,她不像是已经订过婚的姑娘,试问谁家的男人会任凭自己的未婚妻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 祁溶月皱眉,心里计较着该拿谁做挡箭牌呢?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配的是我!” 众人侧目,纷纷看向院门处,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院门口,剑眉朗目,英气勃勃。 楚天心皱眉,声音沉了三分:“郑仲文?” 郑仲文朝她走来,嘴角勾出两分玩世不恭的笑,淡声道“天心郡主,哦不,现在是天心公主,久日未见,别来无恙!” 楚天心懒得跟他客套,手指一旁的祁溶月道:“你刚刚说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 郑仲文没有看祁溶月,只看着楚天心,点头道:“没错,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怎么?天心公主想让我的未婚妻做你的侍女吗?” 楚天心见他说话认真,似乎不是随口胡言,满是阴霾的面上终于散发出一丝的光明:“郑世子说笑了,既然是你的未婚妻,又怎能做我的侍女呢,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她从小就讨厌郑仲文,因为郑仲文从小就喜欢楚天瑜,除了楚天瑜,他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她这个郡主。 但他毕竟是永平侯世子,永平侯可谓是朝中唯一手握兵权的侯爵,且在朝中根基极深,父亲早就交待过,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大业未成之时与永平侯府交恶。 将来父亲要坐上那金龙宝座,还得仰仗一些朝中重臣的支持,其中就包括了永平侯。 虽如此,楚天心也不能听信郑仲文的一面之词,她侧目看向祁溶月,问道:“郑世子所言可是事实?你们确有婚约?” 她看向郑仲文,可郑仲文似乎是有意回避她的目光,已经拿眼看向了别处,她知道他的好意,可他有没有想过,今日这话一出口,后果将是如何? 第262章 有朋自远方来 261 “不,郑世子和我,只是朋友,没有其他的关系!”她终是狠不心来,她不能连累他,他不该被卷入这场纷争。 郑仲文似乎早已猜到她会这么说,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词,赶忙走到祁溶月的身边,一把拉住祁溶月的手腕,笑道:“溶月,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消消气了,我从彭城追你到晋城,难道还不能表明我的心意吗?我发誓,我和那个元儿姑娘只是逢场作戏,绝对没有对她动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我。” 祁溶月抽回自己的手,皱眉道:“郑世子,请不要这样,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们永平侯府的高门,我高攀不起,还请世子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言罢,她垂目朝着楚天心福了福身,借机道:“公主,若没有其他的事,民女告退!”她转身,朝着雪儿使了个眼色,赶忙撤退。 为了表演的更逼真,郑仲文立马将手中的卷宗塞入了闵恒之的怀里:“这是王大人让我送来的,你自己看吧。”说罢,他赶忙追着祁溶月出了东院:“溶月,等等我!” 楚天心看着祁溶月和郑仲文消失在院门处的身影,心里觉着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晋王冷眼看着楚天心,凉声道:“你既然这么不信任我,又何必着急嫁给我?不如婚期再往后延一延,待你看清我的真面目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言罢,他冷哼了一声,拿着卷宗转身便走了。 楚天心觉得,她想整人,最后却整了自己。。。 郑仲文追着祁溶月出了晋王府,她站在马车外,并没有上去,显然是在等他。 “刚刚,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但你真的不必这样,我自有脱身的法子。”她凝着他的眉眼,心头微微抽痛着:“仲文,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我做完这些事之前,我不能,我也没有资格谈婚论嫁,更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承担那些本不该你承担的责任。” 这话听得郑仲文一头雾水,可不待他发问,她又道:“仲文,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暂时无以为报,若有将来——”她突然止住了声,眼眶微红:“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我先走了,你保重。”她转身上车,径直钻入了车厢之中,再没有看他一眼。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郑仲文张了张嘴,可那声音,却始终没有喊出来,她究竟在躲什么? 她明明没有婚配,也没有心上人,却偏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究竟是为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虑回到府衙,刚进门便见三贵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公子,公子——” 郑仲文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三贵摆手,喘着粗气道:“尹,尹公子来了!” 郑仲文一愣:“逸轩?他怎么来了?” 三贵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让人领他去住处了,他说让你回来就去找他。” 第263章 心事 262 郑仲文心里一阵纷乱,他来了晋城,势必会听到溶月的消息,到那时,他要怎么和他解释呢? 直说吗? 若直说了,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回到家里,已经是申时三刻,尹逸轩正坐在院里的桃花树下,独自饮酒看书,好不惬意。 郑仲文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一饮而尽。 尹逸轩淡笑:“渴了?”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客套与寒暄。 郑仲文摇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问道:“你来晋城是为了溶月吗?” 尹逸轩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了她了?”他面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他没有听错,他刚刚叫她溶月,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了? 郑仲文点头:“见过了,在来到晋城的第一天。” 尹逸轩又问:“她现在好吗?她在哪里?” 郑仲文想到刚刚她离开晋王府时的模样,她现在好吗?他似乎也不太清楚。 “她在仁和街开了家溶瑜堂,挺好的,你若想见她,现在就可以去。”尹逸轩以为,来到晋城后,还要费上一番功夫去找她,却没想到,仲文已经先他一步见到了她。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是嫉妒吧,可又怕像上次一样误会仲文,说不定他们之间压根就什么都没有呢? 他起身,朝郑仲文道:“你陪我一块去吧!” 郑仲文想了想,摇头:“我累了,你自己去吧,车夫认识路。” 尹逸轩见他似乎真的不想去,便也没有再勉强,转身出了院子,坐上外头的马车,待马车驶入闹市,他让司元坐到了车夫的身边探问消息。 “你们大人常去溶瑜堂吗?”司元问。 车夫摇头:“大人每天都去府衙,哪有时间常去溶瑜堂,不过今儿在晋王府外遇到了祁小姐,他们说了一会话就分开了。”车夫将司元递来的银锭子塞进怀里。 司元又问:“那你带你家大夫一共去过几次溶瑜堂?” 车夫摇头:“一次也没有,大人平日不坐马车,向来都是骑马,只有今日从府衙去晋王府,他才坐了这一回马车。” 司元又问了几句,都没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想知道真实情况,除了郑世子自己,便只三贵最清楚了。 马车在溶瑜堂外停下,尹逸轩跳下马车,看着黑底漆金的溶瑜堂招牌,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此时此刻他又置身于彭城了。 缓步入堂,堂内一如从前在彭城时的溶瑜堂,安静,空旷,冷清,她坐在诊台之后,微垂着头看书,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尹公子?你怎么来了?”雪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突兀的叫嚷道。 尹逸轩顿足,展眉笑道:“想来就来了。”他说话时,紧紧的盯着祁溶月,见她的目光终于从书本上抬了起来,向他看来。 她的眼睛宛如一眼幽潭,深不见底,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可在她的眼底,他却仿佛发觉到一丝的忧伤。 她有心事,是什么呢? 第264章 他乡遇故知 263 “怎么?见我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尹逸轩笑问,爽快的坐在了诊台前的椅子上。 她垂目,将目光再次放在了书本上,只淡声道:“来便来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来便来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看起来似乎是熟人间的一种招呼方式,就像他和仲文,不需要客套与寒暄。 可又不像他和仲文,她压根就不想和他客套寒暄,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虽然她对他向来都是这样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可他以为,在那次生死与共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起码会有一点的变化。 很可惜,一切都是他的以为,她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 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依然忍不住内心的失落,她在晋城遇到仲文时,也和现在一样无所谓吗? 一定不是吧,毕竟她和仲文,救过彼此的性命,他们的交情,一定比他深厚许多吧。 忍住心底不断上涌的酸涩,他笑道:“自打上次你落崖后,隔了这么久才见面,我还没谢过你上次在匪徒手中救下我的性命。” 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书本,可眼睛却一直定在一处没有移动,显然也是心不在焉的,听了他的话,她终于抬头,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淡声道:“你不必谢我,那次的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尹逸轩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救了我的性命便是救了,怎么能说是应该的,为此你还差点出大事,我可是内疚了好久。” 她挑眉:“哦?那尹公子打算如何谢我?” 他忙道:“我请你吃饭,叫上仲文吧,咱们一起聊聊,他乡遇故知,这可是极难得的。” 确实很难得!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一旁的雪儿惊得差点没掉出眼珠子来,小姐竟然答应?尹公子和郑世子都喜欢小姐,小姐心里也明白,恐怕尹公子和郑世子也都明白,这样的邀约,本就不合适,偏偏尹逸轩提了出来,而小姐也答应了,他们两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太不够用了,不论是小姐的心,还是尹逸轩的心,她一点都想不透。 尹逸轩立时便让司元去安排,订晋城最好的酒楼,并派人去通知郑仲文,让他先去,他们随后就到。 酉时一刻,郑仲文先一步赶到司元订的酒楼,高云居。 却没想到,这刚下马,便遇见王知府偕同妻女一同从一辆马车中下来,王知府远远瞧见他,赶忙招呼:“郑大人,好巧啊!” 郑仲文想溜没溜成,只能笑着转身,朝王大人拱了拱手:“王大人也来赴宴?” 王知府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自己的女儿,见女儿面色绯红,心里便有数了,他笑着走近郑仲文,道:“是啊,一个家宴,你呢?怎的一个人出来喝酒?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郑仲文摇头:“不必了,我有一个京都来的朋友在这里设宴,我先到了一步,他马上就到。” 第265章 邀约 264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只见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停在了王知府的马车后头,自那马车之上,先下来一个青年,貌若潘安,气度不凡,随即是一个丫头,丫头踩着脚蹬而下,回身便伸出了手,欲扶住自马车内缓步而出的小姐。 那小姐穿着一身鹅黄绣浅碧色芙蓉碎花长裙,鲜亮的颜色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的娇美出尘。 可以看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是为了逸轩吗? 逸轩也朝她伸出了手,她几乎没有迟疑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逸轩的掌心。 郑仲文的心微微刺痛着,她说的心上人,是逸轩吗?真的是逸轩吗? 这时王大人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壁人。” 他艰难的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这时一道身影撞入他的眼中,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王云燕见他这模样,掩口轻笑,道:“郑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这救命恩人都给忘了。” 提到救命恩人,郑仲文这才想起她就是那日在溶瑜堂对街拉住他的那个姑娘。 他忙朝王云燕施了一礼,尴尬道:“抱歉,天色有些暗,一时没看清。” 王云燕哼道:“我看你不是没看清,而是压根就没看吧!”她有注意到,郑公子看着刚刚自马车中下来的姑娘时,那眼神很不对劲。 这时尹逸轩和祁溶月已经走近了,见到郑仲文身边的这些人,挑眉笑道:“仲文,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郑仲文点头,强自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淡声道:“这位是知府王大人,这位是王夫人,这位是王大人的千金,王大小姐。” 介绍完这边的人,郑仲文又朝王大人道:“这位就是从京都来看我的朋友,尹逸轩,这位是溶瑜堂的大夫,祁小姐,上次单府的案子,就是祁小姐帮忙辩毒方才破获的。” 王大人一脸惊讶,他早就听说了祁小姐之名,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还有那尹逸轩,名字听着十分耳熟,莫不是今科状元,文昌侯府的尹公子? 尹逸轩朝王大人拱手:“见过王大人!” 祁溶月也跟着福了福身,便算见过礼了。 王大人朝尹逸轩道:“听说今科状元郎也姓尹!” 尹逸轩抿唇浅笑:“正是在下。” 王大人赶忙咧嘴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尹状元,实是有幸。”郑世子的朋友,出身自然也不会差,他早该想到的。 又寒暄了几句,里头出来一个人,提醒王大人要开席了,王大人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二人告辞,一个文昌侯府出身的状元,一个永平侯府的世子,这两人注定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他自然要好好搞好这个关系,有助于他日后的前途发展。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当然,如果女儿能和郑世子这样的人凑成一双,那就更妙了。 王云燕朝郑仲文道:“你若真心想要谢我,明日我在锦绣茶楼等你,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第266章 互动 265 郑仲文一愣,现在的姑娘这么大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公然约男子,这样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他正想拒绝,王云燕却抢先一步道:“你若是拒绝我,就是压根没将我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郑仲文无言以对,下意识的拿眼睛去看祁溶月,祁溶月侧头看向别处,无视他的目光。 这时王云燕笑嘻嘻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明日巳时,不见不散。” 王云燕说完便转身跑开了,追着她父母的脚步去了楼上包间。 尹逸轩瞧这情况,忍不住开玩笑道:“仲文,看来你艳福不浅呢。” 郑仲文一脸尴尬,又拿眼去看祁溶月,见她面色淡淡,似乎压根就没拿这当一回事,心里头一阵苦闷,只强颜欢笑的岔开话题:“说什么胡话呢,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司元订的包间也在二楼,就在王大人他们所在的包间隔壁,幸好酒楼财大气粗,将包间与包间之间用数块加厚原木隔断,门窗都是请的精工良匠打制,隔音效果十分不错,几乎听不见隔壁热闹的劝酒声。 三人落坐,桌子是长方桌,配软垫,尹逸轩自然的坐在了祁溶月的身旁,而郑仲文则坐在了另一头,与尹逸轩面对面。 “刚刚在外头,仲文你说溶月帮你们破了一个案子?这是怎么回事?”尹逸轩问。 郑仲文接过三贵递来的酒壶,先为尹逸轩倒了一杯酒,又为祁溶月倒了一杯热茶,这才笑道:“说来话长,那天是我第一天来府衙上任,谁知就遇到了凶杀案,知府大人命我侦破此案,可当时我苦于无法得知死者所中何毒,我只能去仁和街上找大夫,就这么机缘巧合见到了当时新开张的溶瑜堂。” “所以你就请溶月帮你辩别死者所中之毒,助你侦破了上任后接手的第一桩案子?”尹逸轩面上泛着笑,心里却酸的很,这个职位本该是他的,也本该是他先遇到溶月的,天意弄人,一切都颠倒了。 幸好,幸好他来了,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他还有机会将已经颠倒的东西再次复位。 一直沉默的祁溶月终于开口道:“我只是尽了一个楚朝子民该尽的责任,出了一份力所能力的力量,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言罢,她举杯,朝尹逸轩道:“你不远千里而来,本该由我作东为你接风的,却反而要你破费。” 尹逸轩笑容灿烂,俊美的脸上仿佛要溢出光来,他举杯,与祁溶月轻轻碰了碰,瓷器相撞的脆响声,令他心情越发的愉悦:“你请和我请又有什么分别?” 祁溶月抿唇轻笑,未接他的话,仿佛是默认了一般。 另一旁的郑仲文,却仿佛被人遗忘了般,他忍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不去看他们,只一口一口的喝着闷洒。 三贵看着公子这般模样,心疼的紧,赶忙往他身前的碗碟中夹了些菜,低声道:“公子,吃些东西吧,空腹喝酒伤身。” 第267章 皮囊 266 郑仲文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筷子,依然将刚刚倒满的酒杯送到了嘴旁,仰首一饮而尽。 不一会,他身前的酒壶已经空了,而他的面上,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拿酒来!” 三贵站着没动,拿眼去看尹逸轩和祁溶月,希望他们能劝劝他家世子爷。 祁溶月皱眉不语,垂目看着身前的茶盏,桌下的手紧绞在一起,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尹逸轩朝郑仲文道:“你醉了,不要再喝了,让三贵送你回去吧!” 郑仲文抬目,坐在对面的逸轩,那张熟悉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他突然笑了:“也好,你们二人这么久没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吧!” 尹逸轩淡笑不语,祁溶月始终垂着眸,不看他,也不看尹逸轩,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样的沉默,却又给一种默认的错觉。 他起了身,甩开三贵的搀扶,大步走出了包厢。 门关上,屋里一片寂静,尹逸轩想到刚刚郑仲文失态的模样,他几乎可以肯定,仲文也和他一样,爱上了溶月。 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明白仲文心里的苦,这种苦,不止仲文有,他也有。 只是,溶月为何要答应赴宴?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仲文? 在仲文喝闷酒的时候,他能看见溶月眼底隐隐而发的担忧,很显然,溶月在意仲文,胜过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思绪全部抛至脑后,如何开始的不重要,如何进行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 他相信溶月最终会选择他,这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俊美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溶月的碗碟中:“快吃吧,都要凉了。” 祁溶月没有动筷子,她缓缓起了身,朝尹逸轩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药在炉里炼着,再晚就来不及了,抱歉,扫了你的兴。” 尹逸轩皱眉:“你要走?” 她点头,侧身越过他往门口走去。 他赶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一口菜都没吃呢,再着急也要吃饭呀!” 她垂目,看着他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淡声道:“尹公子请自重。” 尹逸轩一愣,随即放开了手:“溶月,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是因为仲文吗?” 祁溶月摇头:“不因为谁,我只希望你不要误会,也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再执着也是无用,不如早些放手,于你我都好。” 尹逸轩走到她的身前,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是因为仲文,对吗?因为他比我先找到你,所以你对他动了心,是吗?” 祁溶月皱眉,向来温文尔雅的尹逸轩,为何会说出这般尖锐的言语,这似乎不是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又或者,在他温润的面皮之下,藏着另一个不一样的尹逸轩? 就像楚廉,就像闵恒之,空有君子之皮囊,却没有君子之心肠。 尹逸轩会是这样的人吗? 第268章 偏路 267 她摇头:“我没有对谁动心,就算有,也与你无关,尹公子,往后若没有要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们的关系,并不是需要经常见面的关系,希望你能明白。” 尹逸轩见她说完就要走,赶忙一步上前将她拦下,又问:“如果是仲文,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 雪儿见小姐被尹逸轩这样拦着不让走,心里一阵气恼,冲上前便欲解救小姐,可谁知,那司元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将她一把拦下,嘻皮笑脸道:“主子之间的事,咱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管了。” 雪儿伸手就去推司元,可奈何自己力气小,根本撼动不了司元,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祁溶月面色陡沉,看向尹逸轩的眼眸中,泛出几许厌色:“尹公子这话是何意,在你看来,我和仲文之间,就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仲文?你叫他仲文,却叫我尹公子,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他苦笑,压在胸中的巨石越发的沉重,令他突觉喘不过气来。 他凝着她的眉眼,一字字道:“我不会放弃,你和我,本就是注定的姻缘,偏离的路,我会让它重新走回正轨。” 祁溶月摇头:“你错了,我和你的姻缘,是注定要断去的,路并没有偏离,只是各人走的路径不同,你认为偏的,在我看来,却是无比正确的,尹公子,你值得更好的姑娘,请将眼光放长远一些,京都城时,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等着与你结亲,而我,注定会与你成为陌路之人。” 言罢,她不待尹逸轩作出回应,侧身避过他的阻碍,推门而出。 雪儿见状,也狠狠推开了不再防备的司元,跟在小姐身后冲出了包间。 包间外,主仆二人还没下楼,却又被另一个人叫住。 “祁小姐请留步!” 祁溶月回身,瞧见王小姐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她走来,秀丽的面容之上,泛着略显羞涩的笑容。 她回身,朝王云燕点头浅笑:“王小姐。” 王云燕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面上有些许的失望一闪而过:“祁小姐独自回去吗?” 祁溶月知道她的意思,却不想接她的茬,只淡声道:“我自己带了护卫,不碍事。” 王云燕哦了一声:“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夜间出门,是要带上护卫,否则不太安全。” 祁溶月看着她心不在焉的脸,挑眉问道:“王小姐还有事吗?” 王云燕的面上浮出两朵粉色轻云,垂眉低笑,细声道:“我见祁小姐与尹公子和郑公子都很相熟,便想问问祁小姐,郑公子他,平日都喜欢什么。” 他都喜欢什么? 他喜欢舞刀弄剑,喜欢冒险和挑战,会对自己在意的人很好很好,掏心窝子的好,对自己讨厌的人,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他还喜欢喝桂花酒,吃酱牛肉,似乎也喜欢吃烤红薯。 小时候很调皮,长大了虽然沉稳了许多,可性子依然很执拗。 原来她这么了解他,她自己也很意外! 第269章 断念 268 祁溶月朝王云燕摇头:“抱歉,我和郑世子并不熟,你想知道的,我恐怕帮不了你。” 王云燕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觉到失望,反而心头升起一阵喜悦,这正是她想要的答案。 祁溶月见王云燕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心头微叹,随即道:“王小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云燕赶忙点头:“好,祁小姐慢走。” 马车驶于闹市,可车外的嘈杂声却一丝也没能传进她的耳中,她的脑子里,全是仲文喝闷酒的模样,还有仲文看着她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她执意疏远他,不止是要掐断他对她萌生的情感,也要断绝自己对他产生的信任与依赖,在他的面前,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放下所有的防备,说出一些本不该说的话,总有一天,他会查觉到那绝不能让世人知晓的秘密。 她不能让这事发生,她必须阻止,而阻止的唯一办法,就是断情绝念。 “小姐,你怎么了?”雪儿一脸担忧的看着祁溶月,自打她来到小姐的身边,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沮丧的模样。 她虽然不算聪明,但也能猜到这是因为什么,小姐拒绝尹公子,那是真心拒绝,而拒绝郑世子,却是违心的,自打那****和郑世子从酒楼回来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面,小姐也没有再开心的笑过。 “我没事!”她淡笑,拍了拍雪儿的手背,侧目看了眼外头的街景,看见路边的桃花树已经开满了一树的桃花,夜空明月高悬,轻风阵阵,将那桃花淡淡的幽香送入她的鼻间。 “又是一年春,也不知那紫薇宫里的桃花,开得可还和从前一样好?” 雪儿不解,想问她紫薇宫在哪里,却见她又闭上了眼睛,一脸的疲惫。 回到溶瑜堂,堂内的伙计还在挑灯算账,再过几日便是月底,也是溶瑜堂开张后的第一个月底,算账盘货都是要赶着做的,还要结算伙计们的工钱,自然是要比往日忙一些。 祁溶月素来不管这些事,都是全权交给雪儿去办的,她进了屋就直接上楼,留下雪儿与伙计们对账。 二楼的廊上点着灯,她走的极慢,一步步,灯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门推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迅速转身,却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子却被一股力量拉入房间,门关上,她的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捂住,耳边传来男人那熟悉又湿热的声音:“是我,别喊!” 她的身体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柔软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僵直。 浓烈的酒气冲进她的鼻间,感觉到男人特有的火热温度和霸道力量,她的心跳越发的快,连呼吸也渐渐不受自己控制,她试图挣脱:“郑仲文,你疯了吗?” 郑仲文摇头,搂着她的手臂没有松懈一分:“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醉了,放开我!”她也算力量过人,又是学过武的,平时也没少锻炼,却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他一分。 第270章 夜会 269 “我没醉,我很清醒,溶月,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强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一字字道:“郑仲文,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好,我现在告诉你。” 郑仲文缓缓松开了手,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一步步远离他,走到桌前点亮桌上的灯,灯光下的她,面色略显苍白,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凉淡,看不出喜怒。 她回身,面向他,眼神似乎不如往日那般晶亮,看着他时,眸华略有闪烁。 她一字字道:“郑仲文,你是永平侯世子,将来永平侯府的侯爷,你的妻子,注定不会是我这样孤女,你心里明明很清楚,却又为何装做不知?还有,你心里明明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就算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你今日可以变,来日还可以再变,我不能相信你这样的男人,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郑仲文不信,她不信溶月是这样肤浅的女孩。 “那个已经离开了人世的女孩,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位置。”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散发着熠熠光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又道:“我以为,除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可直到遇见了你,起初,我以为只是因为在你的身上,总能看到她的影子,所以才特别关注你,可后来,我慢慢的发现,你是你,她是她,虽有相同之处,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对长公主的了解,仅限于幼时的一些记忆,他从前一心爱慕长公主,却对长公主并不了解,只是见过有限的几次面而已,这种感觉和祁溶月带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对长公主的恋慕是青涩的,是甜中带酸,是那种毫无希望,却又舍不得放开的。 而祁溶月带给他的,是一股犹如烈火般炽热的爱恋,自从年前彭城一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对她的情感也一****的加深,他以为,这份感情又会和上一段感情一样无疾而终,可谁知,他们竟在这晋城中再次相遇。 这不是巧合,这是他们之间无法断去的缘分。 她皱眉,做出一脸不爽的表情:“这么说,你竟拿我当成了她的替身?” 郑仲文摇头:“不,从来没有,她是不可替代的,你也一样,你这么说,是对她的亵渎,也是对你自己的亵渎。” 她咬唇,声音更冷下了三分:“郑仲文,你明知我们两人不可能,又为何还要执着?在你眼里,我祁溶月是那种可以任人玩弄后便随意抛弃的人吗?” 郑仲文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头,迫她望着自己的眼睛:“在你眼里,我郑仲文竟是这么无耻的人吗?” 她只凝着他的眼睛,不作声。 她不作声,在郑仲文的眼里,看来就像是默认。 他突然笑了,带着五分酒意:“既然这样,那我就更无耻一点。”他突然俯首,薄冷的嘴唇紧紧的压住了她樱花般柔嫩的唇瓣,长臂下滑,揽着她的腰身将她箍入自己的怀中。 第271章 强吻 270 她瞪大了双眼,压根就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浑厚的男性气息钻入她的鼻间,他的脸近得能看清每一根睫毛,他的心跳很快,很快。 她张嘴,想要狠狠咬他一口,却又狠不下心,而他却趁机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唇齿间,她羞红了脸,向来静若古潭的心湖也渐起波澜,仅存的一丝理智不断的告诉她,不可以,他们不可以这样,这样只会害了他,害了他全家。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扬手便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将他冲上脑的血气一掌打得烟消云散。 他错愕的立在原地,看见她微肿的红唇,看见她涨红的脸,他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 “溶月,我——”他想要解释,却被她冷漠的打断:“你走!” 他又张嘴,还没发声,她却再次拔高了音量:“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见她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便叹道:“你别生气,我走,改日再来看你!” 他转身时,她凝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王小姐人很不错,虽然身份比不上京都里的那些高门贵女,但起码也是个知府千金,是个良配。” 他没有回身,也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稍一顿足后,径直翻窗而出。 她闭目,凭那清泪滚滚而落,心痛宛如针刺,不是特别疼,却特别的难受。 那个幼时欢脱调皮的男孩长大了,敢欺负她了,而她,已不是她,也不是她。 ———— —————— 回到位于清平巷的宅子时,已是子时,他拎着一只酒坛,胸前湿了一片,跌跌撞撞的扑到了大门前。 一直在等门的三贵听见动静,赶忙冲过来开门,坐在院里发呆的尹逸轩也跟了过来。 瞧见醉得一塌糊涂的郑仲文,二人一左一右的将他搀住。 尹逸轩皱眉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去喝酒?还醉成这样。” 郑仲文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又指着天上的月亮道:“谁说我是一个人?我和月亮对饮呢,喝得可高兴了!” 三贵夺下郑仲文手中的酒坛丢到了一边:“是是是,你和月亮喝的,喝高兴就去睡觉好吗?” 二人搀扶着郑仲文回到房间,三贵见盆里空着没水,便朝尹逸轩道:“尹公子,麻烦您照看一下我家公子,我去打点水来。” 尹逸轩点头:“你去吧!” 待三贵出了门,尹逸轩坐在了床畔,为郑仲文脱去外袍,外袍上洒了酒水,一股酒香味很是呛鼻,他抖了抖衣裳,正欲挂上屏风架,一股子幽淡的药香味钻入他鼻间。 他将衣服凑到鼻前细闻,果然,这股幽淡又熟悉的药香味,就是从这衣服上散出来的。 他去了溶瑜堂,在离开酒楼之后。 那么,他是见了溶月之后才去喝的酒吗? 他和溶月究竟说了什么?为何要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溶月,溶月,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你等着,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呕——” 第272章 夜醉 271 尹逸轩看着不断梦呓的郑仲文,脸色铁青,愤怒的扔下手中的衣袍,转身拂袖而去。 出门时遇见端了盆小跑而来的三贵,三贵唤道:“尹公子,我家公子还好吗?” 尹逸轩没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贵一头雾水,尹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跟谁生气呢? 待他端着盆进屋,瞧见他家世子将床边的地上吐得一塌糊涂,又听见世子爷嘴里不断念叨着的话,心道坏了,定是尹公子听见他家公子的醉话了。 郑仲文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巳时,艳阳穿窗而入,洒落在窗下的书桌上,桌上铺展着一幅刚刚完成的画卷,画中的女孩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立在那纷飞的花雨之中。 作画之人并没有十分高超的画技,只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他心中的所思所想,简朴中,透着几分真诚,反而别有一番风韵。 画的左上角写着两行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朝外头喊了一声:“三贵!” 三贵哪里在外头,其实就趴在屋里的矮凳上睡着了,一听世子的声音,立马一激灵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走到床前,道:“公子,你醒了?” 郑仲文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三贵指了指床脚:“我一晚上都在这里,早上太累了才睡着的。” 郑仲文这才想起自己醉酒的事:“辛苦你了,你给我倒碗水,然后回房去睡吧。” “哦!”三贵还有些迷糊,赶忙转身去倒水,却差点被脚下的凳子给绊倒。 “你慢点,现在什么时辰了?”郑仲文掀开了被子下床,顺手接过三贵递来的茶盏。 三贵看了外边的日头,道:“大约巳时吧,我已经派人去了府衙,说你会晚些再过去,不碍事,再睡会吧!” 郑仲文将空了的茶盏递回给三贵,转身走到屏架前取衣,见衣裳上沾染了洒渍,便又扔在了一旁,三贵见状,赶忙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递了过来。 “逸轩呢?”他问。 三贵摇头:“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没出去过。”他突然想到昨晚的事,便又道:“公子,尹公子好像生气了。” “生什么气?”郑仲文穿好衣裳,又麻利的给自己束好发,插上一枝简单的白玉发簪。 虽是侯府世子,却从来都没有架子,凡是自己能做的事,他向来都喜欢亲力亲为,有时连三贵都觉得他压根就不像个侯门世子,倒像个寒门学子。 三贵将昨晚他梦呓被尹逸轩听见的事说了一遍。 郑仲文并没有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尹逸轩,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谁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喜欢,这是无法掩饰和深藏的事。 更何况,逸轩和溶月早就解除了婚约,男未婚,女未嫁,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公子,你打算怎么办?”三贵一脸担忧道。 郑仲文耸肩:“什么怎么办?” 第273章 倒打一耙 272 三贵急道:“你该想想要如何向尹公子解释啊!” 郑仲文摇头:“不需要解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相信逸轩能理解我,就像我也理解逸轩的心。” 理解吗?三贵想到昨夜尹公子那黑沉的脸色,满目的怒火,他真的能理解吗?公子是不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简单的洗漱后,郑仲文匆匆出了门,问过院里的下人,得知尹逸轩一早就出了门,他便径直去了知府衙门当差,虽然这不是他最理想的差事,但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处理完几桩要紧的公务后,日头已上中天,他伸了个懒腰,自差堂内走出,正想着晋城里有什么好吃的,他去买些送到溶瑜堂,这刚一出门,就被一道娇小的身影给拦住。 “郑大人,好巧啊——” 郑仲文看着眼前的少女,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你是?” 少女见他竟没认出她,面上浮出一丝恼色:“郑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没关系,可郑大人怎能让我家小姐空等您整整两个时辰呢?” 说到这个,郑仲文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事,这少女好像是王小姐身边的丫头,王小姐等了他两个时辰? 想起王小姐昨儿与他分开时说过的话,她好像约了他在哪个茶楼见面,他当时并没有同意,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真的去了,还干等了他两个时辰? “想起来了?”小桃挑着眉问。 郑仲文点头:“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王小姐竟然真的去了,我可不记得昨天有应下这桩邀约。” 小桃哼道:“可你当时也没说不去,我家小姐自然认为你是默认的。” 他不拒绝,是给她留面子好吧,现在反而被人倒打一耙,他真是后悔,不该留这面子的:“怪我咯!”他耸肩,又道:“还请姑娘转告王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单独见面很是不妥,为免误了王小姐的名声,今后这种邀约,最好不要再提。” 一听他这话,小桃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小姐划清界限么? “郑大人,我家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要谢恩的也是你,现在又说这般绝情断义的话,你——” 郑仲文打断小桃:“王小姐出手帮我,我很感激,但这一码归一码,我已经谢过王小姐了,难不成还要我拿命赔给你家小姐吗?” 小桃气红了脸,仰着粗着脖子道:“谁让你拿命赔了?只不过是让你请喝茶罢了,你不肯就算了,谁还稀罕来着?忘恩负义的家伙,算我家小姐看走了眼。” 小桃狠狠跺了跺脚,扭身跑开了,转角处,王云燕已经泪流满面,见小桃回来,她匆忙掩面而去。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是她这样貌美又有身份的女孩。 可偏偏,就有这样不解风情,犹如愣头青呆头鹅般的男人。 郑仲文很快就将这段小插曲给忘到了脑后,向罗平于刚他们打听了城中美食后,便急匆匆的去买了三份,屁颠屁颠的赶到了溶瑜堂外。 第274章 失望 273 刚一下马便瞧见司元正在给两匹马刷毛,司元在,逸轩就一定在。 司元也瞧见了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热情的打招呼,反而是身子一扭,拿屁/股对着郑仲文,看也不看他。 郑仲文眉头微皱,司元这是什么意思?他所代表的意思,是逸轩的意思吗? 一定不是,逸轩不是这种人。 他没理会司元,拎着食盒往里走,一进屋便瞧见溶月正在给人看病,而尹逸轩正坐在不远处看着溶月,眼睛一眨不眨,眉目间的爱慕之意傻子都能看明白。 他心头微紧,嘴上说不在意,可心里却仍是不舒服。 尹逸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侧过了头,瞧见郑仲文提着食盒站在堂门处,立时便皱了眉头,随即起了身,朝郑仲文走来。 “你的酒醒了?”尹逸轩问。 郑仲文点头:“醒了,不碍事!” 尹逸轩扫了眼他手中的食盒,道:“你来给我送饭,还是给溶月送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郑仲文,不想错过一丝他的表情。 他以为,他会在郑仲文的脸上,找到一丝一许的慌乱和内疚,可是没有,郑仲文没有一丝的慌乱和内疚,反而是那么的坦然和理所当然。 “我是来给溶月送饭的,没想到你也在,早知道就多带一份了。” “不必了!”尹逸轩冷声打断,清亮的眼眸中,泛出一丝冷光:“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溶月一会要和我出去吃!” “是吗?”他偏头看向正在写药方的祁溶月,她的面前,就只剩下一个病人,再没有别人。 “我去问问她!”郑仲文错开尹逸轩的身子,想要走向祁溶月。 尹逸轩却一把将他拦下:“她在看病,你还是不要打扰她。”他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郑仲文耳边道:“郑世子,请你不要忘了,她是我尹逸轩的未婚妻,往后,请你离她远一点。” 郑仲文摇头:“不,她不是!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在她被赶出祁家大门的时候,在你和她解除婚约的时候,你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 尹逸轩冷笑:“那又如何?断了,还可以再续,起码我们有这种基础在,我想续起来,也不会太难,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永平侯府的世子爷,你现在做的这些努力,注定都是要白费的。” 看着眼前面目熟悉,却又让人感觉十分陌生的尹逸轩,他突然发现,与之相交多年,他竟然不了解他,一点也不了解。 向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何时变得说话如此尖醉刻薄? 又或许,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自己太过愚钝,没有发觉罢了。 正在二人四目相对,火药味越发浓郁之时,外头冲进来一个差役:“郑大人,知府大人请您回府衙。” 郑仲文侧目,皱眉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差役压低了声道:“城北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王大人让小的来请您回去协助查案。” 又让他查案,他又不是捕快,这种事干嘛总让他做! 第275章 变脸 274 虽然心有不悦,但他依然朝那差役点了头,好,我即刻就回去。 待差役走了,郑仲文朝尹逸轩道:“看来我不能留下和你们一起吃饭了,这是刘记的素生煎,在晋城很有名,我买了三份,你们吃吧。”本打算和溶月雪儿一起吃的,便宜了这小子。 尹逸轩没作声,也没接过他递来的食盒,于是郑仲文走到了祁溶月的跟前,将食盒放在了她的桌上,见她也不抬头,便道:“记得趁热吃,我有紧急公务,不能陪你了。” 直到郑仲文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溶瑜堂,她才抬起了头,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堂门口发愣。 一旁等着拿药方的夫人忍不住催道:“祁小姐,发什么愣啊?人都走了!” 她这才回神,将已经写完的药方递到了那位夫人的手里。 待这最后一个患者离开,她起身拎起了食盒往楼上走。 尹逸轩几步冲了过来,将她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他眼有怒意,瞪着她手中的食盒,忍住想要夺过来摔个稀烂的冲动。 祁溶月皱眉:“我在我自己的地盘,做什么不可以?还要征求你尹公子的同意?” 尹逸轩不悦道:“我已经等了你整整一上午,你——” 她打断他的话:“那是你的事,我并没有让你等,我早说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你不听。” 尹逸轩摇头:“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仲文对吗?若这食盒是我送来的,你会接受吗?” 她抬眸,看着眼前那张从文质彬彬变得自私霸道的脸,心里的厌烦逐渐加深:“会与不会,你心里很清楚,又何必再问?尹公子,我最后再与你说一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是你的良配,更不是会因为男子的纠缠而改变心意的人,你请回吧,往后也不要再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侧身避过他,径直拎着食盒上了楼,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中,面上的表情越发的阴沉:“是不是良配,由我说了算。” 尹逸轩转身,周气寒气凛冽,冻得路过他身边的雪儿身子一颤,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尹逸轩,感觉很怪。 城北,三缘弄。 王大人已经先一步到达现场,正和仵作在说着话,屋里的差役们正将一具具的尸体抬出来,一字排开摆在屋外的空地上,用白布盖着。 还没进屋,里头的血腥味便散到了院里,可见现场之惨。 郑仲文走到王大人身前,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叹了一气,道:“太惨了,凶手简直没有人性,连孩子都没放过,一家九口人,全都死了。” 郑仲文数了数,挑眉道:“九个人?这不是十个吗?” 一听郑仲文的话,王大人和仵作皆是一脸惊讶,又重新数了一遍,还真是十个,可刚刚他们明明只看到了九个呀! 这时一个差役道:“大人,有一个孩子是在一个妇人的身下找到的,看样子是为了保护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凶徒,但可惜,也没气了。” 第276章 治病用嘴 275 仵作忙问:“是哪个?” 差役指了指最右边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个头明显矮于其他人,顶多六七岁的模样。 仵作上前查验了一番,突然惊声道:“还没死,这个孩子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王大人和郑仲文一听这话,也赶忙冲了上去,果然瞧见那孩子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郑仲文忙道:“快,快送医馆。” 王大人摆手:“不成,不能送医馆,带到府衙去,请大夫上门来治。” 王大人是头儿,自然由他说了算,虽然路上要耽搁一些时辰,但他自有他的考量,郑仲文也没有继续坚持,毕竟这不是小事,关系重大。 王大人派人去仁和街将八大医馆的大夫包括溶瑜堂的祁小姐一并请到府衙。 起初八大医馆的大夫们并不愿意走这一趟,可一听说也请了溶瑜堂,便都纷纷争先恐后而来。 可不能再让这祁小姐出风头,要不然,他们八大医馆以后还怎么在仁和街混? 祁小姐是最后得到的通知,也没有向他们这般着急的争抢着过来,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到时,瞧见那八位大夫正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叽叽喳喳个没完,也没见人对伤口做出处理,任那孩子的生命丝丝的流逝。 她迅速走上前,道:“你们平日治病,都是用嘴吗?用嘴说说话就能将人治好吗?” 和丰医馆的许大夫一听她这话,没好气道:“瞧你能的,有本事你来呀,光说有什么用。” 泰和医馆的徐大夫毕竟对祁溶月比他们更了解,知道她医术上佳,更是个有德行的好大夫,见许大夫这一说,忙打着圆场道:“祁小姐,也不能怪大家不作为,实在是这孩子伤的太重,若不讨论出一个最好的治疗方法,贸然动手的话,后果可能会更糟。” 祁溶月摇头:“我看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她转身,接过雪儿手中的药箱,将箱子打开,在夹层里取出一把剪刀。 “还请让一让!”她朝那许大夫道。 许大夫心中不爽,却也没有不让的理由,谁让他这先来的没动手,而这后来的准备要动手了呢。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人捧上了天的祁小姐,究竟有几分能耐。 祁溶月站在了许大夫之前站的位子上,用剪刀将那沾满鲜血的衣裳剪开,露出衣裳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很明显是刀伤,看流血的程度,伤的肯定不轻,扎的绝对深,可好就好在这伤口的位置并不是足以令人致命的位置,在肺部,人的肺部受伤后,很容导致呼吸阻塞,看起来就像是死人,但只要缓过劲,气通了,人也就活了。 也正因如此,孩子才能逃过这一劫,如今还能命存一息的活着。 可若不能极时的将伤口止住血,缝合住伤口,孩子这条命还是得完蛋。 这些大夫,若能早些为孩子止血,他的情况,也不止于像现在这般危急。 第277章 破胸 276 这孩子失血过多,且气息尚未完全畅通,可谓是命存一线之间,每一息时的流逝,都是生命与时间的较量。 孩子的腹部臌胀,证明肺部有气阻塞,必须尽快为他清理掉肺部的积气和积液。 当年在莱巫山,她曾亲眼见师傅为一个****中剑的江湖人士治疗,师傅说那人的中剑位置距离心脏很近,只要剑锋再偏一寸,那人必死无疑,也就是这一寸,让他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幸运的被人送到了莱巫山。 当时那人的情况就和眼有这孩子的情况很像,伤及肺部,有大量积气和积液,甚至那人的伤势要更重于眼前这孩子。 可那人依然活下来了,在师傅的救治下,他活下来了。 眼前这个孩子,是不是会有那人的运气,还未可知。 师傅医治那人时,她刚刚十五岁,初入莱巫山不久,对医术只是刚刚入门,只有站在师傅旁边看的份,没有动手的机会,眼前这个孩子,将是她治疗这类伤症的第一个案例。 能不能成功她不知道,但她要试一试,若不试,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必将逝去,试了,起码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无愧于心。 “谁有匕首?”祁溶月问。 一众大夫纷纷摇头:“没有,谁出门还带凶器啊!”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郑仲文走了出来,他将一柄把手上镶着宝石的匕首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用我的吧!” 她抬眸他,没多说什么,迅速的接过匕首,又让雪儿取来一碗洒,将洒点燃,拿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会后,转身便将锋利的刃尖刺上男孩的胸口,将原本的伤口再度切割扩大。 她这一举动,吓得一众大夫们纷纷后退,连正眼看都是不敢。 更有甚者,竟大声的叫嚷道:“杀人了,祁小姐杀人了!” 雪儿也吓得脸色发白,可一听寻老家人说小姐杀人了,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小姐杀人了?你自己没本事救人,还不许别人救么?我家小姐医术高明,自然救人的方法不一样,不懂别瞎嚷嚷!” 这时祁溶月朝雪儿道:“别理他们,过来打下手。” 雪儿瞪了那老头一眼,迅速凑到了小姐的身边,给小姐递递东西什么的。 徐老大夫和古大夫亲眼见过祁溶月的医术,这样学习观摩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惊惧和愣神之后,立马又凑上了前,仔细盯着祁溶月的一举一动。 这样惊人的医术,他们莫说看过,就是想都没有想过,原来用刀切开胸腹,在内腑之中放气吸液时,人的心脏依然在跳动着,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准备针线!”祁溶月将最后一块纱布取出,朝雪儿吩咐道。 雪儿转身,去药箱里找针线,一只手突然伸到了祁溶月的面前,那手捏着一方帕子,轻柔的替她擦去额间的薄汗。 她侧目,看向他关切的脸,又迅速移开目光。 接过雪儿递来的针后,她立马开始缝合,缝合伤口这种事,她做过很多,也很熟练,很快就将伤口完全缝合好。 第278章 疯孩 277 “雪儿,你用酒给他伤口四周擦擦,动作尽量轻柔一点。”她吩咐。 雪儿连连应是,取了干净的棉纱沾了酒水轻轻擦拭着伤口四周的血污。 这时徐老大夫绕到另一头,给孩子把了一脉,他发觉孩子的脉象比祁小姐给他开胸之前更有力了,虽依然虚弱,却已经没有了生命之忧。 这证明,祁溶月的做法是对的,若她没有这样做,那这孩子,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其余的六位大夫早就躲了个老远,有几个甚至出了门,候在外头,仿佛跟祁溶月挨的近了,一旦这孩子死了,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许大夫一直站在门口,时不时看上他们一眼,这时瞧见徐老大夫给孩子把了一脉,忙大声问道:“还活着吗?” 雪儿一听这话又来气了,转目瞪向许大夫,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死了他也不会死!” 许大夫身为和丰医馆的老板兼坐堂大夫,平日极受人尊重,几时被人这般辱骂过,立时便恼羞成怒了,气的差点没跳脚,指着雪儿道:“你这丫头,说话没有一点分寸规矩,由此可见,其主子也未必是什么懂礼数的。” 雪儿立马炸了毛:“你这老头嘴巴放干净点,骂我可以,骂我家小姐不行。”雪儿瞪圆了眼睛,双手一插腰,大有一副泼妇准备骂街的架式。 许大夫的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了郑仲文的耳中,他心中不悦,转眸朝着许大夫和雪儿沉声道:“好了,都少说两句,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疯孩似的,要脸不要?” 这句话看似是对着雪儿和许大夫两人说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郑大人这是向着雪儿姑娘啊,骂的分明就是许大夫一人。 许大夫老脸涨红,气得不行,真想甩袖就走,可又有些不甘心,他还没亲眼见证那孩子是不是被姓祁的丫头治死了,现在走可不行。 这时徐老大夫道:“已经没事了,脉象也渐渐平稳,当是无碍。” 站在门口的几个大夫一听这话,惊得差点没掉下下巴,个个一脸不信的挤进了屋里,再次将那床围住,每个人都给孩子把了一次脉,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明明气息弱不可及,眼看就要毙命的人,在她用匕首破开其胸膛后,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这是什么医术?又或是妖术? 雪儿瞧见这些大夫面上的惊讶之色,心里十分得德,朝着那许大夫哼道:“怎么着?服不服?” 许大夫不吭声,转身拎起了自己的药箱,迅速的离开府衙,他没有颜面再留下,继续留下,只会更添笑柄罢了。 其余的大夫们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和许大夫一样口出恶言,不然,现在他们的脸上,也不会太好看。 众人看着祁溶月的眼神,从初时的怀疑与轻蔑,到现在的肯定甚至带着几分崇拜。 郑仲文见祁溶月面上早有疲乏之色,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应付这些大夫们的医术请教,不由暗暗心疼。 第279章 虚伪 278 他扭头朝一旁的罗平使了个眼色,罗平会意,上前了两步,朝一众大夫道:“各位,既然伤患已经没事了,那么各位就请回吧。” 众大夫见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但也不好再留,只能告辞离开,所幸溶瑜堂就在仁和街,他们日后要见也不会太难。 见人都走了,祁溶月也道:“那我也先回去了。” 郑仲文却道:“你还不能走,王大人一会就到,他或许有话要问你。” “哦!”她点头,转身走到屋里的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忙活了这么久,流了这许多的汗,早已口干舌燥。 尽管如此,她无论是倒茶还是端茶便饮的姿态,依然是那么的优雅又高贵,坐在凳中的身形也是笔直,这让他再一次想起十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年他六岁,随父母进宫赴宴,在宫宴上,他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她就坐在皇后的身边,穿着华丽的宫装,小身板坐的笔直,举手投足尽显皇家凤仪,优雅中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 眼前的祁溶月,仿佛就是长大后的长公主。 他甩头,不,她们不是一个人,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能再生出这种混淆的心理。 雪儿也凑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粗鄙中透着一股子爽意的可爱,与祁溶月的姿态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郑仲文想到永平侯府里的那些丫头们,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千金小姐那般作态优雅,可也绝对不会这般粗鄙,更何况,雪儿跟的主子,又是这样的风度。 郑仲文笑道:“雪儿,你喝茶跟牛饮似的,怎的不好好学学你家小姐,没个姑娘样。” 雪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小姐说了,不要我刻意学做什么不喜欢不擅长的事,只要随心随意就行,不必活的那么虚伪。” 郑仲文一愣,虚伪?在她眼里,这些贵族间的繁文缛节其实是很虚伪的?是啊,没错,就是很虚伪,他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想的和他一样。 祁溶月看了眼雪儿,道:“歇一会吧,少说些话,省得一会又渴了。” 雪儿吐了吐舌头,心里明白小姐的意思,不就是不让她和郑世子多说吧,怕她说得多了就会说出不该说的。 这时外头传来差役的传话声:“王大人到!” 郑仲文转身,恰见王大人匆匆迈步而入,一进房间便径直来到床前,瞧见那孩子正昏睡不醒,但依然还活着,心里放心了不少。 “这孩子什么时候会醒?”王大人扭身朝祁溶月问道。 祁溶月起身,走到王大人身前,淡声道:“这我不能保证,他因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这还真不好说。” 王大人叹了一气,道:“这事可就难办了,灭门惨案的事已经上报至京都,刚刚晋王派人来传话,命我五日之内破案,一定要将真凶捉拿归案,否则就要治我的罪,可现在,除了这孩子外,我们是一条线索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第280章 同病相怜 279 祁溶月抿唇不语,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可助王大人破案,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会置身于危险之境,这样做,值吗? 她扭头,看向床榻上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世事未懂,却经历了这样的灭门惨案,何其可怜。 从另一个角度想,这孩子的身世与她极为相似,她想帮他,不是为了讨好王大人,更不是为了借此机会扬名于晋城,而是因为两个相同的凄惨命运,她希望他能活下来,好好的,安心的活下来,将来不必为了给家人报仇,一生都为追逐凶手而痛苦的活着,就像她现在这样。 “王大人,我有一计,或可行。”祁溶月终于开口道。 王大人面色一喜,忙问:“快说说看。” 祁溶月道:“惨案发生在昨夜,听了刚刚郑大人和罗平仵作讨论的案情,我猜想应该是熟人做案,门窗没有翻爬和撬动过的痕迹,所以我推断,杀人者必定是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受害者的家中,在与受害者交谈时发生了冲突,导致了惨案的发生,因为当时正是半夜,家里人都已经熟睡,大家陆续听到动静出来时,一个个都遭到了凶徒的残杀,唯一的活口是在母亲拼死的保护下才得以幸存,但凶徒不知此事。” “他以为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没有目击者,他只要回家将带血的衣裳烧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自然就能瞒天过海。” 王大人听的一脸糊涂,不懂祁溶月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呢?”王大人问。 这时郑仲文接过了话茬,道:“凶手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凶手,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逃走,他一定还在城里,且不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 王大人还是不明白!一脸懵的模样。 郑仲文又道:“只要我们将孩子还活着,很快就要醒来的消息放出去,他为了保全自己,要么就连夜逃出城,要么,就铤而走险一次,杀人灭口。” 王大人面色一惊:“他怎敢?” 郑仲文道:“他敢,我仔细查验过死者的伤口,都是用薄刃长剑一击至命的,这显然是一个练家子,极擅用剑,否则又怎能连续杀九人而不发出大动静呢?” 王大人想了想,忙问:“照你这么说,他很有可能夜闯府衙,趁我们不注意,再一剑结果了这孩子,以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郑仲文点头:“没错,只要我们暗中布好天罗地网,等着他上钩就可以了。” 王大人总觉得不妥:“可这里是府衙,他敢独身前来?若他不来呢?” 这时祁溶月道:“若将天罗地网设在府衙,他自然是不敢来的,可若是溶瑜堂呢?” 王大人面色一喜,忙道:“这主意不错。” 郑仲文却板了脸道:“不行!” 王大人不解:“这怎么不行?多好的由头,祁小姐是大夫,将他带到医馆治病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凶手也不会怀疑。” 第281章 为质 280 郑仲文却道:“说什么都不行,溶月一个姑娘家,怎能让她犯此险境?” 王大人一脸无所谓:“这怎么会是犯险境?不是说了要设下天罗地网吗?既然设下天罗地网,那凶徒就跑不掉,只要跑不掉,祁小姐还会有事吗?” “跑不掉和溶月会不会有事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凶徒踏入溶瑜堂,溶月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王大人一脸为难,虽说这事由他说了算,可郑仲文毕竟身份不一般,他也不好太过逆着他,只能拿眼神去看祁溶月,等着她发话。 祁溶月看也不看郑仲文,只看着王大人认真道:“我愿意以自己为饵,钓大鱼上钩。” 王大人大笑:“好,祁小姐晓通大义,本官佩服!”于是,二人不再理会脸色越渐阴沉的郑仲文,径自将诱敌方案给商量好。 郑仲文眼看局面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了,溶月压根就不听他的,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偷偷乔装成一名衙役,混进了溶瑜堂,暗中保护溶月。 很快,孩子没死,随时都有醒来可能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若那凶徒够胆,今夜便会上门,因为孩子随时都会醒,他若想保住自己身份,但必须在孩子醒之前结果了他。 春日的夜晚依然微凉,暗夜无星,风又特别的大,真可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作案时。 祁溶月将一件自己亲手缝制的软甲穿在了衣裳里,免得一会混乱中被乱剑刺伤,她不怕死,就怕死的没有价值,她要做的事,一件都没做成,她还不能死,绝不能。 子时刚过,祁溶月昏昏沉沉刚睡着,一声极轻的咔嚓声惊醒了她,她睁开双眼的时候,手已经握住了枕边的匕首,她看见一道黑影掠入她的房内,尽管房间昏黑无光,她依然能看清那人的眼睛,眼神格外的阴狠毒辣,身手十分的轻灵敏捷。 就在她准备拔出匕首的时候,一柄雪亮的长剑便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说,被府衙救回来的孩子在哪里?” 这人的声音深沉以空寂,仿佛来自地狱,充满了冷漠与弑杀之气。 祁溶月皱眉,这些府衙的差役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在下面的诊间里!”她说道,又见那人的手腕微动,似乎是要杀她灭口,她忙道:“有官差把守,你下不去的。” 那人果然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再继续,沉声道:“有你在,还怕下不去吗?哼!”他一把扣住祁溶月的肩头,五指便如铁箍一般紧紧的箍住了她,她感觉到肩头一阵刺痛,好像是男人的指甲刺入了她的肩部皮肉之间。 一个大男人,竟然留着这样的指甲? 祁溶月暂时得以保住了性命,凶徒以她为质,扣着她步步出了房间。 外头一片灯火通明,站在楼梯口,可以清楚的看见差役们在各个角落里打着瞌睡,甚至有人已经鼾声如雷,只有一道身影还笔直的立在大堂之中。 第282章 换质 281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皆有惊色。 祁溶月惊讶郑仲文竟然穿了一身差役的衣裳站在堂中,而郑仲文却惊恐的看着被凶徒挟持的祁溶月。 男子蒙着面,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他一声轻哼,怪笑道:“你指望这些废物能救你性命?简直可笑!” 郑仲文朝站在楼梯口的凶徒道:“你放开她,我来做你的人质。” 男子冷哼:“想要英雄救美?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将被你们救回来的孩子带出来,我或可暂时饶她不死。” 郑仲文道:“这不可能,就算我将他带来,你杀了他,你也逃不掉。” “逃不逃得掉,你说了不算,若不按照我说的办,我立马就让她血溅三尺。” 二人的对话声越来越大,惊醒了那些酣睡的差役,差役们一见这状,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可别凶徒没抓着,还倒搭进去一条命,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郑仲文道:“当你看到我们守在溶瑜堂时,就应该想到,孩子肯定不会放在这里,我们只是为了诱你上钩罢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外头立马便有百名府兵冲进来,你认为你有机会逃得掉?” 凶徒目露凶光:“这么说,那孩子不在这里?” 凶徒手中的剑抵住了祁溶月纤白的脖颈,锋利的剑刃立时便划破了那白嫩的肌肤,一丝丝的鲜血不断往外溢,看得郑仲文心急如焚。 “你别激动,你只要放了她,我保证让你安全离开。”郑仲文道。 凶徒冷哼:“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一放开她,你们这些人不得一齐扑上来?恨不能扒了我的皮才好。” 郑仲文见他情绪越发的激动,忙道:“我来做你的人质,只有我做你的人质,你才有可能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 凶徒不信:“就凭你一个区区的衙差?王知府的性子我清楚的很,他为了保住他的乌纱帽,什么事做不出来?又怎会放过这样围捕我的好机会?” 郑仲文道:“我可不是区区衙差,我是京都永平侯府的世子,也是信阳府通判,王大人绝对不敢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他深吸了口气,又道:“而这位姑娘,只是这溶瑜堂里的侍女,你拿住她,是绝对换不回生命的。” “侍女?一个区区侍女会让你一个永平侯世子这般焦心?你骗谁呢?” 郑仲文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爱慕她家小姐,她又与她家小姐情同姐妹,我自然不能让她出事,你相信我,只要你放开那个姑娘,挟持我,我必定保你平安无事的离开。” 男人沉默了,似乎有些犹豫,他心里很清楚,今日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有一样够分量的筹码,而他手里的这个姑娘,显然分量还不够,若下边这青年真是永平侯世子,倒还真是够分量。 想到这里,他扣着祁溶月迈步下楼,一步步来到郑仲文的身前。 “你真的是永平侯世子?”男子复问。 郑仲文扭头朝一众差役道:“你们告诉他,我究竟是不是永平侯世子。” 第283章 运气好 282 差役们起初也并不知道郑仲文就是永平侯世子,今儿也是头一回听说,但他既然这么问,自然要回答是。 男子打算赌一把,于是道:“你将身上的匕首扔掉,双手抱头蹲下。” 郑仲文立马照办了,半点也不觉得屈辱,只要能救出溶月,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溶月的眼眶泛红,鼻头微酸,哽咽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男子怒道:“你给老子闭嘴,再多说一句话,别怪老子剑不长眼。” 郑仲文忙道:“别生气别生气,她一个姑娘家,害怕也是正常,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男子怒瞪了祁溶月一眼,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反手便抓住了郑仲文的肩头,长剑如影随行般架在了郑仲文的脖颈上。 只这一记身手,郑仲文便知对方的剑术极为厉害,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便也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都让开!都给老子让开!”男子一声咆哮,一众围着的差役们哪敢不从,立马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男子挟持着郑仲文走出溶瑜堂大门,大门外亮如白昼,百余名府兵举着火把将溶瑜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大人站在一众府兵的后头,瞧见凶徒挟持了郑仲文出来,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若郑仲文在凶徒手里发生个好歹,他也别想活了,这可是永平侯府的独苗啊!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他。”凶徒恶声恶气道。 王大人赶忙喊道:“快,快让开,让他走,别让他伤了世子。” 男子低沉着声音笑道:“真是世子啊,我今儿运气可真不赖。” 郑仲文道:“你运气确实很好!” 男子没再理他,又朝王大人道:“我要一匹马,一万两汇丰银号的银票,出城手令,给你们半个时辰。” 祁溶月一直站在那凶徒的身后,却一直没能找到暗袭他的机会,一来他的剑抵在仲文的脖颈处,任何贸然的行动都有可能会置仲文于险境之中,二来这凶徒武功高强,且十分小心谨慎,也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机会。 王大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你别激动,先把剑放下,切莫让了世子。” 凶徒冷笑:“你放心,他可是我的护身符,我怎么可能会伤了他?” 王大人迅速着人去准备马和银票,可这半夜三更的,他们一时也拿不出这么许多汇丰银号的银票。 祁溶月忙道:“银票我有,还请王大人准备手令就行。” 手令无非就是写上几个字,再盖上王大人的印章就算完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哪里用得着半个时辰,只一柱香的功夫,东西就已经备齐了。 男人见一万两银票这么容易就到手了,立时便觉得自己要价太少,于是又道:“我刚刚说错了,我要的是五万两银票。” 祁溶月皱眉,她手头也没有这么多,这人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显然是个贪财的家伙。 第284章 剑若惊鸿 283 祁溶月道:“我手头只有一万五千两银票,要再多,杀了我也没有。” 男人虽然贪财,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见祁溶月这般模样,知道再强要也是没用,他也等不了,必须尽快拿到钱,连夜出城,否则天一亮,他要想逃,更是难上加难。 “好,一万五便一万五,你即刻取来。”男人将一万两银票胡乱的塞入怀里,朝祁溶月道。 祁溶月转身,略显苍白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有多少人是死在贪婪二字手里? 当祁溶月将用帕子包着的银票递到男人的手中时,男人用嘴咬住帕子吐掉,仔细查验了一遍手中的银票,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狂笑道:“算你识时务,放心,等老子出了城,你的世子自然会让他安然回来。” 这时王知府的人已经将马和手令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把抓住出城手令,看了一眼后和银票一起塞入怀里,随即将剑抵在郑仲文的腰间,命令他上马,郑仲文的手刚碰到马背,却见男子的身子突然一下踉跄,退离了他两步之外。 他见机会来了,迅速滑步避开,并朝远处的罗平喊道:“剑来!” 罗平正全神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一听郑仲文的喊声,赶忙将自己身上的佩剑解下,飞掷而去。 郑仲文打小练武,功夫在武林中虽称不上一流,却也是十分了得的,接住罗平的剑后,他执剑欺身而上,雪亮的长剑在明亮如昼的夜空中挑了个剑花,灿如星辰般耀目。 剑尖迅猛的刺向那男人的胸口,宛如游龙破空。 那男人虽中了祁溶月的暗算,却始终没有倒下,虽然眼花头昏,可毕竟是功力深厚之人,面对危险之时,能潜意识的做出躲闭的动作,虽然惊险,却实打实的避开了郑仲文的惊鸿一击。 他指着站在堂门角的祁溶月道:“你,你竟敢暗算我?”男人避过郑仲文的一剑后,迅速扑向祁溶月,眼神凶恶,似欲吃人般。 祁溶月身形轻灵,虽打不过他,但要避开如今功夫至少丧失一半的匪徒,还是不费力的。 匪徒一扑未中,更是恼怒,提了手中的剑便开始疯狂的刺击,这时郑仲文掠到了祁溶月的身后,将她完完全全的挡在了身后:“你和雪儿快出去,到王大人身边去。”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被安全保护好的王大人身边最安全。 祁溶月知道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便拉上雪儿往外跑,谁知,刚跑到溶瑜堂外,便听见郑仲文发出一记闷哼声,她匆忙回头,瞧见郑仲文的手臂被疯狂的匪徒刺中一剑,鲜血飞溅而出。 郑仲文的功夫显然是不及这匪徒的,尽管这匪徒中了她的迷药,可在他疯狂的反击之下,郑仲文依然讨不了好。 又是一轮拼博,匪徒也中了郑仲文一剑,却没有伤及要害,反而令匪徒越渐迷糊的神志恢复了大半,他狂吼一声,提剑便刺,剑招极其的诡异,每剑都往郑仲文的要害上刺。 第285章 梅花针 284 郑仲文初时还能应对自如,可渐渐的,便能从他吃力的面色上感觉出力不从心,十招,不,至多五招,五招之后,仲文便要吃大亏。 不行,她不能再犹豫,她将雪儿推开,将她推入那群府兵之中,迅速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别着一个绣花荷包,荷包内藏着一把金针,是她初来晋城时着人去打制的,原本是用来在最危急的时刻防身用的。 对她而言,现在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刻。 她捏了五根比绣花针还要粗上数倍的金针,一步迈入溶瑜堂,手腕轻抖,五根金针呈梅花状刺向匪徒,金针飞速极快,那匪徒虽然察觉到有暗器自身后袭/来,想要躲避时,却已经来不及,五根金针深深刺入他的后背,令他半边身体立时失去了知觉。 他心下大骇,可毕竟是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找到了机会,一把擒住了郑仲文,锋利的长剑再次抵住了郑仲文的脖颈。 废了这么多力,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死丫头,行啊,有两下子,算你狠!你最好别动,我只要看见你的手指动一下,我立马让他身首异处。”匪徒恶狠狠道。 郑仲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看见祁溶月出手,也不知匪徒为何会突然只剩一只手和一条腿能动。 匪徒劫持着郑仲文出了堂门,朝外头的王大人喊道:“我要马车,快!” 这时王大人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晋城最大的主子,晋王。 晋王的脸上有震惊之色,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祁溶月,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大人为难的看向晋王,道:“王爷,现在怎么办?” 晋王回神,看了眼郑仲文,皱眉道:“他可是永平侯世子,绝不能让他出事,给他马车!” 真的是因为他是永平侯世子所以才不能让他出事吗? 还是因为,他看见那个女孩眼里的焦慌之色时,于心不忍呢? 她是谁?她究竟是谁?她为何会使梅花针?这可是莱巫山的绝技! 马车很快便送到了匪徒的身前,他挟持着郑仲文上了马车,逼迫郑仲文赶车往城外冲。 祁溶月迅速跳上马背,跟着追了过去。 晋王见她追了去,也跟着追出城,王大人则带着一众府兵紧跟在后边。 郑仲文左臂中剑,血流不上,加上赶车用力,血便流得越发凶猛,刚出城不久,他便觉头眼渐渐昏花,再这么下去,不用这匪徒对他怎么样,他自己就会先倒下,不,他不能倒下,他不能。 许是天助他,此时有大风吹过,吹散了天空的乌云,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给他昏花的目光带来一丝清明。 他偷眼看向身边的匪徒,见那匪徒半靠在车架上,手中的剑虽依然抵着他的后腰,却已经不像初时拿的那般稳,看来溶月给他下的药,药效还没过去。 前方的道路是一个大弯,他暗暗运气,在马车拐入大弯之时,他突然松开了缰绳,横手劈向匪徒握着长剑的手腕。 第286章 落谷 285 匪徒一时未察,手腕吃痛,长剑跌落马车,他怒骂了一声,单手一拳朝郑仲文轰去。 郑仲文岂甘示弱,旋身就是一脚,恰好踢中匪徒那半边失去知觉的身子。 匪徒的身子猛然撞上车架,令那原本结实的车架突然裂开一条大缝,匪徒毕竟身手不凡,单手一撑,立时又摆正了身子,也是一脚踢向郑仲文,郑仲文险险避开,匪徒的脚却踢中另一头的车架。 若是匪徒的半边身子没有失去知觉,他现在便能施展连环踢,郑仲文想要在这逼仄的空间中躲开,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在二人连番的激烈打斗中,马儿似乎也受了惊,车子渐渐偏边了官道,竟驶入了一条颠簸的小径。 而此时,祁溶月的快马已经追到了马车的后头,她见马车的车厢晃动的厉害,显然过不了多久这车厢就会翻毁。 她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手中的金针狠狠刺上马儿的后股,马儿吃痛,迅速加快奔跑的脚步,立时便追到了马车的一侧,她瞧见仲文正和那匪徒恶斗,赶忙喊道:“快,快跳过来。” 郑仲文见她追了上来,心里一阵急恼,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怕死,他拼了性命要保护她,她为何总是自己又冲进这危险之中来。 这时马车撞到了一棵径旁的巨树,连接着缰绳的车杆直接被撞断,马儿狂奔离去,车厢彻底的不受了控制。 匪徒被这一股力量甩进了车厢,而郑仲文正好抓住了车架横杆,见此机会,他猛然一跃,跳上了祁溶月的马背。 这时匪徒回过神,瞧见郑仲文脱离了危险,心中恨怒滔天,狂吼道:“我就算死,也要你们给老子陪葬。”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匕首狠狠的掷向郑仲文的胸膛。 郑仲文赶忙勒住缰绳,马儿抬身嘶鸣,那匕首正好刺中马儿的下颈。 马儿受伤,在林中一阵狂奔,生生将坐在后头的祁溶月甩下了马背,郑仲文见状,扑身而下将她搂住,二人在林中的山坡上一路下滚,摔进了一处隐蔽的沟渠。 天蒙蒙亮时,祁溶月醒来,她发觉自己被郑仲文紧紧的搂在怀里,而郑仲文已经昏死过去。 在他的身上,四处可见触目惊心的伤口,有被剑刺伤的血洞,有被荆棘和树枝勾破划伤的重血口子,面色更是苍白一片,可尽管如此,他始终都没有放开过她。 沟渠里的水很浑浊,幸好不深,否则他们不被摔死,也会被淹死。 借着水中的浮力,她将郑仲文拖上岸,为他检查了一遍伤口后,简单的为他做了包扎,又看了看四周左右,他们仿佛跌进了一个山坳里,四面都是山和树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他们找到,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干等。 虽是春日,可在这深山之中,依然寒气很重。 她不敢走远,怕有猛兽突然出来伤害仲文,就在附近拾了些干柴,幸好身上常备着火石,否则,今日想要点燃这火,怕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第287章 洗澡 286 有了篝火,官府的人想要找到他们,也会容易许多,她将郑仲文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下,架在火边烤,又将他挪到火堆旁,免得他受凉。 忙活完这些,她这才发觉到他的身材真是不错,穿衣显瘦,脱下有肉,肉还很结实,她的脸突然热似火烧,赶忙别开眼睛,她这是怎么了,他的身体也不是第一次看,突然脸红干什么? 一股股异味钻入她的鼻间,她低头闻了闻,异味正是来自于自己的身上,躺在污水沟里,能不臭吗? 她向来爱干净,如何能忍受这种脏臭。 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另一头还有一条水渠,水是流动的,很清澈,应该是某处的山泉水引流而至。 没有多想,趁着郑仲文还昏迷未醒,她迅速将衣裳解去,下了水,洗澡的同时也顺便将衣裳清洗一下。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刚下水不久,郑仲文就醒了,他的眼睛一睁开,立马便坐起了身,四下查看,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心里一慌,赶忙起身要找,正当他准备喊上两嗓子时,却听见一阵水声哗哗,顺着声音而去,在那浓密的草丛之后,是一条清澈的沟渠,渠水之中,有一道纤细光洁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散乱在水中,一缕缕的贴服在她的脖颈和后背。 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知道不该偷看的,可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她在水里洗着澡,一股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一道火热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她猛一回头,恰好看见草丛后的那双晶亮眼眸。 她迅速沉下水,只露出一颗漂亮的头颅,面色红欲滴血,羞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郑仲文赶忙转身,结巴道:“我,对,对不起,我不知,不知道你在洗澡,我——” 祁溶月忙道:“你别回头,快走开!” “哦!”他乖乖的走回篝火边坐下,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跳了出来,呼吸更是急促又粗重,眼前全是那诱人的画面,挥都挥不去。 不一会,祁溶月穿着湿哒哒的衣裳上了岸,他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心跳的更快了,湿透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勾勒的越发诱人。 见他看着她发愣,眼里的火苗不断往上蹿,她又羞又恼道:“不许看!” “哦!”他迅速回头,将目光看向了别处,强装着镇定。 祁溶月也坐在了篝火边,却离他远远的,好像怕他会生扑上来似的。 郑仲文看了眼自己架在一旁的衣裳,道:“我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你先穿我的,湿衣服烤干了再换回来。” 祁溶月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这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难受不说,还容易得风寒,在这节骨眼上,她可不能病,若病了,谁来照顾受伤的仲文? “好,你转过去,不许偷看。”她道。 郑仲文赶忙闭着眼睛转过身去,道:“我绝不会偷看,你放心吧。” 第288章 动情 287 耳边传来她穿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他中闭着眼,却仿佛依然看见了那曼妙娇柔的身躯,虽然受了伤,虽然自觉不该,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他自然也有,还很强烈。 不行,他也得洗个冷水澡,否则———这飙升的火气可没那么容易下去。 祁溶月换好了衣服,正要叫他转过身来,却见他起身便往她刚刚洗澡的沟渠走去。 “你干嘛?” 他没有转身,他现在的模样,绝对不能让她看见,否则一定会被她认做流氓。 “我身上很臭,要洗个澡。” 祁溶月忙道:“不行,你身上的伤不能碰水,伤口会恶化的。”伤口一旦恶化,又没有药,他晚上一定会发热,而她手中也没有可以用的银针,会很危险。 郑仲文看了眼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道:“没事,我会注意点。”说完,他径直穿过草丛,扑通一声就下了水。 祁溶月心里虽然担心他的伤,但也拿他毫无办法,总不能去水渠里将光溜溜的他拎上岸吧。 尽管小心翼翼,他回到篝火边时,左臂上的伤口依然泡了水,疼得他直皱眉头。 她赶忙为他解开那已经湿透的布条,重新撕了一根布条为他包扎上。 “你这般不听劝,晚上若发热难受,可别怪我不管你。” 郑仲文勾唇浅笑:“你会管我的。”他知道她的心里也有他,否则,她又如何会冒这么大的危险骑马追来,她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违心的,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他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小心的为他包扎伤口,漂亮的脑袋近在咫尺,近的能听见她的呼吸声,近的能看清她一根根黑浓上翘的羽睫。 “你真好看!”他突然说道。 她一愣,抬眼望进他灿亮的星眸,那漆黑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 她赶忙低头,将手中的布条迅速打了个结,退离他的身边:“你这句话对多少女孩说过?” 郑仲文笑道:“一个,就你一个!” 她摇头:“我不信!你可是堂堂永平侯世子,京都城里的高门贵女们,恐怕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嫁给你,你也——” 他打断她,笑道:“你错了,京都城里的高门贵女,个个避我如蛇蝎,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这倒是大实话,自从他被传出有那龙阳之癖后,从前那些人前人后暗示想要与他结亲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怎么可能,你可是永平侯府的世子爷!”祁溶月有些惊讶,她相信郑仲文不会骗她,可这不符合常理啊。 郑仲文耸肩:“永平侯府的世子爷又如何?在你的眼里,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吗?” 她没做声,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他这是损她呢。 二人一阵默然,为了缓解尴尬,她立起了身,道:“我去弄点吃的,你先歇歇。” 郑仲文忙道:“我去,你歇着。” 第289章 刺鱼 288 她摇头:“不行,你的手受伤了,不能使力。” “可你一个姑娘家,要上哪里弄吃的?”他不放心。 祁溶月指了指刚刚洗澡的水渠,道:“这渠里有鱼,我做个鱼叉就能弄到鱼了。”她拾起地上的匕首,正是郑仲文的那把镶宝石的利刃。 用匕首在一旁的树上砍下一根树枝,很快就做出一根头尖秆子长的鱼叉。 郑仲文单手夺过她手中的鱼叉,道:“我来叉鱼,你再做一根。” “可是——”他伸指封住她的嘴:“别可是了,我是男人,这事理应由我来做,而且我也很擅长。” 说罢,他转身便走向了水渠,沿着水渠慢行,仔细的搜索着鱼儿的动向。 他很少出手,但每一次出手,必定会有收获。 当祁溶月将第二根鱼叉做好时,郑仲文已经收获颇丰,六条大肥鱼被他丢在渠旁的草地里。 有这六条足够了,祁溶月赶忙用匕首破开鱼肚子,将鱼收拾干净,再穿到鱼叉上准备上火烤。 郑仲文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见她清理鱼内脏的动作十分娴熟,疑惑道:“你怎么说也是千金大小姐,当初在祁府里的日子再苦,怕也用不着自己做饭吧?怎的还学会了杀鱼的本事?” 这本事当然不是在祁府学来的,是她当年跟着师傅云游行医时练就的,师傅基本什么事都不做,师傅不做,她自然就得做,否则都得饿肚子。 她要不单会杀鱼,还会打猎呢,谁让她的师傅嘴刁呢,每顿都不能重复,中午吃了鱼,晚上就必须吃别的。 她干笑:“在彭城时,我和雪儿常去钓鱼,有时钓到了鱼就自己烤来吃,所以跟着雪儿学会了杀鱼。” “是吗?”他半信半疑,雪儿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杀鱼的样子。 祁溶月不再理他,拎着鱼架到了火上烤,虽然没有调味料,但饿极了的两人,依然吃的十分香。 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官府的人找到他们,眼看天就要黑了,祁溶月只能再多找了些干柴来过夜,否则到了晚上,寒冷的山风,加上猛兽和虫蚁,他们怕是很难踏实的休息。 半夜时,郑仲文果如祁溶月所料,伤口恶化了,不但引发了高热,也令他染上了风寒,一会冷的直哆嗦,一会热的说胡话。 她只能在他冷的时候抱紧他,在他热的时候为他敷头擦拭身体。 折腾了整整一夜,他的高热终于退下了大半,也不再说胡话了,她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皮却渐渐沉如泰山,再也睁不开。 他醒来时,已经是清晨,篝火已经熄,一缕缕青烟正在灰烬中往上冒。 他看着身边的女孩,似乎是睡的很不安稳,秀美的眉头轻轻蹙着,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娇软温热的身体躺入他的胸前,那般安静又温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令他忍不住的翘上了嘴角和眉梢。 若每天早晨醒来,他都能这样搂着她,看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那该有多好。 若这是梦,他希望这梦永远都不要醒。 第290章 退路 289 只可惜,这梦很快就被惊醒了。 远处传来呼唤着他们俩名字的声音,看来是官府的人找到了这里。 他没动,想要再多抱她一会,也不忍心惊醒她的好眠。 然而,她的睡眠比他想的还要浅,一声声的呼唤声始终还是惊醒了她,她一睁眼,瞧见自己躺在他的怀里,赶忙起身避开,深呼吸了两次后,朝远处喊道:“我们在这里!” 他也撑着身子坐起了身,没有受伤的右臂被她枕了这么久,有些微麻。 趁着那些人还没赶来,他朝祁溶月道:“溶月,我们以后还能常常见面吗?” 她垂目不语,心中思量万千,明知该拒绝,却又说不出口。 “溶月,我知道你一定有难处,不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只望你莫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始终没有再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不想答应,也知拒绝无用。 如今,他们孤男寡女在这山沟里共处一日一夜,同生共死,这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到京都,她如今就算是想将他推开,怕也是无用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迈入了她的复仇之路,再无退路。 眼看那些官差就要近前,他着急的凑到她的身前:“溶月,你说话呀,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摇头,皱眉道:“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或许还有别的退路,她始终无法狠心的将他拉上这条随时都有可能覆灭的船。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纤细柔软,仿佛只要稍稍使力,她的手臂就会折断。 他不敢用力,轻轻的,却又紧紧的握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的消失在他眼前:“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你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秘密?你告诉我!” 祁溶月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说,我今时今日拒绝你,都是为了你好,或许你现在不能理解我,但有朝一日,你会明白,你一定会明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 “你们在做什么?”晋王沉闷的嗓音突然响起,生生打断了郑仲文的问话。 晋王的目光落在郑仲文握着祁溶月的手上,他觉得有些刺目。 郑仲文极度的讨厌晋王,见了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哼道:“自然是在说话,看不出来吗?晋王殿下。” 晋王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的手上,沉声道:“说话就说话,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祁溶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郑仲文却紧抓着不放:“她是我未婚妻,我是她未婚夫,早晚是两口子,拉个手很伤风化吗?我怎么不觉得?” 郑仲文见晋王的脸色渐渐下沉,又道:“天心公主还住进了晋王府呢,你怎么不说不合适?” 晋王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随即哼道:“这话你最好别在天心公主面前说,本王可以看在郑侯爷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天心公主会不会给郑侯爷这个脸面,却很难说!”这也算是实话,以天心的脾气,还真难说。 第291章 不要脸 290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吗?我们小两口拉个小手也犯法?天心公主又怎样?我们可是守法之人,她就算贵为公主,难道还能肆意妄为吗?”郑仲文似乎很享受这种呛得闵恒之哑口无言的感觉,很爽! 想拿天心公主来压他,哼!门都没有。 闵恒之被气得够呛,他一直觉得这个郑仲文对他很有成见,虽然没见过几次,但这种感觉一直都有,今日算是定了论,他就是对他有成见,有很大的成见。 “你似乎对本王很有成见?”闵恒之看着郑仲文,问道。 郑仲文摇头:“不敢,您可是堂堂晋王,又很快是咱大楚朝的附马爷,我一个小小通判,在您面前低弱有如蝼蚁,怎敢对您这样的大人物有成见?” 祁溶月突然想笑,又怕这样做会让闵恒之越发的恼怒,只能狠狠的忍住这笑意, 这时陆续有更多的府兵赶到,郑仲文也懒得再和闵恒之废话,直接拉着祁溶月走向了府兵,由他们带路,在这深谷之中穿行,最终安全的回到了官道之上,那里早有马车备好,将二人径直送到了溶瑜堂。 刚到溶瑜堂,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溶瑜堂里,竟然有两个不速之客。 纤丽娇柔的身影犹如蝴蝶般翩翩而来,秀美的面上还挂着两行清泪,绝对的惹人怜惜。 “郑公子,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王云燕满目焦色,看着眼前略显憔悴的郑仲文,一直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郑仲文没理她,挑眉看了眼走向祁溶月的尹逸轩,他一脸难以掩饰的焦急,冲到溶月的身前便要拉住她的手,却被溶月轻巧的避开了。 “溶月,他们说你摔下了深谷,还好吗?可受伤了?”尹逸轩不在意她的闪避,着急问道。 祁溶月摇头:“我没事,多谢你为我担心!” 她很客气,也很淡漠,似乎溶月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对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同的,郑仲文暗暗窃喜。 祁溶月扭头朝郑仲文道:“进来,我给你上药。”她又扭头朝一旁红着眼眶直抹泪的雪儿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快拿药箱来。” 雪儿赶忙去了,小姐没事真好,郑世子果然是小姐的福星,每次小姐出事,都是他救了小姐。 郑仲文咧嘴一笑,看也不看王云燕一眼,直接将她撇下,迅速走进了诊间。 王云燕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色涨得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雪儿拎了药箱过来,朝王云燕道:“王小姐,既然郑世子已经平安回来了,你也看见了,那就请回吧!” 王云燕身边的小绿一听雪儿这话,立时便瞪圆了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姐的去留,还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 雪儿这边还没回话,小绿连珠炮似的接着又道:“呸——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当着未婚夫的面勾引别的男人,真是够有脸的。” 第292章 反对无效 291 雪儿怒了,一把将药箱塞进堂中伙计的手里,道:“你将药箱送进去先。”那伙计一脸担心的看了雪儿一眼,没多说什么,拿了药箱便往诊间走。 雪儿插了腰瞪向王云燕身边的小绿,也顺便横了王云燕一眼,尖声道:“这里究竟谁不要脸,谁心里没数吗?人男人不愿多看一眼,还巴巴的往上凑,这就够有脸了?”瞧见王云燕的脸色刷的由红变紫,她心里一乐,接着又道:“再有,我家小姐没有和任何人订过婚,这男未婚,女未嫁,任何人都是有可能的,你这嘴巴可要放干净一点,别瞎说些莫须有的事。” 王云燕气的直发抖,小绿也是恨不能拿刀子切烂雪儿这张嘴。 小绿拿眼睛去看尹逸轩,明明是他说自己是祁溶月的未婚夫的,怎的现在哑巴了?为啥不吭声? 尹逸轩不想加入女人的斗嘴之中,也不想再看见郑仲文和祁溶月在一起的画面,压着胸口的怒气,转身就走出了溶瑜堂的大门。 诊间内,祁溶月为郑仲文小心的清理着伤口,涂上她自制的药,再一层层的裹上干净雪白的纱布。 他看着眼前安静的女孩,外头的杂音一个字也入不了耳,眼里心里全是她,全是她。 他哑着嗓音道:“溶月,下个月我要回京都一趟,你和我一起回去。” 她抬眸,凝着他深情又坚定的眼眸:“为什么?” 他笑,露出那洁白整齐的牙齿:“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 她垂眸,摇头:“不成!” 他笑容不减:“反对无效,这事就这么定了,到时我来接你!” 看着手臂上绑得舒服又漂亮的白纱,他笑道:“还是你的手艺最好!” 她见他起身,他的开心触目可及,满目阳光,笑容灿烂,这样的他,不该被卷入她的仇恨与争斗之中。 见他伸手去拉诊间的门,她赶忙抓住他的衣角:“仲文,不要这样!” 他不解,挑眉笑问:“不要怎样?” “不要离我太近,不要喜欢我,不要再靠近我,也不要对我有所怜惜,就,就拿我当陌路人,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好吗?” 他摇头,面上笑容一分不减:“不好,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没办法当成没有发生过,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怜惜,记住,不是怜惜,我喜欢你,真心实意的。” 他拉开了诊间的门,大迈走了出去,那角衣袍在她掌心滑出,她说服不了他,也似乎说服不了自己。 堂内,王云燕和小绿还没有离开,她们不甘心,她们等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见郑仲文走了出来,王云燕赶忙迎了上去:“郑公子,你的伤还好吗?” 郑仲文止步,对着王云燕,面上终于泛出了一抹笑容,这令王云燕很开心,他终于正眼看她了,还对着她笑。 “王小姐,多谢你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的未婚妻会误会我们的关系,毕竟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第293章 未婚妻 292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王云燕的耳边犹如一记惊雷炸响,他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 王云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郑仲文,一字字问道:“你的未婚妻是谁?” 郑仲文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溶月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很快就会成亲,到时请你来喝喜酒。” 他一直在笑,很开心,笑容很灿烂,也一直看着她,可她知道,这个笑,不是因为她。 小绿嚷道:“不可能,你怎么会和她——她明明是那尹公子的未婚妻,怎么又变成了你的未婚妻?” 郑仲文摇头,目光落在了小绿的脸上:“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一直都是,她和尹公子只是朋友,尹公子也是我的朋友。” “可你们——”小绿还欲再说,却被王云燕一声喝止:“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她恨恨的看了眼郑仲文,原本粉嫩的唇瓣被牙齿咬得发白,转身提着裙角匆匆冲出了溶瑜堂大门。 小绿怒气冲冲的瞪了郑仲文一眼,又瞪向雪儿,却见雪儿朝她做了个鬼脸,她更是气得不轻,却又不敢再多做停留,赶忙追着王云燕离去。 雪儿见二人走了,忙朝郑仲文问道:“世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郑仲文点头:“当然,当然是真的。” 雪儿耸肩:“你说的只代表你的意思,我家小姐恐怕还没同意吧!”雪儿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多少也能摸到些门路了,她家小姐心里藏着事,在这事没解决之前,小姐肯定不会嫁人的。 郑仲文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等着喝喜酒吧!”说完,他兴高采烈的出了溶瑜堂。 雪儿看着郑仲文的背影叹道:“多好的男人,只不知小姐究竟是咋想的。” ———— —————— “那匪徒找到了吗?”郑仲文朝罗平问道。 罗平忙道:“找到了,死的很惨,那孩子也醒了,由他辨认后,确认他就是杀害他全家的凶手,也是他的亲叔叔。” “亲叔叔?简直是个畜生,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知道原因了吗?” 罗平道:“那孩子说,叔叔经常到家里来借钱,娘亲很讨厌他,父亲拿他没有办法,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叔叔当时的样子很可怕,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叔叔,记忆中的叔叔仿佛不是那样的。” 罗平又道:“我们询问过周边的邻居,说那凶徒是个赌徒,又是个酒鬼,经常惹事,武功十分厉害,当时他们家出事时,他们就怀疑是他干的,但又怕他报复,所以没人敢说,如今他死了,也就不怕了。” “这样的一桩灭门惨案,真的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他就算是个赌徒加酒鬼,就算喝多了来要钱,也不至于要灭门吧!”隐隐的,他觉得这事还另有隐情。 可此时一没证据,二没有线索,单靠他的一点直觉,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这分怀疑,暂时同意结案。 第294章 医术何来 293 郑仲文前脚刚离开溶瑜堂,晋王后脚便赶到,他直接来到祁溶月呆坐的诊间,并命属下将四周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原坐在诊间中的矮榻上发呆,听得动静后抬起头来,一眼便瞧见闵恒之的脸,那张脸还和从前一样英俊,却多了许多她所不熟悉的冷酷。 他也看着她,四目相交,他心中很是震撼,她不惧他,无论他在她面前做什么,说什么,她似乎都没有怕过,清亮的眼眸是那般透澈又清傲,就像他的天瑜。 “你是谁?”他问,声音低沉又急切。 她依然坐在矮榻上,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动,樱花般绝美的唇瓣轻轻勾起,笑的很美,却很凄凉。 “我是谁?我是谁晋王殿下真的不知道吗?还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以他的性子,她不信他不会暗中调查她。 “需要!”他直接道。 她的笑越发的凉淡,凝着他的眼眸,一字字道:“我是祁溶月,来自彭城,乃徐州知府祁永春的女儿,数月前被祁永春逐出家门并革除族籍,所以,我已经不是祁永春的女儿,我只是祁溶月,我在彭城开了一家医馆,名叫溶瑜堂,但因祁家对我不满,屡次暗中对我不利,我为了避开纷争,便离开了彭城,来到这晋城重新开了一家溶瑜堂,在开办这家溶瑜堂之前,我们还在万屋堂外见过,王爷不记得了吗?” 晋王面色不变,依然紧紧的盯着她:“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她说的这些,他自然都知道,可他想知道,显然不止这些。 她点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没有别的。” “那么我问你,你这医术,从何而来?” 她笑容更冷:“怎么?我是怎么学的医术,还用得着跟晋王您报备吗?晋王您管的也未免太宽了吧?” 晋王皱眉,声音陡沉了三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说,你的医术从何而来?”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一身绝妙的医术?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我从小爱看医书,自己钻研学成的,不行吗?” 晋王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缓缓的伸出了手,原本握成拳的手慢慢摊开,手心里是五根金光闪闪的金针。 她面色微变,这是她的金针,她在情急之下刺入匪徒身体的金针,用的是莱巫山的独门绝技,梅花针,这梅花针,世上会的人不多,只有在莱巫山学过艺的人才会,而在莱巫山学过艺的人很少,举世也没几个,她是其中一个,恰巧,闵恒之也是其中一个。 她会的,闵恒之也会,除了医术之外。 “你不要说这东西你不认识,那天在溶瑜堂外,我亲眼看见你使了梅花针,亲眼所见!”闵恒之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眼睛与她平视,目光咄咄:“说,你为何会使梅花针?” “我凭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事!”她强自保持着镇定,不能乱,不能慌。 第295章 梅花针术 294 他突然伸出了手,紧紧的捏住她秀美的下巴,迫使她已经别开的头脸正对着他,一字字道:“不要试图蒙混过去,今天这事不说清楚,休想我放过你。” 她的一双纤掌紧握成拳,狠狠的忍住要将他这张俊脸撕烂的冲动:“晋王平日都是这样对待无辜的百姓吗?我会医术,又会使点防身的针术,有错吗?我凭什么要跟你交待?我是犯了法还是伤了不该伤的人?” 闵恒之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见她吃痛的皱了眉头,又不由自主的松了两分力:“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只要老实说出来,我不会为难你。” 她凉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所谓的明知为何物,你若要为难我,可以有一千个理由,一万种方法,我一个平民孤女,又能奈你何?” 他心中怒气渐浓:“你不要以为有了永平侯府这座靠山,本王就拿你毫无办法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他的手渐渐下移,从她的下巴移到了她纤细的脖颈,纤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轻易的折断。 她冷笑,心中原本的一丝慌乱反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我有本事就杀了我,死的滋味我尝过,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在乎多尝这一次!” 他的手掌虽然捏着她的脖颈,却始终没有使力,他只是想吓唬她,希望她能吐出真言,希望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惜的很,这丫头嘴巴之硬,超出他的想象,她不怕威胁,也不怕死,这样的人最是难办。 见他始终没动,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按住他捏着自己脖子的手指,尖声道:“你动手啊,你杀了我啊,你不是一直很想这么做吗?现在给你机会,你怎么又迟疑了?” 闵恒之皱眉,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从未想过要杀她,她为何会以为他一直想杀她呢? 她突然情绪变得激动又是为何? 他终是松开了手,皱眉道:“你先冷静一下,我改日再来,希望到那时,我能听到我想要的答案。” 她冷哼:“你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来问我?我虽然只是一介孤女,无亲无故无靠山,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胆小懦弱之人,你想要的答案,在我这里,恐怕没有。” 闵恒之没再说话,只最后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气势汹汹而来,又匆匆忙忙而去,没有人知道在诊间中发生了什么,但看晋王离开时的脸色,和诊间中祁溶月那苍白中透着隐恨的面色,可以想见,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雪儿匆忙跑进诊间,见小姐没事,可那脖颈和下巴上,却有清晰的指印,不由哭道:“太过分了,晋王又怎么样,又什么了不起?他凭什么这样欺负人?小姐为他们抓住了凶手,他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拿小姐当犯人一样对待,可恶!” 祁溶月拍了拍雪儿的手,淡声道:“我没事,没事,你别告诉郑世子,什么都别说。” 第296章 请病 295 雪儿哭的更伤心了,郑世子心疼她,若知道这事,以他的脾气,定会为了她和晋王叫板,小姐为了郑世子好,选择隐忍,所有的苦痛和威压,她都一个人自己扛,这样的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被晋王怎么样了呢,你可别哭了,瞧这小脸,都皱成老太婆了。” 雪儿见她还能开玩笑,这才转啼为笑,跺脚道:“小姐就知道拿我取笑!饿了吗?厨房里还热着饭菜,我去取来!” 她摇头:“不必了,我累了,想先休息,今天就先关门吧!” 雪儿忙点头,赶忙出去吩咐人将大门关上,好让小姐安心歇息。 可这大门刚关上没一会,外头便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伙计在堂内喊道:“今天祁小姐身子不舒服,不便看病,请去别家医馆吧!” “快开门,我是晋王府来的,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特来请祁小姐去王府瞧病。”门外正是怜儿的声音,堂内的雪儿一听便知,一想到上回在晋王府遇到的种种,她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怒道“都说了我家小姐身子不爽利,总不能病着去给你主子瞧病吧?一会过了病气给她,是不是又要治我们的罪?” 怜儿也听出来这回话的就是上回那牙尖嘴利的丫头,不由拔高了音量道:“这可是公主殿下,你们可要自己掂量清楚,不去的话,后果如何,你们可想好了?” 雪儿呛声道:“难不成大夫还不能生病了?生病也犯法吗?再说这晋城也不止我家小姐一个大夫,比我家小姐有名望的多了去了,你去找别人吧!” 怜儿道:“你少废话,跟你说不着,让你家小姐来回话!” 雪儿这爆脾气,一听怜儿这字里行间压根就没拿她家小姐当一回事,立马就要发飚了。 小姐说过,在这个世上,能使唤她,能给她脸色,能让她害怕的人,只有小姐一个人,别人谁也没有资格,她一直记着这话,一直记着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只听小姐一个人的话,所以,她谁也不怕。 哪怕对方是公主,能随时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不怕。 “雪儿,开门。” 雪儿回头,瞧见原本已经睡下的小姐已经穿戴整齐步步下楼。 “小姐你——” 祁溶月朝她摇头:“不必再说,开门吧!” 雪儿无奈,只好命伙计将大门打开。 怜儿狠狠瞪了雪儿一眼,一脸得意道:“我就说祁小姐肯定是个识时务的,可不像你——” 不待怜儿说完,祁溶月直接打断了她:“怜儿姑娘,记住一句话,言多必失,你最好还是少说为妙!” 怜儿脸色微变,看着眼前的祁小姐,想要驳回去,却又心生胆怯,不知这胆怯由何而生,可就是生了,生得奇怪,生得莫明。 不过是一个寻常大夫,只医术比一般的大夫高明一些,又怎会让她生了这怯意呢?她可是公主殿下的婢女啊! 第297章 情话 296 见怜儿吃了瘪,雪儿愤怒的心情这才稍有缓和,皮笑肉不笑道:“怜儿姑娘,前头带路吧!” 怜儿咬了咬唇,没再多言,转身出了溶瑜堂,钻上了外头等候的马车,祁溶月和雪儿则坐上自家的马车,跟着怜儿的马车一路往晋王府驶去。 “小姐,你说天心公主这回又得了什么毛病?”雪儿问。 祁溶月想到天心公主那张美丽又刻薄的脸,心头冷笑,闭上眼睛不说话,心中却道:她能有什么毛病,心病呗,找了个貌合神离的男人,又想死死的栓住这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她就会病,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闵恒之啊闵恒之,你既然不喜欢楚天心,又为何要和她订婚?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楚廉一生无子,只得了楚天心这一个女儿,若闵恒之与楚天心成亲,将来若楚廉得统大业,待他年暮之时,这皇位不得传给闵恒之或者他和天心的儿子?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吗? 想到他从前对她说过的情话,她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差点连昨天吃的烤鱼都一并吐出来。 马车在晋王府前停下,怜儿领着二人直入晋王府,刚进门便撞见一位从外头办差回来的侍卫,侍卫显然是认得祁溶月的,瞧见祁溶月带着自家丫头跟在怜儿身后往天心公主的住处走,他一阵纳闷,今儿早上还见到了天心公主,她好好的啊,怎的又请了祁小姐来? 东苑 楚天心正悠闲的坐在院中赏花,几只漂亮的花蝴蝶在她身边翩翩起舞,她享受着花蝴蝶的追捧,享受着大好的春日暖阳,还享受着原一切都该属于她的尊荣,这样的楚天心,看起来却并不快乐,满目愁绪。 可笑! “公主,人来了!”怜儿走到天心公主的身边,恭敬道。 楚天心侧目,看向站在怜儿身后的祁溶月,她朝自己轻轻福了福身,依然如上次见到时那般清雅高贵。 清雅高贵?她为何会在心里出现这个词?她一个区区医女,就算是永平世子的未婚妻,又如何?一样的低贱,这清雅高贵,她怎配? 楚天心突然笑了,她觉得很可笑,这样的一个医女,根本就不配她正眼多看一眼。 可偏偏,她的男人却总喜欢凑到这个低贱的医女身边。 “祁小姐,听说你为了抓住歹徒,差点出了意外,可真是女中豪杰呢!” 祁溶月淡笑:“公主过奖,豪杰不敢当,溶月身为楚朝子民,协助官府捉拿罪犯,乃是我应尽之责。” 她越是这样,楚天心越觉得不爽,在她堂堂天心公主面前,她凭什么这般从容自若?她不该和怜儿一样战战兢兢吗? “说的好,果然不愧是郑世子看上的女人,果然有几分胆色。”楚天心笑里藏刀,话锋突然一转,又道:“听说晋王今儿一回城就去了溶瑜堂,可有此事?” 祁溶月点头:“确有此事!” “晋王去溶瑜堂做什么呢?可是身子不舒服,去拿药的?”楚天心盯着祁溶月,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第298章 成亲 297 祁溶月无视她那假模假式的笑,只淡声应道:“王爷去问我关于歹徒的一些问题,问完就走了,并未停留。” 楚天心挑眉:“是吗?只是去办公的?没有别的事?” 祁溶月反问:“公主认为会有别的什么事呢?” 怜儿见公主皱了眉头,忙朝祁溶月喝道:“是公主问你话还是你问公主话?啰嗦什么?公主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楚天心对怜儿这次的表现很满意,心里爽快,嘴巴却说:“对祁小姐客气点,她是本公主请来的客人。” 怜儿连忙应是。 楚天心又问:“你是郑世子的未婚妻,按说本公主不该怀疑你的,但你也知道,这世上就是有些女人总想着往晋王身边凑,做不了大也削尖了脑袋想做个小的,当然了,你将来可是要做世子妃的,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世子妃?哼~凭你也配?依本公主看,郑世子也只是跟你玩玩罢了,以你这样的身世,怎么可能入主永平侯府,绝无可能。 楚天心想到这里,突觉一阵暗爽,感觉心情又好了许多。 祁溶月笑而不语,真话假话她还是能分辩得出的,呵——楚天心,你高兴就好。 楚天心又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可有考虑过?” 祁溶月装傻道:“不知公主说的是何事?” 楚天心道:“留在本公主的身边,做本公主的专属御医,如何?” 不如何,很烂的主意! “实在抱歉,溶月和世子很快就要成亲,恐怕没办法留在公主身边伺候,还请公主见谅!”祁溶月发觉,未来世子妃这个名头,偶尔拿来用一用,也挺好的。 反正在楚天心的眼里,她和郑仲文已经是不明不白的关系了。 “这样啊,这么快就要成亲吗?那真是大喜事呢,先恭喜你了,到时候,本公主一定会备上一份大礼给你们送去。” “多谢公主!”祁溶月笑容淡淡,看不出内心的真实喜怒。 ———— —————— 南苑 “你说什么?”晋王突然皱了眉头,朝侍卫问道。 那侍卫忙道:“刚刚属下回来时,瞧见天心公主的侍女领着祁小姐进了王府,往东苑去了。” 晋王暗道不妙,以楚天心的脾气,定是知道了他今儿去了趟溶瑜堂,这才叫了祁溶月来问话。 他立起了身,却没有动,随即缓缓坐下,他现在若冲去东苑,只会让天心对他和祁溶月的关系越发的生疑,这对祁溶月只会更不利,他不能冲动。 他朝侍卫吩咐道:“你去东苑打探一下,注意别暴露,看看公主究竟在做什么,若她想对祁小姐不利,你就在东苑内放一把火,趁乱将祁小姐救走,切记,一定不要暴露身份,暗暗的进行。” 侍卫领了命,赶忙换了一身便衣,取了个方巾围在脖颈间,以方便随时可以蒙住脸面。 待他赶到东苑时,偷偷藏身于一棵桃树上,瞧见公主正在和祁小姐说话,面上还挂着笑意,而祁小姐也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晋王担心的事情发生。 第299章 三遇 298 楚天心虽有意为难祁溶月,却苦于找不到名目,且瞧祁溶月的态度,似乎和恒之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更何况,若恒之真的在意这祁溶月,又怎会明知她被请来了东苑而不出现呢? 左右思量,她终是挥手放了祁溶月离开,毕竟是郑世子的人,她毫无根据的为难祁溶月,于永平侯府的脸面也说不过去。 见祁小姐和她的丫头安然的走出了王府,那侍卫这才回了南苑复命。 闵恒之得知了侍卫来报的消息,暗暗松了一口气,楚天心的为人他很清楚,狠辣无情,她看不顺眼的,就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也幸好祁溶月还有郑世子这个靠山在,否则,此时必定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这事你知我知,明白吗?”闵恒之朝那侍卫道。 侍卫赶忙应声:“属下明白。”侍卫想了想,又道:“刚刚属下在东苑听见公主和祁小姐的谈话,听祁小姐的意思,她和郑世子似乎很快就要成亲了。” 闵恒之挑眉,脱口道:“是吗?”他不信! 就像他不信祁溶月真的和莱巫山没有半点关系,祁溶月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气质出众,性子沉稳内敛,很聪明,也很小心。 是的,很小心,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经过斟酌的,也正因如此,他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在他面前,从没有说过真话,但有一样,她的眼神很真,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她对他的无畏,甚至是厌恶。 认识到这一点,让他感觉很不爽。 她为什么会厌恶他?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感觉她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第二次偶然再遇,他有同样的感觉,直到第三次,在三色梅树下的相遇,他在她貌似平静的眼底,发觉到一丝对他的厌色。 他想到一种可能。 祁溶月认识他,或是通过坊间传闻,亦或是通过某个特别熟悉他的人。 比如天瑜! 天瑜在莱巫山学艺的这些年,他从未去过莱巫山,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新收了别的弟子,若祁溶月认识天瑜,知道他和天瑜的关系,又知道天瑜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才会厌恨他,是这样吗?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吗? 他的心跳不断的加快,祁溶月真的是天瑜在莱巫山的师妹吗? 可他派去彭城调查的人明明回复说祁溶月一直生活在彭城,从未离开过。 侍卫见晋王面色数变,情绪也渐渐开始变得烦躁,他不敢再多言,赶忙退身出了书房。 他跟在晋王身边日久,知道晋王的性子,从不会轻易被一个女人左右情绪,除了当初的天瑜公主,似乎再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晋王多看上一眼,那怕只是一眼。 这祁小姐也不知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身边围着她转的男人可真是不少,永平侯府的世子爷,新科状元郎,如今连晋王也—— 他不禁摇头叹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豪杰的光明前途就是断送在这些美人的手里。 希望他们的晋王殿下莫要为色所迷,毁了自己的前程。 第300章 楚天齐 299 话说尹逸轩自溶瑜堂气冲冲的离开,刚回到住所,还没想出一个在郑仲文面前扳回一城的主意时,便接到了京都来信,信上说文昌侯府的老侯爷病重,让他速速回京,不得耽误。 他虽怀疑信上所说的真实度,可也不敢不从,毕竟孝道重于一切,他不能在明知祖父病重之时,还装做不知。 “公子,怎么办?”司元一脸为难的看着尹逸轩。 尹逸轩皱眉,沉声道:“回京!” “要不要和郑世子说一声?”司元问。 尹逸轩摆手:“不必了,即刻起程。”他想了想,又道:“我写封信,你一会派人送去溶瑜堂。” 司元点头,心中却止不住的叹息,看样子,公子这是要和郑世子绝交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他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 —————— ———— 京都,摄政王府。 楚廉自那成堆的奏折之间仰首,看着案前立着的人,皱眉道:“你说什么?天心公主前阵子发了恶疾?什么恶疾?” 那人忙道:“王爷请放心,天心公主的病已经好了,听说是水土不服,加上正值春日,花粉吸入过多而导致的肤表敏感,发了些疹子,当天就被治好了。” 楚廉舒了口气,治好了就好,他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一定要确保公主的安全。” 田总管忙点头:“是,属下即刻就办。”他正欲转身走,突又想起一事,道:“王爷,听晋城那边的人回话说,晋城有一家医馆的大夫医术十分高明,天心公主的病也是她治好的,是个女大夫,您看要不要请到王府来,给您瞧瞧?” 楚廉摆手:“一个区区女大夫,御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她能治?这话说出去也要有人信啊!别净想这些没用的,我这毛病也不碍事,已经很久没犯过,说不定已经自己痊愈了。” 田总管可没有楚廉这么乐观,他亲眼见过楚廉犯病,那模样,简直差点没将他的魂给吓没了,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楚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朝田总管问道:“宫里那边什么情况?” 田总管忙道:“还是老样子,毕竟是个小儿,就算他是装呆装傻,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只不过是想少吃些苦头多活两天罢了。” 楚廉却道:“不要大意,这小子和他那姐姐一样,鬼灵的很,他又亲眼见到父母和姐姐惨死,明知是我动的手,他又怎会真心对我臣服?” 田总管哼道:“真心不真心又如何?如今大半个楚朝都掌握在王爷您的手中,他的真心值几个钱?他就算在大殿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百官又怎会信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这楚朝的未来,还是要靠王爷您啊!” 这话楚廉爱听,一直紧抿着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的弧度:“你呀,还是莫要大意,多派人盯着他,有任何风吹异动,即刻来报。” 第301章 楚宫恨 300 楚宫 “皇上,这是新贡来的脆李,您尝尝!”面容秀美的宫女将一盘嫩黄的李子端到了楚天齐的面前。 楚天齐呆滞的眼珠转了转,看了宫女一眼,道:“酸,不吃。” 那宫女忙道:“不酸,很甜的,不信您尝尝?” 楚天齐摇头:“不要,不然你先尝一个给朕看看!” 那宫女一愣,一万分的不甘愿,却又不得不拿起了一个脆李,轻咬了一口。 又酸又涩的感觉占满了她的舌喉,她很想吐出来,又不敢,她知道沙嬷嬷就躲在一边偷看,若吐出来,一会回去必定会挨罚。 宫女强装出一副笑脸:“好吃,真好吃。” 楚天齐呆呆道:“真的好吃吗?” 宫女点头:“当然了,冰儿什么时候骗过皇上啦?”她说着拿起了一颗脆李,递到了楚天齐的面前:“皇上,您就尝一口吧!” 楚天齐接到了手里,将又青又黄的脆李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液溢入口腔,他立马皱了眉头,呸的一声将李子吐了出来,嚷道:“难吃难吃,你骗人!”他突然跳起身,将手中的李子惹掉后,一把将冰儿推翻在地,还伸脚踹了她两脚:“快滚,你快滚!” 楚天齐年纪虽小,可那个头却足有冰儿高,小大人一样的男子汉,脚力自然不轻,踢得冰儿眼泪直流,忙端着那盘李子离开寝殿。 见到楚天齐的表现后,那沙嬷嬷终于满意的跟在冰儿身后离开了寝殿。 而一脸暴怒的楚天齐,在沙嬷嬷走后,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稚嫩的脸上泛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厉之色。 整个皇宫都是楚廉的人,除了被罚去浣衣司的碧水,他谁也不信,要活下去,就要懂得演戏。 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掌朝政,能报仇雪恨,他什么都能忍。 一时的失势不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他虽年幼,却也因此而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步步为营,总有一日,他会亲手为父皇母后和皇姐报仇,亲手杀了楚廉这道貌岸然的狗贼。 楚廉自掌朝政以来,废除了父皇当年颁下的减税仁政,实行强征重税,虽然短短半年,却已经有民怨四起。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相信,朝中大臣,还有些是有良知的,待到了一定的时候,只要他寻得机会,便能得到大臣们的帮助,要推番楚廉,并非白日做梦。 机会,一定会有,他也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 —————— 彭城,祁府。 “母亲,这次我进京述职,说不定就会留在京都任职,到那时,我会派人来接你入京。” 老太太听出他的话外音,忙问:“你这意思,是只接我一人进京?你媳妇和——” 祁永春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梁氏这半疯的婆子,带她去京都做什么?还嫌在彭城丢的脸不够吗?” 老太太没作声,祁永春又道:“若只是她倒也罢了,可若带她走,她势必要带上她的这一双儿女,一个傻,一个坏了身子,这些事若让京都的同僚们知道,还不笑话死我?我还怎么立足于京都官场?” 第302章 病如山倒 301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儿子,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够狠,够无情,说得好像溶雪和成浩不是他的骨肉似的。 一个人对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这般无情,将来对她这老太婆,能有多孝顺?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好,都依你。”老太太点了头。 母子俩以为一切都会安照他们设想的去发展,可谁知,这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氏提前知道了祁永春的安排,得知他要甩开她们母子三个,只带老母入京时,立马在祁府大院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屋里院里能摔的都摔了个精光,还扬言要一把火烧了祁府,和儿子女儿一起死了算了。 祁永春原本宿在外室的住处,一听下人来报,匆匆赶回了府,瞧见府里的情况,是又怒又惊,在这节骨眼上,若梁氏真出了什么事,莫说留京之事要泡汤,他这知府的帽子怕也难保。 百般权衡之下,他终于点头同意带梁氏和一对儿女一起进京,不过他有一个条件,必须正式的将养在外头的两个外室抬进门。 院里的两个姨娘早些年被梁氏害的坏了身子,无法生育,他若不在外头养两个女人,这祁家的后可就要断了。 如今两个外室都相继怀上了,他可不得趁着入京之前将她们抬进府里,否则日后生下孩子,名声可就不太好听了。 梁氏一万个不愿意,可想到自己眼下这岌岌可危的地位,再不能跟祁永春对着干,而祁永春如今的官途越发顺遂,虽有娘家的功劳在,可他现在的地位已然赶超了娘家,她再胡闹,怕也是没用的。 只能含着泪答应了! 她时常做梦,总能梦见祁溶月的那张脸,祁溶月对她说过的话,也时常回荡在耳边,她说因果皆有数,报应必爽,恶因自得恶果。 她如今的下场,就是报应吗? 她不甘心啊! —————— 文昌侯府 老侯爷病重,就连远在彭城的尹二爷也带着夫人和母亲匆匆赶来京都探望陪侍。 尹二爷见儿子先他一步回了京,甚感欣慰,他还担心儿子会为了祁溶月而不肯回京,看来是他想多了,儿大在大是大非上,从来就没有做错过。 “父亲,祖父这病来的突然,御医院也来了人看过,说是年纪大了,旧疾复发,这一病便如山倒,想要再爬起来,怕是很难。” 尹二爷深知自己儿子的性子,他突然拉着他说这些,定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径直说便可,不必与我绕弯子。”尹二爷道。 尹逸轩道:“父亲,你也知道,溶月的医术十分高明,御医治不好的病,或许她能治,我们可以——” 尹二爷立马打断他的话,沉声道:“这样的话,不必再说第二次,你祖父的病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祁溶月的医术虽然了得,可也未必就如你说的这般厉害,我不信她一介女流,医术再高,还能高过御医去。”在他看来,儿子就是想趁机将祁溶月弄到文昌侯府来。 第303章 文昌侯府 302 “父亲,我没有夸大事实,她的医术好不好,不是由我说的,而是被她治过病的病人说的,从前在彭城什么名声,想必不用我多说,如今她在晋城的名声,只比彭城更响亮,若她没有真本事,这名声岂是随意能做假的?” 尹二爷依然不肯信他,甚至不想再和他说话。 尹逸轩不放弃,一把拉住父亲的衣袖,道:“不信你问司元,他也很清楚的。” 尹二爷心中有气,哪里还肯听他说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怒道:“够了,尹逸轩,真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尹二爷怒斥了儿子后黑着脸离开,再不肯听儿子的解释和劝说。 路过的尹夫人听见了父子二人的争执之声,左右为难的藏在外头没作声,待尹二爷走了,她这才现身,来到了儿子的身前,道:“逸轩。” 尹逸轩一瞧母亲的脸色,便知母亲定是听见了他和父亲的谈话,忙道:“母亲,你也不信我吗?” 尹夫人道:“我不是不信你,溶月的本事我亲眼见识过,知道她确实医术了得,只是,你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实在不该将她牵扯进来,也难你爹会发怒,你莫怨他。” 尹逸轩摇头,皱着眉头问道:“母亲,十七年前我们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为我订下这门亲事,我知道,你们当时只是为了报恩,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恩人已逝,难道这份恩情就不存在了吗?” 尹夫人斥道:“你胡说什么,恩情就是恩情,永远都不会平白的消失,怎么会不在了呢。” “那为何十九年前可以订婚,十九年后就不能再坚持下去?在你们的心里,这份恩情,真的还存在吗?” 尹夫人长长叹了一息,道:“十九年前,我和你父亲还年轻,认为有恩就必须要报恩,而当时,于我们而言,最珍贵的莫过于你,而许给如娘最好的,自然也是你,可事过十九年,你已经长大了,我们也老了,我们不再年轻,我们顾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唯一不变的,依然是你,你依然是我们最重要的儿子,比十九年前更重要,你又是状元,有一个大好锦绣前程,而溶月她——” “我明白了,母亲,你不必再说!”尹逸轩闭上了眼,心中五味杂陈。 十九年前为他订亲,是因为爱,因为恩。 十九年后为他退婚,且欲断绝他和她之间的往来,也是因为爱。 呵——他能说什么? 他能怨怪谁?大好的姻缘,若他早些首肯,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如今的结局,他不满不甘,又如何? 不,这还不是结局,不是结局。 “母亲,我要娶溶月为妻之心不可变,不会变,不能变,望母亲成全儿子。”尹逸轩突然跪在了尹夫人面前,满目恳切。 尹夫人赶忙扶着他的臂,欲将他托起,可儿子毕竟已经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任她如何使力,也无法撼动儿子分毫。 第304章 门庭若市 303 “快起来,你先起来再说!司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公子起来!”尹夫人心疼儿子,朝一旁的司元责道。 尹逸轩摇头:“母亲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尹夫人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儿子,虽然一直知道他脾气执拗,可也是十分晓事明理之人,从来不会明着与她对着干,也不会让她做为难之事,可今儿这事,着实令她很为难。 “好好好,娘答应你,答应你好吧,快些起来。” 尹逸轩面无喜色,摇头道:“母亲你在敷衍我,我不起!” 有一个头脑聪明的儿子是一种什么体验?尹夫人不想知道,儿子有时还是笨些更好。 她咬牙道:“我答应你,帮你在你爹和祖父伯父面前周旋,好了吧?” 尹逸轩又道:“首先你要让父亲答应请溶月到京都来为祖父看病,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知道母亲心疼他,必定会答应帮他,而父亲素日最听母亲的话,祖母也很依母亲,只要母亲肯松口,这事就成了一半。 尹夫人拿他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先应下。 —————— 晋城 距离灭门案已经过去七天,城中再无大案,郑仲文忙完了大量的卷宗编制呈报之事后,终于寻得了空闲。 这一得了空间,他立马赶到了溶瑜堂,却没想到,溶瑜堂这几日没来,竟然完成了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的完美转变。 好家伙,从前无人问津的成药,现在也成了抢手货,柜台上的存货已经销售一空,没剩几瓶,趁着溶月在诊间给病患施针,他凑到柜台前一看,那一小瓶一小瓶的成药,竟然卖出了两百两至一千两不等的钱价。 这么贵,还有人抢着买,这可真是奇闻呢。 晋城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这时又听见雪儿的嚷嚷声。 “你这病去别的医馆看吧!”雪儿朝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人一脸不爽:“凭什么?我都等了老半天了,凭什么让我去别的医馆看病?我就要找祁小姐看病,怎么着?” 中年男人说话时,面色略显轻挑,语气也颇为嚣张,若是一般的小丫头,说不定还真给他吓住了,可惜,雪儿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她不会被这样的男人给吓住。 雪儿丢给那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我早就说过,且在门口还立了牌子,怎的?你眼睛没长好吗?没看见那牌子上的字吗?” 中年男人面上浮过一层心虚,随即道:“什么牌子,我不知道!” 雪儿轻哼:“好,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我家小姐,只看重症和急症或别的医馆治好的疑难杂症,你这小染风寒也来凑热闹,知道有多少得了急症的人还在等着么?” 前头一位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的妇人回过头来,朝中年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嘴中嘟嚷着骂了一句什么。 “是啊,既然只是小染风寒,那就先去别家医馆瞧瞧嘛,祁小姐的医术,若用来治这小风寒,岂不是浪费了?”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接话道。 第305章 有病没病 第304章 雪儿一眼瞪向那青年,道:“你也一样,去别家医馆吧,好端端的,也没什么毛病,瞎凑什么热闹。” 青年面色讪讪,干笑道:“雪儿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说我没毛病啊,我的毛病你是看不见的,我这不听说祁小姐医术好,这才来看病的么,要不然,我等这老半天,费这劲干啥!” 雪儿哼道:“你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小姐只治重病和难症,我看你气色上好,说话也中气十足,还有多管闲事的精神头,怎么瞧也不像是有病的人,就算真有病,也绝不是什么大病,你呀,不符合我家小姐收治的标准,你还是趁早走吧,再耗下去,也是白搭。” 青年打定了主意不肯走,他可是从昨儿就来了,昨儿看见人太多,就闲站了一会就回去了,远远的见上了祁小姐一面,那容貌,可谓是惊为天人,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一早就来门口等着,就想着治治小毛病的同时,能近距离的与祁小姐接触接触,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呀! 可谁知,这雪儿姑娘还真是较真的性子,偏不肯让他留下,哼,他偏要留下。 雪儿耸肩:“随便你,我可提前告诉你了,你可别后悔,我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一会轮到你了,说了什么让你下不来台的话,你可别太往心里去,因为凡是以轻症冒充重症耽误她时辰的人,下场都是一样的。” 青年才不信,这样貌若天仙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色厉之人,绝不会。 定是温柔如水,轻言细语,笑面如花之人。 雪儿又看向青年身后的中年男人,道:“你也不走?” 中年男人和那青年一样的坚定:“不走,我可是正经来看病的,和这小花头可不一样,我是真的有病。” 雪儿掩口轻笑“是是是,你真的有病,绝对是真的。” 中年男人面色微窘,却也不恼,心道只要能让祁小姐那纤纤玉指为他把上一脉,就值了! 雪儿又劝了几个青年,皆没有成效,她便也不再多言,小姐吩咐过了,她只消劝,劝不动就不要理,小姐自有法子让他们再也不来溶瑜堂。 郑仲文一直观察着堂中的情况,他发觉一个有趣又令他十分窝火加无奈的现象,这些前来看病的人,十有八九是年轻的后生,他们看起来没一个像是有病,个个身形挺拔,面色正常,只有少数的几个面有病容的人夹杂在等候的人中。 站在诊台旁的伙计叫号了:“三十二号!” “是我是我!”刚刚和雪儿斗嘴的青年兴奋的冲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诊台前。 青年笑眯眯的看着端坐在诊台后的祁小姐,肤白貌美,气质绝佳,纵是穿着寻常的青布衣裙,也难掩那绝色的姿容一分,反而衬得她更似清水芙蓉般娇柔惹人怜爱。 青年差点没流下口水,朝着祁小姐憨笑道:“听闻祁小姐医术精绝,小生久仰多时,今日能得祁小姐诊治,实乃三生之幸事。” 第306章 装病 第305章 说着,青年向祁溶月伸出了手,请她诊脉。 祁溶月没动,只淡淡扫了青年一眼,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仿佛对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就像是在脸上画上了这个笑容,永远都是这样的淡漠和疏离。 也就只有在面对有限的那几个人时,她的脸上,才会卸下这假笑。 郑仲文突然笑了,很开心,心中的郁闷和无奈一息尽散,他突然发觉,自己正是那有限的几人中的一个,原来,早在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时,她对他就是不一样的。 祁溶月看着那青年,笑容清淡,面色无波,声音却十分的清亮,清亮到,诊台四周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公子的病说重也确实重,但很好治,只要公子少去些青楼花苑之地,多多养息,你这腰疼气短半夜冷汗之症,自然会渐消。” 青年一愣,随即面色涨红如血,她,她怎会知道?她分明连脉都没把,也什么都没问,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他半夜发冷汗的事也知道。 “小,小姐说笑了,我,我并没有这些症状。”青年嘴硬,他已经感觉到四周左右投来不少嘲讽的目光,自然不能承认。 祁溶月挑眉:“没有这些症状?那你来看什么病?” 青年一时无话,他压根就没有病,只是闻听祁小姐花容月貌,前来一近芳泽罢了。 祁溶月的笑容中,泛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意,眸光是能洞察人心的犀利:“公子,今后若没有大病重病,还是莫要来溶瑜堂,不过你这体虚之症,倒是可以用上一些溶瑜堂特制的固元丸,药柜那有售,你径自去就行。” 祁溶月说罢,扭头朝一旁的伙计看了一眼,伙计会意,立马道:“下一位,三十三号。” 三十三号就是刚刚也被雪儿劝离的中年男人,他一直凑在那青年身后,听了祁小姐对青年的诊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时叫到他的号牌,心里竟生出一丝的犹豫,但又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就这么走了,似乎也不太值,说不定祁小姐从他的面相上看不出他有没有病,就会为他诊上一脉呢? 于是,他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走到了青年还没坐热的凳前坐下,祁小姐果然是不管远观还是近看,都是这么漂亮,难怪有人赞其貌如牡丹,艳丽非凡间,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贵气,有着牡丹的艳色,可其气质却又如深谷白兰,幽冷空灵,十分奇异的组合,却在她的身上,有了完美的融合。 “祁小姐,我最近感觉睡觉的时候胸口有些闷,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毛病?”说着,他朝祁小姐伸出了手,将手腕搁在了小腕枕上。 祁溶月依旧没动,保持着刚刚的坐姿,目光淡淡的扫过中年男人的身上,有些人有病,一眼看不穿,需诊脉,需按捏患处,还需多方询问,方能确诊病因。 可有些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是不是真的有病,或是在装病。 第307章 不服 第306章 显然眼前这男人是没病的,若非说有病,那也是肥胖病,再这样肥下去,过个两年,说不定真会有大病来缠身。 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淡声道:“你睡觉时胸闷,是因为身上的肉太多了,五脏压力太大,导致呼吸不畅,目前是没什么问题,但你若继续暴饮暴食不知节制,两年,顶多两年,你就会大病缠身,到那时,后悔莫及!” 中年男人面色尴尬,开始后悔刚刚没走,他为什么要坐下来呢,若是走了,就不用听到这句话,这让他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每次吃肉时都会想起她的话,他还怎么痛快的喝酒吃肉? 他不服! “照你这么说,我长得比别人胖一点,就连吃饱饭的资格都没有了?”中年男人毕竟不是刚刚那青年,他的脸皮可比那青年要厚多了。 “并不是每个胖子都和你一样有哮喘的毛病,也不是每个胖子都和你一样富有,可以不用动一根手指,就能有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不过,这也是万病的根源,你若不听劝告,将来得了病,可别怪世道不公。” “哼,我才不信,老子一生下来就是这样过的,三十八年来,从来没有生过病,到你这一瞧,竟变成肥胖病了?可笑不可笑?我看你不是神医,是庸医吧!” 中年男人越说越激动,本想让祁溶月的小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一下那细嫩的肌肤触摸自己时是个什么滋味,却谁知,人家压根就不动手指,只看了他一眼,就下了这结论,他能服吗?当然不能。 祁溶月被他骂是庸医,也不恼,容色依旧淡淡:“你既然不肯信,那就依然我行我素,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你的诊金我也不收,只是日后若有什么不适之症,还请你莫来溶瑜堂,城中医馆众多,随你去处。” 中年男人冷哼:“正如我意!”他甩袖离开,怒气冲冲。 而这正是祁溶月所想要的效果,这样的人,心术不正,满目邪淫,她是一息都不想再见。 不过对于他的症状,她可没有半分的夸大,甚至说的算是轻悠,他不信,最后吃苦头的,只会是他自己。 中年男人走后,有好几个手中原本拿着牌子,号也近了的青年,都默默的将牌子归还到了柜台上,灰溜溜的走了,他们原本没病,本也打着一近芳泽的心态来此,花了一两银子取号牌,如今看来是白花了,人家看病压根就不用诊脉,你有病没病,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这种混杂其中的人,心虚的很,但凡还要一点脸,自然不好意思再凑上前找骂。 原本热闹的溶瑜堂,很快就又变得冷清,候诊的人多时,看热闹的人也多,现在候诊的人少了,看热闹的见无热闹可看,自然也就散去了。 近午时,溶瑜堂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患。 祁溶月见堂内没有了外人,这才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坐了一整天,腰背都僵了。 第308章 不再拒绝 第307章 待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时,这才发觉溶瑜堂内并未没有外人,在那柜台后的椅中,坐着一个并非溶瑜堂的人,一双晶亮深遂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似笑非笑。 她迅速收起了大大张开的手臂,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优雅祁溶月。 他起身,绕出柜台,径直走到祁溶月跟前,笑道:“我今儿才知道,你这溶瑜堂可真是赚钱的生意啊,那样一小瓶药丸,你竟然卖一千两?”刚刚被溶月说因常逛青楼而导致身子虚亏的青年,来买药时,伙计说一瓶固元丸一千两,他当时还以为听错了,连问了几遍才知道就是一千两,好家伙,那厮为了面子,可是咬牙买下的,将身上的票子都掏了个精光才凑齐一千两。 祁溶月道:“这些药都是用上好的药材精制而成,比一般的药药效更佳,贵,也是有道理的,况且,我也不是让每个人都买这药,除非是有需要,否则我是不会要求他们买药,当然,有些人自己吵着嚷着要买,我们也没有不卖的理由。” 瞧她说的头头是道,似乎很有道理,他莞尔一笑:“祁大财主,今儿这顿饭,可得由你请,我这月俸可还没发下来,手头紧。” 雪儿正好走近,听了这话,立马切了一声道:“世子,您可别说笑了,就您这样的身份,难不成还靠着府衙这点子月俸生活?说出去谁信啊?” 郑仲文笑道:“不论你信不信,这还真是事实,我虽另有身份,可却想用自己的能力生活,而非依靠谁。” 雪儿嘿嘿一笑,将一只装着碎银子和几片金叶子的荷包塞进了小姐的手中,不再多言,转身跑开了。 祁溶月将荷包塞进袖袋中,率先往外走。 郑仲文赶忙追上:“你去哪?” “我刚刚不是听见有人说饿了吗?怎么,又不饿了?”她顿足,回眸看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很轻淡的笑意,可看在他眼里,就是很舒服,就是和对着别人的笑不同,绝对的不同。 他笑,唇红齿白,阳光灿烂,黑沉的眼瞳中,只映着她一人。 “溶月,你不会再拒绝我了,对吗?”他问,心跳逐渐加速。 她歪头,清淡的笑容逐渐加深,秀气的鼻头微皱,笑的一脸调皮:“看你表现!”这些天她想了很多,仲文的性子很执拗,也很霸道,起码对她,对这份感情是这样的,她的拒绝仿佛已经收不到任何的成效,而在晋王和楚天心的眼里,她已然和仲文,甚至和永平侯府绑在了一起,此时想要脱开这种绑缚,恐怕已经来不及。 既然脱不开这种绑缚,那么,就坦然的面对,或许,给仲文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再然,有永平侯府在她身后,于她将来入京都行事,会更有保障,也能更顺遂。 只是,自此之后,她需要更小心,因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的成败,决定了整个永平侯府的命运。 第309章 抱你去 第308章 郑仲文高兴的几乎要狂吼三声,他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祁溶月的腰身,托着她急速旋转了十数圈才停,直转得祁溶月头晕眼花,只能靠在他怀里不敢动。 而这一幕,恰好被王云燕看在眼底,她恨的几乎要绞烂手里的帕子。 王云燕身边的小绿也是十分气愤:“真没想到,郑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宜私下见面之类云云,现在是怎样?在这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 “不要再说了!”王云燕皱眉,怒声打断了小绿的话,扭身便跑。 小绿虽然很想冲上去狠狠骂上郑仲文两句,可又不放心小姐,只能追着小姐离开。 而郑仲文还沉浸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狂喜中,根本就没看见刚刚跑开的王云燕和小绿,就算看见了,可此时此刻,他怕是也认不出来是谁吧!他的眼里,除了溶月,再也放不下别人。 看着怀里小鸟依人般的女孩,那细白的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粉红,在阳光下,格外的好看,令他心动的几乎难以自持,多想在这漂亮柔嫩的小脸蛋上亲两口。 若此时此地不是处于光天化日下的长街之上,他肯定就这么做了。 “走,吃饭去!”郑仲文无视她的推抵,依然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不舍放开。 祁溶月的脸越发的透红:“你这样拘着我,怎么走?” 郑仲文展眉轻笑,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喜色:“我抱你去!” 祁溶月咬唇,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疼的他迅速放开了手,单腿跳开好几步。 “你这丫头,看起来单薄,力气倒是不小!” 她笑,好看的眉眼弯弯,眸间耀闪着细碎的星芒,颊畔的小梨涡勾魂摄魄:“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可是练过的。” 溶瑜堂内的伙计们都躲在门边偷看,见这一对壁人终于走在了一起,皆为他们感到高兴,尤其是雪儿,高兴的哽咽声声泪流不止。 见郑仲文和祁溶月走远了,伙计三青这才问道:“雪儿姑娘,小姐和郑大人好了,咱该高兴才是,你咋地哭上了?” 雪儿哽咽道:“你懂什么,小姐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意了,我,我——”有些话,她始终说不出口。 郑仲文喜欢小姐,真心实意的喜欢,为了小姐,甚至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他可是侯府世子,他的性命多金贵,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小姐一个人,这样的男人,是世间所有女人的梦想。 小姐对他一直很不同,她一直看在眼里,也觉得小姐若能有郑世子这样的良配,人生必定是完美的。 可她无法忽视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姐的身份! 郑世子是永平侯府的独子,他要娶的女人,必定是能与他的身份足以匹配的高门贵女,以他的身份,他甚至有资格迎娶公主。 而绝不会是像小姐这样无依无靠的弃女。 小姐如今答应了郑世子的心意,与他正式确定了关系,可这种关系,在世人眼中,在永平侯府的长辈跟中,那就是私定终身,是终究得不到认同和祝福的。 第310章 桂花龙井 第309章 她能想到的,小姐也能想到,那么,小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郑世子的呢? 松江居 “为什么来这?”她问。 郑仲文嘿嘿一笑:“上回没喝成这冻梅酒,这次补回来,你请客,就当为上次的无理取闹赔不是。” 祁溶月挑眉:“无理取闹?我不认为我上回有做什么无理取闹的事。” 郑仲文轻哼:“还不承认,你上次突然就翻脸了,害我好几天都没睡上好觉,整夜整夜睁着眼睛看到的都是你那冷漠的脸。”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愧疚的,他当时应该很慌张吧,她突然就说出这些绝情断义的话。 “好,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吧,下次不会了!”她勾唇浅笑,虽是清浅的笑容,看在他眼里,却柔暖的能化去人心。 “不是下次不会,而是没有下次!”他一本正经道,这样的难受,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时小二端着冻梅酒和两个冷盘进入包间。 小二还是上次的那个小二,他一眼就认出了郑仲文和祁溶月,毕竟这样出色的男女,并不是经常能看见。 小二笑嘻嘻的将酒茶摆上:“二位看起来是和好了,再喝一碗冻梅酒,保你们甜甜蜜蜜到白头。” 郑仲文一听这话,立马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掏出一锭银子扔进了小二的手中:“承你吉言!” 小二得了厚赏,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明灿:“二位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就算不说这吉祥话,二位也一定会恩爱白头的。” 祁溶月羞红了脸,笑道:“好了,再上两个热菜,沏一壶上好的桂花龙井,去吧!” 小二忙应声去了,郑仲文却看着祁溶月道“你喜欢喝桂花龙井?” 她摇头:“我喜欢桂花的香味,茶倒是无所谓,不过桂花配龙井,确实不错。” 郑仲文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是特意为我的喜好点的茶呢,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喜欢桂花龙井,在永平侯府,除了桂花龙井,别的茶他从来不喝,只有在外头时才会随便将就。 所以这个喜好,除了永平侯府的人,并不有别人知道,离开京都时,母亲特意在他的行李中塞了好几罐。 “我那有几罐上好的桂花龙井,回去就让三贵给你送两罐来。” 她也不客气:“好!” 小二端茶来时,问他们要不要上些点心,郑仲文不爱吃点心,便看向祁溶月,祁溶月朝小二道:“有杏仁酥吗?” 小二忙说有,她却道:“有杏仁酥,那肯定也有杏仁酪,给我们上一盘杏仁酪吧,别的就不要了。” 小二一愣,还有人这样点东西的?想吃杏仁酪直说不就成了,干嘛要先问杏仁酥呢?真是好奇怪。 小二走后,便是郑仲文也忍不住问:“你既然想吃杏仁酪,为何要先问杏仁酥?” 她垂眸,执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杯茶,也为自己倒上一杯,看着身前盏中的浅碧色茶汤,汤里漂着几朵淡黄色的桂花,以及数片翠绿的龙井嫩芽。 第311章 杏仁酥 第310章 杏仁酥是弟弟最喜欢的,杏仁酪是母后最喜欢的,而她不喜欢吃甜食点心之类的东西。 她强装淡定,垂眸掩饰内心的悲伤,不让他发现,小心的,默默的。 “这两样我都喜欢,只是一次不能吃两种,怕胖。”她依旧浅笑,眼底的淡淡悲伤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她显然不想告诉他,那么他就不问,装做没看见,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他刻意转移了话题,在讲了几件他儿时的调皮趣事后,她眼底的那抹悲伤,终于慢慢淡去,却始终留有一道影子挥之不去,看来她的心事很重,或许,这也是她之前拒绝他的原因,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这些。 晋城里有关郑仲文的一切,都会以文字的形式传递到京都永平侯府,从他入晋城第一天就接手命案,到与祁溶月在晋城的相遇,以及由祁溶月相助破获的第一桩命案,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恐怕除了郑仲文夜半翻窗进入祁溶月闺房的事,几乎都转化成了文字,被送进了永平侯府。 郑侯爷是见过祁溶月的,这般姿容和气度,仲文会喜欢上她,他一点也不意外,而祁溶月会拒绝仲文,他也不意外,在他看来,祁溶月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当他看到刚刚送进来的信时,向来沉稳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 “去,请夫人来!”郑侯爷朝下人吩咐道。 郑夫人很快便赶来书房,一眼瞧见侯爷书案上的信纸,立马眉开眼笑道:“儿子来信了?” 郑侯爷摇头:“不是,是我派去的人送信回来。” 郑夫人的面色一暗,眼中是明显的失望,儿子去了这么久,除了刚到时的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外,再无书信。 且看那报平安的家书,字迹明显不如他平日的字有力劲瘦,说不定还是三贵写的。 “仲文也不知整日在忙些什么,难道连给爹娘写封家书的空余都没有吗?”郑夫人忍不住抱怨道。 郑大人叹道:“他的眼里心里哪会有咱们,一心只想着别人呢!” 郑夫人不知道儿子和祁溶月的事,一听丈夫这话,有些懵:“你这是何意?” 郑大人指了指桌上的书信,道:“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郑夫人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书信,快速的看了一遍,面上有忍不住的惊骇之色,又有不敢置信之色,忙又重看了一遍,这一次,她一字字的细看,务求不错过任何一个字,可无论她怎么细看,信上边的内容,都没有变化。 “这,这,这是真的?”郑夫人一脸惊骇的看着丈夫。 郑大人点头,轻叹:“应该是真的。” 郑夫人的声音立马拔高了:“这祁溶月究竟是什么人?她怎么,怎的就和仲文搅和在一块了?”她的儿子她知道,心里头一直放不下长公主,对谁家的女儿都不爱多看一眼,所以京都城里才会有人传他喜好龙阳之癖,怎的这刚去晋城就和人姑娘好上了? 第312章 抱恩 第311章 郑大人道:“她就是在彭城治好仲文摔伤的那个女大夫,你和你说过的,相貌十分出色,年纪和咱们家仲文又很相配,加上二人之间确实又有那么些缘分,仿佛无论在哪里都能遇上,仲文会喜欢上她,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只是意外,祁溶月那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答应仲文的追求?这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郑夫人惊的差点没掉了眼珠子:“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说的好像是你儿子缠着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似的。” 郑大人认真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确实是咱们儿子缠着人家姑娘,缠了不少时日了,祁溶月一直没答应,这会才答应的,所以我才纳闷——”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忙道:“我知道,她这是要报恩呐。” 郑夫人不解:“报什么恩?” 郑大人这才将上一封信自抽屉里取出,递到了夫人的手中。 郑夫人嘀咕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信没给我看呐!” 郑大人没作声,他不是不愿给,是不敢给嘛,信里写的内容,他怕吓着夫人,儿了这可算是再一次死里逃生,而且还和祁溶月有关,两人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一回,也许正是因为这次的同生共死,祁溶月才改变了初心吧! 他心里并不怪祁溶月,毕竟他也曾年轻过! 郑夫人看完信,果如郑大人所料,怕得秀面一片苍白,连捏着信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这,这,这孩子他疯了吗?他怎么能用自己去交换,若是那刀剑不长眼,伤了他怎么办?” 郑大人毕竟是男人,所看所想皆比女人的心眼要宽阔开远许多。 “夫人,你先别急,仲文他虽受了些伤,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有祁溶月在,她不会让仲文有事的,你别忘了,她可是神医。” 郑夫人拍着胸口,想想还是十分的后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待他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他怎能做这样危险的事,他难道忘了,在这京都城中,还有他的父母在盼着他吗?” “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既为官,在面对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之时,自然要有作官的表率,这是他该做的,他做的对,也做得很好,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接到回京的调令,这可都是他自己拼搏出来的,与咱们永平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不是很好吗?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吗?” 郑夫人又觉丈夫说的很有道理,可做为一个母亲的私心,她可不管什么官不官民不民的,她只要儿子平安无事,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郑夫人道:“不管怎么说,仲文和这祁溶月不合适,你赶紧写信去晋城,让他趁早断了和这祁溶月的关系,免得这事一旦传入京都,传得风言风语,对仲文将来说亲不利。” 郑大人摇头:“没用的,你的儿子你不知道吗?他是个会听你劝或告诫的人吗?” 第313章 十万火急 第312章 郑夫人皱眉,一脸的为难:“那这事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这样错下去,将来指不定还要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郑大人叹道:“现在我们最好什么都不做,先静观其变吧!” 谁误谁的名声,这事还真说不定,依他看来,那祁溶月绝非池中之物,仲文与她纠缠在一起,最后谁吃亏,这事不到最后,谁都无法下定论。 永平侯府不安宁,文昌侯府也不太平。 尹老侯爷的病越发的严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于众人而言,这就是病入膏肓之状。 御医院的孙御医今儿看过尹老侯爷后,已经沉重的下了病危通知,让他们尽快准备尹老侯爷的后事。 尹家上下一片悲戚,除了悲伤,也有不甘,他们尹家的两个嫡出儿子在朝中身居要职,而庶出的三个儿子也正官运亨通,若老侯爷没了,他们便要停职丁忧两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原本努力经营的一切,还能不能全数保住,实是未知。 尹侯爷正和尹家二爷在万福堂内议事,尹逸轩不顾阻拦,径直闯了进去 尹二爷向来重规矩,见儿子这么强闯入万福堂,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尹逸轩,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出去?” 尹逸轩朝着尹侯爷恭敬道:“大伯,若非万急之事,逸轩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望大伯见谅。” 尹逸轩是尹侯爷看着长大的,他深知尹逸轩的性子,沉稳内敛,个性安静不喜张扬,比他生的那几个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又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加上他和二弟的关系一直很是不错,所以他对尹逸轩也是寄予以厚望的。 “逸轩,什么事这般着急?”尹侯爷深信逸轩要说的,肯定是十万火急之事,否则也不会就这样闯进万福堂。 尹二爷怒目瞪向尹逸轩,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还不出去?” 尹逸轩不理父亲,径直朝尹侯爷道:“大伯,我知道有一个人或可解咱们文昌侯府之危。” 尹侯爷挑眉:“哦?说说看!”尹侯爷立马来了兴趣。 尹逸轩忙道:“晋城有个溶瑜堂,堂内的坐堂大夫祁溶月,医术十分高明,或可请她来为祖父瞧瞧,若能治好祖父的病,文昌侯府的燃眉之急立时可解。”这几日父亲和伯父一直窝在书房里不肯出去,便是在讨论该由谁去接替他们离开这两年间的职位,这事自然不是由他们定夺,但他们有举荐之权,若能用上自己信得过的人,自然再好不过。 可再好,也好不过仍然由他们自己继续稳坐高位。 朝堂的时局本就多变,用一息万变来形容也是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们一旦丁忧,便是两年,两年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可以让一个家族由平凡走向昌盛,也可以让一个侯府由昌盛走向没落。 尹侯爷面色微喜,忙问:“医术比御医还好?” 尹逸轩点头:“没错,她的医术比御医还好,当初郑世子坠马重伤,就是她治好的,郑侯爷带了御医去彭城,却对郑世子的眼疾没有对症之策,可祁溶月却很轻易的治好了郑世子的病,这事父亲也清楚。” 第314章 深闺闲话 第313章 尹侯爷拿眼去看二弟:“确有此事?” 尹二爷无奈的点头:“确有此事!” 尹侯爷大喜:“既然有这样的神医,为何不早说?” 尹二爷瞪了尹逸轩一眼,又道:“不瞒大哥,这位祁溶月不是别人,正是年前与逸轩解除了婚约的那位祁小姐。” 尹侯爷恍然大悟,难怪二弟这般脸色,原来是那位救命恩人的女儿,这桩婚事本就没有得到过家人的同意,如今解除了,正是大快人心,他自然不肯再和其有任何的干系瓜葛。 只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保住父亲的性命要紧,只要还活着,他们文昌侯府的命运就会不同,他们就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 “二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需以大局为重,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将那祁小姐请到京都来,不能再拖了。” 尹二爷又是一声长叹,他知道,这样一来,事情会比从前更复杂,更难理清,但又别无他法。 尹逸轩心头一喜,忙道:“大伯,父亲,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定会——” “不必了,我自有主意!”尹二爷冷眉冷眼的瞪了儿子一眼,随即起身朝兄长告辞。 尹逸轩虽然没有得到差事,但心情依然很好,只要溶月能来京都,便意味着她要离开有郑仲文的地方,更意味着他尹逸轩的机会到来了。 ———— ———— 晋城 十五,月圆,深春的晚风已经微暖,虽是夜晚,院中的树上仍有鸟语和花香不断的穿窗而入。 祁溶月靠在床畔看书,书皮上写着深闺闲话,可书里的内容却是兵法谋略,这样的书,她在身为公主的时候,从来不看,不喜欢,不在意,也以为一生都用不上。 窗口又是一声轻响,这种响动,最近似乎常常有,她眉头微挑,迅速的合上书本,挥手将一旁的灯熄了,躺身钻入薄被之中。 透着月光的窗肩被掀开,一道矫健的身影跃身而入,就着窗外泻入的月光,他准确无误的走到她的床前,看着貌似熟睡了的脸庞,心里的某处柔软的几乎溢出水来。 他在她的床畔坐下,看了她一会,突然瞧见落在她枕旁的书本,他轻轻取过,深闺闲话?她竟然也看这样的闲书吗? 本想随手再放下,可也不知那根筋突然就搭错了,总感觉这本书有些怪,哪里怪呢? 好像一般的闲书都比较薄,至多十数二十多页就能翻完,可他手中的这本书,明显很厚,非常厚,就像她书房里的那些医书一样厚。 他起身,拿着书本走到窗前,就着那淡银的月光,翻开那暗蓝色的书皮,露出里面工整的字迹,一行行的跃入他的眼中。 他面色微异,这书他看过,根本就不是深闺闲话,而是吴扬兵书,里面讲的都是些算计人心的谋略和上阵杀敌的兵法布阵。 这本书他看过很多遍,几乎烂熟于心,所以绝对不会弄错。 他喜欢这类书,是因为他一直有一个梦想,一个披甲上阵的英雄梦。 第315章 吴扬兵书 第314章 可又因他是永平侯府的独子,他又不能这般任性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是永平侯府的命根子,上阵杀敌太危险,父母绝对不会允许,朝廷也不会不顾及永平侯府而委派此任于他。 可溶月为什么要看吴扬兵书呢?她一个姑娘家,又是个大夫,看兵法做什么? 他扭头,看向床/上那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人儿,在她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她总说她有好多事没做,在这些事未成之前,她不能成亲,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说的这些事,究竟是什么事?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在她的肩头,究竟压着怎样的担子? 他很想为她分担,可每当他提及,她总是岔开话题不提,她在顾忌什么? 他将放回到她的枕畔,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俯头,轻轻的在她脸颊啄了一口,湿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畔,男人深沉又带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每次来你都装睡,你在怕什么?” 她羽睫轻颤,心里万分纠结,是应他呢,还是继续装睡? 见她没动,他低低的一声叹息:“狠心的女人,我这大半夜的不睡赶来,你竟连个正眼也不肯给我,我可要伤心了。” 她终于睁开了眼,侧身面向他,却未料及他竟一直垂头看她,这一侧头,二人竟鼻头相撞,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四目相交。 她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正欲偏头避开,谁料他的手掌竟穿过她浓黑的秀发,掌住她的后脑勺,迫她无可回避,湿热的薄唇下压,立时碰触到她的红唇,柔软,芬芳,令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亲吻从初时的爱怜轻啄,到后来的情深蜜吻,从她的红唇到她的眉眼颈畔,他高大健硕的身体不知何时竟也上/了/床,半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从她纤薄微敞的衣摆下伸入,心底的颤栗令他几乎失去理智。 她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推开他,他的亲吻令她暂时的忘记了一切,与他双双沉溺在那美好愉悦中。 他喘着粗气停下,虽然很想,很想很想,可他知道不可以,这样的美好,他要留到他和她的洞方花烛夜,他从来都不是轻挑不知轻重的男人,更何况,她是他深爱的女人,是他捧在心尖上,不忍让她受一丝伤害的女人。 这样夜闯闺房的举动本就不合适,可他太想她,一整天没见她,他抵不住这样难熬的思念,本想只看看好就走的,却每一次都能轻易的被她挑起欲/火。 他搂着她,不舍得放手,也不敢再动,那火势一触即发,天知道他用了多少的气力才将那火势暂时的压制住。 她也不敢动,乖顺的宛如一只小猫,令他燥欲心渐渐平静下来。 直到近天明时,他才依依不舍的再次翻窗而出,趁着堂内的伙计还没起床,跟毛贼似的轻手轻脚的离开溶瑜堂,免得让人看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 第316章 亲送入京 第31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一整日,祁溶月在面对病患时,明显的笑容更为柔软亲和,就连雪儿和店里的伙计们都暗暗称奇。 祁小姐向来淡定自若,喜怒不形于表,可今日是怎么了?究竟有什么高兴的事,令她这般喜颜于色。 当然,不用多想,估计和郑世子是有关的,自打她答应了郑世子的追求后,明显精气神都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午时,郑世子订的美食准时准点送到,他有公务不能亲自来时,便会托三贵将他的心意送到,嘱咐溶月按时吃饭,莫要饿着,当然,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样,便是提醒她时时刻刻都要想着他,将他的影响散发到溶瑜堂的各个角落。 本以为,这样甜蜜欢快的日子,能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四月十八,自京都而来的加急快马在晋王府前停下,有信使将一封书信送到了晋王的手中。 晋王看完信后,立时皱了眉头:“尹老侯爷病重,京都有名有望的大夫多的是,为何还要往晋城请大夫。” 送信的信使忙道:“我家侯爷听说晋城的祁小姐医术十分高明,便想请王爷行个方便,派几个人护送祁小姐尽快入京。” 晋王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正想着找机会去向祁溶月再次求解,只是苦于近来楚天心看得太紧,他一直没能寻得机会,眼下这封信,倒是来的及时。 晋王朝那信使点头道:“你回京复命吧,告诉你家侯爷,本王不日便会亲自送祁小姐入京、” 信使千恩万谢的离开晋王府,回往京都复命,而晋王则将书信送到了楚天心的手里。 楚天心拧眉,不悦道:“这祁溶月的名声已经传到京都去了吗?”她虽然没能抓到晋王与祁溶月暗通款曲的证据,可以她女人特有的直觉,她怎么想都觉得晋王和祁溶月之间有那么点什么。 所以她得知祁溶月的名声日渐远扩,心里自然不好受,同是女人,有人靠父母祖辈名扬天下,有人靠自己医名远扬,她是前者,祁溶月是后者,她觉得不爽快。 晋王道:“许是尹逸轩举荐的吧,你也知道,尹逸轩这小子,对祁溶月可是念念不忘的。” 楚天心冷哼:“我看这祁溶月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这边吊着郑世子,那边又招惹了个状元郎,她当我楚朝的这些青年才俊是什么?掌中玩物吗?” 听着楚天心的评语,晋王下意识的皱了眉,心头不悦,锐利的眸光扫了楚天心一眼,淡声道:“尹老侯爷危在旦夕,这事拖不得,我当年承了尹侯爷的一些情,也到了该还的时候,正好我有紧急军务要去摄政王府面见廉王,今日便启程。” 楚天心一愣:“你什么意思?你和她一块去?” 晋王道:“只是赶了巧罢了,也未必会一起,她坐马车,我派人护着,我骑马,可能一出城就会分开走,毕竟马车的行程太久,我能等,这紧急军务等不得。” 楚天心听了这话方才面色缓下,又道:“这样啊,我正好也想回京,不如就和祁溶月一道回去,路上也能做个伴。” 第317章 晋王有病 第316章 晋王心道不妙,这楚天心的性子他清楚的很,她讨厌祁溶月,必定不会让她好过,若一同上路,指不定怎么折磨人家,能不能活着到京都,还是两说呢。 他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不露声色,淡声道:“也好,你和她一道回去也行,正好路上搭个伴,也免得我再亲自多送一趟。” 楚天心一听这话,立马又道:“算了算了,我现在还不想走,过阵子再说吧!”恒之要亲自送她回京,这种孤男寡女日夜相对的机会可不多,她可不能因为一个祁溶月而错过了,绝对不能。 闵恒之的俊眉微微上挑,嘴角泛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似嘲,似讽。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再多说,这个女人,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倒胃口,更何况是跟她说上这么多的话。 自东苑出来,闵恒之直接出了王府去往溶瑜堂。 今儿溶瑜堂的病人不多,闵恒之到时,祁溶月已经给最后一个病人写好药方,正嘱咐着一些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见闵恒之高大挺拔的身影由外而入,她秀眉微皱,面上甜淡的笑容立时敛下三分,待病人走后,她随即垂首整理着桌上的物件,连眉眼都不带抬一下。 有些人,她时时刻刻的见着,也不会觉着腻烦,而有些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伤神。 闵恒之显然是属于后者的。 雪儿在柜台后瞧见晋王进来了,赶忙自柜台后冲了出来,她对晋王那是恨之入骨的,怎么也忘不掉那日晋王离开诊间后,她在小姐的脖颈上看到的指印,这家伙,可是存了杀小姐之心? “晋王是来看病的吗?”她向来没规矩,又是在溶瑜堂这样的地方,更不想向他行礼,便如对寻常的病人一样招呼着。 晋王扫了雪儿一眼,淡声道:“雪儿姑娘,本王看起来像是有病的吗?” 雪儿耸肩:“这我可看不出来,我又不是大夫,你有没有病,这得问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她说你没病,你就没病,你究竟有病没病,我——不知道!”她最后摊了摊手! 晋王皱眉,这丫头说话这么绕,怎的感觉她是在故意咒他? 祁溶月心中暗笑,雪儿这丫头真是胆子越发的大,连晋王她都敢戏弄。 闵恒之毕竟是男人,自然不会和雪儿这样的丫头一般见识,他不再理会雪儿,径直走到了祁溶月所在的诊台前,撩袍坐下,将自己的手腕摆在了祁溶月的面前:“帮本王看看,本王有没有病。” 祁溶月将桌上的手缩到了桌下,抬眉看着眼前这张从前无比熟悉的俊脸,他生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很聪明,也很勤奋,文武双全,身长玉立,又得了父皇的信重,以外姓人的身份得了晋王之尊,父皇甚至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这几乎就等于是将半壁的江山都许给了他,可尽管这样,他依然不满足。 “晋王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 第318章 天瑜是谁 第317章 “只是什么?”闵恒之凝着眼前的姑娘,面上泛着温和的淡笑,这样的他,和上次的霸道冲动,有着很大的不同。 这样的闵恒之,仿佛才是她当年认识的闵恒之,却又不是真正的闵恒之。 “只是,王爷夜思不寐,至白日精神不济,现在看来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 闵恒之挑眉:“你怎知我夜思不寐?” 祁溶月唇角微勾,泛出一丝凉笑:“我是大夫,我一看便知。” 闵恒之看着她的脸,心里的疑惑越发的浓郁,他问:“为什么叫溶瑜堂?” 溶,取字于她的名,那么瑜呢? 祁溶月知道他会问,他早晚会问,在他对她生了疑心后,她就知道。 “我随便取的,怎么?这字犯了王爷的忌讳吗?”她冷冷的回视他,难道她死后,连她的名字也不能留存于世? 闵恒之缩回了搁在桌上的手,盯着祁溶月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不信,巧合有一有二,或许还能有三,但绝对不会有四。” 祁溶月没作声,等着他的下文。 他又道:“你我第一次在万屋前前相遇,你看着我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之间的对视,你对我很不满,甚至,有些怨恨,是吗?” 祁溶月摇头,淡淡道:“没有,王爷想多,我与王爷素不相识,为何要怨恨王爷?” 闵恒之道:“因为你认识天瑜!” 她心头一抽,强自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天瑜是谁?我不认识!” “你一定认识,你会梅花针,你去过莱巫山,你认识我,你怨恨我,因为你认定,天瑜的死,与我有关,是不是?” 闵恒之一字字的逼问,祁溶月原本略有慌乱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他并没有证据,他不可能有证据,现在的她,已经完全的没有了天瑜的影子。 “看来王爷这夜思不寐的病症是该好好治治了,否则,还指不定发出什么癔症。”她淡淡道。 闵恒之皱眉,刚刚,就在刚刚,她的眼里分明有了一丝的慌乱,可现在又没有了,是他眼花了吗? 不,他不会眼花,这一定是她在伪装。 “你不说,可以,总会有方法让你自愿的说出来,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他是闵恒之,是这晋城之中,是两朝宠臣,他的成功,可不止是长得好看,会文会武这么简单。 他有他的做事方法,而这些,都是从前的楚天瑜所不知道的,也是他的另一面。 “拭目以待!”祁溶月淡笑,云淡风轻!她很想看看,闵恒之究竟有几张脸。 闵恒之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话峰一转,又道:“我今日接到京都文昌侯的来信,说文昌侯府的老侯爷病重,京都名医乃至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听闻晋城来了个神医,便想请你去一趟京都,为老侯爷治病。” 祁溶月挑眉,这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知道早晚会有人请她上京都治病,但没想到,第一个请她的,会是文昌侯府,看来尹逸轩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第319章 离晋 第318章 而这样的机会,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只是,她离开晋城,便会和仲文分开,且此去京都,会遇到什么事也说不准,若永平侯知道她去了京都,想来也不会对她置之不理吧。 她不信她和仲文的事永平侯府不知道。 “你去吗?”晋王见她恍了神,突然出声问道。 她回神,看向闵恒之,点头:“我去!” 晋王并不意外她的答案,她若真恨他,便也会恨廉王,既然恨廉王,就一定会挂念天瑜的弟弟,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亲人了。 所以,去京都,她一定会同意。 “好,现在收拾收拾,即刻启程。”晋王干脆又利落的话音落在溶瑜堂内,雪儿傻了眼,一众伙计也傻了眼。 这溶瑜堂刚有了些起色,就要关门了吗? 他们以为,小姐不会同意这样仓促的行程,可谁知,小姐竟然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好!” 闵恒之淡淡点头,又道:“两个时辰后,城门处会合,你用自己的马车,也可以带上自己的护卫,不要迟到,我不会等你太久。”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溶瑜堂。 雪儿赶忙凑到小姐身前,道:“小姐,去京都就去京都嘛,可为何要走的这么着急?” 祁溶月淡声道:“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文昌侯府的尹老侯爷危在旦夕,就等着我去救命,我们再耽搁一下,说不定就见不到活着的人了。” 雪儿这才噤了声,她倒不是怕仓促,只是这会就要出城,怕是来不及与郑世子告别,郑仲文那般痴情的模样,想想都纠心呢。 祁溶月知道她的担心,立时便写了一封信,让店里的伙计送去府衙,将事情原委告知,并让他安心在晋城等她回来。 她当然会回来,此去京都,并不是她立足的最佳时机,下一次,待她下一次入京,她便不需要再离开,也离她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当伙计将信送到府衙时,郑仲文正埋首于成堆的公务之中,心中烦不胜烦,信阳府虽大,可主要事务却都是晋城的,成天都是这些繁琐的公文公文和公文,做着千篇一律的事。 要知道,他的梦想是披甲上阵,挥刀杀敌啊! 罗平将信送到郑仲文的案上,笑眯眯道:“大人,瞧您这眉头,都拧成麻花了,看看这个,保您乐开花。” 郑仲文瞥了眼他手里的白皮信封,淡声道:“什么?” 罗平嘿嘿一笑:“佳人来信,鸿雁传情呢!” 郑仲文这才注意到信封上的小字,仲文亲启,工整娟秀,很平常的字,却看着很舒服,是溶月的字。 他一把夺过,迅速挥手:“你出去!” 罗平嘿嘿笑道:“是是是,我这就出去,不妨碍大人与祁溶月鸿雁传情。” 郑仲文喜笑眉开的看着信,可那笑,却随着一行行的字迹渐渐隐去,面色很快变得沉郁难看。 他看完后胡乱的将信塞入怀里,朝外头的罗平道:“备马!” 他紧赶慢赶的赶到溶瑜堂,却哪里还有伊人踪迹,又赶到晋城门外,也只人迹全无,询问了守城兵卫后,得知他们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离开了,一路往北而去。 第320章 皇家仪态 第319章 他隐隐觉得,这次的事,不会只有治病这么简单,仿佛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假回京?可又想到她曾对他说过的话,她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希望他不要干涉她在做的任何事,任何事。 这任何事,自然也包括她往京医治文昌老侯爷的事,她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明白,让他不要去京都,让他安心的待在晋城,让他就在这里等着她,她一定会安然回来。 ———— ———— 晋王并没有一离开晋城便与祁溶月分道扬镳,反而一直骑马慢行跟在她的马车后。 因出来的晚,天色暗下时,他们依然没能赶到可以落脚的城镇。 只能在野外宿营,晋王有行军的经验,对于这种野外宿营并不陌生,很快便指挥着一众随行护卫搭起了两个帐篷,一个供祁溶月和雪儿休息用,一个归他自己用。 其他人则围坐在篝火旁守夜轮休。 祁溶月带来的自家护卫站在帐篷外唤道:“小姐,晋王吩咐小的来请您去吃晚饭。” 祁溶月皱眉,她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想看着他的嘴脸吃东西,怕会吐。 刚想拒绝,又听见雪儿肚子咕咕直叫的声音,随即叹了一气道:“好,马上来!” 雪儿不好意思的捂着肚皮,干笑道:“小姐,我不饿,真的,咱不吃他的东西,明儿进了城,咱们自己买些干粮就行了。”也都怪她自己,小姐让她收拾东西,她就光顾着收拾衣裳了,莫说干粮,就是水也没带一壶。 祁溶月摇头:“没事,一起去吧,正好我也饿了。”她拉着雪儿出了帐篷,来到晋王独坐的篝火堆旁坐下,一派的落落大方,不扭捏,也没有巴结讨好之意,只当晋王不存在,见架在火上烤着的山鸡已经熟了,但自怀里取出一方帕子,包住那山鸡的一只腿撕下,回身递给了站在自己身后雪儿:“你吃吧!” 雪儿赶忙摆手,晋王还没吃也就算了,小姐也没吃呢,她怎能先吃。 祁溶月淡笑:“傻丫头,让你吃你就吃!” 雪儿闻着那山鸡香喷喷的味,肚子叫的更欢了,心知小姐也是心疼她,便也不再推辞,否则倒显得扭捏作态了,干脆的接下了,笑嘻嘻道:“谢谢小姐!” 祁溶月抿唇轻笑,雪儿这丫头,可爱的时候很可爱,可恶的时候很可恶,当然,面对她时,自然都是可爱,她很满意。 祁溶月又用帕子包住了另一只鸡腿撕下,背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晋王,开始啃食着香喷喷的鸡腿。 闵恒之失笑,这丫头真是够了,自始至终不看他一眼也就算了,吃个东西还要拿后脑勺对着他,她这是在向他表达什么不满吗? 待她吃完了,见她正捏着帕子细细擦试着嘴角的油渍,他的瞳孔猛的一缩,她擦拭嘴角油渍的动作,简直和天瑜一模一样,他和天瑜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宫宴上,那年她十一岁,已经生得亭亭玉立,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皇家的典范,高贵,典雅,优美。 第321章 不承认 第320章 就像现在的祁溶月! 虽然坐在野地篝火旁,可她的背脊却一直挺的很直,纵是在吃着油腻粗野的食物时,她的脖颈总是微扬着的,还有她拿东西时的手势,平时看不出什么,可有些时候,她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皇家特有的姿态。 有人刻意的作做,就像楚天心,她拼命的端着架子,摆出公主的仪态,可让人看了,却觉得可笑,连东施效颦都不如。 可有些人,那种尊贵的仪态,仿佛就是天生在了骨子里,不用刻意的显露出来,也总能让人看见。 祁溶月属于后者! 他心头微震,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祁溶月的手臂,将背对着的她扯转身来,迫她直面他的眼眸。 “你还不承认吗?”闵恒之沉声道。 祁溶月皱眉,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却总是图劳,他的力气很大,他的武艺胜她十倍不止,她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你放手!”她怒斥! 闵恒之怎肯,他急于求知真相,就怕这一放手,她便躲得远远,不肯再面对他。 “你不说,我就不放。” 祁溶月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按压下燥怒的心火,美眸冷凝着眼前的男人,一字字道:“不知晋王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管你去没去过莱巫山,但我可以确定,你一定认识天瑜,且关系匪浅,对吗?”他道。 她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巫山从未听说,你若这么笃定,又为何不亲自向莱巫山确认?这种事,只要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还有你说的那个天瑜,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还请你莫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去信确认?呵,他又怎会没想过,只是,自打天瑜出事后,莱巫山便闭门谢客,师傅外出云游久日未归,无人知其行踪,他如何确认?向谁确认? “你若不认识天瑜,又为何会恨我?又为何你的行止言行,总和天瑜相像?又——” “晋王——”祁溶月打断他的话,面色沉冷,一字字道:“起初我还没想到这天瑜是谁,现在突然想到,晋王口中的天瑜,原来就是长公主殿下,也就是您从前的未婚妻。” 她看着闵恒之的脸色渐渐苍白,眼眸中泛出沉痛之色,心中冷笑,痛?你真的会痛吗?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晋王,长公主的死因世人众说纷纭,我不想参与这其中,您的猜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想必您心里更清楚,晋王廉明,想必不会愿意见到我这样无辜的人被莫明卷入难以承受的纷争吧?” 闵恒之默言不语,她说的没错,他的猜测若让廉王知道,以他的狠毒,必定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她必死无疑。 但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半分消散,她不肯说,那么他就不再问,入了京都,他会有办法知道她的底细。 闵恒之松开了手,面上的苦痛苍白也一息尽散,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沉冷:“对不住,刚刚是我多心了,往后我不会再提。” 第322章 入京 第321章 祁溶月点头:“好!”她起身,与雪儿一道离开,回到她们的帐篷里。 深春的夜里,风轻云淡,有夜鸟的振翅声,也有野虫的夜鸣声,虽不至于很吵,却令她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雪儿也没睡着,她认床认枕头,睡在这野地里浑身都不舒服,见小姐也没睡着,便轻声道:“小姐,咱们说说话吧。” 祁溶月淡淡的应了声:“嗯!” 雪儿踌躇着该怎么开口,她想问出心里的疑惑,可又怕这是不该问的话。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祁溶月突然道。 许是憋闷了太久,她突然想说话了。 雪儿鼓足了勇气,道:“小姐,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长公主,还跟她很像?” 祁溶月皱眉,看了眼眼眸晶亮的雪儿,低声道:“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雪儿见她似乎有些不悦,忙道:“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 她侧目看向雪儿,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当初你为郑世子治伤,他的眼睛刚刚有一点好转时,一看见你的模糊身影,脱口便叫你长公主,后来咱们来了晋城,晋王见了你,也总问些关于长公主的事,所以我——” “所以你觉得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定是我有与之相似之处,方才会令人一而再的误会或错认,是吗?”她道。 雪儿点头:“是,没错!” 祁溶月瞪着眼睛看顶上的帐篷,淡声道:“有些人是因为太过思念一个人,心里总想着,所以才会出现神思恍惚的症状,才会将人错认,而有些人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总觉良心不安,这才不断的编织一些谎言,妄图令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雪儿有些懂了,又不完全懂,她看着小姐的侧脸,精致,艳美不可方物,十七岁的年纪,本该待字闺中,等着父母为她寻一门极好的亲事,嫁人生子,平淡又幸福的过上一生。 可偏偏,小姐却脱离了这种平淡,她的人生,注定将要与众不同。 感觉到雪儿看着她的目光,她侧目,与雪儿对视了一眼,随即笑道:“这样的傻话以后不要再说!” 雪儿点头:“嗯!”小姐说不要再说,那她就不会再说。 次日晨,她和雪儿自帐篷里出来时,外头的篝火已熄,另一头晋王的帐篷也已不见了踪迹,晋王的身影更是彻底的消失无踪,便是护卫也少了一半。 待询问过后,才得知晋王已经先行一步往京,毕竟他还有公务在身,加上楚天心的盯梢,他若回京太晚,指不定又要闹什么妖蛾子。 祁溶月松了一口气,不用和他同行,她感觉轻松了很多,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四日后,京都。 祁溶月的马车一入京便直接被请到了文昌侯府。 得知祁溶月今日到京,尹逸轩起了个大早,穿上最合身的素色束腰锦袍,从前的绾发素巾也舍去,用上了翠玉冠,面上的青胡茬仔仔细细的刮了个干净,多日的疲态一扫而空,神清气爽的等在了文昌侯府的大门外。 第323章 其母之风 第322章 马车停下时,他迅速走到车前,瞧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孔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来了,她终于来了,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伸出手,就像在晋城时,在那酒楼之外。 他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丝的希望。 然而没有,她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朝他淡淡点头:“尹公子,多日未见!” 尹逸轩微愣,见她扶着雪儿的手下了马车,这才回神,笑道:“是啊,多日未见,你可好!” 她微笑,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凉淡与疏离。 “还好,多谢挂念,令祖父现在情况如何?” 尹逸轩原本还沉浸在见到她的喜悦和她冷漠相对的难受中,一听她问及祖父,这才暗骂自己不孝,溶月来文昌侯府,首要的事便是为祖父治病,他虽有私心,却又怎能凌驾于此事之上。 “很不好!”他道,面色微沉。 祁溶月淡淡点头:“走吧,带我去看看!” 尹逸轩迅速转身,领着祁溶月在侯府中穿行,来到老侯爷的住处,松翠居。 此时尹侯爷和尹二爷以及两位庶出的四爷五爷都聚在老侯爷的床前,另一旁是御医院的廖御医,他正拿着刚刚写好的药方递到了丫头的手里,细细吩咐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尹逸轩一步迈入,大声朝着尹侯爷道:“大伯,祁小姐来了!” 尹侯爷迅速回身,看向那刚刚迈门而入的小姐,身姿高挑,眉目如画,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黑发只简单的在两侧编了几根辫子,散发尽束于脑后,没有半点钗环装饰,却依然有一股令人惊艳的美迫目而来。 难怪连逸轩这样眼高于顶的人都会对她念念不忘,确实姿容夺目。 祁溶月朝尹侯爷和尹二爷福身见礼,虽是见礼,却并没有半分低人一等的感觉,气度闲适淡定,举止言行不卑不亢,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灵慧与璀璨的锋芒,更是让人无法对她生出轻视之意。 “祁小姐比我想象的更年轻。”尹侯爷朝她客套道。 祁溶月淡笑:“医术高低,不与年龄并论!” 尹侯爷哑然失笑,她这一句话堵得他竟无言以对,是啊,就像是学问,并非年纪越大,这学问就做的越好,有些事,还讲究个天份与机缘。 一旁的廖御医也看了过来,其实在御医院,他早就听说过祁溶月的大名,江太医自彭城回来后,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过她,江太医说她很年轻很漂亮,医术绝对的高明,只是他没想到,这祁溶月,竟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漂亮,超乎他的想象。 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会学医?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的行医?找个好夫家嫁了,不是更好吗? 尹二爷从前没见过祁溶月,只在马车里远远看过一眼,又下着雪,也没看太清,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与祁溶月见面。 原来与逸轩订亲十七年的祁溶月,是这样的一个姑娘,眉眼确实和她母亲十分相似。 第324章 马夫人 第323章 他还记得当年见到莫如娘时,着实是十分惊艳的,自己的夫人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可与莫如娘站在一起,却总是逊色了那么几分。 眼前的祁溶月,确实很美,有其母当年的风采。 尹家二爷一直在斟酌着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祁溶月,不能太过热情,也不能太过冷淡,不能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能露出洞悉一切的模样,就在他还没摆弄好脸上的表情时,祁溶月已经朝他看过来,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含着淡淡的笑意,礼貌中泛着疏离。 尹家二爷甚至来不及对她的礼貌进行回应,她便已经越过他,去到父亲的床前。 廖御医也跟了上去,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娇滴滴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姑娘,真的是江太医口中的女神医吗?他倒要看看,面对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她要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祁溶月坐在了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宽大的雕花楠木椅,还散发着淡淡的楠木香味,椅面上垫着厚厚的绒垫子,柔软,舒适。 她先看了看老侯爷的面色,见其脸色蜡黄,皮干如皱纸,双颊凹陷,沉睡着却又似乎睡的不太安稳,时不时自嘴中发出一两声哼哼,似是无意识的梦呓,又似在表达着他的痛苦。 她眉头微皱,这情况似乎不太妙,取出老侯爷藏于被中的手,迅速的把了一脉,把过脉后,她紧拢的眉头反而松了两分,扭头朝尹侯爷道:“侯爷,能否请平日贴身照顾老侯爷的侍从过来,我有话要问。” 尹侯爷忙点头:“当然可以!”他朝一旁的下人道:“去,将马夫人请来!” 尹侯爷提到马夫人三字时,面色明显不太明朗,甚至可在其眉眼之中看见些些许许的厌色。 再看尹家二爷,面色也是一样,微皱着眉头,眉眼间厌色明显。 看来这马夫人在这侯府里并不得人心啊! 很快,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来到了房里,夫人穿着颜色素淡的锦衣,挽着京都城里最流行的飞云髻,眉眼清秀,不是那种很惊艳的美人,却让人看了很顺眼很舒服,越看越觉得秀气可人。 施着薄粉的面上挂着淡淡的忧愁,能不忧愁吗,侯府里唯一的靠山就要没了,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祁溶月无心探寻尹家的深宅密事,这些东西原本就与她无关,她不想知道,更不想过问,见马夫人请到了,便开门见山道:“老侯爷平日的饮食都是你在照顾吗?” 马夫人点头:“是的,这半年来都是我在照顾!”她突然瞪大了眼眸,惊问:“难道他突然病倒,是因为吃坏了什么东西吗?” 祁溶月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道:“老侯爷的病恐怕不是突然发作病倒的吧?在这次病倒前,应该有过一段时间的不舒服,对吗?” 马夫人赶忙点头:“对对对,老侯爷在病倒前确实一直身子不太爽利,也请了大夫来瞧,也没瞧出什么病,就说让他好好歇息,多喝水,多活动,别的也没多说,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突然就倒下不起了!” 第325章 消渴症 第324章 祁溶月道:“那老侯爷有没有按照大夫说的做?多喝水,多活动,做到了吗?” 马夫人摇头:“没有,老侯爷不喜欢喝寡淡的白水,说没味道,喜欢喝甜茶,我每天都会给他煮上一大壶,还喜欢吃珍珠糕,加白蜜,香甜软糯,最是合他的胃口,他每天都要吃,又总说身子很乏,不愿意走动。” 祁溶月叹了一气,道:“坏就坏在这里,初时生病,大夫的诊断并没有错,只是当时病症不重,大夫便没有明说,但大夫嘱咐的若老侯爷能做到,或许就不会有今时今日这样的境地。” 马夫人不太明白,一脸呆愣的看着她。 尹侯爷和尹二爷也没听太懂:“祁小姐,这究竟是什么病,还望明说!” 祁溶月道:“这是消渴症,症状初发时,若能极时的调整好饮食,好好控制甜食的入腹量,保持身体的活动,按时服药,是不会这么快病发的。” 马夫人愣住了,消渴症,还要控制甜食的入腹量?天呐,老侯爷倒下前,那可是每天一大壶一大壶的甜茶往肚子里灌呐。 见马夫人眼中立时蓄满了泪水,一脸的自责,又见尹侯爷和尹二爷将十分不悦的目光定在了马夫人的面上,祁溶月终是不忍心,开口道:“老侯爷得了消渴症,这种病症最大的特点就是嗜甜,对寡淡的东西很排斥,也容易体乏,老侯爷和马夫人都不知此病的危害性,如今有了这样的后果,倒也不能怪她。” 一旁的廖御医听了她说的话,心头微震,这些日子他一直往文昌侯府跑,是眼睁睁看着老侯爷一天比一天消瘦,且身上的各种症状,皆与消渴症相符,可他偏偏就没往那方面想,如今祁溶月一言点出,他这才如梦方醒。 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职,便朝祁溶月发难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的推测罢了,老侯爷这病你说是消渴症,那你可有对症之策?” 祁溶月侧目,看向一旁的廖大夫,他的衣着证明他是来自御医院,他说话的方式表达了他对她医术的忌惮和质疑。 她淡笑:“当然,我当然有对症之策!” 祁溶月一直笑容淡淡,说话也是轻言慢语,可就是这样的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相信,深信不疑。 她走到之前廖大夫写药方的桌前,取出纸笔,一字字的写下她的方子,写完后递到了廖御医的手里,道:“这是我的方子,再配合我的针术,我保证让老侯爷三日后便能神智清醒。” 尹侯爷和尹二爷大喜对望,心里皆是深深的震撼,原本已经开始在准备后事了,可现在听闻还有救,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岂是用一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廖御医看过祁溶月的方子后,面色由之前的质疑渐渐转变成惊讶,随后便是震撼,原来,药方还可以这样开!!! 刚刚一想到消渴症,他的脑子里立马便有了药方,他以为,祁溶月必定会开出与古医书上一模一样的药方,可谁知,她开的药方,和古医书上的并不一样,除了里面几味主要的药材相同外,大多都是不同的。 第326章 赏花 第325章 尹侯爷和尹二爷也一直在观察廖御医的表情,见到他一脸震惊的模样,不断反复的看着药方,却始终没有提出质疑,他们知道,他们赌赢了,心头更是狂喜。 若说廖御医初见祁溶月时,看着她的目光是轻蔑中透着审视和质疑的,可现在他看着祁溶月的目光,却变成了惊讶中泛着浓郁的好奇和羡慕。 羡慕她在这般年轻的时候,就在医术上有了如此的造诣,也完全的相信了江御医之前对她的赞赏。 下人拿着药方去煎药,祁溶月则接过雪儿递来的针包,开始为老侯爷施针,消渴症对身体最大的害处,便是能让人的精神变得嗜食而越渐萎靡,她刚刚为老侯爷把脉时,发觉他的脉象十分快疾,这便是内腑开始衰竭的现象,幸好时日不长,否则,她纵是将师傅请来,也未必能救他性命。 她的针法很奇特,是廖御医行医多年从未见过的,他纵是有心偷学个一招半式,也是学不会。 就这起码的认穴也无法做到像她这样信手拈来,下针快准狠,可以说是他见过针术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下针七七四十九针,遍及周身各大要穴,以针刺脉穴来减轻其体脉之中的压力,令其心跳之速渐渐放缓。 施针完毕后,她又命人给老太爷喝水,尽管昏迷着,也让人灌下去,能灌多少是多少,并吩咐他们每隔一个时辰灌上一碗水。 此时祁溶月的话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圣旨,说一是一,绝不违逆,严格按照祁溶月说的去做,果然到了第二日,老太爷在服下两剂药后,神志便清醒了许多,睁开眼时能看清人了,也能说上几句话,这让尹侯爷和尹二爷高兴的直想冲到侯府大门外去点炮杖。 他们已经做好了停职丁忧的打算,也在准备推举适合的人来接替他们在朝中的要职,如今老爷子又活了,这一切的危机都如烟散去,他们能不高兴吗。 这日阳光明媚,祁溶月看完老太爷后,便和雪儿去园子里走走,尹家的园子打理的很好,风雅精致,种的花多是市面上少见的品种,很是稀罕,雪儿是看着什么都喜欢,恨不能每一种花都摘上一把带回去。 二人走累了,便在园子里的一处凉亭里歇脚。 祁溶月站在亭间,仰首看着亭外东边,站在这里,只能隐约看见远不可及之处,有那么几处零星的檐角,那是皇宫特有的垂铃落雪檐,在别的地方是看不到的。 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又看见了那片曾属于她的天地,很快,很快她就会再回到她的天地之中,等我,齐弟,等我。 “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那欣长的身影竟站在了她的身后,翠玉冠衬得他的脸越发俊如玉刻。 她眉头微蹙,侧身避开他,走到了另一头,垂目道:“没看什么,只是随便看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她招呼上正在停外的花圃间嗅香的雪儿,迅速离开园子。 第327章 仙鹤楼 第326章 尹逸轩本想拦下她,可见园子里的下人们纷纷拿眼睛好奇的往他这头看来,便不好做什么惹人非议的举动,于他不好,于她更不好。 待回了房,雪儿嘟嚷道:“尹公子也真是的,小姐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他怎么就是不死心呢,别个不知情的,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 祁溶月面色淡淡:“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仲文不会相信这些浑话。” 雪儿扬眉笑道:“那倒也是!”郑世子是她见过最好最痴情最有担当的男人,她真心希望小姐和郑世子能有一个好结果。 雪儿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多好的春日,就这样困在这宅院里岂不是浪费了。 “小姐,咱们出去逛逛吧,都说京都繁盛无比,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祁溶月略有迟疑,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好,我们出去逛逛。” 既然来了,那自然要去看看,看看在楚廉治下的京都,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看看那巍峨的楚宫,是否已经开始了败落。 与侯府管家说了一声,二人便带上自己的护卫,离开了文昌侯府,去往京都城最热闹的昌元街。 昌元街她只来过一回,在她十二岁生辰那天,是闵恒之陪着她逛了一整天的昌元街,买了许多在宫里没有的小玩意,她很开心,很开心,也是从那天开始,真心的接受了闵恒之,愿意将自己的余生都托付于他。 呵——想想真是可笑! 昌元街还是从前的昌元街,热闹,拥挤,汇聚了全国各地域的特色商户,在这里,不用出远门,便能买到各地域最地道的美食和最有当地特色的衣饰玩意。 雪儿很兴奋,不一会就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跟在身后的四个护卫手里,很快就塞满了她买的东西,多是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护卫们都是脸皮薄的青年,个个一脸不情愿,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好了雪儿,再买我们的马车都装不下了!”祁溶月终是开口制止了她,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雪儿一听有好吃的,立马便忘了不能继续买东西的不开心,赶忙屁颠的跟在小姐身后,穿过拥挤的昌元街,来到与昌元街隔了一条巷弄的户南街,户南街上林立着豪华酒楼,每家酒楼外都停着三五辆甚至更多的马车,这里是富人聚会的好地方,她和闵恒之来过,在户南街上,有一家仙鹤楼,是户南街中最高大的酒楼,建有五层楼高,像个小塔似的。 站在酒楼的最顶层,可以清楚的看见楚宫内的一角景色。 闵恒之说,他想她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楚宫,想象着她在楚宫里的某处与他遥相对视。 “仙鹤楼?这名字取的真是风雅!”雪儿站在门外,笑眯眯道。 祁溶月没作声,径直往里走。 候在门口的小二见有客上门,赶忙迎了上来,只一眼便打量出这领头的姑娘气度不凡,别看她穿着简单,身无华饰,可那分气度,便是侯门贵女也未必有的。 第328章 楚宫 第327章 “小姐来的可真是巧呢,今儿我们仙鹤楼平日不亲自掌厨的一元大师今儿兴致大发,要做满十桌酒席,您恰好是最后一桌。” 祁溶月淡笑:“好,有劳了。” 她径往楼梯的方向走,边走边问道:“顶层可有客?” 那小二忙道:“顶层有两间席,一间有客,一间空着,您来的正好!” 祁溶月点头:“好,就去顶层!” 小二在前头带路,引着众人往顶层上。 五层高楼,小二经常上下,故而轻松便到,而祁溶月和雪儿等人头一回爬这样高的楼,个个面色泛红,气息轻喘。 雪儿扶着那木质扶手道:“这可真够高的,我还是头一回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吃饭呢。” 四个护卫其中就有两个恐高,站在扶梯边往下一看,脚立马便虚软无力,赶忙远离扶梯,站到了包间的正中间。 祁溶月淡声道:“菜你就看着上吧!”祁溶月话落,雪儿便将一块碎银子塞进了小二的手里:“去吧,挑些好吃的上!” 小二得了赏,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祁溶月转身,一步步走到窗前,推开那朱漆雕花的对窗,看向远处那片沐浴在阳光下的琉璃屋顶,溢彩流光,华丽富贵,又不失风雅大气。 有风吹过时,她仿佛能听见檐角垂铃的叮当声,清脆悦耳,带着她幼时的全部回忆! “小姐,你在看什么?”雪儿凑到了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金色的琉璃屋顶,立时发出了赞叹声:“哇,好大的院子,这院子可比文昌侯府大多了,这屋顶用的都是琉璃瓦哎,这家人得多有钱啊!” 祁溶月轻笑,笑里泛着淡淡的愁:“那是楚宫!” “皇宫?这,这里是皇宫?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房屋,是皇宫里的房屋?”雪儿一脸惊讶,瞪圆了眼睛又细看了一遍,除了能看见一片屋顶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祁溶月点头:“是,这里就是皇宫,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四名侍卫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了,一听主子和雪儿的对话,也纷纷凑到了窗前往外看,他们都是有理想的青年,都做过同一个梦,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禁宫高手,能发挥自己的所长,又能有官职傍身,多威风! 这个梦想离他们还很远,或许一生都不可能达成,但现在能亲眼看看楚宫,虽不完整,但也算了了一桩小心愿,起码看过见到过。 隔壁的包间里只有一个人,他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眉头微挑,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他探头出去,看向距离他数丈远的另一处窗口,果然是她。 她那双黑亮的眼眸正紧紧的盯着远处的楚宫,眼神十分复杂,有欣喜,有痛苦,有纠结,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他勾唇,眼眸深处泛出一丝笑意,显然,她想去楚宫,因为那里有她认识的人,她若认识天瑜,那她就一定也知道天齐,天瑜已经没了,可天齐还在,她想代替天瑜去见见天齐,看他好不好,却又不得门而入,毕竟现在的楚宫,已经不是从前的楚宫,楚天齐虽然是皇帝,却只是个连自己午膳吃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傀儡皇帝。 第329章 两全 第328章 感觉到有人在偷看自己,她侧目,恰好望进那双深落幽潭的眸子里,眸子里漆黑一片,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里惊涛骤起。 她压下心底骤升的惊骇,佯装平静的转身,淡定道:“关窗!” 雪儿也瞧见了晋王,心里暗暗骂了两句,迅速的将窗户关上,阻隔住窗外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令祁溶月意外的是,闵恒之在发现了她就在隔壁后,并没有过来骚扰她,直到她吃完饭结账离开,也一直未见她现身,暗暗向小二打听后才知道,他早就离开了仙鹤楼。 廉王府 “恒之,你这次回来,怎的没带着心儿一起回来?”楚廉看着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的闵恒之,面色淡淡道。 闵恒之恭声道:“心儿说还要再住一阵子再回京!” 楚廉眉头微皱,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闵恒之都离开了晋城,她还舍不得回来,想到这里,他月扫了闵恒之一眼,心里的不满也逐渐加深。 闵恒之并不是他最中意的女婿人选,毕竟他曾经配过楚天瑜,虽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可难保他心里不对楚天瑜那死丫头念念不忘,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又怎能受这样的委屈呢? 可惜,女儿的主,他做不了,若不依了她,整天在府里寻死觅活的,他也很难办,只能先顺着她,再观察观察这个闵恒之。 “听说你这次进京,还带了个晋城的女大夫?”楚廉搁下手中的茶盏,淡声问道。 闵恒之一脸淡定,他知道楚廉会问,也正等着他问。 “是,也是赶了巧,那天自晋城出发前,接到尹侯爷的急信,让我派人护送溶瑜堂的祁大夫来京为尹老侯爷治病,当时我正好要回京,便顺路带了她一段,出了晋城五十里左右就分开走了,他们驾马车,脚程太慢,我要送的军务可等不了。” 楚廉点头,这和他接到的信报到是一致。 楚廉又问:“这位祁大夫果然是神医吗?还这样兴师动众的将她请来!” 闵恒之道:“确实有几分本事,听说郑世子当初坠马重伤,也是她治好的,还治好了许多寻常大夫所不能治的疑症杂症,便是御医院的江御医也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哦,对了,上次心儿突发急症,也是她治的,心儿还夸她来着!” 楚廉当然知道这事,心道也幸好心儿没事,否则你这小子也不可能现在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陪我喝茶闲话。 闵恒之看了眼楚廉,见他面色淡淡,他们之间也没有了初见时那种戒备与防范,心头微舒,便道:“听说皇上最近总生病?” 楚廉点头:“是啊,这小子三天两头的说不舒服,也不知真假,御医院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左右也没他什么事,便由着他了。” 闵恒之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这祁大夫去宫里给他瞧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楚廉皱眉,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不过是个懂些医术的女大夫,看看又能看出什么来?且还能为他博一个关心皇上的美名,两全其美。 第330章 左右为难 第329章 “好,这事你来办!”楚廉朝闵恒之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闵恒之起身拱手:“是!” 午后,文昌侯府的后花园一片喜气洋洋,笑声不断的往外散着,仿佛连带着春花也开的越发的灿烂。 管家凑到了尹侯爷的跟前,低声道:“老爷,晋王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尹侯爷眉眼一亮,忙笑道:“好,我这就过去!”他转身朝正坐在园子里喝茶的老侯爷道:“父亲,我去前厅会客,我让二弟好好陪你!” 老侯爷摆手:“去吧去吧,我已经没事了,你们有事的都去忙吧,不用围着我转!”老爷子也很开心,他终于又尝到了美味食物的味道。 只是不能像从前一样多吃,每次只能吃一点点,这倒是个遗憾。 可为了活命,他丝毫不敢贪嘴,之前的苦头他可是吃够了,绝不想再来一次。 尹家二爷见儿子又往祁溶月身边凑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祁溶月救了老爷,可算是整个文昌侯府的救命恩人,真没想到,十九年前,莫如娘救了他的夫人和儿子,十九年后,莫如娘的女儿又救了他的父亲,看来他们尹家,怕是再难与她断绝关系。 马夫人向来心思活络,瞧见尹逸轩那时不进往祁溶月身上送去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老爷子面前的食盒移开后,便低声笑道:“谁家的姑娘若是嫁给了咱们逸轩,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呢!”她说着,还往园子一头的祁溶月和尹逸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 尹二夫人看了眼壁人般相配的儿子和溶月,心头微叹,她又何尝不想让儿子如愿,也想替如娘照顾好溶月,可这世事岂由她说了算。 尹二爷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强硬,但也没有松口,她也很难办,夹在儿子和丈夫中间,左右为难。 尹二爷终于忍不住了,实在看不惯自己那天之骄子般的儿子,不断在祁溶月面前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扬声喊道:“逸轩,你过来一下。” 尹逸轩应声而来,眼神依然不住的往祁溶月所在的方向瞟去。 尹二爷道:“你随我去书房,我有事要交给你去办!” 尹逸轩无奈的跟着老爹走了,祁溶月来到亭间,朝马夫人和老侯爷交待了几句,又朝尹二夫人告辞,却被尹二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溶月,自打你来了侯府,咱们就没正经说上话,趁现在无事,咱们去园子里走走,说说话,好吗?” 祁溶月抬眸,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尹二夫人,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她能猜到尹二夫人要对她说什么,无非是关于她儿子的事。 也好,今儿就把话摊开,说个明白,也免得他们心里横着根刺,左右看她不顺眼。 “好!” 尹二夫人始终拉着祁溶月的手腕,直到将她拉到园子的深处,四周无人,唯有花香与鸟语相伴。 祁溶月微一使力,挣脱开她的掌握,淡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第331章 无缘 第330章 尹夫人面露尴尬之色,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好些日子不见了,想多看看你。” 祁溶月没作声,尹二夫人对她的关心是真的,她知道,但她更关心她儿子,这也是真的。 尹二夫人见她默然不语,面色更是淡漠无波,不接她的话,也不反驳她,只静静的听着,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嘲似讽。 她心里一痛,看来这孩子心思明透,知道她要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干脆扯直了说。 她清了清喉咙,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毕竟你是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 “溶月,若你真心想和逸轩在一起,不论有谁阻拦,我都能拼了老命成全你和逸轩。”她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祁溶月,又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必定——” 祁溶月打断了她,直截了当道:“你明知我对尹逸轩无意,却偏要我的一句话,你是想让我将这句话对你说,还是对尹逸轩说?” 尹二夫人真正的目的被祁溶月一语道破,白皙的脸上陡现红云,满目尴尬:“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清楚明白一点。” 祁溶月淡淡道:“尹二夫人不必担心,我已有意中人,这个人不是尹公子,尹公子也知道是谁,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我和尹公子,绝无可能。” 尹夫人听了她这话,心头顿时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祁溶月又道:“还请夫人多多劝解尹公子,请他莫要再来纠缠我,我和他若有缘,早已便是夫妻,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尹二夫人连连道是,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她铁定是要生气的,那可是她的状元儿子,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可这话自祁溶月的嘴里说出来,她一点都不觉得不妥。 尹二夫人实在是好奇,溶月看不上自家儿子,究竟是谁入了她的眼? “你说的意中人,是谁家的儿子?可真是好福气!”这到时大实话,她多想要一个溶月这样的儿媳妇,只道世事弄人,缘不可及。 祁溶月也不打算瞒着,瞒也瞒不住,以郑仲文的性子,他一定会故意将消息散至全城皆知,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想到郑仲文,她淡漠的眼眸之中,终于泛出了一丝柔光,嘴角的笑意也在不经意间加深,颜若春花,烂漫无瑕。 “是郑仲文!” 郑仲文?尹二夫人的眼前,立马浮现出郑世子那张清俊的脸,虽比不上自家儿子的俊美,可那散脱的性子,海阔的气度,却是连老爷子见了都赞不绝口的孩子。 难怪,难怪了。 尹二夫人生出一丝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是他们尹家先退的婚,是他们尹家没能在最好的时候,履行当初的婚约,反而落井下石般在她被逐出家门的时候选择了退婚。 如今逸轩受的这些相思苦,都是他们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人。 第332章 入宫 第331章 这时有下人匆匆的脚步寻来,远远瞧见二夫人和祁小姐在园子里说话,赶忙冲到近前:“二夫人,侯爷命小的来请祁小姐去前堂。” 尹二夫人皱眉,道:“侯爷不是正和晋王议事么?现在请祁小姐去做什么?” 下人道:“侯爷说是晋王要见祁小姐,有要事相商!” 尹二夫人想到溶月现在是在晋城开医馆,或许她和晋王早就认识,只是—— 她朝下人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吧,祁小姐即刻就去!”下人晓得眼色,立马退身离开。 尹二夫人再次拉住祁溶月的手腕,低声道:“溶月,我记住我说的话,和晋王千万不能走得近了,天心公主为人狠辣无情,她看不顺眼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祁溶月点头,淡笑道:“多谢夫人提醒,我晓得了!”她轻拍了拍尹二夫人的手背,随即抽回了自己的手,领着雪儿离开园子。 来到前堂,晋王正与尹侯爷相谈甚欢,见到她迈步而入,那黑亮的眼眸,越发显得深邃且隐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皱眉,不知闵恒之这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 她在堂中站定,一双盈盈美目望着坐于首位的晋王,淡声道:“不知晋王殿下找民女何事!” 闵恒之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她的无礼与冷漠已经习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 反而尹侯爷有些尴尬,祁小姐对他们尹家人十分客气,也很有礼数,却为何对晋王这般。 闵恒之道:“近日皇上身子不适,御医诊断不出病因,廉王听闻祁小姐医术高明,特让本王前来带你进宫,为皇上诊治。”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果如他所料,她在听闻要进宫时,面上先是一阵惊愣之色,随即眼底有一股狂喜上涌,她虽极力压制着,喜色不形于表,可依然让有心的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拼命压下内心上涌的狂喜,她以为,她想要迈入那楚宫,见到她的弟弟,还需要走很长很长的路,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有了机会。 “怎么,你不愿意?”晋王明知故问,嘴角泛着淡淡的笑,眸光犀利,仿佛洞悉一切。 祁溶月抬眸,望进她幽深似海的眸间,保持着面色的平静,一字字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晋王面上那玩味的笑容越渐加深:“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她知道,但依然想问。 他怀疑她和楚天瑜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既然这样,他为何还要安排她进宫见皇上? 难道——他想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他再抓个现行? 不论他打着什么主意,不论此行有多么凶险,她都要去,她一定要去! “你去吗?”晋王复问。 她突然笑了,明媚绝艳:“我有选择吗?我若说不去,廉王会放过我吗?” 晋王挑眉,亦是露齿一笑,就像从前和楚天瑜在一起时才展露过的笑容。 第333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第332章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明日辰时,我会派车来接你进宫,带上你的药箱,有些不必要带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否则会很麻烦。”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让他笃定她和楚天瑜有着非同一般关系的东西,金针。 尹侯爷听的一头雾水,不知二人在打着什么哑谜,但他觉得,这二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很特殊的关系,不能说亲密,但绝对是熟悉彼此的。 尹侯爷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晋王当着他的面没有明说的事,那自然就是不想说。 又闲话了几句,晋王这才告辞离开,行过祁溶月身边时,他看着她的眼神,深沉如海。 她只当没看见,敛眉垂目,神情自若。 晋王前脚刚走,她立时便朝尹侯爷告辞:“侯爷,老侯爷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只要长期按时服药,并严格遵守我制定的饮食禁忌,不可贪食贪多,少食甚至不要吃甜食,多喝水多活动,他的性命十年无忧,可若他做不到我说的这些,便无法保证他下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 尹侯爷叹道:“父亲素来爱吃甜食,也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祁溶月道:“老侯爷这个病就只能靠忌口来养着,若不能做到忌口,他这病迟早是要复发的,而再复发后,便极有可能会出现并发症状,到那时,可不会像这次这般有惊无险,或许会对他的身体某处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不可逆的毁灭性损害,还请侯爷一定要说服他老人家,重视这件事,切不可眼见身体越渐好转后,便掉以轻心。” 尹侯爷连连点头,也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祁小姐这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祁溶月淡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老侯爷的病已经好转了,我便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明日进宫之后,我便要回晋城,今日便先搬出侯府。” 尹侯爷道:“也不必这么着急,再住上一阵子不行吗?” 祁溶月摇头:“晋城的溶瑜堂久无大夫坐堂,也不知现在乱成什么样了,还有些病人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复诊,实是不能再耽搁。” 尹侯爷点头:“也是,祁小姐毕竟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想到自己的侄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逸轩的心意他看在眼里,可祁溶月的态度他也一清二楚。 “祁小姐,我问句本不该问的话,还望祁小姐莫要见怪。” 祁溶月淡笑:“侯爷请问!” “你对我那逸轩侄儿,真无半分情意了吗?”尹侯爷干脆的问道。 祁溶月笑面不改:“侯爷,我与尹公子初次见面时,已经是祁府弃女,那时便和他已无瓜葛,从来就没有过情意,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她顿了顿,又道:“尹侯爷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还请侯爷放心!” 尹侯爷所担心的,自然和尹家二爷所担心的一样。 尹家的天之骄子,将来定是要配一个京都贵女的,而不是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女大夫。 第334章 门当户对 第333章 祁溶月能理解,也很愿意去理解,毕竟像尹家这样的侯门,娶亲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郑家也是一样! 她不知道她和仲文能不能走到最后,但她愿意相信仲文,也相信自己,既然选择了,就一定会用尽全力去争取。 尹侯爷自觉面热,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在祁溶月面前一览无遗,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或许还能更理直气壮一些,可祁溶月不同,她是二弟一家救命恩人的独女,如今又救了父亲的性命,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的保住了文昌侯府的昌盛繁荣,亦是整个文昌侯府的恩人。 “祁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呵——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祁溶月并不在意,只淡声道:“侯爷,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她带着雪儿直接回房,收拾好行李,带上护卫,悄悄离开了文昌侯府,住进了距离皇宫最近的姚安街,并派人去晋王位于京都的府邸送了信,告诉他不必去文昌侯府接人,直接在宫门外碰头。 闵恒之心里打着的主意她很清楚,无非是想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承认自己和楚天瑜之间的关系。 可她不明白的是,闵恒之明明还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方法去证明这一点,却偏偏选择让她进宫见皇上,这对于他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甩头,不愿去多想,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他在宫里给她挖了什么样的火坑,她都要去闯上一闯。 次日辰时,她娇小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宫门外,不一会,一辆华丽的马车也出现在了宫门处,马车停下时,侍卫例行检查。 闵恒之自马车内步出,朝立在马车之前的祁溶月道:“只能你一个人进去,你这丫头不能进。” 雪儿一听这话,紧张的立马抓住了小姐的衣袖,她一直就觉得晋王对小姐不安好心,多番为难小姐,今日又让小姐独身入宫,也不知他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祁溶月深知禁宫规矩,她只是一个前来看病的大夫,不让带人是规矩,并非刻意为难。 便是王妃郡主这样身份的人进宫,带丫头也是有数量限制的,何况她这样一个草民之身。 她拍了拍雪儿的手背:“我没事,你回客栈等我。” 赶车的车夫将一方脚凳摆在了车架下,请祁溶月上车。 她拉下雪儿紧紧抓着她衣衫的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箱,大方的踩凳而上,径直钻入车内。 马车不止外饰豪华,内饰也十分舒适精致,闵恒之坐在垫着织锦绣青竹面的软垫上,一双黑沉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大放落坐,坐在他的对面,顺手便将药箱摆在了自己的脚畔。 “祁小姐真是个守时的人!”闵恒之淡声道。 祁溶月凉笑:“晋王也是个守时的人!” 马车徐徐驶入宫门,车厢内光线微暗,加上不断的晃动,他的眼神竟然开始变得迷离,眼前的女孩,仿佛又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那张深藏在他心里,从没有一刻忘记过的脸。 第335章 和她很像 第334章 “你和她真像!”他突然说道。 祁溶月心头一跳,眼神立时变得警惕:“和谁很像?” 她警惕的眼神将他拉回现实,眼前的女孩是祁溶月,只是祁溶月。 天瑜从来都不会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看他,从来都不会。 “没什么,一会到了地方,不要乱走乱看,跟着我就行。”他错开目光,不再看她,淡声道。 “嗯!”她轻声应,侧身将车帘撩开,看着外头的景物,从前没有细看过的楚宫,今日再次落入眼底,原来楚宫竟是这般的巍峨雄壮,原来楚宫,竟然这么大,大到驾着马车也绕了半天才到崇德门。 马车在崇德门前停下,再往前,便只能步行,文武百官每日前来上朝坐的马车,也都会停在这里,剩下的路只能靠两条腿去走,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摄政王楚廉,他就是一个例外,唯一的例外,唯有他的马车,可以直接去到金殿之外。 这是他的殊荣,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殊荣,虽也有朝官心中不满,却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的楚朝,命脉皆握于楚廉一人之手,谁敢不服? 越往里走,景物便越熟悉,便越接近她从前生活过的地盘。 她跟在闵恒之的身后,一步步走的小心又仔细,眼睛没有放过行路中所能见到的任何一丝景物。 她要记住这些,将之烙印在心里,这些都是属于她和弟弟的,而不是楚廉。 “前头就是御和殿,皇上就住在里头,一会进去了,要行宫礼!”闵恒之的声音突兀的传来,令她游离的心神猛然一颤,忙道:“好!”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却什么也没说,只继续往御和殿走。 御和殿外守着几名侍卫和宫女,见闵恒之来了,纷纷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晋王挥手:“免礼,这位是本王请来给皇上瞧病的大夫,皇上现在可在里头?” 一位宫女皱眉道:“回晋王,皇上今早起就开始闹脾气,早饭也没吃,一直在里头闹着呢。” 闹?祁溶月皱眉,她的弟弟打小便有帝王之仪,从来不会闹脾气的。 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晋王朝那宫女又问:“皇上最近常常这样吗?” 那宫女点头:“每天都这样,情绪很不好,御医也来看过了,也没瞧出什么病,只让他多休息。” 晋王不再问话,径直领着祁溶月进了御和殿,穿过重重帷幔,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年仅十岁,个头却已经有她高的男孩。 他瘦了,从前圆润的脸颊变得尖削,个子虽高,却很单薄,可见他在这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不断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将心头的万千情绪狠狠压下,作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随在闵恒之身后,行面圣大礼。 楚天齐停下摔东西的动作,侧目看着伏地而跪的两人,跪在一步之前的男人,正是他从前无比相信,将他当成除父母姐姐之外最亲近的人。 第336章 相见 第335章 稚嫩的脸上,那双清亮的眼眸间,燿闪着浓炙的火焰,怨恨,痛悔。 闵恒之久久未能等来叫起声,他便继续伏地不起,一动不动,他知道天齐恨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可既然天齐现在还活着,那就证明,他不会这么做,他虽然只有十岁,却有着比寻常同龄人更成熟的心智,他的心里一定有一杆秤,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楚天齐面上的恨意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淡漠与疏离,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淡的笑,闵恒之在听见了叫起之声后,抬头时看见的脸,就是一张这样的脸。 他竟发觉,楚天齐面上的表情,竟和祁溶月十分相似,满目的淡莫与疏离,嘴角那若有似无的浅笑,似嘲,似讽。 楚天齐没再看他,将目光跃过,看向他身后的姑娘,淡声道:“她是谁?” 闵恒之道:“听闻皇上近来身子总是不爽利,微臣斗胆请了个江湖郎中来给皇上瞧瞧!” 楚天齐挑眉,面色依旧淡淡:“哦,瞧呗!”他淡淡的扫了祁溶月一眼,径自穿过满地的碎瓷,走到铺着明黄缎被的榻前坐下。 祁溶月一直垂着双目,眼睛看着满地的碎瓷,眼睁睁的看着弟弟那双仅穿着长袜的脚踩在碎瓷上走过,她仿佛亲身感受到了那种皮肉被利瓷刺破的疼痛,鲜血透过白袜,一点点的浸染在了地面的波斯绒毯上。 这一幕幕,自然也落入了闵恒之的眼中,他眼神微痛,暗叹了一息,扭头朝祁溶月道:“你留下为皇上处理伤口,我还别的事要办,一会来接你。” 祁溶月点头,只盼着闵恒之快些离开。 闵恒之一走,她迅速提着药箱来到床榻前,在楚天齐的身前蹲下,一手握住他疼得微微颤抖的小腿。 楚天齐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把抽回自己的腿,怒道:“你做什么?” 祁溶月见他有如惊兽般的模样,心口有如被万箭刺穿般疼痛,她忙道:“皇上,你的脚受伤了,我——” “用不着!”楚天齐板着一张小脸,对祁溶月沉声喝道。 她是闵恒之带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天齐,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姐姐啊!是姐姐回来了,天齐啊!姐姐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不由自主的,她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而下,泪眼朦胧间,她看见天齐终于正视了她,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眸中,现出几分疑惑之色。 “你为何哭?”楚天齐见她流泪,竟生出不忍之心,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摇头,赶忙擦尽眼泪,道:“皇上,你的脚肉之中刺入了碎瓷,需尽快取出来,否则伤口会越发的痛胀,拖得越久越难自愈。” 楚天齐皱眉:“我问你,你为何哭?” 祁溶月回头,看了眼偌大的殿室,殿室之内,除了她和楚天齐,明里暗里,还有好几个宫女和侍卫在盯着他们,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她刚刚突然流泪,已经是极为不妥的行为,万不能再有不当的言行,否则,这事传进楚廉的耳中,一定会令他生疑,她所经营的一切,都将功亏一溃。 第337章 要活着 第336章 她垂目,低声道:“民女得见天颜,太过激动,还望皇上恕罪!”她再次握住他的脚,用手指在他脚背轻轻写画,告诉他,她是天瑜的朋友,让他务必要相信她。 楚天齐何等聪明,自然不肯立马就信她,满目的狐疑正欲说出来,却见蹲在他身前的祁溶月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捶了两下,后又展开手掌拍了三下,他心头大震,眼底眉梢,是几乎抑制不住的惊喜。 这个动作,是姐姐和他之间的秘密,只有他们姐弟两知道,姐姐说过,这个秘密便是闵恒之也不知道,是独属于他和姐姐之间的暗号。 狂喜来得快也去得快,楚天齐毕竟不是寻常的十岁男孩,他心思活络,又受过极大的打击,并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但他没问,因他知道这殿中还藏着不少楚廉的耳目,他不能冒险,但也没有完全的相信眼前这个女子。 祁溶月看着他,嘴唇张合,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用只有楚天齐能看懂的唇语说着话。 “天齐,我是你姐姐在莱巫山的师妹,姐姐回京之前便料到会遭遇不测,便将只属于你们之间的秘密告诉了我,让我得遇机会时,替她照顾你!” 楚天齐自打出生,便注定了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所以打小他要学的东西就比一般人要多很多,其中也包括了唇语,不单他学了,姐姐也学了,算不得精深,却尽够寻常用。 她说她是姐姐在莱巫山的师妹,他信,但她的目的,他不能洞悉,更何况,她是闵恒之带来的人。 见楚天齐的眼里仍有疑色,祁溶月反而笑了,这才是她的弟弟该有的样子,若弟弟是个随便听人说上两句话便轻信于人的傻孩子,她还能指望与弟弟联手,夺回属于他们姐弟的江山,为父母报仇血恨吗? 她不再动唇,垂下头,轻柔的替楚天齐脱去染血的长袜。 若是父母还在,若是朝政没有落在楚廉的手里,若天齐是真正手握家国命运的皇帝,他岂会受这样的伤?受了伤后,那些奴才又岂敢装聋作哑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他们有几颗脑袋? 祁溶月细心的为楚天齐处理伤口,一遍遍的擦拭,细致的涂抹药膏,将那白纱一圈圈的缠绕住他的脚底。 楚天齐呆呆的看着眼前那颗乌黑的头颅,他已经感觉不到脚底的疼痛,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一颗颗一串串,落在她的头顶,滚落至她的颜面。 他仿佛感觉到姐姐回来了,就在他的面前,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抬头,面上湿泪两行,眼眶泛红,分不清脸上那泪水,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红唇微动,用只有他能看见的唇语道:“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生病,按时吃饭,楚廉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着我,我会再回来,一定会再回来。” “在我回来之前,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啊!” 第338章 不信 第337章 楚天齐的眼泪落得越发凶猛,他点头,不断的点头,听她的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不论她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现在,此时此刻,愿意去相信她。 趁着两个宫女正在打扫殿室内的碎瓷,两个暗中监视的高手也松散了他们的视线,并没有如初时一般犀利紧密的盯着他们不放,她偷偷找了机会,将两包药粉塞入了楚天齐的手中,用唇语道:“白色的药粉是迷药,红色的是毒药,见血封喉,不必服用,只需碰到破口的伤口,便能致命,你偷偷藏好,在必要之时,或可保命。” 楚天齐点头,将两只药包偷偷塞进了枕头下,等另寻得机会再藏好。 待闵恒之回来时,楚天齐和祁溶月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楚天齐依然一脸淡漠,而祁溶月则恭敬的立在一旁。 闵恒之离开的这段时间,中途有折返回来偷看,可并未发觉什么异常,见殿室内的二人一直沉默不语,他知道祁溶月心里戒备他,今日恐不会露出马脚,便也不再多看,四下转了转便回来。 他走近楚天齐时,发觉他脸上仿佛有泪痕,便是眼睛也微微红肿,就像是刚刚哭过。 “皇上哭过了?”闵恒之朝楚天齐,眼睛却是看向祁溶月的。 祁溶月抬目扫了弟弟一眼,忙道:“刚刚为皇上拔出脚掌中的碎瓷时,恐使的劲力大了,皇上吃痛,这才落了泪,但这并不算是哭,只是寻常人惧痛的正常反应罢了。” “是吗?”闵恒之将目光递向楚天齐,楚天齐压根就不理他,倒身上了床,嘟嚷道:“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闵恒之耸肩,扭头看着祁溶月道:“走吧,皇上要休息了!” 祁溶月点头,最后看了眼弟弟那清瘦的背影,忍着心如刀割般的疼痛,退身离开了御和殿。 坐上出宫的马车,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闵恒之看着眼前这张想事表想出了神的面孔,突然道:“你和皇上说了什么?” 祁溶月回神,警惕的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我和皇上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闵恒之挑眉,笑道:“看来本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他笑着笑着,眼神又渐渐变得冰冷:“说,你和皇上究竟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哭?” 祁溶月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皇上什么也没说,他似乎不太喜欢我,因为我是你带来的人!” 这话闵恒之倒是信了七分,自打天瑜出事,他每次面见天齐,从来都没得过好脸色,许是认定了他就是害死他姐姐的仇人。 天齐恨他,自然也不会给他带来的人好脸色。 闵恒之不再发问,只是觉得眼前这姑娘,越发的深不可测,他知道她和天瑜一定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不承认只是不信任他。 总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的心意,他虽然为了报仇和楚廉联手做过一些对楚皇不利之事,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天瑜,从来都没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马车载着他们满满的心事,驶离这巍峨的楚宫。 第339章 楼台无月 第338章 文昌侯府 “母亲,你对溶月究竟说了什么?为何你们密谈之后,她就离开了文昌侯府?”尹逸轩有些气急败坏,他好不容易将溶月从晋城弄到京都,还让她住进了文昌侯府,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现在呢?他只剩楼台没有月,没有月! 尹二夫人一脸无奈,叹道:“逸轩,我真的没说什么,她离开文昌侯府,是有别的事,并非因为你!” “我不信,住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她不是这么没有礼数之人。” 尹二爷由外而入,沉着脸道:“谁说她没打招呼?她和你大伯打过招呼了,只是没告诉你罢了,因她认为,你们之间,根本连告别都用不上,她压根就没拿你当朋友,更何况是其他。” 尹二爷的话狠狠的刺痛了尹逸轩的心,这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现在却被父亲一言道出,何其的伤人。 见儿子脸色越发的难看,尹二夫人忙打着圆场道:“我看是溶月有了要紧事,没来得及罢了,她离开侯府之前,不是去见了晋王吗?” 尹二爷哼道:“晋王让她今日进宫面圣,为皇上看病,这本不用离开侯府的,她却提前一天走了,只和大哥打了招呼后便直接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压根就没将咱们家逸轩放在眼里。” 他又转脸朝尹逸轩道:“逸轩,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她这一枝花,这京都城里,多得是比她条件好的高门贵女等着与你结亲,你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吗?” 尹逸轩摇头,满目凄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出了父母的寝居。 看着儿子落寞远去的背影,夫妻二人皆是一声长叹,情根已然深种,想要断去,谈何容易! ———— ———— 廉王府 “那祁大夫怎么说?”廉王精锐的眼睛盯着面色淡然的闵恒之。 闵恒之道:“那祁大夫说,皇上因夜间时常惊梦而久时未曾有过好眠之夜,这才导致了身体日渐虚弱,精神萎靡不佳,长此下去,皇上的身体会被拖垮,恐生不妙。” 楚廉一听这话,立时便笑了,泛着得意之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挥手,嘴角忍不住的上翘,恐生不妙?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不用费力气,就能让他彻底的消失,然后名正言顺的接下这繁盛的江山,再不用忌讳弑兄夺位的恶名。 离开楚宫后,祁溶月并没有着急回晋城,而是去了永平侯府。 “侯爷,大门外有一个姓祁的小姐来叫门,说要见侯爷您,有要事相商。” 郑侯爷正在给陇西军中的副帅回信,一听这话,赶忙抬头看向管家:“她一个人?” 管家道:“带了个丫头,还有四个护卫,不过护卫她没让跟,留在马车旁。” 郑侯爷略一沉吟,随即道:“请她到前厅等我,我即刻便来!” 收到儿子的来信已经有些时日,儿子托他对祁溶月多加照看,望他在她需要的时候能伸出援手,帮帮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第340章 治风 第339章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派人去打听她的动向,因他知道,若每走一步路都会需要人帮助的姑娘,仲文这样性子的人,又怎会看得上? 他也知道,若她真心实意想和仲文在一起,她便一定会亲自登门,她有这胆量,也有这气度,只看她愿不愿做罢了。 她来了,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也让他更觉难办! 但难办也好,好办也罢,这个问题,终究是要直面的。 郑侯爷将信写好交给信使后,便直接去了前厅。 厅内,祁溶月身形笔直的坐在椅中,见他到来,客气的起身,朝他微笑点头:“郑侯爷!” 郑侯爷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与他打招呼的,不是他未来的儿媳,而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对臣下的礼节性招呼。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郑侯爷也回以微笑点头,直接越过她的侧身,走到主位坐下:“祁小姐请坐。”自从在彭城见过后,他对祁溶月还是很尊重的,毕竟救过仲文,虽然说恩义两清了,但心里还是对她颇为看重。 祁溶月大方的落坐,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等着郑侯爷发问。 郑侯爷性子几来爽快,这点仲文倒是像他多一些。 “祁小姐,你来京都的事郑仲文写了信给我,也提了你和他现在的关系,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对此事的态度也藏于心底,不露于面。 祁溶月也是淡然,但内心却不够坦然,这是她很少会有的情绪,她向来都活的很坦然,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可如今,面对郑侯爷,她生出了愧疚之心。 她无意间拐走了他唯一儿子的心,还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们带入了一条凶险之路,前途未卜之路。 祁溶月道:“郑侯爷,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我想告诉您和夫人,我很认真的对待和仲文刚刚建立起来的这份关系,也会很小心的去呵护和维护,绝不会轻易的放弃,否则,我就太对不住仲文为了我吃的这些苦头。” 仲文为她吃的苦头,郑侯爷又怎会不知道,他没作声,面色未变,静待她说出第二件事。 祁溶月又道:“第二件事,我曾听仲文说过,他有一个堂伯父,三年前中风了,如今偏瘫在床,可有此事?” 郑侯爷点头:“确有此事,怎么?你能治?”他也听说过祁溶月治好了晋城中一位中风的妇人,可那妇人是刚刚中风就被她接诊的,这种怎么能和已经中风三年,且已经卧床三年的人相提并论? 祁溶月道:“能不能治我要看看病人再说,我想尽我的一分力。” 郑侯爷的眼中溢出赞赏之色,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好,也难怪仲文会喜欢她。 她不止模样生得好,头脑还十分聪明,说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楚,没有一个人字的废话,无论在说什么,她的姿态都是不卑不亢的。 第341章 郑三堂 第340章 郑侯爷点头:“好,那就去看看吧!”郑侯爷和尹家二爷还是有不同之外的,郑侯爷的眼光更为长远,他知道一个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动了情,尤其他的儿子还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情的人,这种时候,若一力阻拦,反而坏事。 再说了,人家姑娘也没有很差,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有当然最好,若是没有,他们郑家也不缺。 所以,他和夫人商量过后,决定观察观察祁溶月,若品行脾性都合适,他们也不会强加拦阻,毕竟他们的儿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长公主的阴影中走出,重新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这很不容易。 郑侯爷带着祁溶月离开侯爷,去往城南固和街,他的堂兄一家便住在固和街上。 郑老侯爷是家中独子,堂兄一脉是郑家上两代的支脉,因同在京都立足,平日往来甚多,加上永平侯府的人丁实在单薄,便与之更为亲近,称呼上便也以亲论称。 郑三堂在中风前在朝中是二品大员,虽手无重权,却因平日为人和善,学识过人,十分得人尊敬,从前家门也是十分兴旺的,只是这几年病卧在床,家门也渐渐冷淡,除了郑家人时不时来看望一二,朝中的那些旧日同僚,早已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郑侯爷出现在大门外,那看门的大伯面色明显一喜,忙弯身请了郑侯爷进去,笑眯眯道:“今儿早上便听夫人说有喜鹊在叫唤,原是有贵人要到。” 郑侯爷面色淡淡,和气的朝那看门大伯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家夫人和老爷可在家里?” 那看门大伯忙道:“在在在,虽然日头好,可夫人为了照看老爷,已经好些日子都没出门了,一直在园子里陪老爷。” 郑侯爷点头:“好,你先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带了大夫来给你家老爷看病。” 那看门大伯的眼神很自然的落在了祁溶月的身上,郑侯爷的随行之人,除了她,便是两个护卫,再无别人。 看门大伯只是扫了一眼,赶忙应声去了,郑侯爷熟悉路,直接便领着祁溶月往后院走,来到通往后院的园拱门前停下,没有再往里走。 祁溶月对郑侯爷的认知,从前是公主时,只是见过几面,还是当着父皇的面,对他的处事为人并不熟悉,之后便是在彭城郑家,那时一心为郑仲文治病,对他也没有多做揣摩,今日一瞧,竟是个如此正直凛然的谦谦君子,难怪能教出仲文这样优秀的儿子。 身处高位,却并没有架子和外放压人的气势,待人和气却不失威严,行止分寸拿捏有度,能舒能张,这样的人,自当大任。 难怪当年父皇会将陇西的二十万大军统帅交到他的手里! 若郑侯爷愿意助她扳倒楚廉,她的胜算便会大上许多。 不一会,传话的看门大伯自内院而出,瞧见郑侯爷带人等在院门处,面色也是一愣,忙道:“让侯爷久等了,夫人她正在,正在给老爷他,他——” 第342章 低调 第341章 郑侯爷点头,朝他摆了摆手:“你不必说,我明白的,你先下去吧,我等一会再进去也不迟。” 看门大伯连忙应是,恭敬的退下,看向郑侯爷的目光中,隐有浓深的敬意透散而出。 待那看门大伯走远了,祁溶月这才低声道:“侯爷好气度,溶月佩服!” 郑侯爷侧目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有什么好佩服的?” 溶月点头,淡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何别的侯门贵族,通常至多三代后便会开始没落,而永平侯府,虽然人丁一直不兴旺,可在京中的地位,却越来越根深蒂固,一代兴旺过一代。” 郑侯爷挑眉,他没想到祁溶月会和他说这些,却才忍不住接话道:“哦?你明白了什么?” 祁溶月淡笑,看了眼头顶碧蓝澄澈的天空:“一个家族的兴衰荣盛,取决于人心是否开阔,是否能容能忍。” 她看向郑侯爷,淡笑逐渐加深,明**人:“侯爷您,乃是本朝当下唯一能配得上侯位之人!” 郑侯爷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感觉到欣喜,浓黑的眉头甚至皱起,他扫目四望,见四下无人,这才才压低了声道:“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遍。” 祁溶月点头:“我明白,您做人做事,都务求低调不张扬,宁在人后,不闯人前,这是您的原则,也是您历经两朝而依然固为宠臣的最大原因。” 郑侯爷看着她的目光变了才变,迟疑了一会,终是问出口:“你与我说这些,究竟是何目的?” 祁溶月面上的笑容敛下三分,声音依旧清淡:“您以后会知道,但有一样我要事先说明,一码归一码,我和仲文的事,是单纯不掺杂其他的,您万莫误会!” 郑侯爷没多说什么,这里毕竟不是永平侯府,说多了,怕隔墙有耳,将不该传的话给传了出去,对谁都不好。 “进去吧,他们应该已经收拾好了。”他初次来时,因下人没有提前通传,导致他去到内院里,见到了堂嫂正在帮堂兄擦拭被小便弄脏的身子,当时的气氛,别提多尴尬。 后来他每次来看望堂兄,都会在这里停一停,等里面的人收拾好再进去,免得对方尴尬。 进入内院,精巧的园子里种着各种鲜花,正在这春日里争奇斗艳的盛开,而郑三堂夫妇却不在这园子里。 有丫头迎了上来,引着他们往内院上房去了。 上房的门开着,一个丫头正端着一盆水从里头走出,远远瞧见郑侯爷等人由远而至,她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话后,便匆匆端着水盆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郑侯爷见状,刻意放慢了脚步,直到郑三堂的夫人走出了房门外,他才快步上前,拱手道:“嫂子近来可好?” 郑三夫人面色憔悴,强自扯出一丝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样吧。”话虽如此,她看着郑侯爷的眼中,还是充满了感激。 也只有他,也唯有他,还会时不时的来看看他们,心里还掂记着他们。 第343章 通脉 第342章 郑侯爷忙向郑三夫人介绍道:“这位是祁小姐,医术十分了得,她在晋城开了一家医馆,晋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仲文与她相熟,得知她治好过一位中风的病人,便对她说了堂兄的事,她便趁着这次入京来瞧瞧堂兄的病,看还有没有法子能治好,也免的堂兄受这样的苦。” 郑三夫人原本并不抱希望,可一听说她在晋城治好过中风的病人,心中那死寂的希望之火立马便燃烧了起来,憔悴的面上燿闪着兴奋的光芒,一把拉住了祁溶月的手,激动道:“真的吗?你真的能治好中风症?” 祁溶月没有立时抽回自己的手,只淡笑道:“能不能治好我不能保证,我得先看看病人的情况再下定论。” 郑三夫人忙点头:“对对对,当然要先看看病人的情况,否则怎么治,来来来——”她兴奋的拉着祁溶月的手来到丈夫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丈夫嘴角歪斜,不断的口涎自歪斜的嘴角中流出来,一只手以非正常的姿势弯曲着,这是很典型的中风偏瘫症状。 郑三堂显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他见到郑侯爷时,眼神明显很激动,嘴巴呜呜的在说着什么话,只是大家听不清楚罢了。 祁溶月在床畔坐下,直接掀开了郑三堂身上盖着的薄被,郑三堂身上穿着一身薄绸衫,显然是新换的,熨烫过,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熏香味。 她伸手曲指,以指节曲锐处顶压郑三堂前胸六穴,前三穴按下时,只见他眉头微皱,嘴出发出低低的闷哼,显然是有了痛感,但才不是十分痛。 当她顶压后三穴时,郑三堂面上的痛苦之色明显加剧,嘴听闷哼声也转变成了呜呜喊痛声。 她缩回了手,扭头朝雪儿道:“拿针来!” 雪儿早备好了针在手里,闻言赶忙递上。 祁溶月取了针,将六根银针分明刺入她按压过的六处穴位,深浅各不同,针刚刺下,郑三堂感觉到痛苦难忍,竟欲伸手去拂那针。 祁溶月赶忙压住他的手,朝郑三夫人道:“快来帮忙,按住他!” 郑三夫人忙冲上前,按住郑三堂的另一只手和腿脚,她见丈夫这般痛苦,于心不忍,便道:“祁小姐,你这施的是什么针?他为何会痛成这样?” 祁溶月道:“会痛才好,会痛就证明他的身体还有恢复的可能,虽然无法恢复的像从前一样,但起码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自理。” 郑三夫人微愣,随即便是大喜,她不指望丈夫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只希望他不要再整日受这样的罪和苦,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算让她每日烧香拜佛磕一百个头,她都愿意。 郑三堂的痛苦并没有一直持续,待一柱香的时辰过去后,他面上的痛苦之色明显减弱,挣扎也没有初时那般用力,渐渐的他不再挣扎,身体渐软,最后竟沉沉睡去。 这时祁溶月才开始拔针,拔完针后,她又在郑三堂的四肢窍穴上分别扎了一遍,为其通脉活血。 第344章 同意还是不同意 第343章 “怎么样?”见祁溶月将郑三堂身上的针全数拔下后,郑侯爷这才朝祁溶月问道。 祁溶月接过雪儿递来的帕子,擦去额间的薄汗,淡笑道:“情况比想象中要好,看来郑三夫人这几年为了照顾他吃了不少苦头,尽了心,否则,他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治疗起来也要更费力。” 郑侯爷挑眉:“你这意思是,能治好?” 祁溶月点头:“能,虽不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但能让他重新正常的行走,不再眼歪口斜,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说话吐字会稍有不清楚,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勤加练习,说话也能有所改善。” 郑侯爷面现讶色,他见过不只一个中风的病人,却从没有一个人被治好过,下场都不太美好,可祁溶月却说,她能治? 祁溶月道:“还需施针八次,隔一天一次,药要喝至少半年,一会给你写药方,都是寻常的药,调理身体用,不必有负担。” 郑三夫人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绝望,她以为丈夫一生都会是这个模样,没想到,老天有眼,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她的丈夫,竟然又有了康复的希望。 离开郑府时,郑侯爷看着祁溶月的面色比初见时更柔缓了三分,坐上马车,他直接了当问道:“祁小姐一直养在闺中,是如何学得这样精深的医术?” 祁溶月淡笑:“我若说是我自己研习医书所学,您必定不信,而我也无法给出别的回答,所以,您还是别问了,待到了适当的时候,我必定全数告知,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现在,还不是时候。” 郑侯爷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祁溶月,明丽艳绝的脸近在咫尺,却又仿佛她这个人远在天边,她绝非一个区区知府弃女这么简单,她对朝政时局看的很透,字里行间透着的那股子犀利,绝非平民百姓妄议朝局时能有的。 “郑侯爷,您只需记住,我祁溶月,绝对不会做对永平侯府不利的事,请您相信我!” 他没作声,对于祁溶月说的话,谈不上相信不相信,他对她了解的太少,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但为了儿子,他愿意去相信她,因为他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你说你已经离开了文昌侯府,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若不方便的话,可以来永平侯府暂住。”郑侯爷干脆岔开话题。 祁溶月摇头:“不必了,我和雪儿住客栈挺好,等郑老爷的事忙完,我便会回晋城,也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郑侯爷也不勉强,他只是客气一下,她愿去也行,不去也罢! 一路无话,待到了永平侯府,二人也只是客气的道别。 换乘了自己的马车,雪儿憋了许久的气终于是长长舒了出来:“小姐,这郑侯爷是什么意思啊?他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怎么也不给个准话?”雪儿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小姐和郑世子的姻缘注定不会马平川的。 第345章 小富婆 第344章 祁溶月淡笑:“他的态度已经很好了,这事若落在祁永春头上,估计会直接请杀手灭了我。” 雪儿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便也跟着放心了,她提议:“小姐,前头便是宁容街,早就听说过京都城里的宁容街,说这条街上卖的都是女孩子家用的玩意,衣裳都是最新的款式,胭脂水粉头花金饰这些也都是别处不能比的,咱们既然来了,不如也去瞧瞧。” 祁溶月垂目看了眼素淡的自己,她向来不喜过份的装扮,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自然对这些玩意也不看重。 眼见着小姐的面色淡淡,似乎要拒绝她的提议,雪儿着急道:“小姐,你怎么说也是溶瑜堂的老板,腰缠万贯家财,可看看你平日的打扮,衣服就那几身,珠钗金饰更是少得可怜,就连胭脂水粉也就那几样转着用,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多穷呢。” 祁溶月暗笑,这丫头,自己想去罢了,偏也要拉拽上她,也罢,今儿日头好,心情也不错,去凑个热闹。 “好好好,一起去,行了吧?”她笑意渐深,明眸璀璨,颊畔的小梨涡隐隐而现,美得令人不舍移目。 也只有在雪儿和仲文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小姐,你笑起真好看,天上的仙女也没你好看。” “说得好像你见过天上的仙女似的!” 雪儿:“。。。。。。” 宁容街不算长,只有昌元街的一半,可人却实在是不少,熙熙攘攘的,尽是穿着粉衣绿裙的年轻姑娘,有独身而来的,也有被丫头护卫们簇拥着的,在宁容街,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低门小户里的小家碧玉,都是随处可见的。 “小姐你看,天香阁!”雪儿兴奋的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家铺子嚷道。 祁溶月也笑:“嗯,看见了!”天香阁她第一次来,可天香阁里的东西,她却用过不少,从前闵恒之每次见她,都会送她一堆礼物,其中也包括了天香阁的各式香粉蜜粉之类的东西。 不得不说,天香阁的东西确实很特别,香粉的味道很淡雅清幽,却很持久,不像别的香粉用上后,过不了两个时辰就会香味散尽,而天香阁的香粉则不一样,至少也能维持足一整天,这也是天香阁受人追捧的原因之一。 胭脂水粉类的东西更不必说,样样都比别家的货更好用,尤其是那蜜粉,擦上后又自然又能粉饰肤色,还很香,试问谁能不爱? 只是这价格也不是一般的贵,别看装蜜粉的盒子做的挺大,可里面只装有铜钱大小的一块粉饼,却要卖一百二十两银子一盒。 一般人家的姑娘,谁能用得起? 所以光顾天香阁的人,非富即贵。 雪儿道:“小姐,听说天香阁的蜜粉很好用呢,咱们也去挑两盒试试?”雪儿和一般的丫头不同,她是被哥嫂卖掉的,心里对哥嫂是存着怨恨之心的,跟了祁溶月后,她手头越渐富裕,俨然已经是个小富婆,可她却不会将这些钱拿给家里用,一钱都不给。 第346章 冤家路窄 第345章 店里人多,祁溶月只带了一个护卫进去,其他人留在外头等。 店里的招呼客人的,是个中年妇人,面相和善,圆润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毕竟来天香阁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子,让女人来招呼女人,自然更合适一些。 那妇人平日看人多,眼睛毒的很,一眼瞧见祁溶月和雪儿,见她们虽然衣着普通,头无点饰,乍一看不像是有钱人,可自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泰然自苦的气度,却令她不敢生出轻视之意。 她待在天香阁这种地方,每天见着形形色色的人,上至王侯贵女,下至商户千金,也有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虽然买不起,也兴来凑凑热闹看上两眼,但这些人一进天香阁,行容举止都会露出一股子怯懦。 而眼前的这位素衣姑娘,别看打扮普通,可那份气度,比之王侯贵女,也是不逊半分。 “小姐里边请,今儿小姐来得可真是时候,新上的玫瑰蜜粉,刚刚到货,再晚来,可就没有了!”妇人笑眯眯的引着祁溶月和雪儿往一方雕饰精致的柜台处走。 到了柜台前,妇人朝站在柜台后的中年男子道:“拿一盒玫瑰蜜粉来!” 那男子一听,忙笑道:“来得可真巧,就剩最后一盒了!”说着,他将一只白瓷圆盒递到了妇人的手中。 妇人熟练的将白瓷圆盒的盖子旋开,露出里头一小块浅粉色的粉块。 一股子幽淡的香味沁入她的鼻间,很香,很迷人的味道。 但她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这香味不对,不是她从前用过的玫瑰蜜粉,里面掺杂了本不该属于蜜粉中的东西。 她声色未动,抬眸看向那妇人,笑道:“这蜜粉我从前也用过,你们天香阁做蜜粉的师傅,可真是好手艺。” 妇人立马扬起了眉头,满目的自豪之色:“那可不,莫说全楚朝上下,只这京都城里,这手艺也算是独一份。” 祁溶月笑问:“不知你们家做蜜粉的师傅,可有收过徒弟?” 妇人没有多想,脱口便道:“徒弟自然是要收的,否则他这么大年纪了,再这样一直做下去,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祁溶月心里有了数,便也不再多问,只道:“这蜜粉我要了,包起来吧!” 妇人喜笑颜开,正要转身,却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这盒蜜粉我要了,我出双倍价钱!” 妇人惊讶的侧目,瞧见是一位穿着鹅黄长裙的少女,少女模样生的很秀美,身材也算高挑,只一双美目之中,戾气太重,令人看了心生不喜。 祁溶月也看向那少女,对上她那双怨毒的眼睛时,心中微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的路果然是很窄的。 “哟——这不是溶瑜堂的祁大夫吗?祁大夫不在溶瑜堂里给病人治病,怎的跑来逛胭脂铺了?”祁溶雪森冷的秀面微昂,眼中火焰窜动,拼命的将那想要撕烂眼前这张脸的冲动压下去,可越压,那股子冲动便越强劲。 第347章 激将 第346章 雪儿向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见祁溶雪那张满是敌意的脸,又听了她带着挑衅的言语,立马便呛声道:“这不是祁大人家的二小姐么?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出门了呢!” 祁溶雪又不傻,怎会不知她这话中之话,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怨恨,偏偏不敢去接她的话,谁知她后头还会不会说出更难听的话,她好不容易决定忘记从前的事,在京都这片土地重新开始生活,她的人生,绝对不能被毁掉第二次。 祁溶雪不理会雪儿,朝着祁溶月道:“离开彭城后,原来是到了京都,想必是追着尹家公子来的吧?” 雪儿立时瞪圆了眼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来京都是来给人看病的,过阵子就要走了,你不知道别瞎胡说!” 祁溶雪笑意凉淡:“原来不是啊!也对,你这样的姑娘,尹家公子怎么会看得上你呢?” 雪儿还欲再呛回去,却被祁溶月拦下了,她淡淡道:“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人在受了一定的刺激后,精神会发生一些变化,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就算是杀了人,也可以被判无罪,你与她一般见识,岂不是显得你也不正常?” 雪儿忍住笑,一脸认真的点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也罢,那我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小姐,咱们走吧,这里因为某人的到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了。” 祁溶月对她越来越强的悟性表示很满示,笑道:“奖励你两盒香粉,自己去挑吧!” 雪儿欢天喜地去了,那中年妇人却十分为难的看着手中的蜜粉,只有一盒,可眼前却有两个小姐,她该给谁呢。 祁溶月淡声道:“她说出两倍的价钱买这蜜粉,我出三倍,包起来吧!” 祁溶雪的好胜心果然立刻被激了起来,扬声道:“我出五倍。” 便是中年妇人都能看明白,这分明就是祁溶月在激她,耍着她玩,偏偏当局者迷,看不清局势。 祁溶月秀眉轻蹙,面上作出一脸的纠结模样:“六倍!” 祁溶雪十分得意,见到祁溶月这模样,她很爽快:“八倍!” 八倍就是九百六十两银子,九百六十两银子一盒的蜜粉,恐怕是皇后公主也没用过吧。 祁溶月耸肩,朝那妇人道:“我今天出门没带这么多钱,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就让给她吧!”说罢,她转身走向了正在挑香粉的雪儿。 祁溶雪没想到胜利会来得这么快,一脸得意道:“就你这怂样,也想和我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祁溶月没理她,只当疯狗在吠罢了,却听那中年妇人慈和的声音道:“这位小姐,这盒蜜粉原价是一百二十两一盒,您出八倍的价钱购得,就是九百六十两,请您到柜台付钱!” 祁溶雪傻了眼:“你,你说多少?” 中年妇人依然笑意堆满了整张脸,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祁溶雪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就是九百六十两。 “你没有搞错吧?这样一小盒蜜粉,就要一百二十两一盒?我们彭城最好的胭脂阁里,最贵的蜜粉,也就十两银子一盒,这卖一百二十两?你这不是抢钱吗?” 第348章 抢钱 第347章 中年妇人的面色冷了三分,沉声道:“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天香阁的蜜粉向来都是这个价,五年来从没涨过价,京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若不信,随便出去找个人问问看。” 祁溶雪暗暗后悔,后悔不该和祁溶月置这一时之气,这下倒好,九百六十两,她上哪里去弄?她手头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是磨娘亲磨了许久才磨来的。 就算加上那些散碎银子,也不够以原价买一盒蜜粉的,更何况现在是八倍价。 她将目光恨恨的瞪向祁溶月,却见她身边的丫头自怀里摸出来一叠的大面额银票,足有上万两,她竟然还说出门没带这么多钱,分明就是故意在整她,害她出丑。 中年妇人朝祁溶雪道:“小姐,您现在说不要可不行,因为您说要,那位小姐才忍痛割爱的,您可不能反悔!” 祁溶雪一脸尴尬:“可我,可我没带这么多钱!” 中年妇人笑道:“没带没关系,我们可以派人去小姐您府上取!” 毕竟是姑娘家,面皮薄,加上这京都城里人生地不熟,她不敢强行说不要,只好应下了上门取钱的要求。 临走前也不忘狠狠的剜了祁溶月和雪儿一眼,大有一股走着瞧的意味。 雪儿低声道:“她怎么来京都了?” 祁溶月淡声道:“看来祁永春终于得偿夙愿,迁官入京了,自然他的家眷也要跟着一起来。” 二人走出天香阁,上了自家的马车,祁溶月朝雪儿伸手:“把你刚刚挑的香粉拿来。” 雪儿不解,小姐从来不用这种东西的,她用的香粉都是自己做的,带有驱散虫蚊爬蚁的功效,虽然没有天香阁的香粉这么香,但那味道也是极好闻的,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药草幽香。 接过雪儿递来的香粉,她旋开盒盖闻了闻,果然,在香粉里也掺有那种东西。 她皱眉道:“这香粉最好不要用!” 雪儿越发的糊涂:“为什么?” 祁溶月叹道:“这香粉里掺了别的东西,这东西对女人的身体不好。” “可这天香阁,听说已经开了近百年了,若这香粉有问题,怎会没有人发现呢?”雪儿道。 祁溶月将香粉递还给她:“从前的香粉确实没有问题,可现在的香粉里却多出了一种本不该属于这里头的东西,我还不能确定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我敢保证,对使用者,一定是有害无益的。” 雪儿恍然:“所以小姐刚刚才问那大嫂,做香的师傅是不是收了徒弟?你怀疑这香是徒弟做的?” 祁溶月点头:“没错,天香阁的东西我很熟悉,一闻便知真假,这香粉和蜜粉,表面看和从前一样,香味也差不多,仔细闻的话,会发觉这香味比从前更浓郁,且从这粉质的细腻程度和香味上来看,应该是换了人在做。而天香阁的脂粉配方都是绝密的,除了亲传徒弟,恐怕不会让别人染指。” 第349章 毒香 第348章 雪儿一脸懵,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东西,竟然也藏着毒。 “那,那怎么办?”雪儿瞪圆了眼睛看着小表。 祁溶月耸肩:“不怎么办,这事咱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天香阁的老板据说十分神秘,在楚朝势力极大,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否则,这天香阁又如何屹立于京都百年不倒? 这也是天香阁敢将普通的胭脂水粉定价这么高的原因,他们利用自己的势力,铲除了许多对他们生意有影响的胭脂铺,并夺取了这些胭脂的秘方,从而研制出如今天香阁的招牌货,这些黑历史是百年前天香阁初初成立之时的,知道的人并不多,祁溶月也是从前听闵恒之与她闲聊时说过。 她现在一不是公主殿下,二没有实权在手,只是一个寻常女大夫,她有什么资格去管这事?得罪了幕后的大人物,她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再说,这香粉里虽然掺了东西,却量极少,少到只有她这样对药物极为敏感的鼻子才闻得出来。 也就是说,虽然这东西对身体有损害,但究竟有什么损害,有多严重,她其实并不确定,也分辩不出里面究竟掺杂的是什么,所以这事,她就算想管也没法管。 客栈门外,她意外的见到了闵恒之。 他来做什么? “祁小姐,去逛街了吗?”他瞧见雪儿手里的提袋,那是天香阁独有的提袋。 祁溶月眉眼淡淡:“有事吗?” 闵恒之勾唇浅笑:“没事就不能来看望祁小姐吗?毕竟,祁小姐可是晋城名医,又是本王带着来京都的,你的安危本王自然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是吗?”她又岂会信他的鬼话。 “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吗?”闵恒之笑问。 雪儿接话道:“这客栈又不是我家小姐开的,王爷要不要进去,还用得着问我家小姐吗?” 闵恒之失笑,雪儿这丫头也是极有意思的。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他扭身进了客栈,在堂内的一方桌前坐下,吆喝了小二上茶。 雪儿拉着小姐的手,低声道:“咱们别理他,直接回房吧!” 祁溶月摇头:“你不了解他的性子,他有话要说,便一定要说,不在这里,便会在别处!”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他为了将新得到的新鲜玩意送给她,竟不顾危险,夜闯禁宫,差点被羽林卫给抓进天牢,幸好她晚上睡不着,在园子里歇凉,听见了动静跑出去看热闹,这才知道是他夜闯禁宫。 雪儿诧异的看了眼小姐,小姐怎么会说这种话?好像她很了解晋王似的,可她和晋王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呀。且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祁溶月大方的走到闵恒之的身前落坐,如今的她,已经完全的放下了当初对他的感情,闵恒之于她而言,只是仇人,再无其他。 “王爷有话就请直说吧!”祁溶月淡声道,眼睛盯着身前不断冒着热气的茶盏。 闵恒之的目光始终都凝在她的脸上,仿佛试图从她的脸孔之中,找到一丝一毫那人的影子。 第350章 我没有 第349章 可惜没有,这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只是有着十分相近的气质。 “本王明日启程回晋城,你随我一道吗?”闵恒之问。 祁溶月摇头:“不用,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要晚些时候回去。” “什么事?”他问。 她挑眉,抬目看他:“和你有关系吗?” 她嘴角的嘲讽刺痛了他:“怎么没关系?本王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要由我带你回去!” 祁溶月的笑容越发的冷:“我记得我是自己出的晋城,也是自己进的京都,晋王说的带,不知从何说起?” 闵恒之哑口无言,确实,他只是在城门外等了她一会,结伴在路上走了一段路,随后便又分开,确实算不上他带了她或护送了她。 “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问吧!” 她干脆又直接,就像当初的天瑜! 闵恒之心头微动,脱口便道:“天瑜她——” 祁溶月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道:“王爷,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天瑜,还请王爷莫在我面前再提此人名讳。”因为你不配,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闵恒之摇头:“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无能为力!”她起身:“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闵恒之皱眉:“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不自在?” 她冷笑:“是,没错,就是这么不自在!” “为什么?”他问,目光咄咄逼人。 她笑:“没有为什么!”多看你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因为你是天瑜的朋友,而我负了天瑜,对吗?” 她笑容更甚,眸光却越发的冰冷:“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抱歉,我要失陪了。” 她转身,走出数步之外,却听他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 他停下了后面的话,而祁溶月也停下了脚步,她缓缓转身,看着闵恒之那懊悔不及的英俊脸庞:“没有什么?”是没有伙同楚廉害死她的父皇母后?还是没有送信去莱巫山?或是什么都没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呵——这又怎么可能?她在莱巫山学艺的事,只有他和父皇知道,连母后都不清楚,那信是怎么送去的?那熟悉的字迹又是怎么回事? 闵恒之的嘴唇动了又动,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他就算没有亲自写信去莱巫山,这事也因他而起,且天瑜父母的死,也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他又能如何为自己辩驳? 见闵恒之又闭嘴不言,祁溶月的笑越发冰冷,未再置言,转身与雪儿施施然上楼。 闵恒之呆呆的坐在桌前许久,脑子里始终回荡着祁溶月的话,没有什么?是啊!没有什么?? 闵恒之独身回了晋城,祁溶月继续留下为郑三堂治疗,经过数次施针后,郑三堂的病情明显有了改善,手脚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舒展筋骨,只是依然无力,还需长期练习方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每次施针都是郑侯爷陪着一起来的,郑三堂的病,在他亲眼见证下,一点点的好转起来,他也很高兴,甚至是兴奋,祁溶月的医术,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许多。 第351章 无召返京 第350章 和往日一样,入夜后她看了一会书便躺下休息,雪儿在隔壁房间,她向来早眠,这会估计已经睡熟了。 自那日进宫之后,她便没有睡过好觉,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弟弟那单薄的身形,那张瘦削的脸孔。 他在宫里的日子还好吗?呵——肯定是不好的,楚廉又怎会让他好过,至今留着他的性命,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待过上一两年,待他彻底的将文武百官尽收羽下,待楚朝所有的军队都任听他调派,他还用得着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至那时,天齐的性命便将不保。 藏于被中的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窗台一声脆响,她迅速睁开双眼,身子已经坐起,一手将枕下的匕首取出,紧紧握在手里。 一团黑影自窗外而入,敏捷的落在卧房中,黑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内室显得越发璀璨。 “是我!” 熟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中,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紧握着匕首的手掌也渐渐松开。 “你怎么来了?没有京召,你怎能回来?若让廉王府的人发现了,你——” 她话未说完,身子便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压在胸前,一手环住她的腰纤,将她的身子紧贴住他的。 男性浑厚又热烈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我等不了,我等不及要见你,每天都像一整年那么长,每天都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到我的身边!” 她唇角微勾,闭上眼睛,轻伏在他的胸前,低笑道:“傻瓜,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这样来回的跑,若让郑侯爷知道了,怕是饶不了你。” 他捉住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一口不够,又亲了一口,两口还是不够,于是轻轻咬了一口,满目的柔情与宠溺。 她笑骂:“怎的跟小狗似的咬人啊!” “咬你算轻的,我真正想做的,是将你吞吃入腹!”他扣着她的腰身微紧,眼瞳中有焰火跳跃。 她赶忙将他推开,免得他真将渴望付诸行动,孤男寡女,夜共一室,会发生什么,真的很难说。 “好了,你赶紧趁着没人发现你,回晋城去,若被廉王府的人见到你,你这可是重罪!”她正色道。 郑仲文摇头,走到桌旁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没良心的,赶了这么久的路,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轰我走,你舍得吗?” 她笑:“给你喝了水你就会走吗?” 他搁下茶盏,侧身看她:“当然不会,走不走,何时走,由我说了算!” “别闹,无召返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走,怎么进城的,就还怎么出去。” 郑仲文摇头,走近她,拉着她的手在床畔坐下,道:“走不了,城门关了,我进城时是下午,还以为你住在尹家或我家,没想到,你竟住在这破地方,害我一通好找。”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352章 亲一口不够 第351章 可她知道,他在说谎,他身为永平侯世子,在京都城里认识他的人可不少,守城门的守卫除非是新来的,否则一定认识他,他怎么可能会走城门这条路入京,显然不会。 她也不拆穿他,只问:“那你天一亮就走?”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嗯,一口不够,再亲一口,还是不够—— 他忍住去啃咬她诱人红唇的冲动,哑着嗓子道:“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她没做声,她也不想他离开,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安宁了许多,可他这样做,是冒了极大危险的,楚廉对郑家的势力极为忌惮,若让他抓住这根小辫子,难保他不会拿来借题发挥,还有闵恒之,他和仲文之间有过不愉快,而他又是楚廉的人,若让他知道仲文私自离开晋城入京,后果难以想象。 “溶月——” “嗯?”她偏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是那样的刚毅俊朗,她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跳,赶忙别开脸。 “你为什么怕我被廉王府的人发现,而不是怕被宫里的人发现?”他问。 她一愣,涩声道:“我有这么说过吗?” 他点头:“你有!为什么?” 她垂眸,心思一瞬千里,随即笑了,道:“因为廉王才是真正把持朝政的人,而你的父亲,永平侯,手握陇西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在京里的声望也是极高,这样的地位,却并没有投身入他的廉王幕,他应该是很忌惮的,因为忌惮,所对会对你们永平侯府特别的关注,以期寻到由头,捏住你们的小辫子,迫你们就犯,要么,成为他的爪牙,要么,拿你们当成障碍物清除。” 郑仲文满目惊讶,他只知道她闲时喜欢看兵书,却没想到,她对朝局政事竟研究的这般透彻。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知府千金该知道的范围! 看来她入京之后,对朝局政事做了深刻的研究啊,是为了他吗? 他心头一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间,侧头轻吻她的秀发:“谢谢你!” 她不解:“谢我?什么?” “你为了我去打听这些事,证明你心里也是在乎我的,我很高兴,谢谢你在乎我!”他越发动情,环着她纤腰的手渐拢,将她半个身子都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没有再解释,他这样理解也没什么不好,她只要他知道,她在乎他的安危,并让他小心楚廉,也给他一个警示,无论如何,不能与楚廉站在一起。 似乎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他脱口便道:“你放心,我们永平侯府绝不会成为廉王的爪牙,不会成为任何一派势力的傀儡,这也是我父亲能稳握兵权的最大原因。” 没有哪个当权者,会将如此庞大的兵力交到一个站了派系的人手中,交给中立者,是最拿适不过的。 祁溶月心下微安,随即又皱了眉头问道:“可若廉王不肯放过你们,要收回你们手中的兵权呢?” 郑仲文摇头:“暂时不可能,他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毕竟是二十万大军,地处陇西要塞,塞外便是周国,这些年,周国在陇西的边界地一直蠢蠢欲动,若没有这二十大军在要塞地镇压,周国的军队早就挥军而入了,所以,廉王在寻得最合适的人选之前,他不会动陇西大军,也不敢动,毕竟,军权易主,是很容易让军心焕散的。” 第353章 无用武之地 第352章 祁溶月方才心安,笑道:“平日看你不务正业的模样,没想到,分析起正事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郑仲文捏了捏她秀白细嫩的脸颊,笑道:“我在你眼里,原来是不务正业的呀!” 她低低一笑,眉眼柔顺:“怎么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因强骑野马而摔至重伤昏迷,这完全就是京都纨绔子弟的作风嘛!” 他嘿嘿一笑,顺势将她压在了软榻之上,火热的唇瓣密若细雨般落在了她的眉眼颈畔,带着男性沉厚的喘息之声:“这才是正宗的纨绔子弟作风!” 她羞的满面通红,想要推开他,却被她撩拨的手软无力。 “溶月,我们成亲吧!”他紧紧的搂着她,不敢再动,燎原之火,一触即发。 好字冲到了喉头,却始终没有吐出来,她将好字咽下,低声道:“过阵子吧,侯爷和夫人还没同意呢。” 郑仲文叹道:“可我一天都不想等!” 她浅笑,暗夜中的黑眸似有光芒在燿闪。 “仲文,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她问。 郑仲文宽厚的手掌在她腰间捏了捏,坏笑道:“当然是立刻和你成亲,然后洞房一次又一次!” 她没好气的捶了捶他的胸膛,嗔怪道:“瞎说什么呢,说正经的!” 他捉住她挥舞的小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牢牢抓住。 “我从小习武,立志要做一个马上的将军,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用我全部的力量,保卫家国和我爱的所有人!” 原来他的梦想不是做一个清闲的文官,而是和他父亲一样,做一个英勇的武将。 可到他这一代,整个永平侯府,就他一根独苗,连个姐妹都没有,父母怕他有闪失,便强压着他从文弃武,他纵有雄心壮志,也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去做个不孝的儿子。 难怪他在晋城时,对通判一职,有颇多的不满,原是英雄没派上用武之地啊! “侯爷和夫人也有他们的苦衷,你该体谅他们!”她笑道。 郑仲文低笑:“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拍公婆的马屁!他们又听不见,岂不白搭?” “你听见了不就行了,拍马屁可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并非要真拍在马屁上才叫拍马屁,有时拍在牛臀上,也能叫拍马屁!” “好哇,你这丫头,变着花样骂我是吧!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两人腻歪在床上闹了一夜,直至天色渐明时,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搂着她的手臂。 “快走吧,一会雪儿该醒了,她若瞧见你从我房里出来,铁定一惊一乍的!”她催促道。 郑仲文无奈的起身整理身上皱乱的衣裳:“哎,心里苦啊!” 她红着脸下床,帮着他束好发,又问:“你究竟是怎么进城的?一会要怎么出去?” 提到这事,郑仲文才想起此番进京还有一件要事:“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是这样,万先生让我转告你,金龙果已经到手,请你尽快回晋城验货。” 第354章 啰嗦 祁溶月挑眉:“所以,你是借万屋堂的势力进京的?” 郑仲文哈哈一笑,朝她竖起了拇指:“聪明!”原本万先生只是找他问问祁溶月在京城何处落脚,他好派人来送信,一心思念佳的他,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难怪你能一入京就找到我的落脚地,还不动用侯府的力量,原来是有万屋堂在背后使劲呢!” 郑仲文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万屋堂在京都城里的势力竟如此之大。”从前他认为,京都城里的势力,统共也就分成了那几拨,且都是掌握在当权者手中,却没想到,一个区区的民间势力,竟有这样的庞大的关系网。 祁溶月却道:“那是你小看了万屋堂,万屋堂绝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在万屋堂的背后,还隐藏你我都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这也是万屋堂这些年发展迅猛的原因之一。” 万屋堂做的是房屋买卖中介生意,生意遍及全国,就连边城荒漠地域的小县城里,也有万屋堂的存在。 且依照万屋堂的办事效率,若要收集什么情报,万屋堂绝对会先朝廷一步。 这也是祁溶月不遗余力的救治万先生,与积极与万先生交朋友的原因之一,她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万屋堂能成为她可以借助的一分力量。 郑仲文没有接她的话,只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低声道:“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净想些家国天下的大事,这些事,自有我们男人来做,你就好好想想,成亲的时候,要穿什么样的嫁衣,要戴什么样的凤冠霞帔,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她知道他的心意,忍不住笑道:“好啦好啦,年纪不大,却跟老头似的啰嗦,再不走,连小二都要来敲门了!” 他终于无奈的离开,与万屋堂的车队一齐离开京都,回往晋城,日夜奔行数日,只为那一夜的短暂温存,看到她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这天是为郑三堂最后一次施针,她将修改后的药方递到了郑三夫人的手里,笑道:“郑老爷的病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以后就用这个药方抓药,连续吃三个月不要停,同时按我教的去煅练,如果疼,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若因为疼而不迈出那第一步,这腿,永远都走不了路!” 郑三夫人湿润了眼眶,拉着祁溶月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祁小姐,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你不仅仅是治好了他的病这么简单,你这是救了他的性命,也救了我的性命,有多少次,我都想和他一起死了算了,不忍心看他在世上受苦,而我也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如今他能恢复成现在这个模样,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谢谢你!” 郑三夫人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面额一千两,对于祁溶月来说,这不算什么巨款,可对于郑三夫人来说,这是她们一年的开支,几年寻医问药,家境早已不复当初的殷实,能拿出一千两诊金,已经是她的极限,这也是她向从晋城回京的人打听过后才凑出的诊金。 第355章 冷脸 晋城人谁不知道,溶瑜堂收治的病患,重病诊金千两,分文不少,故而坊间有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千金大夫,倒是挺贴切的。 祁溶月将那千两银票推了回去,道:“夫人不必客气,我是仲文的朋友,受朋友之托来为郑老爷看病,又怎能收受诊金?” 郑三夫人微愣,忙拿眼去看一旁立着的郑侯爷,郑侯爷朝她点头,算是默认了。 郑三夫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郑侯爷一直在旁观察着祁小姐,原来她是世子的朋友。 这世上,那有什么单纯的男女朋友,必定是世子与这位祁小姐之间,有着什么绮丽的关系。 既然祁溶月这般说了,她便不好再推拒,反倒显得自己娇情,笑道:“原是世子的朋友,那我就不勉强了!” 说了一会话,祁溶月起身告辞,与郑侯爷一道出了宅子。 “侯爷,我今日便会启程返回晋城,还请侯爷和夫人能保重身体。”祁溶月在郑府门外向郑侯爷辞行。 郑侯爷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初时那般淡漠:“往后叫我郑伯父,路上小心!” 祁溶月心头微喜,郑侯爷这话,便是不再反对她和仲文来往? “郑伯父,多保重!”她朝他施了一礼,转身欲上车。 郑侯爷在她身后又道:“替我照顾好仲文,告诉他,往后不要再做无召返京的傻事!” 祁溶月面色微红,她就知道,这事一定瞒不过郑伯父。 她没有回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迅速踩着脚凳上车,在郑侯爷的目光注视下,马车缓缓驶离他的视线。 郑侯爷与祁溶月接触的越多,便越能理解儿子为何会对她如此倾心,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聪明,性格坚韧,品德高洁,个性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很特别很特别,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的儿子。 “郑侯爷?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祁永春自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架上便朝郑侯爷施了一礼,随即迅速凑到郑侯爷的身前,笑的一脸谄媚。 郑侯爷对眼前这中年男人的脸一点印象都没有,挑眉道:“你是?” 祁永春赶忙自我介绍:“下官乃前徐州知府祁永春,任满迁京,现任督察院右佥督御史。”他本是从四品外官,如今升为正四品京官,何等的风光与荣耀,在郑侯爷面前介绍自己的官职时,自是一脸的自豪与骄傲,还眨着一双眼睛等着郑侯爷与他笑面寒暄。 然而,郑侯爷只是轻声哦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哦了一声后,便转身走了! 祁永春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转身离开的郑侯爷,这是他入京来第一次遭遇的冷脸,竟然这般冷,冷入骨髓。 “侯爷,您为何对祁大人这般冷淡?”跟在郑侯爷身边的贴身随从江虎忍不住问道。 郑侯爷轻哼:“不屑于跟这种人说话,不,他连人都算不上!”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往外轰的人,还算是人吗? 第356章 内宅丑陋 第355章 江虎不解:“您和祁大人从前好像没有过节吧!” 郑侯爷道:“他是祁溶月的生父,从前没有过节,往后就有了!” 江虎恍然,原来是祁小姐的父亲,听说祁小姐是被生父赶出家门的,侯爷现在已经拿祁小姐当成自己人,自然也会看祁大人不顺眼。 祁永春一脸懵的回到京都的府邸,一座新买的三进宅子,位于城西,不算繁华的地段,以他们目前的财力,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买下三进的宅子,若是城东或城南那样的地方,他们怕是连两进的宅子都买不起,进了京才知京城连厕纸都比彭城贵几倍,他们的这些积蓄,比不上京都城里的一般富户。 入了京,方知京城阔大而居不易啊! 午饭时,祁永春依然皱眉凝目,一脸烦忧的模样。 老太太见了,忍不住问:“是督察院里有什么事吗?” 祁永春摇头:“不是,今儿在街上遇见了郑侯爷,他似乎对我有些成见,但我怎么想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老太太叹道:“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祁永春抬目看着老母,一脸疑问:“什么?” “因为溶月啊!我早就看出来了,溶月和郑世子关系非同一般,而郑世子又是永平侯府的独子,永平侯自是十分看重的,爱屋及乌,他自然也会对溶月另眼相看,连带对你生出敌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祁永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道自己何时得罪过他,原是因为溶月这死丫头。” 慢来一步的梁氏听见这话,立时道:“前些天溶雪还说在外头遇见了这死丫头,真没想到,她竟也来了京都。” 老太太抬眉扫了梁氏一眼,淡声道:“前些天遇见的溶月,怎的今儿才说?” 梁氏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只干笑道:“忘,忘了!” 忘了? 老太太心中冷笑:“听说前些日子,溶雪出去了一趟,便有人跟着上门来要账,有没有这回事?” 梁氏心中暗骂那些多嘴的长舌妇,什么事都爱往老太太耳边凑。 祁永春冷厉的目光扫向闷不吭声的梁氏,不悦道:“母亲问你话呢,怎的不回?” 梁氏无奈,只好如实点头,道:“确有此事,溶雪出门忘了带钱,买了些女儿家的小玩意,便领着店家到家里来结账,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 老太太轻哼:“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我怎么听说你给了人店家八百六十两银子?什么便宜的小玩意值这么些钱?” 梁氏被老太太这一逼问,心里也冒了火,从前家里富裕的时候,她就是用一千用一万,也没人会过问,现在只用了这区区八百两银子,就跟拿贼似的审她。 “溶雪年纪也不小了,我给她置办些嫁妆,就算贵重点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也不许吗?”梁氏的泪花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当初的风光早就随风散去,如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尤其是她视为一生依靠的丈夫,已经好几个月没去过她房里了,心里的苦闷,日渐的水涨船高,眼看就要决堤。 第357章 立足 第356章 老太太怎会信她,冷哼道:“好好管管这丫头,京都可不是彭城,永春又是再在京都立足,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于谁不利,你心里应当掂得清。” 梁氏一直知道老太太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却从未想到,她变起脸来,简直跟翻书一样快,从前她梁家对祁家还有用处的时候,几时给过她这样的脸色瞧? 现在她儿子飞黄腾达了,用不上梁家了,便将她弃之如敝屣,再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在这个家里,她这主母,当的有如摆设,地位还不如那两个新抬进门的姨娘。 怨谁呢?怨祁溶月吗?还是怨自己?或是该怨眼前这本性凉薄的母子? 呵——她不知道,或许,正如祁溶月所说,这是她的报应! 祁永春见她眼泪滚滚而落,心头十分厌烦‘啪’的一声将那筷子甩在了桌上:“整天哭哭啼啼的,就剩这么点好气运都让你给哭没了,晦气——” 祁永春甩袖离开,带走了梁氏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老太太见儿子走了,也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哼道:“瞧见这张哭丧般的脸就倒胃口,走,回房吃去!” 偌大的饭厅最后就剩下梁氏一人,她气得掀了桌子,在厅里嚎哭了半晌,这才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 京都城门外。 祁溶月的马车一出现在城门外便立刻被人拦下,雪儿钻了出去,瞧见拦下马车的,竟是骑着高头骏马的尹逸轩:“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雪儿又惊又怒,尹逸轩这样当众拦车,指不定要被好事者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尹逸轩朝雪儿道:“请你家小姐出来,我有话要说!”他的声音很大很清亮,路过的百姓瞧见此状,纷纷停下赶路的脚步,凑在一旁看热闹,也有赶着进城的马车被堵在后头过不去,便下车查看情况,有人认出了尹逸轩,便也没有要求他让路,皆立于一旁看热闹。 雪儿见人越聚越多,皱眉道:“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我们还着急赶路,还请尹公子行个方便,让一让!” 尹逸轩道:“我知道她没睡,你让她出来,我有话要亲自问她。” 雪儿急道:“我家小姐真的睡了,尹公子这样拦着我们不让走,怕是不妥吧,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奴婢!” 四下看热闹的人纷纷好奇,究竟马车里坐着怎样的姑娘,竟让眼高于顶的新科状元郎做出这种当众拦车之事。 尹逸轩不再理雪儿,朝着闭门的马车高声道:“溶月,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祁溶月本不想理会他,可外头的议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跟着起哄,她若再不现身,今日怕是别想走了。 车门推开,祁溶月弯身而出,她依然穿着平日常穿的素色长裙,黑发轻挽,头无点饰,就是这样素淡的模样,却依然美的令人摒息,明媚娇艳的脸,优雅脱俗的气质,纵是皱着眉头,也美的如诗如画。 第358章 不喜欢 第357章 “尹公子,你这样做,让京都城的百姓如何看我?还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祁溶月清清冷冷的看着尹逸轩,脱口而出的字如珠玉落盘,清脆响亮的钻入众人之耳。 尹逸轩道:“你离开侯府,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祁溶月道:“我说过,我们并不是需要相互告别的关系。”她顿了顿,又道:“尹公子,你向来都是众人口中的谦谦君子,还希望莫要坏了这清名。” 尹逸轩摇头:“我不在乎这些,我只问你,你愿不愿——” 她立刻打断他:“不愿意,不论是什么,我都不愿意,你和我,从前是陌生的熟人,如今是熟悉的陌生人,今后是不相识的陌路人,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请尹公子让开,莫误了我的时辰。” 她一派清冷高贵的模样,加上丝毫不留余地的言辞,在场的众人,哪有不明白的,分明是这尹逸轩追求人家小姐,而人家小姐不同意,他却还硬要纠缠,惹人厌烦。 尹逸轩涨红了脸,怒问:“是因为仲文吗?你这样对我,是因为他,对不对?” 祁溶月的眉头越发深拢,十分不悦道:“这是两码事,请你不要混为一谈,尹公子,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一件每一桩都有理有据可循,感情的事,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因为任何人,只是不喜欢,仅此而已!” 她不想再与他废话,回身钻进了马车。 雪儿见尹逸轩的神情开始焕散了,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强硬,便朝一旁的护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开路!” 四名护卫迅速打马上前,将围观的百姓驱散,为马车空出一条道来。 尹逸轩怔愣了半晌,待他回过神时,马车已经绝尘而去,他握着缰绳的手不断颤抖着,胸口的起伏越渐急促,他对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暗暗发誓,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一定要得回她,一定要。 ———— 晋城 自从三日前收到京都的来信,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京都返往晋城,他便每天都来这城门处等上几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去,每次一见到马车在远处出现,他就开始兴奋,待马车近前,发现不是溶月,又开始失望念叨,不停的念叨。 三贵见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太阳就要落山,便扯了扯因为无聊而蹲在草地上吃了半天草根的世子道:“公子,咱们回吧,这天也不早了,估计她们今儿在路上耽搁了!” 郑仲文摇头:“再等会儿,说不定一会就来了,我算了算,最晚今儿也能到!” 三贵无奈,只好蹲在世子身边,跟着他一块咬草根数蚂蚁。 就在红日将要落尽之时,郑仲文突然站起了身,拿脚踢了身边的三贵一脚,道:“快看,那边是不是来了一辆马车?” 三贵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顺着世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天色已然昏暗,在那官道的尽头,好像真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在疾驰着。 第359章 有没有想我? 第358章 郑仲文觉得,那就溶月,就是她,一定是她。 他自草地上站起,走到了官道中间,看着那由远而近的马车,越近越清晰,越能肯定就是她。 仿佛心有感应,原本闭着眼的祁溶月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撩开了帘子,探出来半个头,瞭目望去,远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路正中,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正凝着她这方,她心中泛出一股暖流,仿佛久日外出的孩子回到家乡时,见到亲人正站在门外迎接她,很温暖,很感动,健壮修长的身形笔直而立,想到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不由面色微红,静如幽潭的心湖波澜渐起,她忙朝车夫喊道:“快停下,别撞到前面的人!” 车夫赶忙勒住缰绳,马车恰恰好停在了郑仲文的身前。 雪儿当先钻了出去,站在车架前,笑眯眯道:“世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会到晋城?” 三贵忙接话道:“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你们几时到,世子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整整三天了,只要一得空便守在这里,若不是晚上城门要关,他真会在这里宿营。” 郑仲文淡淡的笑着,一言不发,清亮的眼眸只盯着马车门,见祁溶月迟迟未出,他等不及了,干脆跃身跳上了马车,一把将雪儿给丢了下去,道:“雪儿,你坐三贵的马回去,我累了,坐马车歇歇脚。” 雪儿不依:“你坐便坐,轰我下来做什么?马车又不是坐不下三个人!”三贵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块糕点,直接塞到了雪儿的嘴中,低声道:“少说两句吧,我家世子只是想和祁小姐单独说说话,你杵在身边不方便。” 雪儿被三贵强行拽上了自己的马背,郑仲文也回身钻进了车厢中。 他大方自然的坐到了她的身边,幽淡的药香味沁入他的鼻间,熟悉的味道,舒服的味道。 “为什么不出来?”他问。 她笑:“我出去了,你就不会进来吗?” 他也笑,唇红齿白,麦色的肌肤闪燿着健康的颜色,他笑起来很好看,阳光,坦率。 跟着师傅的那几年,她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像他这样年纪的青年,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沉稳又正直,虽为世子,却不纨绔,心有大志,淡然处世。 “看来我们之间越来越有默契了!”他伸手,将她环入怀中,低低笑道:“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抬眸,看见他眼瞳中自己红唇的倒影,秀白的面颊飞上红云,正欲侧头避开,他的手却已经扣住她的后脑勺,俯头便吻上那令他日思夜想的红唇。 他的吻很轻柔,却又很急切,仿佛怕伤到她,又刻制不住已动的情愫。 直到感觉到她的红唇微肿,他才停下了索吻,胸膛起伏快速,喘息之声落在她的耳中,尤为的令人情动。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有没有想我?”他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却不满足:“有没有?” 第360章 何干 第359章 她低笑:“有!” 人前的沉稳冷静,在她面前,只剩孩子气般的幼稚,还有一点坏,有一点色。 谁能想到,他在别的姑娘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她面前,却从来都没有安分的时候,逮着机会便对她上下其手,恨不能立即将她拆吃入腹。 “笑什么?” “笑你幼稚!” “你再笑我就咬你!” “。。。” ———— 晋王府 “王爷,祁小姐回城了。”侍卫立于晋王身畔,俯头低语。 晋王眉眼微亮,随即问道:“她自己回来的?” 侍卫答:“郑世子在城外接她入的城,同乘马车去了溶瑜堂。” 晋王的眉头又轻轻皱起,低声道:“继续盯着,郑世子离开后立即来报。” 侍卫领命去后,晋王盯着手中的公文,眼珠半晌未动,她曾说过,她很快就要和郑仲文成亲,他不信,但此番入京,她去了永平侯府,三两日的便和永平侯一起去为郑三堂看病,永平侯对她很客气,且态度逐渐软化,她和郑仲文的婚事,未必就不能成。 他心中一阵烦闷,又觉可笑,她要和谁成亲,与他何干? 可任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公文上。 亥时,侍卫来报,郑世子携随从离开了溶瑜堂,返回住处。 晋王随即扔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外出,并吩咐侍卫们不用跟随,他自己出去走走。 自己的侍卫当然不会跟随,可楚天心安排的眼线依然跟着他出了王府。 闵恒之独身骑马来到翠云居,坐在临街的二楼包间,点了一桌酒菜吃着,楼下的树影之中,立着楚天心派来的两个高手,他们紧密的盯着晋王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有个身穿官服的青年进了包间,于是闵恒之便将窗户关上。 薄透的窗后,隐约可见晋王与来人推杯换盏的影子。 “强哥,天心公主是不是太多疑了?我就没见过像晋王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要权力有权力,他这样的男人,却从来都没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天心公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女人,我都会爱晋王,并且绝对完全的相信他,这样的好男人,世上可不多了。” “可也正因为他这么好,天心公主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毕竟,晋王从前的未婚妻,可是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你也是见过的,那模样,那气度,又岂是——” 男人的话未说完,已经另一个人捂住了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随便往外说,天心公主的脾气你不知道?闭紧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往外冒,你自己找死我不管,可别搭上我!” “嘿嘿——一时失言,莫怪莫怪,也不知怎的,今儿话怎的这么多呢?” 正在二人闲话时,一道黑影出现在翠云居后门,赫然正是一身简装的闵恒之,有小厮牵了马来,他随即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半张脸,扬鞭打马而去。 第361章 夜闯娇闺 第360章 此时的仁和街已经一片寂静,路旁的灯笼有明有灭,光影昏暗,风起时,撩动着他身后垂至脚踝的披风。 他站在闭着门的溶瑜堂外,看着三个字中间的瑜字,紧皱的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 似是不甘于这样于门外猜测,他牵着马绕着溶瑜堂的高墙走到后院墙根,静听了一会后,突的身影一动,黑影闪掠间,人已从墙外掠入墙内。 连日的奔波,侍卫们早已熟睡,更何况,闵恒之的身手十分了得,武功在郑仲文之上,他们平日连郑仲文来过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发觉到闵恒之的到来。 闵恒之第一次夜探溶瑜堂,他并不知道祁溶月住在哪间房,轻手轻脚的来到二楼,在一间房门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便悄悄开了窗户往里探看。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已经熟睡,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他看见垂挂在屏架上的衣裳,似乎是雪儿穿的样式,便又将窗户轻轻合上,来到另一间房外。 房间内一片漆黑,无声无息,看起来似乎也是睡熟了,他轻轻推开窗户,一眼便瞧见距离窗户不远处的屏架上,挂着一件眼熟的素色长裙,甚至有一股子熟悉的淡淡药香味自屋内沁入他的鼻间,就是这个味,就是她。 没有迟疑,他跃身而入,动静极轻,可床上本已睡熟的人儿,却立时睁开了双眼,肢体反应极快的坐起身,下意识的将手摸向枕下的匕首,她知道这人一定不是仲文,仲文刚走,不可能这时候折返,而且这人的动静和仲文每次来时弄出来的动静不同,很轻,很小心,还带着一丝紧张,就像仲文第一次来时。 “谁?”她声音冷厉,手中已经握紧了匕首,见那黑影未作声便已欺身而上,她迅速侧身闪避,手中的匕首出鞘,雪亮的刃芒带着一股子杀气狠狠刺向那道黑影。 不管是谁,这样夜闯娇闺,铁定是心怀不轨的,她又怎会手软。 黑影轻巧的避开她这一刺,但却没有立即还手,而是伸了长臂去揽她的纤腰。 她冷喝一声,身子犹如泥鳅一般脱滑至丈外之地:“你究竟是谁?” 黑影依然未答,突然就开始了进攻,这一次,他没有趁机占她便宜,而是使出了凌厉的掌法。 她一看这掌法,立时便猜到了来人是谁,手中本已起好的势,立时卸去七分,只余了三分力险险避过他这一掌,然后,他一掌未中接着又是一掌,她不及闪避,握紧了拳头不肯还击,只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的左肩便中了他一掌,胳膊一麻,整臂已不知所觉,她看着自己脱臼的左臂,忍着疼痛,回头看他,暗夜里,那双眸子里,有惊有怒,似乎还有一抹疼惜。 呵——谁要他疼惜? 她一手抓住自己的左臂,一推一托便将胳膊装了回去,疼得她冷汗直流,却始终未吭一声,满是愤怒与恨意的眼眸始终死死的盯着他,一眨未眨。 第362章 天瑜的师妹 第361章 “晋王殿下,现在满意了吗?”她咬牙切齿道。 闵恒之很后悔,后悔刚刚出手太重,又觉得很恼怒,她明明可以避开的,为何不避?她明明可以示弱喊痛的,为何不做? “你还说你不认识天瑜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维挂着表面的平静,冷淡的开口。 “我不认识!”她皱眉,转身走到窗侧的桌前坐下,左臂依然疼,疼的她面色发白,她却依然一声不吭。 “刚刚我攻向你时,你用了金蝉步法脱身,金蝉步法和梅花针术一样,都是莱巫山的绝技,你还不承认?” 他脚步一滑,黑影已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他站在她的身前,俯下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四目相对,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越渐加快,而她,却越发的平稳,嘴角始终勾着一丝冷笑。 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怒问:“你笑什么?” 他掐住她的脖颈,却始终没有用力,不敢用力,不舍用力,那纤细的脖颈,仿佛只要轻轻用上一分力,便会轻易的折断。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伸手抓住他的手,迫他使力,冷声道:“你动手啊,杀了我,就像你杀了她一样,杀了我!动手啊!” 闵恒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头一慌,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惊道:“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没有!” 她冷笑,缓缓起身,微仰着头看他,眼前的男人,满目惊慌,依旧是那张脸,却已不是那个人。 “你没有?对,你确实没有,你不过是借了别人的手,做了你想做的事,而已!” 她步步近,他步步退。 他不断摇头:“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她,我以为,我以为她只要远在天边,便能避开这场灾祸,可——” 他突然眼眸一转,死死的盯着她:“你还知道什么?这些都是天瑜告诉你的?” 她看着他的眉眼,终是点头:“是,都是天瑜告诉我的,我是她的师妹,是师傅的关门弟子,我与天瑜情同姐妹,我的命是她救的,她的仇就是我的仇,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等着有朝一日,我杀了你!” 晋王垂于两侧的手轻轻颤抖着,他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我为何要告诉你?”她挑眉,眉目间的嘲讽之意刺得他无地自容。 默了半晌,闵恒之的情绪有所缓和,这才又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廉王比你想的要更难对付,朝局复杂,你没必要蹚这浑水。” 她冷笑:“那你现在杀了我,杀了我,我就什么也做不了,否则,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还是有情意在,可这情意,却建立在欺骗之上,她无法容忍。 又因有这分情意,所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不会杀她,不论是对她的情意,还是愧疚。 闵恒之想到之前带她入宫的情景,忙问:“你对皇上表明了身份?” 她没做声,皱眉不语。 ps:推荐牧童已经完结的旧文“弃女重生:神医太子妃”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第363章 金龙果 第362章 闵恒之面色略急,又道:“皇上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做,风险实在太大,你就不怕他一不小心供出你来吗?” 她电目如炬,直直的掠向他,冷声道:“楚家的孩子,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 他愣然,是啊,楚家的孩子,楚天瑜和楚天齐,都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人,他们从来都不脆弱,不怕吃苦也不怕死,他们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所以,你要帮天齐夺回皇权?”他眉头紧锁,这种事,可不是不怕死就能做到的。 她没做声,不否认也不应承。 他又道:“你与郑仲文在一起,也是为了利用他,利用他世子的身份,利用他父亲的二十万兵力,对吗?” 她冷哼:“别将世人想得都和你一样龌龊,我和仲文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只是单纯的喜欢,钟情于彼此,就这么简单!” 就像她当初喜欢上闵恒之一样,单纯的喜欢,喜欢他周全细致的呵护,喜欢他那双柔柔深情的眼眸,喜欢他总跟在她身后喊她瑜儿的声音。 纵然被欺骗过一次,那颗原本已经冰封冷却的心,依然被仲文的热烈情感所融化,她依然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她依然相信,在这个世上,依然有一个人单纯执着的爱着她。 “是吗?”闵恒之不信,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使上一些手段,又有什么错呢? “闵恒之,你若要杀我,就趁现在,若不杀我,就请离开!”她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闵恒之看了她一会,突然转身走向窗边,却没有立时出去,在窗边站了一会,又问:“师傅她还好吗?” 祁溶月心中一痛,师傅还好吗?她也想知道,与父母一样亲近的师傅,若得知她死在了楚宫,会如何? 见她未答,他又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 “帮我什么?”她冷笑:“帮我杀了楚廉,还是帮我杀了你自己?” 他闭目,心痛难忍,自打天瑜死后,他一直过得有如行尸走肉,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活着,只是不想让更多的无辜之人为了他去死。 “我会帮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他言罢,掀窗而出,黑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默立良久,直到泪水湿透了衣襟。 次晨,她起了个大早,又或说,她压根就一夜没睡。 溶瑜堂依然没有开门,她和雪儿带着两个护卫自后门出,直奔万屋堂。 时隔数月,金龙果终于到手,万先生的病,终有了治愈的机会。 范掌柜小心翼翼的将一只桃木盒递到了祁溶月的手中。 掀开半扣的盒盖,盒内躺着一颗形若寿桃,皮泽金黄的果子,果皮略干微皱,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果香味,不是特别香甜的味道,闻之却令人神清怡爽。 “东西对吗?”范掌柜问道。 祁溶月点头:“对,确是金龙果,上好的金龙果!” 她又道:“这样个头成色的金龙果,恐怕花了不小的代价吧!” 第364章 旧情 第363章 范掌柜一听东西对,立马咧嘴笑了:“只要能治好万先生的病,花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祁溶月淡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东西再贵重,也比不上人命的珍贵。” “那是当然!”范掌柜问:“那这药何时能开始炼制?” 她盖上盒盖,淡笑道:“你将剩下的东西一齐送到溶瑜堂,三日后我会送药来!” 范掌柜连忙应是,笑得合不拢嘴。 “万先生睡了吗?”她问。 范掌柜摇头,没有,刚喝了药,应该在看书。 “我去看看他!”她将金龙果递到了雪儿的手里,吩咐她好生拿着,转身上了楼。 房门虚掩着,推门而入,她一眼瞧见万先生坐在桌前发呆,桌上铺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他手执着笔,却不知该如何落笔,满目苍凉。 她走到他知后,轻声道:“万先生是在思念心上人吗?” 万先生回头,瞧见一脸温和笑意的祁溶月,忙收了桌上的画,干笑道:“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若真不值一提,他又怎会不断的画呢,这幅画是新作的,不是上次她看到的那一幅。 “她很美,是你的妻子吗?”画上的姑娘,眼角有一颗殷红的美人泪,面目秀美,似曾相识。 师傅的眼角,也有一颗这样的美人泪,只是除了眉眼相似外,鼻子嘴巴甚至是脸型,都不像。 万先生苦笑:“不是,我哪有这样的福气。”是他爱过的女人,不,是他一直爱着的女人,深入骨髓,忘不掉,抹不去,尽管明知一生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甚至有可能一生都见不到她,可他依然忘不了。 “她叫什么名字?”她问。 他摇头:“不知道!” 见祁溶月挑眉,他苦笑道:“那一年,我二十岁,村子被洪水淹了,爹娘和兄长们都死了,整个村子就剩我一个,就剩我一个!”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年的苦难,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我当时没有及时离开村子,本想将亲友们下葬后再走,却没想到因此而染了病,我当时想,死了也好,也好过在这世上独活,生不如死。 我倒在了路边,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在喊我,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我染上了疫症,救我的,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她穿着一身白裙,蒙着面纱,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感觉出她一定很美,一定很美, 我让她走,让她不要管我,可她不听,一把火将满是残屋断壁的村子和四处可见的尸体烧了个精光,而后背着我离开了村庄,去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她每天喂我吃药,用她在林子里采来的各种草药熬制成一碗碗苦涩难闻的汤药,捏着我的鼻子一碗碗的灌下去。 过了半个月,我的疫症竟然真的被治好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梅花,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个假名字,她根本不叫梅花。” 第365章 好奇 第364章 他声音越发的苦涩:“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祁溶月讶然,指着那画道“那画像——” 万先生道:“她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蒙着脸的,我只能看见她的眉眼,画像是我自己凭想象画出来的。” 难怪,难怪这次的画中人和上次的有些不同,原来如此。 “你都没有见过她,就爱上了她?甚至为了她,一直未娶?” 万先生叹息了一声,摆手道:“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这一辈子或许都再见不到她。” 祁溶月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世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老天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们相识,也不会莫明其妙的让你们永远分开,你们能在那样的境遇之下相见,证明你们之间的缘分一定不浅,既然如此,你们之间的缘分,便一定没有彻底断灭,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再相遇。” 隐隐的,她觉得那个蒙面姑娘,就是自己的师傅,论年纪,论医术,还有眼角那颗美人泪,分明就是师傅。 万先生看着祁溶月认真的脸,突然笑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话锋一转,万先生看着她问道:“听说你这次进京,去见了皇上?” 祁溶月淡笑,轻轻点头:“万先生足不出户,便能晓尽天下事,万屋堂果然好本事!”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万先生也明白她话中之意,笑道:“万屋堂遍及全国,京都城里有五家,知道一些事,对于我们将来的发展有利无害,何乐不为?” 她试问:“万屋堂是做生意的,从何时起,竟也开始关心朝局政事了?” 万先生道:“想要长久的立足于楚朝,若不关注朝局政事,凡事防范于未然,又如何能平安又长久?” 祁溶月点头:“说的也是,商者的生意做的再好再大,若让当权者看不顺眼了,一切都是枉然。” 万先生笑道:“祁小姐进宫,是为了给皇上看病吗?” 祁溶月心生警惕,万先生为何要问皇上呢? “是,近来皇上身子虚的很,廉王让我去宫去给皇上瞧瞧!” “宫里有的是御医,为何要请祁小姐你呢?”万先生问。 祁溶月越发的不安,强自挤也一抹笑,半开玩笑道:“许是瞧着我医术高明吧,御医院的大夫没瞧出什么毛病,这才让我去瞧瞧的。” 万先生追问:“那你瞧过了吗?得了什么病?” 祁溶月挑眉:“万先生,这事恐怕您不该知道吧!” 万先生也觉自己太过冒失,实在不该这般直接的问,忙道:“是我冒昧了,只是做为百姓对皇上的关心罢了,还望祁小姐多多包涵。” 祁溶月摆手:“没事,好奇心嘛,谁都会有!” 在未确定万先生是敌是友之前,她自然是不会轻易吐露出一个字。 两人都不再说话,祁溶月默默的为他把了脉,又询问了一些身体状况,见情况良好,这才放心的笑道:“看来近期有在按时服药,身体还不错,三日后的金龙丹,看来是能承受得住。” 第366章 黑骑军 第365章 金龙果药性很强,病弱体虚之人,未必能受住这药性,强行用了,反而不妙。 万先生道:“这两个月一直在服用你开的药,我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比之前状实了些,只是偶尔这咳症一犯,便会打回原形,虚弱不堪。” 祁溶月点头:“这是正常的,你这肾疾,应是与当年的疫症有关,治此伤彼,你的疫症虽然治好了,但因短时间内大量服药,导致伤了肾,累月积攒下,又一直没有好好治过,小病成大病,方有今日。” 万先生点头:“许是吧,也幸好遇见了祁小姐你,否则,万某这条命,怕是归矣!” 祁溶月淡笑:“万先生命数未至,必有后福,祝你在将来的某一日,重遇佳人,再叙前缘!” 万先生阔然而笑,眉目舒展:“与你聊天很是畅快,心中的久郁,总算是舒散了一些,谢谢你听我的故事!” 她也笑,眉眼微弯,面上的淡漠疏离散去不少,笑容真诚,眸有星芒闪烁:“谢谢你讲故事给我听,我很高兴!” 二人之间的关系,仿佛随着这淡然的一笑,有了些行细微的转变,他们之间,似乎不再只是病人与大夫的关系,而成为了真正的朋友,可以相互倾诉心事的朋友。 从路人到熟人,或许只需要一句话,从熟人到朋友,却需要心与心的交换,万先生和祁溶月都不是寻常人,他们这样的人要交朋友,比寻常人更小心谨慎,但他们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对方是朋友,便是真正的交心互信,不存质疑。 ———— 楚宫 楚天齐和往日一样在宫里头玩闹,俊秀的脸上泛着貌似天真的笑容,追着宫女太监打闹不停,完全没了从前的太子之仪,待他闹累了,便一屁股坐在了殿室中间,摸着肚子道:“朕饿了!” 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早就一脸不耐烦,一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往外走,凉凉的丢下一去:“皇上等着吧,奴才们这就去取来!” 楚天齐知道,他们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也正好,遂了他的意。 他没做声,干脆躺倒在地上装睡,待藏于暗中的侍卫也退出了房间,他方才睁开一双幽亮的眸子。 他起身,走到床畔坐下,盘腿于榻上,暗调内息,运气行功。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个半痴半傻,偶尔清醒的傀儡皇帝,这都是他做给楚廉看的,为的就是消减他的戒心,为自己创造更多一些的时间,他没有一天停止过炼功,他要变强,要变得足够强,这样,他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才会在关键的时候把握住机会。 父皇留给了他一支军队,一直驻扎在漠北的黑骑军,只有三千人,却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百,能调动这支军队的,只有一句口令,他们不认人,只认令。 而这令,在三年前父皇便已让他牢记于心。 楚廉知道这只军队的存在,却并不知道密令的事,他甚至不知这支军队具体驻扎在什么地方。 第367章 碧水 第366章 楚廉也问过他,他装傻充愣的蒙混了过去,楚廉也不在意,因他知道,黑骑军无召不动,会一直隐驻在某处,不会因为改朝换代而有所异动。 所以楚廉并没有就此事而逼问过楚天齐。 楚天齐心里很清楚,黑骑军会是他夺回皇权的重要力量,在那之前,他要先提升自己的能力,要强不能弱。 运功数个周天后,他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殿室外,轻轻柔柔的脚步声,听起来很熟悉,他迅速收功躺下装睡。 脚步声停在了殿门处,门推开,有人进来了,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轻轻柔柔,一步步的近到床前。 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翻身而起,眼前的这张脸,正是他所熟悉的那张脸,是他在这皇宫里,唯一相信的人。 “碧水?你怎么来了?” 碧水忍着眼眶中转悠不断的泪花,太子瘦了,不,现在是皇上了,因为瘦了,便显得长高了许多。 她跪下,在楚天齐身磕了一个响头:“皇上,奴婢回来了,从今天起,奴婢重回御和殿,贴身伺候皇上起居。” 楚天齐压下心中的狂喜,一把将她拉起,忙问:“这,这怎么可能?他,廉王他怎会——” 碧水摇头:“不是廉王,是晋王!” 楚天齐皱了眉头:“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水回头四望,见殿室之中再无他人,又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这才回到楚天齐的跟前,自怀里掏出一只银钗,银钗是中空的,拔开钗头后,露出里头的一小截白色纸卷,她将纸卷递到了楚天齐的手中:“皇上,这是晋王让我转交给你信。” 楚天齐满目疑色的将信展开,字迹细小密集却很清晰,可以看出写信之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方才将这么多的字写在了这样薄小的一张纸卷上。 信上说,祁溶月是长公主的师妹之事他已知晓,他说他从未想过要做对他们姐弟不利之事,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要收手时,却已经收不住,楚廉的野心大的超出他的想象,且性格残暴无情,他不想再错下去,所以,他决定要帮助他,也算是帮他自己赎罪,免得以后下了地狱,没脸见长公主。 他还说,楚廉很快便会对他动手,所以,他会想办法救他出宫,复权之事以后再说,毕竟要先保命才行,否则,怎样的雄心壮志,都是空谈。 见楚天齐看完了信,碧水赶忙接过,走到灯前焚化。 楚天齐道:“我以为,我至少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却没想到,楚廉这么快就要对我动手,呵——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碧水道:“皇上,您觉得晋王可信吗?” 楚天齐摇头:“不知道,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可不可信不重要,再坏的结果,还能比现在更坏吗?无论他有什么样的目的,只要能出宫,我都可以不在乎。” 唯有脱离楚宫,他才有重新回来的机会,若走不出这楚宫,一切都是空谈。 碧水点头:“确实如此,若能出宫,自是再好不过!” 第368章 凉州第一美人 第367章 晋城——知府衙门。 “郑大人,这是王大人给您的请帖!”罗平将一方请帖放在了郑仲文的桌前。 郑仲文迅速打开扫了一眼,朝罗平问道:“王大人还给谁送了请帖?” 罗平摇头:“属下不知,听说是为了上次的灭门案办的宴席,应当不止宴请了大人您!” 郑仲文点头:“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你去回话,就说我会准时到。” 王府 “燕儿,刚刚罗平来回话了,说郑世子明日会准时前来赴宴,你可要好好表现,别再错过机会了。”王知府瞧着一脸娇羞的女儿,叹道:“我女儿样样都不比那祁小姐差,郑世子若真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一旁的王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那是当然,云燕的模样随我,可不少人都说云燕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可是凉州第一美人,这名头也不是虚得的。” 王大人乐了,连连应是:“是是是,莫说当年,就论夫人现在,那也是艳冠群芳,无人能比!” 王夫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哼道:“少不正经,我若倒回十八年,艳冠群芳难道是笑话吗?” 王云燕低笑道:“好啦好啦,娘您的美貌,咱府里谁敢不承认?就是爹娶的这几个姨娘,谁又有您的三分颜色?”不过是仗着年轻些罢了,这句话王云燕咽了下去,毕竟爹爹还在。 一提到府里的那几个姨娘,王夫人的心便像被针扎了一百下,面上的笑意瞬时敛下,不阴不阳的横了王大人一眼。 没有哪个女人能大肚的真心接受丈夫被别的女人瓜分,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不行。 王大人干咳了两声,赶忙起了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燕儿多陪陪你娘,我先走了。”说完,他快步离去,再不走,他一定会被夫人的眼刀给千刀万剐。 他这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一颗都不行。 就为他纳偏房这事,都不知道跟他闹了多少回,试问有几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后院里没有偏房的?夫人再美,也会有看腻的时候,更何况,她生了三个孩子,已经不再年轻,怎么去跟那些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姑娘比? “你瞧瞧你瞧瞧,每次一提到这事,他就溜的比兔子还快。” 王夫人面色铁青,心里恨的牙痒痒。 王云燕叹了一气,道:“世上的男人,大约都是如此吧!” 王夫人摇头,道:“那也未必,郑世子的父亲永平侯,听说他一生只有郑夫人一个女人,府里莫说妾室,纵是个通房也没有,在外头也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那些烟花柳巷不干不净的地方。” 王云燕眉眼一亮,又道:“郑侯爷果真如此长情?”她又想到一种可能,皱眉道:“难不成是身有隐疾?否则,就算不纳妾室,也不可能只生世子这一个孩子呀!” 王夫人掩口笑,道:“就知道你会问,我早就打听好了,听说侯爷夫人当年生世子时很艰难,伤了身子,从那以后,便再无身孕。” 第369章 子德随父 第368章 王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笑道:“侯爷夫人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多次劝侯爷纳妾,望为永平侯府多多散叶,甚至亲自选了女人入府,可侯爷非但不肯,还为此事与夫人大少了一架,后来二人和好后,便将选进府里的女人送了出去,从那以后,便再没有纳妾之说!” 王云燕笑容更甚:“这么说来,侯爷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好男人。” 王夫人道:“都说子德随父,有这样的父亲在,我看世子也是个长情正直之人,燕儿,你若真能与世子成事,那你的将来,必定会和侯爷夫人一样幸福。”上回在酒楼外遇到郑世子,她一眼便觉世子气度刚正,不像那些喜好风流的纨绔公子的模样。 王云燕羞红了脸,低声道:“娘,说什么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每每想到他和祁溶月抱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心里,就像长了疯草一般难受,若郑世子真和其父一样是个长情的男儿,恐怕要让他移情别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走吧!”王夫人拉住了女儿的手,将她自座椅中拽起。 王云燕不解:“去哪?” “娘给你请了个琴师,这可是凉州最有名的琴技大师,还是个女的,她现在就在园子里等着咱们,她抚琴,你跳舞,定能吸引郑世子的注意,咱们现在去练练,明日世子来了,你可得好好表现,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王云燕打小便喜欢跳舞,娘亲宠爱她,便为她请了个舞娘到府里来教她跳舞,知道这事的并不多,仅限于王家内院的王家人和家奴,许多高门贵女都会在家里学习跳舞,或练习抚琴,以期在某年某日的某个特殊场合,可以艳惊四座,为自己和家人谋得脸面。 王云燕醉心于跳舞,对琴技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不能登大雅之堂,这会见母亲已经帮她安排好一切,心里高兴极了,忙随着母亲离开厅里,去往园子里练舞。 溶瑜堂 今儿的溶瑜堂里格外的冷清,一上午加起来也没有五个病人,雪儿干脆趴在桌上打起了盹,连有人进来都没瞧见。 祁溶月坐在诊桌后看书,看得入神,也没听见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直到那人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挡住她看书的视线,她这才抬眉看向桌前之人。 一眼便望进了那幽如深海的眼眸,带着笑,柔柔暖暖的。 她笑,迅速合上书本:“你怎么来了?” 郑仲文状似无意的扫了那蓝色书皮的书册一眼,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淡笑:“女孩子家爱看的闲书罢了。” “深闺闲话?”他问。 她面色微僵,随即又笑道:“是啊,你知道这本书?” 他摇头:“上次见你床头放着,但我没看过!” “哦——吃饭了吗?”她赶忙转移话题,一只手已经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快速塞进了抽屉中。 郑仲文也不多问,她既然不想说,那他就继续等,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告诉他,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他,她为何要看兵书。 第370章 素食 第369章 没吃呢,想和你一起吃,你不在的眼前,我可是食不下咽呢。”郑仲文轻笑。 她低笑,扫了眼空荡荡的厅堂,道:“今儿也没什么病人,咱们出去吃!” 他道:“就算你们溶瑜堂一天只收治一个病人,也能够你们一个月的开支。”病人少才好,她才不会累。 她白他一眼:“听你这意思,是巴不得我们溶瑜堂没生意?” 他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我才没这意思,你赚的钱多,我也能大受其惠不是,过阵子成亲,你这嫁妆可是丰厚的很呢。” 提到成亲,她眸色微暗,她一直没忍心说出口,她其实并没有成亲的打算,弟弟还在宫里拘着,仇人还在朝野中上下蹿跳,她怎能在这种时候成亲。 她张了张嘴,见他满目阳光,终是不忍扫他的兴,便什么也没说,只道:“走吧,我都饿了,一会吃完饭跟我去一趟万屋堂,去瞧瞧万先生。” 郑仲文挑眉:“他不是已经服下了金龙果吗?病还没好?” 祁溶月道:“金龙果又不是仙丹,万先生的病也不是寻常的风寒小病,怎么可能药到病就除?他这病,还要好好养上大半年才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溶瑜堂,去了万屋堂附近的素食斋。 “瞧你瘦的,就该多吃些肉,怎的总爱吃素食?”他很少见溶月吃肉,在溶瑜堂用饭时,五个菜就用四个是素的,在酒楼里吃饭,桌上就算有肉,她也不会动筷子。 他记得第一次与她在彭城吃饭时,那美味的酱牛肉,她也只是尝了一块,后面便没有再动过筷子。 她笑:“素食很好啊,对身体好,又不长胖,女孩子嘛,总是爱美,我变成个大胖子,你还喜欢吗?” 郑仲文哈哈一笑:“你就算变成大大大胖子,我也喜欢。”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自己的碗碟中,努力的让刚刚上涌的悲伤情绪散去。 父皇母后尸骨未寒,她穿素衣,吃素食,是为守孝。 “你呀!”他摇头,笑着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嘴中,他向来爱吃肉,若非是溶月在眼前,他恐怕是一口也吃不下。 “对了,明儿我不能陪你吃午饭。”他道。 她抬眸,眼里的悲色已然散尽,她必须练习好这些,不能将心底的情绪露于人前,闵恒之对她的怀疑便是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来面对楚廉时,这样的情绪,会害她了自己,也会害了整个永平侯府。 “明天有什么事吗?”她问。 “明儿王大人在府里设宴,说是要犒赏上次灭门案的有功之人,我是其中一个。” 祁溶月挑眉:“我也算是有功之人啊,怎的不请我?” 郑仲文恍然:“是啊,你可是最大的功臣,怎的不请你?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祁溶月笑道:“算了,兴许人家王大人压根就没拿我放在眼里,也并不是真的要犒赏功臣,只是想巴结巴结你这世子罢了。”其实她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第371章 值得交往 第370章 王小姐对仲文有情意,这事她一直知道,而今王小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王知府怎么可能不动心思,仲文是永平侯世子,这事若摆在京都,肯定是成不了的,凭她一个知府千金,配手握兵权的永平侯府世子,还是差了些距离,可这里是晋城不是京都,若是世子自己看中了,那可就另说,知府千金和她这知府弃女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的,永平侯府自然是会同意这桩婚事。 当然,万般皆有可能,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先拢住仲文的心。 她心里这般想,却也没说破,她相信仲文,若连这么点场面都搞不定,他就不配做她祁溶月的男人,她相信他一定能做的很好。 饭后,二人来到万屋堂,万先生吃完饭,正在院子里散步,由范掌柜陪着,听着一些生意上的报告。 “祁小姐来了,快里边请!”范掌柜赶忙迎上来。 祁溶月摆手,笑道:“不必了,我顺路来看看,一会就走。”她微笑客气的朝范掌柜点头,扭头看向万先生,道:“万先生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昨夜睡的很好。” 万先生点头,笑容温和:“是啊,我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一夜无梦,闭眼至天明,果然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了许多,感觉失去的那些力量,又在丝丝缕缕的回来,这金龙果,果然神妙!” 祁溶月道:“你的体质很特殊,金龙果的药力能被你完全吸收,真是出呼我的意料,不过也不能大意,依然还是要养着,药不能停,至少要连续服用三个月,修养半年,不能太过劳累。” 万先生含笑点头:“我晓得了,一定谨遵医嘱!” 二人皆笑,这时万先生的目光落在了郑仲文的身上,见其气度不凡,眼眸中露出赞赏之色:“想必这位一定是郑世子!” 郑仲文拱手:“正是在下,久闻万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见到了万先生,他突然有些明白溶月的用意,万先生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单凭这分淡然的气度,便是立于王侯将相之中,也绝不会逊色半分,再加上万屋堂在楚朝的地位势力,与之相交,自然益大。 万先生立马回了一礼,笑道:“能配得上祁小姐的人,我一直很好奇,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天造地设。” 万先生一生阅人无数,什么人值得交往,什么人不值得交往,他一看便知,郑仲文显然是前者。 虽生于侯门,却没有侯门子弟的那股子傲慢与纨绔之气,满目英杰,慧智暗藏,这样的青年,将来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从前他以为,晋王已经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少有人能与之并肩而论,今日见了郑世子,又觉他比晋王更多了一分清朗浩正之气。 三人又聊了一会,说的不多,却都是肺腑之言,没有那些客套的虚妄之话,实是畅快淋漓。 “好啦,我们该走了,莫再打扰万先生休息!”祁溶月笑道。 第372章 爱慕者 第371章 郑仲文意犹未尽,万先生言语风趣,见解独特,又十分的睿智,他很欣赏他。 万先生笑道:“我与仲文老弟相见恨晚,恨不能秉烛夜谈,何奈现在身体不适,待过阵子身子好些时,由我作东,咱们三人好好聚一聚。” 郑仲文笑道:“却之不恭!” 离开万屋堂后,郑仲文朝祁溶月问道:“你为何要引我见万先生?” 祁溶月淡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万先生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是我的朋友,自然也要成为你的朋友,早晚都是要见的。” 他侧目,看着艳阳下那张白皙中透着淡淡粉红的脸颊,纤长的羽睫像是两把小扇子,将那两颗明亮璀璨的黑珍珠裹在其中,她真的很美,尤其是这双眼睛,秀美中透着一股子内敛的睿智。 “这么说,你是拿我当自家人了?”他笑的格外灿烂,绕步至前,拦在了她的身前,逼视着她的眼眸。 她挑眉,半开玩笑道:“并没有,我只拿你当爱慕者!” 郑仲文也不恼,笑眯眯道:“那也一定是最特殊的爱慕者!” 二人说笑着回到溶瑜堂,他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回府衙当差。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心头一阵苦涩,若没有仇,没有怨,没有复权的重担,她想明天就和他成亲,过上她一直向往的平淡生活。 可惜,她大仇未报,国权旁落,身为长公主,身为父皇母后的孩子,她不能只顾自己,那些担子,她必须要挑起来。 次日——王府。 郑仲文按时来到王府,王大人亲自迎至前堂,二人一阵寒暄后,郑仲文见没有别的同僚前来,便问:“王大人应当还请了别人吧,怎的还没来?” 王大人道:“没有没有,今儿这宴,是专门为你设的,没有请别人,就当是家常小聚,别客气。” 郑仲文面上的笑意淡下两分,心里有些不悦,但终究没说什么,再怎么论,眼前的王大人,官阶也比现在的自己高,太不给脸的话,对他半月之后的归京计划怕是会有影响。 毕竟他要请假归京定亲这事,还得王大人点头应承才行。 二人瞎聊了一会,王大人便请他去园子里坐,说酒宴就摆在花园里的亭间,伴着凉风花香与鸟语,更惬意。 郑仲文自然没有异议,毕竟是王大人设的宴,他要怎么摆,都是他的事,自己也管不着。 王府的后花园打理的很精致,小桥流水,假山池塘,应有尽有,风起时,扬柳依依,绿枝飘摇,果然惬意。 此时还未摆宴,亭间的大理石桌上,摆着茶水和果点,王大人陪坐了一会,便说去方便一下,暂时失陪。 他便自己喝茶赏花,虽无聊,却也没有四处去走,毕竟是王府的花园,若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不一会,一阵琴声悠然入耳,琴音很特别,弹的是高山流水,却和他平日听过的曲调不一样,气势少了几分磅礴,多了几分柔情。 第373章 你怎在这? 第372章 他平日对风雅之事向来不太看重,唯独对琴音很是敏感,并不太懂,却喜欢。 许是因为曾经听说天瑜公主的琴技十分了得吧! 天瑜公主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 他起了身,循着琴音而去,穿过艳丽芬芳的花圃,步过流水的小桥,他看见,在那满树的梨花之下,坐着一个中年妇人,纤白的手指在那古色古香的琴上不停拨弄,一个个优美的音符便这样跃然而出,在那片铺满粉白花瓣的空地上,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目光便重新落在了抚琴人的身上,随即闭上了眼睛,细细聆听这难得的美乐,免得让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打乱这耳中的美妙盛宴。 琴音止时,他方才意犹未尽的睁开了双眼,鼓着掌走上前,朝那妇人道:“好琴,好曲,好技艺!” 中年妇人面色淡然,抬眉看了郑仲文一眼,起身微福:“公子谬赞!” 郑仲文正欲再言,这时一道绿衣闯入他的视线,抬着那娇羞不胜的小脸道:“郑公子,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道不是你引我来的?郑仲文心中微嘲,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王小姐?你怎么也在这?” 那中年妇人又看了郑仲文一眼,嘴角轻轻抽了抽,心道这郑公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王云燕的面色立时变的很难看,听他这意思,刚刚他一直没看见她?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这么大的大活人,他竟然看不见?又不是眼瞎了。 要么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给她难堪! 想气她走?哼,没门! “郑公子真会说笑,我一直在这儿呢,许是今儿穿的衣裳颜色和绿叶有些相同,你没太注意吧!” 郑仲文耸肩,未加置言,转脸朝那中年妇人道:“这曲子是你自己编的吗?” 中年妇人摇头:“不是,我哪有这样的本事,是一位恩人编的,她见我很喜欢,便将曲谱给了我。” 郑仲文满心好奇::“你的这位恩人是谁?” 中年妇人又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个大夫,和她师傅游历到凉州时,偶然救了我一命,她见我房里有琴,便信手一抚,又见我喜欢,便将曲谱给了我。” 王小姐见二人聊得欢畅,仿佛完全的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心生不满,拿眼横向那妇人,干咳了一声。 妇人会意,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明显的神女有意,襄王无心,王小姐看来是要失望了。 妇人走后,郑仲文朝王小姐道:“我也有事,告辞!”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她今日的精心打扮,仿佛是白搭了。 她不甘心! 是她先遇见他的,凭什么祁溶月能得到他的喜欢,而她不能。 她冲到了郑仲文的身前,将他拦下,微仰脖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郑仲文皱眉,心头不悦,却又不能将人推开,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做的太过份,似乎也不好。 第374章 洪灾 第373章 “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他挑眉,面无喜怒,一脸淡淡。 她道:“既然不讨厌我,为何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他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多多避嫌才好,我这也是为了小姐你的闺誉着想!” 王云燕凉笑:“好一个男女授受不亲,那你为何成天往溶瑜堂跑?你和那祁小姐,当街搂抱,就没为她的闺誉着想吗?” 郑仲文心头不悦,他和溶月的事,她王云燕凭什么质问? “她是我郑仲文的女人,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不需要这种避讳,王小姐,你虽搭救过我,但也没有资格过问我和我未婚妻的事,我们之间,毕竟没有熟到这种地步,还请让开,我与王大人有约。” 王云燕面色涨红,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冰冷的眼神,都仿佛尖针,一针针的刺中她的心脏,疼的她无法呼吸,痛不欲生。 “我有什么不好?我有哪里比不上她?你为什么不选我?偏偏要选一个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弃女?她配不上你,你心里不清楚吗?”王云燕拔高了音量,朝郑仲文尖声道。 郑仲文一直保持着平静的面色终是露出了怒容:“王小姐,请你注意言辞,我郑仲文虽是君子,但也不是绝对的不打女人,你若再说一句评判溶月的言辞,我无法保证不会对你施以报复。” 郑仲文面上突然露出的凶悍,令王云燕心头生惧,脚步往后踉跄了两步,满目惊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仲文大步离开。 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王大人和夫人的耳中,二人皆是一阵叹息,心疼女儿,又惋惜这可贵的缘分终将断去。 王大人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笑眯眯的回到亭间,吩咐下人上酒菜,推杯换盏了一阵后,郑仲文便起身告辞,言语面色,再没了之前的那般温和,多了几分的强硬冷厉。 王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只能笑着装没看见,笑呵呵的送走了郑仲文。 毕竟是永平侯世子,他一个区区知府,还能怎么样? 人家没有撕破脸,便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 郑仲文打算在半个月后带祁溶月回京,见长辈,定亲,最好是将婚期定下,越快越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打那日出了王府,天便开始下大雨,一连下了十天,晋城地势高,雨虽连日的下,城中却并未积水,可晋城周边的几个县城就遭了秧,连日的大雨蓄积,冲垮了河堤,庄稼被淹了不说,连着许多的村庄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难民一齐涌向唯一没有受灾的晋城,晋王怕难民入城后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暴动,便干脆命人关闭了城门,直接派人在城外搭起了临时供难民居住的木棚,同时开仓放粮,在朝廷的赈灾粮食到达之前,先应应急。 只是晋王府的粮食毕竟也是有限,府衙的存粮也不多,他们便想法子去动员城中有存粮的大户人家,请他们伸出援手,助灾民一解前围。 第375章 难民 第374章 然而,那些大户们站在城楼上往下一看,那黑压压成片的难民聚集,令他们原本刚刚生出的援助之心立时便咽了回去。 这么多的难民,吃饭一两至少两顿,他们就是有再多的存粮,也不够他们吃呀! 更何况,如今四野受灾,他们一时半伙怕是收不到便宜的粮食,城中的粮食眼看着就要涨价,他们这时候若将存粮拿出来赈灾,岂不是要吃大亏? 大户们回去后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装病装死的。 郑仲文带着人四下动员,却收不到半点成效,一颗粮食也没募集到。 这时祁溶月来到了城中最大的米铺,与米铺老板商量过后,米铺老板答应以未涨价钱的价格,卖给祁溶月五千斤米。 “小姐,这些米就交给郑世子去处理吧,他们衙门有人,自然会派人送到城外去应急,咱们就不要亲自去了,那么多的难民,都饿的慌,一见这白米,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咱们女儿家家的,太危险了!”雪儿劝道。 祁溶月摇头:“不,我要亲自去!”若非如此,她祁溶月的名字,又如何会从晋城传出去,传到更远的地方去。 雪儿扭不过她,只好叫上溶瑜堂全部的护卫和伙计,将店先关了,一齐护着小姐出城。 谁知城门还未出,就碰到了另一拨人,他们也押送着五千斤米,由另一条路往城门处赶,正好在主道相遇。 领头的,赫然是她熟识的范掌柜。 范掌柜朝她打招呼:“祁小姐,果然如万先生所料,我会在这里遇见祁小姐!” 祁溶月也笑,在这里遇见范掌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赶来,领头的,正是郑仲文。 范掌柜笑道:“郑世子领通判之职,整日做的,却是与本职无关的事,想来都是为了祁小姐吧!” 祁溶月淡笑,回眸看向策马奔腾而来的高大男人,心头温暖,说不出的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再怕。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的身前,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城外乱,一会你和雪儿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明白吗?” 她点头:“嗯,听你的!” 他心头甘甜,伸指刮了刮溶月的鼻头,满目宠溺道:“你呀,要是平日也这么乖顺就好了!” 城门大开,他朝她伸手:“拿手来!”他始终不放心,难民也是人,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心存感恩的善人,也有心存恶仿的恶人,若不将她紧紧扣在身边,他如何能放心? 她将素白的小手置入他宽厚有茧的掌手,笑意甜甜,被人呵护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接着白米的车一辆辆出城,来到晋王设立的粥棚。 许多难民见有粮食送出了城,立马便围了上来,幸好有郑仲文带来的府兵和万屋堂带来的弟兄们在现场维护秩序,否则,这些难民一旦围上来,瞧见白花花的大米,很容易便会发生抢米暴乱,后果难以预料。 第376章 风头 第375章 在府兵们的维护下,粥棚的秩序渐渐行成,没有暴乱发生,一碗碗的白粥被送到了难民的手中,看着他们满足欢喜的表情,众人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在郑仲文的陪同下,祁溶月为几个患病难民看诊送药,一直忙活到天色暗下才回城。 一万斤大米,再加上晋王府和知府衙门放出的粮食,足够这些难民熬过最难熬的这几天。 短短几天,祁溶月郑仲文和万先生的名字,便在难民营中传遍,人与人的交往很简单,真心与信任的交换,虽然简单,想要做到做好,却很难。 可祁溶月做起来却得心应手,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只有经验,还有真心。 她是真心希望这些难民能得到温饱,少受苦难,她在尽她所有的能力去帮助他们。 “风头都让她出尽了,好像就她会做好人!”楚天心立在城门楼上,看着城外被成群的难民们拥护且赞美的祁溶月,心头十分不悦,仿佛那些风头本该属于她,这些赞美本该由她一人得到,可现在却—— 闵恒之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这样的风头,确实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出,你若想出这样的风头,也不是不可以!” 楚天心挑眉,侧目看他:“说说看!” 闵恒之信手一指,指着城外那正冒着白烟的粥棚,道:“那里每天都很忙,人手再多也不够,你若以公主的身份去给难民施粥,我想,他们一定也会像拥戴祁溶月一样的拥戴你,哦不,甚至会更拥戴你!毕竟你的身份比她高贵太多,这般纡尊降贵,效果自然要比她一介平民要好。” 楚天心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粥棚,简单的木架上搭着茅草,棚内很狭小,人却不少,你挤我,我撞你,每个人的衣袖都高高挽起,忙得满头大汗,四周左右挤满了又脏又臭的难民,那脏兮兮的手不断的朝粥棚内伸,接过那一碗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她胃里一阵翻腾,中午吃的燕窝差点没吐出来。 她迅速摆手:“这种风头,谁爱出谁出,我才不去凑这热闹!”说着,她再也不愿在城门楼上待着,拉着闵恒之转身便走,一眼也不愿多看,就怕影响她晚上的食欲。 闵恒之心中冷哼: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亲的狠辣无情,完全的遗传给了女儿。 下了城门楼,闵恒之挣脱开楚天心紧握着他的手,淡声道:“我要出城去看看,你自己先回吧!” 楚天心皱眉:“不过是些难民,有什么好看的?有饭吃,有地方睡,你用不着为他们瞎操心。” 闵恒之看着她的脸,在这张艳美却凉薄的脸孔上,他看不到一丝对城外数千难民的关心。 这样的人,也配做公主? “这里是晋城,而我是晋王,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你回去吧,晚上不必等我吃饭。”言罢,他转身,大步而去。 任那楚天心怎么叫喊,他都置若未闻。 第377章 带她走 第376章 “祁小姐呢?”闵恒之朝一位府兵问道。 那府兵忙道:“今天有好多难民生病,祁小姐去给他们治病了!” 闵恒之心头一阵狂跳,又问:“好多难民生病?生了什么病?都有什么症状?” 府兵道:“早上先是两个小孩病了,上吐下泻,面生红疹,身体虚乏,到了中午,相继有十几个大人和小孩跟着病了,症状大多一样。” 闵恒之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这是他最怕的结果,真的是他想的这样吗? 灾难的发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灾难发生之后,四野横尸,腐烂的尸体化水入河,将病源随流传播,最是容易发生疫症,疫症一旦发生,便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不止这些难民,甚至是晋城,也难幸免,曾有古书上言,疫症爆发后,甚至能让一国覆灭! 这样的灾祸,并不是首例。 “快,带我去见祁小姐!”闵恒之心跳如雷鼓,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立刻见到祁溶月,将她带离此地,远离这病源之地。 府兵迅速领着闵恒之往难民营里冲,在难民们的提示下,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正在为一个小女孩把脉看诊的祁溶月。 郑仲文就站在祁溶月的身侧,雪儿站在另一侧,二人手里都端着一只大瓦罐,祁溶月把完脉,扭头朝雪儿说了一句什么,雪儿立马便上前一步,将大瓦灌凑近女孩身边的妇人,妇人举起了碗,接住雪儿自瓦灌中泻出的褐色汤药。 闵恒之冲上前,一把抓住祁溶月的手腕,将她自女孩的身前拉起。 祁溶月一愣,瞧见拉着她的人是闵恒之,赶忙用力抽拔自己的手,可凭她的力气,又怎是闵恒之的对手,闵恒之的手,就像是一只铁箍,死死的箍着她的手臂。 郑仲文将手中的瓦罐往一旁的侍卫手中一塞,自腰间拔出了长剑,欺身便上,管他对方是晋王还是天王老子,动他的溶月,他就不答应。 晋王一手拉着祁溶月不放,另一手拔剑应付郑仲文的剑攻,还要时刻注意四周的难民,免得伤及无辜,这样一来,他的功力自然无法全力使出,不过十个回合,右臂便被郑仲文的长剑刺伤。 随着晋王一道赶来的王府侍卫们见状,正欲冲上前帮忙,却被难民们围堵拦截,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 祁溶月手腕吃痛,朝闵恒之吼道:“闵恒之,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闵恒之不顾右臂的伤口正在流血,左手依然死死的拉着她:“我没疯,是你疯了,你明知——明知他们得了什么病,却还要待在这里找死,你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郑仲文皱眉,突然停下了攻击,朝闵恒之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溶月在找死?你把话说清楚!” 闵恒之冷哼:“我跟你说不着,你让开,我要带她走。” 祁溶月似乎明白了他在怕什么,皱眉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手!” 第378章 下毒 第377章 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闵恒之见祁溶月似乎不像在说谎,便松开了手,盯着她的脸,等着她的答案。 她退开他的身边,朝郑仲文上下打量,见他没有受伤,这才转身面对着闵恒之,道:“你先回城,在溶瑜堂等我们,我还有三个病人要看,看完再回去,到时我们再商议对策。” 她说话的态度很随意,随意的就像是对一个很熟很熟的老熟人,但能特别的冷淡,好像两人之间,有着什么化解不开的怨忿。 闵恒之知道强求也无用,便也不再多言,转身带着自己的护卫离开了难民营,径直去了溶瑜堂。 “你没事吧?”郑仲文拉起她的手,见手腕上青红相交的模样,咬牙道:“该死,这闵恒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什么找死不找死的,简直莫名其妙!” 祁溶月摇头,低声道:“他误会了一件事!所以才会这样!” 郑仲文不解:“误会了什么?他说你找死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祁溶月踮起脚尖,凑唇至他儿边细语了几句,只见郑仲文脸色立时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声道:“这是真的?” 祁溶月摇头:“当然不是真的,否则我又怎会让你站在这里,这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现在不方便说,待会到了溶瑜堂再细谈。” 郑仲文点头:“好!”虽心中惊讶,但他对溶月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她说不是真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的。 傍晚时,二人自难民营返回城内,径直回了溶瑜堂,溶瑜堂大门开着,屋里已经掌了灯,一进门便能感觉到一股子十分压抑的气场。 闵恒之坐在祁溶月平日坐的诊台后,桌上摆着那本蓝皮书册,正是祁溶月每天在看的‘深闺闲话’。 祁溶月皱眉,面色不悦道:“晋王这边请,那里不适合你坐。” 闵恒之的目光淡淡扫了眼桌上的书,嘴角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犀利的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那本书郑仲文也看过,自然明白他这笑意何为,心头暗道不妙,也不知这闵恒之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闵恒之起身,走出了诊台,随着祁溶月和郑仲文去往后院。 后院有一间专门用来吃饭的小厅,里头桌椅齐全,祁溶月领着二人进了小厅,随即让雪儿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偷听。 闵恒之率先发话:“你说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在一天之内,会有这么多的难民突发疾症,且症状都和——”他看了郑仲文一眼,依然说了出来:“都和疫症一样!” 祁溶月道:“不是疫症,是有人下毒!”她淡声道。 闵恒之瞪圆了俊目,惊问:“有人下毒?你确定?” 祁溶月点头:“我确定,疫症我见过,和这虽然很像,但并不是一模一样,而且,他们在服用了我的药后,症状立马得到了缓解,若是疫症,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纵是师傅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制出能控制疫症的药,疫算有这样的药,也不可能让传染性极强的疫症这么快得到控制,这绝不可能。 否则,疫症,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什么毒?”闵恒之问。 她其实并不想说,因这种毒很罕见,可偏偏这种毒,她和闵恒之都见过! 第379章 蓝陀花毒 第378章 想到那些正在受苦的难民,以及那藏在暗中,有可能再次下毒的凶手,她终于张开了口:“是蓝陀花毒!” 蓝陀花? 闵恒之瞪着的眼睛越发睁大,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溶月,惊问:“你怎么知道蓝陀花?” 她垂眸,淡声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是这种毒,而我能解这种毒,该你做的事,是找到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否则,一旦有人造谣说他们得的是瘟疫,后果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后果如何?闵恒之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幕他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的画面,曾****夜夜折磨他的凄惨记忆。 他本是滇西闵国公府的世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一场突然爆发的瘟疫彻底的改变了命运。 他亲眼看着身患重症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兄长小妹被一齐推往那熊熊烈火之中,若不是师傅突然出现,救了他一命,他恐怕也和家人一起化成了灰烬。 那一年,闵国公府,除了他,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只因他们染上了那可怕的瘟疫!而下令将闵国公府举家焚杀的凶手,正是皇帝楚宗,也是天瑜的父亲。 师傅救了他后,告诉他,其实他染上的病,并不是瘟疫,而是中了蓝陀花之毒。 中了蓝陀花毒后的症状,和染上疫症的症状一模一样,寻常的大夫,根本无法分辩清楚。 十四岁时,他去了京都才知,原来是楚宗太过忌惮闵国公府在滇西的势力,这才暗下黑手,命人暗中下毒,又散播闵国公府闹疫症的传言,他便顺水推舟的下令灭门,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干着排除异己的勾当。 这也是他为何会与楚廉走在一起的原由,他一心想要为父母报仇,为闵国公府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楚宗会那么信任他,甚至可以说是怜爱他,封他王位,甚至将最心爱的公主许配给他,他起初以为,那是楚宗为了弥补对自己的亏欠才这么做。 后来他发现,楚宗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欠于他,对他偏爱,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曾为楚朝立下汗马功劳,也因他少年英勇,配得上他的女儿。 他也生出过放弃复仇的想法,可那时,一切已经来不及! 他抬眸,看着祁溶月:“你怎么知道蓝陀花?”蓝陀花之事,他只告诉过天瑜,他在京都的宅子里,养着两株蓝陀花,也给天瑜看过。 祁溶月垂眸,掩住眸中涌动的情绪,淡声道:“师傅说的,我见过。”她咬了咬唇,突然抬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闵恒之,道:“师傅还跟我说过你的事,闵国公含怨而死的事,所以,你是因为这事,才和楚廉勾结在一起的吗?”久压心底的话,终是问出了口。 一旁的郑仲文面色大骇,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溶月的嘴中说出来,勾结?他的脑子短暂空白之后,立马飞速的运转起来,想到了许多事。 第380章 问 第379章 楚皇突然暴毙,皇后殉情,长公主悲伤欲绝,失足落水——这一切,难道根本就是假的?楚皇的死不是因为得病暴毙,皇后也没有殉情,长公主更没有失足落水——那么,操控这一切的人,有能力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他惊讶的看着溶月,她又为何会知道这一切?她所说的师傅是谁?她和闵恒之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溶月,既熟悉,又陌生!他对她的了解,真是太少太少了! 闵恒之对她的质问并没有否认,只淡声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 “你住口,不要提她的名字,你不配!”她这般颜疾色厉的模样,郑仲文是第一次见,闵恒之也是! 她?是谁? 郑仲文想问,又不敢问,她说的那个‘她’,是长公主吗? 闵恒之默然,是的,没错,他确实不配,不配做她的未婚夫,甚至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他起身,朝祁溶月道:“蓝陀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尽快找出幕后凶手,你自己多加小心!”他言罢,迅速离开了小厅。 厅里,只剩下祁溶月和郑仲文,外头的天色已经全数暗下,显得桌上的灯越发的明亮,也照得祁溶月的脸越发的苍白。 她转眸,看向依然处于震惊中的郑仲文,苦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郑仲文看着她,看着她眼眸中隐忍的悲伤,看着她紧绞着帕子的手不断轻颤着,这样的溶月,他是第一次见,纵是那日面对灭门劫匪时,她也没有露出现在这样的情绪。 心仿佛被针刺中,微微的疼着,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等到你想说的那一日,再告诉我!” 她竭力防守的心,在这一刻崩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浸湿了他的衣襟,那些深藏的悲伤与无奈,都在这一刻泛滥而出,她想说,想都说出来,一点也不剩。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 次日,难民营中中毒的人更多了,也已经有不好的传言在难民营中酝酿,祁溶月一到难民营就被人围住,所有人都问着同样的问题。 他们究竟是不是得了瘟疫! 祁溶月高声道:“请相信我,你们没有得瘟疫,只是附近的水源被污染了,这才导致大家集体生病,不过大家放心,吃了我的药,你们的病情立刻就能得到控制,不必害怕,没事的,相信我!” 大多数的人都愿意相信祁溶月,但也有那么一小部人并不相信她,质疑她的医术,也质疑她对此事的解释。 而就是这样的一小部分人,不断的在人群中煽动难民的情绪,令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难民营,再一起哄闹起来,甚至有人冲到了城门口,要求进城,场面一度失控,祁溶月和郑仲文的喊话渐渐被激奋的人群淹没。 第381章 下毒者 第380章 毕竟,大家都想活命,没有人想死,他们需要一个说法,一颗定心丸。 正在场面越渐失控,闹得不开交之际,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自左侧的官道转入城外的阔路,来到难民聚集之地。 一马当先的,正是一身黑衣的闵恒之,他表情冷峻,自腰间拔出了佩剑,高声道:“不想死的都让开!” 众人都认识他,知道他就是这晋城的最高决策者,原本想要找他讨个说话的人,在见到他冷煞的脸时,纷纷将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再不敢多言,默默退开。 郑仲文拉着祁溶月来到闵恒之的马前,问道:“事情查清楚了吗?” 闵恒之见到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眉头微皱,什么也没说,翻身下马,扬手朝身后的人挥了挥。 立时便有一名侍卫打马而上,将马背上的人拎起扔在了地上。 那人唉哟唉哟的叫唤着,双后被绑缚在身后,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身上还有带血的伤口。 闵恒之道:“我的手下在前头青叶坡下发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上前询问时,他突然逃跑并伤人,被抓住后,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闵恒之将一只油纸包自怀里摸出,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 郑仲文怕东西有问题,忙抢先伸手:“我来拿!” 祁溶月心中感动,淡笑摇头:“没事,我来!”她信手接过那油纸包。 这东西闵恒之一定看过,他没事,她当然也会没事。 打开油纸包,里面包着至少半斤淡蓝色的粉末,她扭头朝一旁的府兵道:“取一只碗,倒半碗水来。” 府兵立刻照办了,很快就端了半碗水来,郑仲文接过水碗,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 祁溶月往那碗里倒了些许的淡蓝色粉末,那粉末入水则化,水色就和正常的水色一模一样,也没有异味。 祁溶月又打开自己的药箱,自药箱的第二层取出一只浅口瓷瓶,瓷瓶上贴着一张红色的小纸,纸上写着绿石粉三字。 她取了些白色的绿石粉洒入水碗之中,那水的颜色立马起了变化,变得浓黑犹如墨汁,甚至不断的冒着泡泡。 祁溶月道:“这样的一碗水喝下肚,三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闵恒之问:“这是什么毒?” 祁溶月道:“蓝陀花,唯有蓝陀花这样烈热的毒物,才会遇到绿石粉变化成墨色。” 闵恒之疑道:“可这些难民,中毒后的症状,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祁溶月点头:“那是因为下毒之人并没有直接在他们的饮食之中下毒,而是选择了别的途径,比如将毒下在粥棚用水中,且毒素经过搅和烹煮之后,也会散去一些,所以中毒之人的症状才会症轻而似疫症,我想,这也正是下毒者想要的效果。” 闵恒之看向地上的男人,怒道:“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先是辩称不知,在被王府侍卫一顿的暴揍后,终是抗不住打,连连告饶:“我说我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第382章 青枝红叶落 第381章 那人交待,他只是个干活跑腿的,上边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至于做了这事的后果如何,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每天都守在距离难民营不远处的清水河边,每当看到有难民营里做饭的人过来取水,他就装成难民的模样上前帮忙提水,然后将毒下在水桶里。 祁溶月看着那中年男人,一字字问道:“一桶水,下多少药?” 那人摇头:“究竟下多少药我也不知道,都是上头那人给我包好了的,一桶水一小包,也没多少,头一天下了药后,我见这难民营里也没死人,只是听说有些人上吐下泻闹肚了,我还以为只是泻药。” 祁溶月眉头紧皱,又问:“你说每次一小包,为何在你身上没有,现在只搜到这一大包?” 那人忙道:“昨天给的还是小包,可今天就只给了大包,说让我全部洒在清水河里,我这还没来得及去,就让你们给逮住了。” 祁溶月又问:“之前包药的纸呢?可还有?” 那人道:“我就随手扔在河边的草丛里了!” 祁溶月不再问,拿眼去看闵恒之。 闵恒之会意,忙让手下押着这人去河边找,果然,不一会就找到了两张包药的黄纸带了回来。 祁溶月接过那黄纸,看了一会,表情多番变化,眉目间是浓郁的忧色。 郑仲文拿着另一张黄纸看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好奇道:“这上边有什么线索吗?我怎的看不明白?” 他当然看不明白,他从未去过莱巫山,也不认识师傅,又怎么看得懂师傅和弟子之间的隐密联系。 闵恒之紧锁着眉头,心有所悟,他朝祁溶月道:“你怀疑师傅她——”她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不要在这里说。 闵恒之闭上嘴,转身进了城,祁溶月收好两张黄纸,也随即进城。 城门上有暗室,三人入内,让可信之人守在外头。 “你们神神秘秘的,究竟发现了什么?”郑仲文感觉心情很不好,溶月和闵恒之间,熟悉的仿佛超出了他的想象。 祁溶月没作声,迅速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拿着黄纸在油灯上烤了一会,只见那原本没有字迹的纸面上,在经过热烤后,渐渐显现出两行字迹。 字迹很凌乱,显然是在匆忙之中写下的,虽然凌乱,祁溶月和闵恒之依然能一眼认出这是师傅的字迹。 看着那凌乱的字迹,郑仲文念道:“青枝红叶落,院中三狮坐。”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谁留下的字?”郑仲文一脸懵的看着明显已经满目不安的祁溶月。 祁溶月道:“这是我师傅留下的字,这毒也是她配的,下毒方法也是她交待的,能引起闵恒之的注意,但又不至于伤人,只有她能办到,看来,她被人胁迫了。” 闵恒之点头:“没错,世上知道蓝陀花毒之人并不多,我是其中一个,自从天瑜出事后,她与我便完全的断了联系,我知道她也在怨我,不想再认我这个弟子,可如今,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向我求救,看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 第383章 院中三狮坐 第382章 郑仲文一脸讶然,溶月说,这是她师傅留下的字迹,而闵恒之说,他是这人的弟子,也就是说,他们二人是师兄妹的关系?在一个师傅的门下学过艺?刚刚闵恒之还提到了长公主,这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之前溶月为何不告诉他?为什么要瞒着他? 祁溶月看了郑仲文一眼,叹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不想也不愿与闵恒之做师兄妹,更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便装做互不相识,谁知——”她又叹:“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师傅,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郑仲文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知道溶月不说,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好,听你的!”他拿起了桌上的黄纸,看着那简单的十个字,青枝红叶落,院中三狮坐。 郑仲文略略思索后,道:“我猜,师傅她一定就在晋城,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具体的方位,便用这青枝红叶落,院中三狮坐来形容她现在的住处。” 祁溶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挟持师傅的人,一定就在晋城中,并熟悉晋城如今的局势,而且,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师傅无心帮他害人,所以才会下命令让那下毒之人将剩下的大量毒药一次性投入河中,让晋城甚至是下游各方的百姓都受毒害。” 闵恒之道:“幸好,幸好今天抓到了这下毒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仲文摇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我是那幕后指使者,绝不会只让一个人去下毒,就像卖鸡蛋的,绝对不会将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这样不安全,要碎一起碎吗?若是分开装,篮子摔了,也只是损失了一小部分而已。” 闵恒之迅速冲出门,朝外头的侍卫道:“快,立刻派人出城,严查清水河畔,见到可疑之人,一律带回来,还有,通知粥棚,今天不要用清水河里的水,我会派人送水来,也不许难民们去往清水河取水,给我严防加死守,绝对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人逃脱!” 侍卫领命去后,他回到暗室,见郑仲文还在细看那张黄纸,便上前问道:“可看出什么端倪?” 郑仲文指着那黄纸道:“你看这纸,貌似是很普通的黄纸,但你若细看,就会发现,这种黄纸和咱们平日用的黄纸有些不同之处。” 闵恒之接过郑仲文递来的黄纸,细看后摇头:“我看不出来,怎么看都像是寻常的黄纸,满大街都是,没什么稀奇之处!” 这时祁溶月接话道:“黄纸的用途很广,又便宜,穷人家的孩子练字也是用黄纸,药房包药用的也是黄纸,点心铺打包点心用的也是黄纸,可你有没有注意过,咱们楚朝的黄纸,比较薄,也比较柔软有韧性,折过之后的折痕也不会太明显,可这两张黄纸明显不同,除了颜色相同外,纸更厚,皱褶十分明显,而且依照师傅的字迹来看,这种纸,很明显不够细腻,不适合写字。” 第384章 姓师 第383章 郑仲文点头:“所以,这纸不是晋城的,甚至有可能不是咱楚朝的东西。” 闵恒之又转身走了出去,朝另一个侍卫道:“立刻去一趟知府衙门,让王大人尽快查出晋城是所有外国客商的住址,让他低调做事,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侍卫走后,他又回到了屋内,朝郑仲文和祁溶月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郑仲文道:“青枝红叶应是指某种树,而且这种树一定不是寻常随处可见的树,现在这个节气,正是树叶繁茂的时候,又怎会有叶落?还是红叶落,这很奇怪,院中三狮坐,三狮,第一眼看到这两个字,我们肯定会联想到石狮子,可一般的家宅府门,若用石狮,最多也是两座,且在院外,谁会将石狮子放在院里?所以我猜,这三狮,指的并不是石狮子。” 闵恒之皱眉:“不是石狮子,又会是什么?” 祁溶月道:“若不是石狮子,便极有可能是姓氏,可以从这方面查查看。” 闵恒之点头,又朝郑仲文道:“师傅的事很重要,但难民营中的人心安稳也很重要,这事就交给郑世子去办,还请郑世子多多费心。” 郑仲文虽不愿与祁溶月分开,但也知此时事关重大,不是任性妄为之时,便对闵恒之道:“照顾好溶月,难民营就交给我!” 三人分头行动,郑仲文依然驻扎在难民营,毕竟这些天下来,他在难民营中也建立了一定的威信,加上他的身份,原本躁动不安的难民营,在他的软硬兼施下,很快就平静下来,那些之前挑事作乱的一小拨人,他派人暗中盯着,一旦有异动,立时拿下。 他怀疑,这些暗中挑事的人,是那藏于暗处的幕后黑手派来的。 另一头,闵恒之在拿到了王大人交来的外域客商名单后,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户周国客商,他们落脚在晋城元北街的一处院中,院主人姓师。 闵恒之派了人盯住这处院子,并没有即刻行动,不论师傅在不在这院里,他们都不能大张旗鼓的冲进去找人,若在,师傅很可能会被对方引为人质,落入险境,若不在,此举便有可能打草惊蛇,令隐藏在暗中的黑手寻机转移,到那时,想要再找到他们,怕是难上加难。 师宅 “王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走为上策!”青衣中年人俯身在一位锦衣青年耳畔低声道。 锦衣青年一脸的不以为意:“就算他们抓住了下毒的人,也查不到我们身上,你慌什么?” 青衣中年人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按说晋王拿住了凶手,在明知他的身后有幕后指使者时,不应该是这种反应,难道他不该立即全城追查真凶吗?” 锦衣青年哼道:“你不要总拿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以为世上的官,都和你一样吗?咱们来楚朝时日也不短了,你还没发现吗?大多数的官,遇事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敷衍过去的事,谁会没事找事的给自己添麻烦?” 第385章 三王子 第384章 青衣中年仍觉不妥,还欲再劝,却被锦衣青年挥手打断:“不必再说,这个关口,咱们又是外域人,突然消失,反而不妙,咱们还需要继续用这个身份在楚朝做更多的事,怎能现在毫无动静就舍了这身份?” 见多说无用,青衣中年也不再废话,只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按兵不动,难民营那边,我们另想办法,那些派去挑事的,我会通知他们暂时安分下来,免得让人起疑,我看那个郑世子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似乎已经对那些人生了疑心。” 锦衣青年点头:“也好,你去安排,让他们将嘴巴闭紧,别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口风!” 青年中年的脸上泛出一抹凶光,冷声道:“这些人本就是楚朝人,当初启用他们,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如今他们若是敢心生叛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公良大人,不必这么紧张,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那些人只是在难民营中耍耍嘴皮子,又没做什么违法之事,就算被抓住了,也不过是聚众闹事的罪名,他们也不傻,若供出我们,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不要想太多了!” “三王子,凡事总该未雨绸缪,可不能等事到临头才想对策啊!”公良峻一脸担忧,三王子这般乐观,是因他一路走来从未遇到挫折,他这样的人,一旦遇到挫折,将很难承受其后果,难胜大任啊! 偏偏他又很固执,不肯听他的劝。 夜深时,数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师宅外,探听一番后,两道黑影率先跃上院墙,在院中一番探视后,朝院外的人发出安全信号,立时便有另四道黑影一齐跃中院中。 “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闵恒之拉住祁溶月的手腕,低声道。 祁溶月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你管好你自己!” 祁溶月的外家功夫差一些,但轻身功夫还是不错的,加上身形轻灵,几个闪掠间便彻底的消失在闵恒之眼皮底下。 闵恒之无奈,只好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分头行动,以求尽快找到师傅的关押之地,就算没找到师傅,也力求不惊动府中之人。 很快她便发现,这宅院虽然不大,两进而已,却有很多护卫在看守,且这些护卫看起来训练有素,绝不是一般的院卫,这里住的,显然不是寻常的客商。 祁溶月暗暗兴奋,看来他们赌对了! 她藏于暗中,打量着宅院布局,暗想如果是自己,会将十分重要的犯人关在哪里呢? 她的眼睛锁定了一间房子,当然是被严密看守着的地方。 师傅武功高强,能让她乖乖炼毒害人,显然眼前这些护卫的级别还不够,师傅定是中了毒,武功无法施展,只能暂时受制于人。 她猫身而动,在阴影中悄然穿行,风起时,她自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扬着帕子在风中抖了抖。 “好香啊!这是什么花香味?之前怎么没闻到?” “不好,有——毒——”话刚落,四道壮硕的黑影齐齐倒下,没能发出求救声。 第386章 第385章 用毒无疑是最好最快捷的方法,她深精此道,自然要好好利用。 走到那壮汉横陈的寝房前,房门竟然被一把大锁给锁住,窗户也被木条钉死,想要进去又不惊扰到院里的其他人,便只有打开大锁这一条路。 开锁是个技术活,她没学过,但她有一样东西,可以让这厚重的大锁在顷刻间变成废物。 与仲文分开时,他将随身的匕首送给她防身,这是一把小巧精致又削铁如泥的宝刃,乃是郑侯爷在陇西偶然得到的周国皇室至宝,他将之送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仲文原本打算将此匕首送给长公主,却没想到,宫里传出长公主与晋王订婚的消息,再后来,便再也没见过长公主,这匕首便一直没能送出手,没想到,兜兜转转后,这匕首终是落在了她的手里。 她暗运内劲,使力一劈,大锁应声而落,她警惕的侧身,推开门后,一把抓起昏迷不醒的护卫扔进了房内,果然,一道银光在暗夜中闪烁,噗嗤一声刺入了那护卫的胸口,当他发现杀错人时,一阵异香沁入鼻间,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人便已经倒下。 她手执利刃,越过二人的身体,走到那有人影蠕动的床前。 她听见呜呜声,仿佛床榻上的人嘴巴被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来。 迅速点亮屋里的灯,她瞧见床榻上被绑着一个人,长发凌乱,面容憔悴,嘴中塞着一团布,双眼中满是戒备之色,眼角那颗鲜红的美人泪十分夺目。 她脱口:“师傅!” 简蕴的眼中泛出奇异的光芒,一双秀目死死的盯着祁溶月,直到她身上的绑缚被尽数解去,嘴中的布巾取掉,她的眼睛也没有眨过一眼。 待双手重获自由,她一把揪住祁溶月的衣领口,用力一扯,领口的盘扣脱开,露出胸前那雪白细嫩的肌肤,在那片雪肌之上,鲜红的火焰印记栩栩如生。 简蕴的手轻轻颤抖着,看着那印记,又看着祁溶月的脸,颤声道:“瑜儿,是你吗?是你吗瑜儿?” 祁溶月的眼泪霎时汹涌而出,哽咽着扑入简蕴的怀里:“师傅!” 这个动作,简蕴何其的熟悉,天瑜每次向她撒娇时,都会向现在这样扑入她的怀里。 天瑜十三岁时拜她为师,师徒五载,她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就像是她亲生的女儿一样贴心,有她在的日子,没有一日是不开心的,她从没想过,那一别,就是永别。 但她也知道,瑜儿不会死,在她的身上,有至宝护命,这也是她当初愿意收瑜儿为徒的最大原因,她本想解开她身上至宝护命之迷,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她便出事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祁溶月赶忙自师傅的怀里钻出,系好领口的盘扣,低声道:“师傅,此事闵恒之不知情,您只当我是您后收的小徒弟,祁溶月!” 简蕴点头,这种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冲进来的,不是闵恒之,而是听到了动静迅速赶来的护院。 护院拔出长剑,扑身便上,剑招十分的凌厉。 第387章 来得及时 第386章 简蕴深知她这个徒儿的本事,她医术了得,可武艺却只能算是勉强,显然不是眼前这些高手的对手,可恨自己身中软骨散之毒,无法出手相助,只能嘱她小心应对。 祁溶月虽打不赢,要逃却并不会太难,可她的身后,是她视若再生父母般的师傅,她怎会逃,怎能逃? 她以短刃迎战对方的长剑,本就吃亏,不过三招手臂便被刺伤,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任那鲜血飞溅,一步也不肯退开。 简蕴吓得不轻,忙道:“溶月,你快走,他们不会伤我,你先走!” 祁溶月摇头:“我不走,我绝不走!”她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不想! 就在那长剑破风而来,眼看就要刺中她的胸膛之时,一把破锁狠狠砸中了长剑,迫长剑刺偏,只是擦伤了祁溶月的左臂。 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蹿入了房内,立时便与那护卫交上了手。 “仲文?”她惊讶又惊喜的看着眼前将她护在身后的男人,心头大安,有他在,她什么也不怕了。 护卫被狂怒的郑仲文逼得节节败退,最终殒命于郑仲文之手。 他回身,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素色的衣衫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原本红润的脸色也苍白一片,他的心重重的抽痛:“我真该死,若我早点来,再早一点,你就不会!” 祁溶月摇头,笑道:“你来的很及时!” “溶月,他是谁?”简蕴扶着床沿站起,朝着祁溶月问道。 祁溶月忙道:“师傅,他是仲文,郑仲文!” 简蕴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目光略有闪烁,忙问:“可是永平侯府的郑世子?” 郑仲文朝简蕴拱手:“正是在下,师傅有礼!” 他也叫她师傅,看来他和瑜儿的关系不一般,也好,也好!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已经打草惊蛇的闵恒之也寻到了这里,见祁溶月和郑仲文已经救出了师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闵恒之道:“师傅,逃掉了两人,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简蕴目光锐利的扫了闵恒之一眼,淡淡点头:“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闵恒之忙道:“去王府吧,那里安全。” 简蕴不理闵恒之,却朝祁溶月道:“溶月,你住哪里?” 溶月道:“我在晋城开了一家溶瑜堂,平日就住在溶瑜堂中,不过现在那两人还没抓到,您去溶瑜堂怕是不太安全。” 郑仲文忙道:“师傅可以去我家暂住,我的住处不起眼,相对安全些。” 简蕴点头:“好,就去你那!” 郑仲文有些受宠若惊,忙侧身:“师傅请!” 简蕴中了软骨散之毒,周身气力有限,走路也是力不从心。 闵恒之见状,赶忙上前道:“师傅,我来背你!” 简蕴依然不理闵恒之,而是将目光瞥向了郑仲文,郑仲文迅速来到她身前蹲下。 简蕴二话不说便俯身而上,再未看闵恒之一眼,由郑仲文背着出了院子,将她安置上外头的马车。 第388章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 第387章 闵恒之看着师傅和溶月那冷漠疏离的面孔,心头也十分难受,师傅和祁溶月一样,恨他怨他,他无可辩驳。 一行人来到郑仲文的居所,一个小院子,三间简单的居室,院里种着一棵桃树,树上结满了青绿色的桃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摆。 院子虽小,收拾的却很干净整洁,瞧着很是温馨,倒是合了简蕴的胃口。 三贵听见动静出来,瞧见公子领了不少人回家,背上还背着一个女人,站在他身边的祁小姐似乎受了伤,他吓得不轻。 郑仲文道:“别愣着,快去收拾出一间客房!” 三贵哪敢迟疑,慌慌张张的就去了。 郑仲文先将简蕴带到自己的房中,又找来干净的布巾为溶月简单包扎了伤口。 瞧见郑仲文这小心翼翼又一脸心疼的模样,简蕴心中暗暗点头,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终是没能负了那最初的红线。 “疼吗?”他的小心翼翼,令她暖心不已,她摇头:“不疼!” “怎会不疼,伤口这么深,我这也没药,不成,我得让三贵去溶瑜堂取你的药箱来。”说着他冲出了房间,在院里喊着三贵的名字。 闵恒之趁机走上前,想要查看祁溶月的伤口,祁溶月却淡漠的转身:“我没事,不劳晋王挂心。” 他尴尬的缩回了手,将目光移到了师傅的身上:“师傅,您怎么样?” 简蕴以同样淡漠的言语回他:“我没事,不劳晋王挂心!”每每想到天瑜因他而死,她的心便如刀割般难受,尽管现在天瑜还活着,可她经历过的那痛苦,都将永远烙印在她的心里,更何况,她的父皇和母后已经不在人世,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闵恒之皱眉道:“师傅,您还在怨我吗?” “不敢!”她淡声道。 闵恒之扑通一声跪在了简蕴的身前,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师傅,我错了,我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做了这么多的错事,虽然报了仇,可我却一点也不快乐,还因此失去了我最爱的人,师傅,我知错了!” 祁溶月盯着闵恒之,一字字问道:“报仇?你报什么仇?楚家有谁对不住你?你当年孤苦无依,是师傅收留了你,是皇上看重你赏识你,赐你晋王之位,甚至——甚至将他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你,而你——而你却忘恩负义,与楚廉勾结,害皇上皇后以及长公主惨死在楚廉的刀下!” 闵恒之不愿再提当年之事,面对祁溶月的指责,他并没有反驳。 简蕴盯着闵恒之,一字字道:“我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仇怨,你说说看,你所谓的报仇,究竟是报的什么仇?” 闵恒之抬头,一双俊目渐渐泛出红芒:“杀父之仇,灭族之恨!” “师傅您告诉过我,闵国公府的人并不是得了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否则,我父亲手握数十万兵权,又怎会任人推入火海而不反抗?他以为自己得了疫症,不想留世害人罢了,却没想到,他的求全,却是别人的算计。” 第389章 算计 第388章 “谁的算计?”简蕴问。 闵恒之道:“能下此令之人,除了楚皇,还有谁?” 简蕴皱眉:“这是谁告诉你的?你查证过吗?” “是楚廉——没有查证过!”他心头一颤,有一抹暗芒在他眼前掠过,他想抓,却没抓住。 “你没查证过,就认定楚廉说的是实话?”简蕴的质疑,令他眼前那抹暗芒越发的清晰。 祁溶月摇头:“据我所知,皇上绝对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莫说闵国公得的不是瘟疫,就算真是瘟疫,也绝对不会下令纵火焚族。” 以闵恒之这些年对楚皇的了解,他确实不像是个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反而楚廉绝对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他的手开始颤抖,不断的颤抖,错了吗?这些年来,他心中的复仇执念,他所针对的那些人,都错了吗? 这时郑仲文走到了闵恒之的身边,道:“这件案子我听说过,只听说是闵国公府走水,闵国公一家不及逃出,尽数亡故,从未有什么瘟疫之事传入京都,晋王,你或许真的错了!” 闵恒之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他突然立起,转身奔了出去。 院里的王府侍卫们见主子狂奔而去,自然是紧跟而上,眨眼间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祁溶月压下心中的震惊,她没想到,闵恒之与楚廉勾结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简蕴摇头叹息:“作孽——我当初就不该放他下山,更不该同意他去京都!” 祁溶月苦叹:“有些事,仿佛是命中注定,注定要经受这些苦与难,悲与欢!” 郑仲文亦狠狠压下心中的狂怒,刚刚,就在刚刚,他得知害死长公主的,竟然是闵恒之,他真想一巴掌搧死他,为长公主报仇。 “种恶因,得恶果,有些人的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不必着急,一切从长计议!”简蕴这话,似是对郑仲文说,又似是对祁溶月说。 祁溶月道:“师傅放心,我心中有数!” 简蕴点头,她一生的骄傲,就是收了天瑜这个好徒弟,她聪明,悟性高,公主之躯,却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受常人不能受之痛,性子沉稳内敛,心思细腻而善良,是她见过最好最好的女孩。 郑仲文没作声,却也将心中的愤怒暂时压下,扶着祁溶月在简蕴身边坐下。 “师傅,你中了什么毒?”祁溶月伸手去扣简蕴的腕脉。 简蕴避开,笑道:“只是软骨散罢了,不碍事,你明儿给我炼颗解毒丹就行了。” 祁溶月不疑有他,淡笑点头:“行,明儿我就炼,您一定饿了,我去下碗面。” 简蕴连连点头:“这敢情好,我可好久都没吃你下的面了,做梦都想呢。”可不是做梦都想吗,她总是哭醒,想到女儿一般的弟子就这样没了,她能不伤心吗。 祁溶月红着眼点头:“我这就去。” 郑仲文心疼她手臂上的伤,在厨房基本不让她做事,只让她动嘴皮子,什么事都由他来做,自然这味道会有所欠缺。 第390章 周国 第389章 “你这手艺可得再练练!”简蕴笑看着郑仲文。 郑仲文不好意思的挠头:“一定一定!” “师傅,抓您的人究竟是什么人?”祁溶月见简蕴放下了碗,忙问道。 简蕴轻叹:“都怪为师太过大意,竟中了那白眼狼的暗算。” “对方并不是楚朝人,是周朝?”郑仲文猜测。 简蕴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淡笑点头:“不错,正是周朝,两个月前,我在陇西边境救了一个身中剧毒的青年,谁知,我刚治好他,他便反咬我一口,趁我不防备之时,将我打晕,给我灌下软骨散之毒,随后逼迫我带着他和他的部下进入楚朝境内,伪装成外域客商的模样,让我替他们炼毒害人,他们看我看的很紧,我根本没有机会逃出来,这才故意引他们来晋城,以蓝陀花之毒向恒之求救!” 郑仲文哼道:“发现这毒的可不是闵恒之,若非有溶月在,他未必能认出这蓝陀花毒,只当那些难民得了瘟疫。” 简蕴点头,叹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毕竟他对医道并不精通,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自己的弟子,心中对他,还是存有一线希望的。 祁溶月秀眉深拢,朝师傅问道:“周朝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简蕴道:“劫持我的,是周朝的三王子,周波,如今周国王室内乱,周王年迈,将不久于人世,王后无子,四位王子争权夺宠,老周王便下令,谁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得楚朝位于陇西界处的六百里良田,这王位便传给谁。” 郑仲文怒道:“可恶,他们为了谋夺自己的利益,竟然用这般低劣的手段给贫苦百姓投毒,这种人,若做了周王,必将挑起战乱。” 祁溶月疑惑道:“我记得周王室一共有五个王子,怎么只有四位王子夺权?” 简蕴道:“没错,确实共有五个王子,可如今的王室之中,却只有四个王子,周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自五年前失踪后,至今下落不明。” 王室的权利争夺,向来都是最残酷最无情的,小王子深受父王宠爱,自然会令人眼红心嫉,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郑仲文道:“周波此番逃走,必定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蛰伏在什么地方,等待良机再次发难!” 简蕴点头:“极有这个可能,周波其实并不足为俱,他头脑简单,胸无谋略,又狂妄自大,不成大器,但他身边有一个军师,众人称之为公良大人,此人城府极深,不可小觑!”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郑仲文心中有疑,总想问,却又总张不了口。 简蕴道:“你有什么想问,就问吧,不必顾忌!” 郑仲文看了祁溶月一眼,笑道:“我只是好奇,溶月一直养在深闺之中,何时拜您为师的?为何这事连祁永春都不知情!” 简蕴知道他要问这个,心中早有答案,淡笑道:“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我简蕴一生只收过三个徒弟,第一个是闵恒之,第二个是长公主,第三个就是溶月。” 第391章 出事 第390章 她微顿,看了眼祁溶月,又道:“他们三人都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勤奋的孩子,闵恒之和长公主随我在莱巫山学艺,而溶月却是我偶然收下的弟子,我传她医书,偶尔去她家中悄悄看望,再传些防身功/法,她虽然从未跟随在我身边,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勤奋,成就斐然,我很欣慰!” 原来如此,郑仲文心头释然,笑道:“溶月很聪明,也很好学,不过她能有现在的成就,最主要还是师傅您的功劳!” 简蕴乐了:“瞧这嘴甜的,难怪能让溶月这样心气的女孩喜欢上。” 郑仲文笑道:“溶月能看上我,可不是因为我嘴甜!” “那是因为什么呢?”简蕴不顾徒儿朝她丢来的眼色,笑眯眯的问道。 郑仲文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俊朗的面上泛出些许的羞涩:“因为真心,我对溶月的真心,天地可鉴!” 简蕴点头,满目赞赏,她虽与眼前这青年接触不多,可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真心实意,便是她也能感受得到! 瑜儿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人,她也是十分欣慰的,希望这份感情,不会因为命运的转折而发生改变。 这时院里冲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大声嚷着找郑大人。 郑仲文赶忙去了院里,祁溶月也跟了出去,见来人是个身穿差服的差役,跑的满头大汗,一眼瞧见郑仲文便大声喊道:“郑大人,出事了,难民营那边出事了!” 郑仲文忙问:“出什么事了?” 差役忙道:“有难民不顾拦阻去清水河里打了水来喝,但凡喝了水的人都死了!” 郑仲文面色微变,沉声道:“不是让你们无论如何拦住他们吗?” 差役道:“我们拦了,可他们人多,我们又不能伤人,拉扯之间他们就强行将水拎进了难民营,有些不知情的难民见有水喝,一拥而上就将一桶水给喝没了,我们喊都喊不住,不一会就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我们想着去找大夫,可还没等我们跑出难民营,那些人就没气了。” 郑仲文扭头看祁溶月,祁溶月皱眉道:“你先过去,我稍后便到。” 郑仲文点头,迅速和差役离开了院子。 这时三贵收拾好房间出来,又见世子出了门,忍不住嘟嚷道“这一天天的,忙得人影都见不着!” 祁溶月回屋,将事情简略说了,简蕴怒道:“可恶,他们终究还是往河水里大量下了毒。” “师傅,现在该怎么办?” 简蕴略略思索,抬眸看着祁溶月,道:“你先让溶瑜堂将炼制软骨散解毒丹的药送来,我自己炼,待我解毒后会去难民营与你会合。” 祁溶月点头:“那好,师傅你自己多加小心。”她将身上的匕首掏了出来,递到简蕴的身前:“这是仲文送给我的,十分锋利,师傅您收着,防身用。” 简蕴接过匕首,眉眼微亮:“这可是周国皇室的宝贝,竟然落到了郑家手里?” 祁溶月淡笑:“是郑侯爷从陇西得来的!” 第392章 天灾 第391章 “好,我就先拿着,等为师的毒解了再还你!”现在的她,确实需要一件利器防身。 祁溶月先行离开了郑宅,在赶往城外的路上去了仁和街,将解毒丹所需的药材和炼丹炉一并写入药方中,让雪儿亲自送去。 安排好这些,她才带着几个护卫往城外赶。 城外的难民营闹哄哄的,有人哭天喊地,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暗骂世道不公。 此时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眼看便要彻底的天明,她从薄雾中走来,令那些不安彷徨的人们心下稍安,有祁小姐在,他们方才感觉到安心,也不怕有人投毒了。 在郑仲文的周旋下,难民们都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是有人故意为之,官府早就下达了通知,不许他们喝清水河里的水,他们当时明明知道那些水就是清水何里弄来的,却依然不顾死活的喝了,现在怨谁也无用。 祁溶月走到那些死者的身前,还没来得及查看尸首,一位妇人突然扑了出来,跪在祁溶月的身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苦苦哀求:“祁小姐,我知道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救活叶儿对不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叶儿,她还小,她才八岁呀,她才八岁呀,那水,那水是我亲手喂她喝的,我该死呀,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她活过来,祁小姐,求求你了——” 另一头的郑仲文见状,赶忙走了过来,将那妇自地上扶起,侧身挡在了妇人与祁溶月的中间,免得她伤心过度在无意间伤了溶月。 “大嫂,还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郑仲文将妇人扶到一边坐下,安慰道。 那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村里发大水,我男人和儿子都死了,好好的一个家散了,现在连女儿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群里也有人劝着,劝着劝着大伙都哭了起来,发生这样的天灾,谁家没死人?谁家没遭难?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这时祁溶月已经看过所有的尸体,可以确定是中了蓝陀花毒,清水河的水是活水,下毒的人要么一直蛰伏在河边,要么就是在清水河里打水的人往桶里下的毒,否则,一桶水中,不可能会有这么剧烈的毒性。 她朝郑仲文道:“那些闯到河边打水的人抓住了吗?” 郑仲文点头:“都抓住了,就绑在粥棚那头的树上,我让人看着呢。” 郑仲文见祁溶月在色不太好,忙问:“你怀疑是他们?” 祁溶月点头:“附近的河畔都有官兵把守,他们想要蛰伏在河边下毒并不容易,而且,毒下在流动的河水里,毒素很快就会散开且被冲到下游,再怎么及时,也不可能在一只水桶里有那般剧重的毒。” 郑仲文恨声道:“看来定是他们无疑,走,去会会他们!” 粥棚一侧的几棵树上,绑着五个男人,有二十出头的青年,也有满脸胡子的中年,有肥如白猪的大胖子,也有身若麻杆的小瘦子。 第393章 穿云箭 第392章 郑仲文在五人身前站定,冷厉的目光依次扫过五人,见他们纷纷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便沉声道:“说,是谁往桶里下的毒?” 那瘦小的男人猛然抬头,眼中有明显的焦慌之色:“大人,冤枉啊,我们没下毒啊,我们只是想喝水罢了,谁知道那河里有毒啊,我们要是知道河里有毒,那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敢喝呀!” 郑仲文冷哼:“你们确实没喝,你们只是打了水,下了毒,却将有毒的水给了别人喝,你们知道这一桶水害死了多少人吗?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八岁的孩子,死了十二个,十二个!” 那瘦小的男人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摇头道:“冤枉啊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水里有毒,我当时也,也想喝来着,只是,只是——” 这时祁溶月接了他的话,淡声道:“只是,你不确定这水里的毒究竟能不能毒死人,所以你纠结了半天,仍是没喝,对吗?” 男人不敢看郑仲文,也不敢看祁溶月,垂着头,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满目的悔色。 这时另一头的中年胖子哼道:“我看是你们抓不到凶手,想拿我们几个难民去顶罪邀功吧!哼——你们这些狗官,这种事平日做的还少吗?” 祁溶月道:“你不用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毒是谁下的,我一验便知。”她自护卫手中取来药箱,将昨儿用来验毒的绿石粉取出,倒了些在纸上,直接递给了一旁的差役:“将这个涂在他们五人的手上,若有人手心变黑了,便是直接接触过蓝陀花毒的人。便是凶手!” 差役拿着祁溶月给的绿石粉往那五人走去,五人中便有三人立时脸色一片煞白,其中那青年显然已经沉不住气,大声嚷道:“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下的毒,我只是,我只是——” 那中年胖子怒道:“你住口,闭嘴!” 郑仲文走到那胖子身前,抬腿便朝那胖子的小腹上狠狠踢了一脚:“你自己不想活,难道还要让别人跟着你一起死吗?” 中年胖子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见郑仲文冷厉的目光一一扫过那面色苍白的四人,道:“只要将当时的情况清清楚楚的交待,没有下毒的,自然从轻处罚,若有一句妄言,我便将你们交给那些死了亲人的家属,你们自己想想,后果会是如何?” 想到那些人恨不得扒了他们皮的眼神,四人纷纷打了个寒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交给他们,那还不如被关进府衙的大牢。 郑仲文将目光定在了刚刚欲言被止的青年脸上,沉声道:“你先说!” 青年满目后悔,看到那些人口吐白沫倒下时,他就后悔了,后悔为了一点点眼前的小利,犯下这种弥天大罪,可开弓从来都没有回头箭,他后悔也已无用,只希望此事不要殃及家人。 “我说,我全都说!”青年话刚落下,只听刷的一声,一只穿云箭不知从何而来,径直射入青年的咽喉,鲜血飞溅,顷刻毙命。 第394章 灭口 第393章 那中年胖子面色大骇,使劲挣扎着绑在身上的绳索,想要逃离这危险的境地,然而,在众人还没从那青年的突然死亡中反应过来时,又一只利箭破风而来,稳准狠的刺入了中年胖子的咽喉,将他那满目的惊恐与怒恨,全数钉死在了树干上。 郑仲文率先反应过来,长臂一伸,一把将祁溶月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拔出腰间佩剑,吼道:“护住这三个人犯!” 一众府兵们这才回神,纷纷拔剑护在了那三个犯人身前,这时利箭如雨下,府兵们虽奋力保护,却总会有疏漏的时候,两位人犯同样被利箭穿喉而死。 只剩郑仲文和祁溶月护住的这位人犯只是手臂和大腿中剑,未伤要害。 这时一阵跨马声踏踏传来,利箭不再落下,远处传来厮杀之声,似乎有援兵到了。 郑仲文朝那些府兵喊道:“全都过来!围住!” 府兵们纷纷上前将那受了箭伤的人犯团团围住,不让对手有一分的机会将人射死。 利箭没有再射来,远处的厮杀声也渐渐熄止,很快那踏马之声朝他们这边奔来,也不知是敌还是友,郑仲文将祁溶月推入府兵的围护圈中:“不要出来!” 祁溶月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她留在他身边,只为拖累他,还不如远离他,让他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战。 “小心!”透着两个府兵的颈隙,她清亮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重重点头:“嗯!” 踏马声渐近,众人提剑严戒,却见领头之人,竟是晋王闵恒之。 立在包围圈中的祁溶月松了一口气,是他,幸好是他! 郑仲文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将长剑入鞘,朝闵恒之道:“是谁暗中放剑?” 闵恒之翻身下马,摇头道:“不知道,和我交手的,是一群黑衣蒙面人,见不敌我众,便迅速逃离了,我担心这边出事,便没有追赶!” 闵恒之扫了眼已经毙命的四人,皱眉道:“好厉害的箭法!”他走近那四人,细看了贯穿他们咽喉的箭后,奇道:“刚刚与我们交手的人中,似乎没有背这种弓箭的人。” 说话间,利器破空之声再度传来,他匆忙回头,眼睁睁的瞧见一支利箭刺中一位府兵,府兵倒下后,又一支利箭紧接而来,精准的刺向绑在树上的犯人。 祁溶月迅速反应,伸手一把抓住那犯人的头发,抓着他的头往左一扯,那利箭擦着脖子刺入树干之中。 那箭头闪燿着幽幽蓝芒,显然是淬了剧毒的,幸好利箭没有擦破犯人的皮肤,否则,这人也难逃一死。 一箭未中,紧接着又是一箭破空而来,而这时,郑仲文和闵恒之已经拔出了剑,一人去找放冷箭的黑手,一人挡在了祁溶月和犯人的身前以剑挡箭。 两箭之后,等了许久也未见第三箭发出,这时闵恒之冲了回来,朝二人摇头道:“又跑了!” 郑仲文明显不悦:“又跑了?” 闵恒之满目尴尬,他的功夫在朝中武将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强,却在短时间内让两拨凶犯逃脱。 第395章 周国计 第394章 祁溶月检查了犯人身上中的箭,幸好没毒,否则,这家伙必死无疑,那淬在穿云箭上的毒,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就算她这个神医在,也没办法能保他不死。 “将犯人带回府衙!”郑仲文朝一众府兵吩咐道。 闵恒之不理郑仲文,径直走到祁溶月身前,问道:“你没事吧?” 祁溶月摇头:“我没事,刚刚放冷箭的人,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闵恒之摇头:“蒙了脸,看不清模样,但那身形和束发看来,应是我楚朝之人,只是不知他们是为谁办事!” 祁溶月秀眉紧拢,回头看了眼远处正处于惊恐混乱中的难民,沉声道:“这事越来越复杂,我估计除了周国的三王子周波,还有另一拨人在暗中操控着什么,我们必须尽量找出真相,否则,定会出大事!” 郑仲文道:“我现在甚至怀疑,这次的水灾,会不会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前日我查看了晋城近三十年的城记,三十年来,连日大雨的日子不在少数,也偶有水患,却从未有过这般严重的水患,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毁坏堤坝,让这洪水连夜决堤,害百姓们流离失所,尸横遍野!” 闵恒之皱眉:“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害死这些无辜又手无寸铁的百姓,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祁溶月突然想到一事,想到那日与万先生的谈话,他年轻时,村里遭了洪水,全村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他就染上了疫症—— 她猛然惊醒,想到周波胁迫师傅炼制的毒药,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在难民之中制造瘟疫的恐慌,然后再下毒将人都毒死,死的人多了,瘟疫发生的机率也会更大。 世人都知道,一旦发生瘟疫,那便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暗日之景。 一个繁盛的国家,也有可能会因此而大伤元气,甚至是覆灭! 周国的计,不可谓不毒! 只是他们怕是没有想过,一旦楚朝被瘟疫肆虐,与之紧邻的周国,能够独善其身吗?恐怕不能! 郑仲文看着祁溶月的脸色,知道她想到了答案,忙问:“你想到了什么?” 祁溶月道:“周国想要咱们楚朝的疆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来硬的他们没有胜算,来软的咱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他们便打算来阴的,先是制造水患,企图引发瘟疫,可惜百姓们逃得快,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大面积爆发瘟疫,所以他们又逼我师傅炼制蓝陀花毒,制造出假瘟疫的恐慌,最后再下毒将所有难民毒死。” “试想,数千难民陈尸于晋城之外,加上这已经十分炎热的天气,后果会是如何?” 郑仲文心头大骇,接话道:“会发生真正的瘟疫!” 闵恒之咬牙道:“可恶!”他的族人全都死在假瘟疫中,他恨透了这种害人的方式。 郑仲文又道:“这事不可能仅是周波便能完成的,他一定还有帮手,这个帮手,就在晋城中,就是咱们楚朝之人。 第396章 冲动 第395章 祁溶月也道:“没错,必须尽快找也这个暗中和周国勾结的叛国贼,否则,他们一定还会有后招!” 然而,他们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这个后招来的会这么快! 当他们回到府衙地牢,想要提审那位有可能见过蒙面人的下毒犯人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死于非命,看守的几个差役也无一幸免,皆是一箭穿喉而死。 而守在外头的差役却压根不知里面发生了命案。 他人仿佛有通天的本领,要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行在任何一个地方,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地牢中还有别的犯人,经过一番询问,祁溶月心中生了一分疑,却未在当时说出来,只做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此时天色已晚,她朝着郑仲文和闵恒之使了个眼色,淡声道:“看来这桩案子的线索全断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再商讨对策!” 二人接触到她的眼神,心下会意,纷纷点头:“也好,今儿我也乏了,是该早些休息!” 言罢,闵恒之当先出了府衙,骑着马在长街上慢行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便调了马头往郑仲文的住处赶去。 郑仲文和祁溶月出来后,也直接回了住处。 简蕴刚刚服下花了一天时间炼制好的解毒丹,正在运气化丹,闵恒之疑在她身边护法,警惕着四周左右。 今天几翻经历黑手冷箭,他真是一丝大意都不敢有。 待祁溶月和郑仲文回来时,简蕴刚刚化丹结束,正在听闵恒之对今日之事的汇报。 祁溶月进屋后直接关了门,并让三贵在外头守着,不许让人接近。 “溶月,看样子你有发现?”简蕴瞧见溶月眼中慧芒闪动,心知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祁溶月点头,低声朝闵恒之和郑仲文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在地牢中时,至少有两个犯人提到过,在那投毒犯被关进来后,他们只看到外头有一个送饭的衙役进来过,其他人一个也没见到,后来没多久咱们就来了,他们才知道有人死了。” 郑仲文眼前一亮,忙道:“你的意思,杀人的,是那个衙役?” “府衙地牢只有一个入口,入口处有四个差役守着,不可能会有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去,除非,这人是他们熟悉的人,是他们都想不到他就是凶手的人。” 闵恒之怒道:“该死,我现在就去把他揪出来!” 郑仲文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晋王,你太冲动了,先听溶月把话说完!” 简蕴皱眉,她从前竟没发觉,闵恒之会是这样冲动的性子,也是,若非这般冲动,又怎会识信奸人之言,犯下弥天大错! 闵恒之这才发觉自己确实是冲动了,便尴尬道:“我太着急了,怕那厮又在背地里搞鬼。” 祁溶月没看他,只朝着郑仲文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那么正好,咱们将计就计,先不动声音,暗中盯着就行,待他和他的同伙见面作恶之时,再将之一举拿下!免得再有漏网之鱼!” 第397章 故人相见 第396章 四人密商了一阵,定好诱敌计划,由仲文回府衙暗中盯着那潜伏在府衙中的差役,并刻意放出假消息,诱其再次下手,并引出其藏于暗中的同伙,将之一网打尽。 闵恒之则负责控制大局,暗察晋城中外域商人的动向,简蕴和祁溶月则每日往难民营中来回奔波,安抚难民们的情绪,加之朝廷的赈灾粮一直没有送到,她们还在城中四处游说各家大户,望其能伸出援助之手。 祁溶月在晋城虽有些名声,但并未和一众富绅有过深交,提出募粮的要求后,多番遭到冷遇,仅募得粮食几百斤,也仅够难民一天的口粮。 简蕴叹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在城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由那人出面,或许会比你出面更有用!” 祁溶月突然想到一个人,忙道:“有,请他出面,肯定行!” 她正欲拉着简蕴去万屋堂,只见一位溶瑜堂的护卫骑马赶来,朝她道:“小姐,万先生让我来传话,说他已经募集了五千斤粮食,正往城外赶去,让你去城门处与他会合呢!” 祁溶月大喜,拉着师傅的手笑道:“我想带您去见的人,正是这位万先生,没想到,他竟又先我一步。”想到在万先生家看到的画像,她不由自主的盯着师傅眼角的美人泪多看了一眼,道:“师傅,万先生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我带您去见见他!” 简蕴最喜欢和特别的人交往,一听徒弟此言,那有不应之理,忙点头:“好,为师就随你去会会这位万先生,看看被我徒儿这般夸赞的男人,究竟是何等风采!” 祁溶月淡笑不语,心道说不定你们还是老相识呢,她自不说破,有些事提前说了出来,便会少了那分惊喜的感觉。 城门口,应万先生的要求,守城的侍卫尚未开门,只等着祁溶月前来会合再大开城门。 祁溶月和简蕴是骑马去的,这也是自打她来了晋城后,第一次在大街上骑马,和师傅在一起就是好,想做什么都能没有顾忌。 万先生立在粮车之前,听见有踏马之声自身后传来,赶忙转身,果然瞧见一马当先的正是祁溶月,身形纤细娇柔依旧,只那眉目间,多了几分飒飒英姿。 紧随祁溶月身后的还有一人,一身水碧色束腰长衫配同色长裤云靴,干练中又透着一股子成熟女人的妩媚,黑发在风中飘扬,鹅蛋脸上的五官秀丽温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慧芒流淌,尤其是她眼角的美人泪,足以夺魂摄魄。 这张脸,他第一次见,却又仿佛见过千百次,在梦里,在画像之中。 他激动的仿佛连心跳都停止在了这一刻,张着的嘴合不上,甚至连呼吸都不知该如何做! 他以为永生都不会再见,他以为他们注定在茫茫人海中错失彼此,却没想到,他们竟还有相见的这一日。 简蕴看着眼前这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第398章 疫毒爆发 第397章 她这一生,救过的生命何千百个,又如何将每个人的脸都能记住! “我们见过?”她看着眼前十分失态的男人,挑眉问道。 万先生尚未回神,直愣愣的盯着简蕴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溶月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笑道:“我师傅问你话呢!” 万先生这才回神,面上泛出薄红,忙拱手道:“对不住,我失态了!” 简蕴复问:“我们见过吗?” 万先生的眼中掠过一丝失落,但也仅是一丝而已,能再见到她,已经是上苍的大恩,他又岂敢奢望她还记得他,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万先生道:“二十年前,你在南淀河附近的村庄救了我一命,我当时身染疫症,垂死之时得你施救,方苟活至今,虽未见过你的真容,但你的眉眼,我从未有过一刻的忘记。” 简蕴记起了当年那桩事,她在成堆的死人之间将他带走,他当时坚持要将剩下的尸体入土为安,她却最终一把火烧了所有,然后强行将已经身染疫症的青年带走,一晃二十年过去,当初那半死不活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青年,竟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有了成熟男人风度,完全的变成了另一人。 “看来我当年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否则今日城外的这些难民,也不会有粮续锅。”简蕴被他直愣愣盯着看的眼神弄的有些局促,扭头避过他的视线,看向紧闭着的城门,道:“让人开门吧!” 万先生连忙道是,挥手让守城卫将城门打开。 简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万先生落后了一步,扭头朝祁溶月道:“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师徒!不过你这手医术,除了她能教出来,恐怕世上也再无第二人!” 祁溶月抿唇浅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师傅的相貌和你想象中的比如何?” 万先生面色微红:“高胜一筹!” 万先生看着简蕴的背影,又将身子挨近了祁溶月两分,再次压低声道:“你师傅成亲了吗?” 祁溶月笑容更盛,轻轻摇头:“从未成亲,师傅眼高于顶,寻常的男人入不了她的眼,想要成为我师傅的男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万先生面露欣喜,他明白祁溶月的意思,朝她会意的点头:“我晓得了!”肖想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落在了他的眼前,他若再不行动起来,铁定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在难民营中巡视了一圈,看着难民们欢喜的笑容,简蕴和祁溶月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们一直努力预防,最不想看到的局面,终于还是到来了。 数千的难民聚集在一起,他们从不同的灾区汇聚而来,有些人甚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像当年的万先生一样。 万先生当年身染疫症而不自知,初染疫症时,身体和正常人是一样的,疫毒潜伏在体内,待到了一定的时候再一举爆发,而在这期间,与之接触过的人,都有被传染的可能。 此时,在难民营中,就简蕴和祁溶月所见到的疫毒爆发者,已经多达五十余人,其中还不包括那些疫毒尚未爆发的人。 ps:这两天的剧情处于一个转折过渡期,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溶月和仲文以及闵恒之都需要这样一个经历,才能引出后面的精彩,大家如果觉得剧情枯燥无味,可以等两天再来看,明天后天的剧情又会有很大的进展哦,大家若有对此文的建议,都可以在留言中提出来,集思广益嘛,希望能让这个故事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好看! 第399章 罪人 第398章 治疗疫症和治疗普通的病症不一样,疫症会传染,而且很容就能传染,治疗一个身患疫症的人相对简单,可治疗大批疫症病人,却是极难的,他们相互交替的传染,病情也不易于控制,很有可能刚治好这个,那个又被传染,反复不断。 “师傅,现在怎么办?”祁溶月心焦如焚,这是楚朝,这是父皇和先祖们用尽一生在固守的国家,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生命,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简蕴想了想,道:“先在当务之急,要让疫症患者和未患病的人分隔开,免得有更多的人被传染,还有,要将与疫症患者有过接触的人另外隔离开,先观察他们的情况,如果传染了疫症,我想在这几日,定会集中爆发。” 很快,府兵们个个用布巾围住口鼻,奔入难民区,按着简蕴和祁溶月的安排,将难民们一分为三。 难民们似乎已经猜到了因由,却没想到,他们竟出奇的冷静,没有一个人挑事闹事,皆安静的听侯府兵们的驱遣。 简蕴和祁溶月连夜开始熬药,几乎将仁和堂的药全都搬进了溶瑜堂,金八爷得知此事,当即表示仁和堂以及八大医馆的药库由她支取,不由分文。 金八爷是生意人,也是聪明人,若城外难民的疫症得不到控制,早晚都是要传入城内的,依照摄政王的残忍,说不定会下令焚城,整个晋城,谁都别想跑。 疫症的事藏也藏不住,也用不着藏,如今晋城人心惶惶,晋王已经下令闭城,城外的人除非特定的那些人,谁也不许进来,城内的人也不许出去,他们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 也正因如此,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黑手,终于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趁着府衙乱做一团之时,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狐狸尾巴。 正当这些人聚集在一间酒肆之中,商讨着在城中散布蛊惑人心的消息时,郑仲文带人将那酒肆团团围住,加上闵恒之及时赶到,一伙十八人,全数落网。 在地牢中用了三件刑具后,他们纷纷招供,果如祁溶月所料,所谓的水患,其实就是人为,他们直接或间接的害死限成千上万人,现在又将一座繁盛的城池,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而幕后的黑手,也是这十八人中的其中一人,周国三王子,周波。 周波狂妄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郑仲文:“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知道我是谁吗?” 郑仲文恨他入骨,恨不得现在就扒了他的皮,落于阶下,不服软,竟还敢狂妄叫嚣,简直可笑。 郑仲文二话不说,拔了一旁衙差的佩刀,一刀插入了周波的大腿上,鲜血飞溅,将立于他身前的郑仲文溅了一身血。 “我算什么?我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于你而言,我算阎王爷!” 周波的脸色瞬间惨白,疼痛令他原本俊秀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你,你竟敢,我要是死了,我父王,我父王绝对不会放过你,周楚两国必将交战,你,你就是罪人,罪人——” 第400章 玉佩 第399章 郑仲文冷哼,紧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向上一拔,锋利的刀刃自他左腿拔出,带出外溅的鲜血,眨眼间,那淌着血的刀刃又插入了周波的左腿。 周波又是一声惨叫,眼里的凶狠终于渐渐退散,浮上了惊恐之色,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胆杀了他,而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要,不要杀我,我是周国王子,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郑仲文冷笑:“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我要被你害死的那些无辜百姓都活过来,你能做到吗?我要这该死的瘟疫远离楚朝,你能做到吗?” 周波脸色越渐灰败,他张着嘴,想要说话,却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身子也开始不断的抽搐,两条大腿上的血洞不断的往外淌着血。 一旁的衙役道:“郑大人,他好像不行了!” 郑仲文拔出那佩刀丢回给了他,道:“这种人,死了不是更好?”他本就没打算让他活,他们一行十八人,一个都别想活。 他从来都不是嗜杀之人,可这些人,让他生出了将之千刀万剐之心。 十八人无一幸免,全部被秘密处死,以告慰那些无辜枉死的冤灵。 郑仲文将自周波身上搜下来的东西带到了溶瑜堂,一方玉质细腻,花纹古朴的玉佩,一把镶着宝石的短刃,竟和他送给祁溶月的那把十分相似,还有一些周国钱庄的银票,以及几封与周国王室往来的信件。 祁溶月的目光盯在那方玉佩上,这块玉佩好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出处。 “怎么?”郑仲文问道。 祁溶月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玉佩眼熟。” 郑仲文将玉佩拿在手里细看了一番,道:“这种花样的玉佩,在楚朝很少见,你若眼熟,那便一定是见过,现在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总会记起的。” 她点头,又道:“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郑仲文耸肩:“先留着,说不定将来会有用处!” 这时一位侍卫匆匆来到溶瑜堂,将一封用蜡封口的信封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祁小姐,这是王爷派小人送来的信,请祁小姐过目。” 郑仲文先祁溶月一步自侍卫手中取过信,道:“你家王爷最近不是常来溶瑜堂么?怎的今儿人不来,改送信了?”他盯着手中的信封,暗想是不是闵恒之有什么话不好启齿,便以信相传? 侍卫没做声,默默转身出了溶瑜堂。 郑仲文也不客气,直接拆了信封便看了起来,原本紧拢的眉头反而松开了些许,笑道:“楚廉命他立即送楚天心回京,看来晋城闹瘟疫的事,已经传到京都去了。” 祁溶月咬牙:“接女儿的速度倒是挺快,到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赈灾粮至今踪影全无!” 郑仲文哼道:“像他这样的人,几时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过?他才不在乎一场洪水淹死了多少百姓,他只在乎,在楚朝对他不服的人,还有多少!” 第401章 有心无力 第400章 大量的药物被送到城外难民营,侥幸没有染上瘟疫的难民们,纷纷在得到一袋粮食后,选择离开晋城界,谁都想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可这个前题,是要能保住性命。 短短两天时间,三千难民只剩下一千,其中七百人是与疫症患者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的,他们尽管也想离开这鬼地方,可又怕这一走,万一在路上发了病,那岂不是等死?留在这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三百多个疫症患者,每天都有人死去,距离难民营不远处,有一个焚尸坑,死去的疫症患者,全数被投入了坑中焚化成灰烬,免得再传染别人。 简蕴毕竟有这方面的经验,在第十五日,死了两百三十人之后,她和祁溶月不断改良的药,终于起效,疫症患者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身上的脓疮也开始收水结痂,这样的消息传入晋城后,满城的百姓都爆发出了欢呼之声,所有人都在心中感谢祁溶月,若没有她,他们晋城,必将覆灭。 ———— 金殿 “皇上,信阳府水患损害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晋城又爆发了瘟疫,还望皇上垂怜百姓,尽快拨粮遣药!”郑侯爷于御前进言,面露急迫。 他不止为信阳府的百姓着急,更为自己的独子着急。 楚天齐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不露分毫,依然是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接话,他知道,这事他就算发了话,也定不了数,最终还是楚廉来做主。 楚廉坐在下阶右首位,座椅描金雕龙,比那御座也差不了多少。 他面上泛出一丝冷酷,哼道:“都是些将死之人,拨粮岂不浪费?这粮食若送到军营中,足够兵将们一个月的口粮了。” 满朝文武皆哗然,纵是楚廉党之人,也觉得楚廉之言太过无情,百姓是国之根本,若连根本都不顾了,还谈何强大? 尽管哗然如斯,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反驳楚廉,便是找死,没有人想死。 郑侯爷虽满心忿怨,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多说无用,何必浪费口舌,只恨楚皇年幼,朝权旁落,他们为人臣子,有心却无力啊! 晋王府 “王爷,廉王召集了多位朝官入府议事!”侍卫凑在闵恒之儿畔低语。 闵恒之问:“还有谁去了?” 侍卫道:“朝官们走后,又去了两个宫里的太监。” 闵恒之面色微变,他在这个时候叫太监入府议事,议的,自然是皇上的事。 “不好,他要动手了!”闵恒之想到一个可能,面色大骇。 这次入京,他暗中查阅了许多密藏于内宫的宗卷,发觉有关当年闵国公府因瘟疫灭族之事,在卷宗上竟然变成了失火,而呈报人,竟是楚廉。 他这才醒悟,是他错信了楚廉的奸言,他被楚廉利用,害死了英明的楚皇和他最心爱的女人。 如今,楚廉又要加害天齐,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天齐是天瑜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绝不允许天齐再遭楚廉的毒手。 第402章 动手 第401章 他立马朝侍卫道:“你即刻去一趟宫里,告诉我们的人,让他们今晚就动手,务必把人给我带出来,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侍卫应是,立即出了晋王府,矫健的身姿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宫,御和殿。 “皇上,您怎的还不睡?”碧水为楚天齐摇着扇,驱赶蚊虫的同时,也为夏夜的闷热送去一丝清凉。 在这宫里,只要稍有些地位的太监掌事,屋里必定放着冰桶,熏着驱蚊艾叶,可偏偏楚宫中最尊贵的人,却连个专门打扇的宫女都没有,何谈其他。 碧水见皇上总睡不踏实,便常常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仔细的为他将蚊虫驱散,好让他免受叮咬。 楚天齐见殿室之中再无外人,便低声道:“碧水,你不觉得奇怪吗?” 碧水不解:“什么事奇怪?” 楚天齐干脆从床榻上坐起,道:“德全,宋五,许通,他们三个老家伙今儿全都不在宫里。” 碧水一愣,仔细一想,忙道“是啊,自打晚膳后,便再没见过他们三个中的一个,若是平日,他们三个必定轮番前来‘探视’,可今儿却没来,一个都没来!” 楚天齐道:“他们一定是出宫了。” 碧水问:“出宫?去哪?” “当然是廉王府!” “他们去廉王府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事让他们这么着急去禀报!”问水依然不解。 楚天齐年纪虽小,可每天想的东西却不少,他知道楚廉早早晚晚都会对他下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我猜,他们今晚就要动手了!” 碧水心头一跳,脸色瞬间煞白:“动,动手?动什么手?” 楚天齐看向她,十六岁的女孩,花儿一般娇嫩,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要随他一起共赴黄泉了! “碧水,我恐怕活不过今夜。你也难逃一死,你后悔吗?”他满目无奈,满腹怨哀,血海深仇未报,就这样要死了吗? 碧水的眼中落下泪珠,不断的摇头:“我不后悔,我只恨我没有本事,护不住皇上您。” 楚天齐看向那半开的窗户,满目苦涩:“整个皇宫都是楚廉的人,我们犹若金雀,纵是有翅,也难飞出生天!” “我不惧死,只是恨呐,恨不能在有生之年,亲手杀了楚廉,为父皇母后和皇姐报仇。” 他想到上前随闵恒之入宫的祁溶月,她真的是皇姐的朋友吗?她如今在哪里?可还好? 闵恒之口口声声说要帮他,人又在哪里呢? 就在二人几乎陷入绝望之时,外头突然传来声声闷吭之声,像是有人被人从身后敲了闷棍的声音。 碧水赶忙抹去脸上的泪珠,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慌张道:“皇上,咱们个头差不多高,你穿上我的衣裳,我——” 楚天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摇头道:“你别说了,咱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会让你替我去死!”碧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真心相信的人,他不能连碧水也失去。 第403章 离宫 第402章 碧水心里很感动,她的性命是皇上给的,如今皇上又这般看重她,拿她的性命与他的万金之躯并论,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碧水很快脱下了身上的衣裳,将衣裳丢在了床榻之上,转身扯下挂在屏架上的绣金龙长袍,还没来得及穿好,两个黑衣人便闯了进来。 她迅速张开手,用她纤细娇弱的身子挡在了楚天齐的身前,仿佛一只护崽的母鸡。 楚天齐迅速下床,一把推开碧水,朝那两个黑衣人道:“你们有事冲我来,别伤害她,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宫女。” 两个蒙面黑衣人大步上前,在楚天齐两丈之前停下,双双下跪,道:“皇上,我们是晋王殿下派来的人,请皇上立刻随我们出宫。” 楚天齐不信:“是楚廉让你们做的吧?要杀就杀,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皇上,晋王得知今日楚廉连夜召见了三位掌事公公,恐其下手对皇上不利,特命我等前来救驾,还请皇上即刻随我等出宫,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楚天齐看向碧水,向她征求意见。 关于晋王要救他出宫的事,是碧水告诉他的,有些细节,只有碧水才知道。 碧水会意,忙朝那黑衣人问道:“你说你们是晋王派来的人,那么我问你,晋王安插在宫内的人,在那个局?” 黑衣人道:“具体有几个局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与碧水姑娘有过联系的人,在司衣局。” 碧水心头暗喜,忙朝楚天齐点了点头! 楚天齐提到嗓子眼的心终是放下了一点,忙问:“你们真能带我出宫?” 黑衣人道:“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三位公公也在回宫的路上,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否则,纵是拼尽我们所有人的全力,也未必能成事。” 也就是说,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必须立刻马上就走。 楚天齐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他伸手朝碧水道:“衣服给我!” 碧水摇头,眼中是满满的喜悦,以及——视死如归的决心! “皇上,你穿上我的衣服,快走吧,这里留给我。”她不能走,若连她也走了,三位公公一旦回宫,必定会第一时间发现事情不对劲,那么,皇上便逃不出去,她同样是个死,那还不如让她的死,来得更有价值。 楚天齐怎肯,可奈何两个黑衣侍卫力气实在大,连拉带拖的将他带出了御和殿。 碧水站在窗口,看着皇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中,最后一颗泪滑落,抬手关窗,并出了御和殿,将外头晕过去的几个宫女侍卫们全部拖进了御和殿内,再取来点灯用的灯油,洒在了御和殿的各个角落,以及那些宫女侍卫们的身上。 她取掉头上的钗环,戴上皇上的镶宝珠金冠,穿着皇上的绣金长袍及锦靴。 做好这一切,她估算着皇上应该已经快要离开楚宫,便干脆的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打翻,火苗迅速窜起,整个御和殿,眨眼间便被火龙吞噬。 第404章 御和殿失火 第403章 “快,快去救火,御和殿失火了!” “什么?是皇上住的御和殿吗?” “当然了,楚宫里还有第二个御和殿吗?” “还是别去了,谁知道这火是谁放的,上头也没人来叫咱们去救火,就这样贸然去了,说不定会被治什么罪呢!” 藏身于暗处的楚天齐此时已经心痛的说不出话来,是碧水,一定是碧水,她为了掩护他出宫,假扮成他的模样,点燃了御和殿,用她的性命,换他生的希望。 见楚天齐回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御和殿,脚似生根了般不肯走,那黑衣侍卫道:“皇上,您若不走,可就白白浪费了碧水姑娘为您做的这一切!” 楚天齐猛然惊醒,没错,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他才能有重返楚宫的机会,才能有为碧水报仇的可能。 三位公公自廉王府密议弑君之事回宫后,刚入宫门便见宫里乱哄哄的,说御和殿失火了,三人匆匆赶到时,只见御和殿已经完全的被火吞噬,梁柱倒塌之声此起彼伏,甚至还听见里头传来呼救和惨嚎之声,可却没有人敢冲进去救人,也没有人提上哪怕一桶水去灭火,只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巍峨富丽的御和殿,就此化成一片废墟。 德全朝一个心腹太监问道:“皇上呢?” 那太监指着火海道:“皇上没出来。” 宋五也问:“御和殿里的宫女和侍卫们呢?” 那太监摇头:“一个都没见到,许是进去救皇上,也被困住了吧!” 德全拿眼去看宋五和许通,三人眼里皆有骇意。 没有这么巧的事,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刚刚在廉王府得到廉王的命令,让他们尽快制造一起意外,令楚天齐彻底的消失在这世上。 这意外,可以是落水,也可以是失火。 这么巧?他们刚回宫,这意外就来了? 真的是意外吗?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但,又不能不信,若让廉王知道这把火不是他们三个放的,而是另有人所为,皇上在不在御和殿便很难说。 那么,他们三个人的性命,便一定保不住。 所以,无论这火是谁放火,他们都必须说是自己放的,而且皇上一定在里面,一定在! 皇宫里的这场大火,京都城里的大部分人都看到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天初亮时,御和殿中发现了一具身穿御袍头戴金冠的焦尸,尸体蜷缩成一团,血肉粘连在一起,面目全非,若非焚毁的衣服上可看出金线龙纹,以及落在头畔的金冠,谁又能知道‘他’是谁? 新皇驾崩,举国丧。 ———— 晋城 简蕴从城外回溶瑜堂,途经城中张贴皇榜的告示墙,见有身穿丧服的差役在贴榜。 她心头大惊,这一幕她见过,去年楚宗皇帝驾崩之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她冲上前,看着新贴上的告示,皇上于三日前驾崩!驾崩!! 她狂奔而去,冲进溶瑜堂时,祁溶月正和郑仲文有说有笑的提着食盒往外走。 第405章 驾崩 第404章 简蕴冲上前,一把抓住祁溶月的手臂:“溶月,出事了!” 见师傅这般模样,祁溶月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的这么白?”她甚至感觉到师傅抓着她手臂的手不断在颤抖着。 事实对于祁溶月而言,太过残忍,她本不想说,可这样的纸,如何能包住火?她总会知道,与其在陌生人前失态,不如在她最能信任的人面前—— “皇上,驾崩了——”五个字,有如千斤之重,每吐出一个字,她的心便仿佛被利箭刺中,她的徒儿,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哐当”一声,祁溶月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她反手抓住简蕴的胳膊,惊声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简蕴的眼中有泪花闪动,哀声道:“皇上,驾崩了——” 五个字,犹如五个雷,炸响在祁溶月的耳边,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噗’的一声喷在了简蕴的身上。 郑仲文赶忙搂住身子软倒的祁溶月,满目惊慌。 简蕴忙道:“别愣着,快扶她进去。” 进了溶瑜堂,简蕴又道:“抱她上楼,快!” 郑仲文不敢耽误,抱着祁溶月飞奔上楼,将她安置在房中的床榻上。 “师傅,溶月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郑仲文吓得不轻,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吐血了?是因为皇帝驾崩之事? 皇上是长公主的弟弟,而她是长公主的师妹,听到这种消息,悲伤是肯定的,但反应怎会如此之大? 简蕴叹道:“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吧,有些事,我不方便替她说!” 简蕴为祁溶月施了针,见她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郑仲文拦住简蕴转身欲走的身子,道:“师傅,究竟是为什么?溶月她为什么不肯随我进京议亲?又为什么听闻皇上驾崩的消息,会伤心吐血,求您告诉我真相!” 简蕴道:“她不肯随你进京议亲,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 “你们为何总说以后,我不要等以后,我现在就要知道!”他现在急迫的想要知道,为什么?溶月和长公主之间,真的只是师姐妹的关系吗?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藏在她心里? 简蕴道:“仲文,你要相信溶月,她不会做于你和永平侯府不利的事,有些事她不说,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她会都告诉你。” 简蕴侧身离开房间,回自己的房间换衣裳,她能理解仲文的心情,溶月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想要保护她,爱护她,万事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排忧解难,做她最强的后盾,可渐渐的,他发觉溶月有很多的秘密,他想要为她冲锋陷阵,却不得其门而入,该是怎样的苦恼? 城外的难民已经散去,回到了各自的家乡,而为此付出了无数心血的祁溶月,却接连数日没能出现在城门处,与对她心存万千感激的难民告别。 谁能想到,曾经生龙活虎的姑娘,如今形容枯槁的躺在床榻上,数日滴米未进,痛不欲生! 第406章 秘密 第405章 “溶月,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啊,你说话啊!” 郑仲文坐在祁溶月的床畔,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眼前眼着流泪不止,却又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孩,心痛如刀绞,她三天没吃饭,他陪了她三天,同样的粒米未进,守了她三天,同样的夜未合目。 可无论他问她什么,她都始终不发一言,就像一截枯木,没有了生气! 简蕴端了白粥进来,一碗放在桌上,一碗送到了郑仲文的身前:“你先吃一点,可别两个人的身体都垮了。” 郑仲文摇头,面色憔悴,原本光洁的脸上生出了一层胡茬,满目的无奈与焦虑:“我吃不下,她究竟还要这样躺多久?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简蕴红了眼,她视若亲生女儿一般的徒儿,太苦了,太苦了! 她放下碗,坐在了郑仲文之前坐的位置,朝祁溶月道:“你不能这样对你自己,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吗?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仇,谁来报?你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你的父母?”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你若不能好好珍惜,如何对得起——”她看到祁溶月突然看来的目光,顿时住了嘴,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啊! “溶月,听为师一句劝,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你只有活在这世上,才有机会报仇,不是吗?” 祁溶月闭目,眼角再次滑下泪珠,眼前是天齐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那双眼睛里,是面对故人的惊喜与激动。 天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没用,不能保护好你。 许久之后,她再睁眼,眼里的恨意与怨气尽数内敛,她撑着手臂坐起,朝眼前的简蕴道:“师傅,我饿了!” 简蕴高兴的直落泪,又哭又笑道:“好,好,饿了好,我给你拿吃的!” 郑仲文也高兴的红了眼,她说话了,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她,可见她这模样,他又问不出口,再等等,再等等,等她精神好些,再问也不迟。 郑仲文自简蕴手里接过粥碗,道:“我来喂她。” 祁溶月也没有拒绝,乖乖的一口一口将粥喝下。 粥吃了一半,雪儿从外头小跑进来,见小姐已经开始吃东西了,高兴极了,忙道:“小姐,晋王来了,说要见你。” 祁溶月拿眼去看郑仲文,郑仲文迅速起身,将碗递到了雪儿的手里,道:“我去见他。” 郑仲文出了房间,迅速下楼,瞧见身长玉立的晋王正站在溶瑜堂中,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晋王!” 闵恒之回身,瞧见来人是郑仲文而非祁溶月,不由皱眉道:“祁小姐呢?” 郑仲文道:“她有些不舒服,睡了,你有事?” 闵恒之抬目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自然是有事。”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会替你转告!” 闵恒之摇头:“你转告不了,这事我只能对她一个人说。” 郑仲文皱眉,好心情立时变得糟糕透了,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永远都插不进他们之间的感觉。 第407章 没有秘密 第406章 “溶月让我来见你,这还不能表明她的态度吗?我和她之间,没有秘密!” 闵恒之冷哼:“没有秘密?真的吗?” 见郑仲文未答,他又道:“不论你们之间是否真的没有秘密,我今天要说的事,只能告诉她一个人,至于她要不要告诉你,那是她的自由,我管不着。” 这时,原本空荡荡的楼梯口,突然跳出一道身影,是雪儿。 雪儿朝郑仲文道:“世子,小姐说想吃素生煎。” 郑仲文心头轻叹,他就知道,有些事,她始终不肯告诉他。 既然这样,他也不想让她为难,他相信,不管是什么事,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他,全部。 “好,我这就去!”郑仲文没再看闵恒之,转身出了溶瑜堂。 闵恒之勾唇,不待雪儿相请,自发的快步上楼,径直去了祁溶月的房间。 瞧见靠坐在床头的祁溶月,他好看的眉头立时皱起:“怎的一阵子不见,变成了这番模样?” 祁溶月眼有恨色,冷声道:“我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闵恒之心头一震,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天瑜的眼睛,漂亮的眼中,蓄满怨恨与怒火,甚至还有几分绝望。 简蕴突然横身而来,挡在了祁溶月的身前,也阻隔住闵恒之望向祁溶月的目光。 “你来做什么?”简蕴问。 闵恒之回神,深吸了口气,甩掉脑中刚刚那荒唐的想法,扭头看了眼外头,确定外头没人后,这才低声道:“皇上没死!” 一听这话,祁溶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突然跳下了床,赤着脚冲到闵恒之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甲紧紧的抠着他的皮肉,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闵恒之复言:“我说,皇上他没死,已经平安出宫,我将他安置在一处十分安全的地方。” 惊人的喜悦排山倒海而来,她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没放开,胸口不断的剧烈起伏,面上的喜悦是怎么压也压不住的。 他很惊讶,祁溶月只不过是天瑜的师妹,而天齐,与她更只是有一面之缘,按理说,她对天齐的事,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原本明媚动人的脸,变得憔悴苍白,可在这一瞬间,那些光彩仿佛又回来了,美的令人窒息。 嗅着鼻间淡淡的幽香,他感觉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脏又活了过来,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在哪里?”她问。 他清咳了咳,掩饰自己刚刚走神的尴尬,道:“在京都城外的一处农庄里,过几日就会来晋城,你放心,我派了高手保护他,不会有事。” 她抓着他手臂的手渐渐松开,面上的喜色缓缓转淡。 “为什么?” 他挑眉:“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他?”她问。 他淡笑:“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天瑜,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应该做的。”若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天瑜的重生。 第408章 不会拒绝 第407章 “这么说,你查清了当年闵国公府的事情?”祁溶月问。 闵恒之点头,面露哀色:“是我错了,这么多年,都错信了他,为了这荒唐的谎言,犯下了弥天大罪,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但我现在还不能死,在扳倒楚廉之前,我不能死。” 有些错,一旦犯下,纵是做再多,也无法挽回,但做总比不做要好,她自然不会拒绝。 “你想怎么做?”她问。 闵恒之目光闪烁,并没有立即回她,过了一会才道:“先听听皇上的意思!” 她不信任他,同样的,他也没有完全的信任她,有些事,还没到开诚布公的时候。 郑仲文将素生煎买回来时,闵恒之已经走了,房内只有祁溶月一个人。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脸,看着突然闯入镜中的男人,令她的心再次跳动,给她温暖与宠爱的男人。 二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她看着他,问道:“仲文,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郑仲文走到她身后,将素生煎放下,拿过她手中的梳子,为她轻轻梳发,淡笑道:“傻瓜,这还用说吗?无论你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陪着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他知道,她终于要说了,要告诉他想知道的那些秘密。 她转身,握住仲文的手,凝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要扳倒楚廉,我要让楚国回到从前,你愿意帮我吗?” 她想做的这事,他多少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他郑重点头:“我说过,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站在你的前面,更何况,如今我知道了长公主的死乃是楚廉下的杀手,为了你,为了长公主,我自然要站在你这一边。” “那你父亲他——”祁溶月并不担心仲文,她只怕郑侯爷不会同意,毕竟这事风险实在太大,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用担心,我父亲一直看不顺眼楚廉的行事风格,奈何皇上年幼,朝权尽数落于楚廉之手,他才会暂时的委曲求全,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心的归顺了楚廉,并且我相信,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在朝中一定不在少数,只要有合适的名头,他们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仰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英俊的脸庞,那眼里的宠溺与坚定,令她倍感安心:“仲文,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问。 “你不怕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会令你,甚至整个永平侯府都立于危险之境?” 他摇头:“你错了,我们就算没有走上这条路,也一直立于危险之境,楚廉一旦坐上皇位,一定会找机会拿我们永平侯府开刀,自打先皇驾崩后,我们永平侯府,便从未安全过。” 永平侯府拥有令当权者忌惮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并不是现任当权者所给予的,这样的存在,当权者绝对不会容忍。 第409章 不许抵赖 第408章 他不怕死,什么都不怕,就怕眼前的女孩伤心,怕她难过,怕她生病,怕失去她。 只要有她在身边,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三日后,闵恒之再次来到溶瑜堂,他这次不是独身前来,还带了一个人,一个个头比他矮上半头,身形瘦削的男孩。 世上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在这晋城里更是少之又少,但他依然蒙了脸,免得让有心人瞧见,坏了大事。 知道他今日会来,祁溶月起了个大早,在后厨忙活了一上午,做了很多他爱吃的菜和点心,有些不会做的,她就让人去城里请了师傅来手把手教她,愣是做了一满桌子。 郑仲文一直在帮她打下手,忙得满头大汗,时不时便嘟嚷两句:“今天究竟有什么贵客要来,你竟然这般高兴,还做了这么许多菜,显然这人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还高,希望是个女的,若是个男的——哼哼。” 祁溶月笑道:“若是个男的,你待怎样?” 郑仲文哼道:“那我就把整桌菜都吃掉,一点也不剩!” 祁溶月被他逗乐了,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他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抵赖。” 说话间,雪儿轻快的步子迈进了后厨,朝着沾满面粉的祁溶月道:“小姐,晋王来了。” 祁溶月赶忙搁下手中的盘子,问:“他一个人吗?” 雪儿摇头:“不是,还带了一个,蒙着脸,没看清模样。” 祁溶月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道:“快,去把溶瑜堂的门关上,什么人都不许进来,给伙计午每人发二两银子,让他们天黑之前不许回来。” 雪儿赶忙去了,郑仲文疑惑道:“什么人这么神秘,还用得着将店里的伙计都遣走?我要不要走?”他笑问。 祁溶月白他一眼:“你若想走,现在就可以走,若不想走,就少废话!”她手忙脚乱的解下围裙,在水盆里掬了一捧水洗净脸,又脱去满是油烟味的外衫,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赏。 祁溶月和郑仲文自后厨出来时,店里的伙计们已经走了个精光,偌大的溶瑜堂中,只坐着闵恒之和楚天齐二人,雪儿正在给二人上茶。 楚天齐一眼看见由后而出的祁溶月,赶忙站了起来,眼神颇为激动。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这个姐姐。 闵恒之也站了起来,看着二人胶着在一起的目光,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能感觉到,天齐很防备他。 而天齐和祁溶月只见过一面,短短的一面,就能抵过他从前对他的万般好。 祁溶月走到楚天齐面前,眼里已经有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下,她颤着手取下他脸上的布巾,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几乎每夜都能梦见的眼睛。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掌,皆不住的颤抖着。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她的弟弟,而他也再次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皇姐的影子,只有皇姐,唯有皇姐,才会用这样的眼睛看他。 第410章 楚天齐 第409章 明知不可能,明知很荒唐,可楚天齐依然不愿从这样的愿景中醒来,他很希望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皇姐,是那个宠他爱他,又对他管教严厉的皇姐。 男人有泪不轻弹,自打成为楚廉的傀儡后,无论受到怎样的羞辱,他从未在楚廉面前流过一滴泪,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藏在心里,可在祁溶月的面前,那种他原本想要深藏的情绪,总能很轻易的被调动起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他摇头,声音哽咽:“我没事,没有受伤,你呢?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听说你阻止了瘟疫的蔓延,这是真的吗?” 她点头,泪眼朦胧中,她的弟弟仿佛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爱粘着她,跟屁虫一样的孩子。 “我很好,只要你好,我就很好,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住,总有一天,我们会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全部!” 我们? 楚天齐凝着眼前的女孩,她说,我们? 他没有质疑她的话,只是温顺的点头:“好,我记住了。”她真像皇姐,真的很像,就当她是吧,当她是自己的皇姐。 郑仲文一直在打量着楚天齐,十一岁的少年,清秀的脸,高贵的气质。 单论气质,他和溶月真的很像。 只是模样——他好像见过他,在哪里呢?在哪里见过呢? 仲文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突然脑中犹如一记惊雷炸响,他想起来了,去年八月,新皇登基之时,他见过这张脸,当时这张脸比现在看起来憔悴,个头也没现在这般高,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明黄龙袍,站在那楚家宗庙的祭坛上,颤着手点燃那束黄香。 他是皇上,他是长公主的弟弟,楚天齐。 “你是皇上?”郑仲文突然问道。 楚天齐看向他,打量着他,突然道:“你就是永平侯世子?” 他一出生就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那种凌人的气势,无需刻意的表现,总会在不意间流露出来。 郑仲文确定他就是皇上,正欲行礼,却被祁溶月一把拉住:“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往后你叫他齐弟就行。” 郑仲文勾唇浅笑,心下明了,立时朝楚天齐道:“齐弟。” 楚天齐也笑了,这是他自父皇母后出事后,第一次笑,第一次真心的笑。 他以为自己被上天抛弃了,他以为他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又有了姐姐,有还这些真心要帮助他的人。 “仲文哥,我还记得你,三年前的宫宴,你喝醉了,独自在御花园里疯跑,差点被侍卫当成刺客抓起来,是我派人送你回去的。” 郑仲文压根就不记得这事,但他听父亲提过,说他那天喝多了,说出去方便一下,结果一直没回来,急得他求皇上派人去找,可是找遍了皇宫都没找到他的人影,后来只能回府,却发现他已经被人送了回来,送他回来的人也没说是谁送的,没想到,竟是楚天齐。 第411章 解释 第410章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人,有些事,虽然错过了,但若真的有缘,便一定会有再见之时! 闵恒之看着对郑仲文露出真诚笑容的楚天齐,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他在楚天齐和祁溶月的眼里,永远都比不过郑仲文,做过的错事,不会因为他的悔悟而消失。 祁溶月拉住楚天齐的手,笑问:“饿吗?我准备了你爱吃的,去尝尝看!” 楚天齐被她拉着走,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看着那熟悉的步伐,他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叫她一声皇姐的冲动。 眼前的这个女孩,除了模样和声音不像,气质,眼神,走路的姿态,以及她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觉,都和皇姐一模一样。 来到后厨,看着满桌的食物,那些他打小就爱吃的东西,杏仁酪,桂花酥,椒盐鸡,冬瓜盅,蜜汁酿肉。。。 “是我皇姐告诉你的吗?我喜欢吃这些。” 祁溶月的鼻头微酸,强撑着笑道:“是,师姐常常与我提起你,说你喜欢吃的,喜欢玩的,做过哪些调皮捣蛋的事,功课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得了太傅多少的夸赞,她桩桩件件都会与我说,我和师姐之间,没有秘密。” 是吗? 楚天齐点头,是吧,应该是吧,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得通呢? 饭毕,众人聚在了二楼的书房,书房不大,摆上五张椅子后,基本就塞满了。 五人坐下,简蕴先开了口:“天齐,你打算怎么做?” 楚天齐已经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是他想要夺回皇位唯一的助力,他必须无条件的相信他们,毫不藏私的。 楚天齐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黑骑军?” 黑骑军之威名,他们自然听说过,也知道黑骑军乃是直属于皇上的一支秘密军队,其驻地也只有皇上一人知道,能不能调动,怎么调动,没有人知道其中秘密。 祁溶月问:“你想调动黑骑军?” 楚天齐点头:“我们手头什么依仗都没有,黑骑军是唯一我可以调动的军队。” 郑仲文对黑骑军一直充满了好奇,曾缠着父亲为他讲过不少关于黑骑军的故事,此时重听此名,那隐于心底的热血,又开始蠢蠢欲动。 “齐弟,你知道黑骑军在哪里吗?”郑仲文问。 楚天齐摇头:“我只知在漠北,却不知具体的位置。” 祁溶月脱口道:“那父皇——”她慌张住嘴,干笑道:“那你父皇他没有留给你地图之类的东西吗?” 楚天齐道:“父皇说过,黑骑军的全部秘密,都藏在一幅画里,那幅画之前一直放在御书房中,是一幅不太起眼的画作,我也寻机会去找过,却始终没有找到,应该是被楚廉带走了。” “这么说,这画现在就在廉王府?”闵恒之皱眉,廉王府禁卫森严,想从廉王府偷东西出来,可比进宫偷东西还难。 楚天齐点头:“应该是,我之前无意中听见两个太监嚼舌根,说楚廉将御书房里父皇的东西,全都搬去了廉王府,一件都没剩下。” 第412章 剿匪的旗号 第411章 廉王府虽固若金汤,野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方,可有一个人,却可以随时随地的进出。 祁溶月拿眼去看闵恒之,他是晋王,也是楚廉的未来女婿,他要进去,只消一句话便行,且谁也不会怀疑他。 郑仲文也看向闵恒之,笑道:“看来这事还要麻烦晋王,以晋王和天心公主的关系,想必这事办起来不会太难。” 闵恒之能说什么?他除了点头应承外,还能说什么?也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他点头:“好,这事交给我来办,这阵子天齐就住在溶瑜堂等我消息。” 郑仲文看了眼身旁的祁溶月,又看了眼另一头的楚天齐,他朝闵恒之道:“此番入京,拿到画后,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闵恒之挑眉:“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 郑仲文正色道:“你向楚廉进言,就说水患过后,流民四野为寇,恐成大患,请他派兵清剿流寇。” 闵恒文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郑仲文道:“晋城外的骑凉山下本就驻了兵,只要楚廉同意派兵清剿流寇,便不会从别处调兵,必定让你从驻军中派兵剿寇,这样一来,便需要一个领队之人,你是晋王,你自然不合适,楚廉为了省去些麻烦,定会让你推荐合适的人选,到那时,你随便挑几个人做备选,而我也是其中一个,我相信,楚廉一定会选我。” 楚天齐不解:“你如何确定楚廉一定会选你?” 郑仲文淡笑:“因为楚廉生性多疑,性格冷酷残暴,他对永平侯府这样的存在十分忌惮,而我,又是永平侯府唯一的子嗣,他其实巴不得我死,只要我死了,永平侯府便要断后,而那陇西的二十万兵权,便会比他预想更早的回到他手里。” 祁溶月心里万般纠结,她一直不愿让仲文陷入她的复仇计划,可如今——局面似乎已经不受她的控制。 楚天齐面露喜色,忙道:“所以,你想打着剿匪的旗号,公然护送我去漠北?” 郑仲文点头:“你伪装成小兵,混在我身边,我一定将你安全送到漠北,找到黑骑军。” 简蕴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色:“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既能光明正大的一路往北,不让人起疑,又能暂时护佑住永平侯府的安危。” 祁溶月道:“确实可行,只是,以楚廉的性子,一旦察觉出不对劲,必定会对永平侯府下手。” 郑仲文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都想好了,待我去漠北后,便派人将周波的信物送到周国,老周王见自己的儿子惨死在楚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陇西边境必起狼烟,而我父亲身为陇西二十万大军统帅,自然要前往压阵,而我会另派人送信给父亲,让他暗中带着府里的家人一起离开京都,只要到了陇西,天高皇帝远,楚廉就算生了疑,又能如何?” 楚天齐面露喜色:“这么说,只要郑侯爷带着家眷平安到达陇西,咱们便又多了二十万大军的助力?” 第413章 计划 第412章 郑仲文含笑点头:“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助力,我想我父亲若知道了我的计划,一定会同意的。” 楚天齐立起了身,朝着郑仲文拱手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 郑仲文赶忙起身,还了一礼,道:“都是我该做的,不必言谢!” 计划议定,五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直至夜幕降临之时,方才散去。 一场惊天动地的夺权计划,便在这毫不起眼的溶瑜堂里初见雏形。 闵恒之连夜赶回了京都,开始实行计划的第一步。 ———— 祁溶月送走溶瑜堂里最后一个病人,见时辰还早,便换了一身衣裳,拉着易了容的楚天齐出门“你已经很久没出过宫了吧?” 楚天齐点头:“嗯,很久了,久得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出宫游玩是什么时候!” 她紧紧拉住弟弟的手,笑道:“晋城也很热闹,我带你去逛逛。” 楚天齐虽然心智比一般的同龄人成熟许多,可他毕竟还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少年,对于新鲜事物,自然是没有抵抗力的。 走在大街上,见许多人都跟祁溶月打招呼,还时不时有人塞些瓜果吃食到他们手中,看着祁溶月的眼神,是那样的崇拜与尊敬。 “真没想到,你在这晋城里,还真挺得人心的呢!”楚天齐将一颗红枣丢入嘴中,笑眯眯道。 祁溶月耸肩:“其实这次能抑制住瘟疫的蔓延,最大功劳是师傅而不是我,只是师傅为了能让我多得民心,布局日后大事,这才将功劳都推到了我的身上,百姓们并不知情,还道是真的,拿我当活菩萨般供呢。” 楚天齐点头:“姐姐给我写的信里也说过,说师傅是她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是除了爹娘和我之外最亲的亲人。” 祁溶月又何尝不知道这信,这信都是她亲手写的,其实那时候她并不认为师傅是最好的人,因为那时师傅总让她做一些她从来没做过的事,承受那些她以为会将她压垮的压力。 她写那样的信,只是为了让父皇母后还有弟弟开心罢了。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了师傅的良苦用心,人,只有吃尽苦中苦,方能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做人如此,学艺亦是如此。 她今时今日的所有成就,都源于当初的磨砺。 “齐弟,你放心,有姐姐在,一切都有姐姐在,姐姐一定会让你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位置,姐姐一定会为师姐报仇雪恨!” 楚天齐很安心,从没有像这样安心过,这样的相信一个人,只要是她说的话,他就信,无条件的相信。 “姐姐,我也会保护你,就像保护我的亲姐姐一样!”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一言为定!”她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眼前的男孩,个头几乎与她平齐,清秀的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异常的坚韧。 他重重点头:“嗯,一言为定!” 夜深时,楚天齐已经睡下,简蕴来到祁溶月的房间,也不点灯,坐在她的床畔,低声问道:“你为何不告诉他?” 第414章 不能说 第413章 “什么?”祁溶月问。 “告诉他,你就是天瑜,就是他的亲姐姐。” 黑暗中,那清亮的眸子泛出莹莹泪光,她摇头:“不能说,天齐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一股恨意,对楚廉的噬骨之恨,若让他知道我还活着,这种噬骨之恨,便会大大的减弱,更会让他复仇复权的欲望不再那么强烈,我不能冒险。” 简蕴一声长叹,轻轻拍了拍祁溶月的肩头:“早些睡吧,别想太多,你还有师傅,还有仲文,如今更有天齐,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莫让复仇的重压拖垮了自己的身体。” 祁溶月点头,强笑道:“我知道,谢谢师傅!” 简蕴点头,没再说话,起身出了房间。 黑暗中的祁溶月,久久无法入眠,自打那日得知新皇驾崩的消息后,她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就算最终天齐活着回到她的身边,可依然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天齐会出事,害怕凭她的力量保护不了他,害怕他们所计划的这一切,最终会变成泡影,那么搭进去的,就不止是她和天齐的性命。 窗框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她侧头,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用那熟悉的动作掠入房内。 她没动,就着窗外洒入的淡淡月光,望着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心底涌上万千歉疚。 他坐在床畔,握住她微凉的手,凑到唇畔亲了一口,笑道:“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吗?” 她也笑:“我若说不是,你会生气吗?” “那当然,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你却不想我,我能不生气吗?”他捏了捏她的小手,用力一拉,将她半个身子拉入了怀里,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畔道:“有我在,万事都有我在,我会照顾好天齐,他一定会活着回来,带着黑骑军,重回楚宫。” 她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眼泪落在他的胸口,哽咽道:“不止是他,还有你,你们都要活着回来,我不能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你!” 他点头,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温柔,深情,带着对她深浓的眷恋与不舍,这样的女孩,他怎舍得离开? 纵是迫不得已的离开,也是为了将来更美好的重聚。 “溶月——” “嗯?” “待这事了结,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好!” “给我生一堆胖小子,好不好?” “好!” “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好!” “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好——呃,你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他压下,湿热火辣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人已经被她吻的晕晕呼呼,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吻很热情,却又始终带着三分克制,他想做的事有很多,却最终什么都没做,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压下那喷薄欲出的火热。 他侧身搂着她,嗓音深沉低哑:“别动,乖——” 她没动,不想动,也不敢动。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有他在,她心安许多,终于沉沉睡去。 第415章 没良心 第414章 看着她的睡颜,他无奈又痛苦:“臭丫头,好没良心,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一夜好眠,他一夜未眠。 ———— 京都 廉王府 国丧未满,廉王府中的白绫却已撤下,府中的下人也穿上了平日的衣裳,半点看不出还在国丧之期。 闵恒之面色冷淡,站在府门处等着传话的下人回来。 下人来去很快,跑得很急,回到府门处时,已是满头大汗,朝着闵恒之赔笑道:“王爷久等了,公主请您进去,她在双心阁等您。” 闵恒之点头,大步而入,跃过那人身旁时,明显见他身子颤了颤。 见晋王走得远了,那人才摸了摸脖子道:“怎么感觉王爷的周身泛着一股子冷气呢?是我想太多了吗?” 双心阁 楚天心穿上了她最喜欢的浅粉绣双面彩蝶束腰长裙,梳着京都城最流行的追云髻,面若桃花,满目喜色,没坐一会便起身走到双心阁的门口,引颈远盼。 遥遥瞧见那挺拔欣长的身影,心头便开始狂跳,每一次见他,她的心跳都会加速,怎么压,也压不住。 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便从未有过改变。 闵恒之走的很快,三步并做两步,眨眼间便至身前。 “你怎么站在外头,快进去吧!”他轻勾着唇,笑容轻淡,却令楚天心高兴不已,闵恒之在她面前,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对她笑的日子,少之又少。 莫非这段日子的分离,他终于发觉,其实他也是喜欢她的?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从晋城赶回京都,一回京都就急着来看她! “嗯!”她低声应,红着脸转身,与他一起进了双心阁。 丫头上茶后退下,她笑问:“你这么着急赶来见我,是有事吗?” 他挑眉,明亮的眼睛看向那张艳若桃花的脸:“没有事便不能来看你吗?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来看你,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她心甜如蜜,这是闵恒之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认她是他未婚妻的身份,她心里一直明白,他当初答应与她订亲,不过是迫于父王的压力,他的心里一直不认可这桩婚事,可如今,他亲口承认了她是他未婚妻的事实,这证明什么? 闵恒之侧目,看向外头明媚火热的夏日颜色,突然道:“王爷在吗?” 楚天心嘟嘴,不满道:“你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父王的?” 闵恒之淡笑:“当然是来看你的,不过王爷若在府上,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请安的,这是礼数,可不能让王爷对我心生不满!” 楚天心越发的高兴,笑眯眯道:“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不过,只是今日父王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明天才回来,也不知去忙什么去了。” 忙什么?还不是进宫与诸大臣商议国丧后新帝登基之事。 楚天齐本就是小孩,何谈子嗣,如今楚家唯一的皇脉,除了他楚廉,还有谁? 看来他今儿不会回王府,正好,方便他行事。 他起身,朝楚天心笑道:“我来过这廉王府很多次,却从没仔细看过这里景貌,今儿正好有空,不如你陪我走走?” 第416章 逛园子 第415章 楚天心求之不得,她一直想要这样的机会都要不到,如今机会送到了眼前,她又怎肯错过。 “好,我带你去逛逛园子。” 闵恒之点头,二人并肩出了双心阁,去了王府后花园里闲逛,仲夏日炎,没走一会,楚天心便满头大汗,小脸也晒的通红。 却又倔强的不肯喊累喊苦,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她不想这么快与他分开。 闵恒之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瞧你热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一会热坏了可不行。” 楚天心为难道:“可这园子还没逛一半呢,再说了,双心阁里也没什么好消遣的,你会闷的。” 闵恒之赶忙顺势:“我想看看书,咱们回双心阁,你找两本书给我看看,咱们喝茶看书,也挺好的。” 楚天心最讨厌的就是看书,她的天心阁里可没几本书,顶多就是几本闺中女孩爱看的闲书,她知道闵恒之不喜欢这类的书,平日看的都是兵书谋略类的。 于是楚天心提议道:“去我父王的书房吧,那里有很多书,一定有你喜欢的,你到时若是看上了哪本书,直接告诉我,我让父王送你。” 闵恒之面露惊喜:“真的吗?我可是听说王爷收藏了不少的绝世孤本,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楚天心一脸得意:“当然可以,父王最疼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何况是几本子书,你放心吧!” 楚天心领着闵恒之来到楚廉的书房,守着书房的侍卫见是天心公主,二话不说就给开了门,在这府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天心公主,这可是王爷的心头肉,天心公主随便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书房很大,足有四方书架,里头摆满了各式封皮的书籍,其中有些很面熟,他一眼便认出是宫里的东西,上面还盖着宫里的印章。 呵——他可真拿宫里的东西当自家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当然,他真正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书籍上,而是角落里那插满三大缸的画卷。 可楚天心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想找东西也是不方便。 “听说你最近在学烹茶?”他突然问。 楚天心面色微红,点头细声道:“是,学了一阵子,还不太精通。” 闵恒之回身,看着她不胜娇羞的脸,温声道:“我想尝尝!” “啊?”她有些懵。 闵恒之皱眉:“不行吗?” 她赶忙摆手:“不不不,行的,你若是想喝,我现在就去为你烹茶,你等着。” 言罢,她飞快的提着裙角离开书房。 书房的门再次关上,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很好,很好。 他迅速走到插着画卷的大缸前,在那些画卷里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惜的是,缸里的画,多数都是楚廉自己的手笔,还有一些外头买来的字画,莫说宫里带出来的画,就算是前朝名家的字画,也是一幅未见。 看来,他藏画的地方,不止这一处,一定还有另一处放着许多字画的地方存在。 第417章 庵堂 第416章 待楚天心端着烹好的茶回来时,他已经取了一本书,貌似正经的坐在桌前翻看。 见楚天心回来,他搁下书本,起身走到茶案前坐下,茶盏是天青釉绘翠竹叶小盏,细致精巧,汤色清碧,入鼻清香怡人。 他赞:“好茶!” “请!”楚天心面色颇为得意,她知道闵恒之好茶,而楚天瑜的烹茶功夫也十分了得,便刻意去学了,她想知道,从师三月,她的烹茶技艺,是否胜过楚天瑜一筹? 闵恒之端起茶盏,凑到鼻间细闻,茶香味确实怡人,比一般人烹制的茶香味要更雅淡一些,确实不错,但若和天瑜比,他觉得还差上一大截。 天瑜从未真正学过烹茶,只是见宫女那样做,她就照葫芦画瓢罢了,可天瑜就是这样特别的女孩,她做什么都能做得非常好,她随意烹的茶,却能让他品出堪比大师的手艺。 清碧的茶汤入口,醇香四溢,却偏偏少了好茶该有的那股子回甘。 呵——空有其形,未得其质! 他面色未动,依然保持着浅笑,缓缓搁下茶盏。 楚天心忙问:“怎么样?” 他笑:“很好,我很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 楚天心的得意越发浓郁,脱口问道:“比起楚天瑜如何?” 他面色微凝,笑容淡去,凝着她的眉眼,不悦又认真道:“你为何总要和她比?你是你,她是她!” 楚天心见他突然变了脸,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在这个时起提起天瑜,坏了气氛。 “好好好,我不跟她比,行了吧,你再喝一盏!”她提了壶来斟茶,闵恒之却道:“这里有点闷,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楚天心就怕他不高兴,自然是什么都应是,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出了书房,领着他在王府里转悠。 “这里是庵堂,我母妃在世时,就住在这里!”楚天心指着一处修葺一新的房舍道。 闵恒之暗暗吃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楚天心提起自己的母亲,也是第一次听到有关廉王妃的事情。 他问:“你母亲为何要住庵堂?” 楚天心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住在庵堂里,从来不出门,也不抱我亲我,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尼姑,断绝了红尘,我有时甚至不相信,她就是我的母亲。” 闵恒之疑问:“那王爷这些年,为何不纳妾?”廉王府就楚天心一个孩子,楚廉早年丧妻之后,便再也没有续弦,更没有在府中纳偏房。 楚天心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总是一个人来庵堂里过夜,不许人进去,连我也不许。” 闵恒之满腹的疑惑,楚廉这是在缅怀他的亡妻吗?他若这般爱他的妻子,又为何会让自己的妻子住进庵堂呢? 闵恒之拉着楚天心走过庵堂,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库房的地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天心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回神,只淡淡的扫了一眼,道:“这里是库房,我父王存放贵重字画的地方。” 第418章 古奇大师 第417章 闵恒之心中暗喜,又问:“听说王爷从宫里带出来许多名画,可是真的?” 楚天心点头:“是真的,都在这库房里,多着呢,上回父王还让我去选两幅,我不稀罕这些,就没去。” 他看了眼挂在库房门上的三重大锁,笑道:“锁的这么严实,就是贼看了,怕也不敢进去偷呢!” 楚天心被他逗乐了:“知道为何这库房门外没有侍卫把守吗?” 闵恒之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楚天心笑道:“因为这库房里头装有十分厉害的机关,毛贼要是进去了,必死无疑,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把守,没有人能从里头将东西带走。” 闵恒之摇头:“这么厉害?我不信!” 楚天心忙道:“你听说过古奇大师吗?” 闵恒之想了想,点头:“听说过,做机关的大师,他做的机关十分精妙,除非是他自己,否则,没有人能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他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库房里的机关,是古奇大师做的?” 楚天心得意极了,忙点头:“就是他。” 闵恒之故意露出一脸的不信:“不可能吧,听说古奇大师五年前就已经洗手不干,消迹于江湖。” 楚天心哼了哼,道:“那是对别人而言,我父王让他做,他怎敢不做?” 字里行间对她父王的崇拜,表露无疑。 闵恒之又问:“这么说,他现在就在京都?” “那当然,我父王还有重要的事要他办,在办完之前,他怎敢走?” “可我听说,这古奇大师是个十分有性格的人,他不会轻易的受人威胁,王爷又是怎么办到的?” 楚天心笑容灿烂,貌似纯真无邪,可看在闵恒之的眼里,却令人心生恶厌:“那有什么难的?是人都会有弱点,父王的弱点是我,而我的弱点是你,那古奇大师有个儿子,他儿子就是他的弱点!只要拿捏好这个弱点,还怕他不听话吗?” 看来楚廉真的很宠爱这个女儿,什么都跟她说,恐怕当初楚廉谋害先皇和天瑜之时,楚天心也没少出力吧。 想到这里,他便越发的厌恨楚廉,以及眼前的楚天心。 这个廉王府,他一刻都不想待下去,眼前这个女人,他一瞬都不想再见。 “我突然想到有些急事要办,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闵恒之朝楚天心告辞,眼睛也不再看向她。 楚天心只道他真的有急事,并未多想,愣是亲自送他到门外,看着他英俊潇洒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眼中,依然不肯退回去。 一旁的怜儿见了,笑道:“公主,人都走远了,您这脖子伸的再长,怕也瞧不见了。” 楚天心面色绯红,横了怜儿一眼,嗔怪道:“就你贫嘴,走啦,回去。” 见公主高兴,怜儿也是高兴的很,总算不用听公主整日的哀声叹气,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说话行事。 只是,为何她感觉晋王殿下看着公主的眼神,总怪怪的呢?是她太多疑了吗? 第419章 弱点 第418章 楚天心说的没错,是人都会有弱点,貌似百密而无一疏的楚廉,也同样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楚天心。 恰好闵恒之又是楚天心的弱点! 通过暗中调查,闵恒之很快便确定了古奇大师的儿子被楚廉关押的地方。 闵恒之假称晋城有要紧之事待处理,当日出了城后,夜里偷偷返京,潜入位入京西的一处秘密庄院,将人给救了出来,连夜送出了城,与事先联络好的古奇大师在城外会合。 古奇大师将一份手札交给了他:“只要按着这手札上的暗路走,便不会触碰到机关,若不小心碰到了机关也不要紧,找到人中位趴下,便不会有暗器伤到你,待暗器停下,你便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南墙根,脚下往上第三块砖的正中有一个隐密的按扭,只要按下按扭,所有的机关都会暂时休止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会再次启动,到那时,你若还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便需要再次按下这个按扭,但一定要切记,这按扭至多能按三次,超过无效!” 闵恒之点头:“我明白了,你快走吧,一路往南,从此易容改姓,莫要再让人知道你就是古奇大师,否则,楚廉绝对不会放过你!” 古奇大师带着儿子离开,一代机关暗器的大师,就此消迹于江湖,渐渐不为人所知。 趁热打铁,闵恒之趁着楚廉今日还未回府,便悄悄潜入了廉王府,凭着绝顶的身手和对廉王府的熟悉,很轻松的来到了机关重重的库房之外。 这还要多亏了楚天心,若不是她,这事也不可能这般顺利,若楚廉知道,无意中出卖了他的,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凭他对楚廉的了解,楚廉绝不会在库房内只用古奇大师一个人的机关暗器,他这个人,心思狡诈至极,而这么重要的库房外,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显然他自觉里面的防卫已经足够,这才不需要守卫。 古奇大师给了他一把神奇的钥匙,可以开任何锁,三把大锁不消片刻便全数被打开,他没有立即推门,而是取出夜明珠,细细查探门缝和门把上,是否有异物。 果然在两个门把上发现绑在一起的丝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只要他贸然推门,必定会触发机关,到那时,他纵是有能力避开这暗器,怕也会因此而惊动府中侍卫,那么今夜盗画的目的便无法达成,日后想要再来,更是难上加难。 细丝线的绑法很特别,不是一般的绑法,很幸运,楚天心在晋城时,送他一只自己绣的荷包,还偏要亲手为他戴上,当时楚天心用的就是这种特殊的绑线法。 他当时无心看见,却没想到现在竟能派上用场。 解开丝线,轻轻推开门,举珠而入,按着古奇大师手札上细述的方位,顺利避过所有能碰开机关的暗盒,来到南墙根,摸到那个隐密的按扭,轻轻按下,只听室内一阵咔咔异响后,库房内便再无响动。 他自怀里摸出一块路上拾来的碎石,朝那机关暗盒掷去,果然没有机关暗器被启动。 第420章 字画 第419章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库房很大,存放着的字画多不胜数,有楚廉自己的藏品,有当初皇上的赏赐,更多的是他这一年来从皇宫里搜刮出来的。 按着楚天齐的说法,那是一副楚皇的手迹,外面看起来很随意很简单的一幅画,玄机藏在画中,若不得其中关窍,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的。 所以,楚廉应该还没有发现这幅画的秘密,只是随意的将这画与其他字画一并带出宫。 若是楚皇的手迹,那卷轴一定是新的,而不是那些泛黄的古画,从这方面筛选,比盲目在成堆的字画中找一幅连他自己也没见过的画,要简单一些。 算着时辰,在一个时辰将要过去之时,他重新按下秘密机关,第二个时辰要过去时,他依然没能找到画,最后一次按下机关,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个时辰后,不止库房的机关会启动,外边的天色也将大亮,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停留。 就着夜明珠的光芒,他展开一幅画,画中画的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在御花园中嬉戏追逐,画中有假山流水,有屋舍殿宇,画风简单,布局却十分精妙,每一处看起来都很随意,却又给人一种很不寻常的感觉,明明是画的孩子嬉戏的画,却偏偏那些假山流水和屋舍殿宇格外的抢眼。 天齐说过,那幅藏着黑骑军驻地秘密的画上,有一个暗记,是楚皇独有的暗记。 只是皇上还没来得及将这暗记告诉他,便已经出事,这暗记,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若是皇家特有的暗记,楚廉一定会发现,一定是楚廉想不到的暗记。 是什么呢? 楚皇后宫虚空,唯有皇后一人,与皇后夫妻情深,用的暗记,是否会与皇后有关? 皇后闺名紫蝶,他展目细看,果然在画中看见一只在御花园翩翩起舞的紫蝶,画中用色不多,多为水墨色,紫蝶显得十分突兀。 是它,一定是它,闵恒之心下大喜,迅速将画收好,又取出一幅从前皇上赐给他的手迹置入凑数,免得楚廉发觉少了一幅画。 在天亮之前,他将现场尽量恢复成原状,三把大锁重新锁上,细丝线也按着原来的方法绑上,趁着天亮前的最后一抹暗色,他宛如灵燕般掠离廉王府,伪装成百姓混出了城,一路狂奔赶往晋城。 而晋城那头,早有侍卫易容伪装成他的模样,先他一日返回晋城,以掩人耳目,免得楚廉起疑。 楚廉回府后,得知京西的庄子里出了事,古奇大师的儿子被人救走,而古奇也在同天失踪,他立道不妙,赶忙带着人赶往库房。 库房外依然挂着三把大锁,毫发无损,丝线也系着,门打开,里头的字画摆放十分整齐,就和他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 查看一周后,并未发觉异常,他暗自压下这股子不安,转身正欲离开,却谁料,脚下竟突然踩到一方石子,硌的他本就犯了病了脚生疼。 第421章 结果自然是死 第420章 “这是什么?”他皱眉,朝一旁的侍卫沉声问道。 那侍卫赶忙拾起地上的石子,脸色一片煞白,这里怎么会有石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立刻清点库房字画。”楚廉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一众傻眼的侍卫。 饭桶,都是饭桶,连有人潜进了王府都不知道,养着这群饭桶,还有何用? 两个时辰后,侍卫头儿小心翼翼的凑到了楚廉的身前:“王爷,已经全部清点过了,没有少,一幅都没有少。” 所有的字画都登记在册,他们在这短时间内,不可能每一幅字画都和登记册去对比,只是查了个大概,总数是对的,他们自然不会没事找事的再去细查一遍,若查出不对,死的是谁? 楚廉皱眉:“字画没少?那这人潜入库房想要做什么?” 那侍卫头领道:“许是想要盗取金银的毛贼,一见这里头没有他要的东西,便自行走了。” 楚廉冰冷的目光横向那侍卫,怒道:“你是这么看的吗?” 侍卫头领脖子一缩,不敢答腔,可楚廉对他已经失望至极,他无法容忍在自己的身边,留着这般愚蠢的人。 楚廉朝一旁的影卫使了个眼色,那影卫的身形微动,修长的身影便掠至侍卫头领的身前,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冰冷的匕首便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甚至没来得及嚎叫一场,人便已经软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楚廉朝另一位侍卫问道:“你来说,为何有人潜入了库房,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那侍卫眼见着头儿惨死,自然不敢再说与头儿一样的话,心里快速的思量一番后,颤着声道:“一,一定是那人想要找,找什么东西,结果进来后,发现这里面的机关太厉害,就,就又跑了!” 楚廉皱眉,面色越发的阴冷,影卫再次上前,又一条人命在他手中结束。 楚廉再次将目光落到在场的侍卫面上,信手一指:“你来说!” 那侍卫吓得腿发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结果自然是死。 八个侍卫,已经死了七个,还剩最后一个,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那青年面色苍白,眼中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迷茫无措。 他朝楚廉道:“回王爷,我猜这人就是救走了古奇大师父子的人,他从古奇大师处得到关闭机关的秘密,在这库房之中行走自如,显然,他不是冲着金钱而来,他想要找一样东西,可惜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所以他临走之时,将这里恢复成原样,令人察觉不到他来过,只可惜,他没能将这问路石带走,这才让我们发现了他来过的痕迹。” 楚廉冷硬的面色终有缓和,看着眼前青年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你叫什么名字?来王府多久了?” 青年忙道:“小人李苦,入府已有两年!” 楚廉点头:“不错,是个可塑之材,今后就留在本王身边。” 李苦忙单膝下跪,面露喜色,抱拳道:“多谢王爷提拔!” 第422章 李苦 第421章 然而,在楚廉转身的那一瞬间,李苦面上的喜色逐渐消散,眼底泛出一丝冰冷的寒芒,默然起身,跟在楚廉的身后,离开库房。 回到议事的书房,楚廉让人叫来王府管家。 “这几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王府?”楚廉问。 管家想了想,道:“您不在府上的这几日,除了晋王来过,再没有别人来过王府。” 楚廉皱眉:“他来做什么?” 管家道:“晋王来看望公主,二人在园子里逛了好一会,还——还——” “有话就直说!”楚廉声音渐沉。 管家道:“公主还领着晋王来书房喝茶,但没多久就又出去了,之后晋王就离开了王府,再没来过。” 楚廉拿眼去看另一头的侍卫:“去查,看看他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和什么人见过面。” 侍卫转身出去,楚廉又朝管家道:“去请公主过来,说我有事问她。” 过了好一会,楚天心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书房,一见父王的面色铁青,忙问:“父王,出什么事了吗?” 楚廉摆了摆手,道:“你先坐。” 待楚天心坐下,楚廉干脆的问道:“前日闵恒之来过?” 楚天心面色微红,轻笑道:“嗯,恒之来看我,还给我带了百味斋的点心。” 楚廉见女儿高兴,声音自然的放柔缓了些许:“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楚天心瞪大眼睛看着楚廉:“父王,你怎么问人家这些,这是我和恒之的秘密,人家才不告诉你。” 楚廉无奈,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楚天心摇头::“反常的举动?没有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反常,就和平常一样的。” “父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问我这些?” 楚廉道:“心儿,古奇大师的儿子被人救走,古奇大师也失踪了,而咱们王府的库房也有人潜入过,幸好没丢什么东西,而管家说,这几日只有闵恒之来过咱们王府,所以我才找你问问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楚天心瞪大了眼睛道:“所以,你怀疑是恒之?” 楚廉摇头:“我并不是针对他,只是他来的太巧,让我不得不起疑心。” 楚天心呼啦一起立起,怒道:“父王,他可是你未来的女婿,你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女婿呢?你怀疑他,就等于是怀疑我。” 楚廉见女儿这般模样,忙安慰道:“你别急呀,我只是问问你,你说没有就没有,好不好?” 楚天心不依:“本来就没有,他只是来找我说说话,说要尝尝我烹的茶,就这些,什么别的话都没问过,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楚廉不断点头:“好好好,父王答应你,绝不会冤枉好人,他若没有做过的事,我肯定不会赖在他的身上。” 楚天心离开楚廉的书房后,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往双心阁走,原来,他那天来王府,是有目的的,他先是诱她进了父王的书房,后又打听了库房的事,她傻的将古奇大师的事全数告诉了他。 第423章 套路 第422章 她当时还那般得意,呵——真是可笑,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套路,都是陷阱。 可她不能告诉父王这些,否则,父王绝对不会饶了他,甚至有可能会杀了他。 她不能失去恒之,绝对不能。 傍晚时,派出去的人都已经回来,侍卫向楚廉汇报:“王爷,属下已经查过,晋王来京后,先是去了趟督察院,与左大人商谈公事,后便直接来了廉王府求见公主,在府中逗留了一个半时辰回府,之后便一直没再出来,第二日便回了晋城,以晋王的脚程,明早便能到晋城。” 廉王眉头未松,听着仿佛毫无破绽的行踪,却让他越发觉得可疑,可又拿不住他一丝半点的把柄。 “本王已经派人传书至晋城,若晋王明天一早回到晋城,那这事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若他没有在明天早上回城,那就继续查,直到查出他的破绽。” “是!属下明白。”侍卫退出了书房,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楚廉一人,他环顾四周,书架俨然齐整,没有丝毫的凌乱,东西也没少,那潜入廉王府,最终又什么都没带走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想要什么? 晋城 假晋王回城后便直接回了晋王府,再没有出来过,到第二日,闵恒之才以平民的模样混入晋城,随即有晋王府的亲信暗中接应,假借送菜之名,返回王府,待换装后,出门溜达了一圈,甩开暗中跟踪的人,偷偷来到溶瑜堂。 溶瑜堂照常营业,雪儿从楼上下来,凑到祁溶月的身边低语了两声,祁溶月立即加快了诊治的速度,将堂内的几个病人很快的打发走,随即闭门歇业。 溶瑜堂近来经常闭门歇业,外头的人倒也见怪不怪,只道是上回祁小姐为了救治城外的难民,精神耗损巨大,还没休养好。 “是这画吗?”祁溶月朝楚天齐问道。 楚天齐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没看过,只是听父皇提到过,说画中有他留下的特殊记号,那个记号,唯有他知道,他本打算在我十岁生辰时将画给我的,只差三日,只差三日——”想到这些,楚天齐的拳头再次捏紧,牙关紧咬着,眼眸之中恨怒滔天。 祁溶月拍了拍他的肩头,接过画细看,越看越是惊喜:“我想就是这副画了。”她指着画中的紫色蝴蝶道:“母后——哦,我是说皇后的名字是紫蝶,这画里的一景一物都是水墨色,偏偏这只蝴蝶是紫色的,也是这画中唯一的颜色,皇上一定是以此为记。” 楚天齐点头:“有道理。”他看着画中那熟悉又仿佛陌生的景物道:“可这画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祁溶月将画置到明灯之上,照看了许久后摇头:“画中并无夹层!” 她又拆下卷轴两侧的木质滚轴,滚轴中亦无异物,这仿佛就像是一张普通的字画,什么秘密也没有。 闵恒之道:“皇上明睿,定不会将秘密藏在浅显易发觉的地方,若能随意找到,那楚廉又怎会错过?” 第424章 画中一定有秘密 第423章 祁溶月点头:“没错,这画中一定有秘密,只是咱们还没有发现罢了。” 闵恒之走后不久,郑仲文便带着楚天齐喜欢吃的杏仁酪赶了过来。 “闵恒之来过了?”他一进屋便嗅到了闵恒之的味道,闵恒之的身上,总有一股子香味,一股子老檀熏香的味道。 祁溶月指了指桌上的画,道:“喏,这就是他从廉王府盗来的画,是皇上的手迹无疑,也有特殊的标记,应该是皇上向齐弟提到的那幅画,只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画里藏着的秘密。” “是吗?”郑仲文放下手中的食盒,拿起画细看一番,同样没能找到画中藏匿线索的地方,他将画平铺在桌面上,细看了一番,突然指着画中的景物道:“这里面画的是御花园吗?” 楚天齐点头:“没错,正是御花园。” 郑仲文摇头:“不对,我记忆中的御花园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祁溶月挑眉:“你去过皇宫也没几次,你能记住御花园的样子?” 郑仲文干笑:“小时候去过几次,和长公主在园中玩耍,我很开心,也觉得御花园很新奇,便十分的留意了一下,大约知道御花园的布局,虽然和这画中颇为相似,但确实不一样,有好多地方都不一样。” 楚天齐奇道:“我整日在御花园中玩,竟没发觉出有什么不同。” 郑仲文哈哈一笑,道:“人就是这样的,身临其境之时,很难发现到境地之本貌,反而是我们这些旁观者看的很清楚些。” 刚进来的简蕴听了郑仲文的话,赞赏道:“此话有理,人心如此,人性如此。” 祁溶月仔细看着画中的山水景物,本以为画中主要画的是她和天齐玩耍的模样,现在看来,画中真正要表达的,并非是他们姐弟俩,而是这一景一貌。 “我明白了!”她突然惊叫一声。 众人齐齐看向她:“你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画中的秘密了!”她的心情很激动,也很兴奋,她的父皇真是个天才,竟然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将秘密藏匿。 她指着画中的一处屋舍道:“这间房子画的很精致,很阔大,它所代表的,是京都城,而不是单纯的一间房子,而这房屋外的这条小河,便是淮江。” 简蕴一生去过很多地方,对于楚朝的路域十分熟悉,祁溶月这么一说,她立时明白过来,指着淮江尽头的一片树林道:“这里便是漠北长林,别看这画上显得只是个小树林,这漠北长林可是十分辽阔的。”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楚天齐指着漠北长林一侧的一间屋舍问道。 那屋舍的样式格局,和代表京都城的屋舍很像,只是有些细微之处不同,少了些吊挂在檐角的垂铃,八角屋顶变成了六角。 这个地方是哪里?祁溶月想不透,简蕴也不明白。 郑仲文却在这时接话道:“我知道,这里是漠北行宫。” 漠北行宫? 祁溶月瞪大了眼睛,惊问:“漠北行宫不是废建了么?” 第425章 漠北行宫 第424章 父皇仁慈,得知建造漠北行宫需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漠北百姓的生活本就十分贫苦,便驳回了当地官员的请旨,废建行宫。 既然废建了行宫,为何在父皇的画中,还会出现行宫? 郑仲文道:“此事我也是听父亲提到过,当初皇上确实废建了行宫,并下旨令漠北大小官员不得再提此事,可谁知,旨意在传达的途中出了变故,宣旨的太监和侍卫们在路上遭遇匪贼袭击,圣旨失落,去的人也没回来,当时巧遇南梁战事,皇上便将此事搁置,谁知两年前,行宫竟已经建好,且修造的十分奢华,令当地百姓民怨四起。” 郑仲文顿了顿,看了眼祁溶月和楚天齐,又道:“我父亲怀疑,幕后操纵这事的,就是楚廉,他的目的就是想让皇上的威名在民间破散,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楚天齐怒极,一掌拍在了桌上,平整光滑的桌面露出几条细细的裂纹,可见他这一掌之中蕴藏了多少愤怒。 祁溶月心头暗喜,看来她的弟弟从来没有停止过练功。 郑仲文又道:“行宫之中,都是楚廉的人,我们纵是走了这条路,也绝对不能去行宫。” 楚天齐点头,视线再次回到画中,指着漠北行宫后的假山道:“那这里,一定是漠北的某座山。” 简蕴道:“没错,这是紫烟山,我去过一次,山峰奇险奇高,不是一座山,而是三座山相连,皆是巨石拔地而起堆砌而成,树木全无,我当时为了采一味生长在石缝中的药草,差点摔下来,十分险峻。” 紫烟山后是一个荷花池,当然看起来是荷花池,但代表的意思肯定不是荷花池。 简蕴道:“这个地方我也去过,是进入漠北沙漠前的最后水源地,想要横穿漠北沙漠的人,都会在这里取足水。” 郑仲文皱眉,看着荷花池后的一片平源,一条隐隐约约的暗线在平源之中隐现。 “这么说,黑骑军的驻地,是在沙漠之中?”郑仲文道。 简蕴点头:“照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不过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黑骑军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用,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人迹罕至,不是任何人想找便能找到的。” 祁溶月点头:“没错,若是黑骑军在一处任人都能发现的地方,那楚廉又岂会任之不理?那父皇也就没有必要暗中藏匿这支军队。” 楚天齐道:“无论路有多险,水有多长,我一定要找到黑骑军,重返京都,夺回朝权,亲手为父皇母后和皇姐报仇!”他眼中的焰火坚定又炙热,仿佛一旦沾染上些许的火星,便有燎原之势。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简蕴终于明白,为何祁溶月不肯与之相认,唯有让他保持住这股仇恨的力量,他复仇复权的烈火才会越燃越旺。 郑仲文拍了拍楚天齐的肩头,郑重道:“齐弟,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我,以及站在我身后的永平侯府,都会成为你的助力!” 第426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第425章 京都——文昌侯府。 “大伯,找我何事?”尹逸轩立于尹侯爷的书房,恭敬的问道。 尹侯爷搁下手中的书卷,摆手道:“逸轩来啦,快坐。” 尹逸轩坐下,看着尹侯爷泛喜的眉目,笑道:“看来大伯有好消息要告诉侄儿。” 尹侯爷哈哈一笑,道:“确实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待职这些日子,我没少为你操心,今儿终于有了眉目,能不高兴么?” 尹逸轩挑眉,笑问:“是什么好差事让大伯这样的权贵高兴成这模样。” 尹侯爷笑面上泛出些许的得意:“大伯知道你无心官场暗斗,以你的性子,翰林院最适合不过,加上你的学识,修撰一职虽官阶低弱,便前途不可限量。” “翰林院修撰?”尹逸轩面泛喜色,这确实是他较为中意的职位,没想到真能如愿。 “没错,虽只是从六品的官阶,但你尽可放心,只要有大伯和你爹在朝一日,三年,至多三年,必定让你从修撰升至四品学士,当然,光靠我们的努力也是无用,你自己也很关键。” 尹逸轩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立即起身朝尹侯爷躬身行礼:“多谢大伯。” 尹侯爷摆手:“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尹侯爷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要去廉王府,王爷找我有要事相商。” 尹逸轩心头一动,忙问:“近日廉王不断让各路大臣入府议事,恐怕与新帝登基一事有关吧?” 尹侯爷点头:“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的事太突然,国丧期已过,也是该有新帝登基了。” 尹逸轩又问:“那这新帝,是廉王吗?” 尹侯爷轻叹:“不是他还有谁?除了他,楚朝皇室,再无男丁,再无第二位人选。” 尹逸轩道:“可我听说,廉王身有隐疾,又无子嗣,膝下只有一个天心公主,他若登位,将来这子嗣传承。。。” 尹侯爷道:“谁说不是,但看他的意思,是打算让天心公主的孩子继位,咱们这些大臣心里不服有什么用?他手握朝权,一手遮天,谁与他对着干,谁对他不服,下场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尹逸轩点头:“侄儿明白。”他眼珠转了转,笑道:“不如带侄儿一起去吧,此番入职翰林院,我也该向廉王谢恩。” 尹侯爷不疑有他,觉得侄子倒是个心思活络的,笑道:“也好,在廉王面前先混个脸熟,于你将来也有益处。”这楚家的天下,终究还是要落在楚廉的手里。 廉王府。 近日阴雨连绵,楚廉的腿疾又犯了,走路也不太利索,便干脆整日坐在书房里见诸位大臣,待到了晚上,才由管家和侍卫搀扶着回房。 “王爷,尹侯爷来了。”管家来报。 楚廉头也没抬,埋首于成堆的奏章之中,只轻声嗯了一声。 管家会意,忙去请了尹侯爷和尹逸轩进来,看座上茶,一应齐备了,这才退下。 楚廉批完一份奏章,抬目看向站在书房中的尹侯爷,以及立于尹逸轩身侧后的青年,立时挑眉道:“这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吗?” 第427章 薛神医的弟子 第426章 楚廉并不擅长记人脸,但尹逸轩的相貌十分出挑,他想忘记都很难。 尹侯爷笑道:“王爷恕罪,未经王爷同意,便将逸轩带来王爷,实是不该,只是这孩子性子执拗,得知王爷将翰林院修撰之职留给了他,心中十分感激,吵着嚷着要来王府谢恩,下官这才斗胆带他前来。” 楚廉淡笑,锐利的眸子将尹逸轩上下打量了一通,道:“果然是尹家教出来的男儿,满目周身都是十分浓郁的书卷气,翰林院最适合不过。” “多谢王爷照拂!”尹逸轩恭敬行礼,眼角的余光也暗暗打量了楚廉一番,见他端坐不动,眉峰微皱,又见书桌上有一角灰色薄褥露于眼中,便知自己所猜无误,心中顿安。 楚廉与尹逸轩客气了几句,便与尹侯爷谈公事,待公事谈的差不多了,尹侯爷正欲起身告辞,却见尹逸轩抢先一步朝楚廉道:“王爷,听闻您的右腿早年受过伤,一直未能彻底的痊愈,每逢阴雨天便疼痛难忍,可有此事?” 尹侯爷面色微变,朝尹逸轩怒斥:“你胡说什么?” 楚廉的眼睛紧盯着尹逸轩,他扬手,制止了尹侯爷,淡声道:“让他说!” 尹侯爷是个聪明人,尹逸轩突然提起这事,他立马便知道他心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不断朝尹逸轩使眼色,让他不要说下去。 可尹逸轩只当没看见,一字一句清晰磊落:“王爷,您这些年一定寻过不少大夫,却一直未能治好这腿疾,对吗?” 楚廉点头:“没错,便是御医院的掌院罗御医,也治不了我这腿疾,罗御医说,这世上能治我这腿疾的人,只有一个,薛神医的单传弟子。” 楚廉叹道:“可没有人知道薛神医的单传弟子是谁,在哪里,甚至是男是女多少年岁也不清楚,无从找起!” 尹逸轩笑道:“王爷,薛神医的单传弟子找不到,但并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治好您的腿疾。” 楚廉挑眉:“你的意思,你知道有人能治本王的腿疾?”他面色看似波澜不惊,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生出了些许的期待,他的腿疾困扰了他许多年,每逢阴雨天便十分疼痛,他虽能承受得住这种痛苦,却依然希望能有治愈的可能。 尹逸轩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想必王爷一定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叫祁溶月,在晋城开了一家名叫溶瑜堂的医馆,医术十分高明,在晋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的祖父因恶疾缠身,几乎一命呜呼之时,是她及时赶到,将祖父救了回来,还有郑三堂郑大人,中风偏瘫三年,在祁溶月的医治下,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她的医术十分精绝,王爷或可一试。” 这不是楚廉第一次听到祁溶月的名字,上次听到时,他只道是个寻常医女,没有太放在心上,此番再听,竟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看来这个祁溶月,不简单呐! 第428章 遂你心意 第427章 “那这个祁溶月,现在在哪里呢?”楚廉问。 尹逸轩忙道:“回王爷,她人在晋城,前阵子来过京都,王爷您也知道,她还应晋王之请,去了一趟宫里,后来治好了郑三堂后便回了晋城。” 楚廉似笑非笑的看着尹逸轩:“你对祁溶月的行踪了解的这般清楚,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呐!” 尹侯爷一听这话,心道坏了,赶忙道:“王爷误会了,逸轩和她只是——” “确实不一般。”尹逸轩截了尹侯爷的话头道:“王爷,她曾是我的未婚妻。” “曾是?”楚廉挑眉。 尹逸轩点头:“没错,曾是,我和她如今已经退了婚,但我一直忘不了她,希望与她再续前缘。” 尹逸轩突然跪下,朝楚廉道:“王爷,若溶月能治好您的腿疾,还请王爷为我们作主,成全我们!” 楚廉拿眼去看尹侯爷,见尹侯爷一脸菜色,心里便明白了一二,定是尹家嫌弃这祁溶月的出身不够,这才拆散了他们这对鸳鸯。 楚廉从来都不是心软之人,可见到尹逸轩这一脸求而不得的苦闷模样,以及对挚爱之人满目的执着之色,他就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当年的他,不也是这样吗? 当年的他,不也是用尽了这些心机,才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吗? 可惜,始终都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他的一腔爱恋,空付于人。 想到这些,他胸腔中的热血突然沸腾了起来,竟朝尹逸轩道:“好,本王答应你,只要祁溶月能治好本王的腿疾,本王就赐你们成亲。” 尹逸轩喜不自胜,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又道:“王爷,此事还请王爷暂时保密,莫让溶月知道,我怕她——心有顾忌!” 楚廉点头:“本王明白,定遂你心意!” 楚廉想了想,又道:“既然她现在身在晋城,那么本王便派你去接她入京。” 尹逸轩喜不自胜,这正是他所希望的,没想到,廉王竟这般善解人意。 自廉王府出来,尹侯爷的脸色一直阴睛不定,毕竟不是自己儿子,太重的话也不方便说,训的太轻了又不能表达他的怒意,便一直僵持着气氛,待上了马车,尹逸轩这才道:“伯父,侄儿虽有错,但请伯父能谅解侄儿。” 尹侯爷眉头一立,沉声道:“谅解?你让我如何谅解?你这样擅自做主,让我如何跟你爹娘交待?你毅然要娶一个医女为妻,你置文昌侯府的脸面于何处?” 尹逸轩道:“伯父,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若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回来,最终的后果便是家宅不宁,于我于文昌侯府又有何益处?再说,溶月她不是寻常的医女,你也见过,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若肯嫁给我,那便是我修了八辈子得来的福份。” 尹侯爷哼道:“可你心里也明白,她是不愿的,她的心里没有你,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否则,何至于走这一步?你这样做,纵是得到了她的人,也绝得不到她的心!”他与祁溶月交往虽不多,却也多少知道一点她的性子,此女看似娇娇柔弱,实则性子刚烈,且极有主见,绝对不是个会轻易向命运和强权低头的人。 第429章 自律 第428章 尹逸轩英俊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痛之色,随即是倔强的执着:“能不能得到她的心,那是后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他必须先得到她的人,否则,她就会成为别人的人。 尹侯爷再欲再劝,却被尹逸轩三言两语给挡了回来,他自知说什么也没用了,便干脆回府写信送去了彭城,让二弟夫妻去想办法,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管太多也没用,也得有人听啊! 何况,逸轩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改变。 自廉王府回来,尹逸轩立马便让司元收拾东西,当天下午便赶往晋城。 与此同时,廉王府派往晋城的人也回来了,向廉王一一禀报了有关晋王在晋城的一切行踪。 “王爷,晋王每日都去骑凉山练兵,有时在傍晚时回城,有时干脆不回城,就夜宿在骑凉山,与信阳府的各县官员交往也不多,在城中时,极少外出,府衙有事都是王大人或郑大人亲自上门商议。” “没有和什么可疑之人见面吗?”楚廉问。 那侍卫摇头:“没有,晋王十分自律。” 一切看起来都和他没有关系,可为何他的心里,依然隐有不安?依然无法相信他? 是因为他曾经背叛过他的兄长,所以他怕闵恒之还会再生叛心? 是因为这个吗? 想到天心,他的这个傻女儿,对闵恒之一心一意的爱护,若自己对闵恒之不利,天心岂不是要伤心死?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女儿吧! “将晋城的人都撤回来,以后不要再跟踪晋王!”楚廉下令。 “是!” 楚廉又写了一封信,让侍卫带去晋城,道:“将信交给晋王!” 三日后,晋城。 尹逸轩一入城便直接来到溶瑜堂,此时已是傍晚时,堂内没有病患,他大步迈入,一眼瞧见祁溶月正坐在诊台后,和一个少年在细声低语着什么,似乎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 另一头的雪儿见到尹逸轩的身影,赶忙喊道:“尹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了雪儿的唤声,坐在祁溶月对面的楚天齐正欲回头,祁溶月忙道:“不要回头,去诊间等我。” 楚天齐会意,赶忙半垂着头去了诊间中。 尹逸轩皱着眉头看那清瘦的背影,这背影好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祁溶月淡声道:“尹公子是来看病的吗?若是看病,还请明日再来,溶瑜堂要打烊了。” 尹逸轩淡笑,信步上前,俊美的眼眸紧盯着眼前这张娇颜,终于又见到她了,终于! “医馆也能打烊吗?若我得了急症,难不成还要等到明天才能治?那你们这些大夫,岂不是见死不救?” 祁溶月挑眉:“尹公子得了急症吗?” 尹逸轩点头:“急,很急!不是我,是廉王。” 她面色微变:“你说什么?” 尹逸轩道:“廉王派我来请你入京,为他治腿疾。” 她心头狂跳,这是她的机会,这是她一直在等的机会,她等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第430章 铤而走险 第429章 纵是心情无比的激动,她的脸色依然波澜不惊:“为什么是我?”她问。 尹逸轩笑道:“你的神医之名已经从晋城传至京都,是你又有什么奇怪?” “那又为什么是你来请我?”她复问。 尹逸轩道:“廉王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特意遂我心愿罢了。” 她心下了然,看来她能去廉王府这事,也是他使的力,目的自然很明白。 “我若不去呢?”她眉目冷然,淡淡看着眼前的尹逸轩,只觉他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她见过的那个谦谦公子。 尹逸轩自怀里摸出一张盖着廉王印章的手谕,放在了她的面前:“廉王虽目前还是廉王,但很快,他就会是楚朝的君主,他的手谕就在这里,愿与不愿,全由你自己决定。”他笑容淡淡,眸光似火,燃烧着他炙热的情感,他知道,她一定会同意,因为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人,很聪明。 所以,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能进廉王府为廉王治病,这是多少大夫的殊荣,他想她不会拒绝的。 是的,她不会拒绝,这是她一直在等的机会,她又怎会拒绝?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和朋友告别,明日午后再走。” 尹逸轩自然明白她所说的朋友是谁,心头陡生不悦,面上的笑容冷淡了两分:“廉王吩咐过,需尽快入京,不得有误,恐怕今夜咱们就要上路了。” 一旁的雪儿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嚷道:“尹公子,现在天已经黑了,就算出了城,也是赶不了路,为何不能等到明天?” 尹逸轩皱眉道:“我说不行就不行,现在就走,立刻。” 他不想让她有和郑仲文见面的机会,那怕一刻都不愿。 雪儿还欲再说,祁溶月摆手:“罢了,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尹逸轩冷硬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两分,点头道:“好!” 祁溶月指了指诊间,道:“我的病人还等着我为他施针,用不了多久,一柱香的功夫。” 尹逸轩点头,走到一旁空旷的候诊区坐下:“好,我等你!”只要不是和郑仲文见面,等多久他都愿意。 祁溶月起身,未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诊间。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楚天齐一见她进来,忙道:“你真要去廉王府?” 她拉着楚天齐的手坐下,低声道:“廉王府我一定要去,也一直想去,终于有了机会,为何不去?” “廉王府中戒备森严,楚廉那人又极其的多疑,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做什么。” 祁溶月摇头,笑道:“齐弟,你太小看我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今夜睡在我房里,仲文若来了,你就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我会小心行事,我想过不了多久,廉王便会许他进京探亲,至时我会寻机出去与他见面,让他在仙鹤楼顶的包间等我。” 楚天齐纵是有再多的不舍与担心,也无法改变这既成的事实,只恨自己年幼势弱,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害得她为了他的事而不断铤而走险。 第431章 一定要坚强的活着 第430章 “齐弟,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你只有活着,楚家才有希望,为了死去的父皇母后和皇姐,为了我们这些奋不顾身挡在你身前,站在你身后的这些人,你都一定要坚强的活着,记住了吗?” 楚天齐点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能在任何人面前故作高傲,佯装无情,可在祁溶月面前,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一个年幼的弟弟,他的真实情绪唯有在她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一柱香后,雪儿已经收拾好东西,祁溶月也从诊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看一直坐着等她的尹逸轩,径直与雪儿往外走。 这一次,她只带了一个护卫,剩下的人,她让他们都留下,好好保护楚天齐,不得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再加上有师傅在,她走的也安心许多,师傅医术武功都是绝顶的好,有她在,天齐一定不会有事。 正如雪儿所说,天色已黑沉如墨,出了城后没走一里路,尹逸轩便吩咐寻一处空地安营扎寨。 有了上次的经验,雪儿这回带上了足够的水和食物,主仆二人就窝在营帐里啃干粮,干脆的拒绝了尹逸轩的邀约。 尹逸轩气的不轻,他费尽心机讨好她,她却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气的坐在篝火旁一夜没睡。 夏夜蚊虫众多,一众护卫们也没睡上好觉,第二天个个无精打采的上路,在行经一处环山路时,竟不慎被一群匪徒给围住。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一位生着一嘴大龅牙的大汉朝尹逸轩等人喊道。 尹逸轩一介书生,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面色惊慌,却强装镇定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朝廷的车驾,你们也敢拦?” 那大汉哼道:“朝廷又如何?我们肚子饿了,总得要吃饭,水患淹了我们的家乡,也没见朝廷给我们发过一次粮,现在让我们给朝廷的车驾让路?没灭了你们就算不错,少废话,赶紧交出买路财,否则,老子一声吼,我那些兄弟们手中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尹逸轩是书生,是有骨气的书生,他身上虽有钱,却不想给这样的人:“你们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如何?” 那大汉见他叽叽歪歪就是不肯拿钱,火气便往上冲了:“老子管你什么后果,你这叫给脸不要脸,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小的们,给老子上,将黄的白的都拿下,一样不许剩。” 马车里的雪儿急坏了,暗骂这尹逸轩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他们不过是要钱,给不就完了,现在倒好,闹大了。 祁溶月朝雪儿道:“你别怕,躲我后面!”她取出郑仲文送给她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这时外头已经响起了兵刃交锋的声音,不一会,马车的车门被推开,祁溶月举着匕首正要刺,却见推门的是尹逸轩,便急急收了势,道:“做什么?” 第432章 压寨夫人 第431章 尹逸轩面色焦急:“势头不妙,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噗’的一声轻响,热血随声溅上他的脸颊,他慌忙回头,看着一位匪贼正软软倒下,他手里举着的刀,所砍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祁溶月走出了马车,跳下车驾,将匕首自那人胸前拔出,轻描淡写的朝尹逸轩道:“用不着,你顾好你自己。” 尹逸轩不是头一次见她杀人,却依然十分震撼,她做什么事都这么随意,取人性命于弹指之间,一派的风轻云淡,仿佛所经历的,不是生死大战,而是寻常的街头斗殴。 他又怎能明白,一个连死都经历过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几个匪徒罢了,她若要逃,没有人能拦住她。 她的出现,立时吸引了一众匪徒们的注意力,一位生着贼眉鼠目的青年见了,立马吹了一记口哨,不怀好意的嚷道:“老大,这里有一个漂亮妞,咱们把她抢回去,给老大做压寨夫人如何?” 那大龅牙一看祁溶月这模样,魂都给勾没了,他一生穷困,从没出过大山,也没进过城,几时见过这种模样的姑娘,细皮嫩肉,貌若天仙。 “好,好,这压寨夫人老子要定了,都给我小心着点,别伤了我夫人!” 尹逸轩急坏了,他开始后悔,后悔刚刚为何不拿钱消灾,偏要斗这一口气,现在倒好,气没斗赢,溶月又让他们给盯上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头根本已不是对手。 他冲上前,一把拉住溶月的手,急道:“快,你上马,我让他们掩护你离开,你不要管我。” 溶月皱眉,她不是圣母,若可以,她真的不想管这厮,可她入京还需要他,若他死在了这里,她如何向文昌侯府的人交待?进入廉王府的事说不定也要作弃。 她摇头:“我不走,你退后,我来对他们。” 此时他们带来的侍卫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对方虽也有伤亡,却依然有近十人手持兵刃,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尹逸轩将她拦住:“你别逞强,他们人多,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知知道她有功夫在身,也知道她的功夫并不精深,对付一两个草莽或许尽够,可眼前,是十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她怎么可能是对手?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你退后。”她伸手一拉,将尹逸轩甩至身后,手中的匕首插入了腰间,弯身拾起那匪徒跌落在地的长刀,长刀不长且沉,并不是很精巧的兵刃,对于她来说,自然算不得称手。 “小娘子,胆挺肥啊,有个性,我喜欢。”那大龅牙乐的合不拢嘴,漂亮又有个性的妞,这可不常见,他心里十分欢喜。 “老子最讨厌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你这样式的,最适合做我的压寨夫人,哈哈哈哈!!” 祁溶月反手朝雪儿比了个手势,雪儿会意,忙朝尹逸轩道:“快捂住嘴巴。” 尹逸轩一愣:“什么?” 第433章 猪一样的队友 第432章 雪儿低声嚷道:“还不快捂住嘴巴,小姐要用毒了。”她已经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鼻子,司元就站在雪儿身边,听了雪儿的话,也赶忙捂住了鼻口,尹逸轩的注意力一直在祁溶月身上,对于雪儿的话自然就反应慢了一拍,也正是这一拍,祁溶月撒出的药粉,他竟也吸入了不少。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加上突然刮起的一阵逆风,祁溶月真是欲哭无泪,那些药粉竟然多数都给刮了回来,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吸入昏倒,依然有五个悍匪身形未动的立在原地,那大龅牙笑道:“小娘子,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呀?你尽管使出来,大爷我今儿就陪你好好玩,玩累了咱们就回去,今夜便拜堂成亲。” 祁溶月咬牙,干脆提刀而上,使出师傅教她的几招刀法,狠厉的劈向对方。 大龅牙没有直接迎战,他身边的两个弟兄举刀而上,两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学过武艺,凭的就是几分蛮力和实战得来的技巧,与祁溶月对战,竟然两人联手也没占上便宜。 那大龅牙看的越发开心,没想到这小娘子不止模样生得好,有个性,还是个练家子,他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能现在就跟她拜堂洞房。 两个手下败阵退下,大龅牙朝另两人道:“你们上,我再看看她的路数。” 这两人分别是乌头山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学过几年功夫,手里也有几分力气,他倒要看看,这小娘子在老二老三的手下,还能不能讨得了好处。 二人提刀而上,刀劲狠辣,震的祁溶月虎口发麻,却又不得不勉力迎战,她的刀法显然要比二人精湛许多,若对付一个人,她仍有胜算,可眼下她的对手是两个人,她吃亏在力气不够,且长刀也在数个回合后被对方砍得缺了好几个口子。 她干脆趁机将长刀脱手,身子猛然倒退数步,双手在腰间一拂,抖手而出时,数道金芒狠狠刺入二人的胸腹处,虽不足以致命,却能令他们暂时周身麻痹,动弹不得。 那大龅牙看得越发兴奋,笑呵呵道:“小娘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后手还真是不少啊,还有没有?亮出来吧。” 祁溶月累的够呛,胸口不断的剧烈起伏,粉面冒出豆大的汗珠,根本没有力气再战。 “你们无非是要钱,钱我有的是,可以给你。”她努力平稳气息,冷着眉眼道。 大龅牙摇头:“晚了,这钱若早些拿出来,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可惜啊,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我要钱,也要人。” 祁溶月道:“三十里外便是骑凉山,那是驻扎着五千精骑,你若敢动我分毫,晋王立刻便会带人前来踏平乌头山,你行事可要想清楚。” 大龅牙哈哈一笑,显然没将祁溶月的话放在心上:“放狠话嘛,谁又不会?你若真有调动骑凉山精骑的本事,又怎会在这里被我截住?说出去也要有人信啊。” 第434章 天家的骨气 第433章 此时尹逸轩已经昏迷不醒,扶着他的司元见势态越发不利,忙叫嚷道:“她没有说谎,是真的,她是晋城有名的大夫,此番奉了摄政王之命入京治病,若耽误了正事,别说乌头山,便是你们所有人的九族,都保不住。” 大龅牙显然是个有血性的人,听了司元这话,他是半点惧意也没起,反而生出一阵的反感,不提摄政王还好,一提起他,他就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 “少废话,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等本大爷打的你四肢无力,再扛回去。”大龅牙说着已经亮出了家伙。 果然是好家伙,锃亮的长刀,看样子足有几十斤重,就像是刽子手用的刀,刃厚而锋利,形巨而质重。 能用这样的刀的人,显然身手也是不一般的,莫说祁溶月现在已经精疲力尽,纵是全盛之时,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认输束手这样的事,她绝不会做,拼尽一切也要一战到底。 这是天家的骨气,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丢弃。 她弯身,重新拾起了那把缺了口的长刀。 大龅牙反而面露赞赏:“好,有骨气,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来,咱们比试比试,放心,我绝不会伤了你。” 打斗的开始,也意味着结束,她在他的刀下,甚至没有走过一招,便被他轻巧的擒住。 长刀落地,纤细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扣住,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开。 “够辣,够劲,老子喜欢,你放心,跟了我,保证让你吃香喝辣,一世快活!哈哈哈哈——” 男人狂放的嗓门在山谷中回荡,雪儿冲上去想救小姐,却被另两个山匪擒住,连同尹逸轩和司元,一并带回了乌头山上的山寨。 两个时辰后,一阵踏马声由远而近,马上年轻英俊的男人远远瞧见弃落在山道旁的马车,面色陡然大骇,迅速翻身下马。 这是溶月的马车,他认得。 他冲到马车前,瞧见早已死去多时的马儿,还有满地的血迹狼藉,遍地侍卫横尸,他心脏狂跳,马车内空空如也,溶月和雪儿的行李还在,人却不在。 三贵也吓的不轻,他在偏地横尸中走了一圈,瞧见地上有一把匕首遗落,十分眼熟,便赶忙拾起细看。 “公子,这是你的匕首。”三贵朝郑仲文喊道。 郑仲文赶忙冲上前,三贵手中的匕首,正是他送给溶月的,匕首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早已干透。 三贵白着一张脸道:“公子,早就听说这乌头山上有盗匪出没,十分凶悍,经常掳劫过路的客商。” 郑仲文的面色阴沉难看,他将匕首插入腰间,道:“你回晋城通知晋王,让他即刻派人来剿匪。” 三贵瞪大了眼睛:“那,那你呢?” 郑仲文道:“我要去救溶月,刻不容缓,你快去,我不会有事。” 三贵知道劝说也是无用,世子将祁小姐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如今祁小姐遇难,他比谁都着急,让他干等援兵,又怎么可能? 第435章 天一黑就入洞房 第434章 三贵走后,他干脆再次翻身上马,沿着杂乱的脚印寻到一条上山的隐密小路,沿着小路上山,中上遇到两个放哨的。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两个放哨的见他手中有兵器,衣裳考究,一脸富家公子相,便一前一后的将他围住。 郑仲文笑问:“我是来采药的,好像迷路了,请问上山的路是这条吗?” 那匪盗怪笑一声:“还从没见过有人来乌头山采药,你莫不是来错地方了?” 郑仲文哦了一声:“这里是乌头山啊!看来我真是来错地方了,我原本要去骑凉山的,打扰了。”他转身,作势要走。 站在他身后的匪徒却伸手将他拦下,阴阳怪气道:“既然来了,那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郑仲文挑眉:“那还要怎的?” 那匪徒道:“此山是我家老大开,此树是我家老大栽,你既然进了此山,自然是要留下买路财。” 郑仲文一脸了然之相,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应该的。”他说着自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票面一千两的银票,他们虽长期以打劫为生,这种一千两面值的银票,还是很少见到的,此时一见,双眼立马冒了绿光。 郑仲文却没有立刻给他,而是侧头看了眼半山腰的方向,道:“好像有锣鼓的声音,山上有什么喜事吗?” 那匪徒一心盯着他手中的银票,漫不经心道:“可不就是喜事么,今儿我们老大得了一个天仙般的姑娘,十分满意,正准备成亲呢,天一黑就入洞房,哎哟西——那姑娘的模样,真真是人间少有的俊呐。” 郑仲文心头一紧,手中的银票立时被他捏成一团。 那匪徒皱眉:“你干嘛?” 郑仲文一拳轰向他的脑袋,怒道:“你猜猜看?” 另一个匪徒见状,正欲拔刀,却连半截刀都没拔出来,便被郑仲文一脚给踹晕过去。 他将二人绑在树上,又用他们各自的臭袜子塞住嘴巴,免得他们乱嚎坏事。 “你们最好老实点,惹急了小爷,小爷让你们立时人头落地。” 二人原本扭动的身体立马安分下来,一动不敢再动,眼神惊恐的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又不停的呜呜叫唤,却偏偏发不出更大的声音,也传不出这林子。 郑仲文偷溜到半山腰的乌头山寨子外,瞧见里头的人正将一坛坛的酒往院里的桌上摆,大鱼大肉也不断的端上桌,简陋的屋舍檐头上垂挂着鲜红的绸缎,点缀出一丝的喜庆。 一位生着满嘴龅牙的男人自屋里走了出来,朝一众弟兄道:“弟兄们,今儿吃好喝好,咱们不醉不归。” “大哥今日抱得美人归,乃是咱们乌头山的大喜事啊!”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与欢庆不同的声音也有,一位生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走到头儿身连,低声道:“头儿,今天劫的这几个人,恐怕真的来头不小,若真惊动了晋王,一旦他派兵前来,咱们乌头山,真有可能会被踏平。” 第436章 怂样 第435章 龅牙男满脸不在乎,哼道:“咱们占据这乌头山也不是一日两日,他晋王难道以前不知道咱们?他若有心要剿匪,何必等到现在?我看你就是多虑了。” 头儿一心想着绑在屋里的******,哪里还会听他的劝,他只能叹气走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里头人很多,郑仲文没有妄动,现在妄动的话,非但救不出溶月,还很有可能惊动他们,反倒令他们心生戒心,若他们带着溶月转移,想要再找到他们,怕是难上加难。 院里很快便沸腾起来,众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高兴的不得了。 没过多久便有人被灌醉了,趴到桌边便开始狂吐,也有人尿急,自院里出来,在外头寻一处无人地小解。 郑仲文知道机会来了,待那人小解完,刚提上裤子转身,他一记手刀劈出,将那人的劈晕在地。 不一会,易容成匪徒的郑仲文便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大手捂着嘴,遮去半张脸,佯装醉熏熏的模样往那两排屋子走去。 在第一排屋子前摇摇晃晃的走了一通,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是这些山匪们住的地方。 感觉到有人的视线朝他看来,他赶忙扶墙,干呕了几口,听得有人笑骂:“瞧小六那怂样,没喝几杯就成这模样,若是他成亲,这一圈子敬酒喝下来,怕是连新娘子都认不得了吧。”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郑仲文摸着墙去了后排的屋舍,刚走近最右侧的一间房,里头传来雪儿的呼叫声,以及男人撕扯衣服时的淫/笑声。 他心头一惊,大步蹿入,一眼瞧见雪儿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上衣已经被扯破,那男人的手正伸向她的裙子。 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昏迷不醒的尹逸轩,一个是被绑住了手脚的司元,司元嘴里塞了东西,一看见他,嘴巴呜呜的叫唤了两句。 好事被打断的两个男人抬眼看向郑仲文,皱眉道:“干什么?没见兄弟正在忙活吗?” 郑仲文压下面上的怒色,笑道:“对不住了兄弟,大哥让我来请这位姑娘,让她去给新娘换衣裳。” 两人一听是大哥吩咐的,那敢不从,只能撒手,嘴中互骂:“都怪你,让你早点来早点来,偏要喝那五碗酒,真是扫兴。” 雪儿惊魂未定,眼角不断的落下泪珠,听见郑仲文的声音,赶忙瞧了他一眼,确认是他,心里总算安心了不少,她就知道郑世子一定会来救小姐。 郑仲文见二人走了出去,赶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递给雪儿:“快穿上跟我走。” 雪儿吓得腿软,抖着手脚起身。 郑仲文解开了司元的绑缚,道:“你照顾好你家公子,晋王很快就会带兵来,我先带她们走。” 司元心里明白,此时公子昏迷不醒,而郑世子孤身一人,想要带他们所有人走,这不可能的,唯有点头:“好,世子小心。” 郑仲文扶着雪儿出了房间,见左右无人,便一间间的房去找,终于在一间最大的房里找到了祁溶月,她被绑了手脚丢在宽大的床上,嘴中塞了一条布巾,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想往床内侧缩,光影明暗间,她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面上的焦急与不安落入她的眼帘。 仲文,是她的仲文。 第437章 我没事 第436章 他松开雪儿,冲到床畔,颤着手取出她嘴中的布巾,眼里的心疼几乎满溢:“还好吗?”他强装平稳的声音,貌似还算镇静,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怎么解也解不开绑着她手的绳子。 她道:“我没事,真的没事,用刀吧,他们打的是死结。”若非是死结,她早就挣脱开这束缚。 郑仲文取出腰间的匕首,雪亮又锋利的刃尖小心翼翼的割断那绳子,原本雪白的手腕上,满布着青红相交的淤痕。 “该死,我要杀了他。”他的溶月,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孩,竟然被他们这样对待。 祁溶月得到解脱,一把按住他正欲往外冲的身子,急道:“他们人多,现在不宜动手,先脱身为上。” 雪儿也道:“是啊世子,这寨子里足有五六十号人,就凭咱们几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郑仲文腾腾上升的火气这才熄灭了些许,一手握住祁溶月的手腕,道:“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谁也别想走。” 郑仲文的话音刚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由外而入,大龅牙那张令人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的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三人眼前。 “小白脸,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闯上山来救人。”大龅牙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把子,细小的眼中凶光毕露。 郑仲文本就一肚子怒火无处可泻,他来的倒是正好,敢动他的女人,他自然不能放过。 他伸手一推,将溶月和雪儿推至数步之外,道:“你的胆子也不小,我郑仲文的女人你也敢动。” 男人之间要动手,话自不多,一言不合便拔刀,不过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交手近十个回合。 那大龅牙原本的嚣张终被凝重所取代,眼前的小白脸,比他想象中要难缠许多。 郑仲文打小习武,在江湖中武功算不得一流的好,顶多也就是三流,可这阵子经由简蕴的一番指点,他有一种得遇名师,瓶颈破塞的感觉,无论是内劲还是外力都有了不小的进步,对付起大龅牙来,并不算吃力,只是要彻底将他打败,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龅牙不是个傻的,三十招过后,他知道自己再战下去必输无疑,便寻机退出了房间,在屋外嚎了一嗓子,将那些正在喝酒的弟兄们都给叫了过来。 酒能丧人智,也能壮人胆。 那些个匪徒们,有人喝多了脚软无力,也有人烈酒上头,冲得他们只想杀人撒酒疯。 祁溶月从郑仲文手中接过匕首,又将雪儿护在了身后,二人协力对敌,将这原本欢闹喜庆的乌头寨,变成了横尸遍地的罗刹场。 看着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大龅牙也红了眼,取过一柄大刀,拼了命的朝郑仲文砍杀。 对战时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拼命三郎,在他们的眼里,生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杀,杀,杀、 很快,祁溶月和郑仲文的身上都挂了彩,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他拼命护着她,她也拼命护着他,在这样混战的战场上,最不能有的就是这种牵挂和牵绊。 今天就三章哈,剧情有点卡了,我得捋一捋思路,看官们莫急,待我文思泉涌时,定让你们看个爽。 明天见,爱你们~~ 第438章 杀了人,自然会有血, 第437章 他们因为有了牵绊,所以无法发挥出他们最大的能力,眼看就要被棍棒拳脚和利刃所淹没,晋王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战场,矫健的身姿踏马飞奔而来,远远掷出他手中的长剑,解去祁溶月和郑仲文迫眼之危。 援军到,战场很快就被控制住,大龅牙被生擒,五十六个匪徒只剩十二个活口,一并被拿下。 二人虽身上多处受创,浑身浴血,可那手,却从未放开过,自始至终都紧紧握在一起。 闵恒之站在二人身前,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可否认,他很嫉妒郑仲文,但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能始终拥有这样的一颗赤子之心,用尽全力去爱和守护一个人。 这是他没有做到的,是他后悔莫及的。 后排房舍的屋内,司元站在门口,从门缝中将寨中这场厮杀尽收眼底,郑世子和祁小姐对彼自的依赖与深情,是那样的炽烈和浓厚,他想,他家公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希望了。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他慌忙回身,见公子醒了,赶忙冲上前将他扶起。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有些意识不清,不知发生了何事。 司元还没说话,他又问:“外头怎的闹哄哄的?” 司元道:“公子,咱们被山匪给抓了。” 尹逸轩面色大惊,一把抓住司元的手:“那溶月呢?她——” 司元忙道:“她已经没事了,郑世子及时赶到救了她,现在晋王也带兵来了,所有的匪徒都被抓了起来。” 尹逸轩心下稍安,可又觉得十分难受,怎么又是仲文,他拼了命想要避开他,怎的就避不开呢? 他推门而出,一眼瞧见浑身是血的祁溶月正在为郑仲文包扎伤口,吓得不轻,匆忙小跑上前:“溶月,你没事吧?怎,怎么这么多血?还,还有伤口——” 祁溶月抬眉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杀了人,自然会有血,被人追着砍,自然会有伤,很稀奇吗?” 仲文的伤比她严重,她自然要先为他止血包扎。 仲文朝尹逸轩道:“我们没事,只是皮外伤,你放心吧!” 尹逸轩心里很难受,说不清的味道,就像上次在彭城,他眼睁睁看着她跌落悬崖,他却无能为力,而在他以为她香消玉陨之时,她竟被仲文救了回来。 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 不,这是巧合,只是巧合而已! 他没再多言,而是转身走开,背对着二人,面色深沉。 待处理好伤口,闵恒之提议让祁溶月和尹逸轩先回晋城,养养伤再去京都不迟。 “不行,我可以等,可廉王的病不能等,即刻就要启程,绝不能再耽误。”尹逸轩的坚持,惹来了闵恒之和郑仲文的不满,二人正欲力争,祁溶月却道:“好,即刻启程。” “溶月——”她伸手,捂住他的唇,踮脚在他颊畔轻轻一吻,低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帮我照顾齐弟,就等于是照顾我,我会小心行事,不必为我担心!” 第439章 伞已破,如何护佳人? 第438章 分离既然是不可改变的,那么就期待重聚会来得更早一些。 回晋城的路上,闵恒之朝郑仲文道:“你放心吧,这两天我也要回京都了,有我在,尹逸轩这小子翻不出什么花样。” 郑仲文虽然同样的不喜欢闵恒之,可毕竟,如今他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信任他,也成了必然之事。 想到那么依赖溶月的楚天齐,郑仲文朝闵恒之道:“不要告诉齐弟溶月受伤的事。” 闵恒之点头:“我明白。” ———— 入京的这日,天空闷雷炸响,大雨滂沱而下,马车艰难的逆风而行,到得廉王府时,马车里已经积水为患,祁溶月用她所有的衣服包住药箱,人淋湿没事,药可不能湿,里面的东西,都是她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方才炼成的,就等着有朝一日进了廉王府,发挥它们的作用,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毁于一旦。 她自马车里出来,怀里紧紧的抱着药箱,任那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尹逸轩的油纸伞遮挡在她头顶,他想为她遮风挡雨,可奈何,风雨比他想象中大,他的伞很快就破了,雨水淋湿她的发,她的脸,令她纤薄的衣裳紧紧贴在了身体上。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的出现在二人面前,那把伞似乎也显得格外的牢固阔大。 “我来吧。”郑侯爷看了尹逸轩一眼,淡声道。 尹逸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虽不甘,却又无奈。 伞已破,如何护佳人? 他立于风雨之中,看着郑侯爷沉稳的脚步与祁溶月一并踏着满地的水花,步步而入。 若此时他的父亲也在场,他的父亲会怎么做? 他苦笑。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廉王府,在她小时候便来过不少回,对廉王府算是很熟悉,每次她来,楚天心对她都是表面恭敬,眼神却十分嫌弃,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总令楚天心失了颜色吧。 毕竟,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郡主,任谁的目光都会始终追逐着前者。 可如今,她知道楚天心那般讨厌她还有另一个理由,因为闵恒之的目光也始终追逐着她。 廉王府的下人引她和雪儿去客房换了干净的衣裳,打理好妆容后,这才领着她去见楚廉。 楚廉,她终于要再次见到他了。 上一次见他,是在她被大卸八块之前,他那双残忍狠毒的眼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祁小姐,王爷就在里头,您请稍等,我这就进去为您传话!”管家很是客气,笑容和善,只眼底的精芒,没有一瞬的隐歇。 她淡笑点头:“有劳了。”平静,保持平静,就当他是个寻常的病人,需要她救治,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哪怕一丝不妥的神情。 楚廉太多疑,只要有一丝的不确定,她便再也近不了他的身,再也别想做她要做的事。 不一会,管家折身出来,朝祁溶月道:“祁小姐,王爷请您进去。” 管家接过祁溶月手中的药箱,引着她进入书房。 第440章 谦虚却不自贬 第439章 她深了一口气,面上的笑容越发浅淡又从容,迈步而入,身形笔直,眉目微垂,步态轻盈。 楚廉听得问安声,将目光自手中的奏章移至立于书房中的姑娘。 姑娘身若条柳,纤纤玉立,眉目明艳,美貌摄人,气质却十分的淡雅,宛如空谷幽兰与国色牡丹的结合体,令人眼前一亮。 也难怪,尹家公子会对她如此上心,这样的容貌气度,有几个青年能把持得住? “你就是祁溶月?”他搁下手中的奏章,淡声问道。 她点头,依然垂着眼眸,轻声道:“回王爷,民女正是祁溶月。” 她很恭敬,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味道,他越发觉得她很特别。 “听说你医术精绝,能治寻常大夫所不能治之疑症?”楚廉又问。 她淡笑:“坊间传闻,不可尽信,民女自幼研习医术,虽小有所成,却也不敢妄言能治常人所不能治。” “谦虚却不自贬,很好,上前来!”他将后背靠入椅中,在管家的帮助下,将右腿平搁上了矮凳上。 她在仇人身前蹲下,纤白的手指按压着仇人的腿,仇人近在咫尺,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楚廉武艺高强,且这书房中有两个身手十分了得的暗卫,只要她有任何不妥的异动,那隐于暗中的人,便立即会将她击杀。 要在此时此地杀楚廉,除非与他同归于尽。 可她不能死,她要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她还要照顾齐弟,要帮齐弟坐回属于他的位置,她还要和仲文生一堆孩子,所以她不能死,绝不能。 “王爷,您的腿从前受过剑伤吗?” 楚廉点头:“十九年前受过一次剑伤,伤痊愈后便落下了这病根。” 她撤回了手,起身,朝楚廉道:“王爷,我能看看您的伤口吗?” 楚廉挑眉:“只是一道淡淡的疤痕,你确定要看?” 祁溶月点头:“要看,看完后才能下定论。” 楚廉没再多说,既然请了她来,自是寄了些许的希望在她身上,若不能配合,如何医治? 他撩起了袍子,管家赶忙为他脱去鞋袜,露出右腿膝下两寸处的一道淡红色疤痕。 她先是用手按了按疤痕,见楚廉皱了眉头,便问:“疼吗?” 楚廉点头:“疼,非常疼!” 她没作声,取了针直接扎入那伤处,楚廉更是感觉到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脚想蜷缩起来却又动不了。 “你在做什么?”楚廉咬牙怒道。 祁溶月声音依然淡淡:“王爷忍忍,有点疼很正常,很快就好了。”若疼能疼死一个人,她真希望他能疼死。 片刻后,她见楚廉已经疼的冷汗直流,显然已经受了巨大的折磨,这才将针拔了出来。 针一拔出,楚廉的疼痛立时减弱,他喘着粗气问道:“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祁溶月将针收好,道:“王爷,您这腿疼的毛病,主要是寒湿内聚,久阴不散所至,当年伤腿之时,定是在冬日,对吗?” 楚廉忙点头:“没错,确实是在冬日。”那天他得知心爱的女人原来爱的是别的男人,他喝多了酒,醉熏熏的去找她,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差点对她做出禽兽之事,她情急之下,拿剑刺了他,这才有了这伤。 第441章 邪寒久积 第440章 而后他跌晕在雪地里昏睡了一夜,伤腿的病根就这么落下了。 “邪寒久积,日久成毒,寒毒已经开始蔓延,你从前只觉伤处疼,现在是否已经变成整条腿都疼?” 楚廉感觉这回终于找对了大夫,她说的每一样都对,对极了。 “没错,确实如何,可有方医?”楚廉问。 祁溶月眉头微蹙,面色轻凝,叹道:“您这伤病不是一日两日积成,要想治好,也非一日两日之功可行,需得日久循序的治疗,将寒毒丝缕缕的拔除,您这腿方有康健的可能,否则,这寒毒会从腿部向上蔓延,您身子也将受寒毒侵袭,后果不堪设想。” 莫说日后,他纵是现在也觉得身体大不如前,怕冷,十分怕冷,就是这仲夏之日,也总要穿厚衣才行。 楚廉道:“这么说,你有把握能治?” 祁溶月摇头:“倒不能说是有把握,只是我知道该怎么治,究竟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 若祁溶月现在斩钉截铁的说能治好,楚廉反而要生出疑心,多少大夫看过他的病,没有一个人敢说能治的,她这小姑娘一来,看一看摸一摸,再扎两针,便说能治,他怎能信? 寒毒之说他不是第一次听,但却没有人能治。 “时日长不怕,本王会配合你,只要你能治好本王,要什么赏赐,随便提。” 祁溶月面泛喜色,朝着楚廉笑道:“那民女便先谢过王爷。” 楚廉最不信的,便是无欲无求之人,一个人有欲望,便能被控制,也更能得到他的信任。 所以,她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有欲求的模样,如此,方能真正的让他渐渐放下戒心。 “田总管,你为祁小姐在京都安排一处宅子,派几个丫头去照顾,再派两个侍卫保护祁小姐的安全,任何事都听任祁小姐的吩咐,不得怠慢。” “谢王爷!”她福身,礼端形正,很有仪态,楚廉见了,心中也是大为赞赏。 “听说你是祁永春的女儿?”在请她来之前,调查她的背景自然是例行的公事。 她点头:“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民女与祁永春,并无半点干系。”她情绪无波,提到祁永春时,就真的像是提到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楚廉叹道:“祁永春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多好的女儿,本王便是有十个也不会嫌多的,也罢,过去的事便不提了,你只要为本王治好这腿疾,本王保你一世无忧。” 她笑盈盈的再次福身:“谢王爷!” 她转身时,楚廉眼尖的瞧见她背上有一道鲜红的血印,仿佛身上的伤口裂开,沁出了血而染红了衣裳。 “你背上有伤?”楚廉问。 她顿住脚步,回身,淡声道:“只是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楚廉皱眉:“怎么回事?你一个姑娘家,背上怎会有伤?”他很好奇,这一路上不是尹逸轩护送来的吗?尹逸轩视她若珍宝,怎么可能会让她受伤?而且这伤看起来还不轻。 第442章 田总管 第441章 祁溶月轻叹:“不瞒王爷,我和尹公子离开晋城不久便被山匪伏击,差点就被那山匪逼着做了压寨夫人,幸好郑世子和晋王及时赶到,救了我们,这才躲过一劫,这伤也是那时被刺伤的,这几日马车颠簸,伤口一直没能长好,让王爷见笑了。” 有她的灵药在,什么伤口都会长好,她不过是想借这样的机会,提一提山匪,也提一提仲文,也好方便闵恒之后面的计划顺利进行。 田总管将她安置在了距离廉王府不远的兴元街上,那里有一间小院子,是王府的一处产业,十几年来一直空闲着,如今安置祁溶月倒是合适。 “祁小姐,您瞧瞧,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立马就让人给您置办齐了。”田总管乐呵道。 “田总管,有劳了。”祁溶月将一张对折的银票塞入了田总管的手中,若是寻常人,一两锭银子便能打发,田总管可是廉王府的大总管,楚廉跟前的红人,一两锭银子他怎会放在眼里? 田总管赶忙将银票给推了回去,急眼道:“祁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您能来王府为王爷治病,便是对我们这些下人最好的赏赐。” “田总管真是见外,这只是我的一点子心意罢了,往后时常要在王府走动,还有劳田总管多多照拂一二,您可千万别推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总管再不收,便是不给她祁溶月面子,田总管是个明白人,见祁溶月这般懂事,心里也越发的舒坦,笑眯眯道:“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顺势接下银票,不用细看也知是一千两票面的大票子,这千金大夫的名号可真不是白叫的,一出手就是千金,便是王爷也没对他如此大方过。 这世上,没有人会和银钱过不去。 更何况是田总管这样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他养活的人,自然是多多益善。 田总管走后,雪儿和祁溶月在房里收拾行李,雪儿嘟嚷道:“小姐,你可真大方,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瞧把他给乐的,咱们这银子也不是大风给刮来的。” 祁溶月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你呀,小财迷,记住,在这世上,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区区一千两,现在你看着心疼,待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钱花的值。” 田总管可不是个普通的总管,他是楚廉为数不多信任的人,其中之一。 与他打好关系,于她行事有利无害。 她看了眼窗外,院里的两个丫头正在打扫院子,明显的心不在焉,面有愁色。 “雪儿,在这两个丫头和王府侍卫面前,不要乱说话,咱们在晋城的事,能不提就不要提,非要提就少说,明白吗?” 雪儿点头:“我晓得,小姐,这两个丫头两个侍卫,要不要打点一下?” 祁溶月摇头:“不必,他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无非就是监视和探听,就算打点了也是一样,该往王府报告的,一样都不会少,用不着打点他们,晾着就行,不必太客气,做好表面功夫就行。” 第443章 冷落了公主 第442章 次日,晋王入京,直奔廉王府。 “王爷,晋王来了。”田总管朝楚廉道。 楚廉挑眉:“这么快?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 田总管笑道:“晋王说一接到王爷您的密信,立马就快马加鞭赶来,我猜呀,他是想见公主了,这才赶的这般急。” 楚廉面露微笑:“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本王就能放心了,让他进来吧!”他挥手。 田总管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带着闵恒之进入书房,他依然和平日一样,坐在椅中不动,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闵恒之,面上的笑容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疏离。 “不知王爷急召恒之入京,所为何事?” 楚廉问:“也没什么事,就是心儿想你了,本王想让你来陪陪她。” 闵恒之面露愧色:“近来晋城杂事繁多,冷落了公主,是恒之的错。” 楚廉挑眉:“杂事繁多?什么杂事?” 闵恒之叹道:“不瞒王爷,自打水患后,晋城周边便常有流匪出没,那些难民不愿回到家乡建房种地过苦日子,便干起了聚山为匪的勾当,可害苦了信阳府的百姓,多少商队车马被劫,多少良家妇女被抢。” 楚廉皱眉:“你那不是有驻军么,怎的不派兵去将这些流匪一举剿灭?” 闵恒之道:“驻军是用来守关的,可不是用来剿匪的,没有王爷您的令,我怎敢动用驻军,再说,那流匪是流蹿抢劫,没有固定的地方,我派了驻军去也是无用,不等我们赶到,他们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楚廉是行武之人,能在马上解决的问题,他自然不会想到用文人的那一套去办,当即道:“这些流匪如此猖狂,这还是未成气候之时,若待他们日渐壮大,岂不是要反天了?” 闵恒之忙顺风道:“王爷说的不错,这些流匪实在是太猖狂,若不好好惩治他们,指不定将来要闹出什么乱子。” 楚廉抬目看向闵恒之:“你说说看,该怎么做?” 闵恒之沉吟了片刻,仿佛真的在想辙,他道:“我建议,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带上几百精骑巡山剿匪,不灭不归,务必将这些匪徒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楚廉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追着他们打,直到将之一举剿灭。” “那派谁去合适呢?”他又问,目光湛湛的看向闵恒之。 闵恒之忙道:“恒之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楚廉摆手:“你不行,过不了多久本王就要登基,等本王登基后,你便要和心儿成亲,你可不能去,心儿这丫头,还不得怨死本王。” 闵恒之面露难色:“那派谁去合适呢?” 楚廉挥手:“这是信阳府那头的事,你就举荐一个就近的合适人选,能打能杀不怕死的就行。” 闵恒之说了几个军中将领的名字,楚廉听了皆是摇头,就在闵恒之觉得时机成熟,正欲提出郑仲文的时候,楚廉却自己提了出来。 “永平侯府里的那个郑世子如何?”他问。 闵恒之眉头微挑,话锋一转,道:“他可是文官,虽然武功不错,能打能杀还真不怕死,可他毕竟是永平侯府的独苗,他,合适吗?” 第444章 回家 第443章 楚廉哈哈一笑,看似开怀大笑,眼里却满目的阴森狠辣:“本王说合适那就合适。” 闵恒之心中一痛,他真是蠢,从前怎会相信这样一个人的话,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正直仁慈的楚皇陛下。 很快,一令两份,一份送到了永平侯府,一份送到了晋城中的知府衙门。 这是楚廉的亲笔手谕,着令郑仲文领骑凉山精骑三百,追剿流匪,匪清则返,另许郑仲文出发剿匪前入京探亲。 郑侯夫人拿着信哭了一夜,郑侯爷也是一夜未眠,叹息不止。 他知道楚廉早晚会拿他开刀,但没想到会这么早,在他还没登基之前就开始动他的儿子。 “侯爷,我听说流匪都十分的凶残狠辣,咱们家仲文他——” “夫人,仲文他会没事的,他从小练武,这马上的功夫,也不是白学的,再说了,不还有三百精骑吗?不会有事的。” “老爷,你也是带兵的人,那些所谓的精骑是什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咱们儿子的性命,真的能交到这些人的手中吗?” 郑侯爷如何不明白,只是,他又能如何?楚廉身为上位者,而他,只有俯首的份。 “夫人,睡吧。” “我不睡,我如何睡得着?侯爷,你明天去一趟廉王府,去求求廉王,求他放过咱们家仲文吧,那么多将军都赋闲在京,随便派个人也比派咱们仲文强啊。” “夫人,你还不明白吗?廉王之所以派仲文去,他就是故意的,我去求他,你觉得有用吗?” 郑侯夫人伏在床头哭泣,哽咽道:“侯爷,咱们郑家忠心耿耿为了朝廷,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咱们就仲文这一个孩子,他,他怎能,他怎能——” “夫人,你不要忘了,他是楚廉,而不是从前的那个楚皇!” 郑侯夫人哭的越发伤心,仿佛儿子真的会一去不复返。 三日后,永平侯府。 “侯爷,夫人,世子回来了!”管家匆匆来报,郑侯爷忙扶着夫人往门口迎去。 郑仲文离家半载,期间,这不是第一次回京,却是第一次回家,远远瞧见正不断抹眼泪的母亲,他匆忙加快了脚步,迅速冲到了父母的跟前,单膝跪下:“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郑侯夫人赶忙拉着儿子站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地上凉。” 郑仲文笑嘻嘻的起身,瞧着母亲那布满泪痕的脸道:“母亲,你这眼睛若再哭,可就肿成核桃了,我爹瞧了不喜欢,要纳妾怎么办?” 郑侯夫人“噗嗤”笑了:“你这孩子,一回来就跟爹娘贫嘴,你爹要纳妾我还巴不得呢,少拿这吓唬我。” 郑侯爷笑道:“好了好了,别胡说,一会你娘的眼睛真能哭成大核桃。” 一家人乐乐呵呵的进了厅里,郑仲文道:“母亲,我可是饿了两顿没吃,就等着吃您做的胡萝卜牛腩呢,做好了吗?” 郑侯夫人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避一避,他有事要跟侯爷说么,便笑着起身:“我去厨房瞧瞧。”她走时带走了所有的下人。 第445章 皇上没有死 第444章 郑仲文朝三贵道:“三贵,你去外头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三贵领命出去了,郑侯爷身后的贴身侍卫也识趣的自行退了出去。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郑侯爷还从未见过儿子这般认真慎重的模样,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郑仲文起身,单膝跪在了父亲的身前,道:“父亲,儿子替咱们永平侯府做了一个决定,可能会令永平侯府彻底覆灭,也有可能在事成之后,再次飞黄腾达。” 郑侯爷心头一凛,赶忙搀住儿子的手臂,将他扶起:“起来说,好好说清楚。” 他站在了父亲的身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父亲,皇上并没有死。” 郑侯爷面色大惊:“你说什么?” “皇上没死,他就在晋城,之前一直和溶月在一起。” 郑侯爷腿一软,跌坐在了椅中,睿智如他,只凭这一句话,便知他儿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父亲,楚廉十恶不赦,见此番朝政皆已握于他手,朝臣不敢不从,他便派了宦臣欲谋害皇上,闵恒之得知后,将计就计,将皇上秘密救出了宫,宫里烧死的,其实是皇上的贴身宫女,碧水,皇上没死,好好的活着。” 郑侯爷此时心情平静了些许,他叹道:“那又如何?他就算逃出了宫,也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儿皇,他又能做什么?闵恒之手里虽有兵,也不过几千之众,且在晋城,不知有多少楚廉的耳目,他若有一丝的妄动,莫说往京,怕是连晋城都出不了。” 郑仲文摇头:“父亲,事情并没有您想的这么糟,我们有一个计划,虽然大胆,却未必不可行。” 郑侯爷抬眸,看着身前高大的儿子,那张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仿佛已经笃定了此事他一定会答应。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皇上出宫后会在溶瑜堂?闵恒之又为何会牵扯其中。” 郑仲文将一切如实相告,关于闵恒之的过往,关于祁溶月和楚天瑜甚至闵恒之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决定确定一定要做的这些事,通通如竹筒倒豆般倾泻而出。 郑侯爷听完,心里头也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他一拳捶在了身侧的几案上,怒道:“楚廉狗贼,竟然,竟然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先皇和长公主,如今连先皇唯一的子嗣都不肯放过,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郑仲文道:“信阳水患,多少流民无家可归,尽数聚集于晋城之外,等着朝廷的恩施,可楚廉一手把持着朝政,他做了什么?在他控制下的朝廷,可有一颗粮食送往晋城?若非有溶月和万先生在相助,这些流民,要么饿死病死,要么就一起冲入晋城,生起暴乱。” 郑侯爷点头,叹道:“谁说不是,为了此事,我还在殿前进言不止一次,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未将百姓之性命放在眼里,若他真的坐稳那九五之位,咱们楚朝,前途堪忧啊!” 第446章 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第445章 郑仲文道:“岂止是楚朝前途堪忧,咱们永平侯府的前途同样难以预料,您是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陇西二十大军的统帅,他对您动手,那只是迟早之事,如今若不决断,来日便是咱们永平侯府的灭顶之灾。” 郑仲文说的这些,郑侯爷又怎会不知。 说了这些,他心中的那腔热血也已经燃烧了起来:“说说看,你们的计划。” 父子俩在厅里密谈了整整一下午,将一切的事情都商定好,这才一同起身去了膳厅。 郑侯夫人等了他们很久,那菜可是热了一遍又一遍,此时见郑侯爷一人前来,不由埋怨道:“仲文呢?怎的没跟你一起来?” 郑侯爷笑道:“他本来是跟我一起来的,可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郑侯夫人又不傻,怎会想不明白这些,不由叹道:“人常言,这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可你看咱们家这儿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已经忘了娘。” 郑侯爷握住夫人的手,温和的笑道:“他忘就忘吧,为夫记挂着你不就行了,孩子有孩子的生活,咱们就随他去吧。” 郑侯夫人抿唇轻笑:“是是是,你就知道护着他,哎呀——我可真想见见这位祁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让我家这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为她说话。” 郑侯爷道:“这还不简单吗,仲文要在京都待两日,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明儿领祁小姐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也好让你们这未来的婆媳对对眼。” “明天?”郑侯夫人看着满桌子的菜立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这也太仓促了些吧,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这可怎么办?” 郑侯爷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咱们真心实意的对她,便足够了。” 郑侯夫人先是点头,随即摇头:“不成不成,光有真心实意有什么用,我得准备点见面礼,不行,我现在就去库房寻摸寻摸。” 见夫人风一般的刮走了,偌大的膳厅,便只剩下郑侯爷一个人,他不由笑着摇头:“母子俩真是一个性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 在与仲文长谈后,他的心反而安定下来,既然路已经开始,那便要走下去,没有回头路,也不需要回头路,于他而言,这是一条正确的路。 为人臣,当尽臣之本份。 生为人,当做人该做之事。 这是儿子选择的道路,也是他选择的道路,他一定会好好走下去,不让儿子失望,也不让先皇和皇上失望。 兴元街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兴元街尾窄巷中的小院,避过院中两个正在闲聊的侍卫,来到屋舍的后窗下。 窗户从里头锁上了,他便轻轻敲了敲窗。 正在屋里看书的祁溶月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雪儿,雪儿赶忙蹿到窗畔,低声问:“谁?” 郑仲文学了声布谷鸟的叫声,雪儿眉眼一亮,扭头朝祁溶月道:“小姐,是郑世子。” 祁溶月合上书本,抿唇浅笑:“打开。” 第447章 孤男寡女 第446章 雪儿嘿嘿一笑,故意使坏:“这不太好吧,天都黑了,孤男寡女的,要是让人知道了——” 祁溶月才不上她当,耸肩道:“说的也是,那就别开了。” “哎——” 雪儿嘟嘴:“小姐真坏,一点亏都不肯吃。” 说着,她打开了窗户,让郑仲文进来。 郑仲文斜着眼看雪儿,凉凉道:“臭丫头,我可全听见了。” 雪儿朝他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在外头将门关好,又去厨房里端了瓜果酒水,吆喝上院里的丫头和侍卫一起吃喝起来。 祁溶月坐在灯下,抬着那双秋水盈盈的美目,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赶路累了吧?” 他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的手,柔软温凉,心头一阵舒坦:“不累,看到你我就不累了。”他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轻轻的一吻,蕴含着他无尽的相思之情。 她心头微颤,颊畔红云遍布,想要缩回手,却奈何不了他的禁锢。 他稍一使力,将她轻巧的拉入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环着她的腰身,将头颅靠在她的颈畔,深吸着她脖颈间的馨香。 “想我了吗?”他声音低沉,蕴藏着他浓厚的深情。 她笑:“太忙了,没空想你。” 他也笑:“坏丫头,没良心,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不是说过,让你在仙鹤楼等我么,怎的来了这里,若被人发现,那可了得?” 他嘿嘿干笑:“我等不及要见你,再说了,我现在来,可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她挑眉:“你已经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侯爷了?”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眯眯道:“可不许再叫侯爷,要叫伯父和伯母!” 见她应了,他这才又道:“父亲已经答应加入我们,从今日起,永平侯府,甚至是陇西的二十万大军,都将成为我们的助力。” 她心头大喜,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已预料到的,可此时亲耳听到,她依然喜不自胜。 “还有——”他在她颊畔轻轻一吻,又忍不住咬了咬她可爱秀致的耳垂,咬得她心头痒痒的。 “还有什么?”她赶忙侧开头,避过他的挑逗。 “还有,我父亲说,让你明天去侯府吃午饭,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一家人? 她有些愣,眨着大眼睛看他:“你刚说,我们一家人?” 他点头:“是,我父亲的原话。” “这么说,他答应我们的事了?”她满目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快答应的。 “是的,他答应了,不止是他,还是母亲,她也同意,他们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就会喜欢,无论出身与地位。” 异类,绝对是异类。 不过,郑侯爷向来都是与众不同的,他一生只有夫人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不能为他继续的开枝散叶,他也不曾变过心,更不曾为了子嗣而与别的女人亲近。 这样的男人,重情重义,又怎会不懂自己儿子的心呢? 第448章 多余的担忧 第447章 想来好笑,之前的那些担忧,仿佛都是多余的。 郑侯爷比她想象的要更开明,郑侯夫人比她想象的要更大度。 他搂着她不舍放开,若可以,真想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与她白头偕老。 “你在廉王府还好吗?楚廉有没有为难你?” 她轻笑摇头:“他怎会为难我,我可是唯一能治他腿伤的人,他恨不得将我供起来。” 郑仲文哼道:“不能让他的腿伤好起来,还要让他多受些折磨,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正常人的健康身体。” 想到到惨死的父皇和母后,想到弟弟在他手中吃过的苦头,想到如今的局势,她恨不得亲手将他千刀万剐,又怎么可能真的将他的腿伤治好,没有一针扎死他,算他命大。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更不会治好他的伤,我会让他生不如死,自尝恶果!” 次日,祁溶月早早去了廉王府。 在书房外,祁溶月遇到自书房内出来的尹侯爷。 尹侯爷知道她入京的事,在这里遇到她,自然不会觉得意外:“祁小姐,近来可好?” 祁溶月点头:“有劳侯爷挂怀,一切都好。”她很客气,之前在侯府为老侯爷治病时,她就很客气,和现在一样的客气,而这客气所代表的,也是疏离,他明白。 简单寒暄后,尹侯爷告辞离开,没有提尹逸轩的只言片语,不消问,单看祁溶月对他的态度,他也能猜得到一二。 进了书房,楚廉朝祁溶月问:“你刚刚在外头和谁说话?” 她淡笑,垂眸敛眉:“回王爷,民女刚在外头遇到尹侯爷,寒暄了几句。” “听说文昌侯府的老侯爷也是你治好的?”他问。 她点头:“凑了巧罢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症,只是恰好我见过这种病,所以赶了个巧,倒让尹侯爷记了这情份。” 楚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由着管家将他的腿架在了矮凳上,等祁溶月为他施针。 “王爷昨晚睡的可好?”她问。 楚廉点头:“嗯,睡的不错,你做的安神香确实很妙,本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她给他安神香已经好几日,他却一直没用,让府里的下人试用,见下人试用的不错,且并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他这才于昨夜第一次用上安神香,果然如下人们所说,香味清淡,舒脑宁神,燃着安神香睡觉,一觉醒来竟觉神清气爽,通身舒坦。 祁溶月淡笑:“王爷觉得好就好,我会多做一些送来。” 楚廉笑道:“你每日这么辛苦,就不必劳烦你了,你将这安神香的配方写下来,我让人照着做就行。” 无耻之人,做什么事都是无耻的,她早就料到,像他这样的人,这种无理又无耻的要求,他早早晚晚都是会提出来的。 她立时点头:“自然没问题,也不是什么绝密的配方,只是——” 楚廉挑眉:“只是什么?”他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配方。 第449章 秘方 第448章 “只是,秘方虽然简单,但要炼制出配方真正的效果,却并不容易。”她道。 楚廉不信,她这样年轻的姑娘,医术这么好已经是个奇迹,难不成她的炼药术也能一等一的好吗? “成与不成,试过才知道。”他淡然道。 祁溶月不再多言,将怀里早已写好的秘方交给了田总管。 田总管又递到了楚廉的面前。 楚廉不通药理,只是淡淡扫了眼药方上的字迹,字迹娟秀,就和她的人一样纤弱,果然是字如其名。 若论字,他的女儿写得很不错,但还不是他见过女人中写得最好的。 楚天瑜的字写得极好,有她自己的风格,淡雅高贵中透着洒脱锐利,自成一派。 不得不说,楚天瑜是个极特别的姑娘,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他有时甚至嫉妒,嫉妒他的兄长,什么都得到最好的,连生一双儿女,也这般的优秀。 呵——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一家子都赴了黄泉? “既然你说这安神香很难炼制,那么你就当着王府药师的面炼制一次,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如何?” 果然,老姜永远都是辣的。 祁溶月淡笑:“好,全听王爷吩咐。”楚廉疑心重,众所周之,她随便给个药方,他又岂会信她?自然要验一验她给的这药方对不对。 楚廉将药方递给田总管:“你去准备好东西,明天让王府的两个药师一起来见识一下。” 田总管会意,赶忙接过方子,小心的藏入怀里。 祁溶月面色平静,笑容依旧浅淡,得心应手的为楚廉施完了针后,告辞离开。 时辰正好,现在赶往永平侯府,刚好能赶上午饭。 却谁知,她这刚出了廉王府大门,却被一直等在门口的尹逸轩给堵了个正着。 “溶月——”他拦在了她身前,满目深情。 她眉头微皱,淡声道“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拦她,怎么着,还拦上瘾了?当她祁溶月好欺负还是怎的? 尹逸轩道:“溶月,我觉得我们应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却道:“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该对你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的名讳,请叫我祁小姐,也不要再拦我去路,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熟到可以当街拦人的地步。” 尹逸轩不让,一丝也不让:“溶月,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是我对不起你,本该早些迎你进门的,偏偏我——不说了,过去的就不再提,现在——” 祁溶月冷冰冰的打断了他的话:“尹公子,从前的不必再提,现在更不需提,你我之间,全无可能,还请你不要再浪费力气。” 尹逸轩摇头:“不,你和我的缘分是注定的,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十七年,十七年的缘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她突然觉得好笑,抬眉看他,那张俊的晃人眼睛的脸,那貌似深情,实则霸道固执的眼神:“尹公子,你我订定十七年,十七年来,你,以及你们尹家人,从未关心过我,纵使尹祁两家就在同一座城池里生活,你们何曾去过祁府看望过我?那怕一眼。你们尹家敢说这十七年来,从来没有后悔过这门亲事?你尹逸轩敢说在见到我之前,真心拿我祁溶月当成你的未婚妻?” 第450章 自欺欺人 第449章 她摇头,笑容凉淡:“别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要得到你认为原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是东西,而不是一个人,一分情感。” “不,不是这样的。”他还欲再辩,她却已经侧身避过他,他伸手欲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她就在他眼前,行步看似缓慢,可任他如何追,也追不上她,气喘吁吁中,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眼前。 “不,不是这样的,溶月,你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要娶你为妻,一定要。”他暗自发誓,无论用什么方法,使什么手段,都要得到她,绝不放弃。 “尹公子?”陌生又惊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身,瞧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祁溶雪?”他挑眉,脑中浮现那****和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搂抱在一起的画面,心中厌意陡生。 祁溶雪又怎会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见他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高兴的差点没飞起来。 “尹公子你还记得我?”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暗觉这就是缘分在牵引着她。 尹逸轩本不想理会她,可一想到祁溶月和祁家的关系,他又顿住了脚步,朝祁溶雪淡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二小姐,幸会!” 祁溶雪笑道:“我也没想到呢,尹公子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四下看了看,除了尹公子和他的随从,便再没有别人。 尹逸轩道:“刚刚见到你大姐,本想跟她说两话,她说有急事,急急忙忙的走了,我追到这就不见了踪迹,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若溶月能回祁家,他和溶月的婚事,是不是就再次的顺理成章了? 祁溶雪面上的笑容凝结:“尹公子说的大姐,不会是祁溶月吧?” 尹逸轩点头:“没错,就是她,怎么?你刚刚没看到她吗?” 她尴尬的摇头:“没,没看见,她不是在晋城吗?怎的又来京都了?”祁溶雪心中怒火中烧,暗骂祁溶月这贱丫头说话不算话,明明说过会回晋城的,竟然没走。 尹逸轩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溶月是被廉王请入京的,现在正为廉王治病,暂时住在京都。”如果祁永春知道溶月在为廉王治病,想必一定会想办法去接近溶月,请她回府,到时候,他也好以神医之父的名头去廉王面前邀功,这样的好事,祁永春怎么可能会错过? 祁溶雪惊的张大了嘴巴,入京的日子虽不长,可这廉王是谁她可是一清二楚,这廉王可就是未来楚朝的皇帝啊,父亲都没能见过他几面,祁溶月这丫头倒是天天见了。 尹逸轩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道:“祁二小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转身便走,直接无视后头祁溶雪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果如尹逸轩所料,祁溶雪一回家便将今儿尹逸轩说的话尽数转告给了祁永春,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让爹爹知道祁溶月现在正在做的事,让他早做打算,莫等将来出了什么事,再秧及祁家。 第451章 手拉手 第450章 然而,祁永春想的和她却不一样,祁永春知道文昌侯府的老侯爷是祁溶月治好的,也知道郑三堂的病是祁溶月治好的,甚至知道廉王曾派了她去宫中给皇上瞧病,这是多大的殊荣,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后悔,后悔不该将这么好一个孩子赶出家门,害得他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变得那般遥不可及。 如今得知她又回了京都,且进了廉王府为廉王治病,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再错过?他绝不能再错过。 ———— 永平侯府 祁溶月赶到时,距离午时还有一刻,郑仲文等在大门外,来回不停的跺着步子,若非与她约好就在这里等她,他早就打马飞奔向廉王府。 一眼瞧见她的身影出现,脸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迎上前,瞧见她一头薄汗,心疼道:“怎的不坐马车?” 她摇头,轻笑:“没有多远,就走着来了。” “雪儿呢?”他问。 “她今儿身子不舒服,我就没让她跟来,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她笑容淡淡,眉目间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紧张之色。 再淡定的性子,在见公婆前,也会变得紧张。 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不断往外冒的薄汗,笑道:“紧张吗?” 她点头:“有点。” “没事的,我父亲你也见过,我母亲是个非常好的人,非常非常好!”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拉住她的手:“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 “嗯。”她心中稍安,有他在,她不怕,什么都不怕。 上房前厅,郑侯夫人穿戴一新的坐在主位,等着儿子将准儿媳带来见她,等了一上午,眼看就要到午时了,却还没个人影。 “夫人莫急,祁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答应了会来,就一定会来,再说,她今日还要去廉王府为廉王治病,耽误些时辰是正常。” 郑侯夫人点头:“是啊,我可听说这廉王不是个好相处的,他不会为难她吧?” 郑侯爷摇头:“那倒不会,如今祁小姐对他大有用处,他又怎会为难她。” “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一个丫头匆匆而入,朝侯爷和夫人道:“老爷,夫人,世子带着祁小姐进来了。” 郑侯爷也松了口气,挥手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去备茶。” 郑侯夫人赶忙整理衣饰鬓发,朝一旁的郑侯爷道:“瞧瞧我,我这样行吗?” 郑侯爷笑道:“行,我家夫人怎么着都极美的。” 郑侯夫人抿唇一笑,眼波流转,嗔道:“就你嘴甜,总拿我开心。” 郑侯爷哈哈一笑,他爱极了夫人这样娇媚的模样,她开心,他便高兴。 “爹,娘,溶月来了。”郑仲文的人还没见到,嗓门却大的很,刚入中门,那声音便清清楚楚的钻进夫妻二人的耳中。 郑侯夫人“噗嗤”笑了,道:“你儿子,和你从前一模一样。” 郑侯爷也笑:“儿子像父亲,不是很正常吗?” 说话间,郑仲文拉着祁溶月的手就这么进了厅堂,一进门,祁溶月使劲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偏偏郑仲文手劲大,就是不撒开,她拿他也没辙,只能红着脸手拉手上前。 第452章 成亲 第451章 待到了二人身前,郑仲文这才松开手。 祁溶月赶忙将手拢进袖子里,朝郑侯爷和郑侯夫人福身见礼。 这是郑侯夫人第一次见祁溶月,她从丈夫的口中得知,祁溶月很漂亮,气质也十分高雅。 可却从没想过,她竟如此美貌,行止落落大方,虽稍显局促,却依然令她刮目相看,一个区区知府的千金,竟然教养的这般好,着实令她大感意外。 也难怪,一心钟情于长公主的儿子,竟然会突然喜欢上别的姑娘,若她是男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来,坐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郑侯夫人一把拉住了祁溶月的手,将她拉到左下首的坐椅中坐下,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她将一对鲜红的血玉镯子戴在了祁溶月的手腕上:“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陪嫁,这些年来我一直舍不得戴,今儿就送给你了,喜欢吗?” 她心头温暖,点头:“喜欢,谢谢伯母。” “你喜欢就好!”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往后,就拿这里当你自己家,不要客气,将来这永平侯府的后宅,都要由你来主持。” 这话一出,便是默认了她和仲文的婚事,她鼻头微酸,忍住了上泛的泪意,点头道:“伯母的心意我明白,谢谢!” 不止漂亮,还懂事,聪明,多好的孩子,那祁永春简直就是瞎了狗眼,这样的女儿竟然不要,别人是想都想不到的。 闲话了一阵,郑侯夫人对她越发的满意,谈吐娴雅,举手投足间一股子高贵气度隐隐外露,且学识渊博,不骄不躁,她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恨不能立马就让他们两个成亲,她也好早日抱上白胖的大孙子。 午膳席间,郑侯夫人实在没忍住,干脆的朝祁溶月道:“不如趁着这两日仲文在家,你俩成亲吧!” 郑仲文刚喝进嘴里的酒“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嚷道:“母亲,你干什么玩笑?就这两天的时间,怎能如此草率的成亲?” 郑侯爷也道:“是啊,成亲是大事,可不能这么草率的举行。” 郑侯夫人眼眶微红:“你们是大老爷们,又怎知我们深宅妇人的心思,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父亲也是个大忙人,说不准哪天就要去陇西,若是溶月进了门,也好住进侯府,陪我说说话,做个伴,总比我一个人整日独望空窗来得好。” 知妻莫说夫,她心里在想什么,郑侯爷那是一清二楚的,无非是想让仲文和溶月成亲洞房,说不准溶月这就怀上了,在儿子不在的日子里,她也好将这思儿之情,寄托在孙子身上。 只是,夫人她不明白,他们要做的事有多凶险,现在成亲生子,并不明智。 郑仲文道:“娘——我这去了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回来时,一定如您所愿,好不好?” “呸呸呸——什么去了不回来,你少说这种混话。”郑侯夫人白了儿子和丈夫一眼,满目不爽。 第453章 美好的愿景 第452章 在座的四人,除了郑侯夫人,其他三人皆心知肚明,所有美好的愿景,都只是愿景,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他们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好不好走,顺不顺利。 饭毕,祁溶月也拿出了自己带来的礼物,不是贵重的金玉宝物,而是她自己亲手精炼而成的保元丹。 两只瓷瓶装着保元丹,每瓶只有三颗,可在紧急情况下服用,保元护命。 保元丹之名,他们在京都也曾听说过,堪称无价之宝,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多少人想破头都得不到一颗。 郑侯夫人心疼儿子,见是这般贵重的丹药,赶忙往郑仲文手里塞:“仲文,你在外头剿匪很危险,这个还是留给你用,我一个妇人家,用不上这个。” 郑仲文赶忙推了回去,笑嘻嘻道:“娘,你真是糊涂,这样的好东西,溶月岂会不给我?这个是给你们二老的,你们一人一瓶,常带在身边,有急用就用掉,也不必心疼,您这儿媳妇,别的本事没有,炼药可是好手,往后啊,这种规格的丹药,随便用,随便吃,管够!” 夫妻俩都被他给逗乐了,气氛越发的融洽,仿佛就是真正和谐的一家人。 祁溶月看着笑容灿烂的仲文,以及郑侯夫妇,心里十分愧疚,若不是她,他们一家就不用卷入这生死纷争,就能真正的安享这份单纯的快乐。 同时她也希望能尽早的结束一切,和他们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简单生活。 希望这愿望不会变成奢望。 郑仲文送她回去,一直送到她住处的院门外,侍卫和丫鬟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他们也不避讳,大方的深情话别,不舍,依依,却又无奈。 她和仲文的关系,她不信廉王不知道,避着也是无用,不如大方些,也不会显得她心中有鬼。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廉王府,廉王淡笑,朝田总管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从前亲如兄弟的郑仲文和尹逸轩,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已经形同陌路了。” 田总管笑道:“这也难怪,祁小姐这样的人物,他们会喜欢,一点也不奇怪。” 田总管想到祁溶月塞给他的大面额银票,心想自己总要做点什么,否则如何对得住这张银票,以后如何从祁溶月的手里,再拿到更多的银票呢? 于是田总管问道:“王爷,那您还会给尹逸轩和祁小姐赐婚吗?” 楚廉挑眉:“当然,为什么不?” 于他而言,文昌侯府比永平侯府更好掌控,尹侯爷亦不如郑侯爷那般有手段有风骨,而尹逸轩此子,性格很强,若能为他所用,将来必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那么,送他一份人情,又有何不可? “若祁小姐不愿呢?”田总管问。 楚廉轻哼:“本王赐的婚,她有什么资格说不愿?世上的事,不是都能由心而应。” 田总管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只将王爷的意思记在了心里。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两日的时光眨眼便逝,到了郑仲文必须离开京都的时候,他不让父亲和母亲送他,不想看到他们渐渐年迈的身影立在风中萧瑟,送的他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府里的管事,便只有祁溶月。 第454章 分别 第453章 她立在城外的那棵石榴树下,火红的石榴花就在她的头顶,仿佛新嫁娘头上的红花。 雪肤黑发,一双美眸满盈秋水,万分不舍的凝着他的眼,片刻也不舍移开。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看着花树下的女孩,依依挥手,还未离开,便已想念。 他终是打马而去,留下一路烟尘滚滚,迷了路人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扑簌而下,这个男人,这个爱她胜过性命的男人,就这样离开了她,走上了那条她亲手制定的路,是否不归,无法定数。 心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揪住,疼的令她难以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她原来已经这般爱他。 “祁小姐,回吧。”侯府管家见她满面泪痕,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淡定,现在的她,看起来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啊! 她点头,拭去面上的泪珠,随在侯府管家之后转身,刚走没几步,又是一阵熟悉的踏马之声自她身后传来。 她赶忙回头,看向那烟尘弥漫之处,那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咧着嘴朝她打马奔来。 她依然立在石榴树下,淌着泪的眼直勾勾的看着男人奔向她,来到她的身边,她仰头,他俯身,炽热的唇瓣交叠在一起,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细细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深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要哭,不要流泪,高兴的,开心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她重重的点头,死死的咬住唇瓣,不敢吭声,她怕她一吭声,眼泪便又会止不住的滑落,她不哭,她答应他,不哭! 马儿再次绝尘而去,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再见他,是何时?是何地? 她不知道。 尹逸轩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分别,看着他重返她身边,于马背之上俯身一吻,他心嫉如火,却又无计可施。 幸好,幸好他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而他们之间,并没有所谓的三媒六聘,他还有机会,还是有机会的。 ———— 祁府 “母亲,这次您可一定要帮我。”祁永春跪在老太太身前,苦苦哀求道。 老太太皱眉不语,过了半晌才叹道:“儿啊,为了你,娘做什么都愿意,只是,就算娘和你一样跪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肯回头啊!” 祁永春道:“不试过又怎会知道结果如何?她不是想嫁给郑世子吗?凭她现在弃女的身份,嫁入侯府那岂不是痴人说梦?可若以祁府千金的身份去嫁,那自又是不同的,咱们就以这个诱她,我就不信她会这般铁石心肠。” 老太太心里很是不爽,儿子这真是想让她这把老骨头低三下四的去祁溶月面前下跪哀求吗?他不要脸,她难道也不要吗? 可又见儿子这般模样,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应承。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心里感慨万千,她自己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的性格,自私又无情,纵是对他的亲娘也这般狠心,简直和她当年一模一样,她又能怨谁呢? 第455章 唯一的依靠 第454章 谁让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唯一的依靠呢。 若儿子的官途能更顺遂,祁府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她这老脸上也会越来越有光。 一时的低头又有什么了不起? 她不断的自我安慰着,试图驱除心中的那分悲凉。 可当她看着儿子那满意的笑脸,那高大的身影渐渐离开她的视线之后,深藏眼底的悲凉,渐渐的溢出了眼眸,散布在那已经满是皱褶的脸上。 她长叹一气,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后悔吗?后悔将儿子教的这般无情绝义吗?也不尽然! 若非她将儿子教得这般无情绝义,他们祁府,也不会有今时今日,恐怕他现在依然是武原县令,守着小小的县城,做一辈子的小芝麻官。 次日,祁永春带着母亲来到祁溶月住的院门外,他让下人去叫了门,很快便有丫头将门开了条缝。 丫头看了眼叫门的小厮,又看了眼小厮身后的祁永春等人,衣着富丽,一脸官相,她忙问:“你们找谁?” 小厮道:“这位是祁大人,是祁小姐的父亲。” 那丫头面露惊色:“祁小姐的父亲?我们小姐不是孤女吗?” 祁永春面露尴尬之色,干笑着上前,道:“你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她祖母想她了,来看看她!” 丫头摇头:“小姐不在。” 祁永春皱眉:“不在?去哪里了?” 丫头道:“小姐去廉王府了,这会子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说话间,一声吆喝响起:“前头是谁的马车,让一让。” 祁永春回头,瞧见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车上的车夫正扬着眉看向他们,一直跟在马车两侧的侍卫也走上了前,打量着祁永春等人。 门内的丫头赶忙将大门打开,快步而出:“是小姐回来了!” 祁永春走回母亲的身边,一手搀着母亲的手,朝那马车走近了两步。 雪儿推开了马车门,一眼瞧见立在马车前不远的祁永春和老太太,眉头立皱,随即扭头对祁溶月道:“小姐,祁大人和老夫人来了。” 祁溶月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的睁开,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嘲似讽。 他们来了,如她所料。 她扶住雪儿伸来的手,弯身钻出马车,清亮的眸光掠向面泛窘色的祁永春,以及一脸憔悴模样的祁家老太太。 装可怜?呵——谁不会? 她和雪儿下车,步步走到祁永春和老太太身前,淡声道:“你们来的正好,今儿廉王还问起我的家世呢。” 祁永春见她并没有像从前那般冷漠的对他们,甚至主动与他们说话,心中十分高兴,忙道:“是吗?你怎么说的?” 她耸肩:“我说我从前是祁知府家的大女儿,后来被祁大人逐出了家门,革除了族籍,如今已经是个了无牵挂之人。” 祁永春面色陡沉,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给他好脸色。 祁溶月扫了眼想插话的老太太,又道:“廉王还说,最怕的就是我这种没有牵挂的人,若我没能将他的腿疾治好,他就算想灭我九族都办不到,只杀我一人太不解恨——” 第456章 利益为先 第455章 一听灭九族这三个字,祁永春顿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这丫头行事大胆,若在廉王府中得罪了廉王,灭九族之事,还真不是没可能。 他开始后悔,后悔今日贸然的走这一趟,应该再观察观察的,若她能治好廉王的腿疾,认亲自然是有利无害,若她不能,那让她认祖归宗之事,便会成为祸患。 祁溶月见他面色数变,心中冷笑,又道:“不知祁大人今日所来何事?” 祁永春干笑,道:“路过,路过而已,没什么事,你进去吧。” 她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像他这样的人,心中没有亲情可言,一切以利益为先。 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可以捧上天,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呵—— 她凉淡的目光扫向老太太,老太太匆忙避开,不敢与她对视,直到那院门再次关上,老太太这才朝儿子道:“永春,她是故意的,你还没看出来吗?” 祁永春叹道:“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她说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若她真的未能将廉王的腿治好,以廉王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她,那到时,咱们祁家,也会受其牵连。” 老太太道:“若她治好了呢?” 祁永春眉头微头,嘴角轻勾道:“到那时,咱们再来认亲!”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跟在老太太和祁永春身边的下人们心里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老太太没多说什么,儿子说要这样办,那就这样办,她没有意见,也不觉得无耻,他们本就是一类的人。 进门之后,雪儿实在是没忍住,插了腰道:“小姐,你刚刚干嘛拉我?他们这种人,干嘛给他们好脸色?” 祁溶月挑眉:“我脸色好吗?” 雪儿想了想,好吗?好像也不算太好—— “雪儿,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雪儿又想了想,也对,祁永春带了老太太一起来,很明显是想要利用老太太博取小姐的同情,让小姐答应回祁府。 小姐故意这般言语,让他知难而退,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既然这么轻松就能达到目的,又何必吵吵闹闹,弄得人尽皆知呢? ———— 廉王府 “王爷,下月初便是登基大典,您这腿可好些了?”田总管问道。 楚廉扶着椅把站起,在书房里走了几步,道:“确实好多了,照这样下去,下月初的登基大典,应该没问题,不得不说,这祁溶月的医术确实十分精妙。” 田总管又道:“王爷,那安神香只剩三日的用量了,咱们府里的药师这几天按着祁小姐的方子和方法一直在炼,没有一次成功的,您看——” 楚廉问:“御医院那边怎么说?” 田总管忙道:“御医院的人都看过方子,也试用过这安神香,都说没有问题。” “他们能炼制出和这一样的安神香吗?”楚廉问。 田总管摇头:“能炼出七分像,却不能完全相似,效果可能还是会差上一点。” “废物,全都是废物,堂堂御医,却连个赤脚医女都不如。”楚廉怒道。 ps:今天就三章哈,脑子有点乱,我得捋一捋剧情,不然要写偏了,该被你们骂了哈。 明天见,晚安! 第457章 周安 第456章 田总管干笑道:“王爷,祁小姐这一手炼药术,确实精妙,不如这安神香就让祁小姐来炼,药方御医院和咱们府里的药师都验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东西也都试用过,效果您也清楚,不如这药材就用咱们府里药师准备的,让祁小姐就在府里的药房炼,药师也在,一来能学习这炼药术,二来也起到了个监督的作用,您看?” 楚廉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吩咐下去,选药一定要慎之又慎,莫要出一丁点的差错。” 田总管忙应下:“明白!” 尽管祁溶月在楚廉面前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可生性多疑的楚廉,依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的相信她,这也在祁溶月的意料之中,若非有万全的把握,她不会轻举妄动。 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仲文回到晋城后,在闵恒之的安排下,将原本该指派给他的骑凉山精骑改换成了他自己的亲信,虽只有百余人,却个个身手了得,且都忠心耿耿。 楚天齐以郑仲文表弟的身份,改名齐天,混在剿匪队中,踏上他复仇之路的第一段征程。 郑仲文离开晋城的第三天,闵恒之便将郑仲文留下的周朝三王子的贴身玉佩暗中派人送往周朝,并附密信一封,极尽挑衅之言语,以期能刺激老周王出兵。 如此一来,陇西出事,郑侯爷便能前往陇西平乱,再由他暗中将郑府家眷偷偷转移至安全之所,免得事发之时殃及无辜。 然而,他们所预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陇西很平静,周王并没有因为三儿子的死而派兵伐楚,甚至周王室一点相关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祁溶月心里着急,仲文和天齐已经离开半个月,消息也时有时无,她必须想法子让郑侯爷在不被楚廉怀疑的情况下前往陇西掌兵,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周朝向楚朝发兵讨伐。 她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想办法,半梦半醒的到了半夜,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她突然间想起,在彭城溶瑜堂时,她无意间瞧见周安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玉佩发呆,那玉佩的形状模样,分明就和郑仲文那日从三王子周波身上得来的十分相似,玉佩上的图案,乃是一只角龙图案,很特别,她虽只看过一眼,却记在了心里,那天仲文拿来周波的玉佩时,她一眼便觉得眼熟,当时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周波,周安———都姓周,且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着实不像是一般的寒门书生当有的。 再想到周母对待周安的态度,亲密自是亲密,可那亲密中,似乎又透着一股子尊重与细弱的卑微,这不像是一个母亲会对儿子的态度,她当初发觉时,还道是自己太多疑,此时想来,周母未必是他的亲生母亲,而周安,应该就是五年前周王室失踪的小王子。 想到这里,她的脑中又形成了另一个大胆的计划,而这计划的重中之重,便是周安,她必须亲自去一趟彭城。 第458章 七苦子 第457章 次日,祁溶月为楚廉施针完毕后,朝楚廉道:“王爷,您这腿伤已经有所好转,想要彻底的治愈,光靠刺穴不行,还得用药,外敷加内服,效果会更快也更好。” 楚廉本就担心在他登基之日腿上的伤会令他的威仪打上折扣,现在听了祁溶月之言,立时便道:“既然要用药,那就用,务必在下月初九前让本王的腿恢复如初。” 祁溶月忙道:“只是有一味药,我找遍了京都城里所有的药房都没能找到,还请王爷帮忙想想办法。”说着,她将早就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楚廉。 楚廉也不懂,直接甩给田总管:“去,让御医院的老东西们将东西备齐送过来。” 田总管取了药方匆匆出去,两个时辰后回来,带回了不少药,却依然苦着脸道:“王爷,有一味药御医院也没有。” 田总管指了指药方上用朱笔圈出的药名:“七苦子?这是什么东西?” 田总管道:“御医院的廖御医说,这七苦子乃是化寒奇药,一般只生长在热域密林间,极其的罕见,他也是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身。” 楚廉皱眉,不悦道:“堂堂御医院,竟然会缺药,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大牙?” 田总管忙道:“不如我去请祁小姐过来,问问她能不能用别的药代替。” 楚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不一会,田总管从药房将祁溶月请了过来,她瞧见楚廉满脸不悦的表情,心头暗自发笑,七苦子这种东西,虽是顶好的东西,可会用敢用的大夫却少之又少,没有人敢用,没有人会用,再珍贵也是无用,所以这种药从来都不在药市中流通,找不到很正常。 田总管问:“祁小姐,这七苦子可能用其它的药代替?” 祁溶月一脸为难:“能是能,只是这药性会差上一些,治疗效果自然也会有所折扣。” 楚廉一听这话,心情越发的不爽:“难道在咱们楚朝,就找不到七苦子了吗?” 祁溶月忙道:“谁说找不到,我在彭城的时候,有一回进山采药,就见过七苦子,当时因为药篓子已经满了,便没采。” 楚廉眉眼一亮:“你是说,在彭城那边的山里头,有七苦子?” 她点头:“没错,我亲眼见过,还以为京都城也会有,没想到竟然没有,看来七苦子多生于南方,北地极少。” 楚廉心头大喜,笑道:“不知祁小姐可愿为本王走这一趟?” “荣幸之至!”她也笑。 得知要回彭城,雪儿高兴极了,东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在借由干活来掩饰她躁动不安的心。 祁溶月都看在眼里,她干脆一把拉住雪儿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里,关上门。 “小姐,你怎么了?”雪儿不解。 “雪儿,咱们回彭城,你很高兴?”她问。 雪儿面色泛红:“嗯,很高兴!” “为什么高兴?” 雪儿的面色越发的红:“我想铃儿铛儿了!” “是吗?只是想铃儿和铛儿了吗?”她目光灼灼的逼视她。 第459章 抽身 第458章 “小姐,你怎么了?”雪儿发觉祁溶月的脸色有些不对,便敛下了笑意。 祁溶月紧紧拉住雪儿的手,正色道:“雪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喜欢周安,对吗?” 深深埋藏的心事被这样直白的问出口,雪儿的脸红至耳后根,她摇头:“没有,我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书呆子。” 祁溶月道:“雪儿,不要喜欢他,你们不合适。” 垂着眼眸的雪儿赶忙抬眼:“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溶月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道:“周安的身份不简单,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我这次回彭城,就是为了他,我发现了他的身世秘密,雪儿,你和他之间绝不可能,趁现在陷的还不深,早点断了这念想。” 她见雪儿原本红透的脸颊渐渐发白,又是一声长叹,道:“雪儿,我知道这很难,一个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将这个人刻进了自己的心里,想要忘记,谈何容易!” “可是雪儿,你和他之间所横隔的,不止是身份这么简单,还有很多很多,我现在无法一一对你明说,你只消记住,不要再陷下去,早点抽身,这是最好的选择。” 雪儿不懂,为什么不可以?小姐是弃女,和身为世子的郑仲文不也在一起了吗? 她为什么就不可以? 但她也明白,就算世上所有人都骗她,小姐也绝对不会骗她,小姐说不可以,那就肯定是不可以。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对他存有幻想。”她哽咽着,笑的比哭还难看,看着祁溶月的眼神,虽然模糊,却透着一股子坚定。 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小姐说不能,那就是不能。 祁溶月将她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雪儿,不要哭,不要伤心,你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很好很好的好姑娘,你值得更好更优秀的男人来爱你,周安他,不是良配!” 他是周朝王子,只要他能平安回到周朝,周王之位,很有可能就会由他继承,而雪儿,她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姑娘,她和周安之间所横着的,岂止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雪儿一夜未睡,顶着个熊猫眼于次日清晨踏上了回往彭城的路。 九月,已是夏末,却依然炎热,为了能早日到达彭城,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未有停歇,只要是能看清路的夜里,他们照常赶路,终于在第五日的早晨到达彭城。 马车停在溶瑜堂门口时,溶瑜堂的大门刚刚打开,雪儿自马车上跳下,一眼瞧见正在擦拭柜台的铃儿和铛儿,她兴奋的大喊:“铃儿,铛儿,我们回来了!” 铃儿和铛儿一听见雪儿的声音,立马扔掉了手中的抹布,飞一般扑出了门外,三个姑娘搂抱在一起,兴奋的叫嚷个不停。 祁溶月在她们身后下车,瞧见她们开心,也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了,进去说话。” 铃儿和铛儿听见小姐的声音,正欲回身行礼,却被雪儿一把拉住:“你们忘了吗?小姐说过不兴这套的,进去吧!” 忙了一整天,好累剧情也不顺,今天还是三章,明天见,爱你们(?˙︶˙?)! 第460章 离开 第459章 雪儿的眼神忍不住往堂内搜寻,除了几个熟悉的伙计外,并没有那个她一直思念着的人。 祁溶月进入堂内后便直接去了后院,朝闻声赶来的海子道:“周公子呢?” 海子摇头:“小姐,周公子已经好几日都没见人影了,周大娘也不在。” 祁溶月皱眉:“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海子也是一脸懵:“是啊,我也不明白咋回事,三天前我让铃儿去给他送饭,发现他不在书房,房里也没人,周大娘也不在屋里,当时还以为他们出去了,可等到傍晚也没见人回来,我还去屋里找过,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实在不像他平日的为人。” 祁溶月心道不妙,难不成是出事了? 她朝海子问:“周公子在彭城还有别的落脚点吗?” 海子摇头:“按说应该没有,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也是租的,早就被房东收回去了,自打小姐您走后,他便一直住在咱们溶瑜堂,极少出门,周大娘更是从未离开过溶瑜堂,这次也不知怎的,突然就不见了。” 雪儿听了很是着急,朝着海子嚷道:“是不是你们亏待了他,让他心生不满,愤而离开?” 海子忙道:“天地良心,我对周公子十分敬重,平日也有很多不懂的事向他请教,甚至与他称兄道弟,我怎会亏待他?再说,他可是小姐的贵客,我又怎敢亏待他?不信你可以问问铃儿她们!” 铃儿和铛儿也赶忙点头:“海子说的没错,周公子和我们大家相处都很融洽,绝对不是因为受了亏待而离开。” 祁溶月自然相信海子,她将铺子交给海子,也是观察过海子的为人,海子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她信得过。 “带我去他房里看看。”她道。 海子忙领着祁溶月和雪儿去了周安住的房间。 这里虽然是祁溶月安排给周安的住处,她却从来没有来过,一次也没有。 房间里很整齐,处处都很整齐,就像周安那个人,身上的衣裳虽然寒酸破旧,却永都很干净整齐,走路也总昂着头,背脊挺的很直,仿佛带着一股子傲气。 从前她以为,那是身为读书人的书卷气和清傲之气。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头放着为数不多的几身衣裳,有些凌乱,却不是没有叠好的那种凌乱,而是原本放的很整齐,又被人匆忙拿衣服时拿乱了。 看来他并不是突然消失,起码他还带了两身衣裳离开。 她又去了隔壁房间,这里原本住着周大娘。 房间里很昏暗,许是因为窗户太久没开,一股子霉尘味冲鼻而来。 海子和雪儿赶忙去开窗透气,屋子不大,摆着一张床,一方椅,一个衣柜和窗下的一个简单妆台,便再无其他。 床上的被子很凌乱,按照她对周大娘的了解,周大娘起床是一定会立马将被子叠好的,绝对不会任由房间里有一丝的凌乱感。 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是在匆忙之间被带走的,匆忙的甚至来不及叠被子。 第461章 武原 第460章 她打开衣柜,果然,里面和周安房间的衣柜一样,只剩下几套冬衣凌乱的置着,夏衣和秋衣被全数带走。 “要报官吗?”海子问。 祁溶月摇头:“不用,他们是自己走的,不用报官!” 若是被抓走,他们又怎会有机会带走自己的衣裳?显然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的状况,他们不得不离开,又不能惊动任何人,便偷偷的打包了简单的行李,离开溶瑜堂。 祁溶月没有多说,只让海子他们照往常一样开店做生意,她则带着雪儿离开溶瑜堂,去了郑大人的府上。 郑大人在两日前便接到了京都密信,让他竭尽一切力量对祁溶月提供帮助,郑大人虽然不明就里,但对于郑侯爷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从。 很快,祁溶月通过郑大人,得到了关于城中近日往来周朝客商的名单,其中便有几个可疑之人,他们已于三日前出城,租了福升客栈的马车,去了武原。 祁溶月立时便带着两个护卫赶往武原,武原距离彭城并不太远,大半日的车程而已,赶到武原时,又是深夜,和上次同样的时辰,可境况却大不一样。 这一次,她们不用缩在马车上相互取暖,熬过那难熬的一夜。 城中有夜不打烊的客栈,她们随便挑了一家入住,只等天一亮便拿着郑大人的手信去寻武原县令。 “小姐,周公子真的来了武原吗?”雪儿一脸担忧。 祁溶月摇头:“我也不确定,希望我没猜错,否则,又不知要上哪里去寻他的踪迹。” 雪儿侧目看着一脸平静的小姐,问:“小姐,周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祁溶月闭上了眼睛,淡声道:“雪儿,睡吧,以后你都会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道的越少,于你而言越好。” 雪儿失望的躺了回去,轻声叹了一气,不再发问。 次日一早,主仆二人简单的洗漱后,匆匆出了客房,刚没走两步,便听后头传来一声粗鲁的叫喝声:“老不死的,还不快点走!”紧接着便是妇人的闷哼声,仿佛被人粗暴的推搡而摔倒在地。 “混蛋,谁让你们动她?” 熟悉的声音蕴含着深沉的怒意,就这样在祁溶月和雪儿的耳边炸响。 雪儿正欲回头,祁溶月却一把拉住她,朝她摇头,低声道:“别回头,走,快走!” 雪儿被祁溶月强行拉着下了楼,原本她们是打算直接退房离开的,现在生了变故,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而是坐在了一楼大堂的一处角落,让小二上早点。 她在桌下握了握雪儿的手,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就装做不认识他们,一切见机行事,你一旦妄动,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明白吗?” 雪儿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小姐放心吧!”跟在小姐身边,大风大浪她也闯过了,这一次,她也一定能做好。 果如祁溶月所料,那几个挟持了周安母子的人,也带着周安坐到了厅内吃早饭。 第462章 公良峻 第461章 那些人对周大娘十分不客气,但对周安却不敢造次。 这印证了祁溶月的猜测,周大娘不是周安的亲生母亲! 她坐在光线差的角落里,不易被人发觉,可周安却仍然感觉到那道清清冷冷中又透着一股子关切的目光。 他回头,窗外金色的艳阳刺向他的眼眸,他微眯了眼,在那刺目的光影后,一张熟悉的脸孔跃然入目,他的眼眸中有明显的惊喜,可那惊喜只有一瞬间,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他迅速回过了头,若无其事的看着桌上的早点,再没有回头一次,仿佛刚刚根本就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面上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会在这里?巧合? 不,世上没有这么巧的巧合。 若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 她是来找他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前坐下:“安公子,不饿吗?” 周安刻意拔高了音量,朝那人道:“公良峻,你究竟想做什么?何不痛快的说出来,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故作客气!” 祁溶月皱眉,公良峻?他不是死了吗? 难道那次和周波一起死掉的男人,不是公良峻? 她的目光落在公良峻的脸上,模样和身形与师傅形容的一模一样,也与她见到的尸体一模一样,难道当时死的那个人,只是公良峻的替身? 她暗暗吃惊,又或者说,周波的死,其实很有可能与公良峻脱不开关系。 师傅说过,公良峻为人阴险,城府极深,他在明知周波无法逃过一劫时,便起了易主之心。 甚至不止是易主之心,他想要的,或许更多。 公良峻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祁溶月,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只盯着身前的周安。 “安公子,我说过,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我会帮助你,得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一切!”公良峻的笑容淡淡,看着周安的目光,却十分犀利。 周安冷哼:“少跟我来这套,你的话若是能信,我周安又岂会落得今时今日的境地?”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正是因为错信了他,他的母妃被奸人陷害,惨死于宫中,而他也不得不开始了逃亡的生活,五年,整整五年,这五年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他现在说什么?信任?简直可笑! 公良峻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目光凉淡的扫了周安一眼,最终低下头吃早饭,不再理会周安,甚至连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一顿饭的功夫很快就过去,公良峻起身,朝着周安道:“安公子,走吧,该上路了。” 原本坐着的周安立时便被一旁的壮汉拉起,再没有了先前的客气,连扯带推的将他带出了客栈。 祁溶月将郑大人的手信递到雪儿手里:“雪儿,我去跟着他们,你带着阿青阿六去县衙,将这信交给县太爷,让他派人来援,我会在路上留下记号,你依记号寻来便可。” 雪儿不放心她,忙摇头道:“小姐,我不需要护卫,你带他们去吧!” 祁溶月摇头:“我带人的话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再说,你若身边没个人,去了县衙若没见着县太爷,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有他们在,也好护着些你!” 明天见,大家晚安! 第463章 嗜杀之气 第462章 雪儿眼底泛着泪光,小姐就是这样,处处都为他人着想。 雪儿拗不过小姐,只好带着两个护卫奔向县衙,拿着郑大人的手信去求助。 祁溶月则向店家买了一匹马,远远的跟在公良峻等人身后,在城内还好,骑马行路的人多之又多,路就这么一条,说不上谁跟谁,可这一出了城,再跟的紧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公良峻本就是小心谨慎之人,在城里时他就发觉后头的一位女子很不对劲,目光一直在他们这边扫来扫去,便暗中注意着她,没想到,他们出城她也出城,他们往西,她也往西,他们走官道,她也走官道,他们快,她也快,他们慢,她也慢。 这就很明显了,这丫头摆明了就是在跟踪他们。 于是,他突然下令疾行,在一处大转弯后的山道口突然又停下,命令所有人隐入山道口内,他则埋伏在山道口外,待那踏马声近前时,他突然发出暗器,三把薄利的飞刀狠狠的扎入马腹之中。 马儿栽倒在地,痛苦的嘶鸣。 公良峻拍了拍手掌,自道口转出,笑呵呵的看向那匹栽倒在地的马,面上的笑容在触及空空如也的马背时,立时凝固,他暗道不妙,迅速转身奔入山道,却见自己的几个部下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地上,周安和琴娘已然不见了踪迹。 电目四望,瞧见一处山路旁的枝叶左右摇摆着,而此时并无山风来往,他断然往那山路口追了过去。 若只是祁溶月一个人,要摆脱公良峻并不算难事,可她带着身中软骨散之毒的周安,还有腿脚不便利的琴娘,如何能跑得快? 一道青影在她头顶掠过,高大的身影落在了三人身前,他缓缓转身,眼里是残忍的嗜杀之气。 “好大的胆子!”公良峻一眼认出祁溶月,冷笑道:“这不是溶瑜堂的祁小姐吗,怎的,不在晋城与你的世子打情骂俏,管闲事管到这徐州来了?” 祁溶月亦是冷笑:“这不是周朝的公良大人么?怎么不跟在你的主子三王子身边尽忠,跑到这武原来做什么?” 提到三王子,公良峻的目光越发的阴狠:“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本来瞧你生得这般如花似玉,想要放你一马的,既然知道了这么多不该你知道的事,那你也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祁溶月将周大娘推到自己的身后,正欲拉过周安,却见周安一步向前,挡在了她的身前,原本清瘦的背影,在此时竟显得如此高大。 “公良峻,你究竟想做什么?”周安朝公良峻发问。 公良峻挑眉,摇头叹道:“自古英雄皆难过美人关,看来我们小王子也不例外,只是可惜,这美人已经入了别人的怀,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周安皱眉,心头仿佛被针扎过般难受,却又无计可施,他沉声道:“少废话,放过她和乳娘,我跟你走。” 公良峻摇头:“小王子,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第464章 军师 第463章 周安怒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公良峻冷声道:“我想要怎样?我早就说过,我要你听话,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做上周王之位,可你显然不太愿意听我的话,又窥知了我的秘密,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眼神狠辣的盯着周安,以及周安身后的祁溶月琴娘。 她瞧见公良峻的手腕微动,赶忙伸手拉住周安往后一拽,周安的身子跌倒在地,在他的身前地面上,三只泛着幽幽蓝光的飞镖钉在泥地之上。 “你想杀我?”周安瞪圆了眼睛,怒视着眼前的公良峻。 公良峻冷笑:“杀你又如何?杀了你,谁又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祁溶月的指间紧捏着五根金针,她扶起周安,一步上前,迈过那毒镖,朝公良峻道:“我猜四王子的腿伤也是你下的手,对吗?” 公良峻挑眉:“哦?何出此言?” “因为你公良峻自视才高艺绝,可堪大任,这些王子全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你一个公良峻,所以,你先是在王室中挑拨是非,逼得小王子逃出周朝,又害死了小王子的生母,再挑拨二王子与四王子之间的关系,令他们自相残杀,二王子失手伤了四王子,导致四王子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二王子也彻底的失了周王的宠信,大王子沉迷于美色,不堪重任,唯有三王子是最有可能接掌王位的人,而你身为三王子的军师,在看穿了三王子无法由你随心掌控的时候,借由我们的手,杀了三王子,对吗?” 公良峻冰冷的目光紧盯着祁溶月:“说下去。” 祁溶月又上前了两步方才停下,接着道:“你必竟是外姓人,你姓公良而不姓周,周王室再如何破落,都轮不上你来承继王位,且你虽被称之为大人,却手无实权,更没有朝中官员愿意支持你,你纵有一身的才干,却无处可施,所以,你又想到了小王子,想要让小王子变成你随意可控的傀儡,扶他登位,而你摄政,是也不是?” 公良峻有一瞬的失神,这个丫头的推断,怎能准确的一丝错处都没有,仿佛一切的一切她都亲身经历过。 便是这一瞬的失神,祁溶月找到了机会,她迅速挥手,指间的五根金针呈梅花状刺向公良峻的胸口。 公良峻毕竟身手不凡,可此时欲避已是不及,他身形侧过,五根金针未能刺入他的胸口,却轻松的刺入了他的左肩。 他顿感左肩一阵发麻,立时怒道:“你竟然在针上淬毒?” 祁溶月耸肩“学你而已。” 公良峻左肩用力一抖,那五根金针被他深厚的内力逼出体外,只是那毒已经沁入血液之中,无法逼出。 他封住左肩的穴位,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沉声道:“我就算只用一只手,照样能收拾你们。” 公良峻的话音刚落,身形便已经欺身而上,祁溶月迅速拔出匕首应战,短兵相交,她的匕首断去对方长剑的三分之一,却依然未能阻挡住那凶猛的剑势,长剑擦破她的肩头,那里本就有旧伤,如今再添新伤,疼痛自是成倍叠加。 第465章 遇血封喉 第464章 周安见状,心急如焚,却偏偏此时一点气力都使不出,想帮也无从帮起,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那泛着幽幽蓝光的飞镖,赶忙拔起藏在了袖中。 此时祁溶月和公良峻又拆了三招,祁溶月的招式很精妙,却因力道不足,屡屡遇险,身上已经被那柄断剑划破好几个口子。 公良峻见血后招式越发的疯狂,祁溶月显然已经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周安取出了藏于袖中的飞镖,打算孤注一掷,拼了自己的性命去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溶月在他面前被公良峻伤害。 一直立在周安身后的琴娘一把拉住周安的手:“孩子,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啊!”话落,她突然一把夺过了周安手中的淬毒飞镖,猛然扑向了公良峻。 公良峻没有犹豫,狠狠一剑刺向琴娘。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的令祁溶月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断剑便已经刺入了琴娘的小腹,琴娘没有躲开,也没有倒下,她一把抓住公良峻的手臂,用尽全身的气力,将紧握在手中的飞镖扎入了公良峻的胸口。 飞镖扎的不深,可那毒,却遇血封喉。 琴娘倒下时,公良峻也倒下了。 那张原本嚣张的脸孔上,不断的自眼耳口鼻之中,泛出黑色的毒血。 周安跌撞着扑向琴娘,颤着手搂住那渐渐冰冷的身体:“乳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你没事对不对,你骗我的对不对?”自从母妃死后,他唯一的亲人就是乳娘,乳娘抛下自己的孩子,跟着他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流浪,拼尽全力不让他吃苦受累,所有的苦和累,她都想替他担着。 他早已拿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他说过总有一天会让她享福的,可这一天还没来到,她就要离他而去了吗? 琴娘闭上的眼睛没有再睁开,于她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用她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一直在保护着的人,完成了她的使命,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地下,见她的主人。 她蹲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我想带她回周朝,她一直都想回去。”周安道。 祁溶月看了看四周,点头:“我来想办法,你先等着。” 她转身进了林子,不顾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拾了很多很多的干柴架在一起,再将琴娘的身体放在了干柴堆上,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带着她的身体肯定是不现实的,带着她的骨灰总是可以的。 为周安把过脉,确定他中的是软骨散,和当初师傅中的毒一样,便将当初余下的解毒丹取了一颗递给他:“这是解毒丹,你先吃下。” 周安紧紧抱着乳娘的骨灰,木然的嚼着解毒丹,待他回神时,瞧见祁溶月靠坐在树下,面色苍白,精神萎靡。 他这才想起她身上受了多处剑伤,赶忙蹲在了她的身旁:“你的伤怎么样?” 她苦笑,摇头:“没事,歇歇就好。” 23号爆发更新,会有很多很多,大家先忍两天,就只有两天了哈,明天见! 第466章 昏死 第465章 先是中了多处剑伤,后又为了捡拾柴火导致血流过多,此时眼前一片金华缭乱,腿脚也已虚脱无力,她走不动了,一步也动不了。 她见周安一脸焦急,安慰道:“别怕,雪儿已经去搬救兵了,我路上留下了记号,她会找来这里的。” 本是他该安慰她的话,却让她先说了,他感觉自己好没用。 天公不作美,原本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说变就变,天色陡然暗下,风起时,伴随着闷雷之声在天空响起。 而他们靠坐在树下,一旦雷电开始肆虐,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雷电击中,此时此地,显然不是个安全之所。 周安服下解毒丹后,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气力,他扶着祁溶月站起,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山洞虽不阔大,但避雷雨倒是不错的地方。 趁着雨未下,他拾了许多干柴进洞,免得一会湿气侵入洞内,会觉得冷。 祁溶月的身上带了应急用的创伤药和包扎的布条,趁着周安正在努力的生火,她想为自己上药,身上的衣裳与血肉粘连干结,她取出匕首,想要割开伤口上粘连着的血衣,手刚抬起,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的感觉将她淹没,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她的身子也歪倒在一旁。 周安闻声回头,瞧见祁溶月昏死了过去,赶忙冲上前将她扶起,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始终都没有回应。 此时外头已经落下暴雨,天空中惊雷阵阵,他这时想带她走,也是走不成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心中很慌,瞧见了地上的匕首和创伤药,想到她刚刚是要给自己上药包扎。 他抱着她来到火堆前,拾起跌落在地的匕首,那匕首刚拿在了手里,还没来得急看清模样,他心中便划过一丝异样,好熟悉的手感,他赶忙将匕首凑到火堆前细看,小巧精致的匕首,寒刃锋锐,柄上镶嵌着一颗暗红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小,四周散嵌着各色各样的小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光彩流丽,美不胜收。 他心头狂跳,这是他的匕首啊,是当年他离开周王室时带出来的匕首,是母亲的遗物啊!怎的,怎的落在了溶月的手中? 当年,他带着几个亲信侍卫,以及义无反顾要跟随他的乳娘,悄悄离开周朝,在陇西边境处,他遭遇了匪徒袭击,是楚朝的一位将军救了他,当时他与匪徒搏斗时,境况太乱,匕首就是在那时遗落的。 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他们再次相遇,她还带着他最珍爱的信物,是否,这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用匕首割开她的衣裳,将那与血迹干结在一块的碎布小心的清理干净,再为她涂上创伤药,仔细包扎,她的身上一共有六处剑伤,新伤旁隐约可见旧伤的痕迹,该死,他真该死,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女人舍身护他,弄得这一身的伤。 手臂,大腿,前胸,后背,她的衣裳已经褴褛破败,几乎是衣不遮体,春光四泄,令周安的心跳越发的迅猛。 第467章 失态 第466章 他脱下自己的外裳,将她紧紧的包裹住,搂着她娇弱的身子,坐在火堆旁取暖。 外头狂风暴雨,湿气不断的侵入洞内,他却半点也感觉不到冷,仿佛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沸腾不熄。 暴雨停歇时,天色也暗下了,雪儿和救兵并没有找来,或许是路上的记号已经被这场狂风暴雨给破坏了吧! 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机会,让他能和心爱的姑娘多待一会,再多待一会。 怀中的女孩昏昏沉沉的睡着,娇秀的眉头轻轻蹙着,他伸手,想要抚平那淡淡的皱褶,他喜欢看她淡淡笑着的模样,眼神明澈,美的仿佛不染烟尘的仙子。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眉心,那柔嫩的触感令他欲罢不能,细细勾画着她的眉眼,纤薄上翘的羽睫在他手指的轻触下轻轻颤动着。 她的脸很红很烫,不是害羞的红烫,而是病态的热烫,那种烫灼感,从他的指间,传导入他的身体,一股最原始的男性冲动在他体内酝酿蠢动。 他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缩回了手,暗骂自己是禽兽,怎能对受伤昏迷的她,生出这等下流的非分之想。 他将她放下,起身走出了山洞,站在山间的夜风之中,让自己体内那沸腾不止的血液冷静下来。 天明时,祁溶月醒来,她瞧见身前早已熄灭,只余缕缕青烟的一堆灰烬,以及靠坐在山洞口的周安。 他闭着眼,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只是在沉思。 她撑地起身,伤口的疼痛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周安听见动静,赶忙起身冲到她身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就着他手臂的力量坐起身,小脸苍白无血色,却依然淡淡笑道:“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不碍的。” 周安没作声,怎么会没事?怎么会不碍?原本浅色的衣裳,几乎都被血给染尽了,还能没事吗? “饿了吗?我刚刚摘了些野果,你快吃点。”他从怀里摸出两只黄杏,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的,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可不能再饿下去了。”周安坚持。 她无奈,只好接下一颗,递到嘴边轻咬了口,黄杏还没熟透,又酸又涩。 周安却问:“甜吗?” 她摇头:“不甜,很酸,看来你根本就没吃嘛!” 周安尴尬的笑了笑:“那树很高,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随便摘了两个就回来了!”林子很深,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豺狼虎豹,她又昏睡着,他一步都不敢走远。 她抿唇浅笑:“我已经没事了,走吧!” 他不解:“走?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这里,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待上一天?”她笑。 他没作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我扶你走。”若可以,他真想在这里再多待几天,和她在一起,单独的。 “昨日暴雨,将的路上留下的标记都冲没了,否则,雪儿一定已经找到了我们。”她道。 第468章 慌乱 第467章 依着来时的路,他们一步步走出山林,山道口那些中了她迷药的周朝人,早已人迹无踪,她原本骑来的马儿依然横躺在路中间,被雨水冲泡了一整日。 雪儿没来过这里,否则,一定会看见她在马背上留下的记号。 周安道:“这条路不是官道,行人极少,多是些砍柴人会走的山道,昨儿又下了一日的雨,没有人来倒也正常。” 没有车马,二人便只能徒步而行,山道泥泞,一个时辰的路,偏偏走了两个时辰才走上了官道。 上了官道不久便瞧见有官兵骑马快行,按着祁溶月的吩咐,周安拦下了两个骑马快行的官兵。 “什么人?”那官兵瞧见二人一身的血迹,心中生疑,说话间手已经扶上腰间的佩刀。 祁溶月朝那官兵道:“我是彭城溶瑜堂的大夫,祁溶月,我的丫头雪儿一定在四处找我,请问你们有见过她吗?” 那官兵一听这话,眉眼立马一亮,迅速翻身下马,朝祁溶月拱手道:“原来你就是祁小姐,雪儿姑娘已经找了你一天一夜了,急得不知哭了多少回,她就在前头不远处,我去给您叫来。” 祁溶月点头:“有劳了!” 官兵骑了马一阵风似的奔去,又一阵风似的奔来,带来了眼睛肿成核桃的雪儿。 雪儿跌跌撞撞扑到祁溶月身前,瞧见她身上穿着周安的衣服,衣服满是血迹,原本红润的脸颊苍白无血色,连站立都需要人扶着,她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只任那眼泪不断的落下,哑着嗓子哭不出声。 祁溶月将手臂自周安手中抽出,一手握住雪儿的手,一手为她擦去颊上的泪珠,笑道:“瞧你这模样,眼睛都肿成核桃啦,丑死了!” 雪儿伸手扶住小姐的手臂,却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见她疼的直抽冷气,又赶忙放开,不知所措的慌乱。 她摇头:“没事,我没事,走吧,咱们回去!” 雪儿赶忙扶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腕,搀着她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周安也跟着上了马车,在二人的对面坐下。 雪儿这时才拿眼去看周安,瞧见面色如常,身上的血迹看起来也不像是他的,似乎并没有受伤,便问:“周公子,你还好吗?” 周安点头,回着雪儿的话,眼睛却始终都看着祁溶月:“我没事。” 祁溶月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淡声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周安道:“你怎会突然来这里?又怎知我被公良峻挟持?又怎知——” 他没再说下去,她接了他的话,淡声道:“又怎知你就是周朝的五王子,对吗?” 周安皱眉,这个身份他早已忘记,他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楚朝生活,本以为可以彻底的将过去遗忘,真正的重新开始,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吗? 雪儿满目惊讶,周安是周朝的五王子?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穷酸书生,而是身份尊贵的王子? 第469章 玉佩 第468章 小姐说的话在她耳畔响起,她终于明白了小姐的良苦用心,也感觉到了她和周安之间存在的差距,这是一条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周安道:“没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祁溶月指着他的腰间,那里系着一方玉佩,与周波身上那块极为相似的玉佩:“因为这个。” 周安看向自己的玉佩,随即解下,皱眉道:“因为这个?” 祁溶月道:“你有所不知,你的兄长周波,在晋城作恶,已经被我们诛杀,公良峻当时就在周波的身边,我们以为他也死了,没想到,死的竟然只是个替身。” “所以,你在周波的身上,发现了与我一样的玉佩?”他有些明白了,可依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 祁溶月道:“当我得知周朝王室的小王子在五年前失踪后,又见到了周波身上的玉佩,我便想到了你,我猜你就是周朝王室失踪的那位小王子。” “所以你来找我?”周波挑眉,他不信事情就这么简单。 “实不相瞒,我在做一件事,一件关乎我自己性命,甚至是楚朝将来命运的事,想要做成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在这前提之下,我会先帮你回到你原本的位置。” 周安皱眉:“你只是溶瑜堂的一个大夫,一个柔弱的女人,你为何要掺和这些事?轻轻松松,自自在在的生活不好吗?” 祁溶月摇头:“不是不好,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责任,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我的责任,我要去做,必须去做。” 她明丽璀璨的眸子凝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周公子,你和我一样,一生来就注定不可能过上平凡人的生活,我们的肩上,有我们无法抛卸的责任,你纵躲得过一时,又能躲得过一世吗?你从周朝躲入楚朝,这么多年过去,你过上真正平静的生活了吗?你不找他们报仇,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你真的能确信,除了公良峻之外,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了吗?” 周安沉眸不语,他想要忘记的过去,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想要在楚朝打拼出一番新的天地,却始终得不到真正的宁静。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抬眸,看着祁溶月那双****幽深的眼眸,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沉沉落地:“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周朝,在陇西边境处有我们的人,你不必担心,回周朝与周王相认后,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周王一定会将王位传给你,他有五个儿子,老大沉迷美色,不堪重任,老二心诡,失宠多年,老三已亡,老四早残,如今周王室最合适的继承人,一定是你,不过,在你登上王位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 离开武原的那一天,周安敲响了祁溶月的房门,开门的是雪儿。 “周公子?你找小姐吗?”雪儿问。 周安淡笑点头,身形笔直,一如从前那般温和。 第470章 回周朝 第469章 可雪儿却再也不能拿他当成从前的周安了! “进来吧!”雪儿侧身,待他进来后,自己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祁溶月坐在窗下的桌前看书,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头脸上,燿得她原本已很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 她听得脚步声,搁下书侧眸,见是周安,淡笑道:“你来啦,坐吧。” 书桌旁还置着一张椅,本是雪儿坐的,现在周安坐下了。 他看着她明媚的眉眼,道:“溶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淡笑,点头:“当然,我们是朋友。” “溶月,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启程回周朝,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她点头:“谢谢!” “在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他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膝上,五指紧紧的抓着膝盖,指节发白。 “若我做了周王,你可愿来周朝?” 她挑眉,转眸看他,清俊的脸上,泛着一丝薄淡的红,看着她的眼神,急切又略显慌乱,情愫深浓的无法掩藏。 她心底轻叹,多情少年总被无情相误。 她摇头:“周公子,我恐怕不会去周朝。” 他有些着急:“为什么?” “大事若败,我恐怕活不成,大事若成,我会和仲文成亲,我哪里都不会去,只会待在他的身边。” 仲文,郑仲文,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人一身飒爽的英姿,是他啊,原来是他啊,他早该料到的。 他苦笑,起身:“我明白了,溶月,你的大事一定会成,不止郑仲文会帮你,我也会帮你。”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她朝他伸出了援手,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是她救了他的性命,他的命是她给的,他自然要帮她,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周安从前并无争霸之心,可今时今日,他有了这心,他猛然发觉,想要守护自己爱的人,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手握生杀之权,唯有如此,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护自己想护的人。 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争,去夺,去爱? 她站在窗前,看着周安骑着马的身影渐渐远去,紧拢的眉头一直无法散淡,她隐隐觉得,周安离开时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具体怎么怪,她又说不上来。 雪儿端了茶进来,朝祁溶月道:“小姐,发什么呆呢?” 她转眸看向雪儿,淡笑摇头:“没事,我在想咱们也该回京了。” ———— “小姐,这武原县可真热闹,咱们上回来,可真没觉出来。”二人走在武原县热闹拥挤的街道上,想到初来武原之时的凄凉之景,心中生出万分感慨。 这里是祁溶月生母莫如娘的出生地,也是祁溶月的出生之地,在离开之前,她想看看这里,悼念悼念身体的主人以及生身母亲的亡灵。 “莫家也真是倒霉,就这么一个金贵的长孙,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什么就一个长孙,那三姨娘不是快要生了么,指不定也是个带把儿的呢?”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嫡长孙,三姨娘生的就算带把,那也是庶出,懂不懂啊你。” 第471章 首富莫家 第470章 祁溶月停下了脚步,朝那几个议论不休的人走去,笑问:“这位大哥,你们说的莫家,可是武原首富莫家?” 那男人点头:“是啊,就是这莫家,前阵子在京都的几间铺子让人给烧了,损失可不小呢,在京都管账的莫大公子气不过,就去找那人算账,谁知,竖着去的,横着回来,被人打的可惨了,送回武原时,就剩下一口气了!” 另一个男人道:“我说那莫大公子就是太冲动了,京都可不比武原,由他横着来?那里水可深着呢!” 祁溶月没再多问,道谢后匆匆离开。 “小姐,你打听莫家的事做什么?”雪儿皱眉,暗道小姐莫不是要管莫家的事? 祁溶月叹道:“有些事,咱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咱知道了,若装聋作哑的,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她从来都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若是别人,她多听一耳朵都嫌浪费,可这是莫家,莫如娘的娘家,她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娘家人遭难而不顾? 莫府 “老爷,夫人,祁小姐来了,就在大门外候着。”管家朝莫大郎和许氏道。 许氏红肿的眼皮轻抬,朝着管家皱眉道:“祁小姐?哪位祁小姐?” 管家看了眼同样疑惑的莫大郎,道:“回老爷夫人,正是去年来过咱府上的溶月小姐。” “溶月?”莫大郎一听这话立马便起了身。 许氏瞪向他,不悦道:“你激动什么?你儿子回来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莫大郎讪讪的坐了回去,朝管家问道:“溶月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管家道:“她带了丫头,就是上回一起来的那个丫头。” 许氏哼道:“看来是在祁永春的手下混不着饭吃了,又回来找咱们,你去回她,就说莫府不待客,让她回去吧!” 管家道:“夫人,祁小姐说了,她不是来做客的,是来给大公子治伤的。” 许氏挑眉:“她给大公子治伤?她治哪门子的伤?难不成她还是个大夫?” 管家没做声,连她这个做舅母的人都不知道,他一个下人又怎会知道。 莫大郎接话道:“她还真是个大夫,上次我去彭城收账,在彭城听到过她的名声,说是开了间医馆,虽然她现在人不在彭城,可那医馆的名声却旺的很,在彭城一提祁溶月的名字,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呢。” 许氏怎么也不信那样一个娇娇的小姐,会去开医馆给人治病,这些病人胆子可真大,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我儿子可不是什么路野村夫,由得她去摆弄,你去回她,让她赶紧走!” 莫大郎见夫人这般没有情面,心里一直窝着的一团火终于爆发了,怒道:“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我在这个家里,说话究竟还顶不顶用?” 许氏一愣,丈夫脾气向来温吞,对她说的话也是一直言听计从,从没有过忤逆,可现在,他却这般颜疾色厉的对她,说来道去,都是因为那祁溶月,上次她来时,就让她看了丈夫好一阵子的冷脸。 第472章 莫大郎 第471章 就在这一愣神的当口,莫大郎已经朝管家道:“去,请溶月进来。” 管家赶忙去了,许氏这才回神,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她祁溶月究竟有怎样天大的本事,连京都名医都束手无策的重伤,她能妙手回春?” “你少说两句吧,不管这孩子能不能治好咱们贤儿,咱们都该感谢她这份心意,若非她有心,又何必特意上门看你的冷脸?” 许氏道:“我看她是来骗钱的,出诊是要钱的,我就不信她不收!”想到当初她的落魄,她心里一阵痛快。 莫大郎道:“妇人之心,小人之德,你可知溶月在彭城的名号是什么?” 许氏挑眉:“什么名号?” “祁千金,她看病的诊金,以千金论,她要钱还需上咱们莫府来要吗?再者说,当年如娘的嫁妆,也都握在了她的手里,若比财力,如今的她,不会逊色于我们莫府。” 莫府虽一直是武原首富,可这些年做生意,亏多赚少,家底也不复从前,他这么说,也不是张口瞎来的。 许氏眼前一亮,忙问:“此话当真?她真的拿到了她娘的嫁妆?祁家人也肯?”祁家那老太太她是见过一次的,那老太婆,阴险尖酸,看着她时那满眼的鄙夷,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有那老太婆在,她能拿回嫁妆? 莫大郎正欲将事情解释清楚,这时管家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莫大郎看着眼前高挑貌美的女孩,仿佛看到已故多年的妹子重新活过来了,激动的眼眶泛红,他多久没见过溶月了?五年?还是六年?他记不清了,他没有做到对母亲的承诺。 莫大郎张嘴,正欲叫出祁溶月的名字,祁溶月却率先开口道:“莫老爷,莫夫人。” 他愣住,她不叫他舅舅,却叫他莫老爷? 他知道,她是在怪他,怪他这么些年,在她生活困苦之时,没有对她施出援手,甚至连看望都不曾有过。 许氏盯着祁溶月,阴阳怪气道:“听说你现在是个大夫?” 祁溶月点头:“莫夫人,我此番登门,不为别的,就为令公子的伤而来,我治好他的伤,你付我诊金千两。” 许氏锋利的目光扫了莫大郎一眼,好像在说,看看吧,我就知道她是为了钱而来。 莫大郎面露尴尬难堪之色,他没多说什么,只涩着声道:“也好,这样也好,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贤儿。” 莫大郎迅速转身,掩去眼底的哀伤,明明是亲近的人,却变得如此陌生疏离。 莫自贤住在清贤居,距离莫大郎和许氏住的上房相距不远,清贤居里很安静,下人们个个愁眉不展,连闲话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 主子若没了,他们这些下人还能有好?要么分到别的屋里,要么发卖出府,怎么着都不是个好去处,能不愁吗。 “老爷来了。”一位年长的妇人迎了上来,朝莫大郎道。 莫大郎问:“贤儿怎么样了?” 那妇人叹了一气,摇头道:“不太好,大夫给开的药,刚喝下去就吐了。” 第473章 贤儿还有救? 第472章 莫大郎匆匆入内,许氏也顾不上酸损祁溶月,红着眼快步入内,走到儿子的病床前,看着儿子瘦成皮包骨的模样,那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祁溶月站在二人身前,客气道:“莫老爷,夫人,让我瞧瞧吧!” 莫大郎听了这话,赶忙侧身让开,顺手将夫人也拉至一旁。 “你快瞧瞧吧,这孩子好几天水米未进了,大夫说,大夫说——”莫大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大夫说让他赶紧为儿子准备后事,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出口。 祁溶月没作声,坐在床畔先看了看莫自贤的脸,脸色很不好,眼窝凹陷,气息细弱,眉头紧紧的皱着,额上还有刚刚结疤的伤口,眼角的淤青未散,置在被子外头的手臂上缠着夹板。 她掀开薄被,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腹部,见莫自贤本就皱着的眉头越发皱的紧,便将手指下移三寸,再按。 “啊!”莫自贤突然痛叫出声,紧闭着的眼睛也立时睁开,看了眼床前的人后,随即昏迷过去。 “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许氏冲上前,一把推开祁溶月,扑坐在床前,抓着儿子的手,哭嚎起来。 祁溶月皱眉,冷声道:“还没死呢,你这样哭,外头的人听见了,还道是我医死了他,让开!” 许氏怎肯,她只想拿扫把将她赶出去。 莫大郎上前一把拽住许氏的胳膊,强行将她拉开:“你这是干什么?溶月要给自贤看病,当然要先看看身体上的情况,总不能瞎看吧。” 许氏嚷道:“别的大夫来看时,也没见像她这样乱来,疼的我儿都昏过去了。” 祁溶月道:“那别的大夫可有治好你儿子?他们没弄疼你儿子,可有让你儿子好起来?” 许氏结舌,咬着嘴唇去看丈夫。 莫大郎道:“溶月,你瞧吧,我信你。” 祁溶月点头,再次走到莫自贤的床前,继续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不止手臂断了,右大腿也骨折,前胸肋骨断了至少三根,这都不是大问题,修养一段时日,总是会长好,最重的伤,在内腑之中,他的脏腑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她迅速解开莫自贤的衣裳,头也不回道:“雪儿,拿针。” 雪儿赶忙打开药箱,将针包取出,平铺到小姐方便拿取的地方,并朝莫大郎和许氏道:“莫老爷,莫夫人,我家小姐要为公子施针,还请你们出去等。” 许氏忙摇头:“不成不成,我要在这里等着,我不要出去!” 雪儿道:“你不出去也行,但请你从现在开始保持安静,小姐施针不能中断,不能被打扰,否则,影响的可是疗效,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莫大郎忙道:“明白明白,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句话也不说,你们就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 他在彭城时就听说过,祁溶月针术了得,但凡经由她施过针的病,没有治不好的。 这些日子以来,大夫流水似的进了莫府,却没有一个人敢对贤儿下针,如今溶月肯下针,那是否证明,贤儿还有救? 第474章 能治 第473章 莫大郎突然生出一股子兴奋,他觉得儿子有救了。 许氏也十分紧张,死死的揪着丈夫的衣袖不撒手,嘴巴闭得严严的,连呼吸声都刻意的放轻,生怕发出什么声音影响了祁溶月施针。 她虽嘴上不饶人,对祁溶月也是各种不顺眼,可眼下她施针,毕竟关乎着儿子的性命,她怎敢乱来。 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扎入莫自贤的胸腹之上,纤长的细针在那胸腹之上随着轻弱的呼吸声跳动着,每一次的颤动,都牵动着莫大郎和许氏的心,二人的心紧紧的揪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他们感觉很久,很久很久。 祁溶月终于直起了腰身,她定了定身形,缓过腰背上的酸痛,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这才转身看向莫大郎和许氏。 莫大郎上前一步,颤声问:“怎么样了?” 祁溶月眉头微皱,沉声道:“我暂时稳住了他内腑的伤势,一会再喝一剂药,只要他能熬过今天晚上,明天人还活着,那就有希望。” 许氏瞪圆了眼道:“有希望是什么意思?是能治好吗?” 祁溶月点头:“没错,只要他明天早上还活着,我就能保他不死。” 许氏忙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你若真有本事,为何不现在就保他不死?” 祁溶月凉淡的眸子扫向许氏:“我是个大夫,不是神仙,他伤的有多重,想必不用我来告诉你,我刚刚为他施针,暂时稳住他的伤势,不让他内腑的伤势继续恶化,再服下我开的药,六个时辰内若能受住这药效,他便有救,受不住,便准备后事。” 许氏闻言腿一软,幸好有身旁的莫大郎将她扶住,她满目凄凉的看了眼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儿子,哽咽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儿子究竟还有没有救?你就不能给个准话吗?” 祁溶月摇头:“不能,我希望你们能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同样也会竭尽全力。” 许氏还欲再说,却被莫大郎打断了话头,他道:“好了,溶月说了会尽力,便一定会尽力,我们应该相信她,也要相信吉人自有天佑,贤儿不会舍得就这样离开我们,绝对不会!” 许氏生有一子三女,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在莫府中长久立足的根本,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若可以,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和他交换。 六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祁溶月自打进了这个屋,便再没有出去过,一直守在莫自贤的床前,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就怕有什么突然的状况出现,而她没能及时的发现和施救,她是一步也不敢走开。 药灌下后,莫自贤又吐了出来,吐了便又灌,灌了又吐,如此反复数次后,总算也喝下了小半碗,祁溶月这才喊了停。 便是有心要找茬的许氏,在见了祁溶月这般尽心尽责后,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命人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送来,她陪着祁溶月一起守夜,虽然互不说话,屋里也安静的可怕,可她却不再觉得慌张了。 第475章 烫伤 第474章 寅时初,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莫自贤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没有真正的清醒过,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若不是许氏时不时来探探他的鼻息,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死人。 雪儿拎着茶壶进来,自桌上取了一只小盏,沏了一盏茶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小姐,喝点吧。” 祁溶月扫了莫自贤一眼,扭身接过雪儿递来的茶盏,茶是刚沏的,还很烫,她轻轻刮了刮浮沫,并没有喝,只平稳的端着,淡声道:“你去睡吧,这里用不着你。” 雪儿摇头:“你不睡我也不睡!”她的目光瞥向床/上,瞧见原本沉睡着的莫自贤突然动了一下,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瞪的圆圆的,嘴巴也大张着,喉间发出沙哑又急促的喘气声,仿佛十分痛苦。 雪儿嚷道:“醒了,小姐,莫公子醒了。” 原本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许氏一听雪儿的话,赶忙冲了过来,一手将祁溶月推开,猝不及防间,祁溶月手中的茶盏被她打翻,滚烫的茶水泼在了祁溶月手背上。 瓷盏落地,碎至四分五裂。 雪儿慌忙抓住祁溶月的手,惊道:“小姐,你烫伤了!”说话时,她又拿眼去瞪那许氏,若不是她慌慌张张毛手毛脚的,小姐手里的茶盏怎会打翻? 祁溶月皱眉,忍住手背的疼痛,淡声道:“我没事,你叫人来收拾一下,别一会割伤了脚。” 雪儿去了,她这才朝许氏道:“让开!” 许氏紧紧的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撒,见儿子那模样,她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公公和婆婆临死前都是这般模样,简直一模一样,仿佛有人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吸不上气,就这样瞪着眼睛咽气了。 她的儿子也要死了吗? 祁溶月道:“你再不撒手,你儿子死了可别怨我医术不精!” 许氏这才醒悟过来,她公公婆婆死时身边没有祁溶月,毕竟是不同的啊! 她赶忙松开儿子的手,仓皇的退开一步。 小心二字祁溶月还没说出口,许氏的脚便踩在了碎瓷上,钻心的疼痛令他差点没跌坐下。 幸好祁溶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要不然,伤的可就不止是脚掌这么简单。 这时雪儿和两个丫头进来,瞧见这状,赶忙上前帮忙将许氏扶开。 祁溶月顾不得手背的伤,回身在床畔坐下手指扣住莫自贤的腕脉,数息之后撤手,头也不回道:“拿针来。” 雪儿赶忙将针包摆好,帮她掀开盖在莫自贤身上的薄被,解开衣裳,露出那精瘦苍白的上半身。 银针一根根扎下,并配合指压按穴法,为他通脉理气,直到他的心脉渐渐恢复正常,方才停下。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雪儿瞧见莫自贤原本苍白的胸腹上染上了点点血迹,她知道扎针是不可能出血的,又想到小姐手上的伤,这才看了眼小姐的手,果然,那被烫伤的手指关节处,因刚刚不断用力按压揉穴,水泡破裂,细嫩的皮肤上渗着丝丝鲜血。 第476章 不是故意 第475章 她低头看了眼手背,摇头:“我没事,药箱里有药,你去取来,涂上一点就好了。” 雪儿越发的讨厌许氏,恶狠狠的瞪向她:“都怪你,若不是你刚刚推了小姐一把,她也不会失手打翻茶水。” 许氏也疼的厉害,被雪儿这一嚷,火气也来了:“怪我?你怎么不说怪你自己?刚沏好的茶为什么不放放再送来?” 雪儿双手插了腰,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大半夜的,我家小姐尽心尽力为你儿子治病,你们倒好,连杯茶都没有,夜深寒重,我自是想小姐喝上口热的,你呢?你——”雪儿的话被祁溶月打断住:“雪儿,算了,她也受了伤,扯平了。” 听了小姐的话,雪儿这才罢了嘴,只眼神依然十分不爽的剜了许氏一眼。 许氏见儿子似乎好了许多,心里高兴,便也不再和雪儿计较。 这般一折腾后,莫自贤反而睡的安稳了,再没有醒过,直到天明时,也依然沉沉睡着。 莫大郎来时,瞧见儿子胸口依然在起伏,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忙拿眼去看许氏。 许氏坐在凳子上摇头,表示不知情况,她想问又不敢问,怕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便一直这么耗着。 莫大郎走到刚刚上好药的祁溶月身前,低声问道:“溶月,贤儿他,他怎么样了?”他竭力的保持着平静,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疼爱了这么些年,貌似平稳的话音里,浮动着轻轻的颤抖,落在祁溶月的耳中,令她生出了许多的不忍。 她抬眸,看着眼前高大无措的男人,淡声道:“放心吧,他死不了,只要好好养着,命肯定能长。” 一旁的许氏闻言,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脚底的疼痛,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祁溶月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贤儿他,他的真不会死?” 许氏的指甲很尖利,溶月的衣裳料子很纤薄,就这么一抓,那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之中,疼的她直皱眉。 “我说不会死就不会死,放开!”她不喜欢许氏,从不掩饰,许氏也不喜欢她,更是流于表面,她们之间,无需客套。 雪儿见许氏还不撒手,一巴掌拍向许氏的手臂,怒道:“你害得小姐手背烫伤了还不够,现在又要用你的爪子抓伤她吗?” 雪儿的力气可不小,用了十足的劲,疼的许氏赶忙撤了手。 莫大郎一听这话,面上的喜悦散去大半,一眼瞧见祁溶月缠着白纱布的手,皱眉道:“怎么回事?你烫伤了溶月?”他眼有怒气,声音也冷了三分,不悦的瞪着许氏。 许氏面色讪讪,扭捏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贤儿看起来不太好,我是,我是太着急了!” 雪儿道:“哼——幸亏你不是故意的,你若是故意的,我铁定饶不了你。” 许氏抬眼瞪了雪儿一眼,心里将雪儿这嘴利的丫头可是恨透了,这丫头说话不留半分情面,拿她这堂堂莫家主母半点不放在眼里。 第477章 要钱 第476章 祁溶月淡声道:“好了,我累了,先去休息,药已经熬好,按时喂他喝下,如果吐了,就再喂,一次至少要喝半碗,有什么不妥的再让人来叫我。”她不想再见到许氏这张嘴脸,也不想看见莫大郎眼里的关切,她怕她会心软,毕竟她和这莫府,有着斩不断的血液关系。 可她想斩断,所以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见溶月和雪儿离开了房间,莫大郎这才朝许氏吼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溶月的手究竟是怎么伤的?” 许氏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的莫大郎,心里竟有些发怵,丝毫不敢隐瞒,将两时辰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详细。 莫大郎听了心里十分不好受,眼里竟泛出泪花,哽咽道:“溶月这孩子不容易,明明有家却不能回,明明有亲人却不能依靠,她靠着自己终于打拼出了一片天地,本可以不管咱们家这事的,可她却亲自上门了,这——” 许氏打断他的话:“她想要赚咱们的钱,可不得亲自上门么?”话里行间,尽是鄙夷。 莫大郎吼道:“你放屁,溶月若是想要钱,用得着上咱们莫家来赚吗?她缺这一千两银子吗?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许氏被他这一吼,脑子反而清楚了,是啊,她似乎并不缺钱,祁家不是已经将所有的嫁妆都还给她了吗?那她的财产可真是不少呢,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大费周章的跑到武原来? 莫大郎叹道:“你这个没眼见的女人,小肚鸡肠,不识好人心,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许氏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既然她有心要帮咱们,为何不明说?这要收诊金的话,可是她自己说出口的。” 莫大郎道:“你还不明白吗?她这是不想让咱们难堪,咱们怎么对她的?她现在反过来施恩于我们,岂不是打我们的脸?她只是不想让咱们难堪,这才故意说出要收千两诊金的话。” 莫大郎的话,犹如两记火辣辣的耳刮子抽在了许氏的脸上,昨夜祁溶月的尽心尽力她都看在眼里,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她是为了赚钱,多劳费些心神罢了,都是应该的。 现在想来,她请了这么多的大夫入府,有谁能做到她这样? 夫妻二人坐在床畔发呆,一时默然无话,这时一位丫头推门而入,朝莫大郎道:“老爷,不好了,有个自称京都来的差爷带人闯进了咱们府里。” 莫大郎皱眉:“京都来的差爷?什么人?” 丫头摇头,面色十分惊慌。 莫大郎起身:“我去瞧瞧!” 许氏不放心向来心肠软弱的丈夫,也跟着起身:“我也去,小丽,小萍,你们照看好公子。” 莫大郎说不动许氏,便只好依了她,夫妻二人一起出了院子,往前堂去了。 前堂中庭,一位身穿宝蓝长绸衫的中年男人立于庭中,在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腰佩长刀的青年,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第478章 赵羽 第477章 莫大郎看着来人,拱手问道:“阁下是?” 那中年男人抬目扫了莫大郎一眼,沉声道:“我乃奉天府府尹赵大人府上的管家,赵羽。” 莫大郎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声道:“奉天府?就是你们赵大人的儿子派人打伤了我儿子?” 赵羽冷哼:“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儿子有错在先,我家公子只是小小教训了他一下,仅此而已。” 许氏气得浑身颤抖,尖声道:“小小教训了一下?人都被你们打得去了半条命,差点就要见了阎王爷,你竟说小小教训了一下?若是再大点的教训,是不是要将我儿子五马分尸才算数?” 赵羽眉目冷淡,沉声道:“人还活着,不是吗?只要还活着,便不算大的教训。” 许氏还欲再骂,莫大郎拦住了她,沉声问道:“你今日摆这么大的阵仗,意欲何为?” 赵羽哼道:“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莫家在京都的产业,从今日起,便都改姓赵了,你们若是识时务,便该知道怎么做,不用我来教,若是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面!” 打劫,这分明就是打劫嘛,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清贤居 祁溶月回到客房刚躺下,突然想到自己的药箱里有一瓶先前闲着时炼制的九露丸,是十分金贵的丹药,一共就炼出了五颗,郑仲文和天齐各拿了一颗,又给了郑侯爷和郑侯夫人一人一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本是打算留给自己的,现在看来,莫自贤更需要这九露丸。 她又起了身,和雪儿一起去送药,刚进房间便听见两个丫头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们老爷和夫人呢?”雪儿问。 她可不想小姐再做这种无名英雄,这九露丸多珍贵啊,给了他们儿子吃,他们却不知道这回事。 那丫头道:“前头来了客人,说是京都来的。” 祁溶月见那丫头面色不太对,便又问:“京都来的客人?什么人?” 那丫头本就是个嘴直的,藏不住事,祁溶月这一问,她立马便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带了好些人来,气势汹汹的,估计是来者不善。” 祁溶月哦了一声,将九露丸递给了那丫头:“将这丹药化在水里喂你家公子吃下,不要让他吐掉,一定要吞下去。” 出了房间,祁溶月站在门口沉思不语。 雪儿道:“小姐,咱们就别管这莫家的事了,帮他们治好大公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 祁溶月摇头,轻叹:“我又何尝愿意多管闲事,只是莫家如今大不如前,若真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子,怕是会就此一蹶不振。”她又是一叹,道:“许氏虽然有诸多的不是,我也不喜欢她这个人,可毕竟,这里是我生母的娘家,我们能在彭城起家,也是靠着莫家当年送出的嫁妆,否则,咱们指不定过着怎样的苦日子呢。” 见小姐似乎已经有了主意,雪儿便也不再劝,小姐从来就不是个会听人劝的主子,她的主意大着呢。 第479章 莫家在京都的产业 第478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大郎瞪着眼看赵羽。 赵羽冷哼:“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乖乖交出京都里那些姓莫的产业,我们便放过莫自贤,否则,只消我家老爷一句话,莫自贤便要吃一辈子的牢饭,这可比干脆的死了还要痛苦一百倍。” 许氏颤着手直指赵羽,尖声道:“强盗,你们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赵羽轻笑,眼眸中凶芒毕露:“当然是有区别的,强盗杀人放火是有罪的,而我们,却是合法的。” 莫大郎沉声道:“若是我们今日不答应呢?” 赵羽耸肩:“不答应也行,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只带犯人走就行。” 莫大郎夫妻脸色大变,他们的儿子这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若再被赵羽这一折腾,那是必死无疑啊! “我儿子究竟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带他走?”莫大郎问。 赵羽道:“他犯的罪可多了,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也用不着对你们说,我是奉了我家老爷的命前来拿人的,你们不肯也没关系,我无论用什么办法,总之是不能空手而归的,要么是你们莫家在京都的产业,要么就是莫自贤,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莫自贤做生意很有一手,去京都短短两年时间,便将原先莫家在京都的产业,扩大了整整三倍不止,这样的火爆生意,自然会惹人眼红。 许氏一想到儿子躺在床上那模样,心疼的不行,赶忙拉了拉丈夫的衣角,道:“要不然就给他吧,免得咱们贤儿还要受罪。” 许氏的话音刚落下,一道清亮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凡事有一就有二,你们今日给了他京都的产业,明日他就会找你们要武原的产业,直到将你们榨干榨死为止。” 说话间,祁溶月高挑纤秀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庭中,凉淡的目光扫向赵羽。 赵羽心头一凛,面上原本的阴毒之色瞬间散去大半,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哟——这不是祁小姐吗?” 祁溶月见过赵羽,却和他没说过话,在廉王府,他曾随着奉天府尹赵大人一起入王府议事,在楚廉的书房里见过。 祁溶月没有与他客气,声音依旧冷淡:“奉天府拿人,不是捕快,却是管家,着实让人好奇。” 赵羽面色微凝,干笑道:“这是老爷亲自下的令,捕快们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办,我反正也闲着,就自请而来。” 祁溶月哼道:“不知赵大人下的令,是请你来拿人,还是来拿莫家在京都的产业?” 赵羽的面色挂不住了,声音也沉了三分:“祁小姐,有时候,少管些闲事,对谁都好。” “闲事?”祁溶月摇头:“你错了,这可不是闲事,这莫家与我,可不是普通的关系。” 见赵羽挑眉,祁溶月又道:“我母亲莫如娘,是这莫家的女儿,你说我这是在管闲事吗?” 赵羽垂于两侧的手掌紧握成拳,皱眉道:“这么说,祁小姐是一定要管这事了?” 第480章 关系 第479章 祁溶月耸肩:“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让你这样的人,在我祖母家里为所欲为吗?” 赵羽看着祁溶月的眼眸中泛出一丝凶芒,沉声道:“你别以为你现在为廉王治病,廉王便会拿你当块宝,这事若捅到廉王跟前,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祁溶月冷笑:“起码我现在对廉王是有用处的,你家老爷若够忠心,廉王自然不会动他,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在廉王面前,顶多算是一条狗,杀死一条狗,我想他一定不会手软。” 话听起来虽然难听,但却实实在在就是这个理,赵羽心里也明白,若这事真捅到廉王跟前,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赵羽点头,虽然不服,却也无奈:“说的不错,再不济,祁小姐还有一个永平侯府做靠山,我们这种哈巴狗,自然跟祁小姐您这样的贵人比不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赵羽狠狠瞪了祁溶月一眼,挥手间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莫府。 祁溶月见人都走干净了,这才转身,与雪儿径直越过莫大郎夫妇身旁,往来路返回。 莫大郎赶忙转身将她叫住:“溶月——” 祁溶月顿住脚步,却不回身,也不回头,只淡声道:“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自己辛苦救回来的病人再被折腾死,莫老爷,莫夫人,我时间不多了,明天一早就走,去请个靠谱点的大夫来吧,我会交待他治疗方案。” 言罢,她抬步便走,一步步看似走的缓慢,却很就消失在眼前。 许氏扯了扯莫大郎的衣袖,低声问道:“刚刚那赵羽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莫大郎皱眉:“什么话?” 许氏道:“他刚刚不是说,祁溶月的靠山除了廉王,还有永平侯府?我没听错吧?” 莫大郎点头:“你没听错!” 许氏的眼里泛出光芒:“我滴乖乖,她可真行啊,不止进了廉王府,让廉王做了她的靠山,连永平侯府都——” 莫大郎瞪了她一眼,不悦道:“说这些做什么?她的成就,都是她自己一步步打拼来的,你眼红什么?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许氏嘿嘿一笑:“我不就这么一问,你瞧瞧她刚才,多威风,看来她和那永平侯府的关系,也不一般呢!” 莫大郎想到一些事,忙道:“当初她来咱们府上要嫁妆单子,听说后来那些嫁妆,就是永平侯世子帮她要回来的,否则,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从祁永春手里拿回这么大一笔财产。” “这么说,她和永平侯世子的关系不一般咯?”她的眼睛越发明亮,仿佛已经一眼看到了莫家光明的未来。 莫大郎与她夫妻多年,一瞧她这脸色,便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立马道:“你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刚刚溶月还叫我们莫老爷莫夫人,你没听见吗?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别说你不懂。” 许氏压根就不理莫大郎,哼道:“你懂什么?她不就是要脸么,我给她脸,我就不信了,我这堂堂大舅母都软了气,她还能跟我硬着来?” 第481章 攀高门 第480章 莫大郎摇头叹息:“你这脸皮可比城墙厚多了,当初是谁让人在雪夜里冻了一夜才让人进门,进来连茶都没喝上就让人走了,这是人做的事吗?现在怎样?看人家飞黄腾达了,又上赶着巴结,你这脸不要,我可还要!” “脸是什么?能吃还是能用?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咱们莫家好吗?你也不想想,咱们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了个芝麻小官,还不受人待见,二女儿嫁了个生意人,却三天两头到娘家要钱,现在就剩玉儿了,我可不想咱们玉儿重走她两个姐姐的老路,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莫大郎劝不住她,便也不再废话,扭身便走。 “你去哪里?”许氏问 莫大郎头也不回:“去找大夫,你刚刚没听见溶月的话吗?” 许氏笑道:“知道了,快去快回。”她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仿佛她的玉儿已经攀上京都高门。 ———— “醒了醒了,贤儿醒了!”许氏瞧见丈夫领着个拎药箱的大夫进门,赶忙兴奋的嚷叫起来。 莫大郎心头一喜,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莫自贤的床前,瞧见儿子正张着迷糊的眼睛四下看着。 “贤儿,可算是醒了,这些日子,你可知爹和娘是怎么过的?”莫大郎的眼眶湿润了,眼底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氏朝一旁的萍儿道:“快,快去请溶月小姐过来。” 那刘大夫前两日来过莫府,亲自看过莫自贤的伤,也是他让莫大郎准备后事的,这才过了两日,莫自贤的伤竟然有了好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着莫自贤的手腕,那脉号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是一样,虽然脉象依然虚弱,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会再有生命之忧。 这是怎么回事? 见刘大夫一脸惊疑,莫大郎笑:“刘大夫,实不相瞒,昨儿我的外甥女来了莫府,为贤儿施了针,又灌了药,折腾了一日一夜,总算是让贤儿捡回了一条命,可她着急要回京都,便让我请你过来,往后贤儿的伤,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刘大夫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点头:“我定当竭尽所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位神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将一个垂死之人,在短短一日一夜之间,妙手回春。 床榻上的莫自贤渐渐恢复了神思,他朝床前的许氏问道:“娘,我这是在哪?”他只记得自己被人打伤了,后来的事便记不得了。 许氏红着眼笑道:“傻孩子,自己家都不认得了?这是你的房间呀!” 莫自贤皱眉:“这里是武原?不是京都?” 许氏点头:“当然是武原了,还提什么京都,那地方,你可再也不许去了,你可是娘的命根子,你若没了,娘可怎么活?” 莫自贤面有焦色:“娘,那铺子呢?那些铺子现在怎么样了?” 莫大郎转身走到床前,低声道:“贤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铺子的事我已经让全叔去处理了,你好好养伤便可。” 第482章 彭城的表妹 第481章 莫自贤点了点头,俊秀的眉头紧紧皱着,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能不痛吗,手断腿断,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还有内伤,没痛死算是奇迹。 祁溶月很快便来了,她没有理会许氏那明显的讨好巴结,径直走到莫自贤的床前坐下,见莫自贤好奇的看着她,淡笑道:“我是为你治伤的大夫,我现在要按压你的伤处,你疼就说出来,不要忍着,我需要了解实际的情况。” 莫自贤看着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又见她已经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忙嚷道:“你做什么?” 雪儿凑上前,将针包铺在床畔,笑道:“莫公子,我家小姐是大夫,为你治伤呢,你别紧张,照着小姐说的做就行了。” 莫大郎也道:“是啊贤儿,你能醒过来,可多亏了溶月,别担心,照着溶月的话做就行了。” 莫自贤的心安定了不少,朝祁溶月点头:“好,你按吧!” 祁溶月伸手按向莫自贤的腹部,指力由轻渐重,她细细打量着莫自贤的面部表情,见他面上的痛苦之色虽甚,却并未到痛至狰狞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撤了手,淡笑道:“恢复的还行,但依然不能大意,药绝对不能停,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月方能下床,注意保暖,千万不要着凉,一旦染上风寒导致咳嗽,你这内腑的伤便越发不容易好,记住了吗?” 祁溶月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却很有说服力,莫自贤很自然的点头:“记住了,多谢!” 祁溶月摇头:“不必谢,我行医治病,也不是不收钱,千两诊金,一钱都不能少。”她在莫自贤清明的眼中,瞧见了一丝的嫌恶,好,很好,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祁溶月转身,走到房中的书桌前坐下,笔笔写下莫自贤需用的药方,以及平日所需注意的事项,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清清楚楚的交待在了纸上,若只用嘴说,谁知这些人能不能记住,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性命,若再白白断送了,岂不可惜? 她朝那刘大夫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回京都,这是莫公子的治疗方法,您先看看,若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可趁我今儿还在,与我商讨,往后莫公子的伤还请您多多费心。” 刘大夫迫不及待的接过祁溶月递来的三大页文稿,上头不仅写了不同时段所需服用的三种药方,甚至还绘制了一幅穴位图,标明了莫大公子所需施针的具体位置,莫说他这个老大夫,就是来个新手大夫,照着这方子治,也没有治不好的病啊! 刘大夫年纪不小,孙女只比祁溶月小两岁,可他此时在祁溶月面前,半点长辈的架子也端不起来,心里对她唯有深深的敬重。 为医者,当得如此! 不藏私,不纳底,一切以病患的性命为重。 待祁溶月和刘大夫出门论医,房间里便只剩下莫大郎一家三口。 莫自贤朝莫大郎问道:“爹,这位祁小姐,莫不是彭城的表妹?” 第483章 亏欠 第482章 莫大郎点头,满目感慨:“是啊,就是她,没想到,今时今日,咱们莫家的命脉,竟是她给救回来的。” 莫自贤想到祁溶月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说出来的话,却那般的市侩,不由皱眉道:“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莫大郎道:“贤儿,你误会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溶月虽然嘴上那般说,张口闭口都是千两诊金,但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为诊金而来。” 莫自贤不解:“这是什么话?她不为诊金而来,又为何而来?”他可不记得莫家和祁溶月平日有什么往来。 莫大郎摇头:“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许是因为,这里毕竟是她母亲的娘家吧,她想帮咱们,可又不愿意与咱们有过多的牵扯,这才张口闭口都是千两诊金的话,其实她早已身家万贯,在晋城和彭城都有她的医馆,如今又在京都为即将登基的廉王治病,你认为她会缺这千两诊金吗?” 莫自贤喃喃自语:“这么说来,倒真是我误会她了。”他心中泛起浓郁的歉疚,从前他们莫家就没关心过这个表妹,听说她去年被祁永春赶出家门时回过一趟莫家,却被母亲给打发走了,还让她在雪夜里冻了一夜不让进门,这事他当初听了并没有很在意,现在想来,直是对她亏欠颇多。 莫自贤本想亲自对祁溶月说一声谢谢,可怎料,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她再回来,昏昏沉沉睡着后,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祁溶月已经离开了莫府,回往京都。 ———— 京都,九月二十六。 距离楚廉登基还有十二天。 “王爷,感觉怎么样?”祁溶月笑盈盈的看着在书房大步走动的楚廉,笑问。 楚廉满目喜色,笑的几乎是得意忘形:“好,很好,太妙了,我这腿真是一点也不疼了。” 妙,当然很妙,这药能保你的腿九九八十一天不疼,一点都不疼,就和正常人的腿一样。 她淡笑:“王爷,您福泽深厚,我在山中寻这七苦子之时,不慎跌落山坳,本以为性命要就此交待了,却没成想,非但没死成,还在山坳里找到了上等的七苦子,方炼成此药,您这腿伤,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的痊愈。” 楚廉的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志得意满! 旧疾痊愈,帝途顺遂,百官臣服,他当然得意,当然意满! 且让他再得意一阵,顶天了也不过八十一日,九九八十一天后,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得意。 “王爷,公主来了。” 门口的下人话音刚落下,楚天心那花蝴蝶似的轻灵身影飘然而入,漂亮的眼睛看向祁溶月时,宛如锋利的刀子割上了祁溶月那美丽的脸蛋。 “祁小姐也在?”她意味深长的扫了祁溶月一眼,慢行至楚廉身边。 楚廉笑眯眯道:“心儿,你看父王这腿。” 楚天心见父王这般高兴,忙问:“父王,您这腿伤全好了?” 楚廉点头:“好了,全好了,这么多年来,我这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舒坦过,祁小姐的医术,真真是了得!” 第484章 赏赐 第483章 祁溶月的医术了得,楚天心早就知道,一点也不意外,自从她得知祁溶月被请进王府给父王瞧病起,她便知道,祁溶月一定会治好父王的腿,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 “父王,既然祁小姐治好了您的病,您可得好好赏赐人家才行!”她笑容怪怪的扯了扯楚廉的衣袖。 楚廉如何不明白女儿的心思,笑眯眯的朝楚天心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他扭头朝祁溶月道:“祁小姐,本王说过,只要你能治好本王的腿疾,便要重重的赏你,现在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祁溶月朝楚廉道:“王爷,民女能为王爷解难,乃是民女的福分,又怎能奢望赏赐?” 楚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笑道:“既然你不肯开口要赏赐,那我就为你做主。” 祁溶月抬眉看他,见他表情异状,心道不妙,这厮要做什么? 楚廉笑道:“祁小姐的医术如此精妙,又生得花容月貌,行止端庄,谁能娶到你,真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且听说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赏金赏玉都显得俗气,不如,我赐你一段好姻缘。” 祁溶月眉峰微皱,想到当初去晋城接自己的尹逸轩,他当时看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又志在必得,看来,尹逸轩和楚廉之间,一定有什么协议。 祁溶月道:“多谢王爷费心,只是民女已有心上人,恐不能接受王爷的好意。” 她有心上人的事,楚廉又怎会不清楚,她与郑仲文在城门处的大胆举动,早就传入了他的耳中,郎才女貌,真是顶好的绝配。 可惜,他楚廉不高兴。 他不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他偏要成全尹逸轩的一腔痴情。 看见尹逸轩,他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时的他,也如现在的尹逸轩一般痛苦难熬,自己爱的女人却爱着别的男人。 他何尝不是使了万般的手段方才抱得美人归,且不论后面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但最起码,他得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想要成全尹逸轩,希望他也能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楚天心冷笑道:“祁溶月,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父王精挑细选为你选的亲事,你说不要就不要?”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俩一个货色,可恨又可笑。 祁溶月压下心中腾腾而起的怒火,沉声道:“王爷,公主,我与永平侯世子郑仲文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议定待他回京之时,便是我们成亲之日,还望王爷成全。” 楚廉摆手,一脸的随意:“你和郑仲文的事本王听说过,但本王认为你们并不合适,相比之下,本王觉得文昌侯府的尹公子更适合你。” 果然如此。 祁溶月张嘴要拒,却见楚廉大手一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本王已经派人去了文昌侯府传话,三日之后便成亲,本王会派人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并亲自做你们二人的证婚人。” 第485章 成亲 第484章 楚廉话落后,转身便越过祁溶月的身旁,径直出了书房,不再给祁溶月一句拒绝的机会。 楚廉走后,楚天心慢步行至祁溶月的身边,笑容得意:“恭喜你啦,尹公子可是京都不少名门闺秀的梦中良人呢,如今让你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在父王面前为你美言,你——” 祁溶月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多谢公主厚爱,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一步。” 楚天心赶忙将已经转身的祁溶月拦下,尖声道:“你给我记住,嫁给尹逸轩后,不要再见晋王,一次都不许!” 祁溶月抬眉,冷冷的看着楚天心,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这般拼命努力的想要抓住一份感情,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就请公主转告晋王,请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告辞!”她现在很愤怒,一直努力维持的淡定怎么也挂不住,她必须尽快离开廉王府,否则她不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做什么。 看着祁溶月匆忙离开的背影,楚天心的面色变幻不定,眼中恨意浓烈,咬牙道:“我得不到心爱男人的心,你也休想得到。” “小姐,你怎么了?”回住处的路上,雪儿见祁溶月脸色不对,忍不住问道。 祁溶月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随即放下了帘子,道:“有人跟着我们。” 雪儿面现惊色:“是什么人?” “楚廉派来的人,他估计是怕我逃婚吧!”她眉头紧皱,心里有很多主意掠过,可都行不通,她还不能和楚廉撕破脸,郑侯爷还没去陇西,郑侯夫人也还没离开京都,她更不能让郑侯爷为了她而与楚廉对立,这或许是楚廉逼她嫁给尹逸轩的目的之一。 “逃婚?逃什么婚?”雪儿面色大变,忙嚷道:“难道廉王她要娶你进王府?” 祁溶月摇头:“不是,楚廉逼我嫁给尹逸轩,三日后便成亲。” “什么?”雪儿的声量越发的拔高:“这,这可怎么办?” 祁溶月摇头:“我现在还没有主意,先别慌,容我想想。”她心里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也想不出好主意。 尹逸轩她绝对不能嫁,可若不嫁,又如何应对此事?楚廉明显已经铁了心,就算尹逸轩现在说不娶,恐怕也是无用。 马车停下,她方才睁开双眼,面上的光彩被愁容掩去三分。 “小姐,咱们到了,下去吧。” 雪儿钻出了马车,回身一手拉着小姐出来。 “溶月,你回来了。”尹逸轩温润如玉的脸就这样映入她的眸间,他长得很好看,一双眼睛脉脉情深,仿佛会说话一般,寻常的姑娘见了,恐一见便误终身吧! 可惜,祁溶月不是寻常的姑娘,她现在很反感眼前这张脸。 本就轻蹙着的眉峰越发紧拢,她淡淡扫了他一眼,默然下车,径直越过他的身畔,往院子里走去。 对她的冷淡,尹逸轩一点也不气恼,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会好的,会好起来的,待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一定会被他感动,最终将心也交给他。 第486章 明面一套,背后一套 第485章 尹逸轩随在她身后进入院中,见她去了厅里,便赶忙跟了进去。 祁溶月朝雪儿道:“给客人上茶。” 雪儿退了出去,不大的厅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尹逸轩打量着祁溶月的脸色,见她眼有怒色,便知廉王一定是将成亲的事告诉了她。 他笑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成亲的事。” 她侧目看他,面泛冷笑:“商量?你究竟是来通知我,还是来与我商量的?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尹逸轩面色讪讪,干笑道:“我知道这事我做的不对,但——” 祁溶月打断他:“你知道这事不对你还做,你将我祁溶月置于何地?你拿我祁溶月当做什么?玩偶吗?” 尹逸轩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会拿你当成玩偶,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再说了,咱们本就是订的娃娃亲,现在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不是吗?” “不是吗?是与不是,你心里不清楚?”她摇头:“尹逸轩,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小人,明面一套,背后一套,亏得仲文至今还拿你当朋友,而你呢?你这么做,对得起仲文吗?” 不提仲文还好,一提起仲文,尹逸轩的火气也腾的往上蹿:“别在我面前提他,他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是不配,是你不配!” 尹逸轩面色陡沉,冷哼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三日之后我们大婚,成亲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也不许再与他相见,往后,你就是我尹逸轩的人,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的,我不许你的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她冷笑,看着眼前可恶又可笑的男人,摇头:“尹逸轩,你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我祁溶月可不是你平日见过的那些娇娇闺秀,我不会为了求全而委屈自己,更不会放弃我爱的男人去嫁给一个卑鄙小人。” 他奋而起身,眼睛突然变得血红,恶狠狠的瞪着祁溶月,钢牙紧咬,默了半晌才道:“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你求全也好,不求全也罢,这是你的自由,但你记住,三日后进了我尹家的门,便是我尹逸轩的人。” 他忍住体内原始的冲动,死死的盯了她一会,突然转身离开了厅堂。 祁溶月咬唇,心中将他们尹家十八代祖宗全都咒怨了一遍。 雪儿端着茶来时,尹逸轩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雪儿已经没了主意,一脸焦急的看着祁溶月。 此时祁溶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笑道:“雪儿,你穿上小绿的衣裳,拎个菜篮子出门,到菜市转一圈,如果没有人跟踪你,你就偷偷去一趟永平侯府,将我的信送给郑侯爷。” 相信很快永平侯府便会得到她要嫁给尹逸轩的消息,她必须让郑侯爷知道她的境况,也需要得到他的帮助。 她站在房间的窗下往外看,九月末的秋色已浓,正是落叶的时节,更何谈花开。 第487章 蝶恋花 第486章 郑侯爷看完信后立即便焚至灰烬,靠坐在宽大的椅中,喃喃自语:“蝎尾蝶花?这种花从未听说过,又是这个时节,上哪里去弄呢?” 立在郑侯爷身后的亲信道:“侯爷,城南有一座花坊,坊主是个爱花如命之人,天南地北的奇花异草,在他的花坊里都能找到,而且,听说他种花的技艺十分的高超,三月开的花,在他的坊中,纵是八月也能见到,这蝎尾蝶花说不定就能在这花坊中找到。” 郑侯爷眼前一亮,忙道:“你带着画像去,见机行事。” 次日晨,王府的花匠进入王府时,手里捧着一束颜色艳丽的鲜花,小花匠年轻的脸上溢满了兴奋的笑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花房里。 “师傅,你看这花。”小花匠献宝似的将花送到了师傅的面前。 妇人看了眼花,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 小花匠忙道:“在路上看见这束花从一辆马车上掉下来,我瞧着好看,捡的。” 妇人挥手:“拿去扔了。” 小花匠不解:“为什么呀?这花多好看,咱们也种上这样的花吧!” 那妇人皱眉道:“小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往王府里带,若出了什么岔子,谁能担待的起?” 小花匠不以为意:“不就是一束花吗,能出什么岔子。”他嘀嘀咕咕的走开,将手里宝贝似的花放在了一旁,心道待收工回家里,他拿回去插在母亲的房里,也让母亲新鲜两日。 小花匠放下花后便去干活了,那妇人还以为他听话的将捡来的花给扔掉了,便也没再理会这事,花房里的事多着呢,哪有闲功夫管他。 王府里要用花的地方不多,也就天心公主的双心阁,以及几个管事嬷嬷的房里要用,其他的,便都是要送到佛堂。 天心公主最喜欢鲜花,一年四季都少不了,天天都要换新鲜的,所以花房每天都很忙碌。 “费娘,双心阁的花都准备好了吗?”两个纤瘦秀气的侍女朝正在忙碌的费娘喊道。 费娘抬头看了她俩一眼,笑眯眯道:“都准备好了,就在那头,你们自己取吧。” 两个丫头每天都来取花,熟门熟路的,自然不用多说,一人抱起了一捧扎好的花束正要走,其中一个侍女瞧见旁边还摆着一束从未见过的花,非常漂亮,香味也很怡人,便顺手拿了起来,心想将这花插在公主的房里,公主一定会喜欢。 花很快就插在了双心阁上房。 天心公主吃完早饭回房,一眼便瞧见了插在花瓶里的鲜花,赶忙冲上前,笑道:“怜儿你看,这是什么花?生得如此奇特,以前从未见过。” 怜儿笑道:“许是花房新种出来的品种吧,这香味倒是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 楚天心深嗅了一气,笑道:“还真是呢,这香味确实很熟悉,从前好像闻到过,但这花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呢,比咱们在晋城见过的蝶恋花还漂亮。” 第488章 流水的嫁妆 第487章 流水的嫁妆抬入了祁溶月住的小院,将那小小的院子塞的满满当当,唱礼声不绝于耳,她却无心多看一眼,只闲闲的接过了田管家递来的礼单,淡笑道:“有劳了!” 田管家见她并无抵触之意了,还道她已经想通,笑道:“祁小姐和尹公子真乃世间难寻的壁人,天作之合。” 她将礼单塞入袖袋之中,笑道:“王爷有心了。” 二人闲话了几句,田总管拿了赏钱,笑眯眯的带人走了,留下满院子的箱笼。 他既然要给,她为什么不收?廉王府的东西,她收的理直气壮。 “雪儿,让他们将这些东西都抬到空房里去,看这天色似乎不太妙,怕是要下雨。” 郑侯爷派人将信偷偷送来,她知道沾染着蝎尾蝶花汁的鲜花已经送进了廉王府,只要楚天心接触到这花,她的目的便能达成。 ———— 祁府 “娘,你说的是真的吗?那贱人真的要嫁给尹公子?”祁溶雪紧攥着拳头,一脸气愤。 梁氏叹了一气,道:“这都是命啊,兜兜转转的,这桩婚事,终究还是她的。” “怎么,怎么可能?文昌侯府那样的人家,而今尹公子又入了翰林院,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桩婚事?” 祁溶雪满目的愤恨,尹公子本该是她的良人,是她的良人啊! 梁氏苦笑,慢目凄凉,叹道:“同不同意由不得他们说,听说这桩婚事是廉王亲自定下的,明日便是大婚之日,由廉王做证婚人,多大的脸面,多大的排场。” “凭什么?凭什么她明明被赶出去了,却还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什么好处都落在她的身上,而我呢?我却——”她咬唇,那些污秽难听的话,说不出口,却在心里奔腾而过。 梁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叹道:“雪儿,算了吧,咱们是斗不过她的,尹公子和你永远都不可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当年那件事,除了尹公子和祁溶月,再没有外人知道,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只要他们不说,那件事便不会有人再知道,你便也能嫁个好人家。” 祁溶雪的胸膛急促起伏着,面色阴睛不定,未应梁氏的话,反问道:“爹呢?他知道这事后打算怎么做?” 梁氏哼道:“他还能怎么做?刚刚已经带着你祖母出门了,定是去找祁溶月去了,他的性子我很清楚,见祁溶月攀上尹家这高枝,他一定是要设法让祁溶月认祖归宗的。” 祁溶雪皱眉:“那她会肯吗?” 梁氏摇头:“不知道,这个祁溶月已经不是我们从前熟悉的祁溶月,她心里想什么,谁也猜不透。” 祁溶雪心中的意念一息万里,原本冰冷有秀面上,突然泛出诡异的笑容,她一把拉住母亲的手,急道:“娘,咱们也去。” “去哪里?”梁氏不解,但看女儿这般神色,知道她定是有了什么主意。 祁溶雪神秘一笑:“去找祁溶月,请她回祁府。” 第489章 扒她的皮 第488章 梁氏不解:“雪儿,你想做什么?” 祁溶雪道:“我想她做回我的姐姐,这样,我就有了姐夫。”这似乎是她唯一能接近尹逸轩的方法了,自从见过尹公子后,便再没有别的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无所谓能不能做尹公子的妻子,她只想成为他的女人,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梁氏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的女儿,想到当初在彭城时的灰暗日子,她劝道:“雪儿,算了吧,尹逸轩他知道你的事,他不可能会要你的。” 祁溶雪侧目看着母亲,眼神冷厉:“娘,你莫不是怕了祁溶月?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的变成这般畏畏缩缩?” 梁氏叹道:“雪儿,听娘一句劝,此一时彼一时,咱们娘俩如今的境况,可不再是当初了,祁溶月更不是当初的祁溶月。” “那又如何?若不是她,我能有今日?我恨她,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祁溶雪对祁溶月的恨意,比梁氏想象中还要浓烈,她似乎已经疯魔了,也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雪儿。 拗不过祁溶雪的哀求,梁氏只得与她一道出了祁府大门,往祁溶月的住处赶去。 他们赶到时,祁永春和老太太还没进门,满脸不耐烦的等在院门外,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时不时伸头往外瞧上一眼,却没有人出来请他们进门。 祁永春瞧见溶雪和梁氏从马车上下来,立马皱了眉头道:“你们来做什么?” 祁溶雪笑的一脸灿烂:“爹,您来请姐姐回家,我当然要来了。” 她叫祁溶月姐姐?这可是奇闻。 祁永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嘀咕道:“今儿的太阳确定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祁溶雪凑上前,挽住祁永春的胳膊,娇笑道:“爹,瞧您说的,好像我平日里有多不懂事似的,我已经长大了,能分得清是非黑白,您这么做,是为了咱们整个祁家,我怎会不支持呢,放心吧,等姐姐回了家,我一定会好好与她相处。” 老太太听了这话,很是欣慰:“总算是懂事了,你可要记住今儿说过的话,可不能对你姐姐使性子了。” 梁氏看了眼紧闭着的院门,忍不住问道:“老爷,为何要在外头等?溶月她不在里头吗?” 祁永春面露尴尬:“下人说她出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便想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空跑这一趟,怎么着也得见上一面,把话说开了。” 梁氏皱眉道:“这院里也不是没人,怎的不让咱们进去等,站在这院外像个什么样?” 老太太也忍不住道:“谁说不是,这些个没规矩的丫头,等会溶月回来,我可得好好数落数落她们,哪有她们这样怠慢主子的。” 祁永春道:“娘,再忍忍吧。” 深秋的下午,炎日如火,热得众人满头大汗,出门的急,也没带伞,更没带水,口干舌燥的晒着。 这年轻人倒还顶得住,老太太却已经头昏脑胀的站不住脚。 第490章 可笑的人 第489章 “娘,您先回车上歇歇吧。”祁永春见老太太这般模样,心中不忍,便朝母亲道。 老太太点头,由丫头搀着正往马车走去,却见远处又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雪儿的身子刚一钻出马车,不悦的目光便将祁家这一干人等扫视了个遍,回身捏着嗓子朝祁溶月道:“小姐,那祁府的人可又来了。” 祁溶月自马车中钻出,凉淡的目光扫了祁永春等人一眼,面无情绪,不知喜怒。 祁溶月没理祁永春,那老太太和梁氏,更是一眼也没看,直接便和雪儿往那已经半开的院门走去。 祁永春快步上前将她拦下:“溶月,爹有话对你说。” 爹? 真是个可笑的人。 当她是没用的废物之时,他恨不得她立时去死,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他的人生之中,或许,他从来都不想让祁溶月这个人出现在他的人生之中。 如今得知她还有些用处,便又死乞白赖的上赶着让她认爹? 她侧目,满含讥嘲的目光落在祁永春那厚若城墙的面皮上:“祁大人,您这样的爹,我可受不起,您还是请回吧!” 祁永春赶忙拿眼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热的头晕眼花,可依然强压下不适感,由丫头扶着走到祁溶月的身后,哽咽道:“月儿啊,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奶奶天天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你,你可不能这般狠心的不理奶奶,听话,跟奶奶回家。” 回家? 祁溶月心中冷笑,缓缓回身,看着被晒得满面通红的老太太,笑道:“老夫人,你所谓的家,不是我祁溶月的家,我没有家,没有家人,你们还是请回吧,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姐姐!”祁溶雪见时机已至,赶忙数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祁溶月的跟前,哭泣道:“姐姐,从前是我不对,是我太骄横,太跋扈,做了很多的错事,还请姐姐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原谅我一次,也不要将怨气归至于爹娘和祖母身上,我求你了。”说着,她一磕及地,雪白的额头上染上尘沙,美丽的眼角落下泪水。 若不是深知这一家子人的真面目,她还真会被这样的演技给迷惑。 “实不相瞒,今儿天心公主突发恶疾,我这阵子要为天心公主治病,与文昌侯府的婚事暂时推后,也就是说,我和尹逸轩能不能成亲,我祁溶月能不能活命,全都要看天心公主的病能不能治好。” 祁永春一愣,心头暗道不妙,赶忙拿眼去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祁溶月满目鄙夷,摇头又道:“天心公主的病实是罕见,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祁永春虽来京都时日不长,可也听说了楚廉爱女如命的事,若楚天心出了什么岔子,祁溶月能不能活命,还真是两说。 他不在乎祁溶月能不能活命,他只在乎祁溶月若没能治好天心公主,楚廉的愤怒之火,会不会烧到祁家。 他的心里又打了退堂鼓,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491章 莫当世人都是傻子 第490章 祁溶月清亮的眸子紧凝着祁永春的脸,一字字问道:“祁大人,这般境况,您还想接我回祁府吗?” 祁永春皱眉,心里万般思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这话头。 祁溶月见他不言语,冷笑道:“祁大人,莫当世人都是傻子,只你会算计,仿佛世上的好处都该让你一人占去,欲往高处走,却又恐失足坠落,拿别人当垫脚石,却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有些人,不是你想踩,便能踩得起的。” 她冷淡的目光错开面色难看的祁永春,落在了老太太和梁氏的身上,只一眼,便让二人虽置身于炎日之下,却感觉到一股股冷气拔地而气,背脊发凉。 祁溶月道:“我是个记仇的人,谁对我好,谁对我恶,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别指望拿世俗教条来绑缚我,没有用,我也不可能会被鳄鱼的眼泪打动。” 话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祁永春的脸面已经挂不住了。 这时一阵踏马声传来,只见那高头骏马之上,翩翩公子如疾风般掠来,一眼瞧见立于院门前的祁溶月,俊目中立时光芒璀璨。 他翻身下马,打量了一眼祁永春等人,心中了然,淡笑拱手:“祁大人。” 祁永春面上的尴尬终有一丝的缓解,笑应:“尹公子,久日未见,风采依旧。” 这时原本就跪在泥地上未起的祁溶雪突然跪行至祁溶月身前,通通通朝祁溶月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姐姐,从前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你别怪爹娘和祖母,他们一直都很挂念你,****忧思,夜不能寐,食之无味,皆因对姐姐多有亏欠,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忘记从前的不快,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好不好?” 声声动,句句情,不晓内情的人瞧了,还道她祁溶雪是个多么懂事善良的姑娘。 祁溶月早就见识过她的真面目,又岂会被她这几句昧心之言打动,她没理祁溶雪,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只怕脏了自己眼睛。 她扭头看向祁永春,眼神犀利,唇角勾着一丝洞察人心的嘲讽:“祁大人,您说呢?” 祁永春尴尬的看了眼尹公子,进退两难之境,他不知该如何决择。 尹逸轩不知前情,见了祁溶雪这般动情的哀求,溶月却依然不为所动,赶忙道:“溶月,既然祁大人已经知道从前做错了,你就随他回去吧,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仇怨。” 祁溶月的目光越发凉淡,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的浓郁:“尹公子,你刚刚说的话,是仲文绝对不会说的,这就是你和仲文的区别。” 真不知仲文当初怎么想的,竟然会和尹逸轩这样自私的人交朋友,还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祁永春拿眼去看老太太,朝她使眼色,望她开口决断。 可这事,老太太又如何敢随意决断,又不忍见儿子为难,便干脆眼皮一翻装晕,身子歪歪的倒向一旁的丫头。 祁永春见状,心头大喜,赶忙作出一脸焦急的模样冲到老太太身前:“母亲,您怎么了?快,快回府!” 第492章 说错话 第491章 烟尘起了又散,一场闹剧就这样落幕,看得雪儿目瞪口呆:“这一家子人怎的不干脆搭个台子去演戏?这演技简直太妙了!” 祁溶月没接话,转身入院,看也没看尹逸轩一眼。 雪儿也转身,却被尹逸轩一把拉住:“雪儿,我刚刚说错话了?” 雪儿叹了一气,摇头道:“尹公子,你若被父母狠心逐出家门,连条活路都不肯给你,甚至买凶要杀死你,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待有一日飞黄腾达了,你父母见了眼红,便上门求和,你会愿意吗?” 雪儿终于明白,为何小姐自始至终都不愿给尹公子一个机会,许是小姐从一开始便知道尹公子的品性,道不同,不相为谋。 尹逸轩这才记起当初在彭城的事,溶月被祁府请的杀手逼下悬崖,九死一生,而他自己也差点丢了小命,他怎么忘了,怎的忘了呢? 他追入院内,朝祁溶月纤细的背影喊道:“溶月,我刚刚只是——” 祁溶月回身,凉淡的目光落在他焦急的脸上:“你不用解释,我不在意,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尹逸轩大步上前,欲与她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却被雪儿给拦在了中间:“尹公子,小姐说了不想再见到你,你还是走吧!” 尹逸轩个头高,雪儿虽隔在了二人中间,他依然能盯住溶月的眼睛:“溶月,我虽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将婚期往后延,但我不会放弃,不论多久,我都能等,我们终究会成亲,一定会成亲!” “是吗?拭目以待。”她轻笑,眼中嘲意明显,却浇不熄他内心的火热。 ———— 漠北长林 “小齐,你过来。”郑仲文朝正和几个侍卫挤在一起烤火的楚天齐唤道。 楚天齐赶忙起身,朝郑仲文快步行去,随着他一起进入帐篷内。 “喏,这个给你,快吃吧。”郑仲文将一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到了楚天齐的手中。 楚天齐从没吃过这种东西,只觉十分香,便问:“这是什么?” “烤红薯,你尝尝。”他烤的不太好,不如溶月那般软糯适中,外头还有些焦糊。 楚天齐饿了大半天,闻着这味道哪里还能忍住,一把将之掰开,递了一半给郑仲文:“你也吃。” 郑仲文咧嘴笑了:“好,咱们一起吃。” 日子虽然过的苦,全凭着一股子信念在支撑着他们前行,这种滋味,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也是他们从前都向往过的,苦中也有乐。 “齐弟,出了这漠北长林,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苦,你能坚持下去吗?”郑仲文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满目担忧。 楚天齐咽下最后一口香甜的红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道:“我不觉得苦,有你们在,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郑仲文伸手重拍了拍他的肩头,点头:“好,好样的,不愧是长公主的弟弟。” 自打进入漠北境内,他们便开始走小路,远离官道,昼伏夜行,将行踪彻底的隐匿,不让身在京都的楚廉得到他们的行踪。 第493章 恨意 第492章 如此一来,他们的粮食供给便全然断绝,衣食住行全都要靠自己解决,漠北的深秋已经很冷,他们将带来的衣裳全都穿在了身上,依然不够御寒,干粮也吃得干干净净,只能暂时藏身于漠北长林中,不断的打猎,储备食物,再用猎物的毛皮制成冬衣御寒,一扎营便是半个月。 “也不知溶月在京都怎么样了。”看着帐中的篝火,一道倩影隐隐而现,朝他甜甜又羞涩的微笑,他闭目,想象着她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的感觉,这仿佛是他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想她的时刻。 楚天齐看着眼前满目深情的郑仲文,突然问道:“仲文哥,你有没有觉得,溶月姐姐她很像皇姐。” 郑仲文眉峰一动,道:“何出此言?” 楚天齐摇头:“我也说不清,只是有这种感觉,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把她当成皇姐,不是刻意的当成,而是自然而然的就将她看成了皇姐,仲文哥,你也会这样吗?” 郑仲文皱眉,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溶月时,也是脱口就叫了她长公主,是错觉吗?为何同样的错觉会在天齐身上也出现? 他叹了一气,笑道:“你太想你皇姐了,溶月和你皇姐是师姐妹,她们——”他突然住口,想起在晋城时,简蕴师傅说过的话,溶月是她收的关门弟子不错,却从未带她去过莱巫山,那么,溶月又是如何见到长公主的? 她所说的姐妹情深,又是怎么回事? “仲文哥,你怎么了?”楚天齐问。 郑仲文回神,干笑道:“没事,我没事。” 楚天齐又问:“仲文哥,你以前喜欢过皇姐,对吗?” 郑仲文挑眉:“你怎么知道?” 楚天齐笑:“你忘了吗,有一回你喝醉了在御花园疯跑,嘴里念叨的都是我皇姐的名字,是我派人送你回府的,我知道你喜欢她,可那时皇姐已经和闵恒之订了亲,她当时也不在宫里,这事我谁都没说过。” 郑仲文叹了一气,眼神变得晦暗:“你皇姐是个好姑娘。” 楚天齐闭目,脑子里浮现出皇姐被楚廉的亲信砍杀的画面,残忍,血腥,痛彻心扉。 他的拳头捏的很紧,很紧,胸中的恨意如凶凶烈火般燃烧着他的心。 他握住他的拳头,将他几乎要嵌入掌肉的手指掰直:“齐弟,我们一定会找到黑骑军,一定能给你皇姐报仇,放心吧!”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万先生焦慌的冲了进来,朝郑仲文道:“仲文,快,快随我去看看简蕴。” 郑仲文赶忙起身:“出什么事了?” “简蕴她突然昏过去了,浑身抽搐不停,快!”万先生一脸焦慌不知所措,一把拉住郑仲文的手臂便往外跑。 简蕴双目紧闭,牙根紧咬着,歪身倒在帐篷内的草席上,面色灰暗,身子不断抽搐着。 郑仲文赶心冲上前,将简蕴抱起,朝慌张的万先生道:“快,她的包袱里有药,快拿来。” 万先生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找不到东西,楚天齐从角落里拎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许多瓶瓶罐罐,都是药,却不知该拿那一瓶。 第494章 关心则乱 第493章关心则乱 郑仲文道:“那只最大的瓶子,上面刻着简字的,快拿来。” 楚天齐赶忙找到郑仲文说的那只药瓶,递到了他的手里:“是这个吗?” “是这个,快倒水。”他接过药瓶,从里头倒出三颗褐色的药丸,命万先生捏开她的嘴,一股脑将三颗药丸塞入她的嘴中。 服下药丸后不久,简蕴那不断抽搐的身体终于渐渐恢复平静,灰暗的面色也略有缓和,万先生这才舒出一口气,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郑仲文摇头:“我也不知道,在晋城时,我撞见她面色痛苦的抽搐,但没现在这般厉害,她当时就是吃的这个药,她让我不要告诉溶月,我便没说。” “你怎能不说呢,怎能不说呢,现在可如何是好,溶月也不在,这瓶药若是吃完了,她要再犯病,可如何是好?”万先生一着急,便开始埋怨郑仲文。 郑仲文也很自责,皱眉道:“这事是我不对,我当时没想到她的病会这么严重。” 万先生道:“不行,我得带她回去,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郑仲文点头:“这样也好,你带她回京都,让溶月好好瞧瞧,莫要耽误了治病。” 这时简蕴睁开了双眼,她撑着身子坐起,道:“我不回去!” 万先生急道:“可你的病——” 简蕴打断他的话,道:“我是溶月的师傅,她能治的病,我不能治?” 万先生心中一惊,脱口道:“你的意思是,你这病治不好了?” 简蕴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这么希望我死?” 万先生摆手:“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希望你死,我巴不得——” 简蕴不耐烦的摆手:“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简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在众人眼里很有威信,所有人都很敬重她,她说不回,那肯定是不会回,她说让他们出去,他们岂敢不从。 万先生扭捏着不想走,却被郑仲文直接拉着出了帐篷。 “你拉我干嘛,我不放心她,得陪在她身边照顾。”万先生急道。 郑仲文叹息摇头:“万先生,枉你聪明一世,还看不出她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万先生不解。 楚天齐接话道:“简师傅不想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展露于人前,她现在不需要有人陪着。” 郑仲文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连齐弟都懂,你呀——”他摇头,转身走开。 万先生瞪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谁说我不懂,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今天收获不错,猎了几只肥鹿,还有一只黑熊,那皮子可好了,等剥下来给你做衣裳。”郑仲文笑呵呵的朝楚天齐道。 楚天齐也乐了:“这样一来,咱们的食物就足够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启程了?” 郑仲文看了眼正忙活着剥皮切肉的弟兄们,笑道:“瞧你急的,漠北长林外便是淮江,走陆路肯定行不通,咱们得走水路,要走水路,就得弄船,还不到时候。” 第495章 长在你身上的小尾巴 第494章 楚天齐恍然,笑道:“前日你和万先生简师傅出去了一趟,是不是去找船了?” 郑仲文点头:“没错,我们确实是去找船了,长林外的淮江两岸有不少的渔村,我们本想进渔村买几条大点的船只,谁知近日渔村里的船都出去打渔未归,最早也得明后日才能回来,我们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楚天齐一脸兴奋:“我也去,带我也去。”窝在这长林中好些日子了,他一直想出去走走,有这机会,怎能错过。 郑仲文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天齐头顶的黑发,笑的一脸宠溺:“好好好,明天跟我们一块去,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许乱跑,必须跟在我身边,明白没?” 楚天齐赶忙点头,抚摸他顶发的大手如此温暖又令他安心:“我知道,绝不会乱跑,一定会像长在你身上的小尾巴似的跟着你。” 天齐的乖顺逗的郑仲文笑的合不拢嘴,他越来越觉得,天齐和溶月很像,不止气质像,就连说话性子都很像,对不在意的人,可以冷酷淡漠,可以客气疏离,对亲近的人,也能乖顺的像只小猫,让人暖心怜爱。 想到之前的疑虑,他扭头看了眼简蕴住的帐篷,压下心里那股子想要一探究竟的欲念,转身往自己的帐内走去,他相信溶月,她不会骗他,就算是骗他,也是善意的。 夜深时,风起长林,寒意彻骨,穿林而过的寒风呼啸尖嚎着,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厉鬼,令人心生怖意。 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沉入睡眠的人们,紧接着便是猛兽的狂吼声和男人惊恐的叫嚎声。 郑仲文迅速翻身而起,伸手抄起枕畔的长剑,大步出了军帐。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朝郑仲文道:“大人,是黑熊。” 郑仲文皱眉,这里燃着篝火,黑熊惧火,它怎会来? 那侍卫又道:“不只一只,有,有好多黑熊。” 这时简蕴自另一处军帐内走出,她听见了郑仲文与那侍卫的对话,忙道:“快,大家都点上火把,黑熊定是来为同伴报仇了,不要慌,稳住阵脚。” 郑仲文走到篝火前抽出一根燃烧正旺的木柴,一手拔出剑,朝简蕴道:“师傅,天齐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过来。” 简蕴点头:“我知道,你多加小心。黑熊怕光,你拿火把照它眼睛,趁它不住意刺它脖颈,记住,不要跟它硬碰硬的拼力气。” 郑仲文飞奔而去,简蕴则走向另一间军帐找楚天齐,掀开军帐,里面空无一人,她暗道坏了,转身时遇到匆匆而来的万先生。 她一把揪住万先生的衣袖:“小天呢?” 万先生也是一脸焦慌,忙道:“刚刚还在跟前的,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我这也着急找他。” 简蕴狠狠瞪了万先生一眼,怒道:“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他若有个好歹,我决饶不了你。” 万先生心里十分懊恼,刚刚他怎么就没看住小天这孩子呢,明明就在跟前的呀! 第496章 刺杀黑熊 第495章 简蕴快步朝那黑熊嚎吼之处走去,自腰间抽出软剑,于路上的篝火中取出一根火棍。 “你去哪里?”万先生见她往黑熊聚集之处走,赶忙跟上前问。 简蕴头也不回道:“不想拖累我就别跟过来。” 万先生赶忙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他不怕死,就怕他深爱的女人会因他而分心抗敌。 黑熊群来势汹汹,毁了至少三个军帐,伤了不少于十个精骑卫,简蕴目光如炬,一目扫过那些受伤的精骑卫,里面没有楚天齐,她心中稍安,身形一滑,掠至郑仲文的身侧,一剑刺中那正欲拿熊掌拍向郑仲文后心的黑熊。 “仲文,天齐不在帐里。”简蕴又是一剑刺中一头朝她扑来的黑熊,腥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仲文面色大变,赶忙侧目四望,夜里昏黑,人影晃动不断,他根本看不到天齐的身影。 楚天齐虽学过功夫,力气也不小,可面对如此强悍的黑熊,他压根就不是对手,若让这黑熊的熊掌拍上一下脑袋,脑浆子都得溢出来。 二人分开行动,一边刺杀黑熊,一边找寻着天齐的下落。 他揪住一个精骑卫道:“看到小天了吗?” 那精骑卫指着一个方向道:“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他。” 郑仲文赶忙朝精骑卫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手里的火把高高扬起,果然看见他正手持长剑与一头强壮的黑熊搏斗着,清秀的额头上大汗淋漓,身形步法明显已经不如平日那般矫健自如,那黑熊十分凶猛,身中数剑,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张扬挥舞着它的熊掌不断扑向楚天齐。 许是天太黑了,楚天齐的脚被一颗石头绊住摔倒,手里的剑和火把都一并跌落。 那黑熊见机会来了,立马便扑身而上,熊掌拍向他的胸口,尖利的獠牙狠狠的咬向他纤细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仲文及时赶到,他扑向楚天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生生受了那黑熊一掌,一口鲜血吐在了楚天齐的脸上,他没有丝毫的停顿,搂着楚天齐就地一滚,躲开了黑熊尖利的獠牙。 黑熊的牙齿没咬到人,只咬到地上的一方石块,生生硌断了两颗獠牙,疼的嗷嗷直叫。 这时简蕴也赶了过来,一剑刺中那黑熊的脖颈,解去二人之危。 楚天齐搂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郑仲文,哭喊道:“仲文哥,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我再也不会不听你话了,我再也不会乱跑了,仲文哥,你快醒醒啊!”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那一日,父皇母后和皇姐都死在了他的眼前,鲜血流了一地,他的心疼的连喊叫一声都做不到。 不要,他不要再失去亲人。 简蕴探了探郑仲文的伤势,暗中松了一口气,道:“他不会死,放心吧。”幸好,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楚天齐背着郑仲文回到帐内,由简蕴为他施针疗伤,拔了针,换了衣裳后不过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第497章 甩不掉的牛皮糖 第496章 他一睁眼便嚷叫着楚天齐的名字,见他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身前,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你没事就好。” 楚天齐哽咽道:“仲文哥,你真傻。” 郑仲文笑:“是啊,我是傻,溶月也说我傻,齐弟,记住,你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楚天齐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眼泪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你也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郑仲文看着他,他也看着郑仲文,对视了一会,两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楚天齐抬手擦净脸上的泪水,面色腼腆:“仲文哥,你会不会笑话我?” 郑仲文不解:“为什么要笑话你?”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我却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他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郑仲文摇头,笑道:“谁说的屁话,就算是男人,疼了就得喊,伤心了就得哭,都憋着的话,岂不是要憋坏了?” 楚天齐被他逗乐了,笑道:“仲文哥说的对,真正的大丈夫,不该拘泥于小节,我以后不会再问这么愚蠢的话。” 郑仲文也笑:“齐弟,你不要自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和你一样,但你记住,你肩膀担负着家国命运,你不能死,纵是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能死,溶月还在京都等你,一定要回去见她,完完整整的活着回去见她。” 他重重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仲文哥。” 万先生由外而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吃药了。” 他瞧着郑仲文这模样,皱眉道:“看来明儿没法去买船了。” 郑仲文咽下口中的汤药,笑道:“我不碍事,买船的事不能耽搁,明天的计划照常进行。” 万先生摇头:“这事不由你我说了算,得听简蕴的,她说你能去,你就能去,她说不能,你就得在这里待着。” “自然能去,仲文体壮,可不像你,风吹一下就生病,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你还是回晋城享福去吧。”她从一开始便不赞成他跟着来,谁知这人就跟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走哪跟哪,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万先生干笑:“嘿嘿,我这不是大病初愈么,等过阵子,我的身体也能和仲文一样强壮,不信你等着瞧。” 简蕴不理他,径直走到郑仲文身前,探了探脉息,点头道:“年轻人的身体底子就是好,被这样强壮的大黑熊拍上一掌,竟然没伤及脏腑,简直就是奇迹。” 郑仲文忙问:“那明天我能去吗?” 简蕴淡笑:“当然能去,但要记住,暂时不要跟人动武,内腑虽未重伤,但轻伤还是有的,若不好好调养,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郑仲文笑道:“我晓得了,买个船而已,绝不会跟人动武,放心吧。” 楚天齐赶忙扯了扯郑仲文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色。 郑仲文会意,朝简蕴笑道:“师傅,齐弟他也想跟我们去见识见识,咱们明天带他一起去吧。”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最终还是要简蕴点头才行。 第498章 梅子 第497章 简蕴的目光落在了楚天齐的身上,眼眸中的那股子严厉瞬时软化,唇角的笑意也越渐加深:“好,就一起去吧,也是该多见识见识世俗人情。” 楚天齐很高兴,孩子气显露无疑。 简蕴见他高兴,也跟着开心,他还是个孩子啊,却肩负这般沉重的责任与仇怨,只因他和天瑜一样,生为皇家人,注定这一生都不可能过上平凡的生活。 次日,郑仲文休息了一夜,果然好了许多,尤其吃下简蕴给他的药后,内腑疼痛明显减弱,行走跑动都能自如,只是不敢使劲,一使劲便能牵动内腑的伤。 他们只带了四个身手不错的精骑卫随行,一行八人,穿着普通平民的衣裳,出了漠北长林。 淮江边上有不少渔村集居,他们依水而生,四季的口粮都得从江里面来,渔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堪比性命般重要。 他们问了许多渔家,都没有人肯将渔船售出,渔船是他们在这里生活的重要工具,一天都少不得。 一位坐在江边补网的老人见他们面色焦急,于心不忍,便悄悄为他们指点迷津:“你去村东头的李大娘家问问吧,上个月他儿子和丈夫出去捕渔时不慎遇到暴风雨,船翻了,人没回来,就只捞回了一条船,他们家现在没有了男人,要着船也是无用,你们不妨去问问,说不定她们肯卖。” 郑仲文赶忙向老人道谢,塞了一块碎银在老人的手里,带着众人匆匆而去。 村东头的李大娘家,院子很大,里面却很空旷冷清,不像别家院子里,晒满了小鱼干。 李大娘坐在院子里发呆,面色萎靡,一旁的年轻妇人正做着针线活,一个胖小子躺在年轻妇人身边的小木床上,伸着一双藕节般白嫩的小手挥个不停。 李大娘看了那年轻妇人一眼,叹道:“梅子啊,你说咱们娘仨以后的日子可咋办?” 梅子抬眼看了看李大娘,苦笑道:“娘,咱们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着,娘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咱们这个家,就不会倒下。” “梅子,梅子你在吗?快开门。” 院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梅子一听这声音,立马皱了眉,拿眼去看李大娘。 李大娘更是一脸焦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外头的叫嚷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男人的骂咧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朝外喊道:“爹,娘,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外头那妇人的声音越发的尖利:“你说什么?不跟我们走?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给他们老李家守一辈子寡?” 梅子倔强道:“守一辈子寡我也愿意,你们别说了,快些走吧,就当没生养我这个女儿。” 那妇人冷哼:“你说没生养就没生养吗?你不是我肚子爬出来的吗?你没吃我喝我的能长这么大吗?少废话,赶紧把门打开。” 梅子摇头:“娘,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嫁给那姓牛的鳏夫,连人聘金都收了,现在就是想强拉了我去做人填房,我告诉你们,没门,我死都不会肯。” 第499章 亲不是亲 第498章 丈夫尸骨未寒,孩子刚刚足月,她怎能,怎能啊! 那妇人身边的男人吼道:“没门?你说了不算,赶紧把门给老子打开,否则,我让人拆了这房子。” 这时小木床上的孩子听见这凶悍的喊叫声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李大娘又是哄孩子,又是担忧的看着梅子,想到家里这情况,终于开口道:“梅子,你去吧,你还年轻,犯不着跟着我一个老太婆受这活罪。” 梅子转身,走到李大娘身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眼泪扑簌而下:“娘,我不走,我舍不得您,也舍不得孩子,我死也不会走。”她未嫁入李家时,在娘家当牛做马,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计,母亲懒惰,父亲好赌,家徒四壁,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全靠她一针一线的做秀活贴补家用,这才将弟弟妹妹拉扯大,爹娘不舍得她嫁人,想方设法的推掉那些上门求亲的人,生生拖到她二十岁才放她嫁人。 嫁入李家后,她才知道什么叫亲情,什么叫温暖,公婆都是老实人,待她如亲闺女般好,丈夫虽然不爱说话,却是实心实意爱护她,她以为幸福的人生终于开始,却谁料,竟又遭此横难。 外头传来撞门声,一声比一声响,孩子也哭的越发利害。 李大娘面色发白,颤抖着手道:“他们这是要干嘛呀!” 院门并不太结实,哪里经得住几个成年人拼命的撞击,很快就被撞开了,梅子爹和梅子娘先后冲了进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邻村的牛大。 牛大不是头一回见梅子,从前路过梅子家时见过她,当时的梅子又黑又瘦,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他当时没太在意,如今再一见梅子,竟白了许多,身子也显得丰盈了不少,竟也有了几分女人味,他眉眼一弯,心里直乐。 梅子娘一进院子就冲到梅子身边,一把将李大娘推开,李大娘本就体弱,被她这一推,直接便坐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的。 梅子抱着孩子去扶,却被梅子娘一把拉住,怒道:“扶什么扶,老不死的,这老李家的人都死绝了怎么就不见她死?占着人家的闺女陪她守寡,这样的缺德事也做得出来,我呸。” 梅子哭道:“究竟是谁缺德?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吗?孩子他爹尸骨未寒,你们,你们就把我卖给了别人,亏你们也做得出来。” 先前撞门的动静很大,左邻右舍的听见了纷纷出门来看,听见了梅子的话,纷纷在后头指指点点的暗骂梅子爹娘不厚道。 梅子爹娘从来就不是个要脸的人,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邻居们的指点暗骂他们全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进了口袋的银钱,别再吐出来就行。 梅子娘二话不说,拉着梅子就要走,梅子不肯,就这样在院子里拉扯了起来,李大娘缓过神,见他们强行拉扯梅子,而梅子手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她赶忙爬起身,朝梅子娘喊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伤着孩子。” 第500章 摔死孩子 第499章 梅子娘见李大娘又走了过来,气急之下,冲上前便狠狠抽了李大娘一个大耳刮子,怒道:“你还有脸说话?占着人的闺女你还有理?我生养的女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 李大娘被她打蒙了,虽说是个妇道人家,可这么些年来,她还从来没挨过人打,打她的,还是她从前一直敬重的亲家母。 梅子冲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护在了李大娘的身前,尖声道:“娘,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人呢?” 梅子娘冷哼:“我打的就是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当初死乞白赖的要让你进他们家门时,对我那叫一个客气,瞧瞧现在,连门都不让进,更别提喝上一口水,有她这样办事的人吗?” 女人若是耍起横来,可一点也不比男人差,简直是黑能成白,白能成黑。 梅子娘一眼横向梅子,怒道:“你今儿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们走,没得商量。” 梅子摇头:“不可能,除非我死。” 这时,一直站在梅子爹身后的牛大突然朝梅子爹耳语了几句,梅子爹听了脸色微变,但随即浑浊的三角眼里,闪现出冷厉的凶芒,他扭头朝牛大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向梅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孩子。 梅子一时不察,孩子被他夺了去,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白着脸道:“爹,你这是干啥?快还我孩子。” 梅子爹狠声道:“你说,你肯不肯跟我们走?” 梅子哭道:“爹,你先还我孩子,有话好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 梅子爹突然将孩子举了起来,吼道:“你再说不肯,我就摔死他。” 外头邻居们的议论声越发的大,也有实在看不过去的人叫喊了几句,让他们不要太过分。 可牛大那凶狠的目光扫向门口的人群时,人群立时噤了声,谁不知道牛大是个地痞无赖,还学过功夫,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下场。 梅子见爹红了眼,生怕他真会摔了孩子,赶忙哭喊着点头:“我答应,我答应,我快把孩子还给我吧。” 梅子爹一听这话,咧嘴一笑:“早答应不就完事了吗?” 他高举的手正欲缩回,突然一块石子击中他的膝盖,他吃痛,身子一歪,手中的孩子便没抓稳,脱手摔了出去。 梅子一声尖叫,吓得就要昏死过去,眼看那孩子就要摔在了地上,这时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蹿出,险险接住了将要摔在地上的孩子。 梅子吓得腿脚虚软,跌坐在地上,男人看了眼孩子,见孩子没事,便抱上前递给了梅子。 梅子紧紧的搂着孩子,张着嘴哭,却哭不出声音,只眼泪不停的落。 这时简蕴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侧目扫了眼站在一旁的牛大,刚刚牛大击出石子的小动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牛大只觉身子一寒,对上那自人群中走出的几人目光,个个看着他时都冷若冰霜。 楚天齐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小脸上满是愤怒之色,他瞪了牛大一眼,随即又走向那梅子爹娘,怒道:“你们两个,简直禽兽不如,不配做人爹娘。” 第501章 管闲事 第500章 梅子爹哼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家的事,关你们屁事?少管闲事。” 楚天齐道:“世上不平之事,人人管得,我们就要管。” 郑仲文拍了拍楚天齐的肩膀,低声道:“稍安勿躁,看我的。” 郑仲文走到了梅子爹面前,道:“你刚刚摔孩子的事,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这可不是家务事,这叫杀人未遂,还有强抢民女,若是将你们抓到衙门,你们觉得该怎判?” 梅子爹脸色一白,抖着嗓子道:“你,你瞎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谁,谁死了?” 郑仲文耸肩:“所以叫杀人未遂,你有心想杀,却没杀死,这里可不止我们这几双眼睛,外头瞧见了的人多了去了,官府派人来一问便知,你赖不掉,强抢民女也是重罪,怎么着?敢做不敢认?” 梅子娘见状,插着腰便挤到了郑仲文的身前,扯着嗓子道:“哪里来的浑人,净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梅子是我们女儿,我拉她回家,怎么就成强抢民女了?” 郑仲文看了眼泣不成声的梅子,哼道:“拉她回家?那她为何不愿意呢?她既然不愿意,你们又为何要强行带回?这不是强抢是什么?你说她是你们的女儿,可同样,她也是这家的儿媳妇,嫁到了这个家里,就是这个家里的人,她愿意留在这里,谁也不能强求她再嫁,否则,就是强迫。” 牛大见对方人多,知道动手也讨不了好,便悄悄退走了。 简蕴朝郑仲文道:“何必跟他们这般废话,我让人去报官,都抓起来,先打个几十板子,他们自然会知道错了。” 梅子爹娘面色大骇,他们年纪可都不小了,几十板子下来,不死也残。 他们见牛大走了,便也不再废话,见机撤走。 门外的人见牛大和梅子爹娘都走了,便也各自散了回家,别人家的事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心里再关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简蕴搀着梅子起来,柔声道:“你还好吗?” 梅子擦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多谢各位搭救。” 简蕴扶着她往小木床边的椅子走去:“坐下说。” 李大娘也缓过了神,见小孩子和儿媳妇都没事,终是松了一口大气,转身进去端了些茶水出来:“家里穷,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各位的,喝口水吧。” 郑仲文也不客气,端了一碗水递给楚天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下,笑道:“这一定是井水,甘甜清洌。” 李大娘道:“让你们笑话了。” 简蕴摆手,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遭遇此事,我们又怎会笑话,坐吧,我们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李大娘一听这话,赶忙在简蕴身边坐下,问道:“你们找我们家有事?” 简蕴将来意说明,李大娘听了倒也没有多惊讶,叹息道:“我们没有了男人,这船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卖了也好,省得遭人惦记。” 她大伯家的几个儿子最近轮番来他们家借船,这么下去,这船早晚得毁在他们手上。 第502章 由己不由天 第501章 与其毁在他们手上,还不如卖了干脆。 李大娘是个老实人,见他们急着要用船,便干脆将自己家里的一新一旧两条船一起卖了给他们,只开价五两银子。 万先生却给了她们五十两。 李大娘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赶忙推拒着不肯收,万先生却道:“我虽不是济世主,可既然今日遇见了你们,便一定要帮帮你们,否则,我这心里也是难受。”他将银子塞入了李大娘的手里,又道:“我给你们写一封信,你们娘俩带着孩子去镇上,找到万屋堂,他们会帮你们安排一个房子,你们以后就在镇上安心住下,不要再回到这里受人欺负。” 这是对她们最好的安排,也是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果,本以为人生会开始变的凄惨,却没想到,这竟是全新人生的开始。 为免夜长梦多,郑仲文安排了两个精骑卫当日护送她们娘俩和孩子离开渔村,不向任何人透露去处,彻底的消失在那些企图不良之人的视线之中。 在李大娘的引见下,他们又顺利的购得了六条渔村里闲置的船,本以为购船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事,却没想到,这般小施恩于人,竟得大惠于己。 “你在想什么?”离开渔村后,楚天齐默然不语,眼睛也没向来时那般四处探看,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 他抬眸看了眼郑仲文,笑道:“仲文哥,若世人都能像李大娘和梅子这样多好,施善于人,积德于己,终究都会有福报。” 仲文摇头,轻叹:“齐弟,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有人善,自也有人恶,不是每个施善的人,都会获得福报。”他伸手搭住楚天齐的肩,又道:“还记得你溶月姐姐说过的话吗?莫轻易疑人,亦莫轻易信人,施善由心,福报由天,不可强求,不可倚愿,若要成事,由己不由天。” 楚天齐点头:“我懂了,谢谢你仲文哥。” 这时走在前头的简蕴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眉道:“戒备。” 郑仲文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剑柄,一手将楚天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楚天齐赶忙压住郑仲文的手背,急道:“仲文哥,你不可以动武的。” 郑仲文淡笑:“没事,我有分寸。” 简蕴朝着那道旁的灌木丛道:“既然等候多时,又何必再躲躲藏藏,出来吧。” 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四道身形彪悍的身影自那丛叶之中蹿出,挡在了众人身前。 为首的,赫然正是之前在李大娘家里见过的牛大。 牛大面目凶恶,咬牙切齿的看着简蕴:“臭娘们,敢坏老子好事,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是什么吗?” 简蕴还没开口,一旁的万先生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跟吃了粪似的。” 简蕴眉目冷淡的扫了那牛大以及他身后的三人一眼,淡声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一起使出来,别误了我们赶路的时辰。” 第503章 亲手杀了他 第502章 简蕴是一流高手,而牛大以及他身后的三人,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简蕴那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扫来,他们立时便知这女人不好惹,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再不好惹,也不过是个女人,还能翻出多大浪花?他们四人一起上,还怕没有胜算? 牛大手一挥,身后的三人便扑将而上,纷纷举着兵刃袭向简蕴。 简蕴抓住万先生的胳膊往后一甩,将他推到了楚天齐的身边,两个精骑卫将楚天齐和郑仲文以及万先生护住,不让刀光剑影近身一寸。 另两个精骑卫则与简蕴一同御敌,牛大虽功夫不错,使出了全身的本领,拼尽了全力,也依然没能在简蕴手下走过十招,兵器落地时,他才开始后悔,后悔不该趁这一时之恶,生了这歹心,想要报复这几人的同时,又想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却没成想,这回陪了夫人又折兵。 简蕴一记连环腿,狠狠踢中牛大的左右双臂,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伴随着牛大尖利的嚎叫声在淮江岸旁响起,远处的人听了,只觉凄惨又恐怖。 简蕴的脚没停,又一脚狠狠踹上牛大的左腿,右小腿同样折断,如此一来,四肢已废三肢,加上简蕴在他身上暗刺了梅花针,他这一身的功夫也已尽废,再不能为恶乡里。 另三人见牛大这般惨状,哪敢再恋战,慌忙抬起了牛大,匆匆消失无踪。 楚天齐自郑仲文身边走出,朝简蕴道:“简师傅,为何放他们走?这样的恶人,杀了也不为过。” 简蕴道:“我纵有杀他之心,也不能在此时付诸行动,若他的死惊动了地方官吏,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会有麻烦。” 郑仲文点头:“师傅说的没错,咱们犯不着逞这一时之怒,耽误了大事,再说师傅已经废了他的武功,加上三肢尽断,想来短时间内,他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楚天齐紧捏着拳头,沉声道:“若他将来再敢为恶,我定亲手杀了他。”每每想到那人竟连个刚出世的婴儿都不肯放过,心里便恨怒滔天。 他们一共也就百余人,一条船挤一挤能坐下十余人,一共八条船,刚好能装下他们所有人,为免夜长梦多,当天夜里,他们趁着江岸清寂,北风流顺,连夜离开了漠北长林,扮成渔民的模样,顺着淮江一路往北。 ————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双心阁上房,楚天心将房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这几天,双心阁里每天都有浑身血迹的侍女抬出去,皆因她们在看见楚天心那张脸上,面上露出了惊恐之色,楚天心不高兴,挥手便是乱棍打死。 以至于现在,几乎没有人敢看她的脸。 怜儿虽然还活着,却已经去了小半条命,可依然忍着身上的伤痛在楚天心面前当差。 她看着满地的碎瓷,满目绝望,一会公主说不定要发什么疯,让她跪,她就得跪,跪在这满地的碎瓷上,她想到那种痛,小腿便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504章 小丁 第503章 楚天心将那些送吃喝的侍女们赶走后,又摔了这一通的东西,气的胸口不断起起伏伏,喘着粗气,她抬眉看了眼垂首立于一旁的怜儿,冷声道:“祁溶月人呢?怎的还没来?” 怜儿赶忙摇头:“奴,奴婢不知,奴婢这就派人去催。” 楚天心冷哼:“不必了,我倒要看看,她今儿究竟什么时辰才来,她是不是故意不肯治好我的病,想让我毁容,变成丑八怪?”她始终怀疑祁溶月和恒之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也讨厌祁溶月那张娇艳明媚的脸,从前倒也罢了,如今,她的脸成了这般模样,越发看那张脸不顺眼,恨不得拿刀子在她脸上划上几刀。 怜儿小心翼翼道:“公,公主,奴婢去让人来打扫打扫。” 楚天心冷着眉眼道:“扫什么扫,不必了,今儿祁溶月若是再治不好我的脸,我就让她从这一地碎瓷上躺着滚出去。” 已经走到门边上的祁溶月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楚天心的话,原本就清清冷冷的眉目间更是染上了一层霜雪,眼眸间寒光四溢,果然是楚天心,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种恶毒,发自骨髓之中,天生而成。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满目的冰寒暂时压下,抬腿迈入房内,脚下的碎瓷在她意料之中,她不以为意,双足暗运了巧劲,加上特意穿上的厚底鞋,碎瓷根本伤不了她。 “公主久等了。” 她在房中站定,朝楚天心施了一礼,满目歉然。 楚天心冷哼:“还道你吓得躲在了家里不肯来了。” 祁溶月淡笑:“公主说笑了,溶月身为大夫,自当为公主排忧解难,又怎会不肯来呢,今日来迟,实是有因,还望公主莫怪。” “有因?有什么因?说来听听。”楚天心斜眼看她,那张脸,真是太讨厌了。 祁溶月道:“不瞒公主,我昨日回去后,想到一剂药,或可治好公主的病,便连夜开始炼制,直到一个时辰前方才炼好,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楚天心一听这话,立马自凳上站起,面上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喜道:“果真如此?” 祁溶月点头:“千真万确,药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外头。” 楚天心急道:“那还等什么?快,快让人拿进来。” 祁溶月扭头朝外头喊了一声:“拿进来吧。” 端药的,正是从王府里派往她住处的侍女小丁,平日很是有几分小聪明,在她面前各种讨好,口舌伶俐,常常自以为是的向雪儿套话,以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往楚天心处邀功。 她今儿特意带了这小丁来,好让她尝尝她尽心效力的主子的厉害。 小丁双手捧着一只白瓷大碗,碗上盖着盖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墨色药汁,从一出炉起她就捧在了手上,烫的她掌心一片血红,疼的她只想摔了这碗,可一想到这是天心公主要用的药,她就是疼死也不敢摔,愣是一路捧了进王府。 她这一脚刚迈入上房,脚下便传来尖利硬物刺入脚底的刺痛感。 第505章 这药熬不成了 第504章 小丁吃痛,腰背却依然挺的直直的,手中的药碗只轻晃了一下,依然被她稳稳的端在了手里,她忍着疼痛,又往前迈了一步,好死不死,偏生又踩上了一块尖锐的碎瓷,碎瓷刺破她脚底的新鞋,狠狠扎入她的皮肉之中,疼的她身子一歪跌坐在地,手里的药碗也随之坠地落,墨色的药汁淌了一地。 祁溶月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哎呀,我的药。” 楚天心气的不行,纤掌一拍,尖声道:“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小丁再也顾不得疼痛,赶忙跪趴在地上,朝着楚天心不断磕头,光洁的额头上刺满了碎裂的碗瓷,鲜血流了满脸:“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楚天心向来杀人不眨眼,岂会因为她的一两句告饶便放过她,她冷漠的挥手:“拖出去。” 小丁的目光转向祁溶月,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里,竟泛出许许寒光,表情冷漠的仿佛不是她所熟悉的祁溶月。 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拖出门的那一刹那,她恍然明白过来,为何早上出门时,雪儿会送她一双新鞋,鞋子很漂亮,鞋底却非常薄。 阴谋,这是个阴谋。 小丁张嘴要喊,却被一团碎布塞住了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呜呜呜的声音发出,直到被乱棍打死,也没能说出她想说的话。 楚天心朝祁溶月道:“看来要麻烦你再熬一碗药了。” 祁溶月摇头:“公主,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药熬不成了。” 楚天心面色大变,满是红疹子的脸上泛出阵阵寒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溶月道:“实不相瞒,今儿这碗药所用到的药材,有好几种都是十分稀罕的药材,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凑齐,如今想要再熬一碗,也得先凑齐了这些药材才行啊。” 楚天心面色稍缓,舒了一口气:“还道是什么事,不就是几样药材吗,这样,本公主派人送你去宫里,御医院里的药材库中,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这话正中祁溶月下怀,她等的就是这一句,垂首,掩下眸间喜色,声音依旧的清淡不含喜怒:“遵命。” 十月初五,距离楚廉的登基大典还有四天,宫里很忙,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都忙着迎接新帝的到来,当然,也有例外,宫里最清闲的地方,那就是御医院。 宫中无主,御医院的御医们虽每日都按时当值,却个个无事可做,闲的发慌,和内宫中那些忙乱的景像完全不同。 “咦,那姑娘是谁?”一位年轻的御医远远瞧见一道纤丽的身影朝他们这头走来,赶忙推了一把身旁的江御医。 江御医正在打瞌睡,被吕御医推醒,揉了揉眼睛朝吕御医所指的方向看去,他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又看一眼,再揉一次眼睛,一旁的吕御医见他面色有异,问:“你认识?” 江御医忙点头:“认识认识,这不是祁小姐吗?她怎么,她怎么来咱们御医院了?” 第506章 雪老头 第505章 吕御医一听祁小姐之名,眼睛立时冒了光:“她就是你常提到的那位女神医?治好了廉王腿疾的那个祁小姐?” 江御医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二人说话间,祁溶月已经进了御医院的前堂,一眼瞧见江御医,淡笑道:“江御医,久违了。” 江御医赶忙起身,朝祁溶月拱手:“祁小姐,近来可好?” 祁溶月点头:“尚可。” 江御医看了眼跟在祁溶月身后的侍卫,道:“不知祁小姐今日来御医院所为何事?” 祁溶月没作声,她身后的侍卫接话道:“祁小姐奉天心公主之命,前来取几样药材,你等尽管带她去药殿便可。” 江御医立时明白了,当即亲自为祁溶月带路,引着她往药殿走去。 药殿这个地方,她来过不少次,路很熟,也知道药殿有一个侧门,从那个侧门出去,再翻过一道矮墙,便是内宫。 她今儿来这里的目的,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取药。 药殿门外,祁溶月朝江御医道:“江御医,请留步,我自己进去便可。” 江御医心头敞亮,心道祁小姐要取的药,定是秘方中的一种,不为外人所知,也是情理之中,便笑道:“如此也好,祁小姐请便,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祁溶月含笑点头,转身进了药殿,药殿大门后不远处,摆着一方长桌,桌子后坐着一个老人,穿着御医的服饰,手里捏着一枝半松,不停的凑到鼻前嗅一嗅。 那老人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道:“先登记再取药。” 祁溶月依言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一方厚册,旁边置着笔墨,她执笔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及来意,搁下笔,朝那老头道:“半松可通鼻中淤塞之气,令受阻的呼吸暂时畅通,可这样做,却反而会令您这寒鼻之症越发严重,不利于己。” 老头抬眉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哼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可笑。” 见他不领情,她也不恼,雪老头的性子向来如此,若能轻易听人劝言,那就不是雪老头了。 她淡笑,道:“我就住在兴元街的古胡巷,你若想彻底的治好这寒鼻症,便来古胡巷找我,我姓祁。” 老头没理她,她便径自进了内殿。 药殿里共有药室十几间,每间药室里都放满了药材,虽说每个药柜上都贴了名字,可要在这许许多多的药柜中找到想要的那一味药,没有人引导,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 祁溶月在药殿中走了个遍,顺便取了几味药,她发现药殿中只有两个司药宫女在当值,且因太过空闲,两个宫女坐在一间角落的药室之中闲聊,许是聊的太投入,连有人走近也没发觉。 一个宫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困啊,我眯一会,你先盯着。” 另一个宫女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也好困,不行不行,你盯着吧,我要眯一会。” 这话才刚落下,两人便已经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第507章 宝石戒指 第506章 祁溶月走进药室,脱下其中一个宫女的衣服穿上,又在屋里点上一根香,有这根香在,她们至少能睡上两个时辰。 自药殿侧门而出,来到那树阴笼罩的宫墙下,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迹,便掠上宫墙根下的树干,蹲在树干上往宫墙里探望。 宫墙的另一头是司衣局,制衣洗衣都在这个地方,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里头的宫女很多,个个都很忙,有忙着做绣活的,有忙着浆浆洗洗的,她轻巧的自树上掠下,进入司衣局,大摇大摆的穿行其中,却没有一个人因她面生而多看她一眼,每日来往于司衣局的宫女多不胜数,她们已经习惯了看见各种各样不同的生面孔,并不觉得惊讶。 出了司衣局,穿过一条小径便是御膳房,再往前走便是蕴秀宫,皇帝新选入宫的妃子在册封之前,便都住在这蕴秀宫。 此时的蕴秀宫内忙的热火朝天,原本老旧了的宫殿已经全部修葺一新,重新装饰了一番,只等新皇登基后大选秀女,这蕴秀宫便能热闹起来。 想到楚廉的腿疾,她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暗道这蕴秀宫怕是暂时用不上了。 她十分熟悉后宫中羽林卫的巡逻路线,刻意挑选隐蔽的小路走,如此便不会遇到羽林卫和各宫掌事的嬷嬷太监,免得惹来麻烦。 楚廉将御书房和御和殿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廉王府,父皇的东西一件也不剩下,可母后住的紫毓宫,里面多是些女儿家的玩意,楚廉一定没有这种兴趣都搬回去。 她今天进宫的目的,便是从母后的紫毓宫里,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在她八岁那年,母后生辰,她亲眼见父皇送给母后一只宝石戒指,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很大,足有鸽子蛋那般大小,流光璀璨,十分漂亮。 父皇以为她去了御花园玩耍,其实她就在门口蹲着,想着一会父皇母后出来时,吓他们一跳。 她亲耳听见父皇对母后说,戒指上的宝石可以取下,宝石的另一面,是一个印章,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这个印章,可以调动京都城防的三千精卫,不用经由城防都统之手,只要直接将盖有印章的手令送到城防参领伏虎之手,便能直接号令其行事。 她从未想过,幼时无意间听到的耳语,竟会成为她和天齐复国的助力。 只要找到这只戒指,她和天齐的复国大计,便又多了一份助力,城防卫的三千精卫,乃由伏虎参领一手调教,个个精悍非常,纵是内宫的羽林卫,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紫毓宫门处没有侍卫把守,她见左右无人,便迅速掠身而入,将虚掩着的门关上,宫内一片萧条,再不复当初的富丽精致。 她强压下逆流而上的悲伤,咬紧牙根,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向那熟悉又陌生的殿堂。 “你是谁?来紫毓宫做什么?”一位正嗑瓜子的宫女闲步走来,瞧见祁溶月往正殿走去,赶忙将她叫住。 祁溶月定下身形,扬着淡淡的笑看向那宫女,客气道:“我是司衣局的,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拿去洗的东西。” 第508章 紫毓宫 第507章 那宫女挑眉,一脸的稀奇模样:“什么?司衣局的?真是稀客呢,这都多久没见着你们司衣局的大驾了,往日不都是我们自己送过去么?怎的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她可没忘记每次去司衣局,掌事嬷嬷的那副嘴脸,她宁愿自己洗,也不愿再多见一次。 祁溶月笑道:“是这样,这不马上宫里要办大事了么,掌事嬷嬷让我们去每个宫里头收捡衣裳被单帘子什么的,一并拿到司衣局去洗,等洗好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那宫女哦了一声,上下将祁溶月打量了一番:“从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祁溶月点头,微笑道:“我从前是廉王府里的丫头,天心公主送我进宫的。” 宫女一脸恍然,心道你生得这般模样,天心公主看了不膈应才怪,也是个可怜人,若是在宫外头,凭这分姿色,想嫁入哪个高门做妾都是可以的。 可惜了,入了这深宫,想要再出去,那就是难上加难,白瞎了这张惹人怜爱的面皮,注定要和她们一样,孤独终老在这深宫之中。 想到这里,宫女对祁溶月生起了深深的同情,也不打算再为难她,笑道:“既然是司衣局的掌事嬷嬷派你来的,那你就自己去取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祁溶月求之不得,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宫女转身走了,她回身看着正殿的大门,门上雕着奇花异草的图案,隐有紫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这图画是父皇亲手画下的,寻了巧匠刻在这门上,父皇母后的恩爱情深,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步步迈入这遥远仿佛是梦境的宫殿,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她所熟悉的模样,殿内的陈设并没有太多改变,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多了一抹萧败之感。 她随手扯了一块帘子拿在手上,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溜进了后殿,紫毓宫荒废这许久,只要眼睛能看见的,在内务局没有造册的贵重物品,几乎都失去了踪迹,剩下的,都是能在内务局查到的物品,他们这些手长的奴才,才没敢私拿夹带。 父皇送给母后的东西,并不是每一样都会在内务局里有登记,那只宝石戒指乃是父皇偷偷送给母后的,在这世上,恐怕除了她,再没有人知道那宝石戒指的存在和它真正的用处。 寝殿中弥漫着一股子尘灰味,四下角落里有很明显的蛛网纠结,这个地方,显然已经久无人打扫,也难怪这些宫女们还有闲时嗑瓜子。 母后的妆台上,除了一只珐琅胭脂盒外,再无一物,从前摆满了珍宝饰物的桌面,竟这般干净。 她径直走到寝殿内床榻一侧的墙壁旁,身子紧靠着墙壁,以脚丈量,行至七步处停下,顾不得地上尘灰厚积,跪伏在了地上,以手指轻轻敲击。 当敲到第三块砖时,明显不一样的声音传出,她面色一喜,自怀里摸出匕首,撬开那块地砖,在地砖之下,是一方暗格,暗格之中置着一只丝绒锦盒。 第509章 砖下的暗格 第508章 她满目惊喜,这东西果然还在,果然没有人发现这里。 她有一次和嬷嬷玩捉迷藏,躲在了这寝殿的床底下,亲眼见到母后将这只丝绒锦盒藏在了砖下的暗格中,她当时还爬出来问母后,为什么要将东西藏在地底下。 母后告诉她,平日对她们毕恭毕敬的人,也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背叛她们,有些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世上,没有能绝对信任的外人。 她当时年纪小,似懂非懂的听了,只记住了不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其它的倒没太放在心上。 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放着那只父皇送给她的宝石戒指,除了宝石戒指,还有一封信,信纸已然泛黄,显然年岁已长。 她将宝石戒指和信一起塞进了怀里,又将空着的锦盒放回暗格之中,再将地砖铺回,拿手中的帘子在地面上胡擦一通,拭去她在此留下的痕迹。 外头有脚步传来,她赶忙走到床榻前,将榻上的褥套床单一并扯在了怀里搂着。 门推开,一位面生的宫女走了进来,掩着鼻口朝她道:“翠儿姐说你是司衣局派来拿东西去洗的?” 祁溶月转身,朝那宫女淡笑:“是的。” “跟我走一趟吧,我屋里也有不少东西要洗呢。” 她抱歉的笑了笑:“现在恐怕不行,我这一趟拿不下这许多,一会再来行吗?” 那宫女点头:“也行,你先回去,放了东西再来一趟。” 祁溶月连声道好,搂着手里的东西往殿外走,出了紫毓宫,迎面遇上一队侍卫巡逻经过,她赶忙垂下头,将大半张脸藏在褥单之中。 宫里的羽林卫,有很多都是出自廉王府的,指不定平日也会去廉王府走动,难保不会有人认识她,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 “尹大人,这字你看如何?”曹同将刚刚写好的一幅字递到了尹逸轩的面前。 尹逸轩扫了一眼,摇头道:“太过工整,没有风骨,我想廉王不会喜欢。” 立在尹逸轩身侧的宁渔笑道:“尹大人说的不错,廉王性子爽快,是个武人,应是喜欢更有气势的字,既然廉王信任我们,将各宫各局门匾诗对提字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便要尽心尽力的做好,可不能让廉王挑出咱们的错来。” 曹同心里虽有不爽,却也无可反驳,三人中,尹逸轩乃是状元出身,又背靠文昌侯府,而宁渔的父亲也是当朝二品大员,只他家境寻常,站在二人身前,不自觉的便要矮上一截。 他们说是,他岂能说不是? 尹逸轩道:“先不急着写,咱们再去看看别的宫院,看完再写不迟。” “也好也好。”曹同笑着应和。 三人的随从赶忙将亭中的笔墨纸砚收好,随在主子身后环游后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不得好好瞧瞧,往后可就再没有了这种机会。 “前边就是紫毓宫了,听说这里是紫蝶皇后生前的住处。”宁渔指着紫毓宫的匾额道。 尹逸轩却没有顺着他的视线看,目光被一个宫女所吸引,虽然只是一张侧颜,一道背影,可他知道,那是溶月,一定是溶月。 第510章 多此一问 第509章 他胸中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眼里满日惊骇之色,她怎会出现在这里?怎会穿着宫女的衣裳,从紫毓宫里走出来? 她来这里做什么? “尹大人,你怎么了?”曹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渐渐走远的宫女,笑问“怎么?是认识的人?” 尹逸轩赶忙摇头:“不认识,这宫里怎会有我认识的人。”他干笑,故作平静,心中却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傍晚,尹逸轩来到祁溶月的住处,院里的丫头却不给他开门,他只得道:“你让雪儿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那丫头也不是个傻的,知道门外的尹公子说不定哪日就成了祁溶月的丈夫,自然不能将他得罪了,反正小姐也没说不让雪儿见尹公子。 不一会,雪儿来到了院门处,也不开门,只将院门打开一条缝隙,从缝隙的往外看:“尹公子,你找我?” 尹逸轩见雪儿身边没有别人,便压低了声道:“你去给你家小姐传个话,就说我今天进宫了,去了紫毓宫。” 雪儿不知其意,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逸轩摆手:“你不要管,去传话就行了。” 雪儿见他一脸郑重,不敢不当回事,回身便往屋里走,将尹逸轩的话转述给了祁溶月。 祁溶月面色微变,扭头看着雪儿:“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雪儿点头:“他就是这么说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好像很着急的模样。” 祁溶月搁下手中的书本,朝雪儿道:“请他进来,看茶。” 雪儿不敢多问,转身去了,不一会,尹逸轩那清朗俊逸的身形便出现在了祁溶月的眼前。 待茶端上,雪儿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守着,不让人靠近。 尹逸轩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张脸,依然和从前一般淡漠疏离,自打他进门,她的眼睛便从未落在他的身上。 “溶月,你今天进宫了,对吗?”他问。 她凉笑:“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尹逸轩摇头:“我不信,我看见的那人,分明就是你,我绝不会认错。” 她转眸,眸光寒冽,黑瞳幽深:“既然已经认定那是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尹逸轩皱眉问道:“为什么?” 祁溶月耸肩:“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偷偷进宫?还穿着宫女的衣服,从紫毓宫里出来,你进宫做什么?”他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逼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急迫。 祁溶月摊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事和你有关系吗?你若想要告发我,尽管去廉王府,你和廉王不是很熟么?连我的终身大事你们都可以私下商定,且不需经过我的同意。” 尹逸轩一听这话,俊面上立马浮出一抹窘色,干笑道:“你还记恨着这事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她冷笑,抬眸看他,高大,英俊,一身的儒雅书生气,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在背地里使小计的人,可偏偏,他就是这样做了,枉费她数番救他性命,枉费仲文至今还拿他当朋友,他岂配?他不配。 第511章 恶疾 第510章 “为我好?尹逸轩,你是在逗我吗?你明知我要和仲文成亲,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趁着仲文不在,以强权压迫我就范,这就是为我好?我谢谢你,请你不要再为我好,行吗?” 尹逸轩面色尴尬,猛然回神,溶月似乎是故意将话题扯开,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偷偷进宫?又为什么扮成宫女的模样从紫毓宫里出来?她究竟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溶月,我不管你今日进宫做什么,以及你今后要做什么,你且记住,我尹逸轩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做任何事,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绝不会推辞。” 他这么说,就是肯兜下这件事了? 她暗松了口气,眉目间依然冷淡:“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吧,免得尹二夫人为你担心。”之前说要办喜事,尹二夫人想必一定从彭城赶了过来。 尹逸轩面泛喜色,笑道:“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他能感觉到,溶月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 祁溶月垂眸喝茶,并不应他,直到他的身影离开了厅堂,这才抬眸,眸光明暗不定,心中思量万千,尹逸轩将来是敌是友还很难说,如今虽愿意帮她兜住这火,可他究竟能兜多久,又会不会拿此事做要挟,还都是个未知之数。 次晨,廉王府,双心阁。 “父王,你看我这脸,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楚天心趴在妆台前嘤嘤哭泣,心疼的楚廉手足无措,转目朝一旁面色苍白的怜儿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染上这恶疾呢?” 怜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她已经麻木了:“奴婢该死,还请王爷恕罪。” 楚廉冷哼:“你死不足惜,说,公主病发前,都有谁来看过公主?” 怜儿摇头:“回禀王爷,近来并没有人来过王府看望公主,公主也没有出过王府,日子都是照常过的,也不知怎的,突然这脸上就起了红疹子。” 楚廉又问:“祁小姐不是来看过吗?她也治不好?这种病症,她之前不是治好过一次吗?怎么现在会这般严重?” 怜儿道:“在晋城时祁小姐便说过,公主这病虽治好了,但绝不可再犯,否则一定会比上一次更严重,更难治。” “她没有查出原因吗?公主为何会突然犯病?”楚廉问。 怜儿摇头:“祁小姐说公主体质特殊,肤质十分敏感,纵是情绪不稳和心情不好也能成为犯病的诱因。” 楚廉恍然:“这么说,这病不止是身体上的病,还是心病?” 怜儿没做声,趴在妆台上嘤嘤哭泣的楚天心也没再哭了,似乎二人都在等着楚廉做决断。 楚廉看了眼女儿,道:“心儿,你放心,莫说是一个男人,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父王也会想办法为你弄来,你等着,父王这就让闵恒之这小子提前返京。” 楚天心先是一喜,可又想到上次闵恒之刻意讨好她的目的,心头又凉了三分,还不待她说出拒绝之话,父王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第512章 疼 第511章 怜儿忍着疼自地上爬起,水绿色的裙摆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布料紧紧的黏贴着膝上的伤口,疼的她直皱眉,却未曾哼过一声。 她的主子不会心疼她,她喊痛也是无用,只会令主子更加讨厌她。 “公主,晋王很快就会入京了,您宽宽心,说不定这病自己个就能好呢。”怜儿低声劝道。 楚天心抬头,看着镜中那张脸,原本的娇颜已经一去不复返,满面的红疹令她看起来像个可笑的怪物。 “他来了又如何?我这张脸,如何能见他?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来。” 外头的丫头迈步而入,朝楚天心道:“公主,祁小姐来了。” 楚天心猛的一个激灵,忙道:“快让她进来。” 祁溶月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丫头,丫头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每一步都走的极为仔细,她已经知道了前边那丫头的下场,怎能有一丁点的不小心?今儿就算是脚被刺残了,她也绝对不能洒去一滴的药汁。 楚天心朝那丫头道:“你小心着点,先把东西放下。” 直到亲眼见到那药碗安安稳稳的搁在了桌面上,她才放下了心来,快步走到祁溶月的跟前,急问:“这药是和昨天一样的吗?” 祁溶月点头:“当然是一样的,一模一样,我现在就为公主您敷脸,您先躺下。” 她取出一块纱布,拿着纱布在楚天心的脸上比划了一下,随即剪开几个窟窿,再将纱布浸在了药碗里,浸透药汁后,拧干多余的水份,敷在了楚天心的脸上。 温凉的药巾刚一上脸,楚天心便觉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比之当初在晋城时尝过的滋味还要更疼。 “公主,您忍忍,疼是必要的,证明这药对您脸上这红疹子起了效。”祁溶月垂眸,掩下眸间的幸灾乐祸,淡声劝道。 这些疼,只是开始,是她复仇的开始,从今往后,她会尝到更多的疼,让她记住,善恶终究是有报的。 楚天心咬紧牙关,双手紧绞着床榻上的被褥,许因太过用力,食指上的指甲竟生生被自己折断,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眼见着楚天心疼的几乎昏死过去,她这才上前将她脸上的纱布取下,又命怜儿拿温水帮她净脸。 楚天心疼的满头大汗,嘴唇不断的颤抖着,可自始至终,她却未有一句不肯再治之言,可见她对这副容颜的看重,比性命还重啊。 祁溶月转身,眼底的冰寒几乎满溢,将手中的纱布丢入了药碗之中。 楚天心缓过劲后,赶忙朝怜儿道:“快,取镜子来。” 怜儿看着楚天心的脸,有些迟疑。 楚天心怒吼:“还不快去?” 怜儿只能硬着头皮将镜子递到了楚天心的面前,镜中的楚天心头发散乱,面上的红疹虽略有消退,却依然遍布全脸,并没有像上次在晋城时那般,疼过一阵后,红疹尽消。 “怎,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这药能治好吗?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几乎尖嚎着朝祁溶月喊道。 第513章 七个疗程 第512章 祁溶月一如既往的淡定,垂了眸道:“公主,您这次的病可比上次严重多了,需用足七次药,方能病消。” “什么?七次?”楚天心想到刚刚自己所经历的那些痛苦,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定要用足七次药才会好?”她朝祁溶月问道。 祁溶月点头:“没错,一次都不能少。” 楚天心紧紧盯着祁溶月那张淡然无畏的脸,心里满是怀疑,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又或者,她是在借机整她? “下一次用药是什么时候?”楚天心问。 祁溶月看了眼桌上的药碗,道:“三天后,三天一个疗程,用足七个疗程的药,您的脸,便能恢复如初。” 楚天心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让自己此时此刻开始发飚,狠狠压下火气,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溶月离开后,楚天心朝怜儿道:“去,让王府的药师们来一趟,再派人去御医院请几个御医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这碗药,究竟这药里,都放了些什么,为何敷在脸上,会令我如此痛苦。” 她始终怀疑,祁溶月是不是在故意整她,明明在晋城时一次便能治好的病,这回却要七次。 且痛苦比上次所经历的还要痛上十倍不止。 王府药师很快就到了,怜儿已经将药端出了房间,摆在了院子里,药师们仔细查验过后,确定这是一剂清火化毒的外用药,当然,里面还有几味他们根本就验不出来的药存在,他们自然不会在公主面前说出来,只当这碗药是寻常的外用药。 怜儿问:“既然只是寻常的清火化毒药,那么你们可能配制出一模一样的?” 那药师面色很是尴尬,摇头道:“这药方在祁小姐手中,每一味药的用量是多少,只有她知道,我们单凭这一碗药是验不出来的,如果不能掌握精确的用药量,所配制出来的药效也会不一样。” 说白点,就是他们做不到呗。 怜儿鄙夷的瞪了几个药师一眼,几句话将他们打发走了,待御医院的御医前来,从他们嘴中得到的情况,竟然和王府药师的一模一样,都说只是清火化毒的药,是寻常的药,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偏偏他们就是配制不出来,因为没有确切的药方。 怜儿问:“那你们能不能配制出与这类似的药,效果差不多的,能治好公主脸上的红疹子就行。” 几个御医面露难色,各种推脱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廉王府。 他们就算有这信心,也不敢一试啊。 天心公主的狠毒谁人不知?治好了未必有赏,治不好,必死无疑,他们能避自然是要避的。 怜儿回房,见公主直勾勾的盯着她,忙道:“公主,药师和御医都看过了。” “哦?怎么说的?”楚天心忙问。 怜儿道:“他们都说只是寻常的清火化毒方,没什么特别之处,用药也很正常,并没有可疑之处。” 楚天心皱眉:“果然如此?” 怜儿点头:“确实如此。” 第514章 陇西战事 第513章 “那他们可能配制出一模一样的药?”楚天心问。 怜儿垂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不能。”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瓷盏便狠狠摔在了怜儿的额角,鲜红的热血顺额直下,蒙住了怜儿的眼睛,原本清明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血红。 她忍着疼,不敢躲,也不敢哭,就那么立着,心寂如冰。 世人只道跟在公主身边的丫头,必定也是享贯了荣华富贵的,谁能知道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怎样的辛酸痛苦。 “饭桶,一群饭桶,照着葫芦画瓢也不会,养着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处?” 这便意味着,她的病,始终还是要由祁溶月来治,非她不可。 怜儿没有向往常一样宽慰她的心情,只静静的垂首而立,不发一言。 楚天心发了一顿脾气后,也觉得乏累了,便躺回了床榻上,不耐烦道:“出去出去,别跟个死人似的杵在这里。” 怜儿求之不得,迅速退出了房间。 王府书房 “王爷,郑侯爷求见。” 楚廉手中捏着一份密信,听了田总管的话,抬眉道:“快请。” 郑侯爷的身形很魁梧,步步带风,行走间武人气势明显。 他进入书房,朝廉王施了一礼,忙道:“王爷,下官刚刚接到陇西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楚廉见郑侯爷一脸焦色,抬了抬手:“呈上来。” 田总管赶忙接过郑侯爷手中的密信,送到了楚廉的手中。 楚廉粗略的览阅一遍后,面色未动,郑侯爷送来的密报中的内容,和他刚刚接到的密信大致相同,自然不会太惊讶。 楚廉道:“好端端的,这老周王怎的突然发兵陇西?你可知内情?”楚廉朝郑侯爷问道。 郑侯爷摇头:“下官只知周朝近年来朝局不稳,王子夺嫡,内忧不断,根本无暇外扩,实不知这次是因为什么突然发的兵。” 楚廉搁下手中的两份密信,凝着郑侯爷道:“这事依你看,该怎么办?” 郑侯爷道:“下官听王爷的,王爷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楚廉心中也很是纠结,他本打算趁着数日后新帝登基之宜,借机收回郑侯爷手上的兵权,另委派自己能全心信任的人去驻守陇西,没想到这事如此不凑巧,竟在这档口出了岔子,此时大战在即,若另派元帅,恐会引发军士不满,导致军心不齐,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业未成,可不能毁在这上头。 他沉吟了一会,似打定了主意,这才道:“如此,你便不能留下参加本王的登基大典了,陇西战事事关重大,还需你亲自前往压阵,以定军心。” 郑侯爷正欲应下,却听楚廉又道:“本王会另派一位副将随你一道前往陇西,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多给些机会让年轻人锻炼锻炼,你也正好多享些清福。” 郑侯爷心中冷笑,故作惊讶的看了楚廉一眼,随即恭顺的点头:“下官明白。” 楚廉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淡笑道:“战事要紧,你回去与夫人好好话别,明日便走,不得有误。” 第515章 安王子 第514章 楚廉很清楚郑侯爷对夫人的感情,只有要郑侯夫人在京,就不怕他不听话。 ———— 永平侯府 郑侯爷与夫人并肩坐在床畔,他紧紧握着夫人的手,道:“夫人,你听我说,京都势乱,已不宜久居,我走后,晋王会派人来接应你,离京后,他会将你安排在十分安全的地方,你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再回京都,大事若成,我自会派人迎你入京。” 郑候夫人面色惨白,满目惊慌,打击一重接一重。 “老爷,你这话是何意?我为何要偷偷离京?你不是去打仗吗?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侯爷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夫人放心,为了你,为了咱们儿子,为了这个家,我一定会保重好性命,等着有朝一日咱们一家人再次团圆,到那时,我便什么也不管了,只与你快活的过余生,等着儿子儿媳给咱们生几个胖小子,好不好?” 郑侯爷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不想她知道的太多,怕她会更担心。 郑侯夫人这时才隐隐明白过来,丈夫和儿子,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天大的事,大的连久经沙场,见惯大场面的丈夫,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许许隐忧之色。 她没有问他要做的事是什么,只问他对要做的事,有没有万全的把握。 郑侯爷笑道:“这事上没有什么事是有万全把握的,若真有这种事,做起来也太没意思了。”他笑的很牵强,越发令郑侯夫人心里慌虚。 她没有再问,权当信了他的誓言吧,她会好好听从他的安排,默默的等着他和儿子凯旋归来,从前不都是这样吗?他们一生经历了多少风雨,都一起闯过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 陇西境 “王子,咱们已经驻扎在此三天了,还不进攻吗?”副将徐来朝周安道。 周安的目光移开手中的书卷,抬眸扫了徐来一眼,淡声道:“怎么?这么想上阵杀敌?” 徐来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属下练就一身武艺,为的就是披甲上阵的这一日。”他从前一直幻想着自己骑在马上,挥动着军刀砍杀敌人的画面,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实现了。 周安的目光又移回了书卷上:“这事不急,再等等看,你先下去吧。” 徐来有些懵,完全看不懂安王子的路数,他自打回朝与周王相认后,立即便向周王建议派兵伐楚。 周王得知三儿子惨死于楚朝,最疼爱的小儿子也在楚朝遭遇了诸多不平之事,心痛之下,将兵符交给了安王子,命他领兵伐楚,誓要让楚朝知道知道他们周朝也不是好惹的。 更奇怪的是,安王子弃朝中那些猛将于不顾,毅然点了他这只菜鸟为副将,这路数有点怪呀。 徐来想问,可安王子那一脸淡漠疏离的表情,令他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徐来走后,周安搁下手中的书卷,目光飘出半挽的帐帘,远方的山水依稀可见,那里是楚朝境内,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第516章 秋莹 第515章 他以为,他会在楚朝过完他的一生,他以为,他会在楚朝考取功名,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祁溶月的面前,谁能料想,身份倒真是全新的,却是与他所想截然不同的。 他和溶月,可还会有再见之期? 他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灵慧温暖的女子,虽表面看似清清冷冷淡漠疏离,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热心肠,正直,善良,机敏,无畏。 恐怕往后他再也遇不上这样的女子了。 一道火红的身影窜入他的眼帘,就像是一团红云,被风刮到了他的跟前。 “安哥哥,你在想什么?”女孩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凝着盈盈秋水,笑嘻嘻的看着呆头鹅一般的周安。 周安皱眉:“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军中,不是皇宫。” “安哥哥,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军中,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宫里跑出来的,你就这么对我?”女孩撅起了粉嫩的樱唇。 周安道:“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军营,为何还要跟来?简直胡闹。”他将手中的书卷拍在了桌案上,目现不悦。 女孩见他面色冷漠,顿觉十分委屈,眼泪珠珠盈盈而落,啪嗒啪嗒落在了书案上。 书案上反铺着一幅画,眼泪正好落在了画纸上,周安赶忙将画取了卷好,放在了书案的另一头,皱眉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外头人不知情的,还道我怎的欺负你了。” 女孩跺了跺脚,泣不成声道:“安哥哥,人家这么辛苦跑来看你,你不心疼人家也就算了,还,还百般嫌弃,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周安满目烦躁,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对她从来都只有兄妹之谊,虽二人打小定亲,却因一起在宫里长大,只拿她当妹妹,未曾想过其他。 从前在宫里时,他没想过这事,但也没有刻意的排斥,毕竟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亲事本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可如今不同,他有了心上人,再看别的女子,就算是千般万般的好,也入不得他的眼。 “秋莹,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从没想过其他,谈何变心?” 秋莹哭的越发厉害:“你胡说,咱们打小便订了婚约,又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多少人在你面前称我为安王妃,你怎的从不反驳?你若是无心于我,从前怎的不说?” 周安叹道:“从前是从前,那时年少,不懂情为何物,如今既然明白了,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你还说你不是变心了,你这分明就是变了心,还不承认。”秋莹的声量越发拔高,外头的军士们听了,纷纷探目而来。 周安不想与她多做纠缠,起身往外走,只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不许再来。” 周安离开大帐后,秋莹哭的越发厉害,越想越伤心,抓起桌案上的东西便往地上扔,那幅刚刚被周安卷起放在一旁的画也没能幸免,一并被扫落在地。 轻风拂入大帐,那半卷的画被吹开,画中的女子宛如天人。 第517章 密信 第516章 秋莹忘记了哭泣,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画卷,画虽未完,只画了头颅和半个身子,可依然能看出画这幅画的人,在画中倾注了深浓的情感。 她就是让周安变了心的女人吗? 她是谁? ———— 三日后,郑侯爷抵达陇西,以主帅的身份下令,集结三军,与周军对垒,对垒,却不进攻。 楚朝不攻,周朝也不攻,就这么对峙着,不退,也不进。 “安王子,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要么就进攻,要么就退军,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徐来急道。 周安合上书本,眉目淡淡,道:“怎么?你就这么想看见血流成河吗?” 徐来忙道:“不不不,末将不是这意思,只是这打仗,讲究的是占一个先机,如此胜算也会更大些,如今楚朝既然没有占住这先机,不如咱们将这先机占了,胜算自是更大,再说了,这战场上,血流成河本就是常事,没什么稀奇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您说是吧。” 周安摇头:“不必再说,我自有我的打算,你退下吧。” 徐来再急也是无用,遇到这样一个温吞的主帅,还能咋的? 徐来刚走,一位小将便进了大帐,朝周安道:“安王子,这是您的信。” 周安挑眉:“谁送来的?” 小将摇头:“末将不知,据说是一位小孩送来的,送了信就走了,末将也没见到人。” 周安接过信打开,字迹苍劲潇洒,可见落笔之人笔力十分深厚,字字看似十分肆意,仿佛随性而写,却又排列工整,不见草迹。 他览信后,面露喜色,喃喃自语:“一切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 京都 晋王一入京便被楚廉叫进了廉王府。 楚廉定神打量着眼前的闵恒之,眉目英俊,气度不凡,身形挺拔,目带桃花,这样的男人,也难怪天心会对他倾心不已。 “恒之,本王知道你很忙,可你时刻要记住,你不止是晋王,你还是心儿的未婚夫。” 闵恒之垂目,接话道:“恒之没有一刻忘记,只是近来实是公务繁忙,这才没有寻得空闲入京探望,恒之有错。” 楚廉挥手:“你没有错,男人嘛,自然以事业为先,只是心儿她是本王独女,打小便娇宠惯了,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她那么喜欢,可却又总见不着你,一个人的时候又爱胡思乱想,这才——”他抬眉又看了眼闵恒之,后边的话吞了下去。 闵恒之岂会不知原由,心中冷笑,面上却作出一脸关切的模样:“公主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楚廉摆手:“也没什么事,只是近来思君不得,心情有些郁郁,身子不太爽利,你来了就好,有你这剂良药在,她这病啊,很快就能好起来。” 闵恒之淡笑:“王爷说笑了。” 楚廉又道:“恒之啊,你要记住,心儿是本王唯一的女儿,待本王登基后,你和心儿生下的孩子,便会是楚朝的储君。” 呵——楚廉这是在给他下饵吗?让他多为前途考虑,莫要太在意他女儿那张已经不能看的脸? 第518章 一心无二 第517章 闵恒之笑应:“王爷多虑了,即便不是如此,我对公主也是一心无二。” 楚廉虽不尽信,却也露出了爽快的笑容:“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二人聊说了一会公事,楚廉便急匆匆的赶着闵恒之去双心阁,让他多抽些时间陪陪他的宝贝女儿。 双心阁 “公主,晋王来了。”怜儿白着一张脸站在床畔,朝半躺在床榻上的楚天心道。 楚天心的身子迅速坐起,满目惊慌:“他,他怎的来了?他怎的突然就来了?”她慌慌张张的抓起身畔的被子,一头钻了进去,将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外头已经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闵恒之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你在里面吗?” 楚天心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又很急促:“我在,可我现在不方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闵恒之求之不得,他又何尝愿意见她,不论她是貌若天仙,还是丑至无颜,他都不想见她,他怕自己一想到天瑜的死,就会忍不住想要杀了她。 闵恒之正欲应声离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的走来,多日未见,她似乎瘦了,身形纤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想到她被尹逸轩设计逼婚之事,心里忍不住的阵阵心疼,她孤身来京,无依无靠,肩上挑着令人无法想象的沉重担子,他多想替她分担一些,只可惜,碍于身份,他能做的很有限。 当郑仲文提出护送天齐去漠北之时,他多想也说出同样的话,可他不能,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像郑仲文那般随心所欲。 他扭头,朝着屋里道:“天心,听说你近来身子不太爽利,我特意前来探望,这还没见上面,你就要赶我走吗?” 言语中的委屈,令楚天心即甜蜜又无奈,她何尝不想见他,可现在,现在她这般模样,如何能见他。 “恒之,你先回去,等我好些了,便会来王府寻你。”她的头依然蒙在被子里,不敢伸出来,就怕闵恒之突然从外头闯进来。 闵恒之的眼睛看着渐渐走近的祁溶月,言语倔强道:“不见到你,我决不走。” 此时祁溶月已经走近,她与闵恒之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言语,却能从对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对方的意思。 祁溶月径直越过他身边,没有丝毫的停顿,推门而入再关门。 楚天心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赶忙朝怜儿问:“他,他进来了?” 怜儿摇头:“没有,是祁小姐来了。” 楚天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掀开一个角,见屋里除了怜儿外,便只有祁溶月,雕花镂空的门上,糊着薄透的明纸,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印在明纸之上,落入楚天心的眼中。 他还在外头,幸好没进来。 祁溶月打量了怜儿一眼,这丫头面色苍白,站在床畔的身形也时时轻颤着,看来近日受了楚天心不少罪,还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朝楚天心道:“公主,该用药了。” 第519章 爽快的时光 第518章 药已经先一步被侍女送进了楚天心的房里,她不待楚天心回答,转身便走向药碗,熟练的将特制的白色纱皮浸入了药碗之中。 楚天心忙道:“先等一下,等晋王走了再开始。” 祁溶月摇头:“公主,这可不能等,药也是有时效的,一旦过了这个时辰,这药效便会大大下降,需要重新熬制,可今日再熬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楚天心一脸为难,她不想耽误治疗,可又不想让闵恒之看见或听见她的狼狈。 祁溶月顺着她的目光扫了眼印在明纸上的身影,淡笑道:“公主,您不如让人去知会晋王,请他去偏厅等候,如此便可将他支开一阵子。” 楚天心贪恋的多看了那道身影几眼,低落道:“只能如此了。”她扭头:“怜儿,还不快去?” 怜儿赶忙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楚天心和祁溶月二人。 祁溶月自药碗中取出那浸润着药汁的白纱布,一步步朝楚天心走去。 楚天心狠狠咽下一口口水,东西还没敷上脸,她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种蚀骨的疼痛,心情不由开始紧张,绞着被角的手也不住轻颤着,浓郁的恐惧由心底往外扩散蔓延。 祁溶月在她床前站定,面色平静,眼眸闪现着熠熠华光。 “公主,要用药了。” 楚天心胡乱点头嗯了两声,接着便是紧闭着双目,不敢看祁溶月手里拿着的那块纱布。 没有尝过滋味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这种疼,究竟有多疼。 就像她被楚廉的爪牙砍杀之时,那种痛,除非经历过,否则任你用尽世间所有极端的话语,也无法去形容那种痛。 她不知道楚天心现在所经历的痛苦,比之她所承受过的痛苦,有多少分明,她只希望,这样爽快的时光,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一次楚天心没能熬住,终是疼的昏死过去,祁溶月只静静的站在床畔,看着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情十分爽快。 门再次被推开,怜儿快步而入,她走到床前,瞧见楚天心已经疼昏过去,而祁小姐却站在一旁像个没事人般,心里不由诧异。 她看向祁溶月,轻声道:“祁小姐,公主她怎么了?” 祁溶月扫了她一眼,面色淡淡:“许是太疼了,没坚持住,就昏过去了,不过没关系,她死不了。” 当然祁溶月说死不了三个字时,她分明在怜儿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失望。 她笑:“怜儿姑娘,在天心公主手下当差,不容易吧?” 怜儿苦笑:“做下人的,有什么容易不容易,主子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祁溶月挑眉:“她让你去死,你也去死?” 怜儿的笑越发苦涩:“如若不然呢?不去死,还能怎的?谁让我生而为奴,性命轻贱如蝼蚁,谁又在乎呢?” 祁溶月没有反驳她的话,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生而为奴,自然是不能活得自在潇洒,屈居人下,受人管束,于主子而言,奴婢的性命便如草芥,可随易的践踏。 第520章 留疤 第519章 她没有多言,只自药箱里取出一瓶膏药,递到了怜儿面前:“这是上好的创伤药,你拿去用吧,再不好好治,你这身子上,不定要留下多少疤痕。” 怜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祁溶月,她自认待祁溶月并不算特别和气,加上之前在晋城天心公主对祁溶月的各种为难,她甚至隐隐感觉到祁溶月对天心公主有着那么一点不满,她为何要帮她?她只不过是一介婢子。 怜儿有些迟疑,这瓶药,究竟该不该接? 祁溶月是女神医,她配的药,自然是极好的,若能得到,那是再好不过,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将如此珍贵的药送给她一个小婢女? 祁溶月见她不接,便缩回了手,笑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在身上留疤了。” 怜儿一听这话,赶忙伸出了手:“不不不,我要,我要。” 祁溶月将药膏递给了她,笑道:“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拿一瓶药膏来要挟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放心吧。” 怜儿双手接下,满目感激:“谢谢。” 祁溶月摆手:“不用谢,趁着你家公主还没醒,去次间里上药吧。” 怜儿又看了天心公主一眼,见她并没有醒转的迹象,这才转身去了次间。 怜儿走后,祁溶月上前了两步,坐在了楚天心的床畔,自袖袋里取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入她的双侧太阳穴。 数息之后又拔针退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待怜儿上好药出来,祁溶月让怜儿掐了楚天心的人中,这会楚天心才悠悠醒转。 面上的疼痛随着药巾的取下已经不再那般剧烈,却依然有如火烧般灼热难受。 她回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嚷着让怜儿取来镜子。 这一次怜儿并没有迟疑,很快便将镜子端了过来,楚天心看着镜中的自己,面上虽依然有红疹零星散布,却比三日前好了许多,看来这药确实有效,她现在已经彻底的相信了祁溶月的话,只要熬过七个疗程,她脸上的这些疹子,一定会全数消失。 怜儿赔着笑道:“公主,您这脸很快就能好了。” 楚天心也眉开眼笑道:“祁小姐的医术果然厉害,待我这脸痊愈后,定有重赏。” 重赏?祁溶月想到了之前楚廉的所谓重赏,赏给她一个男人,明知她和仲文情投意合,已经见过了长辈,却依然棒打鸳鸯,强行将她和尹逸轩绑在一块,这就是楚廉所谓的重赏。 可笑! 祁溶月淡声道:“民女是大夫,行医治病是民女的本份,无需什么赏赐。” 楚天心搁下镜子,移身下床,缓步走到祁溶月的跟前,细细打量着她那张细嫩光滑的脸蛋,心里再次升起一股子想要拿刀子划破这张脸的冲动。 “祁小姐不必这般客气,本公主说要赏赐你,便一定会赏赐你。”她笑,眼里有张狂和肆意,有上位者看待低贱之人的自满与得意。 祁溶月不再推辞,反正推辞也无用,楚天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害她,她多说也是无用。 第521章 登高望宫 第520章 怜儿朝楚天心道:“公主,晋王还在偏厅等着呢,您见还是不见?” 楚天心一脸为难,她当然想见,做梦都想见,可如今她这张脸还没恢复,她如何去见? 祁溶月道:“没什么事,民女便先行告退了。” 楚天心挥手:“去吧,路上慢行。” 她淡笑,朝楚天心深看了一眼,优雅的转身,缓步慢行而出。 楚天心看着她的背影,身子不由狠狠抖了个激灵,这背影,这姿态,分明就和楚天瑜一模一样。 是她眼花了吗? 楚天心追出寝房,看着祁溶月已经走远的背影,此时再看,又仿佛不像,难道刚刚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只觉头痛欲裂,脑子里全是楚天瑜支离破碎的身体画面,她死了,死的透透的,再也不会来打扰她的生活,再也不会和她抢恒之,刚刚只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她不断宽慰着自己,头却越来越痛:“怜儿,你去告诉晋王,就说我实在不舒服,让他先回去吧。” 怜儿传了话,闵恒之自是求之不得,赶忙离开廉王府,追着祁溶月的脚步出去。 雪儿一直等在王府外头,祁溶月出来后,朝雪儿说了两句话,将一个纸团塞在了她的手中,便自己走了。 不一会,晋王自廉王府出来,雪儿看了他一眼,故意先走一步,感觉到晋王跟着她的步子越走越近了,便突然转身,身子撞在了闵恒之的身上,她手中的纸团自然也塞入了闵恒之的手心。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一时没看着。”雪儿调皮的朝闵恒之眨了眨眼,迅速转身跑开了。 闵恒之没作声,站在原地等属下将马牵了过来,眼角的余光瞥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楚廉从来就没有放心过他,他的耳目,不论是在晋城还是京都,总能看见他们的影子。 甩开两个二货并不算难事,不过跑了两条街,那两个跟屁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这才掏出怀里的纸团,纸上的字迹很清秀,却有些缭乱,显然是在匆忙之间写下的。 仙鹤楼? 他上回在仙鹤楼遇见过她一回,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仙鹤楼这个地方。 他也很喜欢,在仙鹤楼,他有着很多的回忆,有关他和天瑜的回忆。 每次回京,他都会来仙鹤楼坐坐,哪怕什么也不吃,只坐一会。 依然是楼顶,两间楼顶的包间都被她包下,她站在窗前,背脊挺的很直,背影很单薄,却依然给人一种十分坚韧有力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他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她没有回身,眼神依旧落在那远处的宫殿之上。 他走近,站在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看见她所看见的。 “你在看皇宫?”他问,眉头微皱。 她轻笑:“来这里的食客,不都是冲着登高望宫而来?难道晋王你不是?” 他结舌,他当然也是,除了登高望宫,还因为这里是他和天瑜一起待过的地方,是他第一次抱她的地方,是她第一次说愿意真心接受他的地方。 第522章 缘尽 第521章 她没有转身,也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苦痛之色,只淡声道:“后天楚廉便要登基,到时整个京都城都会变得很热闹,是送郑侯夫人离京的最好时机。” 闵恒之点头:“我明白,已经在安排了。” 他走到窗前,与她并肩而站,侧目望着她的娇颜,那双遥望楚宫的眼睛里,似乎隐有感伤。 “你在想什么?”他问,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看着楚宫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闭目,将眼底的情绪掩藏,再睁眼时,又是从前淡漠疏离的祁溶月。 她抬眉侧目,微微仰头看着身畔的闵恒之,淡声道:“我在想,仲文是否有信来?” 闵恒之一愣,面色讪讪,不情不愿的伸手自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这是他给你的信。” 她接过信,瞧见信封口上的封蜡已经只剩一半,又道:“你看过了?” 闵恒之有些尴尬,眼神自她脸上移开,看向远方:“我怕他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知会我,所以才看了。” 她自是不信:“所以,有要紧事知会你吗?” 他干咳了一声,声音略低:“没有。” 她没有即刻看信,而是将信小心的收入了怀里,又道:“好好安置郑侯夫人,就当为你从前做下的错事弥补一二。” 闵恒之叹了一声,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楚廉不止是你们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那怕拼着一死。” 她没作声,室内陷入沉默,两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闵恒之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他问:“你还在怨恨我吗?” 她道:“你虽也是受害者,受了楚廉的蛊惑,做了些不该做的事,但有些事你做了便是做了,我没办法当你没做,说不怨,那是假的。” 他点头,她的答案,在他预料之中,若换成是他,也不可能轻易的去原谅。 闵恒之又岂会知道,于祁溶月而言,他的错,不在于错信了楚廉,而在于,欺骗了爱他的楚天瑜。 从前的楚天瑜,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的祁溶月,是一个全新的人,她将对闵恒之的仇恨,渐渐转化成了怜悯,他其实才是一个真正的可怜人。 她早已不再爱他,在她得知闵恒之和楚廉狼狈为奸的时候,她恨他入骨。 当她得知他在她死后不足一月便和楚天心订亲时,她对他心死如灰。 当她得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所谓的血海深仇时,她对他只剩下可怜。 她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好过,都将活在愧疚自怨之中,她不再恨他。 曾经的亲密爱人,近在眼前,却已缘尽。 “楚廉的腿,真的治好了?”他问。 她淡笑,有些讽刺。 “你觉得我会治好他的腿?”她反问。 他摇头:“不会,我不信你会治好他的腿,但他看起来似乎已经痊愈了。” “你也说了,他看起来似乎是痊愈了,只是看起来罢了,且让他再逍遥一阵子,他的好日子很快就要临头了。” 第523章 放下 第522章 闵恒之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溶月性格坚韧,心地善良,但不代表她是不记仇的人,相反,她很记仇。 “楚天心呢?”他问。 她侧目看他,似笑非笑道:“我若伤害了楚天心,你会心疼吗?” 闵恒之摇头:“不会,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她害了我最爱的女人,我绝不会放过她。” 她笑,眸中的讽刺越发浓郁:“你最爱的女人,却因你而死,你在得知她的死讯时,在做什么?” 得知她的死讯时,在做什么? 他就在宫中,与楚皇的亲信侍卫奋战,所有的一等侍卫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以为,只要他做好这些事,楚廉就会放过天瑜,就会做到对他的承诺,允他出宫,与天瑜浪迹天涯,永不返京。 可事实呢?当他将最后一个羽林卫砍杀后,他的手下却匆匆跑来告诉他,长公主提剑入宫,已经被楚廉诛杀。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心情,仿佛天塌了般,头顶有无数惊雷炸响,他再听不见声音,眼前全是天瑜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他再也看不见别的景物,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坍塌成废墟。 他昏死过去,三天后醒来时,天瑜已经下葬,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她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划过一丝痛楚,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凉笑:“你可知师姐是怎么死的?” 闵恒之回神,面上苦色越发的明显:“楚廉说是一杯毒酒,但我不信,他那样残忍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杯毒酒这般简单。”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言,起身道:“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郑侯夫人的事,就拜托你了。” 闵恒之也没留她,径自沉静在苦痛之中,不可自拔。 她离开仙鹤楼时,长长了舒出了一口气,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放下了,真正的放下了,对他已无怨恨,亦无留恋,这样的感觉真好。 新皇登基,举国欢庆,城门彻夜不关,长街红灯不灭,整个京都城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当夜,自永平侯府侧门处停着的马车,带着郑侯夫人以及府中几个得力的下人,借由万屋堂在京都的势力,悄悄离开了京都,一去无踪。 而永平侯府里依然住着一个郑侯夫人,由一位年岁相貌与郑侯夫人十分相似的下人假扮,避入内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装起了病,谁也想不到,真正的郑侯夫人,已经远离了京都,再不能成为楚廉挟制郑侯爷的筹码。 深秋夜已寒,祁溶月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已经多时未有仲文和天齐的消息,也不知他们一路上可还安好。 窗外传来一声轻细的响动,她迅速翻身而起,将枕下的匕首握在掌中,闪身避入床侧的角落。 窗户被人从外头掀开,一道身影蹿入房内,身形潇洒矫健,落地无声。 就着浅淡的月光,她看见那人脸上蒙着黑巾,一双俊目在月光下辉芒溢散。 第524章 你很像她 第523章 虽只有一双眼睛外露,她却依然一眼认出了他来。 “闵恒之?你来做什么?”她皱着眉头自角落走出。 见她这般警觉,他笑道:“看来师傅把你教的很好。”他扯下了蒙面的黑巾,笑道。 她没接他的话,只是目光淡淡的凝着他的脸,等着他回答她的问题。 闵恒之压低了声道:“这几日是个好机会,你该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也该离开京都了,我已经安排了马车在外头,你现在就跟我走。” 祁溶月摇头:“我不能走,在齐弟带着黑骑军回京之前,我都不会走。” “可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你和郑仲文的关系,楚廉不可能不知道,一旦黑骑军的事暴露,加上陇西那纸也不可能长期包住火,到那时,你就会十分危险。”闵恒之急道。 祁溶月淡然轻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会小心行事,楚廉是个聪明,只要我还有用,只要我还存在利用价值,他便不会动我,再说,我祁溶月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闵恒之知道她有些手腕,可她毕竟只是个孤身弱女子,如何去与楚廉这样的霸主魔头去斗? “你听我劝,今晚就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闵恒之恳切道。 祁溶月摇头:“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我要亲手杀了楚廉,不想假手于人,也要亲自送齐弟登上帝位,以慰师姐在天之灵。” 无论境地有多艰险,她都要留在京都,与齐弟仲文他们里应外合,否则,他们想要攻入京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前的祁溶月,立于昏黑的阴影之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笔直纤秀的身形,那隐隐若现的倔强眼神,她说话很慢,字字清楚,落地有声,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也有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清柔。 这样的祁溶月,无一不像天瑜,除了那张脸,她们就像是同一个人,总能让他生出错觉,恍惚间觉得天瑜又回来了,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抓住那道虚妄又时而清晰的影子。 她后退了一步,目光清冷的看着闵恒之:“你做什么?” 恍觉自己的失态,他慌忙收回了手,尴尬道:“抱歉,一时走神了。” 自知再劝无用,他转身欲走,推窗的手伸出,又缩回,他回身,看着立于阴影间的祁溶月,苦笑道:“你很像她,真的很像。” 她没作声,直到闵恒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方才转身,坐回了床沿,轻轻叹息。 她以楚天瑜的身份活了十八年,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她已经很小心,却总是在他面前露出端倪,看来以后若非必要,最好不再见他。 楚宫——双心殿。 祁溶月站在双心殿前,抬头看着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双心殿三字,胸口不断紧缩着,拢于袖中的纤掌紧握成拳。 这里本是安平殿,是父皇亲自为她写下安平二字的居所,是她打小生活的地方,是她的长公主殿。 第525章 安平殿 第524章 可如今,却成了楚天心的宫殿。 安平殿改名为双心殿,六宫无妃,公主独大,这个皇宫里,除了楚廉,便是楚天心一手遮天了。 “祁小姐,您来了,快里边请吧,公主等了您好一会了,您若是再不来,奴婢可又要受罚了。”怜儿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她敛下眼底的情绪,唇角勾出一派的温凉笑容:“路上耽搁了一段,总算是没迟太久。” 她随在怜儿身后进入双心殿,殿内重新修葺装饰过,完全没有了从前安平殿的风格,大气婉约全然不见,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现在的双心殿。 楚天心在后殿寝宫里歇着,已经初冬,京都的初冬十分阴冷,比深冬雪日更难熬,寝宫里已经起了地龙,里头温暖如春,楚天心只穿了薄绸寝衣,闲闲的半靠在贵妃榻上,美目半合,嘴角挂着一丝笑,笑的很得意,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她半屈膝行礼,仪态端庄,气质淡雅又不卑不亢。 楚天心抬目看向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轻抬了抬手:“免礼。” 她直了身,悄悄打量了楚天心一眼,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面上的红疹已经尽数消退,肌肤重回光洁白嫩。 能让楚天心的心情这般好,一般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闵恒之来看过她,或将要来看她,另一件便是她又整到了她想整的人,心里头爽快。 只是不知是前者还是后者。 楚天心朝祁溶月道:“知道刚刚谁来过吗?” 祁溶月淡笑:“公主这般开心,想必是晋王来过了。” 楚天心摇头:“不,你错了,刚刚尹逸轩来过。” 祁溶月面上的笑容渐凝,眸色冷淡了数分:“他来做什么?” 楚天心自贵妃榻中站起,缓步踱至祁溶月跟前,凝着她精致绝伦的五官,心中嫉意渐浓,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得意。 “之前为了给本宫治病,耽搁了你和尹逸轩的婚事,实是无奈之举,委屈你了。” 祁溶月垂目回道:“不委屈,治好公主您的病要紧。” 楚天心想到为了治好这病,自己吃的这些苦头,心里阵阵寒栗,脱口便道:“既然本宫的病已经治好了,你和尹逸轩的婚事也没有理由再拖下去,本宫刚刚已经知会过尹逸轩,让他定好日子,与你择日成婚。” 祁溶月皱眉,看着楚天心那一脸的得意,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楚天心就是故意的,明知她和仲文的关系,却偏生在棒打鸳鸯,逼着她嫁给尹逸轩,自己得不到真爱,便也见不得别人幸福,楚天心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怎么?你不愿意?”楚天心挑眉。 祁溶月道:“民女说不愿意,公主会让这桩婚事作废吗?” 楚天心很爽快的摇头:“当然不会。” 祁溶月耸肩,“既然不会,民女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着也改变不了公主您的决定。” 楚天心一脸无辜:“你错了,这可不是本宫的决定,这是父皇的决定。” 第526章 一家人聚聚 第525章 她笑盈盈的看着面泛怒色的祁溶月,心中越发的得意:“说起来,本宫还真是羡慕你呢,有这样一个一心爱慕着你的男人,为了你,他可是费尽了苦心呢。” 她凉笑,目光从她笑颜如花的脸上移开。 “公主与晋王情深意重,应是民女羡慕公主才是。” 楚天心如何不知她话中有话,却不在意,只要想到她很快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和郑仲文那讨厌鬼痛苦分离,她就开心的不得了,让她逞一句口舌之能,又如何? 兴元街。 祁溶月回到兴元街的住处时,已经是晌午,院门口立着一位丫头,正是当初田总管从王府里派到这儿来的。 小丽远远瞧见祁溶月和雪儿慢步而来,赶忙迎了上去:“小姐,您可回来了。” 祁溶月挑眉:“出什么事了?” 小丽忙道:“文昌侯府的尹侯爷和夫人来了,就在厅里喝茶呢,等了您足足两个时辰。” 祁溶月问:“只尹侯爷和尹侯夫人两人?” 小丽道:“不是不是,还有一位老爷和夫人,好像是尹家二爷和二爷夫人。” 雪儿问:“尹逸轩没来?”她对尹逸轩从之前的失望已经转变成现在的厌恶,自然提到他时也不会太客气。 小丽摇头:“没来。” 祁溶月点头:“进去吧。” 她依然慢着步子,一如从前的优雅自若,穿过小院,来到那并不宽敞的厅里。 尹侯爷和尹侯夫人坐于主位,二爷和二夫人坐在右下首位,左下首也就两个位子,清冷的空着。 她走到厅里,朝四人福了福身,便算见了礼。 她笑道:“寒舍简陋,今日贵客盈门,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还望见谅。” 尹侯爷掩下面上的尴尬,笑道:“一家人,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 祁溶月没接他的话,转目去看尹二夫人,见她面上虽挂着笑,却很勉强,端坐着的身形也略显局促不安,连眼神都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侯爷今日这般兴师动众的来此,所为何事?”她问。 尹侯爷看了二弟一眼,见他似乎不打算说话,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干笑道:“是这样的,天心公主今儿给本侯传了话,让本侯尽快择吉日,让你和逸轩成亲,也免得她日夜挂念着此事。” 她没做声,只目光湛湛的看着坐于右首位的尹家二爷和二夫人。 尹家二爷知道这事他不开口不行,只能叹道:“溶月啊,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都是逸轩不懂事,我也劝过他,可他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劝也劝不住,这才,这才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尹家人,实在是对不住你。” 雪儿实在忍不了了,上前了一步,尖声道:“您也知道对不住我家小姐?当初硬拖着不肯履行婚约的是你们,要退婚的也是你们,如今是怎样?明知我家小姐和郑世子情投意合,眼看就要成亲了,你们倒好,愣是来插这一杠子,逼着我家小姐嫁给你们儿子,这算什么事?” 第527章 终生幸福 第526章 “人常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这样棒打鸳鸯,是会,是会遭报应的。”雪儿越说越来气,也管不了那许多,反正小姐也没拦她,她自然是想说啥就说啥。 祁溶月心中暗笑,想必尹侯爷兄弟俩个,这一辈子都没被人这般骂过吧,骂他们的,还是个丫头,估计心里很是憋屈。 她佯装愠怒道:“雪儿,怎的这般口无遮拦,还不下去。” 小姐是真怒还是假怒,雪儿怎会分辩不出来,知道这是小姐在护着她,便只哼了一气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溶月没有向尹侯爷道歉,而是走到左下首的空椅中坐下,淡声道:“这件事,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尹侯爷一脸菜色,不想再说话,只拿眼瞪了二弟一眼,大有一种,你自己儿子的事,你自己管吧,我是没这能耐了的意思。 尹二爷一脸尴尬,若是寻常的关系倒也罢了,偏偏溶月还是他们尹家的救命恩人,如今这事,确实有些恩将仇报了。 他不知该说啥,便拿眼去看夫人,尹二夫人也叹了一气,终于开口道:“溶月,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尹家对不住你,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无用,天心公主和皇上摆明了要逼着你嫁的,我们虽有心,却也无力回天。” “也就是说,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她挑眉反问。 尹二夫人满心愧疚,若她没有心上人,这事也就好办,可偏偏,她和郑仲文的事早就传遍了京都,他们明知她心有所属,却还来逼婚。。。 祁溶月看着垂目不语的尹二夫人,话锋突然一转,道:“这事也不是你们的错,我不会怨怪你们,但也绝对不会原谅尹逸轩,我可以嫁,但请你们带一句话给他,世事轮回,因果皆有报应,行恶事,得恶果,总有一日,他会为今日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尹家四老面色皆是大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样近乎于诅咒的话,会从祁溶月这样娇娇柔弱的女子口中所出。 不待他们从震惊中回神,她便已经起身:“话已至此,恕不远送。” 原本,她对尹家这几人,还存有一丝的指望,指望他们会念及她和莫如娘对尹家的恩情,去找楚廉退了这桩婚事。 可他们没有,他们不愿意为了区区的祁溶月,去惹楚廉不快。 所以,他们选择牺牲她祁溶月的终生幸福,呵—— 莫说只是个外人,就算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怕也只能是这样的下场了。 既然已无情份可言,那便撕破脸,往后谁也不欠谁。 她转身离开,尹二夫人起身追出了两步,终是没能开口喊住她,喊住她又能说什么? 说到底,也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儿子的错。 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强求于她,任谁面对这种强逼的婚事,也不会开心的。 尹侯爷眉头深锁,若有所思道:“看来这祁小姐已经恨极了我们,往后就算嫁到了咱们尹家,逸轩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第528章 天塌了 第527章 尹家二爷一掌拍在了几案上,几案置着的茶盏被这重力一拍,瞬时侧翻,热茶漫过了他的掌心,他却浑然未觉般,立了双眉怒道:“孽障,竟生出这等事端,这样强扭的瓜,如何会甜?” 尹家二爷嘴里骂着儿子,心里的不满,更多的是因为祁溶月。 在他看来,祁溶月如今这身份,嫁给逸轩本就是高攀,且她和郑世子有情在先,他们尹家也可以全然不计较,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的儿子,可不只是侯门之后,还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又生得这般英俊潇洒,京都城里,有多少高门贵女都等着要与他们尹家结亲,她竟然这般不屑一顾,甚至对他们这些长辈如此无礼,若非皇上和天心公主向他施压,她不愿?他还不愿呢。 尹家二爷怒气冲冲的起身,朝尹侯爷道:“走吧,既然她不欢迎我们,我们又何必拿热脸来贴?选好日子派人来知会她一声,到了时辰派花轿来迎,她若不愿意,那是她抗旨,与咱们尹家无关。” 尹二夫人觉得丈夫说的话有些过了,劝道:“老爷,溶月生气也是正常,咱们应该多理解她,怎能与她置气呢?” 尹侯爷叹了一声,没作声,带着自己的夫人率先出了厅门。 尹二爷这才朝夫人道:“夫人,她刚刚的态度你没看见吗?好像是咱们多上赶着要迎她进门似的,若不是皇上他——” 尹二夫人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老爷,咱们话可不能这么说,本就是轩儿的不是,她和郑世子情投意合,这事全京都人都知道,可咱们轩儿,明明心知肚明,却背地里耍手段,这样的事,轩儿做的也不光彩。” 尹二爷毕竟是男人,男人看待事物的视角和女人是不同的。 “作为一个男人,若喜欢一个女子,自当要想尽办法得到她,轩儿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虽然我也不太赞同,但细想还是可以理解的。” 尹二夫人还欲再说,却被尹二爷摆手打断:“罢了,这事谁也不能怨怪,溶月如今这般被逼迫,有些不高兴也是正常,我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但往后,进了咱们尹家的门,你可得好好提点她,莫再说什么有失分寸的话,传出去惹人笑话。” 他想到刚刚那丫头的嘴脸,又是一阵窝火:“还有她的那个丫头,是叫雪儿还是叫什么的,也要好好调教才行,一点规矩都没有。”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消失在了院子里,坐着侯府的马车离开。 雪儿将茶水搁在了祁溶月身前的桌上,见她还气定神闲的看书,忍不住嘀咕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得下书?” 祁溶月笑“什么时候?天塌了吗?” 雪儿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畔,嚷道:“我看这跟天塌了也没多大区别。”想到尹逸轩,她就恨的牙痒痒:“这尹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话都跟他说的那么清楚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从前还道他是正经的谦谦君子,又一心爱慕小姐你,加上你们之前的缘分,我甚至幻想过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如今看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第529章 幸好 第528章 祁溶月失笑:“幸好。” 雪儿不解:“什么幸好?” 她点了点雪儿的额头,笑道:“幸好只是你瞎了眼,不是我瞎了眼。” 雪儿不依的跺了跺脚:“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还是赶紧再想想办法吧。” 祁溶月重新拿起了书,烟轻云淡道:“放心吧,这事成不了。” 翌日,楚宫,金銮殿。 礼部侍郎阮大人于殿前谏言:“皇上,先皇丧期未满一年,本该举国服丧,可如今,三月尚未满,京都城中就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四方歌舞升平,更是有些官员,全然不顾祖制和身份,大肆嫁娶,无半点哀悼之色,这于礼不合啊皇上。” 楚廉从前身为亲王,如今又是皇帝,这种祖制他又怎会不清楚,只不过是不在意,装成不知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礼部侍郎阮大人,倒是个胆子大的,敢于殿前就此事谏言。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新皇刚刚登基,若不做点什么事表率一下,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便会越发的肆无忌惮。 楚廉思虑一番后,道:“阮大人说的不错,祖制不可废,国丧当服。” 很快,皇榜便贴往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严禁百姓国丧期内张灯结彩,禁鼓乐,禁歌舞。 同时严禁朝中大小官员在国丧期间行嫁娶之喜。 阮府 “老爷,你哪来这么多银票?”阮夫人看着老爷紧紧抓在手里的一叠银票,惊问道。 阮大人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将之甩在了床榻上,叹道:“这都是烫手的山芋啊,可我又不得不接下。” 阮夫人赶忙抓起那把银票细细数了,之前的惊色一扫而空,笑得眉弯如月:“老爷,这可是足足三万两银票啊!究竟是谁给的?”她家老爷身为礼部侍郎,官居二品,虽算得上是大员,却是个闲职,没什么实权,油水少得可怜,几时见过这么大把的银票。 阮大人叹道:“你家老爷我,估计很快就要丢官了,这银票谁给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咱们一家子,可就指着这些银子度日了。” 阮夫人一听这话,面上的高兴立时消散无踪,一把揪住阮大人的胳膊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快说清楚。” 她是俗人,银子当然喜欢,来者不拒,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夫人,虽称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每每参加聚会,她在人前也没矮过谁一截,若突然就变成一个平民,这种落差,如何能受得住? 阮大人摇头:“你别问了,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还是不知道的好。”阮大人满目无奈,叹息着走了出去。 谁能想到他心里的苦?有苦难言啊! 兴元街 “小姐,皇榜的事你知道了吗?”雪儿兴冲冲的跑进祁溶月的房间,一进门便嚷嚷。 祁溶月将手中的信叠好,抬眸瞧见一脸兴奋的雪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说说看。”她唇角微翘,笑盈盈的看着雪儿。 第530章 战报 第529章 雪儿端了桌上祁溶月喝剩的茶水先灌下一大口,顺了略喘的气,这才将刚刚在街上看到听到的说了一遍:“小姐,这么说,你和尹逸轩的婚事,又要延后了?” 她耸肩:“那是自然,尹逸轩已经入职翰林院,有正经的官职在身,这一年禁嫁娶的祖制,他不敢不从。” 雪儿笑的越发灿烂:“这么一来,他就不能再依仗皇上和公主来逼婚,等世子一回来,咱们——” 祁溶月赶忙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外头,低声道:“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口,小心隔墙有耳。” 雪儿忙点头,神神秘秘的凑上前,压低了声道:“等世子回来,定要让尹逸轩这厮好看,竟敢趁他不在京里,便肖想他的女人,嘻嘻——” 郑仲文的性子她们都知道,凡事都好说话,不太计较,可只要涉及到祁溶月的事,就不那么好说话,很能计较,纵使这尹逸轩和他是多年挚友,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想到远行未归的仲文,她面色微红,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他和齐弟师傅他们在漠北可还好。” ———— 楚宫,御书房。 楚廉皱着眉头看完陇西发来的战报,抬头看向跪于御桌前三丈远的伍将军道:“可属实?” 伍将军道:“回皇上,末将已经查清楚,确然属实,郑统帅领二十万大军于陇西界处扎营,并未与周军开战。” 楚廉问:“那周军呢?” “周军的十五万大军亦在边界处扎营,与咱们楚军仅隔了一里之距。” 楚廉的眉头皱的越发紧拢,心头有不好的念头升起,“两军对峙,却不交锋,这意味着什么?” 伍将军抬眉看了眼楚廉,接触到他精芒湛湛的眼睛,随即赶忙错开了目光,摇头:“末将不知。” 楚廉冷哼:“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伍将军面色微白,忙道:“皇上,属下远在京都,与陇西千里之隔,又怎知当地之局势,或许,或许——” 他眼睛急转,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理由,一个足以让楚廉信服,暂时放过他的理由。 ‘啪’的一声巨响,楚廉的大掌狠狠拍在了御桌之上,满目震怒:“或许?现在是找理由为自己开脱的时候吗?二十万大军,整整二十万大军,这可是楚朝的近一半的军力,若出了什么变故,谁能担待的起?你能吗?” 不能,他当然不能。 伍将军汗如雨下,慌忙道:“皇,皇上,郑帅的战报明日便会送达,不如,不如先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楚廉可没有他这么乐观:“若明日战报未达,又当如何?” “怎,怎会不达,八百里加急的站报,明日肯,肯定会送达。”伍将军已经感受到自楚廉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压迫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楚廉哼道:“记住你说的话,明日朕要看到郑帅的战报,若没有,你也不必来见朕,自行了断便可,省得脏了羽林卫的手。” 伍将军只能磕头应是,恭敬的退出了御书房,他的生死,就取决于一张战报。 第531章 震摄 第530章 他也曾为楚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却没想到,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开始后悔,后悔在当初为了一己私利,轻易的加入了楚廉的谋反阵营,害死了贤明的楚皇陛下,如今又落得这般下场,这是报应啊! 次日午时刚过,伍将军匆匆入宫,将一份刚拿到手上不久的战报递上了御桌。 楚廉简单粗略的看了两眼,将之与另一份战报平摆在一处,沉声道:“这两份战报一前一后进京,内容相差无几,真的这么凑巧,且如战报中所说般太平无事吗?” 伍将军忙道:“皇上,楚军之威周军早便尝过厉害,他们此番不肯进攻,一来是因为咱们楚军比他们周军多了足足五万精兵,他们自知不敌,不愿贸然上前送死,再来,末将听闻周朝王室动乱,周王并无心战争,此番发兵,不过是想震慑一番,显示他们军力充足,不容欺辱。” 楚廉抬眉看了伍将军一眼,缓声道:“你说的震摄和不容欺辱,可有缘故?老周王虽年迈,却不是个傻的,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劳师动众的派出十五万大军压境震慑,这说不通。” 伍将军摇头:“此事末将尚未查清,皇上请放心,末将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为皇上分忧。” 楚廉目光湛湛的看着伍将军,见他已经满额冷汗,心中不由冷笑,原是个怕死的,果真是没用的东西。 “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此事,不然,不必来见,自行了断。”从前是从前,从前他需要帮凶,手下的人能帮上就行,管他们是不是良材,可如今不同了,他已稳坐江山,他手底下的人,怎么能这般无用白痴呢? 伍将军心中一片凄凉,当他拿到战报之时,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兜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伍将军走后,楚廉宣了田总管进御书房,如今田总管已经晋升为羽林卫领卫,专门负责宫里面的安全,同时也为楚廉办些私事。 “皇上,您急召臣来,所为何事?”田总管很自然的走到楚廉的御桌之侧,就像从前在王府中一样,熟练的拿起桌上的墨条,为楚廉磨墨。 楚廉挥了挥手,伺候在御书房里的太监和宫女都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便只剩下楚廉和田总管。 楚廉压低了声道:“你派人密探永平侯府,看看那郑侯夫人最近在做什么。” 田总管道:“需要将人带进宫里来吗?” 楚廉摇头:“暂时不必,密探就行,不要惊动永平侯府中的任何人,切记。”在没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他不能让风声漏出去,反而坏事。 田总管应声去了,楚廉紧皱的眉头久久无法展开,心里总有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陇西的战报每次都能按时送到,他的眼线也都按时送回情报,可为何,他仍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呢? 他眉头一抬,挥手道:“来人,召晋王入宫,立刻。” 第532章 最满意的女婿 第531章 闵恒之正准备出门,他已经多日未有祁溶月的消息,打算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在仙鹤楼或兴元街附近遇上她,这刚走到大门口,便有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让他即刻进宫,皇上有要事相商。 御书房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他单膝跪地,恭敬行礼,看着那明皇的绣金龙锦靴步步行至眼前,心头绞痛不已,这双鞋,这身龙袍,本不该穿在他的身上,他怎配,怎配? 楚廉将他扶起,笑眯眯道:“快起来,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多礼。” 闵恒之垂着的头缓缓抬起,面上的阴霾一息尽散,笑容恰到好处,顺着楚廉的虚扶起身,道:“多谢皇上。” 楚廉转身踱步回到御桌之后,朝一旁的太监道:“赐座。” 大太监挥了挥手,一旁的两个小太监赶忙搬了方黑楠木扶手镶金座椅至闵恒之身旁。 闵恒之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便大方落坐。 楚廉笑问:“近来可有进宫看望心儿?” “昨儿刚来过,刚刚本就打算进宫的,正好遇到皇上派去传旨的公公,凑了巧。”他淡笑。 楚廉点头:“本打算让你们下个月成亲的,可现在举国服丧,你们又是皇家人,这婚事便要改至明年,委屈你了。” 闵恒之心中冷笑,哼,我求之不得呢。 “皇上言重了,国丧是大事,不可懈怠,恒之和心儿身为王爷和公主,自当为表率。” 楚廉从前对闵恒之并不算太满意,可近来看他,是越看越满意,高大英俊,气度不凡,行事稳重,进退合宜,很好,非常好。 若是没有从前那桩事,他可就是他最满意的女婿人选。 不过也没关系,关于从前那桩事的所有证据,他已经派人全数销毁,知道那桩事真相的人,也已经下了黄泉,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真相。 楚廉貌似随意的笑问:“上回派出去剿匪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闵恒之心头微凛,他很了解楚廉,他越是这般貌似随意的发问,便证明他心里十分在意这桩事的答案。 难道,他已经起了疑心? 他不敢有过多的迟疑,免得楚廉越发心疑:“回皇上,自从半月前接到过一封郑世子的亲笔信后,便再无信件送来,听说他们在苏北遇到一群悍匪,厮杀激烈,后悍匪逃入北园长林中,郑世子带人追了进去,之后便再未见他们出来,恒之怀疑——” 他没有往下说,眼睛看向楚廉。 楚廉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在了北园长林中?” 闵恒之点头:“没错,听说北园长林中猛兽肆虐,周边百姓多受其害,而郑世子又从无林中作战的经验,与悍匪这种长年隐迹于林中的人相博,难免失利于人,所以才——” 楚廉若有所思,他想到郑侯在陇西的反常之举,莫不是他已经知道儿子死了的消息?有心报复于他,所以才传假的战报回京? 第533章 两份战报 第532章 楚廉看了眼闵恒之,拿起御桌上的两份战报,递给了身边伺候的太监:“恒之,你看看这两份战报。” 太监接过战报,送到了闵恒之的手中。 闵恒之细看后,立马明白过来,楚廉已经心中生了疑,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叫他来,一来是想了解一下郑仲文的情况,结合分析,二来是想听听他的看法。 他心里有了主意,便刻意皱了眉道:“这两份战报同一天送到京都,里面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所述之况基本一至,表面上看似乎合情合理,但细想的话——” 他断了话,抬目看向楚廉。、 楚廉忙问:“细想的话怎样?” 闵恒之的声量压低了三分,道:“陇西距离京都千里之遥,且他们所处之地乃是狼烟四起的战场之上,他们每日究竟在做什么,谁也不清楚,这战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臣认为问题很大,但我们无凭无据的,也不能胡乱猜测,猜对也就罢了,若猜错了,难免让郑侯爷寒心,让驻守陇西的军士们寒心。” 楚廉挑眉,不断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不能胡乱猜测,若让每日拼死上阵杀敌的军士们寒了心,后果不堪设想,可这疑心一旦起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朕这心里头,也实在是踏实不了。” 他又看向闵恒之,问道:“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闵恒之如何不知,此时在楚廉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这般问他,不过是想借着他的嘴说出来罢了。 他淡淡一笑,道:“这事好办,您派个信得过的人去陇西走一趟,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楚廉面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干脆道:“朕如今最信任的人,可不就是你,原本打算让你和心儿成亲,便刻意没给你派差事,晋城也没让你回去,如今守着国丧,婚事也办不成,你左不过也闲着,不如你便替朕走这一趟。” 闵恒之自是求之不得,忙起身,正欲接旨,却听楚天心的声音飘了进来:“不行不行,恒之不能去陇西。” 她一直躲在门外偷听,听到这会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一进门便朝楚廉嚷嚷道。 楚廉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楚天心这般无礼无状的闯进来,他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心儿来啦,快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楚天心才不理他,径自走到了闵恒之的跟前,嚷道:“我不许你去陇西,也不许离开京都。” 闵恒之满目尴尬,干笑道:“公主,我是男人,男人志在四方,皇上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力,儿女情长之事,来日方长,还望公主体谅。” 楚廉赶忙附和道:“对对对,恒之说的对,男儿志在四方,整天待在府里无所事事的,像个什么话?再说了,恒之文武全才,若真只做个闲散王爷或清闲附马,岂不是浪费良才?” 楚天心的心里很明白,闵恒之的那些话,真假掺半,他并非全心全意待她,更非全心全意归顺了父皇,他的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第534章 几乎煮熟的鸭子 第533章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将他栓在身边,永远都不能让他离开,否则,她一定会失去他。 楚天心固执道:“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恒之陪在我身边,时常能看见他,我不想他离开,也不想他去陇西那么危险的地方。” 楚廉一脸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他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女儿,向来理智狠辣的楚廉,唯有在处理关于这两个女人的事时,才会感情用事,不顾后果的宠爱着她们。 闵恒之朝楚天心道:“还请公主成全恒之,待陇西事了,恒之答应公主,再也不离开京都城,好吗?” 若是往日,楚天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答应,可如今不同,她意识到只要她一松开手,他就有可能会飞走,飞到一个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楚天心第一次对闵恒之说不,这般的坚定又执着,她不再理会闵恒之,转目看向楚廉,一字字道:“父皇,您若让恒之离京往陇西,女儿就吊死在宫中。” 楚廉一听这话,吓了个够呛,赶忙自御桌后绕身而出,一把抓住楚天心的双肩,见她眼睛已经泛红,有泪水盈盈将落,十分的心疼,赶忙安抚道:“朕知道了,心儿别哭,可别再说这种傻话吓唬朕了,朕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吗?” 闵恒之心里憋着一团火,多好的机会,本可以趁这次机会,强行带着祁溶月去陇西,这样的话,溶月便再也不用怕被楚廉和楚天心这一对心肠歹毒的父女逼婚。 她避过一次,避过两次,难道还能再避过第三次吗? 楚廉安抚了楚天心一会,见她终于破涕为笑,不再喊死喊活的,这才放下心来,又朝闵恒之道:“派去陇西巡查的人选朕会另选,你还是待在京都,时常进宫走动,朕会在京都另派差事给你。” 闵恒之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既然不能离京,那他便还需要这个身份做掩护,继续潜伏在京都,等着有朝一日的反扑。 出了御书房,楚天心邀闵恒之去双心殿小坐,他干脆的推说府里还有要事要处理,不便久留,转身便走了。 她知道恒之生了她的气,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进宫来看她,心中虽然难过,却总比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京都,一去不返要强吧。 想到这些,心里总算宽慰了许多,转身又进了御书房,朝楚廉嚷道:“父皇,这国丧真的要守足一年吗?我和恒之不能早点成亲吗?” 楚廉道:“若是平民倒也罢了,可你是公主,当为表率,这一年之期,无论如何都要守满,否则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楚天心皱眉:“谁敢笑本公主,本公主就砍了谁,我不管,我就要早点和恒之成亲。” 楚廉不解:“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闵恒之这几乎煮熟的鸭子,还能再飞了不成?” “父皇——”楚天心不满的瞪着楚廉:“不许你说恒之是鸭子。” 第535章 鳏夫 第534章 在楚天心眼里,或许闵恒之就是一块世间罕有的瑰宝,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可于楚廉而言,闵恒之就是一只鸭子,一只被拔去了羽毛,放在温水中慢煮,眼看就要煮熟出锅的鸭子,在他看来,闵恒之是铁定飞不了了。 在这世上,谁能拒绝这样的殊荣?他的儿子,将来可是楚朝的皇帝,这样的荣耀,不比他当初一个小小世子或现在一个小王爷要强上百倍? 他向来喜欢以己度人,所以在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好人存在,甚至他认为,在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正义二字。 ———— 闵恒之回到王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即令亲信秘密出府,去一趟永平侯府,嘱咐府里头假扮郑侯夫人的女子,让她这几日警惕些,莫要让人发觉任何端倪。 三更夜,晋王府亲信偷偷溜回府中,直奔闵恒之所在的书房。 “王爷,果然如您所料,宫里派了人去夜探郑府。” 闵恒之皱眉,忙问:“什么情况?” 那侍卫道:“很险,差点露出马脚,幸好来了个怜利的丫头,算是一时蒙混过去,但依属下估计,这一次虽然侥幸过关,下一次,若皇上再起疑心,恐怕不会只是派人暗探这么简单。” 这也正是闵恒之所担心的,若是楚廉的怀疑加深,只要他下一道旨,命郑侯夫人进宫面圣,那么事情便会立时败露,楚廉那样奸狡之人,闻一知十,他一定会猜到郑侯在陇西的目的。 事情败露是早晚之事,他只希望,能在天齐找到黑骑军,并能号令黑骑军的那个时候再败露,如此,天齐的处境便会安全许多,陇西二十万大军挥师北上也就更名正言顺,不至于在郑侯的头上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他最担心的,还是游走于楚廉身边的祁溶月,她的处境十分艰难,真真是前有豺狼,后有猎豹,她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又谨慎。 说不清自己对祁溶月的这种牵挂和关注,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喜欢她吗?或是将她当成天瑜的影子?又或都不是?他不知道,心乱如麻,斩不断,理还乱。 ———— 祁府 “爹,我不去。”祁溶雪皱着眉头和鼻子,一脸嫌弃的别过头。 祁永春将画直接摔在了桌子上,凉声道:“你不去?这事由得你说不去吗?女子的婚姻,向来由父母作主,有你说话的份吗?” 祁溶雪抬脸看着祁永春,红着眼道:“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有本事就去管管祁溶月啊,你让她去嫁啊,她是你的长女,要嫁也是她嫁,她都还没成亲,我出什么头?” 一个年近四十的鳏夫,又矮又胖又丑,单看画像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真人,她怎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祁永春怒道:“混账东西,真是白养你这么大,有你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这事由不得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旁的梁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劝道:“老爷,这孙大人的模样实在是——我看就算了吧,京都城里这么多的官老爷,总有适合咱们雪儿的好家人。” 第536章 利用 第535章 祁永春一听就来了气,吼道:“谁适合?你倒是说说看,究竟谁适合?也不看看你女儿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就她这样的,你还奢望着她嫁入高门贵府吗?一旦事情败露,一纸休书扫地出门,到头来丢的是谁的脸面?” “孙大人怎么了?除了个头矮点,我看不出有哪里配不上你女儿,瞧瞧你们这嫌弃人家的样子,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祁永春自己个儿也是很郁闷的,他何尝不想将女儿风光高嫁,如此对她的仕途也会大有帮助,可自从来了京都,与这些侯门伯府的人接触的多了,他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可笑,先不论那桩丑事如何,就以他现在不尴不尬的身份,加上祁溶月还在京都城里有一定的名望,他和祁溶月之间的事,想必大家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他的名声在权贵们的眼里,估计早就被败的一干二净,哪个侯门伯府的嫡子会愿意娶他祁永春的女儿? 若嫁给那些被嫡系压制的庶子,还不如嫁给孙大人,起码对他的仕途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虽是颗半废的棋子,也不能全然的浪费,该好好利用起来的时候,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 孙大人与他同岁,配溶雪年纪确实大了一点点,但这有什么关系?她一嫁过去,那就是孙家的主母,总比嫁给那些庶子,整日看人眼色过日子强吧?最重要的是,孙大人是他的顶头上司,且很快就要升官,在他升官之前,若能结成这门亲事,那么孙大人现在坐的位子,便很有可能由他去坐。 且与孙大人结成翁婿后,在官场,也多了一份助力与照拂,他打听过孙大人的底细,他是镇南将军的亲侄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在朝中任要职,这样的关系,于他将来在京都官场行走,百利无一害。 今儿是他与孙大人约好一起喝茶的日子,他也曾向孙大人提过自己的女儿,孙大人似乎也有此意,今儿的邀约,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心中都心知肚明,喝茶是假,相看是真。 “老爷,这事——”梁氏的话被祁永春粗鲁的打断,脸子几乎就要甩上天了,瞪着她道:“有你这样做娘的吗?她都多大岁数了?京都城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哪个没订亲?有的甚已经生了孩子,她再拖下去,你觉得还会有人要吗?” 被丈夫这般当着女儿的面呵斥,梁氏心头仿佛在滴血般疼痛,可为了女儿,她只能忍下这痛,咽下那即将要涌出的泪水,细声道:“前几日才贴的皇榜,禁礼乐,禁嫁娶,怎么着也得明年才能办喜事,何必这般着急,咱们再寻摸寻摸,说不定就能找到比孙大人更合适的人选呢?” 祁溶雪一听这话,赶忙附和的点头:“是啊爹,现在相看有什么用?又不能成亲,想必孙大人也等不了这么久,还不如等国丧期满再说。” 第537章 春秋大梦 第536章 祁永春瞪了母女二人一眼,冷哼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春秋大梦,偶尔做做就行,不要太当回事,尹家那宅门,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跨进去。” 祁溶雪不依:“这怎么就是春秋大梦了?尹公子未娶,我亦未嫁,我和他有的是机会。” 祁永春一眼瞪向梁氏:“你说,她还有没有机会?” 梁氏没做声,将头垂下,满目的悔恨,若没有当初那桩事,还真不是春秋大梦,可偏就有了那桩事,真成了春秋大梦了。 祁永春看着眼前的祁溶雪,容颜娇丽,虽不如祁溶月那般美,却也是十分出色的模样,从前在他面前总是口无遮拦,言语无状,他只道她是天真娇憨,还未懂事的小孩罢了,可如今细细想来,她这是蠢啊,愚蠢至极:“你在尹逸轩眼里,连只破鞋都算不上,还指望他娶你?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老爷,你说什么浑话呢?”梁氏朝祁永春吼道,冲上前一把搂住女儿,手不断在她背上轻拍:“别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祁溶月自知话说的有点重,咳了咳,又朝祁溶雪道:“雪儿啊,听爹一句劝,尹公子不适合咱们,你自己也清楚,他一心想要娶祁溶月那孽障,眼里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你就算这样上赶着,又有什么用处?” 祁溶雪如何不明白这个理,可她就是喜欢尹逸轩,想忘也忘不掉,进京这么久,她再没见过比尹逸轩更出色,更能令她心动的男子,她能怎么办,难道要让她嫁给一个她一点都看不上的男人吗?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她嚷道:“我不管,就算不能嫁给尹公子做妻,做妾也行,我不在乎,只要能待在尹公子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祁永春的手高高扬起,真想狠揍这不争气的东西一顿,可一想到等会还要和孙大人见面,打肿了这脸可不好,便狠憋下这口气,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不要脸,我祁永春还要,好歹也是四品京官,我的女儿给人做妾,我这老脸还往那搁?” 祁溶雪哪管这些,她继承了父亲的忧点,自私,自利,只做觉得对自己有利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祁永春也懒得再跟她们废话,直接了当道:“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半个时辰后跟我出门,不许耍花样,否则,我就送你去城外的清心庵,一世与青灯古佛为伴,你好自为之。” 母女俩俱是一脸煞白,祁永春向来说得出做得到,也够绝情,他这样说,定是在心里已经想过了,若不能依他所言,后果怕是会比送去清心庵更惨。 想想当初,祁溶月先是被送到庄子上,后又在雪夜里被赶出庄子,摆明了就是要她死,如今这样的下场,落在了雪儿头上吗? 梁氏满目悲凉,她怎么就嫁了个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娘,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孙大人,我一看他的脸就恶心,还怎么跟他过日子?”祁溶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538章 无用 第537章 梁氏的心再狠毒再冷硬,也依然是一个母亲,如何架得住女儿寻死觅活的哀求。 她终是咬了咬牙:“雪儿,娘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如愿,决不会让你嫁给姓孙的。” 祁溶雪止住了哭声,一把抓住母亲胳膊:“娘,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我不想嫁给姓孙的,我要嫁给尹公子,就算做不了正妻,做妾我也甘愿,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梁氏长长一声叹息,她将女儿搂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轻声低喃:“自古痴情总被无情误,你对他这般痴情,这份痴心,他未必会放在眼里,你就算如愿进了他们尹家的门,将来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祁溶雪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一门心思只在尹逸轩的身上,根本顾不了日后如何。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我自己,尹公子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他和别人肯定不一样,我相信他是个会疼人的良配。” 她这般一头热,梁氏看了也只能是干着急,说什么也是无用,只能用叹息掩盖她心中的担忧,既然她选定了这条路,那么她就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她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儿子也成了这副模样,女儿被逼嫁给姓孙的,要是一时想不开,那她真不知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滋味。 “娘,你打算怎么帮我?”祁溶雪兴奋的问。 梁氏摇头:“我还没想好,这样,你今儿先随你爹去见见那姓孙的,不必表现的太好,尤其是当你爹借故避开的时候,你可以让他对你生出些不好的印象,若他能主动放弃这桩婚事,那就再好不过,若他不肯放弃,咱们到时再另想办法,如今国丧,禁行嫁娶,还有好长一段日子可以扭转局面。” 祁溶雪点头:“也是,那我就去应付应付他。” 母女俩在屋里一阵忙活,为祁溶雪挑了一身暗桃红绣青叶上衫,下边配了条藏青色百褶裙,梳着双环髻,脂粉未施,暗桃红的上衫衬的小脸黯淡无光,藏青色的长裙显得老气横秋,双环髻也是京都城早就不流行的发型,生生将她平日的艳色掩了去,看起来就像是小门小户里的小家女。 祁永春见女儿这般打扮,立时皱了眉,可又见她眼眶红红的,最终什么也没说。 城南——翠君楼。 这里是京都城中最有名的茶楼,茶楼里一共有十八位手艺一流的烹茶师傅,三位超一流的烹茶大师,一般人根本喝不上大师喝的茶,见上一面都很难。 孙大人是翠君楼里的常客,将见面之所定在这里的也是他。 他先祁永春一步来到翠君楼,那小二一见是他,忙堆着笑脸迎上来:“孙大人来了,快快请进。” 孙大人瞥了眼厅里,十几张茶桌,几乎座无虚席,他扬了眉道:“楼上的雅间可还有?” 小二忙道:“有有有,还有最后一间,您来的可真是巧。” 第539章 贱民 第538章 孙大人摇头叹道:“你们这里又不能预先订位,害我每次来都担心会没有位子,要白跑一趟。” 小二笑呵呵道“这都是老板定下的规距,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擅自改不是。” 孙大人摇头,道:“知道你们改不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走吧,带我去雅间,我今儿要和一位同僚聚一聚,给我上一壶连大师烹的大红袍。” 小二一脸尴尬,干笑道:“实在对不住您,连大师今日告病未来,不在翠君楼。” 孙大人皱眉,想了想,又道:“那就上一壶陶大师烹的毛尖。” 小二又是一脸尴尬:“实在对不住您,陶大师今儿也不在翠君楼,她被请进了宫里教天心公主烹茶。” 孙大人便是再不满,也不能说什么气话,只能道:“罗大师呢?他不会也不在吧?” 小二嘿嘿笑了两声:“罗大师在是在,可他今儿只为一位贵客烹茶,怕是,怕是无暇为大人您——” 小二话音未落,孙大人不满道:“别人都是贵客,就我不是对吗?” “孙大人,您这是跟谁生气呢?”祁永春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祁溶雪,她垂着头,面无表情,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 孙大人这是头一回见祁溶雪的面,当着祁永春的面,也不好太细致的打量,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对她天然丽质的面容还是颇为满意的。 可这并不能浇灭他心里的怒火,朝祁永春道:“祁大人,你来的正好,你来说道说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同样都是客,却有人以贵贱来区分,怎么的,咱们都成了贱民不成?” 小二一脸苦色,有苦难言,罗大师的脾气怪的很,他不愿意接待的客人,就算是说破了嘴,也是无用。 而孙大人正是他不愿意接待的客人之一,偏生今儿又来了一位他很愿意待见的客人,别说孙大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没用,他也绝不会改变初衷。 祁永春见小二确是一脸为难,又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给担误了正事,忙劝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个烹茶的师傅,叫谁来不一样啊。” 孙大人指着小二道:“今儿若不是祁大人说话,我还真不能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也罢,你们自己看着上吧。” 小二松了一口大气,朝着二人连连道谢,又见到了立在祁永春身后的姑娘,生得倒挺标致的,怎的一脸怨色?再瞧这阵仗,想到孙大人鳏夫的身份,心头暗叹,莫不是来相看的? 他的目光又扫向孙大人,身长不足五尺,肥胖的身体,丑陋中透着一股子尖酸的脸,年纪也不小了,配这样一个姑娘,还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想来这位姑娘,一定是这位祁大人家不受宠的庶女吧。 小二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引着二人上了二楼。 剩下最后一间雅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处,小二在前头引路,三人跟在他身后慢行,走到一间房门紧闭着的雅间门外时,孙大人和祁永春同时顿住了脚步。 第540章 罗大师 第539章 孙大人闭上那细缝般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祁永春也深吸了一气,叹道:“香,真是太香了,我从没闻过这样沁人心脾的茶香。” 见小二回了身,孙大人忙问:“在这里面烹茶的,可是罗大师?” 小二点头:“正是罗大师。” 孙大人伸手便要去推门。 小二大惊,赶忙上前制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孙大人和身前:“孙大人,可使不得。” 孙大人挑高了眉头,哼道:“我今儿就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竟然能请动眼高于顶的罗大师为其单独烹茶。” 他心里充满了好奇,从前他来翠君楼,三位烹茶大师,另两位都见过也尝过他们烹的茶,只有这位罗大师,屡次点他烹茶都一口回绝,莫说单独,就算是在茶房烹上一壶送来也是没成功过。 小二说什么也不肯,二人就在门外推搡起来。 祁溶雪的一张小白脸几乎要黑成了碳,孙大人不止人矮貌丑,品性还这般让人接受不了。 便是祁永春都觉得孙大人做的有些过份了,面上很是尴尬,嘴里劝说的话落在孙大人面前,竟然半点用处都没有,他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未来岳父,怎能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种不合适的举动。 孙大人和小二推搡了几下,见小二的后背几乎就要贴在了门上,便干脆合我了一口狠劲,猛力一推,将小二的身子直接撞上了门。 雅间的门没有上栓,小二七尺的身子撞上门板,立时便摔了进去。 门打开,一股股清香怡人的茶香味自房内沁出,钻入孙大人的鼻间,他越发觉得不满,这样的好茶,本该由他来品尝的。 他大步而入,大声道:“罗大师可在?” 屋里的人本在说话,一听这动静,纷纷起了身。 罗大师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皱着眉看向摔在地上的小二,以及嚎着嗓门的孙大人,不悦道:“什么事?” 孙大人冷哼,挑了眉头看向罗大师,不悦道:“你就是罗大师?” 罗大师反问:“你又是谁?” 孙大人正欲自报家门,却见自罗大师的身后,慢步踱出一人,那人身材高大,十分俊美的脸上挂着黑沉的怒气。 他张口便喊:“晋王?” 闵恒之冷哼:“孙大人,好大的脾气。” 孙大人面上嚣张的气焰立时消散无踪,变脸似的将满是肥肉的脸上堆满了笑,凑到了闵恒之的跟前:“不知是晋王您在这啊,下官多有冒犯,还望晋王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下官这样的小人计较。” 闵恒之哼道:“听你们这么说,本王若是跟你计较,便也成了小人?” 孙大人忙摆手:“不是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瞧我这嘴笨的,真是该打。”他伸手便打了自己两嘴巴。 祁永春也快步而入,朝闵恒之拱手道:“参见晋王。” 闵恒之没见过祁永春,皱眉道:“你是?” 祁永春赶忙自我介绍:“下官是督察院右佥督御史,祁永春。” 第541章 天姿国色也枉然 第540章 “祁永春?”他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甚至曾在脑海中想象过这人的模样,应当是一脸的尖酸刻薄相,如今见了其本人,竟未料到模样如此俊美儒雅。 也是,溶月的父样,自然不会是丑的。 祁永春面泛喜色:“王爷您知道下官?” 闵恒之唇角微勾,笑容意味深长:“听说过,也可以说是久闻大名。” 一旁的孙大人听闻此言,立时对祁溶月刮目相看,要知道,闵恒之可是要做驸马的人,而天心公主又是新皇唯一的女儿,将来闵恒之的子嗣,便是皇储,他可不是一般的王爷。 闵恒之的目光越过一脸受宠若惊的祁永春,落在他身后祁溶雪的脸上,虽是两姐妹,却一点也不像,容貌,气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祁永春见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赶忙介绍道:“王爷,这位是小女溶雪。” 闵恒之淡淡点头:“嗯,果然和祁大人颇有相似之处。”他话里藏话,懂的人懂,不懂的人自然不懂。 祁永春显然不懂,还道这是夸赞呢,赶忙拉了祁溶雪一把:“愣着干嘛,还不快给王爷行礼。” 祁溶雪面色绯红,赶忙垂下直勾勾看着闵恒之的眼睛,心头小廘乱撞,她以为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一定是尹公子,却没想到,今儿见到的晋王,竟然比尹公子还要更胜一筹。 闵恒之挥手:“不必多礼,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他转身朝罗大师点了点头,罗大师面沉如水,亦朝闵恒之轻轻点头,一股暗流在二人眼眸间流转,有些话不必再说,自也心知肚明。 “恭送王爷!” 闵恒之大步而去,偌大的雅间内,便只剩下一片尴尬的气氛。 孙大人朝罗大师讪讪笑道:“罗大师,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罗大师莫怪。” 罗大师压根就不理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曾,径自昂着头大步离开雅间,留下一脸尴尬的孙大人和祁永春。 祁永春心里对孙大人今日的表现也是颇为不满的,感觉到自己看走眼了,若是将雪儿嫁给这姓孙的,往后雪儿的日子好不好过先不说,就说这姓孙的会不会帮他这个小岳父,还未可知。 想到这,他心情开始变的烦闷,便朝孙大人道:“孙大人,下官刚刚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叙。” 孙大人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上那壶刚烹好还没来得及喝的茶上,哪里还有心思管祁永春要不要留下来,只随意的挥手:“去吧去吧,改日再约,咱们改日再约。” 出了翠君楼,祁溶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想到未施脂粉的素脸,不由懊恼道:“早知今日会遇见王爷,我就不穿这身衣裳了。” 祁永春恰好听见她这句嘀咕,忍不住接话道:“你穿什么都没用,哪怕是天姿国色也枉然。” 祁溶雪不解,皱眉道:“爹,有你这样说女儿的吗?在你眼里,你的女儿就是这么差劲的人?” 第542章 想和天心公主抢男人? 第541章 祁永春摇头:“这不是差不差劲的问题,而是晋王他不可能看上你,就算看上你,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祁溶雪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以她的身份,四品京官家的嫡女,就算做不了正妃,难道还做不得侧妃吗? “因为他是晋王,天心公主的未婚夫,凭你,也想和天心公主抢男人?你自己找死也就算了,可别搭上我们一家子人。”谁人不知楚天心和其父一个性子,狠辣无情,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 晋王虽然俊美无方,可在这京都城里,谁家闺秀不是远远见到晋王就避着走的,谁要是敢和晋王多说几句话,那死的会叫一个惨。 祁溶雪刚上头的一点热情,顿时被祁永春这一席话浇了个透,浑身凉飕飕的。 好吧,晋王她是不能再妄想了,还是将心思放回尹公子身上吧。 祁永春细细打量了祁溶雪一眼,喃喃自语道:“我这是第一次见晋王,他却说对我久闻大名,还说我们父女俩很像,可我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像啊。” 祁溶雪皱眉道:“晋王,他难道是晋城来的王爷?” 祁永春点头:“没错,他的封地是晋城,新皇登基之前,他一直在晋城——”说到这,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转眼去看祁溶雪,祁溶雪也正好看向他,二人四目相交,面上皆有惊色。 祁溶月先前离开彭城后,便是去了晋城,听说她在晋城开了一家医馆,也叫溶瑜堂,上次晋城外灾民聚集,是晋王调配有方,加上祁溶月的大力相助,方才断绝了一场大瘟疫的爆发。 这么说,晋王和祁溶月是早就相识的,刚刚晋王说对他久闻大名,其实是从祁溶月的嘴中得知的?还说他和祁溶雪父女相似,其实并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二人的心头脚底,皆有凉意升起。 仿佛但凡是和祁溶月沾上边的人或事,都没有好事发生。 “爹,听说天心公主的病已经治好了,咱们还是尽快接大姐回家吧。”唯有祁溶月回到祁家,尹逸轩才会愿意登门,她才会有接近尹逸轩的机会,否则,任她如何的计划,也会因见不到尹公子本人而前功尽弃。 祁永春眉头紧锁,叹道:“溶月这死丫头,明明有把握治好皇上和公主,却偏偏在我面前说那样的话,害我错失了两次机会,如今再去求她,怕是不会再给我好脸色看。” 祁溶雪眼眸一转,笑道:“爹,我有一个好法子,咱们这样——”她踮脚,将嘴凑到祁永春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祁永春原本阴郁的脸立时眉开眼笑,朝着祁溶雪竖起了大拇指:“这办法不错。” 祁溶雪嘻嘻一笑:“这是跟我娘学的。”当初她娘还用这招对付过祁溶月,几乎就要得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也因那桩事而——祁溶雪心中一痛,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不快瞬间抛开,唯有忘记从前,她才能有好日子过。 第543章 做个了断 第542章 兴元街 祁溶月坐在屋里,将刚刚看过的信递到油灯前点燃,扔进了一旁的碳盆里。 雪儿给她端来热茶,一脸关切:“小姐,世子他们可还好?” 祁溶月摇头,满目担忧:“信不是仲文写的,是闵恒之写的信,说已经和仲文他们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他们如今究竟在何处,遭遇了什么。” 雪儿也是面色大变,她很清楚世子以及简师傅还有齐天公子对于小姐来说意味着什么,若他们真有个不测,小姐她—— 她不敢想,赶忙挤出一丝笑意:“小姐,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世子和简师傅武艺高强,且又月精卫护佑,肯定不会有事的。” 祁溶月也不愿意多想,苦笑着点头:“但愿如此吧。” 这里负责院里洒扫的丫头匆匆走到房门外,二人立时噤了声,只听那丫头在外唤道:“祁小姐,雪儿姐姐,外头有人叫门,好像是上回来过的祁大人。” 祁溶月眉头轻蹙,淡声问:“来了多少人?” 丫头回道:“来了很多人,比上回可多了不少。” 雪儿朝祁溶月道:“小姐,我出去瞧瞧先。” 祁溶月摆手:“不用了,让他们进来吧,这件事终究是要做个了断,他既然带了人来,显然是不会轻易知难而退的,他们的把戏我很清楚,若今日不让他们进来,他们是不会走的,且我祁溶月不孝无义的名声,立时便会传遍京都。” 雪儿皱眉,面色黑沉了三分,怒道:“真不要脸,这样的人还能做官?连做人都不配。” 祁溶月苦笑摇头:“他们若是要脸,又怎会有今时今日?也罢,今日就与他们做个了断,让他们去厅里吧,上好茶。” 雪儿依言去了,她则起身换了一身衣裳,打扮依然如往日一般的素雅清淡,头无点饰,素面朝天,却依然美的令人无法移目。 院子本就不大,前厅正对院中,此时原本空旷的小院里挤满了人,看穿着打扮,尽是市井百姓的模样,纷纷挤在院子里交头接儿的嘀咕着什么,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厅里的主角们。 这些人一看就是碎嘴的好事者,小事到他们嘴里,也会夸张成大事,有他们在,不愁京都城里的闲人们茶余饭后没有谈资,祁永春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也算是好本事。 雪儿小声道:“祁永春找这么多少人来做什么?” 祁溶月冷笑:“还能做什么?做戏呗。”在人前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试图用道德和舆论的压力捆缚她,逼她为了保全名声而委屈求全,呵,好计谋。 她朝那些好事者投去温和的目光,脸上始终挂着恬淡自若的笑容。 “这就是祁溶月小姐?” “对,就是她,上回我还见她从廉王府里出来呢。” “是是是,我也见过,在城西的柚子街见过她,听说她每个月都会去柚子街给那些没钱治病的穷人看病,不止如此,还送他们免费的药呢。” 第544章 祁小姐花钱请来的说客? 第543章 “听说上次晋城水患后流民齐聚,朝廷没有拨粮,是她带人募集了不少粮食,帮难民们度过了难关,还拼命阻止了一场瘟疫的爆发,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没想到,还生得这般美。” “可她为什么会不肯回家?也不肯认她的亲生父亲呢?” 这时一位青年挤了上前,在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身边道:“我知道我知道。” 众人拿眼去看他,那青年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听说,这祁小姐的生母早年病逝,后来祁大人为了给她找个娘,便续弦了,可谁知,这祁小姐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继母,与继母的关系一直不睦,长大后,便提出带着她娘从前的嫁妆离开祁府,与祁大人及继母断绝关系,祁大人初时不肯,可架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怕她真出个什么事,便只能勉强同意。” 众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看来这祁大人也是被逼无奈的。” “谁说不是。”青年又道:“如今廉王赐婚祁小姐和尹状元,祁大人为了能让女儿更风光的出嫁,也希望她嫁到了婆家不会被人欺负,这才亲自登门,想要接她回家,好让尹家人知道,她祁溶月,并不是没有娘家的人。” 青年的话刚好落在了雪儿耳中,她竟被气笑了,这样可笑的谎言也能编得出来,真不愧是读书人,这么好的学问,没用在正途上,却用来算计自己的女儿,不止可笑,还可怜。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啼笑皆非,也罢,谎言毕竟是谎言,总会有知情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没必要跟这种人去争辩什么。 祁溶月前脚刚迈进厅里,围在院里议论纷纷的那些人中,突然又冒出一道高亢的声音:“我听说的怎么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有好事者便问了:“你听说的又是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长袍,身形高大,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年逾四十的模样:“不瞒你们,我是从彭城来的,祁小姐的故乡,祁大人曾任知府的地界,我们那的人可都知道,当初祁小姐是被祁大人赶出家门的,寒冬雪夜里,直接让几个庄子上的婆子从被窝里拖出来赶出去,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有人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问:“祁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那人神秘一笑,满目讽刺:“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当初祁小姐和尹公子订的是娃娃亲,可祁小姐一直不受祁大人和继母喜欢,他们便想让二女儿顶了这桩婚事,代她嫁入尹家,这才做出这样狠心绝义之事,还将祁小姐的名字革了族籍,与之彻底的断绝了关系,这事在彭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之前为祁永春说话的那人见势头不妙,赶忙扬了脖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说你是不是祁小姐花钱请来的说客?” 中年男人挑了眉看向青年,哼道:“我是祁小姐花钱请来的说客?我说你才是祁大人花钱请来的说客吧。” 第545章 跟爹回家 第544章 看客们并不全是祁永春花钱请来的,这种事自然不能做的太明显,二十来个长舌百姓中,只有几个人是祁府里派出来造势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些人中,竟然还有从彭城来的,对祁家的事这般了如指掌。 长舌百姓见他们二人各执一词,有些懵,不知该听谁的,毕竟他们对祁大人和祁小姐都不太熟悉。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说的话南辕北辙,让我们信谁?不如你们拿出证据来,否则这就成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了。” 那中年男人笑道:“有些人的家务事确实是清官难断,可有些人的家务事,却一目了然。”他侧身,指向厅里坐着的祁永春,道:“据我所知,祁小姐当初被祁家赶出家门后,在彭城开了家溶瑜堂,生意还是不错的,可几次三番被祁大人和其继母陷害,甚至差点命丧其手,祁小姐为避事非,便离开了彭城,去往晋城生活,这才与祁大人彻底断了联系,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祁小姐被皇上召入京中为其治病,祁大人也恰好迁官入京,且数月之前便见过面,若祁大人有心要接祁小姐回府,为何要等到今时今日?还故意放出风声,让大家都来凑热闹,再请上一两个嘴舌利害的,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祁小姐的身上,若祁小姐今日同意跟他回府,便是因他心胸宽广,不计前嫌,若祁小姐不愿跟他回去,便让你们这些长舌之人在京都散布她不孝无义,坏其名声,用心之恶毒,细思极恐。”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立时跟明镜似的,他们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有人在他们面前说起此事,故意吆三喝四的说祁大人如何义洁风高,说这热闹必须来凑,他们这才跟着过来瞧一瞧,现在细想,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那青年的身后不知何时挤上来一个妇人和老头,二人见势头不妙,忙笑呵呵的打着圆场道:“要我说啊,这都是人祁大人家里的家务事,咱们凑在这里嘀咕什么呢?再说了,这世上,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若能和好,那自是再好不过,大家说是不是?” 外头一阵阵的哄闹声自然也传进了厅里,祁永春的脸色那是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他拿眼瞪了梁氏一眼,怨她事情没办好,梁氏咬唇不语,不敢看他的目光,她哪能料到,这半路还会杀出个陈咬金。 祁溶月施施然落坐,端了丫头们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淡笑道:“这是皇上赏的毛尖,你们尝尝。” 祁永春的面色越发挂不住,他为官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得过皇上的赏赐,入督察院这么久,皇上也没拿正眼看过他,更别提赏赐。 他干笑了两声,朝祁溶月道:“溶月啊,从前的事咱们就都不要提了,跟爹回家吧。” 祁溶月挑眉,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脸不自然的祁永春:“祁大人,您自称我爹,我可受不起,我祁溶月虽姓祁,却已不是你祁永春的祁,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莫非年纪不大就得了健忘症?” 第546章 甘愿被你爹休了 第545章 祁永春扫了眼外头那几十双关切的眼睛,沉声道:“你非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吗?也不怕人笑话,咱们家里的家事,还是回家再细说吧。” 祁溶月冷笑:“我若没记错,这些外人,可都是祁大人您带来的,怎么着?带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好戏的吗?” 祁永春沉声道:“你瞎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站在溶月身后的雪儿道:“祁大人,您说这话也要有人信啊,您若不说今儿要来这里,他们又怎会知道?咋能就这么巧?这么些人还会读心术不成?” 祁永春皱眉,怒目瞪向雪儿:“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么?” 祁溶月将手中的茶盏搁下,凉凉淡淡道:“雪儿是我的丫头,不是你祁永春的下人,要管教下人,回你们祁府管去,甭在我面前撒野。” 她面色平静,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偏是这样的脸,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个人。 祁永春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深吸了口气,将声音放缓,道:“溶月啊,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从前都是爹不好,爹已经知道错了,咱们父女之间,哪能有什么隔夜仇,过去的就过去吧,往后,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岂不是很好?” 对你来说是很好,又多了一块可以随意踩踏的垫脚石。 祁溶月气定神闲的看着祁永春的表演,待他话落,这才淡声道:“祁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没有,就请回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且这房子也不是我的,是皇上让我暂住的,除了雪儿外,其他的下人,都是皇上亲自指派的,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传到皇上的耳中,我倒是无所谓啦,只是你就不同了,你在朝为官,身为皇上的臣子,却这般不要脸面,皇上若是知晓了,怕也是会震怒的吧。” 祁永春面色微变,眼神迅速落在了一旁的丫头身上,那丫头的目光正好在打量他,见他看来,赶忙垂目避过。 梁氏见状,忙自怀里取出一方帕子,掩了面哭起来:“溶月啊,都是母亲不好,从前对你多有怠慢,都怪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诸多的错事,可这些,都与你爹无关,他是不知情的,你若实在看我不顺眼,不肯愿谅我,我甘愿被你爹休了,只要你愿意原谅老爷,我做什么都愿意。”一番话凄婉哀戚,听着甚是可怜,可落在祁溶月和雪儿的耳中,却只有厌恶。 祁溶月挑眉,眼有笑意,似讽似嘲,她突然起了身,声音也拔高了许多,纵是外头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情?他堂堂一个知府大人,谁能越过他将我祁溶月的名字从祁家族籍上革除?我这么大一个人从祁家消失,他不知情?我被你逼迫回府,却差点被你们陷害,他不知情?我被杀手追杀时失足落涯,他不知情?他身为知府,可有派过一兵一卒去找过我?” 第547章 你不配 第546章 “我离开彭城去往晋城,他也不知情吗?这一年来,他可有去找过我?可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如今我在皇上和公主面前得了些脸面,又被皇上赐婚尹家,他便记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了?”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一记记响亮的儿光抽打在祁永春的脸上。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听了这话,皆拿鄙夷的目光往祁永春身上投,嘴中骂骂咧咧些难听的话,令他越发的感觉到无地自容。 一直默不作声的祁溶雪见事情要坏,赶忙起身嚷道:“大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谁说咱爹没去找过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爹也是个闷葫芦,有事习惯闷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做了的事也不肯说,你想想,你在晋城能发展的那么好,还不都是爹在背后帮你打点的,若没有咱爹,你一个姑娘家,莫说在晋城开医馆起家,就算是从彭城到晋城这一路上,也不会太平,这可都是爹派了人在暗中护着你。” 若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祁溶月只服祁溶雪,简直就是高手啊。 雪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插了腰走到祁溶雪的跟前,怒道:“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像你们这般不要脸的,好,既然你说祁大人派了人帮助我们,那么我问你们,我家小姐从彭城去晋城,走的是哪条路?是陆路还是水路?路上走了几日?遇到了什么事?” 祁溶雪结舌,说不出话来,雪儿又道:“你说我们在晋城开医馆起家,都是祁大人暗中帮助的,那么我问你,我们在晋城什么地方开了医馆?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祁溶雪咬牙道:“这么久的事,谁还记得清?你这分明就是刁难人。” 雪儿冷哼:“我看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脸皮可真厚,没影的事愣是让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祁永春拿眼瞪祁溶雪,不悦道:“你跟一个下人说这么多做什么?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雪儿一听这指桑骂槐的话,火气越发的腾腾腾往上蹿,正欲掉转矛头与祁永春再舌战一番,却听祁溶月道:“雪儿,你又何必跟这样的小人一般计较,犯不着。” 雪儿明眸一转,笑道:“也是,我要是被疯狗咬了一口,还能再咬回去不成?那我岂不是也成了疯狗?” 祁永春的脸色涨成猪肝色,在祁溶月面前,他似乎从来都没占到过便宜,每次都被她轻易的激怒,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费力护维的假面全数破裂。 祁溶月转眸盯着祁永春,压低了声量一字字道:“你不用再白费功夫,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父女,你不配,你甚至不配站在我面前与我说话,我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就算往后在京都城里碰了面,还望你能装做不认识我。” 趁着祁永春还没发飚,她又道:“不妨告诉你,我不会嫁给尹逸轩,你若想攀上文昌侯府,莫在我身上下功夫,还是想想别的出路吧。”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祁溶雪的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第548章 丧家之犬 第547章 祁溶月话落,朝着祁永春投去一道冰冷的目光,随即转身,淡声道:“送客。” 一家子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走时却如丧家之犬,在百姓们嘲弄讽刺甚至是指责的目光中灰溜溜的离开兴元街。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楚廉听后也是啼笑皆非。 他从前是亲王,如今是皇上,文武双全,一身傲骨,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有骨气的人,祁永春在他眼里的印象本就不太好,如今更是一落千丈,而闵恒之‘恰好’进宫,‘无意间’将自己在市井中听到的传闻转述给楚廉,听的楚廉越发不满,当即派人传旨,让他停职三个月,在家里好好思过。 祁永春怎么也想不到,一桩家事而已,竟然会令皇上震怒,还有可能会影响他的仕途,早知如此,他真不该去招惹那扫把星,害得他赋闲三月在家,之前好不容积累的一点人脉关系,这下要全数泡汤了。 ———— “那里便是紫烟山。”简蕴站在一处山坡上,指着那座紫烟缭绕的山峰道。 郑仲文面泛喜色,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前先走了近十天的冤枉错路,这回终于走对了。 楚天齐那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已经被漠北的艳阳晒至黑红,只一双灵动的眼睛依然华彩熠熠。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过了紫烟山,便是沙漠的入口,只要咱们按着地图上的隐线找去,一定能找到黑骑军的驻地。” 简蕴摇头:“不要急,这事急不得,我若记的没错,紫烟山脚下有一支驻军,那里是通往沙漠口水源地的唯一路径,我们贸然而去,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郑仲文的目光落在紫烟山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旱地,风过时,沙土弥漫,和沙漠也没什么区别了:“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楚天齐也道:“是啊,这边如此辽阔,我们绕点路,总是能避过他们吧。” 简蕴摇头:“避不过,紫烟山后便是水源地,驻军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驻扎,也是因为这里水源丰足,过路的不管是客商还是百姓,都必须往水源地取水,否则,进入沙漠,只有死路一条,且我们进沙漠,还需要骆驼,只有在水源地附近的骆驼山庄才能租到或买到。” “只要我们进入水源地附近,便一定会被驻军发现,且我们目标太大,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郑仲文回头看了眼坐在山坡脚下歇息的百余精骑卫,突然道:“如果我们分开走呢?今天二十人结队而行,明天再二下人结队而行,扮成淘金商队,人数也不太多,应该能避其耳目。” 简蕴勾唇,点头赞赏:“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就这么办,你们去分配安排一下,我们今日打头阵,让他们分成五组,隔日出发,五日后在入口处汇合。” 四人只带了十几个精骑卫,将兵器藏入用来伪装的货物之中,打扮成沙漠商队的模样,径直来到紫烟山附近。 第549章 尼玛国 第548章 果如简蕴所料,一入紫烟山境,立时便有数十个手执兵器的士兵从隐蔽的山石后冲了出来,亦有几十个手持弓箭的士兵藏身于乱石之中,箭尖纷纷对准他们。 领头的人朝郑仲文喊话:“什么人?做什么?去哪里?” 郑仲文还没来得及做声,万先生赶忙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各位军爷,我们是去尼玛国送货的商队,途经此地,多有打扰,还望各位军爷见谅。” 万先生余着,从腰间扯下一只绣花钱袋,钱袋里装着满满一袋子的散碎银子,将之一把塞进了士兵的手中,笑道:“一点小意思,给军爷们喝个茶。” 那士兵显然是拿惯了的,将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份量,眉眼泛上满意的笑容:“倒是个懂事的,走吧走吧,前边就是尼水湾,去取水去吧。” 这样的客商,最近已经很少了,沙漠进入风季,十分凶险,有经验的商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送货,现在去送货,等于是送死,他们守在这紫烟山,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尝到甜头了,今儿这客商又这么大方,他们自然高兴,连货物都懒得查,直接便放行了。 他们顺利来到尼水湾,用早就准备好的大量水袋装满水,再买上十几头骆驼,带上干粮,当日便离开了尼水湾,前往沙漠入口处扎营。 次日,二十二人的精骑卫通过紫烟山后,取水买骆驼,一应事完备后赶到营地汇合,待到了第五日,郑仲文命所有人都将行李备好,等人一到,立刻出发,可本应在未时前来汇合的最后十八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申时三刻,他们远远瞧见三个浑身是血的青年拼命朝他们跑来,在他们的身后,有十几个手持长刀的士兵在追赶着。 郑仲文扬手道:“你们先走,我去救他们。” 楚天齐忙道:“我也去。” 郑仲文一把将他拎起丢上了骆驼,吼道:“快走。” 简蕴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叹道:“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大开杀戒,不必再有顾忌。” 万先生一脸担忧,他倒是不怀疑简蕴的身手,只是她最近发病越发的频繁,若在对敌之时突然发病,那后果——。 简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这还没死呢,你这死人脸是给谁看?还不快走?”说着,她的目光扫向一旁的两个精骑卫,那两人跟在简蕴身边多时,知道她的意思,立时便上前将万先生架住,强行带着他进入沙漠之中。 郑仲文和简蕴冲到那浑身是血的三个精骑卫身后,朝他们道:“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三个精骑卫一脸感激,他们是兵,他们是主,可他们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们这些兵的前头,为这种人卖命,纵是立时死了,也没有遗憾。 以郑仲文和简蕴的身手,对付十几个小兵,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不消半刻钟,十几个追兵死伤过半,有两人见势头不妙,迅速逃离,这才保得一命。 第550章 死也不走 第549章 郑仲文欲追,却见简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慌忙折返:“师傅,您怎么了?” 简蕴抖着手自怀里摸出药瓶,一次性吞下五颗药丸,狠狠的吸着气调息。 “师傅,您这病可不能再拖下去,从前是五六天犯一次病,后来是三四天,现在隔天便要犯一次病,再这么下去,您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简蕴的脸色好了许多,摆手道:“不碍事,有药就行了,死不了。”就算要死,她也要做完她想做的事,帮天瑜和天齐回到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位置,如此,她死也无憾了。 “快走吧,一会又有追兵前来,平白耽误事,我想楚廉很快就会知道咱们的行踪,以他的城府,一定能猜到因由,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找到黑骑军,否则,这些日子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郑仲文点头:“不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黑骑军,一旦让楚廉捷足先登,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迅速进入沙漠,顺着沙地上凌乱的脚印,找到正在前头等着他们的万先生和楚天齐。 万先生远远瞧见简蕴由郑仲文搀扶着走来,赶忙从骆驼背上跳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上前,一把扶住简蕴的另一只手臂:“简蕴,你受伤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简蕴原本白皙的肌肤因着长日的暴晒,早已变成了小麦色,万先生这般亲昵又关切的动作,令她面色泛出了些许的红晕,却因肤色暗淡而丝毫不显。 她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看也不看万先生一眼,只淡声道:“沙漠里不止艰苦还很凶险,这种地方并不适合你,你走吧。”她知道万先生的心意,更知道他走这一趟,是因为她。 此路,是否能归,尚未可知,她不希望他跟着他们吃苦受罪,甚至有可能连性命也要搭上。 万先生摇头:“我不走,我死也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这是他的心意,也是他对她的承诺,迟了二十年的告白,迟了二十年的机会,他怎会再错过。 郑仲文笑道:“师傅,万先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这一路走来,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您就让他留下吧,再说了,现在让他走,他能去哪里?刚刚那些士兵已经见过咱们的模样,他若被抓了,定是死路一条。” 简蕴轻叹,这个理,她又何尝不知道,也罢,随他去吧。 她没再多言,径直越过万先生,朝楚天齐等人走去。 漠北的事很快便传到了京都,并附了几张画像,其中便有郑仲文的画像。 楚廉对郑仲文印象不深,初初见到画像时,并没有认出他,还道是什么异国乱匪们做了这种冲关破卡之事。 “父皇,在忙什么呢?”楚天心端着刚烹好的茶由外而入。 楚廉抬眸,眉间的皱褶在见到女儿的一刹那立时平顺。 “真香,这是心儿特意为朕烹的茶吗?”楚廉笑眯眯道。 第551章 郑世子的画像 第550章 楚天心将茶盏隔在御桌上,嗔怪道:“当然是为专门为你烹制的茶了,不然是为谁?” 楚廉笑道:“今儿天阳没从西边出来吧,我可是记不清心儿上一次为朕烹茶是什么时候,朕还以为,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闵恒之那小子呢。” 楚天心也笑:“父皇,您这是在吃恒之的醋吗?” 楚廉摇头:“朕吃他的醋干嘛,你是朕的宝贝女儿,就算将来嫁给他,那也还是朕的宝贝女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他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汤香淳有回甘,颊齿留香。 “怎么样?”楚天心问。 楚廉搁下茶盏笑着拍了拍楚天心的手背:“确实很不错,看来朕给你请的这位烹茶大师,果然有几分本事。” 楚天心面上的笑容越发得意::“那是,师傅有本事,她徒弟也不赖啊,否则,光有好师傅,没有好徒弟,未必能学得真本事。” “是是是,我们家心儿最厉害了。”楚廉一脸宠溺的看着腻歪在身边的女儿,心儿长大了,模样越来越像她娘,简直和她娘一模一样,只是性子更像自己。 也幸好是像自己的性子,她娘太软弱了,也太善良,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的性子,注定是要吃亏的。 “父皇,你在想什么?”楚天心见父皇盯着她的脸,眼神有些迷惘,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是谁?是她娘吗? “朕在想你娘,你和她长得很像。” 楚天心有些兴奋,父亲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娘,也不许她提,更不许她问,今日他竟自己提了。 “父皇,你跟我说说,我娘她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她其实更想知道,娘为什么一直住在佛堂,直到死去时也不肯出来,娘死后,他为何一直没有再娶,是因为他还爱着娘吗? 楚廉苦笑,眼神悲痛难忍:“心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朕不想再提。” 楚天心哦了一声,见父皇已经闭上了双眼,便打算离开御书房,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御桌一角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很面熟,她一时没想起来,便也没问,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双心殿时,祁溶月已经等候多时。 “你来做什么?”她打心眼里厌憎祁溶月,并不想见到她。 祁溶月淡笑:“今天是为公主诊脉的日子。” “哦。”她看着祁溶月的脸,心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可那人影晃来晃去的,她想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诊完脉,祁溶月提了药箱正欲告辞,只见原本呆愣的楚天心突然从椅中跳了起来,嚷道:“我想起来了,刚刚那画像,分明就是郑世子,我就说嘛,那画像上的人怎么总觉得很熟悉,原来是他。” 祁溶月停下转身欲走的脚步,朝楚天心问道:“公主,什么画像?您在说什么?” 楚天心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刚刚在御书房,本宫瞧见父皇的御桌上放着几张画像,其中便有郑世子的画像。” 神医世子妃vip书友群:276181845 第552章 隐藏的情绪 第551章 “上头好像还写着漠北什么的字,本宫也没看太清,当时便觉着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他,不行,我得去告诉父皇。”楚天心说完急匆匆就跑出了双心殿。 祁溶月的心头狂跳,看来这一天比她想象中更早的到来了。 楚天心狂奔而去,主殿里的宫女们转进了内殿做事,她见四下无人,便自药箱里取出一只瓷瓶,将瓶中的白色粉末散入了殿中的两只花瓶里,转身时,却见殿门口立着一个青年,那人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手中的瓷瓶,沉声道:“祁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那青年她认得,是楚廉身边的亲信侍卫,身手似乎不错,人也机灵,楚廉貌似很信任他,许多差事都交给他去办。 她掩下眸中的惊色,镇定的将瓷瓶放入药箱中,笑道:“我看公主殿中的花要败了,便给它们散了些药,能保这些花再开几日。” “是吗?”青年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再质疑她,目光扫及殿内,未见楚天心的踪迹,便问:“公主呢?” “去御书房了。”她说着拎起了药箱,缓步走到青年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叫李苦吧?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为皇上办差的,我也和你一样。” 有些话,不必多说,明白的人一点就透,不明白的人,说多了,反而坏事。 李苦看着祁溶月施施然离开的背影,面色冷凝,若有所思。 他其实并不喜欢祁溶月这个人,甚至很讨厌她,因为她治好了楚廉的腿。 可刚刚她在做什么?若他没看错,她似乎是洒了什么可疑的东西进花瓶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向他示好?或是示威?她是想告诉他,其实他一直努力隐藏的情绪,已经暴露在人前了吗? 他和祁溶月见过的次数并不多,她是怎么发现他隐藏的情绪的? 祁溶月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对于李苦会否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她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凭借的,只是些猜测罢了。 ———— 御书房 “父皇,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楚天心人没到,声先至,刚冲进御书房,便瞧见闵恒之正站在御桌前,伸手接过楚廉递来的画像。 楚廉朝楚天心瞪了一眼,不悦道:“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整天咋咋呼呼的模样,让人笑话。” 楚天心面色微红,细声道:“哎呀,我这不是着急嘛,刚刚看了这画像,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只觉着眼熟,回到双心殿时,恰好祁溶月进宫为我诊脉,我一见她就想起来了。” 楚廉来了兴致:“哦?这么说,你认识这画像上的人?” 不待楚天心回答,闵恒之抢先道“微臣也认识。” 听了这话,楚廉心里头莫明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天心说认识,可能是瞎胡说的,可闵恒之说认识,他却不是一个会瞎胡说之人。 闵恒之指着画像上的人道:“这是郑世子,没想到久日未有他的消息,他竟然去了漠北,难道漠北也有流匪吗?” 第553章 游走于恶魔的身边 第552章 楚廉侧目看向楚天心:“你说你认识,这画像上的人,真是郑世子?” 楚天心忙点头:“自然是他,我与他交往不多,所以刚刚突然看到时只觉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因他和祁溶月的关系,我看到祁溶月的时候,这才想到是他。” 楚廉心里有许多念头闪过,想到对远在陇西的郑侯的那种怀疑,想到郑仲文突然消失的怪像,想到隐藏在漠北的黑骑军,他心头大叫不妙。 忙朝闵恒之道:“快,你亲自去一趟永平侯府,将郑侯夫人带进宫来见朕。” 闵恒之赶忙应是,转身出了御书房。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便无需再遮遮掩掩,他们已经进入了沙漠,想要找到他们,并非易事,郑侯爷更不用担心,他手握二十万大军,且远在陇西,楚廉的手就算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硬碰硬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他刚坐上帝位不久,若集军大战,朝内必会元气大伤,于他帝位无益多害。 郑侯夫人也藏身于安全之所,郑家嫡系只他们一家,其余与郑家关系甚密的,都在朝中有一定地位,且都在九族之外,亦是无需担心,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祁溶月。 她不肯听他的话离开京都,偏要游走于恶魔的身边,如今郑仲文的事暴露,以她和郑仲文的关系,很有可能也会被楚廉怀疑。 被楚廉怀疑的人,下场都很惨。 出了皇宫,他并没有直接去永平侯府,而是中途拐道去了仙鹤楼。 这是他和祁溶月之间的一个约定,遇到突发状况,便在仙鹤楼见面。 刚刚楚天心说溶月进了宫,他猜她已经知道仲文暴露的事。 在仙鹤楼顶的包间,他果然见到了静候窗前的祁溶月。 窗户没有开,她站窗前,看着紧闭的窗户,满目忧思。 他关上门,缓步行至她的身后:“你知道了?” 她没有转身,只轻声嗯了一声。 “现在走还来得急,我立刻派人送你离京。”他有些着急,脚步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摇头:“我不会走,在齐弟重回帝位之前,我绝不会离开京都。” “可是楚廉他已经起了疑心,查出真相只是早晚的事,你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他拿捏郑仲文和天齐的致命弱点。” 她伸手,推开原本紧闭的窗户,目光落在那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的楚宫中。 他站在她的身后,看不见她眼眸中那浓郁至极的眷恋,对楚宫的眷恋,对从前拥有过的幸福回忆。 “我不会成为他们致命的弱点,我会成为他们杀入楚宫的助力,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只要于楚廉还有用处,他便不会把我怎么样。” “可楚廉的腿伤已经好了,楚天心的脸也已经痊愈,你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用处,再回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她笑,面若绝美盛开的樱花,眼神却宛如万年寒川般冷厉,周身杀气四溢,身形也绷的越发直。 第554章 近朱者赤 第553章 “他求我的日子还在后头,我恨他入骨,又怎会真的治好他的伤,如今的健壮,只是一时的假象罢了,我不要他死,我要慢慢的折磨他,让他痛苦的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让他尝尽世间所有的恶苦,让他知道,因果,是有报应的。”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她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哪怕是放狠话的时候,都觉得异常甜美,可今日,她那甜美的嗓音里,所蕴含着的恨意,就算是闵恒之也感觉到阵阵的寒栗之意。 她只是天瑜的师妹,她的恨意,为何会如此浓烈?和他在天齐身上感受到的恨意一样,甚至更强。 她真的只是天瑜的师妹这么简单吗? 她的背景他不止一次调查过,很简单的背景,却为何总让他觉得不对劲?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甚至,他不止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天瑜的影子,说话方式,行止动作,甚至是脾性,可偏偏这张脸,与天瑜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难道真如她和师傅所言,因她和天瑜感情太好,所以近朱者赤?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她摇头:“那要看楚廉他打算怎么做。” 知道多说无用,他干脆转了话头:“楚廉让我去永平侯府将郑侯夫人带进宫。” 她转身,抬眸看着闵恒之,一字字道:“郑侯夫人的下落只有你知道,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其余的事,你不用管,我就算被楚廉押入天牢,也总有被放出来的一日,你无需为了我暴露身份,你的身份还大有用处,切不可因我而暴露。” 有楚天心在,她知道闵恒之不会有事,也相信闵恒之一定会做到对她的承诺。 她将贴身藏着的宝石戒指取了出来,递到了闵恒之的面前:“这是从紫毓宫中找到的,是先皇留在京里的另一支暗势。” 她转动戒指上的宝石,宝石能轻易的被取下,而宝石的另一头,刻着字,这是一个密印。 祁溶月道:“这个印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它可以调动京都城防的三千精卫,不用经由城防都统之手,只要直接将盖有印章的手令送到城防参领伏虎之手,便能直接号令其行事。” 闵恒之面色微惊,京都城防都统,可是楚廉的心腹,却没想到,那都统的手下,会是先皇藏于城防营中的暗棋,先皇这一招,实乃高明。 他将宝石戒指接在了手中,淡笑:“你这般信我?” 她眼眸深沉,笑容凉淡:“说不上信与不信,我只知道,楚廉不仅仅只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除非你不想报仇,只想坐拥江山与荣华,那就当我看走了眼。” 他笑,眼眸幽深的凝着身前的祁溶月:“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伤害了很多无辜之人,连我最心爱的——”他见她突然皱了眉头,便住了嘴,她似乎不喜欢他在她面前提到天瑜,她之前说过,他不配。 第555章 公然谋反 第554章 “溶月,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他言语恳切,眼神真挚。 她当然信他,否则又怎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到他的手里,不止因为楚廉也是他的仇人,更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行走于御前,又是楚廉的女婿,可随意出入皇宫,更是朝中众大臣争相巴结的对象,他要在京都城里做什么事,比她容易许多。 且他也有这样的能力,否则,晋城又怎会在他的治理如此繁荣昌盛呢。 “永平侯府里的人怎么办?”闵恒之问。 她淡笑:“我已经派人去了永平侯府,你赶到时,永平侯府里应该已经人去楼空,他们会立刻出城,我知道守城官是你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闵恒之点头:“这样最好,都是些无辜之人,若能帮他们逃过这一劫,也算是功德一件。” 一个时辰后,闵恒之带人进入永平侯府,偌大的永平侯府,却连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空寂的仿佛一座荒宅。 待他返回宫中时,所有永平侯府的下人在他暗中的打点下,已经全数平安离京。 “什么?人去宅空?一个人都没有?” 楚廉惊的自御桌后站起,额角隐隐抽痛,在这一瞬间,之前的所有怀疑,都坐实了。 “郑修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谋反?”楚廉又想到郑仲文在漠北出现的事,面色一变,忙道:“郑仲文去漠北,看来是为了寻找黑骑军。” 闵恒之顺着他的话头道:“何以见得郑仲文去漠北是为了寻找黑骑军?” 楚廉冷哼:“若他老子没有谋反,朕还不会将他与黑骑军联系在一块,如今他老子拥兵谋反,他又恰恰好出现在漠北,不是为了黑骑军,难道真是剿匪吗?” 闵恒之又问:“黑骑军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究竟存不存在还两说,他就这样贸然前去,未必会成事吧。” 楚廉摇头:“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黑骑军并不只是一个传说,他真的存在,由皇兄亲自掌管,谁也不能轻易号令,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确切的驻地,连朕也只知黑骑军在漠北,可这些年来,朕明里暗里派人找过多次,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郑仲文敢去,肯定不是贸然前行。” 闵恒之不得不佩服楚廉的智谋,有他这样的对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该怎么办?”闵恒之问。 楚廉沉吟了一会,突然道:“即刻下旨,召郑修武回京,并下令调派漠北驻军五千,全力追捕郑仲文等人的下落,一旦发现行踪,格杀勿论。” 闵恒之又问:“若郑修武不肯回京,又当如何?” 楚廉冷哼:“朕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京,另派杀手潜入陇西,伺机刺杀,夺回二十万军权,下令绞杀所有郑家军。” 二十万大军中,有近五万郑家军,楚廉竟下令全数绞杀,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真是可笑,他从前怎么就和这样一个人狼狈为奸了呢? 第556章 布局 第555章 闵恒之自请前往陇西执行秘密任务,他亦是有私心,想为郑侯爷提个醒。 可惜,楚廉为了顾及女儿的情绪,自是不肯答应,让他好好待在京里就行,做些不太危险的闲事。 又是仙鹤楼,闵恒之将楚廉的布局告诉了祁溶月,他提出派人送信前往陇西,却被祁溶月阻止。 “楚廉的为人你比我清楚,永平侯府突然人去楼空,他一定知道在他的身边有内奸,每个人都是他怀疑的对像,包括你在内,你现在派人送信,岂不是自投罗网?” 闵恒之恍然明白过来,点头道:“确实如此,今日我出门时,又有两个高手暗中跟随,我费了好一通气力才甩开他们。” “你回去吧,这阵子不要再见面,你记住,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为了我在楚廉面前说话,更不要在楚天心面前提到我,否则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闵恒之明白她的担心:“好,我会照办,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闵恒之走到门口,祁溶月赶忙叫住他:“等等。” 他回身,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脸上,那双眼里的忧郁藏也藏不住:“怎么了?” 她皱眉,低声道:“近日,可有齐弟他们的消息?” 她的眸中透着期待和隐忧,他不想让她失望,却又不得不让她失望。 “没有,不过楚廉也没有找到他们,想来还是平安的吧。” 她点头,预料中的答案,却不死心,仍然想问一问。 ———— 郑侯爷拥兵谋反的事很快便在京都城里传开,祁永春万分的庆幸祁溶月没有跟他回祁府,否则,祁溶月若因郑仲文连坐,他们整个祁家都跑不掉,如今他反而可以置身事外,全然与他没有干系。 最震惊的,还要数尹逸轩,他与郑仲文相交多年,对他的性子十分了解,郑仲文并不是一个贪权之人,其父郑侯爷一身正气,行事磊落,更不会做出谋反之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兴元街 “小姐,尹公子来了。”雪儿由外而入,朝正在配药的祁溶月道。 祁溶月头也未抬,只淡声道:“来的还算及时,让他进来吧。” 这几日院里多了不少人,个个带着功夫,也不再让她出门,将她直接软禁在这宅子里,尹逸轩能进来,显然是得了楚廉的首肯,否则守门的那几个护卫,根本不可能放行。 “溶月——”他快步入内,瞧见正专心称药的祁溶月,忙唤道。 她将称好的药归入盒中,搁下手中的小秤,抬眸看他:“尹公子。” 他快步行至她的身前坐下,见她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头稍安,这才问道:“溶月,你还好吗?”院里多了不少人,气氛也不太对劲,他一眼便能看出。 祁溶月耸肩:“好与不好你也看见了,软禁嘛,暂时死不了。” “溶月,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轻松,我会帮你,有我在,皇上一定不会加罪于你。”尹逸轩忙道。 第557章 冤杀好人 第556章 她挑眉,眸光一如既往的凉淡:“你帮我?你打算怎么帮我?” 尹逸轩好看的眉头紧拢着,面色有些尴尬,有些话在来时的路上想了千百遍,可临到头时,却依然说不出口。 毕竟,他和那个人,曾经关系十分的亲密。 “你说不出口,那我替你说吧。”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嘴角含着一丝仿佛洞察人心的嘲意。 “是皇上让你来的吧,让你来问话,有关仲文的一切,有关永平侯府的一切,最好是无中生有,多说些中伤永平侯府和仲文的话,坐实他们谋反的罪名,以令天下伐之,对吗?” 尹逸轩垂眸,不敢看她满是鄙夷的目光。 祁溶月又道:“以你对仲文和郑侯爷的了解,他们是会谋反的那种人吗?” “可郑侯爷于陇西拥兵不战,抗旨不返,这是事实,仲文自打离京后,消迹全无,如今连郑侯夫人也没了踪影,这一切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她摇头,清亮的眸子紧凝着尹逸轩“不论其他,我只问你一件事,郑仲文和楚廉,你更相信谁?” 更相信谁?论情,他自然更信郑仲文,他清楚仲文是一个怎样心性的人,论理,他更相信皇上,如今一切的证据都表明了郑家谋反,他没有理由不信。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仲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他得知皇上强迫溶月嫁给他吗? 他猛然抬头,漂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身前的祁溶月,一字字问道:“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与皇上之间的约定,仲文他恼羞成怒,所以就——” 她摇头,打断他的话:“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小心眼且眼界短的人,话既至此,什么也不必再说,你去回皇上,我对郑家的事一无所知,他若不信,尽管严刑拷打我,甚至一刀杀了我。” 尹逸轩见她这破罐破摔的模样,心里越发的着急:“溶月,你听我一句劝,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为了郑家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她坐回桌前,继续称她的药,声音也越发的凉淡:“自打仲文走后,我便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也没见过郑侯爷,他们在做的事,我一无所知,你让我说什么?你走吧,不必为了我再费心思,生死由命,我不怕死。” 尹逸轩再欲再言,她却高声喊道:“雪儿,送客。” 雪儿本就站在门口,一听小姐的喊声,立马便折身进来,朝尹逸轩道:“尹公子,请吧。” 尹逸轩仍是不甘心,可奈何人家一个对他不理不睬,一个对他强拉硬拽,愣是把他给轰了出去。 楚宫 “皇上,溶月对郑家的人毫不知情,还望皇上明察。”尹逸轩跪于御桌之前,一磕及地,言语恳切。 楚廉皱眉不语,也不叫起,只面色阴沉的看着御桌上的画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跪了许久,尹逸轩见皇上不吭声,便抬头偷看了一眼,又道:“皇上?” 楚廉这才回神,抬了抬手:“起来吧,这事朕会斟酌着办,你放心,若她果真没有和郑家勾结,朕绝不会冤杀好人。” 第558章 最坏的结局 第557章 真的不会吗?尹逸轩清楚的看见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皇上还不是皇上之时,便以狠辣著称,以他的性子,那绝对是宁错杀不放过。 他这刚登上帝位不久,郑家便举旗谋反,可想而知他的愤怒,而溶月与郑仲文的关系匪浅,皇上生性多疑,他又怎么会相信溶月对此事毫不知情? 就算相信,也会因为溶月曾是郑仲文心爱的女人,而将怒火延及,甚至拿她作为要挟郑仲文的筹码,想到这,尹逸轩面色一片惨白,拢于袖中的手不断轻颤着,空前的恐惧由心而生。 第一次,他感觉到无力,心爱的女人即将身陷囹圄,而他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就像那一次,她与匪徒搏斗,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她坠下悬崖,若非仲文,又岂会有现在的溶月,所以她才会接受仲文吧。 事到如今,他甚至希望仲文能像上一次那样,救她于水深火热,保她安然无虞。 刚出宫门,尹逸轩便被尹侯爷派来的人直接拉上了马车,回府后便将他关进了屋里,并向翰林院称病告假。 “伯父,您这是做什么?”尹逸轩满目不悦,朝前来看望他的尹侯爷质问。 尹侯爷叹道:“逸轩呐,伯父这也是为了你好,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若再与那祁溶月私下见面,将来郑家谋反的事,说不定还要因她而祸及我们文昌侯府。” “伯父,郑家的事溶月她根本就不知情,我是她的未婚夫,在这种时候,我怎能做缩头乌龟?我要和她一起共渡难关。” 尹侯爷顿时怒道:“混账,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你以为你所代表的只是你一个人吗?若你的所作所为不会牵累到尹家,我以为我愿意管你这破事吗?什么都不用说,好好在这里待着反醒,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一步。”他扭头,朝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道:“好好看守,若有半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尹逸轩自幼习文,看似身形高大,却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任他如何挣扎,亦无法改变被关禁的下场。 尹逸轩前脚被尹侯爷关了起来,祁溶月后脚便被‘请’进了宫里。 她跪在御书房,身前两丈远处,是她的血海仇人,她纵是垂着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有探究,有疑惑,也有算计。 “起来吧。”在她跪了一刻钟后,他终是开口叫起。 膝盖的疼痛令她头脑越发的清明。 不论是跪着还是站着,她的背脊都挺的很直。 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她的眼神都很无畏,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感觉到害怕。 用最惨烈的方式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最坏的结局,不就是死吗?况且,她知道自己不会死,绝不会死。 “说说看,关于郑家谋反的事,你有什么看法。”楚廉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个早已死在他面前的大侄女。 第559章 打入天牢 第558章 祁溶月抬眉,目光无畏的与楚廉对视,眼底有淡淡的笑意,看似柔和的目光,却仿佛一把把利剑,能刺破人皮,直达人心的利剑。 “不知皇上想要听什么?”她淡声问。 楚廉的心里仿佛生出了一根刺,令他很不舒服:“随便,只要是关于郑家谋反的事,你都可以说说看。” “民女只是个大夫,只懂医术,不懂朝局时政,与郑世子确实相好过,可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自打皇上赐婚后,民女与郑家便断了所有的联系,再无瓜葛,便是郑侯爷离京之时,也没去送过他。” “那就说说赐婚之前的事,谋反这么大的事,总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事的,肯定有过长期且细密的计划。” 祁溶月摇头:“回皇上,民女与郑世子虽相熟,但还没有熟到他将什么事都告诉民女的地步,若民女对他真的如此重要,他又岂会任民女在这京都城里自生自灭?置民女于险境而不顾?” 她说的句句在理,可他偏偏一句也不相信。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一阵子,来人,带下去。” 他冷漠的声音落在祁溶月的耳中,有一种熟悉感,就像上一次,她还是楚天瑜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冷漠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口吻,命令埋伏在殿中的高手将她砍杀。 她没有求饶,表情平情至极,淡漠的转身,不发一言,随着侍卫离开。 在她的背影将要消失之时,他又道:“若改变主意了,随时派人来报。” 她没作声,淡定的步子也没有一瞬的停顿,渐渐消失在楚廉的眼中。 天牢昏暗阴湿,初冬的京都已经十分冷,晚上要盖厚棉被才能入睡,可这天牢之中,莫说厚棉被,就是一张草席也是没有的。 她并没有得到特殊的照顾,而是关进了已经住了三个犯人的牢房中。 午后的阳光从墙壁上仅有的三个通风口散入,落在那肮脏恶臭的地面,角落里蜷缩着三个女人,衣衫褴褛,浑身恶臭,头发干结凌乱,和外头的乞丐叫花也没什么两样。 牢头和押送她来这的羽林卫刚走,对面牢房里的男人们便开始了骚动。 “瞧瞧,这么水灵的妞竟然也被关进了牢里,咱们这新皇帝看来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呢。” “他要是懂得怜香惜玉,也不会只有天心公主一个女儿,怎么着也得生几个儿子来争争帝位吧。” “我看他是不举,要不然,这样的小美人,怎能把持的住?” “闭嘴吧你们,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宫里的宫女,来头肯定不简单,且能关进天牢的,要么是宫里的犯人,要么是重犯,刚刚那几个羽林卫对她如此客气,我看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出去,你们再瞎胡说,小心她将你们说的话告诉皇上,让你们死的更快更惨。” 祁溶月原本无心理会他们这些无聊的话语,可听了这话,却忍不住侧目看向那人,对面黑漆漆一片,影约可见有人影晃动,却愣是一个人脸都瞧不清楚。 第560章 桑嬷嬷 第559章 这时牢房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哎哟呻吟声,听声音是一个老妇,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实在忍不住了方才叫唤出声。 角落里蜷缩躺着三个人,发出声音的是睡在最里面的那个,紧挨着她身边的那人闻声而起,一手将那妇人扶起:“嬷嬷,又开始疼了吗?” 睡在最外边的那人也坐了起身,反手揉了揉眼睛,问:“嬷嬷怎么了?” 祁溶月的心狂跳着,拼命的压下心中翻涌而上的狂喜,她以为她们都死了,乳娘,玉溪和玉兰。 虽然看不清她们的脸,可这声音,是她们没错,绝对是她们没错。 她起身,故作平静,缓步走到那三人面前,道:“我是大夫,让我看看吧。” 扶着桑嬷嬷的玉溪狐疑的看着祁溶月,不解:“你是大夫?御医院的吗?” 她摇头,看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玉溪,从前那般爱干净,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的玉兰,掌管着一宫的乳娘,曾经如何的风光,现在却——她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意:“我不是御医院的,我是民间大夫,医术尚可,让我为她看看吧。” 玉溪不信她:“你一个民间大夫,怎么会被关进天牢?” 玉溪还和从前一样,心思细腻缜密,不轻信于人,行事稳重。 她笑:“我得罪了楚廉,他看我不顺眼,就进来咯。” 玉溪和玉兰交换了一个眼神,皆觉得眼前这姑娘不太正常,哪有人被关进了天牢还能笑得出来的?她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像在坐牢,不哭不闹还笑? 祁溶月道:“给病人治病要紧,再说了,我若骗你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必呢?” 玉溪点头:“说的也是,我们都这样了,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你实在没有必要骗我们。”她抚着桑嬷嬷靠住墙,自己将身子挪开:“有劳了。” 祁溶月朝她淡笑,凑身上前坐在了她先前坐的地方。 玉溪一脸讶异,心道这个看起来很干净漂亮的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嫌弃她们脏吗? 且她的眼神,为何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祁溶月为桑嬷嬷号完脉,赶忙又将她平放在地,伸指按压其腹部,疼得桑嬷嬷扯了嗓门哀嚎。 玉兰见状,赶忙制止了祁溶月,嚷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刚刚还疼的没有这么厉害,现在怎的疼成这样了?” 祁溶月缩回了手,面色凝重,眼神哀戚:“她这病撑不了多久了。” 她记得桑嬷嬷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当初她离京前也为她请过御医,御医开了不少药,她却嫌麻烦不肯吃,如今想来,定是久病未治,落下了病根,加上这牢里湿气重,冬寒夏炎的,这病便在迅速的恶化,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莫说是她,纵是师傅亲自前来,也治不好了。 “姑娘,桑嬷嬷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玉溪一把抓住祁溶月的手,急问。 祁溶月满目哀痛的看着半昏半醒的乳娘,心仿若有万千根针在扎她。 第561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560章 “是肝疾,应是老毛病了,一直没好好医治用药,小病成大病,加上这牢房里阴寒湿冷,越发对她的病不妙,这才拖至不治。” 祁溶月的话尚未落下,玉溪和玉兰便纷纷哭了起来,眼泪不断滑落,在她们脏污的脸上,留下两道浅白的泪痕。 桑嬷嬷疼的说不出话来,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有话要说的。 祁溶月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自怀里摸出针包:“我来给她施针,虽不能治好她的病,起码让她好过一些,不会这么痛苦。” 玉溪忙点头,朝她道谢:“谢谢你,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她没作声,径自将一根根银针赐入桑嬷嬷的周身要穴,封锁住几处能牵动疼痛的穴位,果然施针后桑嬷嬷的呻吟声渐渐息止,她喘着气坐起,朝祁溶月道谢:“姑娘,谢谢你,我这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劳烦你为我医治。” 祁溶月看着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乳娘,指尖不断的轻颤着,面上却依然故作平静:“嬷嬷客气了,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不必言谢。” 桑嬷嬷看着祁溶月的脸,叹道:“长公主若还在,和你也差不多大,你们真的很像。” 玉溪和玉兰哭的越发伤心,为即将永远离开她们的桑嬷嬷,为惨死的长公主,也为她们悲惨的命运。 桑嬷嬷伸手拍了拍玉溪和玉兰二人的手背,苦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人固有一死,或早死,或晚死,总归是要死的,我不怕,你们也别怕,咱们从来都没有背叛过长公主,死后去了地下,也有颜面面对长公主和先皇先皇后。” 玉兰紧紧抓住桑嬷嬷的手,哭道:“嬷嬷,你带我走吧,我也不想活了,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玉溪也哭,伤心至极,这样的日子,她们一天也不想过,还不如死了痛快。 桑嬷嬷喝道:“瞎胡说什么?人常言,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你们怎能想到死呢?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一定不能放弃。” 祁溶月也道:“是啊,嬷嬷说的是,你们还年轻,时局变幻不断,或许你们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日。” 玉溪红着眼看向祁溶月:“会吗?真的会有那一日吗?我还能再见到我爹娘和小弟吗?” 她心中一痛,忍住眼中的泪意,用力的点头:“会,一定会。” 三人平静了一会,终于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祁溶月的身上。 玉溪问:“姑娘,你贵姓?” “我姓祁,祁溶月,他们都叫我祁小姐,祖籍徐州。” 玉兰问:“祁溶月乃徐州人氏,为何会来京都?又怎的被楚廉关进了天牢?” 祁溶月苦笑,轻叹:“说来话说,总之我现在落于阶下,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便会放我出去,你们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玉兰双眼光芒大盛,又哭又笑道:“真的吗?祁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祁溶月点头,一脸认真:“真的,绝无半字虚言。” 第562章 狼杀 第561章 漠北沙原,他们进入沙原已经七日,因是风季,沙原中时不时便会刮起大风,卷上漫天的黄沙,看不清前路,找不到退路,带来的图纸几乎变成了废纸一张,上面标住的路线,本就漠糊不清,加上他们对沙漠过于陌生,进入沙漠的第二日便迷了路,兜兜转转整七天,他们现在已经彻底的迷失了方向,且带来的水和干粮已经所剩无几。 沙原的夜晚很冷,日落之后的第一阵风便能吹散日间的炎热,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的要命,晚上冷的要死。 “天快黑了,这边有很多干死的沙树,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扎营,趁着天色还没有暗下,尽量多的将干枝拾回来,晚上的篝火就靠它们了。”郑仲文朝着一众精骑卫吩咐道。 大家尽管已经很累,几乎是精疲力尽的状态,却依然打足了精神去拾干柴,他们心里明白,沙漠的夜晚,比白天更难熬,若没有篝火,不仅要忍受寒冷,还需提防沙狼,沙狼俱火,若有火光,它们只会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可一旦火光熄灭,它们便会成群结队的扑上来,将本就精疲力尽的人们撕碎,成为它们果腹的食物。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沙漠里。”简蕴将一只烤馒头递到了天齐的手中,又扭头朝郑仲文道。 仲文解下腰间的水囊,里面装着所剩无几的几口清水,同样递到了楚天齐的手里:“我们的食物已经用尽,今天弟兄们已经饿了一整天,要找到水源,必须先弄到食物,否则,我们这种状态,根本就没办法再上路。” 万先生一脸担忧,举目四望,黑芒芒的,尽是无尽的沙原,仿佛没有尽头:“可眼下这种情况,我们上哪里去找食物?若是森林就好了,起码还能打猎,这里有什么?除了千方百计想吃了咱们的沙狼,和那些剧毒无比的沙蛇和沙蝎,什么也没有。” 郑仲文抬目,顺着万先生的目光看向远方,隐约可见一双双幽蓝的兽目,他笑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简蕴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万先生也来了兴致,便是楚天齐也停下了啃馒头,侧目盯着郑仲文。 郑仲文起身,手指远方那些闪燿着贪婪幽芒的兽目,高声道:“大家也都知道,这群沙狼自打三天前便一直跟着咱们,它们很有经验,知道我们在这沙漠里熬不久,待我们精疲力尽没有反抗之力时,便一拥而上,将我们吞食入腹。” 四周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郑仲文又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趁着我们现在还有些力气,引它们过来,合力围击,不仅可以消灭掉这潜在的敌手,也能为我们接下来的路提供充足的食物。” 想到食物,那些原本气势萎靡的精骑卫们立时来了精气神,纷纷站了起来,朝郑仲文道:“世子,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563章 沙坑里的女人 第562章 郑仲文又看向简蕴,此法可行不可行,还需她来点头。 简蕴满目赞赏的看着郑仲文,他比她想象中还要更聪明,懂得在逆境中寻找出路,很好。 “此法可行,全听你的。”简蕴起身,在跪地的骆驼背上取出一只包袱,包袱里装着很多瓶瓶罐罐的药,她取出一只大瓷瓶,递到了郑仲文的手中:“这是迷药,不仅对我们人有用,对狼也有用。” 郑仲文满目兴奋:“这可是好东西,一会定能派上用场。” 简蕴笑道:“省着点用,就这一瓶了。” 议定计划后,郑仲文便命人将篝火全数熄灭,有火在,沙狼不会过来,只会远远的看着他们,不论白天黑夜,他们动,它们动,他们停,他们停,伺机等待着最佳的进攻时期。 篝火熄灭后,远方的人影也不再闪动,黑夜安静的仿佛只剩下风声。 原本趴伏在沙地上的沙狼们纷纷站了起来,它们先是仔细观察了一阵后,确定时机已经成熟,领头的沙狼便扬了脖子长嚎一声,群狼纷纷跟着嚎叫,亦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它们的猎物。 当沙狼冲到近前时,那些貌似已经熟睡的人们,突然一跃而起,手里是那明晃晃的尖刀,当它们发觉上当之时,想要再逃,却已经没有了退路。 为首的沙狼目光凶残,张着那尖利的獠牙,狠狠扑向已经接连刺杀了它好几只狼同伴的郑仲文。 郑仲文一早就注意到这只狼首,当它扑上来时,他轻巧的侧身避过,手里的长剑刺中狼首的前肢,疼得它嗷呜一声落地打了个滚,伤口上沾满了黄沙。 狼首一扑不中,还负了伤,却没想着逃走,回身朝着郑仲文又是一扑,郑仲文也是头一回见这般凶悍的恶兽,未料到它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扑,避的十分惊险,手背被那狼爪抓伤,他顾不得查看伤口,举剑一通猛刺,兽毕竟是兽,虽然很聪明,又凶悍,却始终不是人类的对手,几番对战,终是惨败于郑仲文之中。 一众精骑卫在面对大批恶狼时所表现出来的勇猛,也令简蕴和楚天齐大开眼界,这或许就是本能吧,在这种不是你生便是我亡的境况下,若不狠拼一把,那此时横尸于沙地上的,便会是他们。 篝火重新燃起,烤肉的香味令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饥饿时,有一口吃的。 “大人,那边好像有个人。”负责轮哨的精骑卫走到郑仲文身边,低声道。 郑仲文起身,随着精骑卫上前察看,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沙坑里躺着一个人。 “快,拉他起来。”精骑卫依言上前将横躺在沙坑里的人拉起,竟然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短打劲装,头发梳成男子髻,面色暗黄,嘴唇干裂,一副长期缺食缺水的模样。 郑仲文朝精骑卫道:“背回去给简师傅看看。” 简蕴见他们带回个昏迷不醒的姑娘,赶忙命人去取她药箱,一番查探,确定这姑娘是饿晕的,身体并未受伤。 第564章 竟然还活着? 第563章 “还有水吗?”简蕴抬头,目光扫向围观的一人精骑卫。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的水早在昨天就喝光了,刚刚也是靠喝了不少狼血来解渴,此时剩下的狼尸已经死透了,血也放不出来,还真找不出一滴水。 楚天齐拿出之前郑仲文递给他的水囊,他一直没舍得喝,本打算还给仲文哥的,眼下既然有人比他们更需要,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简蕴没有接,只拿眼看向楚天齐,道:“这也许是咱们手中最后的一口水了,真的要给她吗?” 楚天齐爽快道:“当然要给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自然要救,若明明可救却见死不救,和杀了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简蕴点头,心头大慰,天齐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比初见他时,懂事了许多。 她没有再犹豫,接过了水囊,将水囊中的最后一点水灌入了那姑娘的嘴中,又取来一颗复元丹,捏碎了喂她服下。 “她怎么还不醒?”楚天齐问。 简蕴将那姑娘放在了火堆旁,又取了件衣裳盖住她的身体,这才叹道:“她脱水时间太长,算她命硬,挺到了现在,若是身体稍弱点的,恐怕早就一命归西了,这点水也不是仙丹妙药,怎可能这么快就能醒,不过她服了我的复元丹,性命肯定是保住了。” 趁着火势尚猛,简蕴吩咐众人将剩下的狼尸全数剥皮拆骨,将肉烤成肉干带在路上吃,狼皮则用来夜间御寒,几十只凶猛的沙狼,一夜之间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天初亮时,躺在火堆旁的姑娘悠悠醒转,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暗叹自己竟然还活着?听得周围传来嘈杂的声响,她赶忙坐起,犀利的目光四下打量,看见很多人,他们穿着和她不一样的衣裳,面色是沙漠里特有的黝黑,一双双眼睛却清亮有神,三五成群的说着笑着,而她身处于一处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身上还搭着一件长衫。 “姑娘,你醒啦。”和缓又带着几分凉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赶忙回头,见到一个女子,四十出头的模样,面色虽然被晒的黑红,可那秀致的五官依然难掩其风韵。 “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她皱眉,面色有些不悦,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简蕴对她的问话方式有些不喜,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是不相干的人,她醒了便好。 “昨夜我们扎营在此,见你躺在前头的沙坑里,便顺手救了你,你既然现在已经好了,就离开吧。” 女子见简蕴这般爽快的让她走,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以救命之恩相要挟,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黄沙,道:“多谢。” 她言罢,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又想到自己身上没有水,也没有干粮,就这样走的话,依然是死路一条,便又折返了回来。 之前和她说话的女人身边,此时多了几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仰慕的看着那女人,一个少年,身形清瘦,一个青年,高大英俊。 第565章 找水源 第564章 简蕴见她回来,皱眉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姑娘干笑了一声,想到自己的态度,不由将眸光放柔了几分:“我现在又渴又饿,不知你们可还有吃的喝的?” 简蕴道:“吃的有,可以给你一些,喝的就没有,我们也在寻水源。” 楚天齐笑道:“我们最后的一点水,已经在昨晚给你喝光了,现在真是一滴都不剩。” 那姑娘面上的尴尬越发浓郁,想到之前对他们的怀疑,自觉羞愧难当。 她道:“我叫迪娜,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水源。” 郑仲文挑眉:“你知道哪里有水源?” 迪娜点头,满目自信:“我打小便生活在沙漠里,沙漠便是我的家,我知道哪里有水,你们相信我。” 楚天齐一脸疑惑:“你既然知道哪里有水,为何会因脱水而晕倒在沙坑里?” 迪娜干笑:“实不相瞒,我是和后娘赌气跑出来的,出来的太急,什么也没带,又遇到了一场风暴,原本想等风暴一停就回去,谁知倒霉的遇到了沙狼,被沙狼一路追赶,我侥幸逃脱了,却距离我的家越来越远,想要回去,却没有了回去的力气,这才晕倒在沙坑里。” 说到后娘,郑仲文便想到了祁溶月,她也有一个可恶的后娘,幸好她脱离了祁家,否则,指不定要被梁氏那恶妇怎么欺负。 迪娜见青年一直盯着她看,面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容,不由面色一红,垂了眼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再抬眼时,刚刚那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位侍卫衣着打扮的青年递来一块肉干,笑道:“这可是沙狼肉,你吃这个,也算为你自己报仇了。” 迪娜道了声谢,接过肉干却没着急吃,拿眼四望,瞧见刚刚那青年去到另一头收拾包袱,与身边的少年低声说着什么。 迪娜朝递肉给她的精骑卫问道:“他是谁?是你们的头领吗?”她指着远处的郑仲文。 那青年笑着点头:“你是说郑大人啊,他是我们的头领,你找他有事吗?我去帮你叫。” 迪娜摆手:“不用不用,我就问问。”原来他姓郑,身形高大,面目英俊,看他走路的样子,必定是个高手,还是这么一大帮人的头领,身份地位一定不凡。 待众人收拾好行李,迪娜手里的肉干也刚好吃完,便没有再耽搁,直接上路,由迪娜走在前头引路,带着众人穿行于沙漠之中。 有了迪娜做向导,他们再也不用像睁眼瞎一样在沙漠里打转,连踩沙的脚步都仿佛轻快了起来。 赶了一日的路,前方依旧是茫茫沙海,没有想象中的绿洲出现,一众精骑卫的脸上,又出现了焦虑的神情。 “迪娜小姐,你不是说认识去水源地的路吗?怎的走了一天还没见水影?”一位精骑卫忍不住问道。 迪娜耸肩:“我说过的,我离家太远了,如果只是一天的路程,我又岂会饿晕在沙坑里?不早就回到家里了么。” 第566章 沙蝎剧毒 第565章 说的也是,那精骑卫叹了一气,不再追问,只想到明天又要渴上一天,能不能熬过去,还真难说。 迪娜道:“你放心吧,只要不出意外,凭咱们的脚程,明天一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水源地。”她也渴,甚至比他们更渴,所以她也希望能尽快找到水源。 郑仲文恰好路过,听见他们的对话,便停下了脚步,问:“你指的意外是什么?” 迪娜回身,眼眸对上郑仲文那双好看又专注的眼睛,脸颊一热,笑道:“在这沙漠里,意外随时都会有,比如沙暴,或遇上狼群的攻击,又或是沙蛇的伏击,甚至是一两只沙蝎也有可能会让我们的路途受阻。” 一旁的精骑卫听了这话,嚷道“不可能吧,一两只沙蝎就会让我们这么多人的队伍行路受阻?那这沙蝎得多大多厉害?” 迪娜摇头,叹道:“那是你们还没见识过它们的厉害,像你们这样的武夫,可以杀尽一群凶悍的沙狼,却很难杀死一条行动诡异的沙蛇,以及一只浑身剧毒的沙蝎。” 简蕴也走了过来,接话道:“沙蝎确实很毒,但同时又是一味良药。” 迪娜挑眉,笑问:“看来简师傅对沙蝎颇为了解。” 简蕴摇头:“称不上了解,只是听一位故人说过,沙蝎剧毒,而解毒之物,又正是沙蝎,所以,被沙蝎咬伤之时,不要惊慌,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咬你的那只沙蝎,食其蝎尾外壳,以毒攻毒,或可自救。” 迪娜点头:“简师傅说的不错,确实如此,若知此法,在遇到沙蝎攻击之时,不要慌乱,定能保全性命,多少人因为不懂沙蝎咬伤自救之法,而丧去了性命。” 简蕴朝一众精骑卫道:“大家都听见吗?不论遇到沙蛇还是沙蝎,都不要惊慌自乱,保持镇定,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郑仲文朝迪娜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被沙蝎和沙蛇袭击?” 迪娜道:“有是有,可是那种药,只有我的家里有,只要涂上那种药,沙蛇和沙蝎便不会近身,那种药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是沙蛇和沙蝎特别讨厌的味道。” 郑仲文面色微喜,忙问:“待找到水源后,可否向你家里买上一些这种药?” 迪娜十分豪气,甩手道:“你们救我性命,我正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还提什么买,这种药我家里有的事,要多少都赠给你。” 简蕴是女人,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灵敏,她看着迪娜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妙,迪娜这姑娘,似乎是对仲文有意啊。 仲文这愣小子心里眼里全是溶月,怕是根本就没拿迪娜当女人看,自然也没有特意的避讳。 日落寒风起,今夜的风仿佛比往日要大上许多,他们将篝火架在了一座可避风的沙丘后,总算是能安稳的歇上一歇。 迪娜四下看了看,担忧道:“这种沙丘中,最容易藏匿沙蝎和沙蛇,大家要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迪娜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不远处的篝火堆旁有人惨叫了一声,随即便是人影慌乱逃蹿以及倒地哀嚎之声。 第567章 没气了 第566章 郑仲文等人赶忙冲了过去,见那倒地的人面色已经开始发紫,显是中毒之症。 简蕴一步上前,一把扯开那人护住小腿的手,撕开那沾了星星点点血迹的裤腿,小腿上有很明显的两个血洞,且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胀紫肿大。 迪娜惊道:“是沙蝎。” 郑仲文一听,忙朝那些四下退开的精骑卫道:“别愣着,快找,找到沙蝎才能救他的性命。” 众人这才回神,想起之前迪娜小姐说过的话,忙四散开,开始找寻沙蝎。 尽管简蕴针术神妙,包袱中的解毒丹足有上十种,却没有一种能解这沙蝎之毒,神妙的针术也只能暂时的护住他的心脉,咬了人的沙蝎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楚天齐看着那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渐渐失去生气,急的不行,指着那沙丘道:“你刚刚不是说这里面会有沙蝎吗?我们挖开这沙丘,一定能找到沙蝎的。” 迪娜摇头:“找到沙蝎有什么用?若不是咬他的那只,根本没用,反而会将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境。” 沙蝎的毒性很特别,每一只沙蝎身上的剧毒都不一样,只有用咬人的这只沙蝎身上的蝎尾壳才能解毒。 “没气了——”万先生的手指自那人鼻间缩回,摇头叹息。 仲文蹲下身,抚向那青年瞪圆的双眼,眼里的痛苦之色还未散去,生命便已经彻底的消逝。 简蕴深吸一气,回身朝一众精骑卫道:“弟兄们,这里是沙蝎和沙蛇频繁出没之地,大家一定要万分的小心,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随时随地保持警醒,若被沙蝎咬了,不要慌乱,一定要抓住那只沙蝎,如此,方能救回自己的性命。” 傍晚时,迪娜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很认真的记下,这种事,唯有经历过,才会晓得它的厉害。 “都记住了吗?”简蕴冷厉的声音再次扬起,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夜风越来越大,他们有心想要避开这沙蝎时常出没的沙丘,也是暂无他法,如果离开这里,去到没有沙丘的地方歇脚,很有可能会被风沙埋没,且在这种无星无月的夜间,不且四下移动,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沙漠中的夜格外长,纵然身心疲累,可却没有一个人敢闭目休息,就算这眼睛一闭上,那沙蝎突然就钻出来咬他们一口,同伴的死还近在眼前,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眼前天色将要放明,众人感叹这可怕的一夜终于过去,他们宁愿面对凶恶至极的沙狼,也不愿与神出鬼没的沙蝎为敌。 原来安静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围坐在火堆旁的人们迅速散开,有人尖叫道:“是沙蝎,好多沙蝎。” 靠在郑仲文身上迷迷糊糊刚睡着的楚天齐立时清醒了过来,起身便欲往前冲,却被郑仲文一把拉住:“你不许去,站远些。” 楚天齐咬唇,知道仲文是为了他好,他只是想保护他,可他实在不想遇事便躲在他们身后。 第568章 杀死它们 第567章 简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楚天齐,将他推到了万先生的身边:“看好他,不许他过去。” 万先生得了简蕴的令,又想到之前在长林中的险境,他是怎么也不能再出错了,一把抱住天齐,任他怎么挣扎也不肯撒手。 这时已经有两人被沙蝎咬伤,郑仲文眼疾手快,帮其中一人抓住了一尾沙蝎,另一人便没这么好运,那沙蝎咬了人后立即爬回了成群的沙蝎群中,黑压压的一片沙蝎,根本无法分辩出刚刚咬人的中哪一只。 迪娜高声道:“大家别慌,快将身上的食物拿出来,沙蝎的嗅觉很灵敏,他们是闻着味来的,谁身上有特别的香味,它们就追着谁咬。” 一位精骑卫自怀里摸出一小块狼肉干,将之丢在了沙蝎群中,沙蝎一拥而上,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狼肉夺食一尽。 尝到狼肉滋味后,沙蝎群越发的躁乱,不再聚集于一处,而是四散奔走,朝着四周左右的人们快速爬来。 沙蝎个头并不算大,身长不过五寸,可在这沙地里,爬行起来速度极快,有几个后退不及的精骑卫再次中招,甚至有人同时被好几只沙蝎咬中,痛不欲生的倒在沙地里打滚。 简蕴朝郑仲文道:“先前给你的迷药还有吗?” 郑仲文赶忙自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正是先前简蕴交给他的迷药:“还剩了大半瓶,用这个对付沙蝎,有用吗?” 简蕴摇头:“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吧。” 她取出身上的最后一块狼肉干,将迷药洒在了狼肉干上,再将狼肉干撕成四块,分四个方向投出。 沙蝎的嗅觉果然很灵敏,狼肉干一丢出,正四面八方追赶着人类的沙蝎们纷纷掉头回来,就近扑向那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狼肉干。 和之前一样,冷硬的肉干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沙蝎抢食一尽。 众人死死的盯着那些刚刚吃过狼肉干的沙蝎,只见那些沙蝎吃完后再次掉头朝人们冲来,速度和选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快,正当大家以为迷药并不能对沙蝎起效之时,那些沙蝎向前冲的速度突然放慢了许多,到后来慢的仿佛蜗牛爬似的,最终停了下来,伏地不动。 郑仲文笑道:“看来有用,我这还有肉。”他将身上的两块肉递给了简蕴。 这时又有人送身上带着的狼肉干送了过来,简蕴所狼肉干全数撕成小块,均匀散上药粉,全部扔给四处爬蹿的沙蝎吃。 原本黑压压一大片的沙蝎,此时只剩下零星几只没吃到狼肉的在乱蹿,没有了同伴同行,它们似乎也变得慌乱起来,也不敢再招惹人类,很快便消失在沙丘各处的隐秘沙洞之中。 被沙蝎咬伤五人,其中只有两人获救,三人死亡。 简蕴将所有昏迷的沙蝎装进了一只布袋,再洒了许多呛人的药粉进布袋,拎着布袋狠狠的抖了几下,就像在给食物拌上调味料。 “简师傅,这沙蝎十分厉害,只这布袋,恐怕拘不住它们,不如现在就杀死它们。”迪娜道。 第569章 蝎干 第568章 简蕴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尽快将它们全数烤干,制成一味良药,就这样灭杀了它们,实在太可惜。” 郑仲文四下看了看,皱眉道:“可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拿什么烤干这些沙蝎?” 迪娜看了眼沙地上已经熄灭的篝火堆,笑道:“我有一个办法。” “先挖一个沙坑,将沙蝎全数埋入,再从沙坑四周挖出沙渠,在沙渠里燃火,沙子被烧热后,再将沙里的沙蝎烤干,我们平日做肉干就是这样做的。” 简蕴面泛喜色::“确实是个好办法,就这么办。” 迪娜也帮着简蕴一起挖沙渠,用她所熟悉的那个法子,将所有的沙蝎都烤制成了沙蝎干,且不伤及沙蝎的躯壳。 瞧着一只只个头缩小了好几倍的沙蝎干,迪娜好奇问道:“这些沙蝎都有剧毒,简师傅你将它们烤成蝎干,能有什么用处呢?” 简蕴装宝贝似的将沙蝎全数装进了布袋里,笑眯眯道:“这可是好东西,能制成剧毒的毒药,也能制成救命的良药,且在我们那里,这东西可是千金难求。” 迪娜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什么?一只沙蝎干千金难求?”那这一整袋子,得值多少钱? 简蕴掂了掂袋子的分量,笑道:“怎么着也能值好几万两银子。” 迪娜虽从未出过沙漠,可对银钱还是很有概念的,一听几万两这么多,立时笑的合不拢嘴:“没想到啊,这些害人精倒真是宝贝,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也要捉上一些沙蝎制成蝎干,拿到外头去卖,等我有钱了,就再也不用看后娘的脸色生活。” 简蕴挑眉:“迪娜你这样能干的姑娘,还用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迪娜苦笑:“能干又如何?也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几时看我都不顺眼,做得再好也不如她亲生儿女优秀,甚至怨我抢夺了她亲生儿女的光彩,对我恨之入骨。” 谁能想到,性子散脱甚至有一丝傲慢的迪娜,生活竟也如此的无奈。 简蕴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徒儿,忍不住劝道:“迪娜,往后就算再苦再恼,也再不能像此番跑出来,你若真死在了外头,岂不是正如了你后母的愿?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迪娜点头:“我记住了,其实我也后悔,真不该这样跑出来,若不是遇到了你们,我这条小命,真是要交待在这里了。”她又笑:“其实我也不是单纯的一时冲动,我和后母吵架时,父亲就在旁边。他明知后母是故意针对我,无事生非的诬陷我,他却不肯帮我说一句话,那怕是一句,我跑出来,其实是和父亲赌气,也想赌一赌,父亲他会不会出来找我。” 简蕴伸手拍了拍迪娜的肩膀,淡声道:“放宽心吧,要知道,一旦有了后母,亲爹也有可能会变成后爹,人之长情,想开些,莫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路也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去走,谁也帮不了你。” 第570章 绿洲 第569章 日头升起时,他们重新上路,所幸呼啸的风渐渐停熄,令他们的路程顺遂了许多。 正如迪娜所言,日落之前,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在那片绿洲上,有深深浅浅十几个大小湖泊,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没有一星半点的杂物漂浮,非常干净,显然被保护的很好。 绿洲之中,除了湖泊外,便是大片的草地,草地上四处可见简易的屋棚房舍,正是傍晚的饭点,每间屋棚上都冒着炊烟,食物的香味四下弥散,饿了一天的人们,闻着这味,便忍不住的咽着口水。 迪娜跑到正在取水的郑仲文身边:“仲文哥,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仲文皱眉,今儿在路上时,师傅暗中提醒过他,让他和迪娜保持些距离,莫让人姑娘生出什么误会。 他道:“我这边还有事,走不开。” 简蕴凑了过来,朝迪娜道:“我跟你去吧,向你父亲买些防沙蝎沙蛇的药,再买些食物,希望你父亲不会拒绝。” 迪娜见郑仲文对她这般冷淡,眼神明显很是失望,却又强忍着不想表现出来,挤了一丝笑:“那些药都是我种的,我说卖就卖,他们管不着。” 简蕴点头:“那就好,不过食物恐怕会要的多一些,到时还要麻烦你帮我们向众位邻居疏通一下。” 迪娜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全都包在我身上。”说完她忍不住又回头看向郑仲文,不死心道:“仲文哥,你真的不去吗?” 万先生怕郑仲文的态度会坏事,赶忙接话道:“他当然要去,一会买了东西只我们两个可拿不下。” 郑仲文无奈,只得朝一众精骑卫道:“你们就在这里休整一下,我们去买食物,去去就回。” 楚天齐也凑上前:“仲文哥,我也要去。” “带上我们吧,我们能帮着拿点东西。”明昌和明立两兄弟也凑了上来。 郑仲文点头:“好,一起去,但要记住,到了迪娜小姐的家,说话行事注意分寸,莫要给迪娜小姐惹麻烦。” 迪娜眼底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笑的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月牙。 她步伐轻松的走在前头,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郑仲文他们,心情越发的愉悦。 迪娜的家在村子的正中央,房子和别人家都不一样,全数都是用木头拼砌而成,比起周围的枝棚显然要坚固许多,也十分阔大,不是单一的房屋,而是一个院落,由几间木屋围聚而成,木屋大小不一,后头还有一大片用树枝编成简易栅栏围着的院子,里面种着许多形状奇特的花草。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迪娜家里的大门已经关上,她走到门前大力拍打着木门,扯着嗓子叫:“阿爹,快开门,我回来了。” 拍了几次后,并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人回应她,她正纳闷,自不远处的屋棚里走出一个人,她远远朝迪娜喊道:“迪娜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阿爹见你久日未归,三天前带了你弟弟去找你,自打出去后,便没再回来。” 第571章 帮我找阿爹 第570章 迪娜面色微变,这时家里突然亮起了灯,一道娉婷的身影由内而出,还未近前便朝着迪娜扯着嗓子骂:“你这个害人精,跑出去了干嘛还回来?既然要回来,又为何要跑出去?害得你阿爹出去找你,还带了伍儿去,三天前去的,到今日都没回来,昨儿又是一夜的沙暴,也不知,也不知他们——”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时不时那忿怨的眼神瞪迪娜一眼。 迪娜朝那女人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快说,我阿爹往哪边去了?” 那女人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记住,若你阿爹和伍儿不能回来,你也别想再进这个家门,丧门星。” 迪娜气的不行,可现在不是跟这女人置气的时候,她得去找回阿爹和伍儿。 她扭头朝之前提醒她的婶子问道:“婶子,我阿哥往哪头去了?您看见了吗?” 七婶子上前了几步,忙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往西南边去了,你阿爹说你小时候不高兴了,总喜欢去西南边的沙坝子那头藏着。” 迪娜眼一热,阿爹说的没错,她确实每回生气离家都去了沙坝子处,这回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沙暴和沙狼,这才被逼着越跑越远。 她扭身便要跑,郑仲文一把将她拉住,急道:“现在天色已经暗下,且今夜无星无月,一片漆黑的,你要上哪里去找?” 七婶子也道:“是啊是啊,不如明天再去吧,若是你又出了什么事,待你阿爹回来,岂不是要伤心死?” 迪娜心急如焚,如何能等,虽说心里从前是怨爹的,可毕竟是父女,又哪来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简蕴也道:“就这么鲁莽而去,十分不妥,这样,你先带我去院里采集药草,我们先将药草捣成药汁涂在身上,这样再入沙地也不怕遇到沙蝎和沙蛇,另上乡亲们的家里买些食物来,让弟兄们先吃饱,这样才有力气去帮你找爹。” 迪娜一听这话,眉眼也跟着亮了起来:“简师傅,您是说要帮我找阿爹吗?” 简蕴点头:“当然,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有难,自当鼎力相助。” 迪娜目含泪花,重重点头:“好,一切听您安排。” 郑仲文和万先生及楚天齐由七婶子带着去各家各户买收干粮,简蕴和迪娜则在后院捣药汁。 迪娜的后母路依莲及小妹迪佳非但不帮忙,还竭尽全力的在一旁说风凉话,气得迪娜拿着砍刀朝她们气势汹汹的走去,她们这才吓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简蕴朝迪娜问:“迪娜小姐,你这后母平日就是这样待你的?” 迪娜冷哼:“她这人,最会演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阿爹在时,她就装好人,显得我多不懂事,不识好人心,阿爹不在时,她就立马换上一张脸,冷言冷语算什么?若非我学了点功夫,她打不过我,我肯定早就遭了她的毒手,这女人的心,可毒着呢。” 简蕴点头,想及路依莲那张脸上的尖酸刻薄,叹道:“你这日子确实不好过。” 第572章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第571章 简蕴想到溶月,笑道:“我徒弟也有一个后娘,比你这个后娘好不到哪里去,一心顾着自己的儿女,只想将她挤出家门,甚至巴望她死了的好。” 迪娜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忙问:“那你徒弟现在怎么样了?” 简蕴道:“她现在过的很好,脱离了那个家,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凭借自己的医术,成了众人口口相传的神医,我很为她自豪。”她转眸看了迪娜一眼,道:“不过你和她还是不一样的,她不仅被后娘欺压,连亲爹和亲祖母也对她十分冷淡,根本不拿她当自己人看,她流落在外时,她爹巴不得她赶紧死了的好,哪里会像你爹这样不顾生命危险的去找你,你比她幸运。” 迪娜想到下落不明的父亲,眼眶又是一红,吸了吸鼻子道:“我一定要找回阿爹。” 二人将捣好的药汁带上,一齐去了村口,弟兄们也已经吃饱喝足,并将所有的水囊蓄满水,等着郑仲文一声令下,再次出发。 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迪娜,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水源,说不定现在已经渴死在了沙漠里,如今迪娜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自然义不容辞。 简蕴将药汁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让他们全部涂抹在身体上。 楚天齐将药汁凑到鼻前闻了闻,皱眉道:“这东西没什么味道呀,涂上它真的有用吗?” 简蕴道:“自然有用,这里的人们之所以能长期生活在这里且不被沙蛇和沙蝎侵犯,都是因为这种药,快涂上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接过楚天齐手中的药碗,帮着他一起往他身上抹。 迪娜满眼羡慕的看着楚天齐,酸溜溜道:“齐弟,你可真幸运,有简师傅和仲文哥这般护着你,不肯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楚天齐咧嘴一笑,满目阳光,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萎靡与阴郁。 “迪娜姐姐,你也很幸运,你还有家人,现在又有了我们这些朋友,你其实比我幸运很多。”他由衷道。 迪娜不知楚天齐的过往,见他这般说,心生好奇,正欲问上两句,却被简蕴截了话头:“好了,大家原地休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出发。” 迪娜哪里睡得着,为了能在夜间行路方便,她挨家挨户去要了许多火把来,这样若父亲见到火光,也能找过来。 大家都累了一整天,如今吃饱喝足,早就困意来袭,得了简蕴的令,赶忙各自寻了空地躺下,盖上狼皮休息。 万先生见简蕴又背着众人偷偷吃药,心疼极了,却又半点也帮不到她,若是溶月在就好了,有她在,起码能知道简蕴到底得了什么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抓瞎,什么都不知道,任她随意敷衍了事。 待简蕴服下药平静了一会,万先生坐到了她的身边,将一张狼皮披在了她的肩上:“简蕴,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得了什么病,要怎样才能治好?” 简蕴垂眸,眼底泛出一丝苦涩,要怎样才能治好?呵—— 第573章 住了几个怪人 第572章 两个时辰后,一行八十六人再次离开卢瑟村,他来时没有惊动村里的村民,走时也静悄悄的走,大多数村民都已经睡下,并不知村里来了这么多外人,有些发现了他们行迹的村民,也只是躲在家里往外观望,未敢声张,谁知这些外来人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呢。 众人在沙漠里穿行了这么多天,已经有了许多沙漠行走的经验,再不像初入沙漠里那般茫然不知措,再加上有迪娜在前引路,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迪娜说的沙坝,这里距离卢瑟村并不太远,沙地里零散有几间破漏的棚屋,还有一片已经枯死不知多久的小树林。 迪娜道:“这里从前住了几个怪人,他们想将这里变成绿洲,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种树,只可惜,这里始终都没变成绿洲,他们最后失望离开,留下了这些东西,我小时候喜欢来这里玩,长大后这里成了我的避难家,只要和后母吵架负气,我就会来这里住上两天,阿爹初时会来找我,接我回去,后来我渐渐大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与阿爹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阿爹便很少再来找我,顶多时日长了,让迪伍来叫我回去。” 简蕴叹道:“你太任性了,一个姑娘家,怎能动不动就离家呢?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怕沙狼吃了你。” 迪娜满目苦涩:“我之所以会从家里跑出来,也是不想阿爹为难,我离开了,后母就不会为难阿爹,待过几日,后母的气也消了,我自然就会回去。” 郑仲文和楚天齐从前头折返回来,远远朝迪娜喊道:“迪娜小姐,这里我们都搜过了,并没有找到你阿爹。” 迪娜快步冲上前,在之前她常待的屋棚里查看了一番,道:“我阿爹和迪伍一定来过,他们没有找到我,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找我。” 她满目担忧:“昨夜突起的沙暴,也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躲避,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遇到了沙蝎?” 简蕴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安慰:“迪娜,别担心,你阿爹长年行走于沙漠之中,区区一场沙暴,岂能奈他何?且你家里有防这沙蝎的药,他出门怎会不带?我估计他就是为了找你,走的远了些罢了。” 迪娜点头:“希望如此吧。” 郑仲文朝简蕴道:“师傅,这边有两条路,我们无法确认迪阿爹究竟走的是哪一条路,不如兵分两路去找迪阿爹,路上留下暗记,无论找不找得到,为了安全起见,约定于明日午时在这里会合,您看?” 简蕴点头:“是个好办法,就这么办,你去吩咐,让大家多多尽心。” 郑仲文正欲转身,迪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仲文哥,谢谢你。”她声音低浅,目光柔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郑仲文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你帮过我们,我们当然也会帮你,不必言谢,都是应该做的。”言罢,他大步流星而去,未多看她一眼。 第574章 优秀的男人 第573章 纵是这般的冷漠疏离,也无法浇熄迪娜的一腔热火,她眼神痴迷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郑仲文,胸中的心脏砰砰乱撞。 简蕴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有些话,她本不想说,她以为迪娜会在见到郑仲文的冷漠后知难而退,看来是她错了,情种一旦在心里面生根发芽,想要它自己断灭是绝计不可能的,纵然得不到对等的回应,那生了根的情种,依然会在心里疯长。 “迪娜,仲文是个好男人,但他不适合你。”简蕴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道。 迪娜愣神,回头看向简蕴,满目惊讶:“简师傅,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蕴道:“我知道你喜欢仲文,他这样的男人,确实会招女孩喜欢,我能理解你,但你也看见了,他对你毫无兴趣。” 迪娜面色绯红,满目尴尬:“这,这只是一时的,我相信只要我——” 简蕴打断她的话,正色道:“无论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 迪娜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我问过弟兄们,他们都说仲文哥并没有成亲,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能?”她生性豪爽,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像有些姑娘那样扭捏做作,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简蕴道:“他虽未成亲,却有一个未婚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个女孩,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刻意与你保持距离,为的就是不想让你生出过多的幻想。” 简蕴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生生炸响在迪娜的耳边,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他不可能会爱她? “迪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你好,长痛不如短痛,趁着现在陷的还不深,早些放手,于谁都好。” 迪娜有些恍惚,虽只认识郑仲文短短几日,可他的模样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她以为只要她主动一些,总是能暖化他的心,走入他的世界。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想来也是,他这样优秀的男人,身边怎么会缺女人呢? 迪娜苦笑,朝简蕴道“简师傅,我知道了,也明白你的苦心,我不会再妄想,现在只想找回我阿爹,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再想。” 简蕴拍了拍她的肩头,叹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你就当属于你的缘分还没有到来。” 迪娜重重点头,用勉强的笑容掩饰心里的失落,她以为她一直等待的缘分就是郑仲文,谁料,竟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还会再遇到像郑仲文这样能打动她的男人吗? 她不知道,或许再也遇不到了吧! 沙坝后,是东西两条路,迪娜之前被沙狼追着跑时,便是走的东边那条道,如今他们兵分两路,她依然选择了走东边的路,简蕴和万先生带人走了西边的路,郑仲文和楚天齐带队往东走。 迪娜初时并不知道带队的人是郑仲文,走到天亮才发觉队伍的最前头,竟是他。 她压下心里想要冲上前的欲望,默默的走在人群之中,让人群将自己淹没,不靠近,就不会妄想,也不会生出痴念。 第575章 自作多情 第574章 日头升起时,沙漠里的气温开始上升,从之前的阴寒变成酷热,她走在男人队里,男人身上的臭汗味熏的她难以呼吸,只能挤到了前头,默默跟在郑仲文和齐天身后。 她就纳闷了,同样都是男人,为何郑仲文和齐天他们身上就不臭呢?他们也出汗,甚至出的汗不比后头那些士兵们少。 郑仲文突然停下转身,迪娜心神不宁,竟一时未察,直接便撞进了郑仲文的怀里。 后头的士兵们一阵欢呼怪叫,羞的迪娜脸要滴出血来,她赶忙后退一步,朝郑仲文道:“抱歉,我刚刚——” 郑仲文摆手:“没事。”言罢也不看她,直接朝一众士兵道:“原地休息,一刻钟后再出发。” 楚天齐累的够呛,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朝郑仲文道:“仲文哥,早知道要走这么远的路,咱们真该骑骆驼来。” 郑仲文摇头,笑道:“骆驼跟着咱们走了这么些天的路,也该让它们歇歇脚,往后的路还长呢,咱们在沙漠里行走,可都要依仗它们。” 楚天齐点头:“也是,要是把骆驼们累坏了,咱们往后的路可更难走。” 迪娜听了十分纳闷,问道:“你们究竟要去哪里?明明没有在沙漠里行走的经验,却偏偏要赶在这风季里进入沙漠,你们不怕死吗?” 郑仲文的目光眺向远方,在那里,有一个女孩身处险境,在等着他回去,他不怕死,就怕再也见不到她,所以,他一定要尽快找到黑骑军,快些回到她的身边。 “我们有任务在身,比死更重要,纵是死在这沙漠里,也绝不轻言放弃。”他沉声道。 迪娜皱眉,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会让他这样的男人,连生死都不顾。 “仲文哥,你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不如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上忙。”迪娜恳切道。 郑仲文转目望向身边的楚天齐,楚天齐也是一脸犹豫,既想得到迪娜的帮助,又不知这事能不能告诉她,毕竟事关重大,一旦泄露风声,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迪娜问。 仲文扭头,看了迪娜一眼,低声道:“事关重大,我现在不方便多说,待找到你阿爹,我与师傅商量一下再说。” 迪娜点头:“我明白了,还是要多谢你们帮我找阿爹。” 仲文没作声,见她身上没带水囊,便问她渴不渴。 迪娜红着脸点了点头。 仲文朝不远处的一位士兵招了招手:“明昌,你那还有水吗?” 明昌赶忙自沙地里起身,解下腰间的水囊送到仲文手中:“还有半囊。” 郑仲文将水囊又递到了迪娜的面前:“快喝点吧,马上要赶路了。” 迪娜一脸尴尬,她以为,仲文哥问她渴不渴,会拿自己的水囊给她喝,结果却。。。她还是太自作多情了。 她接过水囊,轻抿了一口,朝明昌道了谢。 明昌黑红的脸上泛出一抹憨笑,挠了挠头转身走开。 第576章 皇姐? 第575章 她见郑仲文自怀里摸出一只瓷瓶,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白亮的瓶身,目光轻柔的令她恍神。 “仲文哥,你在想你的未婚妻吗?”她忍着心口的刺痛,佯装轻松的问道。 郑仲文轻声嗯了一声,没看她。 她又问:“这东西是她送的吗?” 郑仲文还没来得及作声,一旁的楚天齐也从怀里摸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瓶子,笑嘻嘻道:“我也有,溶月姐姐的医术很厉害,这是她亲自炼制的丹药,千金难得。” “她叫溶月啊,名字真好听。”她轻笑,却满目苦涩。 楚天齐又道:“岂止是名字好听,模样也很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除了我皇姐,再也没有人比她好看。”楚天齐很认真,他甚至认为溶月姐姐的模样和皇姐一样好看,不分上下。 迪娜满目疑惑:“皇姐?” 郑仲文瞪了天齐一眼,忙解释道:“他姨舅家的黄表姐,平日就爱叫她黄姐。” 迪娜哦了一声,心头怀疑尽消,又道:“能让仲文哥这般牵肠挂肚的人,一定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姑娘。” 郑仲文的面上溢出笑容,满目自豪,言语间更是满满的理所当然:“那是,我的溶月,举世无双。” 她真想见见这位举世无双的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玉人儿,能让仲文这样的男人,如此爱护。 郑仲文将手中宝贝似的瓷瓶塞入怀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高声道:“出发!” 一行人浩荡而行,行走在仿佛永无边际的沙漠之中,顶着炎炎烈日,经着迷眼的风沙,步步坚难的前行。 突然,楚天齐顿住了脚步,指着前方的沙地道:“仲文哥你快看,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黄沙之中,一小片黑色露于黄沙之上,仿佛下面掩埋了什么。 迪娜一见那东西,脸色一沉,慌忙冲上前,扑上那片沙地,伸手便扒拉。 幸好,幸好只是一只鞋子,而不是一个人。 见迪娜的眼角落下泪来,郑仲文问:“你认识这鞋?” 迪娜的泪水不断落下,滴在黑色的鞋面上,恍乱的点头:“这是我阿爹的鞋子,是我亲手给他做的,我认得。” 郑仲文看了眼远方,道:“看来我们没有走错路,这鞋掩埋的并不深,我想他们距离我们不会太远。” 他又转身,朝后身后一众精骑卫道:“大家注意,不用再聚集一处行走,散开些,将搜寻的面扩大些,但切记不能掉队,找到人或线索立即发出信号,不得有误。” 在郑仲文的调派下,众人朝一字形散开,有人在沙坡之上,有人在沙坡之下,一步步走的慢,仔细搜察着所有能看得见的地方。 不一会,有人叫喊道:“大人,这里有几具沙狼的尸体。” 郑仲文带着楚天齐和迪娜赶忙上前查看,是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沙狼尸体,沙狼是颈部遇刺而死,身上也有多处伤口,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搏斗的。 郑仲文在沙狼尸体的四周扒拉了一阵,果然在往西边的方向发现了一些已经干透的血迹,再往前扒拉,被薄沙覆盖下,又有血迹被发现。 第577章 还活着 第576章 他指着前边的沙地道:“我想你阿爹和弟弟就往这个方向去了。” 他召集了所有人,一齐往这一个方向追去,为免迷失方向,并在一路上留下明显的记号。 “快看,那里有人。”跑在前头的楚天齐指着远处的一道模糊身影喊道。 正眺望另一个方向的郑仲文和迪娜闻声而来,果然瞧见一道人影,那人躺在沙地里,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迪娜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的冲了上去,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看那身形和衣着,她也知道那就是她的阿爹和伍弟。 躺在沙地里的男人,红黑的脸上生气全无,嘴唇干裂,头脸上散落着一层薄沙,躺在他身边的男孩,年约十三四岁,同样昏迷不醒,不知死活。 迪娜扑到阿爹的身上,伸指探向他的鼻间,感觉到还有丝丝缕缕的气息自鼻孔中冒出,忙破啼一笑:“还活着,我阿爹还活着。” 郑仲文也探了迪伍的鼻息,迪伍也活着,气息也不弱,看来是暂时昏过去了。 他走到迪娜的身边,道:“迪娜小姐,你让开一下,让我看看你阿爹。” 迪娜抹去眼泪,迅速退开。 郑仲文将迪阿伯扶了起来,解下腰间的水囊,凑到他嘴边灌下一口,待水咽下后,他才发觉自己扶过他身体的掌心一片潮湿,抽了手一瞧,竟满掌都是鲜血。 迪娜惊的脸色惨白,忙蹲下身查看阿爹的身体,果然在其后背发现了几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被沙狼咬伤的。 阿爹和她经历了一样的险境,却没有她这么幸运。 事不疑迟,郑仲文没有再犹豫,径自取出怀里的护心丹,这是溶月给他保命时用的,虽然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但起码,也算救了一条性命。 他将护心丹塞入迪阿伯的嘴中,并蕴内劲助他化开丹药。 郑仲文见他用掉了护心丹,急道::“仲文哥,这可是溶月姐姐给你用来保命的药啊。” 仲文淡笑:“现在不就是用来保命么?我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再说了,我也用不着。” 时日还长,能不能用得着,谁又说得清?他不过是想让迪娜安心一些,不要太有负担。 他也相信,就算是溶月在,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服下丹药后,仲文学着溶月从前给他包扎伤口的模样,也为迪阿伯将伤口简单清洗包扎好,这才背着迪阿伯往回走。 幸好他们人多,可以大家轮流着背,否则,背着一个人走在沙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指不定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午时刚过,他们便赶到了之前约定好的会合点,简蕴等人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见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也找到了迪阿伯父子,众人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简蕴为父子二人探了脉,挑眉看了郑仲文一眼:“你将护心丹给了他?” 郑仲文点头:“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许多,能救一命也算是造了七级浮屠,再说,我身强力壮的,这丹药怕是用不着。” 第578章 撕骂 第577章 简蕴没说什么,只深看了郑仲文一眼,道:“也幸好你将护心丹给了他,否则,他现在铁定已经没命了。” 闻听此言,迪娜面上的感激之色越发的浓郁。 简蕴又探了迪伍的脉,道:“他没事,惊吓过度,加上脱水劳累,暂时昏迷,醒来就没事了。” 简蕴取出针包,为迪阿伯施了针,待他脉息再稳定一些,这才命令所有人返回卢瑟村。 回到卢瑟村时,村里正在爆发一场大战,叫嚷怒骂之声此起彼伏,本是纯净的草地,却生生让人看见了弥漫的硝烟。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一大群人,围着几十头骆驼,大打出手,撕骂不止。 迪娜上前一问,得到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原来卢瑟村里的村民们一早起床,发现村里头多了几十头骆驼,且无人看管,任它们在草地上吃草喝水,他们以为这些骆驼是外头沙漠里寻水而来的无主骆驼,便纷纷开始争夺,有人来得早,一把抓了七八头骆驼的绳索,那是人手不够,若是人手够,他们恨不能将骆驼全部抓到自己家里去。 来的晚的人,有人一头两头,也有人一头都没弄到手,这便开始觉得不公平,于是争抢打闹便持续了一整天。 七婶子也来劝过,说是迪娜带来的人暂时放在这里的,一会还会来取,让他们不必再争。 可他们哪能信,这么多骆驼,这可都是能卖好价钱的骆驼啊,谁会傻的将这么多骆驼随便丢在这里,也不怕丢失吗? 七婶了叫来路依莲,让她作证,谁知这路依莲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昨夜并不知道迪娜带了这么多人来,还有这么多的骆驼,若是知道,她一定最早出来赶上十几二十只回家里圈着,哪里还能轮得上他们,搞得现在骆驼已经被别人分了,迪娜他们能不能回来还未知,她便嚷嚷着这些骆驼全是迪娜带回来的,都是她路依莲。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争闹的更厉害了。 七婶子见劝说无用,便也不再废话,想到昨夜里见到的那些人,个个身强力壮,身上还带着武器,只要他们回来,骆驼铁定还是要回到他们手里的。 迪娜走到人群中央,她身形纤细,挤入人群也不起眼,便干脆跳上了一匹骆驼,站在那驼峰之上,大声道:“大家别吵了,骆驼的主人回来了,你们吵破喉咙这些骆驼也不会变成你们家的。” 众人一愣,尚未作声,只见路依莲赶忙接话嚷道:“我就说是我家迪娜带回来的,你们偏不信,现在傻了吧?” 迪娜没理路依莲,而是伸手指了指人群外围处,道:“这些骆驼是他们的,昨夜为了让劳累的骆驼休息,我们徒步出去找我阿爹,现在回来了。” 众人纷纷回身,瞧见那七八十个身强力壮,英武不凡的男人,纷纷噤了声,若是几个人倒也罢了,这近百人的阵仗,且人人都带着兵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谁敢再废话? 第579章 像是死了爹的样子么? 第578章 路依莲这才想起自家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还没回来,赶忙冲到迪娜的身边,叫嚷道:“你这个丧门星,没有找到你阿爹和阿弟,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也死在外头算了?” 迪娜斜睨了她一眼,自驼峰上跳下,哼道:“谁说我没找到?”她不再理路依莲,径直走到了背着阿爹的明昌跟前,朝明昌道:“明大哥,辛苦你了。” 明昌忙道:“没事,不辛苦,你家在哪里?我背伯父过去。” 迪娜在前领路,郑仲文和简蕴等人也一并跟了过去,其余人取回自己的骆驼,寻空地休息。 路依莲见儿子被人背在背上,紧闭着双眼,一双手也垂着,就像个死人似的,吓得腿一软,嚎哭了起来:“造孽哦,我的儿哟——都,都怪你这扫把星,自己要寻死也就算了,害连累你阿爹和阿弟,现在他们没了,我可怎和以活哟——” 迪娜真想狠狠抽她一大嘴巴子,这女人咋这么没眼力见,她迪娜现在看起来像是死了爹的样子么? 简蕴被路依莲吵的头痛,皱眉道:“你再哭叫下去,你丈夫就剩的这口气,就要被哭没了。” 路依莲一听这话,立刻住了嘴,待进了家门,背着丈夫的那青年将人放下,她才清楚的看见丈夫的胸口正上下起伏着。 确实还活着,她也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丈夫可是卢瑟村的村长,平日颇受尊重,又与一些商队有来往,商队来到卢瑟村里,都会上他们家里买些药品和食物,家底比村里其它人要丰厚许多,日子过得也舒坦,若是丈夫没了,她再改嫁,怕是再难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她冲到儿子的身前:“伍儿怎么了?他怎么这个模样?”毕竟是儿子,是她心尖上的肉,不掺杂其它,真心的焦急。 迪娜扫了她一眼:“你只要不叫嚷,他很快就会醒,若你叽叽喳喳个没完,他心里烦,就不肯醒了,可别怨我。” 路依莲不傻,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哼道:“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丧门星,有种出去,就别回来呀,还回来做什么?” 迪娜也不恼,这种对骂,从前也不知有过多少回,她早就习以为常,也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击她。 “我回不回来你说了不算,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愿意离开就离开,愿意回来就回来,你管不着,我阿爹平日虽然让着你,却还没到可以让你作我的主的地步,认清自己后娘的身份,别以为随便几句就能让我彻底的离开这里,想得美,我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的。”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卢瑟村的风俗是出嫁的女儿一定要带上丰厚的嫁妆,她的嫁妆阿爹一直在准备,存了不少好东西,路依莲看着眼热,认为那些东西都该留给她的女儿迪佳,而不是她迪娜,便想方设法的要赶她走。 第580章 没事就好 第579章 哼,没门,她迪娜虽然不稀罕那些嫁妆,可也绝对不想便宜路依莲和迪佳这一对白莲花。 路依莲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着迪娜白着脸说不出话来,迪娜这死丫头就是这样,怎么骂都骂不走,打她又打不过,关键她爹还明里暗里的会围护她,这才是她最生气的地方。 “别吵了,人醒了。”郑仲文不悦的打断两人骂战。 迪娜赶忙来到阿爹的床前,见阿爹果然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床前的陌生人。 她一把抓住阿爹的手,急道:“阿爹,我是娜娜,您还认得出我么?” 迪老爹看清了眼前的迪娜,表情颇为激动,连连朝她点头:“娜娜,你没事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简单的没事就好,让迪娜一直绷着的情绪立时失控,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阿爹是为了找她才差点没命的,现在醒来第一句话不是责备她,而是安慰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阿爹总拿这样的眼神看她,当初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懂阿爹眼里的爱护之意,如今看来,真是自己误会阿爹了,阿爹对她的爱,从来就没有变过。 迪老爹拍了拍迪娜的手背,轻声道:“傻孩子,别哭,阿爹没事,阿爹死不了,阿爹还要看着你出嫁。” 迪娜连连点头,将眼泪狠狠咽下,阿爹说不哭,她就不哭。 迪老爹想到儿子,又问:“伍儿呢?” 迪娜忙道:“伍儿没事,他也回来了,正昏睡着,等会就能醒。” 迪老爹总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这才看了四周左右的几个陌生人一眼,问道:“他们是?” 迪娜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他们救了我的性命,也是他们救了你和伍儿。” 迪老爹一听这话,挣扎着要起来,想要朝简蕴和郑仲文他们道声谢谢。 郑仲文见状赶忙上前,将迪老爹的身子按下,笑道:“迪阿伯,您就别客气了,我们也得了迪娜小姐的许多帮助,若不是她带着我们来到这里,我们恐怕已经困死在沙漠里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迪老爹点头:“迪娜这孩子,太任性了,一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也幸好,她对沙漠算是十分熟悉,否则,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她。” 郑仲文摇头:“阿伯您太客气了,迪娜小姐一点也不任性,她很知事懂礼,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反而是我们这么多人来到这里,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迪老爹看了眼屋里的人,也就六个,忙笑道:“别说你们只这六个人,就是六十个人,也不麻烦。” 一旁的路依莲被冷落这许久,早就耐不住了,一听这话,赶忙凑上前来,冷言冷语道:“当家的,这你可就错了,他们可不止六十人,起码也有百来号人吧。” 迪老爹一脸疑惑的看向迪娜,迪娜干笑:“别听她瞎胡说,哪来的百来号人,顶多就八十来个。” 第581章 寻求一些帮助 第580章 迪老爹并没有太惊讶,他与许多穿行于沙漠之中的商队都有些生意往来,商队们的队伍都不小,几十个人并不算稀奇。 他豪气道:“不碍事,咱们仓库里还有存粮,迪娜你去取出来,好好招待大家。” 路依莲一听这话,急得不行:“当家的,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将粮食都给他们吃了,那咱们这个冬可怎么过?” 迪老爹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不能过?咱们一家就这几口人,怎么着都能过,就算粮食不够了,到时去别家有存粮的买上一些应急,又有什么难?” 迪娜也横了路依莲一眼,冷声道:“阿爹说的对,你少打小算盘,他们可都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吃这点子粮食算什么?” 简蕴也对路依莲厌恶至极,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朝迪娜道:“迪娜,你放心,我们虽然身上没有了干粮,但买干粮的钱还是有的。”说着,她朝万先生使了个眼色。 万先生会意,走上前,自怀里摸出一只钱袋子里,里头是一整袋的金叶子,看得路依莲眼睛都直了,她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万先生身上带的最多的,除了大量的银票外,就是这金叶子。 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极少出去,除了寻常的以物易物之外,金叶子银踝子都是最受欢迎的财物,银票反而于他们没有用处。 迪娜怎好意思受这么多的钱,赶忙推说不要。 路依莲却冲上前便要抢:“她不要我要。” 万先生眼疾手快的缩回手,斜睨了她一眼,哼道:“我是向迪娜小姐买粮食,不是向你买,你凑什么热闹?” 路依莲见他这么有钱,笑的嘴角都快咧到后儿根了,哪管他话里话外是不是在嘲讽她,一双眼睛只贪婪的盯着那只钱袋子,乐呵道:“瞧你说的,我和迪娜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找她买,不就等于是找我买?她既然不要,那就给我呗。” 说着话,她又伸手去拿那钱袋子。 迪娜实在看不惯她这嘴脸,一把将她推开,怒道:“谁说我不要?”既然他们铁了心要给,她就干脆收下,免得便宜了路依莲。 万先生将钱袋递到了迪娜的手中,笑道:“迪娜,你不必有负担,若觉得还有余剩,便帮我们准备一些干粮。” 迪娜点头:“放心吧,我会帮你们都打点好。”说着,她转身出了房间。 路依莲见她拿了钱袋,赶忙追着她出去。 屋子里恢复一片安静,迪老爹感觉精神头还不错,便朝站在床前的郑仲文问道:“不知你们要去往哪里?” 郑仲文想了很多,觉得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怕是很难找到黑骑军的驻地,不如向迪老爹寻求一些帮助,说不定能得到线索也未可知。 他拿眼去看简蕴,之前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找简蕴商量过,简蕴也觉得是该找对沙漠十分了解的人打听打听情况了,再这么盲目的找下去,怕是黑骑军没找着,他们这些人也被耗死在这可怕的沙漠里。 第582章 这里是魔鬼窟 第581章 郑仲文道:“迪阿伯,实不相瞒,我们不是真正的商队,我们来沙漠,是要找人,只是我们对沙漠不太了解,这才平白耽误了这么多时日,依然一无所获。” 迪阿爹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兴趣,忙道:“要说对沙漠的了解,在我们卢瑟村,我认第二,怕没有人敢认第一,你们若是信我,我可以为你们引路,就当报答你们对我迪家的救命之恩了。” 郑仲文面泛喜色,忙朝迪阿爹道谢:“多谢阿伯,这样,我晚点绘制一副图给您看看,看您能不能认出地方。” 迪阿爹点头:“行。” 简蕴拉了郑仲文一把,笑道:“既然都说完了,那咱们就出去吧,让你阿伯好好歇歇。” 迪阿爹也确实精神不济,便也没有留他们,见他们转身出去了,便闭上眼休息。 卢瑟村所在的这片绿洲虽大,却也是有数的,他们依靠着这片绿洲生活,养了牛羊,也种了些地果一类的食物,迪阿爹是村长,他们家里的地最大最肥沃,又因与客商往来甚多,家产颇丰,惹来不少人的眼红,多少人巴不得迪阿爹这次不能回到卢瑟村,如此一来,他们迪家的地,便能被大家再分一分,客商的资源也不会再被迪阿爹一手掌握,所以在迪阿爹出事时,村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帮忙寻找,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今迪阿爹回来了,他们想到往后还需要他来照拂生意,便纷纷上门讨好,带来了许多家里自己种的食物,以表心意。 迪娜平日最讨厌这些人的势力眼,今儿却一反常态,来者不拒,收礼收到手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有人白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傍晚时,郑仲文将一张刚刚临摹好的简略地图递到了迪阿爹的手里。 迪阿爹凑到灯下一细看,脸色立时大变,惊声道:“这,这里是魔鬼窟啊。” 郑仲文大喜:“阿伯您真的认识这个地方?” 迪阿爹面泛悲伤之色,眼角泛出点点泪芒:“怎么不认识,这是我一生的噩梦,想忘也是忘不掉的。” 见众人一脸疑色,一旁的迪娜接话道:“我阿娘就是死在魔鬼窟的。” 迪阿爹叹了一气,忆起往昔,恍如昨日。 “那年我们养的一群羊误入了沙漠,我和娜娜她娘去追赶羊群,却谁知遇上一群沙狼,我们的羊全被沙狼咬死,我们为了逃命,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也不知逃了多久,眼看那些狼群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以为逃过了一劫,却谁知,天色突然暗下,一场大沙暴突然来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沙暴,那旋转的风沙,将我们卷上了天空,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拼命的抱在一起,这才没有被飓风甩开。” “醒来时,我们身处一片绿地,是另一片绿洲,是我们不熟悉的地方,那里的水源更充足,绿地更辽阔,我受了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是娜娜她娘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照顾我。” 第583章 魔鬼窟的存在 第582章 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突然闭上了眼睛,仿佛不这样,他的悲伤的恐惧就会溢散出来。 “那天夜里,风很冷,天很黑,我们刚刚睡着,突然,几声狼嚎在远处响起,我身上有血腥味,狼的鼻子最是灵敏,他一定会闻着我身上的味道过来。”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娜娜她娘将无法动弹的我拖进了一处巨石后,拾了许多干柴将我盖住,等狼群来时,她咬伤自己的手臂,用她鲜血的味道,引着狼群向远处跑。” “她毕竟是个女人,并没有跑太远,我听见了,我全听见了——” 浑浊的眼泪不断流下,那是他心底无法磨灭的伤痛。他的妻子,为了救他,为保全他的性命,用自己的身体,引走了群狼,他亲耳听见妻子一声声的惨叫,听着她的身体被狼群撕碎的声音。 简蕴皱眉,问:“在那魔鬼窟,就没有人居住吗?” 他点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有,有人的,若不是他们,我又怎会活到现在,也是他们赶走了狼群,拾回了娜娜她娘的遗骨,安葬在了魔鬼窟中。” 迪娜早就泣不成声,她只知道母亲是死在魔鬼窟的,却不知,竟是这样的死法。 “阿爹,你为何不肯带我去看看我娘,给她磕个头,这么多年来,你始终不肯告诉我魔鬼窟在哪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迪阿爹道:“他们是我的恩人,我答应过他们,永远不能告诉别人魔鬼窟的存在,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郑仲文朝迪阿爹道:“他们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朋友,家里出了事,我们急需要他们的帮助,还望阿伯您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 迪阿爹拢眉不语,他不是不想帮,只是不想违背对魔鬼窟中的那些恩人的誓言。 可眼前这些人也是他的恩人,看起来心眼也不坏,他也不想让他们失望,这可如何是好。 简蕴道:“我想他们一定告诉过你,他们之所以会在魔鬼窟中,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等一个人,等待便是他们的使命,他们一直在等的这个人,现在就在这里,我们若不能找到他们,那么他们,将要在魔鬼窟中空等一辈子,直至老死。” 迪阿爹想及当初在魔鬼窟中的日子,他确实问过一个每日给他送饭的青年,那时他只有十九岁,如今该有三十岁了吧。 他当时问那青年,明明不是沙漠里的人,为何会生活在魔鬼窟中,那青年告诉他,说他们有一个使命,他们奉命在这里等一个人,只要那个人来了,他们就能离开这片沙漠,否则,他们一生都将在这里度过。 这么说,郑公子他们,真的是那些人一直在等待的人吗? 迪娜见阿爹这般犹豫,急道:“阿爹,您还犹豫什么,快答应他们吧。” 迪阿爹想了想,最终点头:“好,我答应你们,不过需等我身体养好一些再上路,否则还没到魔鬼窟,我自己就先翘辫子了。” 第584章 偷听 第583章 迪娜心疼阿爹的伤,忙道:“阿爹,你告诉我路,我带他们去,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养伤。” 迪阿爹一听这话,赶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路途凶险,你去我不放心。” 简蕴算着日子,他们进入沙漠已经好长一段时日了,若真等迪阿爹伤好了后再上路,起码要等半个月后,京都形势急迫,他们必须尽快找到黑骑军,解溶月之急,可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 她道:“迪阿爹,我觉得迪娜说的对,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养伤,迪娜给我们带路就行了,你尽可以放心,有我们在,迪娜一定不会有事,我们一定会将迪娜平平安安的送回来。” 迪阿爹满目隐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前往魔鬼窟的这条路究竟有多凶险,他当初在魔鬼窟中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可回来的路上,却又几次三番的历险,若非他凭着一股子拼命想回来照顾女儿的执念,他早就是沙漠里的一具骸骨了。 迪娜虽然对沙漠非常熟悉,也很勇敢,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不畏不惧的精神,可纵是如此,她依然太年轻了,她经历的太少,遇到真正凶险之事,未必能妥善处理。 可迪娜她已经长大了,如今又知道了母亲安葬的地方,他怕是拦也拦不住,若他执意不肯,以她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就自己一个人摸着去了,那岂不是更危险,还不如让她跟在这些人的身边,起码还有个照应。 迪阿爹最终点了头,答应迪娜以向导的身份随郑仲文等人再入沙漠,领着他们前往魔鬼窟。 事情议定后,迪娜便带着众人去准备路上所需的干粮和水,众人前脚刚走,路依莲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摸进了屋里,她凑到丈夫的床前,神秘兮兮道:“当家的,你说这魔鬼窟里会不会有什么宝贝?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会这般不怕死的赶去?” 迪阿爹冷目瞪向她,不悦道:“你这婆娘,怎的还学会偷听了?” 路依莲不满道:“这怎么叫偷听?你是我丈夫,这是我家里,我听听你们说话,怎么能算是偷听呢?” 迪阿爹沉了脸道:“我不管这么多,你给我记住,今儿听到的一切,就当没听到过,全部忘掉,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否则,惹来杀身之祸,你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路依莲满心的不在意,低声哼道:“你说忘掉就忘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哼——” “你这臭婆娘,说什么呢?”迪阿爹朝路依莲喊道,路依莲却不肯再理会他,扭着身子去隔壁看望儿子去了。 瞧着路依莲的模样,迪阿爹又想起她平日的作风,心里满是忧虑,这婆娘向来是个嘴不严实的,这事恐怕会不好办呐。 他拿她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迪娜他们能尽早赶到魔鬼窟,找到那些他们急着要找的人,解决掉这桩事,他便也不怕违背誓言了。 众人在卢瑟村歇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出发,离开绿洲,进入连沙狼都不敢进入魔鬼窟所在的黑沙漠地界。 第585章 旧疾复发 第584章 京都——楚宫。 一声尖叫响彻双心殿,楚天心惊恐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原本貌美如花的脸上,再次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比前两次更厉害,不止脸上,身上也是奇痒无比,撩开衣裳一看,身上和脸上一样,四下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十分渗人。 怜儿惊的心肝俱颤,公主的病再次复发了,双心殿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劫难,最先遭殃的,就是她。 楚天心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生气就喜欢乱发脾气,乱发脾气就要摔东西,见什么摔什么,管你金的银的还是瓷的,满地狼藉,而殿里的宫女们,无一不瑟瑟发抖的跪在满地碎瓷当中,经受着时不时有金器或银器砸上身的痛苦,有两个宫女被仕女铜灯砸中头部,当场便流血不止,直至昏迷。 “是你们想害本宫,一定是你们,本宫昨儿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起来就变成了这样,你们说,究竟对本宫做了什么?” 满地的宫女哭着告饶,她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卑微宛如蝼蚁,只想能活着熬到出宫的那一日,谁会这般不知死活的去谋害公主呢? 然而天心公主才不会管这些,她无法相信脸上的这些东西是自己长上去的,这分明,分明就是有人要害她。 怜儿忍着膝盖及掌心传来的刺骨疼痛,颤声道:“公主,当务之急,是该请祁小姐来为您诊治才是,要论罪,也要等您的病治好再论不迟。” 天心公主在气头上时,就跟地狱罗刹也没什么差别,现在论罪的话,双心殿一个人都逃不掉,包括她自己。 想要活命,还需等她气消才行,若想气消,自然是要先治好她的怪病。 楚天心想到祁溶月,心里头一阵厌恶,本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她,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她就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了吗? “还不快去?”见怜儿跪着不动,她眉眼一横,怒道。 怜儿身子一颤,赶忙自地上爬起,顾不得掌手和膝盖处正在流淌着的鲜血急匆匆的就出了双心殿。 祁溶月被关入天牢的事,她是知道的,现在要请祁溶月给天心公主瞧病,还需通过皇上的首肯,否则,谁也休想从天牢里往外带人。 御书房 “皇上,双心殿里的宫女怜儿求见。” 楚廉皱眉,心儿极少让宫女来求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让她进来。”他搁下手中的朱笔,合上奏折,沉眸看着由外而入的怜儿,浅碧色的长裙上血迹明显,且她走路时身影不太稳当,看来心儿又在殿里发脾气了。 怜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御书房中那明镜似的大理石地面,膝盖处钻心的疼痛令她暗吸凉气,心中悲戚,命运为何如此不公,有人高高在上,宛如天上的明月,有人卑微如泥,人人可践可踏。 “启禀皇上,公主旧疾复发,请皇上派祁小姐进宫医治。” 楚廉皱眉:“旧疾复发?什么旧疾?公主有什么旧疾?!”他的心儿什么时候也有旧疾了? 第586章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585章 怜儿忙道:“回皇上,公主脸上的红疹子又,又出现了。” 楚廉大怒:“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这才好了多久时日,怎的又复发了?” 怜儿垂眸不语,她们尽心尽力,公主偏要犯病,怨得着谁? 楚廉道:“去,去御医院,找院令去给公言瞧病。” 怜儿忙道:“皇上,公主怕是不想见别人。”楚天心素来爱美,她的丑模样,又怎肯让外人看见? 楚廉摆手:“管不了这么多,先让御医去瞧瞧再说。”他对祁溶月还是不放心的,谁知她会不会记恨他们,故意不给天心治好。 站在御书房门外的李苦将怜儿和楚廉的话全数收入耳中,他想及那日祁溶月在楚天心花瓶中散入的药粉,之后祁溶月不久便被关入天牢,这才关了两天,楚天心便出了事,看来她又要被放出来了。 李苦的唇角微弯,眉头轻挑,神色显见飞扬,心道这祁溶月看来是料知自己有牢狱之灾,这才故意事先下毒。 也就是余,上一次,在廉王府中时,楚天心的疾症,也不是偶发? 而上一次,楚天心发病之前,正是楚廉迫她嫁给尹逸轩之时。 有意思,很有意思,李苦想及此,面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看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怜儿只能去了御医院,将掌院请到了双心殿。 楚天心骂怜儿不会办事,一脚将她踹到了碎瓷堆里,怜儿身上被扎了个遍,光滑的脸上也扎入两块碎瓷,鲜血直流,惊得随行而来的御医差点没将手里的药箱给摔了。 梁掌院见怜儿伤的重,欲伸手扶她一把,好将她从碎瓷堆里拉出来,毕竟是大夫出身,虽在宫里行走多年,可那份仁心,还是有的。 楚天心见状,哼道:“你拉了她,便和她一块在这瓷堆里滚上一圈。” 梁掌院伸出的手僵住,再也不敢往前伸一寸,他虽为掌院,却只是比一般的御医名号好听一些,在公主殿下这样的贵人面前,那是狗屁也不算的,想到家中的老小,他只是叹息着将手缩回,回身朝天心公主赔礼:“公主恕罪,是下官多管闲事了。” 楚天心冷哼:“知道就好,还不快过来给本宫瞧瞧。” 梁掌院见天心公主已经在妆台前坐下,便快步走到楚天心的身边,往药箱里取出腕枕,正欲给楚天心把脉,一抬眼,瞧见了楚天心脸上那细细密密遍布全脸甚脖颈的红疹子,也是惊了一跳:“这,这这这——”他惊的说不出话来,满目惊骇。 楚天心皱眉:“怎么?梁掌院你身为掌院,难道从未见过此病?” 梁掌院今年四十八岁,行医三十载,医术自然是十分了得,否则也不可能会坐上掌院一职。 楚天心面上的这种红疹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多而麻密的情况,简直骇人! 他干脆连脉也不用把了,直接问道:“不知公主近日可有食用什么特别的食物?” 第587章 没有万全的把握 第586章 楚天心想了想,摇头:“没有啊”她拿眼去看已经从碎瓷堆中爬出,整疼的几乎昏倒的怜儿:“你说,本宫近日的食物,可有什么不妥?!” 怜儿几乎要疼的昏过去,却依然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她颤着声道:“回,回公主,近日饮食和往日并无不同,都是您长久以来一直在吃的食物,没有新的食物。” 楚天心自己也记得没吃过新鲜的东西,她向来挑嘴,只吃自己认可且习惯的东西。 梁掌院又环看了殿内一番,瞧见摆在桌上的花瓶,他走去看了看。 殿内另一个宫女见状,忙道:“这花是今天花房新送来的,还新鲜着。” 梁掌院细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皱眉道:“这就奇怪了。” 楚天心不解:“奇怪什么?你倒是说呀,本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复发。” 梁掌院回到楚天心的身前,朝她道:“公主,您这病发出肤,由肝脾而起,是因敏感而致,一旦肤理再受刺激,自然会再次发病,无法根治。” 同样的话,祁溶月也说过,看来她确实没有骗她。 楚天心问:“先不论能不能根治,你现在可有法子医治?”这张脸,让她如何去见恒之? 梁掌院摇头:“下官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先试一试。” 楚天心怒道:“没有万全的把握?试一试?本宫的脸岂是能随便试药的?若出了什么岔子,谁能担待?” 梁掌院见她发怒,赶忙跪下,惊慌道:“公主息怒,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公主治好体疾。” 楚天心摇头:“本宫要的不是竭尽所能,而是一定绝对的治好本宫的脸,否则,本宫定让父皇,诛你九族。” 梁掌院吓的差点没尿裤子,他的九族人可不少,几百号人是有的,难道都要因楚天心这张脸而命丧黄泉吗? 他一点也不怀疑楚天心话中的真实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天心深得其父真传,狠辣无情,凶残嗜血,别看她年纪轻轻,在她手中丧命的冤魂,不在少数。 楚天心冷冷的看着眼前瘫跪于地的梁掌院,眼前浮现祁溶月那清清冷冷的面容,以及她永远都挺的很直的背脊,她总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荣辱不惊。 她真的很讨厌祁溶月,因为她的出色,因为她的与众不同。 她很怕恒之的目光会被她吸引,所以想尽办法排挤她,不让她得到幸福,在得知祁溶月被关入天牢时,她甚至想过派人去天牢毁了她,让她一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做人,看她还如何将那背脊挺得那般直。 这样的想法还没开始落到实处,她的病便又复发了。 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祁溶月命太大。 总之在她的病没好之前,她是没办法再动祁溶月一根指头了,否则,她不肯为她治病,那她这脸不就毁了? 也幸好她的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否则,祁溶月一旦想不开,在天牢里自尽了。。。 第588章 昏倒 第587章 楚天心朝梁掌院问道:“你说,本宫这病,该如何治?” 梁掌院满头冷汗,在这寒冷的冬日,要出这样一头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回禀公主,下官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医治,待下官回去与众位御医商讨一番再做决定。” 楚天心本就对他不抱希望,若御医院这群饭桶能治好她的病,她还用得着给祁溶月好脸色看?父皇的腿疾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好转,偏偏让祁溶月给治好了。 天牢 “祁小姐,你不是说你被关入这天牢只是暂时的吗?这都两天了,怎的还没人来接你出去?” 祁溶月咳嗽了两声,面色略显苍白,淡笑道:“不着急,快了。”算着日子,楚天心的病应该已经犯了,楚廉一定会先给她安排御医院里的御医,御医的医术确实上佳,可有些病,并非常见病,他们纵是见多识广,也不可能全天下的所有疑难杂症都见过,且他们并不如她这般了解楚天心,知道她的一切。 她的喜好,她的某些习惯,能利用好,自然事半功倍。 玉溪将一只残破的瓦碗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叹道:“祁小姐,喝口水吧,你瞧你,只进来这两日,脸便瘦了一圈,又染了风寒,再这么下去,你这身子骨可如何挨得住。” 祁溶月心里的苦,蔓延至嗓子眼,却又说不出口,她不怕苦累,可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乳娘她们在这天牢里受苦,有亲不能认,有仇不能报。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出去,你们也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无论如何都要等我来救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记住了吗?” 玉溪和玉兰双双点头,眼里有泪光隐现,萍水相逢的关系,却让她们打心眼里的信任,眼前的姑娘,真是像极了她们曾经的主子,无论是说话的神态还是语气,都太像了。 牢门打开,牢头和两个羽林卫走了进来,跟在羽林卫身后的,还有一个身着宫装的宫女。 那宫女闻不得这恶臭,一进来就先捂了鼻子,朝着祁溶月道:“祁小姐,请您跟我走一趟。” 祁溶月将破碗递回给玉溪,朝她眨了眨眼,随即身子一歪倒下了。 玉溪会意,忙一把搂住祁溶月,喊道:“祁小姐,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那宫女和羽林卫见状,赶忙冲上前查看,见她似乎是昏倒了,二话不说,抬了人便往外走。 这可是天心公主的救星,若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今日来提人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祁溶月被带回双心殿,因昏迷不醒,直接被抬进了偏殿的次间,楚天心闻迅而至,扫了眼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的祁溶月,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冲入鼻间,她皱眉问:“这怎么回事?人死了?” 那宫女赶忙摇头,白着一张脸道:“回公主,奴婢见到她时她还好端端的,突然就昏倒了,同在牢房里的人说她染了风寒,奴婢这才将她抬了回来。” 第589章 套天心公主的话 第588章 楚天心挥手道:“快,传御医,尽快将她治好,不得有误。” 宫女如获大赦,匆匆出了偏殿,往御医院赶去,她巴不得整天在外头跑,累点也值,只要别让她在天心公主跟前伺候就行。 想想怜儿姐姐被公主折磨成那样,她的心里就不寒而栗。 ———— 晋王府 闵恒之盯着前来报信的侍卫,沉声问:“天牢那边情况如何?”尽管答应了溶月,无论她出什么事,他都要置身事外,可一想到那娇弱的人儿被关进了天牢,他的心就揪着疼。 侍卫摇头:“天牢里没有咱们的人,无法得知里头的情况。” 闵恒之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般天寒地冻的日子,天牢里怕是连床被子都不会给,她如何受得住这样的寒冷? 该怎么办呢?既不会暴露自己,又能救她于水深火热。 那侍卫几番欲言又止,终被闵恒之发觉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忌讳。” 侍卫道:“王爷,您是天心公主的未婚夫,且有自由出入内宫的特权,您只消去天心公主那里小坐一会,随便套套天心公主的话,自然就会知道祁小姐的处境如何。” 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是想过的,不愿去有两个原因,一是天心公主虽然看起来随性,其实是个心细的人,心细的人一般都很多疑,他若在她面前提起溶月,很有可能会令她生疑,这个后果就很严重了,说不定她一怒之下,会派人砍了溶月。 二是他实在不想看见天心公主那张脸,一眼都不想见。 可眼下,似乎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只能去双心殿试一试。 双心殿。 “公主,晋王求见。” 楚天心正躺在床/上生闷气,一听闵恒之来了,立时翻身而起,正欲往外头冲,又想到自己的脸,赶忙折了回来:“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他。” “可我已经好多天都没看见他了。” 一旁的宫女忙道:“公主,您带着帷帽去见王爷,王爷看不见您的脸,您又能看见王爷,岂不两全其美?” 楚天心点头:“是个好主意,快,取帷帽来。” 帷帽的垂纱覆了两层,外头的人只能看见她影影绰绰的脸形,根本看不清她面上的肤质如何,而她由里头往外看,却看得清清楚楚。 闵恒之见她遮面而来,皱眉问道:“公主这是?” 楚天心干笑了两声,朝着闵恒之撒娇:“哎呀,我听说你来了,起的太急,还没来得起洗脸梳妆,又不忍心你等太久,这才戴着帷帽过来见你,你不会介意吧?” 见闵恒之一脸若有所思,并未应她的话,她撅了嘴道:“你若不喜欢我这样,我现在就摘了。” 闵恒之挑眉看她,并不制止,却见她根本没动,显然只是说说而已,完全没打算真的摘了帷帽。 他心里大约有了数,勾唇笑道:“你既然不肯素面见我,我又怎能强人所难?”楚天心的脾气他很了解,自持美貌,绝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在他面前展示她美貌的机会。 第590章 早些嫁给闵恒之 第589章 她不肯见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她上一次不肯见他,是因为她的脸疾复发。 这一次呢? 现在细想,上次她脸疾复发的可真是时候,恰好在楚廉为溶月赐婚之后,而这一次,又是溶月被关入天牢之后。 看来,这并非偶然啊! 他心情越发的敞亮,郁气一扫而空,笑眯眯道:“公主,近来可好?” 楚天心一阵心酸,好什么好呀,脸都成这样了,能不能治好还未可知,她怎么能好? 她强扯出一抹笑:“挺好的,就是整日被关在这深宫之中,太过无聊,若是能早些出宫,该有多好。” 身为公主,想要出宫的话,除非是出嫁,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早些嫁给闵恒之。 闵恒之却装傻:“公主想出宫这很简单,我去跟皇上说一声,今儿就带你出宫去逛逛。”料定她不会去,许个诺又如何? 这是恒之第一次愿意带她出宫玩,她很兴奋,又很沮丧,想去却不能去,只在街上走走看看到也罢了,等到了吃饭时,难道她还要戴着帽子吃不成?恒之一定会起疑心的。 “下次吧,今天有些不舒服,不能劳累。”她扯着谎,心疼不已,多好的机会,就这样长了翅膀飞走了。 闵恒之心里有了底,知道溶月暂时不会有事,便也不想再多留,敷衍了她几句,便去了御书房,打听打听有关陇西的事。 御书房 “废物,都是废物!”楚廉将急报甩在了地上,面上怒气难平。 闵恒之拾起地上的急报,迅速扫了几眼,心头大慰,面上却泛出凝重之色:“五千精兵进入沙漠,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楚廉冷哼:“每年军饷花费多少?养了一群废物,几千人的军队大面积搜索,竟然找不到一只仅仅百余人的队伍,他们难道还能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闵恒之凝着脸,貌似关切:“沙漠里地域辽阔,又时有风沙弥漫,难找也是正常,或许再过几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皇上不必过于忧心。” 楚廉冷哼:“这些废物,纵是再给他们一个月,也是找不到的,朕如何能不忧心?那可是黑骑军,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百,若真让郑家人得了去,于他们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闵恒之劝道:“皇上,您才是楚朝的皇上,他们不过是一群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臣叛贼而已,再怎么如虎添翼,也不可能成为楚朝真正的君主。” 楚廉皱眉,恒之这话,说的似乎没毛病啊,可他听在耳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这一口一个反贼,一口一个叛臣,他怎么觉得是在说自己呢? 他看向闵恒之,见其一脸真诚,满目义愤填膺,仿佛真的在为漠北之事气恼,为他着急,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楚廉叹道:“若非天心这丫头任性,这去漠北拿人之事,你最合适。”闵恒之的本事他很清楚,他去的话,把握会大大提升,一定能在郑仲文之前先找到黑骑军,就算找不到,也绝不会让郑仲文得了去。 第591章 乱贼谋夺楚朝江山 第590章 只可惜,他不能不顾及心儿的感受,也不能让闵恒之有一星半点的损伤,否则,心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这皇帝做的也会没滋没味。 他叹了一气,摆手道:“也罢,朕就再等几日。” 闵恒之暗笑,又问:“皇上,陇西那边怎么样?郑修武可已伏法?” 楚廉刚刚缓下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怒道:“说来可气,朕派出去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活着回来,连一点信都没有,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哼——朕当初真是小看他郑修武,早知今日,这统帅之位,岂会让他去坐。”说到这里,楚廉的心中浮起一丝大胆的联想。 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就在他即将登基之前,就在他正准备夺回军权之时,恰好陇西那边就出事了?且他的儿子也已经踏上了前往漠北的路途,若非巧合,那就是和周朝有私,就是通敌啊! “好你个郑修武,够有能耐啊。”在没有想通这件事之前,他一直没打算动用南境的大军,只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郑修武给收拾了,顺手夺回军权,灭杀郑家军,可依现在看来,不动武似乎不太可能,一旦郑修武联合周朝大军压境而来,三十五万大军,他就是到时候想防也是防不住的,还不如拼杀一把,说不定能以皇威,压摄郑军,令其反戈投诚也有可能。 闵恒之见他神情变幻莫测,忙问:“皇上,您想到什么了?” 楚廉哼道:“朕怀疑,郑修武与周朝相勾结,意助周朝乱贼谋夺楚朝江山,其心当诛!” 闵恒之不动声色,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楚廉朝一旁的传旨太监道:“速传恒国公入宫见朕,就说有要事相商。” 恒国公乃南渭关三十万大军统帅,长年驻守南渭关,前阵子新皇登基方才入京,入京后突发急症,便一直留京养病,至今也没痊愈。 说起恒国公,闵恒之倒是相熟的,他字里的恒字,也是取自于恒国公。 幼年之时,恒国公与闵国公乃是至交好友,甚至为了延续这份交情,两家结了娃娃亲,恒国公之女,阮轻轻,与闵恒之青梅竹马,打小便玩在一起,直到后来,闵国公府遭难,闵恒之被师傅救走,从此便与恒国公府断了联系,自然也再未见过阮轻轻。 掐指算来,阮轻轻今年已经有二十岁了,想必早就嫁入了好人家,孩子都生了几个了吧。 恒国公不是第一次在御前见到闵恒之,可每次见他,眼里总是流露出一股子似乎是歉疚的东西,二人没有单独说过话,他自南渭入京的这些时日,也从未去过晋王府,按说以他们两家从前的关系,他们应该私下见个面才对呀。 闵恒之甚至有些怀疑,是否当年闵国公府的灭门案,恒国公是知情的? 他不愿相信,不想相信。 恒国公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和亲人一样的朋友,怎会?怎么会? 所以他也没有去找恒国公,只当他依然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当那些怀疑从不曾生起过。 第592章 阮宋 第591章 “阮宋,朕命你率南渭三十万大军,前往陇西为朕传旨,命郑修武即刻卸甲返京,若有违抗,杀无赦,旦有不诚心者众,一率诛杀,不计数众。” 阮宋心头微惊,皇上这意思,是要杀尽郑家军吗? 郑家军少说也有五万众,且个个都是精兵良将,若下旨诛杀,他们必定不会束手待杀,肯定是要反抗拼命的,那样的境况,会是怎样一副惨绝人寰的景象? 多少战士会因此而枉死?这样的自相残杀,究竟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阮宋跪于御前,恳切道:“皇上,还请皇上三思,南渭三十大军,驻守边防,万万动不得,一旦南朝发现大军异动,必定会趁机偷袭,到那时,南渭必定会沦陷。” 楚廉摆手:“你说的朕也不是没想过,近年来南朝与楚朝重修旧好,已经多年没有互犯边境,此时暂时调兵,应当不会有所影响,再说,南朝势弱,他们不会傻到与咱们楚朝势争长短,此番若按兵不动,朕自会记他们一个好,若敢妄动,他日,朕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闵恒之心道,他日让南朝付出代价之前,必定是楚朝先付出代价,楚廉这样的人,才不会管到时会死多少无辜之人,只想逞一时之能,保全自己。 现在只能希望郑仲文他们能尽快找到黑骑军,在南渭发兵之前带天齐回到楚朝,令楚廉的算盘全数落空。 阮宋再如何的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法抗旨不遵,抗旨不遵,是要灭九族的,他自己死无所谓,绝不能害了家里人。 离京之前,他再三思量,终是来到了晋王府。 闵恒之得闻恒国公前来拜会,特意迎至中门,亲自请他入堂上坐。 阮宋打量着眼前的闵恒之,高大,英俊,气势迫人,模样和小时候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更显成熟稳重,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看了不喜欢? 他轻叹,朝闵恒之问:“恒之,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闵恒之淡淡点头:“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这算什么回答?他能明显感觉到闵恒之字里行间甚至眉眼之中透露出来的淡淡冷漠与疏离。 “恒之,伯父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一定很苦,都是伯父不好,没有找到你,让你受苦了。”他有些言不由衷,说话时也不敢直盯着闵恒之的眼睛。 闵恒之轻笑:“国公爷有心了,恒之被师傅带走后,过得还不错,后入京都,先皇待恒之也是十分看重,如今又即将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更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阮宋苦笑,点头:“是啊,是啊,是挺好的。”他如何听不出闵恒之的话外之意,讽刺他若真想找他,如何会找不到?他多少次进京面圣,闵恒之就在眼前,他却始终未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闵恒之见他面露尴尬,想及幼时曾在他膝前的调皮往事,心有不忍,转了话题道:“轻轻她过得还好吗?” 第593章 阮轻轻 第592章 不提轻轻倒也罢了,提到轻轻,阮宋眼中的苦痛之色越发的浓郁,他有三子一女,轻轻是他唯一的女儿,受尽父母兄长们的疼爱长大,模样也生得极美,在南渭有第一美女之称,前些年上门求亲的人,几乎就将他们恒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可结果呢,轻轻这丫头一根筋,认定自己是恒之的未婚妻,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提亲,甚至扬言要来京都找恒之,可那时,恒之已经和长公主定亲,又怎么可能会弃长公主而娶她? 他将轻轻锁在了家里,不让她出门,这一锁,便是三年。 “怎么?她不好吗?”闵恒之皱眉,眼前浮现那个爱笑的女孩,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看着她笑,他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阮宋知道,今天或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不如就将事情说清楚,说个明白。 阮宋道:“实不相瞒,轻轻被我关在家里已经三年,三年没有出过闺房。” 闵恒之不解“为什么?她现在该有二十岁了吧,怎的不让她嫁人?” 阮宋苦笑“当年提亲的人在国公府前足以排成长龙,可她愣是不肯嫁,死心眼,认定了是你的未婚妻,死也不肯嫁给别人,我若不将她锁在房里,她定会偷跑来京找你,可你那时已经和长公主定亲,我又怎能放任她犯傻,就这么一拖,三年转眼便过。” 闵恒之面泛不悦:“这两年您也常来京都,我们也不是头一回碰面,这些事,怎的不道与我知?” 阮宋面露尴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不想给你添麻烦,就——” 当初他与长公主定了亲,如今又与天心公主定了亲,当初不肯说,为何现在又肯说了? 闵恒之想了想,朝阮宋道:“我写封信,你带去给轻轻,我想她看了后,会想通的。” 阮宋求之不得,忙起身拱手:“多谢!” 闵恒之摆手,请他重新落坐,凝着他的眉眼道:“阮伯父,此番您回往南渭,真会听从皇命,调军前往陇西吗?” 阮宋惊讶的看向闵恒之,很奇怪他会有此一问,既然是皇命,又岂有不遵之理? 阮宋道:“听贤侄的意思,是不太赞同?” 闵恒之摇头:“也说不上赞同不赞同,只是觉得皇上的做事方法太过激进,没必要平添这么许多的杀戮。” 阮宋恍然,点头:“你和你爹真的很像,宅心仁厚。” 他又长叹了一气,道:“纵是激进又能如何,他如今是皇上,上位主事,掌生杀大权,我们为臣子的,除了俯首听命,还能如何?难不成要像郑修武那样——”后边的话他断去未言,却意思明显,他不会做反叛之事。 闵恒之道:“郑修武之事尚未查明,目前也只是皇上的怀疑罢了,陇西究竟如何,说不清。” 阮宋大为吃惊:“只是怀疑?可皇上那模样,分明是一副罪证确凿的样子啊。” 第594章 为了报仇? 第593章 闵恒之面色淡淡,眼中隐有讳莫如深的笑意,并不对此事明说,立时转了话头。 “阮伯父,闵阮两家也算是世交,当年的事,我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事若要深究,尚可深究,但我不愿再揪着不放,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也能理解,但,阮伯父,错一次,能让人悔恨终生,那错两次呢?” 阮宋面色大变,眼神惊惧的看着眼前的闵恒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他说当年的事他已知情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皇上对闵家做的事,还是知道他也参与了其中? 可这说不通啊,若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明知楚廉是他的仇人,却依然留在楚廉的身边,甚至还要娶他的女儿,这,这怎么可能? 他脑子一个灵光乍现,身子狠颤了一个激灵:难道,他留在楚廉身边,是为了报仇?并不是真心的臣服于他?那他现在对他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阮宋惊恐的目光紧紧凝着闵恒之,满脸的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小少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和轻轻在花园里疯跑的孩子了。 闵恒之搁下手中的茶盏,云淡风轻道:“阮伯父不必惊慌,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们为人臣不错,可我们首先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木偶,既为人,当分得清对与错。” “错一次,能改之,善莫大焉,若一错再错,那就是无可救药。” 他是告诫阮宋,也是提醒自己。 阮宋的惊色稍有收敛,定了定心神,朝闵恒之问道:“孩子,你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能否说的再明白一些?” 闵恒之印象中的阮宋,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相反,他性子老实,甚至是懦弱,也正因如此,他料定他不会去楚廉面前告发他。 “阮伯父,话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之所以留在楚廉身边,是因为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并非真心认同他这个皇帝。” 阮宋坐着的身子忍不住直立了起来:“你,你的意思是,郑侯谋反之事,你也参与了其中?” 闵恒之摇头:“你错了,郑侯不是谋反,而是伐叛诛逆,真正谋反的人,是楚廉,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阮宋当然清楚,楚廉肖想这个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他使手段迫害闵侯爷,便是他计划的一部份。 而他阮宋,能从一个手无实权的没落国公,成为今日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一方霸主,都是因为闵侯爷的死。 十几年来,他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午夜梦回,总能见到昔日好友站在他的床前,睁着一双充满审视的眼睛看着他。 他也曾后悔过,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心意,而是选择了屈服。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明明知道恒之的下落,却没有去寻他的原因,他是没脸见他啊。 阮宋叹了一气,道:“我也知道楚廉不是一个好皇帝。” 第595章 按兵不动 第594章 “他生性残暴多疑,对百姓无义,对百官无情,楚朝交到他的手里,凶多吉少,可又能如何?你们纵有千万条理由,也是师出无名,最终依然要被冠上叛臣乱党的罪名,恒之啊,你可是闵家唯一的香火了,你可不能再出半点的差错。” 闵恒之摇头,他起身,走到阮宋身前,扶着他的手臂坐下,道:“阮伯父,你错了,我们并非师出无名,我也没有反叛谋乱之心,我只想,帮皇上重回帝位,让楚朝恢复以往的繁荣昌盛,为我做过的错事,弥补一二。” 阮宋舌头一颤,忙问:“你说的皇上?是什么意思?” 闵恒之的声音低沉了三分,一字字道:“皇上没有死,死的是皇上身边的宫女,我救他出宫,为的就是保全他的性命,有朝一日助他重回帝位。” 阮宋惊的面色发白,皇上没有死,皇上没有死,这五个字,不断在他耳边重复不断,宛如一个个惊雷在他头顶炸响。 他反手一把抓住闵恒之的手,惊声问道:“那,那皇上他现在在哪里?” “他和郑世子在一起,很安全,找到黑骑军他们便会回来,与郑侯的二十万大军会师。”他幽深的眼眸紧凝着阮宋,一字字道:“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依然固守南渭,按兵不动便可。” 阮宋明白他的意思,楚朝四方有军,陇西二十万,南渭三十万,漠北五万,丹西十万。 漠北五万不足为惧,只要找到黑骑军,那五万大军根本就不是黑骑军的对手,丹西十万大军路远数千里,且丹西连年战乱,根本不可能抽调出军马以对抗郑侯的二十万大军。 所以,楚廉唯一的依仗,便是南谓这三十万大军。 只要他阮宋不发兵,那楚廉的皇位便会不保。 阮宋一脸呆,不知该说什么,心脏砰砰砰乱跳不止,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消化不掉。 闵恒之又道:“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你现在无法给我答复,不着急,你先回谓南,待你想明白了再做决定不迟。” 阮宋见闵恒之没有逼着他立时做决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好,我回去想想,告辞。” 许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阮宋的精神太过恍惚,一出晋王府便跌了一跤,小腿磕到门外的石阶上,生生给磕断了骨头,让人给抬了回去。 阮宋在晋王府大门外摔断腿的事很快便传进了宫里,落在了楚廉的耳中,他眼神明灭不定,幽如深潭,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阮宋去见晋王,究竟都说了什么?”究竟说了什么话,竟让堂堂一位国公爷这般惶恐,连走路都会跌跤。 李苦摇头:“回皇上,二人说话时遣退了下人,厅外又有亲信侍卫把守,无从得知。”与他一同去的人确实没有人知道阮宋和晋王究竟说了什么,可他李苦却藏身于梁上,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知晓了不少的内幕。 第596章 公主的恶疾 第595章 楚廉哼道:“朕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你去查,闵恒之身上查不出来的话,在阮宋身上多下点功夫,总是能查出来的,多用点心,必要的时候,使一点手段也是无妨。” 李苦垂首抱拳:“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李苦走后,楚廉坐于金龙椅上,想到当年南渭之事,他的眉头便越皱越紧拢。 当年对此事知情之人,基本都死了个精光,只剩下他自己,还有这阮宋。 他一直以为,阮宋在得到权力后,心态会发生变化,会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也会明白这件事对于他楚廉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他若是个聪明人,便不该在此时重提往事。 闵恒之的性子他很清楚,一旦他知道当年闵家灭族惨案的始作俑者不是先皇而是他楚廉时,他一定会叛,一定。 他不怕闵恒之叛,就怕他的心儿会伤心,所以,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双心殿 “她怎么样了?”楚天心朝梁掌院问道。 梁掌院忙回:“回公主,祁小姐本就体虚,这两日在天牢里染了风寒,这才病倒了,也不碍事,服上两剂药,休养个几日便能痊愈。” 楚天心松了一口气,死不了就好。 “那还等什么?给她开药。”楚天心一脸不耐烦,朝梁掌院催促。 梁掌院连连道好,眼角的余光又瞥了‘昏睡不醒’的祁溶月一眼,心中暗自疑惑,祁小姐的脉像平和,虽有风寒之症,却并不严重,起码还没严重到会昏倒的地步。 楚天心嘀咕道:“还神医呢,这才进天牢两天就成了这样子。” 梁掌院垂头写药方,听了楚天心的嘀咕,心中又是一声长叹,人家祁小姐的医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姑娘家,那天牢是什么地方?莫说一个姑娘家,就算是个壮汉进去住两日,出来也照样是这模样。 想到祁小姐不仅治好了皇上的腿疾,还几次三番治好天心公主的恶疾,这样的大夫,他们说关就关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在这种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先皇在时的好处。 楚天心感觉脸上的疹子有些痒,忍了很久,仍是没能忍住伸手去抓,这一抓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抓越痒,一旁伺候的宫女见了,吓得腿发抖:“公,公主,您,您的脸流血了。” 楚天心一听这话,这才住了手,忙冲到镜前一看,我滴乖乖,刚刚她抓过的地方,红疹子全数破裂,不仅只流了血,还有些黄黄白白的脓液不断自伤口里渗出,且散发出一股股恶臭,她自己闻了都想吐。 她对着镜子一声尖叫,捧着脸喊叫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这一叫,梁掌院手中的笔一抖,直接掉在了地上,惊得他慌忙回身,一眼瞧见天心公主脸上的脓血,心道不妙。 出现了这种情况,便表明就算日后治好了脸上的红疹,也会留下疤痕,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可是致命的打击。 第597章 疯狂的楚天心 第596章 这更是要命的,天心公主一定会要了他的命,甚至是整个御医院的命。 天心公主身边的宫女也慌的要命,朝梁掌院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看看。” 梁掌院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近身,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他立时心死如灰,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晃晃的砍刀砍向自己的脖颈,从头凉到脚底。 若只是破水化脓,还是能治的,就算留疤,也只是颜色浅淡的小疤痕,若能配制出上好的祛疤膏,说不定还能恢复如初,可一旦出现这种恶臭味,便表明肌理有损,脸上的肌肤再难恢复如初。 “你这是什么表情?快说,本宫这脸是怎么了?还能不能治?” 梁掌院后背冷湿一片,颤着声道:“下官,下官这,这就给公主,瞧,瞧瞧!” 他越瞧越心慌,见天心公主又拿手去抓脸上的疹子,他赶忙制止:“公主万万不可,万不能再抓挠了。” 楚天心只觉奇痒无比,伸到脸上的手缩回后又伸到后背,手臂,肚腹,全身都觉得很痒,简直不能忍。 梁掌院根本无法制止她,只能呆傻的看着眼前痒的几乎要疯狂的楚天心。 楚天心幸有一丝理智尚存,她朝着梁掌院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将祁溶月给本宫弄醒,立刻,马上。”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自己的脸会彻底的毁在这些可恶的红疹子上。 梁掌院想起祁溶月的存在,心头稍安,祁溶月曾两次成功治好天心公主的恶疾,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他冲到里间的榻前,伸手便要掐祁溶月的人中,‘恰’在这时,祁溶月睁开了眼前,一脸迷茫的看着梁掌院,道:“梁掌院?我这是在哪?御医院吗?” 梁掌院见她醒来,高兴的差点没跪下拜菩萨,忙道:“这里是双心殿,祁小姐,天心公主的旧疾又复发了,还请祁小姐速为公主瞧瞧。” 祁溶月一脸迷惑:“我不是被关在天牢吗?怎么到双心殿里来了?” 梁掌院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榻,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随我去看看公主吧。” 祁溶月身染风寒之症丝毫不假,两日水米未进也丝毫不假,身子虚弱更是不假,被他这大力一拽,差点没栽倒在地。 梁掌院见她脸色惨白,气息促短,心知是自己太着急了,差点伤到她,忙托扶住祁溶月,满脸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忘了你也是个病人,是我太着急了。” 祁溶月深吸了口气,淡声道:“不碍事。” 她随在梁掌院身后出了里间,一出门便闻到一股子恶臭,就像伤口日久未愈的腐败之味。 她唇角微勾,眼眸中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星芒闪过。 当楚天心的目光看向她时,她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与淡漠。 她在楚天心面前一直是这样,楚天心也早已习惯,忙朝她道:“祁溶月,快给本宫瞧瞧,本宫这是怎么了?太痒了,一抓就停不下来,不抓又受不了。” 第598章 最佳的治疗时段 第597章 祁溶月走上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才号了脉,这才皱着眉头道:“公主,您这次病发的十分急猛,若在发病之初便用药,或许现在已经治好了,可眼下——” 楚天心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激动的问道:“眼下怎的了?难不成只耽误了一日,这病便治不好了?” 祁溶月没有使力扯回自己的手,轻咳了两声后道:“公主,不是治不好,而是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段,如今再治,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且这红疹已经开始溃破,恐会留疤。” 楚天心闻言吓的腿都软了,若会留疤,那可不是一个两个的疤,她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都长满了这红疹子,仿佛在她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裹上了一层硬皮,令她倍感痛苦。 她凶恶的目光瞪向祁溶月,厉声道:“祁溶月,你是不是记恨本宫,所以故意不肯治好本宫?” 祁溶月目光淡淡的看着她,看着这张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脸:“民女不敢,民女的性命尽在公主的手里,民女才如何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楚天心冷哼:“谅你也不敢,你记住,本宫的脸上或身上,若留下一道疤,本宫就在你脸上划一刀,留两道疤,就划两刀,听明白了吗?” 便是楚天心身边的宫女听了这话,也觉得渗得慌,且毫无道理,她自己得了病,没有及时医治,如今若留了疤,便要在人大夫脸上划刀子,这是什么道理? 呵,跟楚天心讲道理?她的眼里,有道理这二字吗? 祁溶月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能看出,她并没有被楚天心吓住,神态一如既往的镇定,淡声应:“好。” 好? 不止梁掌院和几个宫女,便是楚天心自己也觉得她的表现太过于镇定,镇定的令人惊讶。 祁溶月转身走到桌案前,取笔写下一张方子,递到了一位宫女的手中,道:“这些药去御医院取来,用大锅熬煮后,兑入相同份量的热水,置于浴池****公主热浴。” 楚天心见她开了方子,心下稍安,忙朝梁掌院使了个眼色,梁掌院会意,快步走到宫女身前接过方子,笑道:“我正好要回御医院,这药我一会让人送来,就不用劳烦这位姑娘了。” 祁溶月又咳了两声,朝梁掌院道:“还要劳烦掌院大人顺便帮我送几副治伤寒的药来,我这病也要治,否则病气若是传给了公主,总是不妙。” 梁掌院连连应是,快步退出了双心殿,人一出双心殿,立马便取了药方细瞧慢看,越看越是兴奋,这药方妙啊,实在是妙啊,看来天心公主的病有救了。 可一想到刚刚天心公主说的话,他又忍不住叹息,这药方虽妙,却也只是治疗红疹的良方,而天心公主身上的疹子已经开始溃破,有极大的可能会留下疤痕,除非祁小姐还能再配出一种有奇效的去疤膏,否则,她的小命依旧难保。 第599章 药浴 第598章 他想到刚刚祁小姐的模样,那淡然的态度,那隐隐而发的贵族气质,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可祁小姐这容貌,若是从前认识的人,又怎会忘了呢? 他甩头,甩去这些奇怪的想法,匆匆往御医院走,祁小姐醒来,他算是逃过一劫,也希望祁小姐能和他一样逃过这一劫。 药浴熬好送到双心殿时,已经是傍晚,楚廉在得知女儿的病情加重后,吓得抛开所有国事,整个下午都守在双心殿,陪着她的宝贝女儿。 “父皇,这事都怨你,我这张脸,以后要怎么见人啊,呜呜呜——”楚天心伏在楚廉的怀里痛苦不止,脸上又痒又疼,眼泪一落下,滑过伤口时,就像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疼的她直抽抽。 楚廉也是痛悔不已,若当时双心殿里的宫女来要人时,他直接给了这事不就完了吗,现在可好,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段,女儿这脸怕是要留疤,她向来爱美,如何受得了? 祁溶月自里间走出,朝楚天心道:“公主,可以开始沐药了。” 楚廉一见祁溶月,立时皱眉道:“祁溶月,你老实告诉朕,公主这病治好后,果真会留疤吗?” 祁溶月点头:“会留疤,但民女有一个祛疤良方,可为公主解忧。” 楚天心一听这话,立时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朝祁溶月问:“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祛疤良方?可以让我恢复如初?” 她心中冷笑,当然有,不仅可以恢复如初,甚至可以让你比从前更美,可惜,你不配用。 “是真的,只是此方乃自上古医书中传下来的古方,用药奇特,其中有些药连我都没见过,所以,想要调制出这祛疤膏,必须先凑齐所需药材,方能成事。” 楚廉摆手:“这都不是问题,有朕在,莫说是几味药材,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朕也会给你弄来。” 楚天心高兴的扑到楚廉的怀里,好一通撒娇。 本是天伦悦目之景,看在祁溶月的眼中,却分外觉得刺目,她本也是父皇母后的心肝宝贝,却生生被楚廉这恶贼害得家破人亡。 且让你们父女再享受几日天伦之乐,时候到了,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祁溶月道:“公主,药浴拔毒,十分的痛苦,还望公主能多多忍耐。” 楚天心爽快的摆手:“只要能治好我这怪病,再痛的苦我也能吃,上次那般痛,不也熬过来了,这次总不会比上次还痛吧?”她满含希冀的看着祁溶月,希望从她的嘴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然而,祁溶月却道:“至少比上次还要再痛十倍,公主一定要忍耐住,脸也要浸入水中,暗数十息浮起换气五息,再浸入水中,如此反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呵,她这身子骨,估计熬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昏过去。 女儿要泡药浴,楚廉自是不便再留,便起身回了御书房,临走前吩咐殿里的宫女,让她们警醒着点,一有异数,立刻去御书房禀报。 第600章 生不如死的痛苦 第599章 进入内殿里间,一股子熟悉的药味扑鼻而来,楚天心一闻到这味道,立时打了个寒颤,那种痛,她还没有忘记,痛彻心扉,撕心裂骨啊。 她站在由白玉砌成的浴池前,看着那不断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始终不敢迈腿下去。 祁溶月道:“公主,您也清楚,这药是有时效的,若误了时辰,药效可就不太妙了。” 楚天心真想干脆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泡完了药浴,也省得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她扭头朝祁溶月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我吃了就睡着,什么痛也感觉不到,等泡完药浴再把我弄醒,有没有这种药?” 祁溶月摇头:“没有,一般的迷药虽然能让您暂时昏迷,可一旦您受到极大的刺激和痛苦之时,自然又会醒来,没有用的。” 有也不给你用,就是要让你痛,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楚天心咬唇,看着身上的这些讨厌红疹,一股股恶臭沁入鼻间,如果要以这样的模样活着,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心一横,她踏出了第一步,一脚站在了被药汁浸没过的白玉阶上,黑色的药汁浸至小腿,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令她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还只是一只脚,若是整个身子都下去,该有多疼? 祁溶月站在楚天心身后,淡声道:“需要我帮你吗?” 楚天心颤着声道:“要,快帮帮我,帮我——”她话没说完,后背被人狠推了一把,身子摔进了浴池中,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将她涌至喉间的话全数淹没,转化成凄厉又无助的痛嚎之声。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见公主昏了过去,忙伸手将快要沉下的楚天心拉住,正欲将她拉上浴池,祁溶月抬手制止了她,低声道:“你现在将她拉上来,她的病治不好,谁之过?” 那宫女面色一白,手上的劲松了三分,眼睛看看公主,又看看祁溶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祁溶月伸手抓住楚天心的手臂,淡声道:“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去准备公主一会要穿的衣裳,再将被褥铺好。” 两个宫女如获大赦,连连道谢,逃也似的离开了浴房。 偌大的浴房里,只剩下祁溶月和楚天心两人,这个白玉砌成的浴池,本是她的浴池啊,现在却变成了楚天心的。 她既然这么喜欢这里,那就多泡一会吧。 楚天心昏死过去又被她一针扎醒,醒来后又再度痛昏,如此反复近十次,祁溶月才将她一把自浴池里拽起。 喊了外头等着的两个宫女进来伺候她穿衣。 两个宫女见公主身上的红疹半点也没消,不安道:“公主醒来定是又要发一通脾气了。” 另一个宫女叹了一气:“是啊,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可这红疹却一点也没消散的痕迹,指不定要怎么发怒。” 想到公主发飚的场景,她们就一阵后怕,之前怜儿姐姐是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第601章 跪地向她求饶吗? 第600章 祁溶月站在一旁,淡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牵累,公主这病也不是小病,一时半伙治不好也是正常,我相信公主大度,一定会理解的。” 她不说公主大度还好,一说大度二字,二人顿时感觉生无可恋,公主从来都不是个大肚之人啊,相反她是个最能计较极度小心眼的人。 楚天心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尽管已经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盖着轻柔温暖的被褥,她一想起昨夜经受过的痛苦,依然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快,拿镜子来。” 宫女不敢有半点的迟疑,忙取了铜镜送到楚天心的面前,楚天心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一声尖叫立时响彻整个内殿。 正在偏殿休息的祁溶月应声睁开了双眼,唇角是满含嘲讽的笑容。 “快,让祁溶月这贱人给本宫滚过来。”楚天心将镜子摔在了一位宫女的小腿上。 那宫女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跑去了偏殿。 “祁,祁小姐,公主她请您去一下。”宫女的眼角泛着泪花,那么大一块铜镜狠狠的砸在腿上,虽然不至于折了腿,可却有一种被钝刀砍了一刀的感觉。 祁溶月扫了那宫女一眼,眼含同情,却也帮不了她,只淡声道:“我知道了。” 她理了理衣裳,昂着头,将背脊挺的很直,步步跟在那宫女身后离开偏殿。 楚天心怒火滔天,她现在手撕了祁溶月的心都有,为了治好这怪病,她吃了多少苦头?昨夜泡的药浴,简直就像是去地狱走了一遭。 然而,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她身上的红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依然如昨日那般丑陋恐怖。 尤其在见到祁溶月那张淡定无畏的脸时,她的怒火越发高涨,她区区一个小医女,凭什么在她堂堂公主殿下面前这般自若?面对她的怒火,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她不是应该和这些宫女一样,跪地向她求饶吗? “祁溶月,你可知罪?”她恶狠狠的看着祁溶月,想着该用怎样残酷的极刑让她屈服,让她求饶,让她心生畏惧。 祁溶月摇头:“民女不知,还望公主明言。” 楚天心指着自己的脸,阴森森道:“不知?你看看本宫,本宫和昨日可有不同?” 祁溶月‘仔细’的看了一眼,点头:“确实有所不同。” 楚天心挑眉,秀致的眉毛里也生满了红疹,她这一挑眉,眉头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令她十分不适。 “有所不同?那你就说说看,究竟不同在何处?” 祁溶月淡声道:“回公主,民女昨日见到公主时,公主浑身奇痒,疹破流脓,恶臭无比,可此时,公主您不痒了,破脓的红疹也已经愈合,更没有恶臭味散出,这便是昨日与今日的不同之处。” 祁溶月这么一说,楚天心反而一愣,是啊,她忽略了这些不同之处,只看到自己那张丑陋的脸和昨日依然一模一样,现在确实已经不痒了。 第602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第601章 她暴怒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依然十分的不悦:“可我身上脸上这些红疹子,为何还不消除?” 祁溶月道:“公主,您也知道,治病需要一个过程,岂能是说好就能立刻就好?上一次您犯病时,也是花了不少时日方才治好,这一次比上一次要更严重许多,用的时日只会更长而不会更短,民女医术再好,也不是神仙,实在做不到药到病除,还请公主明鉴。” 楚天心倒是想明鉴,可心里始终都压着一团火,这团火想要发泄出来,想要让自己爽快,便唯有让眼前这个女人痛苦。 可她不能,起码现在不能,她还需依仗她。 楚天心努力让自己的脸保持平静:“那么依你看,本宫这病要治好,需要多久?那药浴,还要泡几次?” 祁溶月摇头:“这个现在可说不好,具体要泡几次药浴,也要看病情痊愈的情况而定。” 好吧,问了等于没问。 她话锋一转,眼睛冷冷的逼视着祁溶月,道:“本宫这病,每次都是你在治,你倒是说说看,本宫为何会得这病,又为何总在你即将遇难的时候发病,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祁溶月淡笑:“公主说笑了,民女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公主便是因为发了这个病,之后公主发病时,民女也不在公主身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公主此问。” 她抬眸,清亮的眸光落在楚天心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又道:“公主这病并非近年才犯的吧,依民女看,公主在幼年时便犯过这种病。” 楚天心这病,可不止幼年时犯过,少女时也犯过,闵恒之之所以会知道内情,也是她告诉他的。 楚天心皱眉“可从前就算犯过病,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从前犯了病,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淤毒久积于皮下,遇感而发,且一次比一次厉害,这话民女记得当初在晋城时便对公主说过,您这病,一旦再发,便会更甚于前。” 楚天心自是记得,这么说来,她仿佛句句有理,根本拿不住她的小辫。 她自床榻而下,步步走近祁溶月,近距离看着她柔嫩白皙的肌肤,心中疾恨如火:“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这样一种人,对某个人心怀不满,即使有法子能快些医好那个人,却因为心中的不满,而故意不将那个人治好,祁小姐,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大夫?” 祁溶月坦然的点头:“当然会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种米,养育百种人,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也不是每个大夫都有仁心,纵是有仁心的大夫,也未必能做到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楚天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问:“那么祁小姐,你是属于哪一种的人?” 祁溶月淡笑,无畏的目光回视着楚天心:“我是识时务的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楚天心对她的回答并不算满意,却也拿不住什么毛病,她一直是这样的,能让人抓狂,却依旧一脸淡然的模样,这也是她最讨厌的模样,和楚天瑜一模一样。 第603章 本事 第602章 再讨厌,再想让她彻底的消失,也必须先让她治好自己的病。 从楚天心隐忍怒火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起码在她的病彻底好之前,她是安全的。 而楚天心的病想要彻底好,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 文昌侯府 尹逸轩已经三天水米未进,送到房里的饭菜,怎么送进来的,便怎么端出去。 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传达自己的不满。 远在彭城的尹二爷夫妇以探亲之名再次入京,一进文昌侯府便立刻来到了尹逸轩的房里,见儿子面黄干瘦的躺在床榻上,二老心疼极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见他这般模样,就像在割他们的肉一般。 尹二夫人扑到床前,颤着手扶摸儿子的脸,哽咽道:“轩儿,你这又是何苦啊?” 尹逸轩没答话,转眸去看父亲,一字字道:“父亲,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身陷囹圄而不管不顾,既然我是她的夫婚夫,便当与她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若做不到,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也免得受世人嘲笑。” 尹二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忤逆不道之事,难道从前的那些懂事知礼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尹二爷怒道:“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你有什么资格随意处置?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区区儿女之情困顿至此?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吗?” 尹逸轩挣扎着自床榻上坐起,目光湛湛的逼视着父亲:“说什么好男儿,若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护不住,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尹侯爷得知二弟回府,匆匆赶来,见父子二人正争论不休,忙上前劝道:“逸轩啊,听伯父一言,祁小姐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再说了,祁小姐这个人本事大的很,十分的不简单,她也用不着你去护她,伯父觉得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尹逸轩一听尹侯爷这话,赶忙自床榻上步下,踉跄着步子冲到尹侯爷身前,一把抓住尹侯爷的手臂,急道:“伯父,您一定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对吧?” 尹侯爷点头:“我托人去打听了,那****出宫后,她接着便被带进了宫,没多久就被打入天牢。” 尹逸轩一听这话,急得衣服也不穿就要往外冲,却被尹侯爷一把拉住:“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尹侯爷又道:“祁小姐被关入天牢两日,昨儿就被放出来了,说是天心公主又得了急症,需要她的医治。” 尹二爷一听这话,哼道:“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每次她身遇险境之时,天心公主就会犯急症,且都是只她能治的恶疾,连御医院都拿着没辙。” 尹侯爷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这祁小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听说昨夜天心公主在双心殿里受她医治,被折腾的昏死过去好几回,若是换了别人,谁敢这么干?” 第604章 风采翩然的状元郎 第603章 “她不仅是有本事,还胆大包天,她这样的性子,早晚是要出事的,逸轩呐,听伯父一句劝,她这样的女孩,实在不适合咱们尹家。” 尹逸轩摇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打定主意要一辈子都去爱护的女孩,我从前错过她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尹二爷怒道:“混账东西,跟你说了这么多,怎的就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尹二夫人见儿子这模样,半点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和潇洒肆意,她心疼的眼泪直掉,上前劝道:“轩儿,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吃饭呀,若是饿坏了自己,你还拿什么去保护溶月?” 尹二爷一眼瞪向夫人:“你胡说什么呢?” 尹二夫人哭嚷道:“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也不懂,我只知道,我不要我的儿子这般痛苦,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难道你们非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折磨死才甘心吗?” 尹侯爷闻言皱眉,未发一言,尹二爷立时怒道:“混账,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也不想想,他姓尹,他做的事,所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尹家,若惹得皇上震怒,后果谁能承担的起?说不定到时,咱们整个文昌侯府,都要因他而覆灭,那咱们就是罪人啊。” 尹逸轩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只不过是怕我连累了文昌侯府,好,好,我从现在开始,脱离文昌侯府,自请革除尹家宗籍,从此不再是尹家人,做什么事都与尹家无关,这样行了吗?” 尹二爷气的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扬手便狠狠抽了尹逸轩一个耳光:“畜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伯父吗?” 尹逸轩反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面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挨父亲的打,印像中,父亲从没有这样对他发过火,更没有打过他。 他不怪父亲,也能理解父亲此时的愤怒,可他依然不能回头。 父亲还有其他的子女,伯父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他们都有无法舍弃的东西。 可溶月什么都没有,没有愿意帮助她的家人,没有肯为她说一句公道话的朋友,从前对她海誓山盟的郑仲文也不知所踪,留她一人面对眼前的血雨腥风,他不能装作看不见,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管,她是他唯一深爱的女孩,是他想用自己生命去守护的女孩。 ‘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的身前,他伏地磕头,一声比一声响。 “爹,娘,伯父,逸轩不孝,就此告别。”他言罢,含泪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三个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的长辈。 尹逸轩离开文昌侯府后,直接来到了宫门外,求见皇上。 御书房 楚廉冷眉冷眼的看着跪伏于地的尹逸轩,沉声问:“起来回话。”几日不见,原本风采翩然的状元郎,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尹逸轩跪地不起,朝楚廉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求,还请皇上恩准。” 楚廉皱眉,猜到他想求的事,一定和祁溶月有关。 “说说看。” 第605章 昨儿刚放出来 第604章 尹逸轩再次一磕及地,朝楚廉道:“微臣斗胆,求皇上开恩,赦祁溶月无罪,她是微臣的未婚妻,与郑家早已断了关系,郑家人谋反之事,她确实不知情,还望皇上明查。” 楚廉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真的很像朕年轻时候的模样,为爱痴狂,不顾一切,可你心里应当也清楚,祁溶月并无心于你,她纵是被迫嫁给你,也不会对你付出感情,纵是如此,你依然要娶她吗?” 尹逸轩点头,眼神坚定无比:“我要娶她,一定要娶她。” 看着尹逸轩的模样,楚廉的心神开始变的恍惚,恍惚间,他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年,他偶然得知自己最爱的女人,爱的却是他的皇兄,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直到今时今日他依然记得很清楚,她深爱着皇兄,而皇兄却对紫蝶一往情深,他在窥知了姝儿的心事后,做过许多疯狂的事,也是从那时起,他决定要夺得皇位,他要让姝儿看见,他并不比皇兄逊色分毫,甚至比皇兄更优秀。 他用尽了一切的办法,迫姝儿嫁给了自己,他以为,只要他够用心,姝儿早晚会爱上他,呵—— 楚廉回神,眼神再次落在了尹逸轩的身上,沉声道:“朕答应你,只要她能治好公主的病,便放她出宫,但你记住,若她胆敢再与郑家人有任何的往来,朕不单不会饶她,朕连你也一并发落。” 尹逸轩大喜:“多谢皇上。” 得了楚廉的允肯,允他在宫中与祁溶月见上一面,他兴奋的去到御花园等待,不断的让司元为他整理仪容。 “公子,你可是咱们京都的第一美男子,怎变得这般不自信?”司元有些郁闷,他家公子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尹逸轩苦笑:“此一时彼一时。”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气宇轩昂,不那么文弱,像仲文那样,可以保护她,可以万事挡在她的前头。 她或许就是喜仲文这一点吧。 “公子,祁小姐来了。”司元指着御花园中通往他们所在白玉亭的一条石子小径。 祁溶月在小径的另一头,她的身边没有别人,只她自己,她一步步走的很慢,初冬的风很凉,她穿的很单薄,每走几步便见她掩口轻咳几声,面色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容光焕发。 这些天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只觉心疼一阵阵的绞疼,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她的身边,从来都没帮过她什么。 思绪纷乱间,她已经来到近前,步入了亭间,看着满目自责悔恨的尹逸轩,她淡声道:“尹公子找我何事?” 看着她淡漠疏离的脸,他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似乎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听说你关了两天的天牢?”他问。 她点头:“是,昨儿刚放出来。” “你——还好吗?”见她面色苍白,时不时的咳嗽,一定不好吧。 她淡笑“我很好,多谢尹公子关心,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问我好不好吧。” 第606章 恐怕不会如你所愿 第605章 尹逸轩摆手:“自然不是,我除了想来看看你,也是有话要对你说。” “你说。” 司元识趣的退出亭间,站在了不远处把风。 尹逸轩请她坐下,亭间的大理石桌上,摆着几样点心和一壶热茶。 他为她斟满一杯茶,推到了她的身前,低声道:“溶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不想嫁给我,可眼下唯一能救你出虎口的法子,就是答应我的求亲,唯有如此,皇上才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算治好了天心公主,皇上也会因为郑家谋反的事迁怒于你。” 祁溶月淡笑,满目讽刺:“皇上是不是觉得你的经历和他很像,所以他很同情你,其实也是同情他自己,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无耻,明明自己的先择是错的,却让你也走上了和他一样的道路。” 尹逸轩面露惊色,四下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吗?” 见祁溶月没理他,只端了茶轻啜着,他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当然知道,在母后藏宝石戒指的盒子里,有一封信,是当初楚廉的妻子林姝儿写给父皇的信,是一封告白信,原来廉王妃一直深爱着父皇,难怪他这般恨怨父皇,只是这也不是父皇的错,他却将自己爱而不得的所有苦痛,都怨怪在了父皇的身上。 自私的人,做任何事都只顾自己心里好受,从不会想,这锅,父皇背的冤不冤。 她抬眸,黑亮的瞳间星光熠熠。 她生的真好,无论是笑还是怒,都很好看,每次见她,他的心脏都会砰砰砰乱跳不止,她是第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女孩,很新奇,很刺激,也很令人迷恋。 “尹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恐怕不会如你所愿,我祁溶月无需你的帮助,依然可以安然的离开这座皇宫,做我任何想做的事,就像昨日离开那关满死囚的天牢一样,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笑,笑容貌似甜美,却让人心生寒意。 “我的性命很宝贵,起码比此时身处御书房和双心殿的这两人要宝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满目惊愣,呆呆的摇头,他不懂她的意思,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起身,不再看他,眸光落在御花园深处,纵是冬日,那里依然繁花似锦,和往年一样,从未变过。 暂时的君主更替并不意味着什么,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目光闲闲的落在了尹逸轩的身上,最后道:“尹公子,诚如你心中所想,我依然爱着仲文,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这不会变,你的逼迫改变不了什么,我祁溶月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彻底的消失在了眼中,他恍然惊醒,原来,她留在京都不肯走,不是走不了,而是不想走,原来,郑家所做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第607章 周朝小王子 第606章 她只是一个姑娘家,为何如此的胆大包天,在明知郑家意欲谋反,而她与郑家的关系人尽皆知的时候,她依然留在京都,游走于皇庭之间,她哪来的自信,这般肯定楚廉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想到楚廉的狠辣无情,想到之前被楚廉杀暗的前朝忠臣,他不寒而栗 不行,他不能再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他要带她走,远离京都,远离这血腥与是非。 陇西 “元帅,帐外有人求见。”士兵入帐禀报。 郑侯爷已经打算睡下,夜深寒重,谁会这么晚来找他? “是谁?” 士兵摇头:“不认识,他说姓周,是您和世子的朋友,有要事相询。” 姓周?郑侯爷赶忙披衣下榻,朝士兵道:“快请进来。” 若他没料错,应该是那位周朝小王子。 外头下着毛毛细雨,风寒刺骨,他却连把伞都没打,就这样逆风而来,进入郑侯爷的大帐时,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衣裳已经湿透,略显狼狈。 郑侯爷忙喊道:“快端碳盆来。” 周安朝郑侯爷拱手:“多谢!” 郑侯爷回礼:“客气了,周公子!” 他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拿给周安换上,又命士兵将周安的衣服拿去外头烘烤干。 随着帐帘开合,外头的风钻入帐内,吹得灯光明灭不定,周安细细打量着郑侯爷,心里生出一丝讶色。 “郑元帅,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他确认了眼前之人,就是当初在陇西边界处救他性命的那位将军,五年前的他和现在区别并不大,只气势仿佛更加的威武。 郑侯爷挑眉:“我们见过?” 周安点头,满目感激:“您或许已经不记得,或许那对您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却是我记了整整五年的救命之恩,我以为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却没想到——呵——老天有眼啊!” 他细述了当初在陇西边界处的遭遇,甚至提到了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郑侯爷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郑侯满目歉意道:“实在抱歉,那把匕首我送给了我儿子,他又送给了溶月,现在在溶月的手里,日后若有机会,我向她要来,再还给你。” 周安摇头:“不必了,匕首能在她的手里,很好,匕首很适合她。” 在提到祁溶月的时候,他的眸间一片温柔,同为男人,郑侯如何不知这片温柔所代表着什么,不由眉头微皱,心道儿子的情敌真是不少啊。 “公子不惧严寒,深夜而来,不知所为何事?”郑侯问。 周安道:“我今日来找您,有两件事,第一件事,父皇多次遣人来询问我为何驻军于此,不进攻,也不退回,对我生了疑心,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知令公子他们是否已经从漠北回来?” 郑侯叹息了一声,摇头道:“尚未得到他们回来的信,应是还没回来,漠北路途凶险,想要找到黑骑军,也不是一件易事,他们还需要我们为他们争取更多一些时日。” 第608章 如何与他斗法? 第607章 周安点头,他尚有办法与父王周旋,这并不是他此番前来的最终目的,这是顺便问问罢了。 “第二件事,我想向您打听一下祁小姐的近况,她现在是否安全,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郑侯又是摇头,起身走到榻前,自枕下取来一封书信,乃是京中的郑三堂偷偷派人送来的。 “你自己看吧。”他将信递给了周安,周安赶忙接过,拆信一览,原本平展的眉头在阅信之后越皱越紧,面有焦色。 “被关进了天牢?这,这可如何是好?” 郑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溶月是个聪明有胆识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留在京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相信她一定已经布好局,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周安也知道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可她这次的对手,是楚廉,是皇上,拥有生杀大权,随便一句话便能让她人头落,她一个孤身弱女子,如何与他斗法? 郑侯又道:“晋王也在京中,有他在,应当没事,放心吧。” 放心,他如何放心,天牢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人待的地方吗?祁溶月再强大,那也只是在意志上,她始终是个姑娘家啊! 可就算不放心,又能如何?他还能现在杀到楚朝京都不成? “何时会再有她的消息传来?”周安问。 郑侯道:“三天后,这是今天送到的,每三天会送一次信来。” 周安点头:“我知道了,三天后我再来,若她依然未能自救,我们必须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郑侯道:“好,三日后咱们再聚,到那时,再商议对策。” 郑侯派人送周安出去,一直送到周朝的营地之外,两朝军队针锋对垒,却没有半点硝烟之气,反而一片和谐,简直就是千古奇闻。 ———— 渭南 “爹,您回来了。”阮轻轻看着由外而入的父亲,搁下了手中的绣活,恭敬的起身相迎。 瞧见女儿眉眼中隐隐而透的欣喜和雀跃,他忍不住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的,我见到了闵恒之。” 阮轻轻有些愣,这是自打闵家出事后,爹第一次主动在她面前提到恒之哥哥。 “恒之哥哥他还好吗?公主待他好吗?”阮轻轻心里明白,她这一生都和恒之哥哥不可能了,可那份根深蒂固的爱,却从未削减半分。 阮国公没回她,只从怀里摸出一封被他捏得有些皱的信,这一路上,他不知动了多少次念头,想要拆开看一看,可又觉得不妥,便始终没有看,反而将信封捏得皱乱。 “这是什么?”她问。 阮国公道:“闵恒之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恒之哥哥给她写信了?她愣了一会,回神时发觉自己的手竟轻轻颤抖着。 颤着双手将那信封拆开,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捧到自己的榻前坐下,信上的字迹和从前的大不相同,虽不同,都很俊,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一眼看见便无法移目。 信并不长,一页纸未满,她却看了很久,很久。 第609章 迷途知返 第608章 看的泪眼婆娑,看的心口揪着疼,疼着疼着,突然就不疼了,一直闷在心中的浊气,反而释放了出来,她对恒之哥哥的爱,就像是一股子执念,她将自己囚禁在一个牢笼里,锁住牢笼的钥匙她自己没有,只在闵恒之的手里。 这封信,就是打开牢笼的钥匙,她终于走了出来,呼吸到了真正的空气。 看着女儿又哭又笑的模样,阮国公十分担心:“轻轻,你怎么了?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阮轻轻将信小心的叠好,紧紧的捏在手中,展眉朝父亲道:“爹,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 阮国公忙问“你想通什么了?快跟爹说清楚。” 阮轻轻走到父亲的身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爹,这些年来,您因为我没少操心,我一直都知道,您关着我,只是在用您的方式保护我,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我一直都明白的,爹,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嫁人我就嫁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会再去追逐那虚幻且早就不存在的梦想。” 阮国公听后很是欣慰,赶忙扶起女儿,笑道:“好,好孩子,迷途知返,好,好啊!”他心里是感激闵恒之的,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可他做了。 父女俩说了一会话,管家匆匆而来,说有客人求见,他赶忙起身,从管家手里接过拐杖。 阮轻轻不解:“爹,您这腿脚好好的,怎么还用上拐杖了?” 阮国公苦笑:“不用不行啊,以后你就会知道。” 他在晋王府前那一摔,可不是意外,朝中局势未明,他谁的队都不想站,只希望能蒙混过去,保全自己,保全家人,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 京都 “阮国公那有没有什么动静?”楚廉朝亲信侍卫问道。 侍卫答:“据探子报,阮国公近日一直在府中养伤,因腿脚不便利,已经数日未去营中点兵,只派了些人去募集粮草,似乎是在为发兵做准备。” 楚廉点头,又问:“晋王那边呢?最近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侍卫拿眼去看站得稍远些的李苦,道:“皇上,晋王府是李苦在跟进的,属下不知情。” 楚廉又抬眼看向李苦,李苦忙道:“回皇上,晋王近日深居王府,入宫求见公主两次未允,便一直在府中未出,并未与朝中大臣有过接触。” 便是李苦也不得不佩服闵恒之的耐性,他行事十分慎重,极难拿住他的把柄,当然,就算他拿住了闵恒之的把柄,自然也不会告诉楚廉。 楚廉皱眉,越是这样,他越发心中生疑,尤其是在这般紧要的关头,闵恒之竟然与阮国公见了面,阮国公自晋王府一出来就摔断了腿,这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继续盯着,不可松懈。” “属下遵命。” ———— 夜,双心殿。 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浓黑自宫墙外掠入,犹如暗夜精灵一般在内宫之中闪掠穿行,他显然对内宫十分熟悉,熟悉到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羽林卫巡逻。 第610章 二次夜闯禁宫 第609章 黑影在内宫掠行一阵后,直接来到双心殿外,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夜闯禁宫。 第一次是为了天瑜,这一次是为了祁溶月。 内宫中有他的人,他知道祁溶月就住在双心殿的偏殿中。 当双心殿还不是双心殿时,他曾来过不少次,对双心殿的格局也是十分熟悉,避过守夜的宫女和几个女巡卫,他来到偏殿后侧的窗下,窗户紧闭着,里头黑漆漆一片,他知道溶月就住在这里头,却不知是不是只有她一人在。 他站在窗下学了声鸟叫,学完才觉得不妥,现在已经是冬日,哪里来的鸟? 屋里的祁溶月本已经闭上了双眼,一听见外头的鸟叫声,立时睁眼,侧目看向另一张榻上的宫女素儿,素儿累了一天,早已经熟睡,鸟叫声也没能将她惊醒。 她自药箱里取出一根安神香,将安神香点燃放到了素儿的身边,确定她不会醒后,这才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 窗外并没有人,她只闻到一股子味道,很熟悉的味道。 于是她将窗户推开,低声道:“出来吧。” 闵恒之自阴影中步出,站到窗下,与之对望。 “天牢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他问。 她摇头:“没有,我没事,你来做什么?若被人发现,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闵恒之笑:“这不没被发现吗?” 她轻叹:“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从前——”她突然住嘴,不再往下说,见他异样的目光扫来,赶忙转移了话题道:“可有天齐的消息?” 闵恒之摇头,眉头紧锁:“没有,我今儿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心头一窒:“什么?” “我今日去御书房,恰好撞见自漠北送来的急报。” “说的什么?”她急问。 闵恒之也是一脸担忧:“急报上说,漠北派出去的精兵在沙漠中找到一片绿洲,经确认,郑世子他们曾去过绿洲,且已经掌握了师傅他们寻找黑骑军的路线,五千精兵已经前往阻截,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祁溶月的拳头紧紧捏住,皱眉道:“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一定会在被阻截之前找到黑骑军,只要找到黑骑军,便什么都不用再怕,有黑骑军在,他们都会很安全。” 闵恒之故做轻松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师傅,可不是一般人,有她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又问:“朝中可有什么事?” 闵恒之点头:“有,楚廉打算动用南渭关的三十万大军与陇西的郑侯爷对抗。” 祁溶月脸色微变,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他疯了吗?南渭关的三十万大军如何能动?岂不是给人以机会趁虚而入?” 闵恒之道:“我看他是打算孤注一掷,若保不住皇位,保住南渭关有什么用?” 见她没作声,他又问:“听说昨日尹逸轩进宫了,你见了他?” 祁溶月挑眉,目光灼灼的看向闵恒之:“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第611章 黑沙漠 第610章 闵恒之干笑:“宫里有几个我的人,你放心,他们不知内情。” 祁溶月道:“我的事你不用刻意关注,做好你该做的,我自己能顾好自己,如今我于楚天心而言还有用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待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自己寻由出宫,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拿我要挟仲文和齐弟。” 闵恒之点头应下,心里头泛着淡淡的失落,她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纵是寻常朋友间的关心,似乎也不肯接受,更何论其他。 “好,那我走了,你多加小心。”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落于别处,便再不在停留,扭头投身于黑夜之中。 屋里的宫女沉沉睡着,她坐于床畔发呆,一坐便是一夜。 漠北——黑沙漠。 黑沙漠之所以叫黑沙漠,因其天气十分恶劣,沙暴几乎每天都在肆虐,漫天黑沙弥漫,不见天日,不见路遥。 故以黑色沙漠著称,与另一头的黄沙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奇怪的是,仿佛黑沙漠与黄沙漠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无论黑沙漠这边的风暴如何狂虐,都不会越界进入黄沙漠地界。 几乎没有沙漠居民或商队会进入黑沙漠,这仿佛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而黑骑军所在的魔鬼窟,就在黑沙漠的深处,需走过黑沙漠中最惊最险的一段路,方能到达。 这也是黑骑军驻扎于沙漠中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的最大原因。 八十七的队伍,一头扎入了黑沙漠,在漫天弥漫的黑沙风暴中,艰难的前行。 “大人,咱们带来的水和干粮都不多了,再这么下去,弟兄们怕是撑不久。” 黑沙漠和黄沙漠不一样,这里风大,行路特别吃力,每走一步,需花费在黄花沙漠中双倍的力气,水和食物的消耗自然也会更大。 暗夜无星,不知是乌云闭月,还是黑沙遮天。 “仲文哥,你在看什么?”迪娜睡不着,见郑仲文站在沙坡上仰目四望,便凑上前来。 郑仲文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我在找星星。” “找星星?”迪娜不解:“找星星做什么?” 仲文低下一直仰着的头:“我看过一本有关星象的书,书中说,星有位,其位所指,皆有数,我想若能找到书中所说的那颗星,或许能找到正确的方位,引领我们去到魔鬼窟。” 迪娜哦了一声,放眼四周,狂风呼啸不断,远路入目不及数丈,天空更是灰暗一片,哪里来的星辰。 迪娜想到一事,忙道:“我听阿爹说过,沙漠里的天空在遭遇大风暴后,会变得特别干净明亮,星辰似锦,美极了。” 郑仲文皱眉:“难道现在这样的天气,还不算是大风暴吗?” 迪娜摇头::“当然不算,真正的大风暴,是能将人都卷上天空的,这真不算什么。” “就是你阿爹遇到的那种风暴?”他皱眉:“若是遇到那种风暴,我们还能活命吗?”不会被飓风撕成碎片吗? 元旦快乐! 明天见! 第612章 飓风 第611章 迪娜也是满目担忧:“很难说,阿爹那次也受了重伤,是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阿娘,阿娘才没有受伤,阿爹也算是幸运的,正好被飓风抛到了魔鬼窟中,否则,后果真的很难预料。” 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个遭遇飓风的人都能幸运的落在魔鬼窟中,且未必都能保住性命。 他不能冒险,天齐更不能冒险。 “迪娜小姐,迪阿伯有没有告诉过你,该如何躲避这样的飓风?” 迪娜点头:“说过的,这次离开卢瑟村时,阿爹叮嘱过我,说若遇到飓风,便找一处石坡,将自己绑在石坡上,飓风虽大,却卷不起石坡这样的物件,我们所有人都紧拉在一起,待飓风走远,我们便安全了。” 说到石坡,郑仲文低头看着脚下,他现在脚下踩着的,不就是一座石坡么?石坡不算大,正好方便将绳索对接后捆绑。 他笑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待飓风将漫天黑沙卷走,我们就能看见夜空星辰,便能依星位而确定行路方位。” 迪娜见他皱拢的眉头平展开,心情也跟着大好,笑道:“我爹还说,在飓风到来之前,可看见天边的黑云翻腾涌动,就像黑水在锅中沸腾。” 郑仲文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傍晚我恰好看见天边有黑云翻腾涌动,且入夜以来,这风比往日要大了很多,看来,飓风离我们不远了。” 他迅速逃下山坡,朝已经睡下的众人喊道:“大家都起来,飓风要来了,我们必须先做好准备,否则,一旦飓风突袭而来,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等死。” 所有人都被郑仲文的声音惊醒,人群立时骚动了起来。 简蕴高声道:“大家都不要慌,先听仲文怎么说。” 仲文这时已经从跪在地上的骆驼背上取出了绳索,他扬着手中的绳索道:“大家都将各自带来的绳索取出来,全部对接好,在飓风到来前,我们要将骆驼和我们自己全部绑在这石坡上,以免被飓风卷上天,飓风是会移动的,只要我们能撑过这一时,待飓风一走,我们便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进入魔鬼窟,指日可待。” 郑仲文的话很有感染力,众人对他深信不疑,仿佛胜利就在前方,疲惫的身心立时冲满了干劲,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绳索,按着郑仲文说的,将绳子接好后,再将骆驼和自己往石坡上绑。 这头还没绑好,地上黄黑交杂的沙尘扑天盖地的朝他们头脸砸来。 郑仲文大喊:“快,加快速度,飓风马上就要来了。”他将楚天齐绑在自己的身边,又用自己的腰带,将二人的手臂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天齐,你怕吗?”他吐去因说话而灌了一嘴的黑沙。 天齐摇头:“仲文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他认真的看着身边的郑仲文,他就像是一座大山,为他挡风遮雨,让他心安无忧。 就像他的皇姐还在世时一样! 第613章 肖想了一辈子的女人 第612章 郑仲文点头:“好,有胆识,不愧是长公主的弟弟。”他颇为自豪,眼前的男孩,一定会成为楚朝的明君。 而他们为之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飓风的破坏力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那种仿佛自虚空中伸出一只可以撕破天地的巨手,不断的拉扯着他们,试图将他们扯入那黑暗无光的地狱之中,一只只包袱脱离骆驼的后背,飞入黑沙弥漫的巨大漩涡。 他们咬紧牙关,所有人的手都紧紧搂在一起,用意念和全身的气力,沉住身子,顽强的抵抗着飓风的拉扯。 万先生扭头,看着身侧头发缭乱飞舞的简蕴,突然大声喊道:“简蕴——答应我,若能活着回去,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简蕴惊愣的扭头看着他,那张脸如此的接近,从前的富态俊朗早已踪迹全无,面色黑红,头发干结凌乱,身形也比初入沙漠时瘦了一大圈,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可他却不顾一切的来了,一直一直的陪在她身边,不可否认,她讨厌过他,烦过他,甚至有时恨不得这个苍蝇一般粘在身边的人会彻底的消失在她眼前,可慢慢的,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也慢慢开始会担心他的安危,丝丝缕缕的牵挂在心头悄然滋长。 这一刻,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她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冲动,一股子在从前的她看来很可笑的冲动。 “好!” 万先生愣住,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对他的示好视若未睹,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义正言辞的拒绝他,顺便将他鄙夷一番。 他回神,大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笑,那笑脸,纵然粘满了黑黄交杂的沙尘,却依然艳光四射,灿烂无比:“我说,我答应你。” 若非身体被绳索捆绑住,他现在一定会疯狂的跳起来,抱着简蕴转上一百圈,抒发他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 他思念肖想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在这一刻,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想象过无数次她答应嫁给他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境况之中,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飓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它带走了所有它能带走的一切,包括几只没有被绑紧的骆驼,众人的身子被沙子掩去一半,索性手臂还能正常活动,纷纷取出身上的匕首,割开捆缚住身子的绳索,重获自由。 虽然在经历飓风之后,他们损失惨重,所剩无几的干粮和水一点也没剩下,全被飓风给卷走了,连同那几十张狼皮,也是一张也没剩下。 但也幸好,幸好他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郑仲文抬头仰望天空,正如迪娜所言,飓风过后,原本灰暗的天空终于乌云散尽,满天的星月辉光落在黑黄交杂的黑沙漠上,泛出一层奇华莹光,美的令人窒息。 极致美的背后,是极致的危险,只有在经历了这样极致的险况后,才能见到这样的美景。 第614章 女人心,海底针 第613章 在众人忙着欣赏美景的时候,郑仲文依着天象星辰,找到了通往魔鬼窟的方向。 就着月光,他们连夜启程,骑着骆驼往魔鬼窟的方向奔行而去。 “水,那里有水,是绿洲,大人,我们找到绿洲了,我们真的找到绿洲了——”走在前头的精骑卫们高兴疯了,拼命的赶着骆驼往前奔,朝着那片清凉的湖泊跑去。 翻过那片沙坡,后头便是一片辽阔的绿洲,比卢瑟村所在的那片绿洲不知大了几倍,里面的土地是黑色的,看起来却十分的肥沃,上面遍植着碧绿的瓜果蔬菜,这里的气候仿佛也和外头分外的不同,连风都是带着清香的味道。 谁能想到,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沙漠里,会有这样的一片乐土。 “师傅你看,那里有房屋,很多房屋。” 简蕴点头,面上的笑越发灿烂:“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事吗?” 郑仲文扫了万先生一眼,打趣道:“师傅最想做的事,难道不是和万先生成亲吗?” 简蕴横他一眼,没好气道:“师傅的玩笑也敢开,胆子肥了嘛。” 郑仲文嘿嘿直笑,万先生的脸色很是不妙,他以为他的春天来了,结果,连从前的秋天都不如,直接进入了寒冬。 自从那天在飓风中求婚后,她再也没理过他,甚至看他一眼都不曾。 果然应了一句古话,女人心,海底针,捞不着,摸不透,且随时千变万化。 干啥都一言九鼎的人,为何在这件事上要出尔反尔呢?明明答应了,怎么还能装成没事人似的,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呢? 没有人能体会万先生此时此刻的心情,大家都沉浸在找到水源的兴奋之中。 迪娜道:“这里应该就是魔鬼窟了。”她自怀里取出一只荷包,荷包里有一张阿爹亲手绘制的图,里头画着阿娘墓地所在的方位。 许是他们的动静弄的太大,住在绿洲中的人们很快便发现了他们,那些人成群而出,手执兵器,无论是奔跑还是快步行走,都显得秩序井然。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中年男人,面色黝黑,头发高高束起,身上的衣裳很旧,却洗的很干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这里?”中年男人在郑仲文等人身前五丈处停下,朝他们喊话:“若只是路过的商队,请你们取了水后立即离开,不得停留,否则,莫怪我等对你们不客气。” 郑仲文上前一步,朝那中年男人拱手道:“在下郑仲文,乃永平侯世子,奉皇上之命前来接收黑骑军。” 那中年男人面色一凛,眼中有惊喜之色上涌,随即是浓郁的怀疑,他沉了脸道:“黑骑军只听命于皇上,你说你是前来接收黑骑军的人,那么我问你,你可有皇上的圣旨?” 郑仲文摇头:“没有。” 中年男人又问:“可有皇上的信物?” 郑仲文再次摇头:“没有。” 中年男人在听他连说两次没有之后,面色不怒反喜,又道:“你既然没有圣旨,也没有信物,如何让我们相信你就是皇上派来的人?” 第615章 天虎将军 第614章 郑仲文道:“我们虽然没有圣旨,也没有信物,但我们有一句皇上亲传的口令。” 中年男人的脸上已经泛出了兴奋的光芒,在这里的日子很安逸,远离了战场,可他们是战士,怎能一生都龟缩在这里,他们练了一身的本事,不就是为了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吗。 “口令是什么?”中年男人问。 郑仲文拉住楚天齐的手,拉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人,等行至近前,楚天齐低声问:“你可是天虎将军?” 男人点头:“我就是天虎。” 楚天齐又问:“我可以看看你的左臂吗?” 天虎立时撩起了左臂上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那精美绝伦的刺身图案,是一只踩在云上的老虎,虎有双翼,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中飞翔,所以称之为天虎。 楚天齐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又是上前一步,来到天虎的跟前,踮脚将嘴凑到天虎的耳畔,低声说了两句。 天虎变色立时大变,又是惊又是喜,当即单膝跪在了楚天齐的跟前,恭敬道:“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虎身后的百余名黑骑卫亦随在天虎之后下跪行礼,他们每天都在等,都在盼,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战场,而不是整日蜗居于此,浪费大好年华。 百余名黑骑卫的声音很洪亮,很快便吸引了更多的黑骑卫前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重回他们一直向往的战场。 他们每天都在准备着离开的那一日,行李早就打包好,随时都可以出发,他们有足够多的干粮可以带走,有足够多的骆驼可以用来驼水,纵然是黑沙漠,他们依然凭借着这些年在黑沙漠中生活的经验,用最短的时间带着楚天齐他们走了出去。 “皇上,这条路应该是通往另一片绿洲的地方,咱们带的水和粮食还很充足,不如走另一条近路,可以更快的离开沙漠。”天虎朝楚天齐道。 楚天齐拿眼去看身边的郑仲文。 郑仲文道:“天虎将军,我也知道你说的这条路更近一些,可我们要先送迪娜小姐回家,让她一个人回去,总是不放心,毕竟是个姑娘家,路上再出个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向她的家人交待,她这次进黑沙漠,是为了给我们当向导,我们答应过他的父亲,一定会安全将她送回去。” 楚天齐也道:“是啊,迪娜小姐为了帮我们,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可不能现在将她抛下。” 天虎点头:“原是这样,也好,那我们就顺便再去绿洲取些水,多备些总是没错的。” 黄沙漠的路比黑沙漠的路要好走十倍,加上物资丰足,众人的精力也充足,两天的路程,只一天半便走完。 郑仲文慢行了一段,与天虎并行,指着前头不远处的沙坡道:“前边便是卢瑟村了,咱们人多,不能都进去,不如就让弟兄们在这里扎营,带百余人进去取水便行,免得让村里的人看着惊慌。” 第616章 卢瑟村之灾 第615章 天虎点头:“郑大人所言极是,我这就吩咐下去。”他勒停了骆驼,掉头朝身后的数千黑骑高声道:“停!” 整齐的队伍停下,骆驼们纷纷跪伏于地,一众黑骑卫自骆驼的背上跳下,列成队。 见黑骑军在天虎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准备扎营,郑仲文和楚天齐等人便径直去往卢瑟村。 迪娜离家日久,此时家就在眼前,心里挂念着阿爹,脚步也越发的轻盈起来,她第一个爬上沙坡,目光在触及那片熟悉的土地时,面上的笑容立时凝固,呆立在沙坡之上,半晌无法动弹。 简蕴察觉出迪娜的不对劲,加快了脚步追上她,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片原本生机勃勃的绿洲,此时竟变得一片狼藉,四处可见浑身是血的尸体,那些原本该在此时冒着袅袅青烟的屋棚,全数化成了灰烬。 “阿爹——阿爹——”迪娜突然回神,拔腿便要跑。 简蕴一把将她拉住,按着她的头护她在怀里,紧紧的扣住她,低声道:“不能去,现在不能去。” 迪娜拼命的挣扎着:“我要去找我阿爹——出了什么事,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几乎要崩溃,好好的家,怎会变成这般模样,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郑仲文和楚天齐也已经赶到,见到这般景况,他赶忙将楚天齐护在自己的身后,又朝迪娜道:“村里可能有埋伏,咱们现在不能过去,先看看再说。” 迪娜的情绪略有平复,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朝郑仲文道:“是因为你们对吗?因为你们来过这里,那些想要追杀你们的人找到了这里,所以才变成了这样,对吗?” 郑仲文皱眉:“我不知道,可能是吧,我很抱歉,我们没想过要连累任何人,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追来这里。” 迪娜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们,可此时此刻,她满腹的悲愤不知向何处发泄。 他们是她带来的人啊,若她没有带他们来卢瑟村,是否卢瑟村就不会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 “咻”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箭尖所指,正是与迪娜正在说话的郑仲文,简蕴率先发现冷箭,想要拔出兵器格挡却拔了个空,这才想起别在腰间的脸刚刚卸下来放进了包袱中,眼看那箭就要刺中郑仲文的后背,她未有多想,扑身上前欲替他挡下此箭。 她趴在郑仲文的后背,紧闭着双眼,那疼痛并未如期而来,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猛然回头,看见万先生面含微笑的看着她:“我没事!”话刚说完,他白眼一翻便倒下了。 在这一刻,前所未有过的惊慌和害怕自她心底腾升而起,她搂住昏迷的万先生,眼泪扑朔而下,张着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又有利箭破空而来,一支接一支,如雨落下。 郑仲文冲到简蕴身前,拔剑挡住朝他们射来的利箭,高声道:“保护皇上!” 第617章 遇袭 第616章 精骑卫们纷纷冲上前,拔剑挡箭,用自己的身体筑成人墙,横在了楚天齐的身前。 郑仲文扭头朝楚天齐道:“齐弟,快,快带师傅和万先生下去。” 天齐背起昏迷的万先生,喊着迪娜与简蕴暂时退下沙坡。 这时沙坡下的天虎将军发现异状,立时领着五千黑骑飞奔而来,见皇上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道:“地牛,你率三百弟兄保护皇上,不得有误,其余跟我上。” 他们纷纷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取出封尘日久的兵器,呐喊着冲上沙坡。 而藏身于卢瑟村的那些楚兵,在听见这阵阵狂勇的呐喊声时,个个心头寒颤不止。 为首的将领一脸惊色,喃喃道:“难道他们找到了黑骑军?” 立身于将领左右的两位副将更是一脸惨白,他们驻守漠北,黑骑军的威名他们早有耳闻,据闻黑骑军中的军士,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百,五千人的黑骑军,曾一夜之间屠尽邻国一只五万人的敌军,杀得对方片甲不留,而黑骑军却一个也没少,怎么去的怎么回,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传说。 如今这样的神话就在眼前,他们还有机会活命吗? “将军,是黑骑军,真的是黑骑军。”那副将指着刚刚冲上沙坡的人,那些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黑色短打劲装,领口镶红,红黑相间的半宽腰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双浓黑如墨的靴上绣着的鲜红色云纹,这是黑骑军的特殊衣饰,没有二家。 说话间,那些勇猛的黑骑军士们已经冲下了沙坡,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奔袭而来。 “将,将军,我们,我们怎么办?”那副将吓得舌头都麻了,心头一阵惊慌,他以为,他们今日所面对的,只会是一支百来人的反贼队伍,却没想到,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骑军。 那将军也是吓的一头汗,他的目光瞥见不远处绑着的几个俘虏,心头一动,笑道:“不怕,我们有人质。” 他跑到那些被绑住的人质中,挑了一个看起来和普通村民不太一样的男人,将之自地上拽起,举剑横于男人脖颈之前,冷声道:“想活命就老实点,别跟老子耍花样,否则,老子让你立时血溅三丈。” 一旁的迪伍见状,惊道:“阿爹,你们快放开我阿爹。”迪伍年纪不大,却是个十分勇敢的少年,阿爹重伤未愈,如何受得住他们的折腾。 “你们快放开我阿爹,我来做你们的人质,换我来。”迪伍着急道。 头发蓬乱的路依莲闻言,用身子狠狠撞了迪伍一下,怒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说完她赔着笑脸朝那将军道:“这位军爷,孩子年纪小,他胡说的,您别理他。” 迪伍不理路依莲,对她这般谄媚嘴脸十分不快:“阿娘,你别管,我要救阿爹。” 迪阿爹见儿子这般勇敢又孝顺,心里十分欣慰,道:“伍儿,别犯傻,好好待着,阿爹会没事的。” 第618章 人质 第617章 “啰啰嗦嗦干什么?都给老子闭嘴。”将军朝迪阿爹吼道,并拿膝盖狠狠顶了迪阿爹的小腹一记,疼得迪阿爹说不出话来。 两个副将见将军抓了人质当剑,便也有样学样,一人抓了一个手质在手,就是这么巧,一个抓了迪伍,一个抓了迪佳。 见一双儿女都让人给抓去当人质了,路依莲简直要气疯了,嘴里开始胡言乱语的骂人,那副将听的心烦了,回身便是一剑,刺中路依莲的胸口,剑拔出时,鲜血喷涌而出,路依莲瞪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嘴中不断有血泡溢出,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这么睁着双眼倒下。 迪佳和迪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只呆呆的看着死不瞑目的阿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刚刚还好好的阿娘,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吗? 那些藏身于暗中偷放冷箭的楚兵们已经被黑骑军全部砍杀,数百黑骑军士当先而来,将手抓人质的这些楚军将领们团团围住。 跟在天虎将军身后的一位青年看见被将领擒在手中的迪阿爹,立时凑到天虎将军耳边,低声道“这人不是咱们从前救过的迪大哥吗?” 天虎将军也认出了迪阿爹,知道他就是迪娜的父亲,眉头微皱,沉声道:“放了人质,饶你不死。” 那将军一听这话,心知押对了宝,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天虎将军冰冷的眸中泛出阵阵厉芒,声音越发的沉冷:“信不信由你,我数到三,你不放人,我就放箭。” 那将军脸色一黑,心头万分的纠结,放?还是不放? 尚不待天虎将军数一,迪娜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一眼看见被恶人擒在手中的阿爹,急得不顾一切要扑上去,天虎将军赶忙将她拉住。 “放开我,我要救我阿爹。” 迪阿爹见女儿平安归来,心头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他忙喊道:“娜娜,你不要管我,我没事,你快走,离开这里。” 紧抓着迪阿爹不放的将领一见这状,立时哈哈笑道“看来我这个人质选的不错。” 郑仲文自人群中走出,朝那将领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那将领将郑仲文细细打量了一番,哼道:“还道是谁,原是郑世子,真是失敬呢。” 郑仲文沉声道:“说出你的条件。” 那将领知道郑仲文能作主,心头稍安,忙道:“我要骆驼,水和食物,你们全都退后,待我走出十里路,自然会放了他。” 跟在将领身边的两个副将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也要同样的东西,马上去准备好,否则,我就杀了他。”他手中的剑向上移了两分,迪伍的脖颈上立时被划出一道血痕。 “好,给你水和食还有骆驼,但必须立即放人。”郑仲文做出让步,他才不信这些人真会在十里路后放人,以这些人无耻的程度,要么杀了人质泄愤,要么一直挟持着他们,直到离开沙漠,无论是那一种,结果都是一样,他们不会让迪阿爹活命。 第619章 难逃厄运 第618章 “不行,要么按我说的办,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他。”将领一脸凶残的威胁道。 迪阿爹不忍看女儿为他为难,又想到村里这么多人都因他而死,他早就不想活了,心下一横,他朝着迪娜道:“娜娜,好好照顾自己,阿爹去了。”言罢,他使力将自己的脖颈撞向那利剑。 将领没想到他会自寻短见,一时撤剑不及,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 迪娜张着嘴喊不出声,眼前一黑,身子歪倒在地。 另两个抓着人的副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就在他们发呆的这一瞬间,郑仲文和天虎将军齐齐出手,长剑出鞘,快准狠的刺中两名副将的脖颈,立时毙命。 迪伍和迪佳得救,一个扑到了阿爹的身边,一个扑到了阿娘的身边,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痛失双亲,那种痛,不是常人可以体会。 郑仲文怒极,一脚将那将领踢倒在地,吼道:“说,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那将领自知筹码尽失,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赶忙跪在沙地里朝郑仲文不断的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这人不是我杀的,是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这,这怨不得我,真的怨不得我啊!” 郑仲文见他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气的拔了剑就要刺。 简蕴将他拦下:“先别杀,问清楚再杀不迟。” 郑仲文这才忍下想要杀人的冲动,沉声问:“说,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那将领忙道:“出,出来时是五千人,后来在沙漠里遇到几次沙暴,死了几千人,现在只剩一千多人,如今——如今——”他举目四望,四野横尸,有许多卢瑟村的村民,但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人。 “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五千人的军队,到最后,竟然只剩他一人,莫说今日是活不成了,就算让他活着走出沙漠,怕也难逃厄运。 楚天齐冷笑:“楚廉这狗贼倒是舍得下本,派出五千人来围杀我们,只可惜,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那将领听了楚天齐的话,忍不住抬头看去,见那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子尊贵无比的气度,他心头生出一丝畏惧,见那少年的目光朝他望来,他匆忙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郑仲文又问:“漠北驻军五万,剩下的军队驻扎在何处?” 那将领一听这话,立时意识到自己或许还能活命,因为他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还有用处。 “我可以带你们去,给我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饶我一命,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 简蕴皱眉,怒斥:“闭嘴,就你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吗?你杀掉的这些人,那个没有家?那个又没有家人?” 将领脖子一缩,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郑仲文复问:“说,剩下的驻军在什么地方,说清楚,说明白,要有一字虚的,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将领哪敢不说,立时将驻军所在地,以及由什么人在统领,甚至是详细的地形图,都一清二楚的绘制出。 第620章 效忠明主 第619章 “现在杀了他吗?”楚天齐朝郑仲文问。 郑仲文摇头:“留着他还有用,先绑了吧。” 天虎将军立刻命手下将人绑了带走。 卢瑟村已经彻底的毁了,近两百人的村子,如今活着的,只剩二十余人。 黑骑军帮着幸存的村民将亲人们都安葬好,带着剩下的所有村民,一起离开卢瑟村,离开沙漠。 迪娜将阿爹的骨灰抱在怀里,坐在寒夜里的沙坡上发呆,眼角是未干的泪珠。 迪佳凑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推了推迪娜,问道:“阿姐,那郑世子究竟是什么人?世子是什么官?多大的官?” 迪娜擦去泪珠,侧目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迪佳干笑了两声:“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迪佳今年十四岁,和迪伍是一双龙凤胎,可性子却是大不相同,许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吧。 迪娜和迪佳虽然关系不算亲厚,但也是十分熟悉对方的人,她怎会看不出迪佳的心思,不由冷笑道:“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思吧,郑世子已经有了未婚妻,他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还是老实点待着,别无事生非,惹得我厌了,将你一人送回卢瑟村。” 迪佳看着迪娜寒光凌冽的眸光,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干笑道:“瞧,瞧你说的,我哪是那种人,我只是好奇罢了,随便一问而已,你想太多了。” 迪娜哼道:“我希望是我想太多,你最好不要想太多,否则,我绝不饶你。” 迪佳不敢再惹她,她如今没了阿爹阿娘做依靠,迪伍那小子又唯迪娜之命是从,她能指望的,只有迪娜,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放肆。 她看了眼迪娜怀里抱着的小坛子,叹道:“大姐,你又何苦要将阿爹的骨灰带出来,阿爹一辈子都在卢瑟村,他一定不希望离开那里。” 迪娜摇头:“阿爹说过,有我们的地方,才是家,我们都走了,那里怎会是他的家?”她不想留阿爹孤零零的在卢瑟村长眠,她要带着阿爹离开,带着他去看看沙漠外的世界。 迪佳想到疼爱她的阿娘也永远的离开了她,心里一阵酸,扭头扑到迪娜的肩头嘤嘤啜泣。 若是往日,迪娜一定会狠狠的将她推开,可此时此刻,她狠不下心来,任迪佳伏在她的肩头,泪水湿了她的衣裳。 正如郑仲文和简蕴所料,在距离水源地最近的沙漠出口处,有大批楚兵驻守。 当黑骑军的身影出现在楚兵眼中时,那种惊慌与恐惧在整片军队中无声的弥漫。 郑仲文将被擒的将领推到最前头,让他喊话。 那将领骑在高高的骆驼背上,双手被绳子绑缚于身后,拴住骆驼的绳子另一头握在身后黑骑卫的手中,他无路可逃。 将领高声喊道:“弟兄们,别放箭,我是副参领李骨,在我身后的,不止是黑骑军,还有咱们的皇上,皇上他没死,楚廉谋逆,皇上侥幸逃脱,凭借先皇遗旨,找到并率领黑骑军,将重返帝位,兄弟们当立时放下兵器,效忠明主,莫要被逆贼蛊惑。” 第621章 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第620章 李骨话落,回头看向郑仲文,笑的一脸谄媚:“世子,您看我都照您说的办了,您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郑仲文还未及说话,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狠狠刺入李骨的后心,那谄媚的笑容立时凝结,身子侧边翻下,栽倒入沙地之中。 “叛徒,死不足惜。”一声沉厉的喝声自对方军中传来。 郑仲文驾着骆驼上前数步,朝着那道声音的来源处高声道:“洛将军,您驻守漠北十余年,应当知道黑骑军之名,黑骑军乃是先皇亲手培养的一只亲卫军,只有先皇,或先皇指定的皇位继承人方能调派,否则,黑骑军谁的令也不听。” 自数排手持弓箭的士兵之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脸络腮胡子,外形粗狂,一双眼睛却十分俊美有神。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能调遣黑骑军的,便是皇上?”洛将军挑高眉头,精芒四射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郑仲文。 郑仲文道:“先皇并非暴毙,皇上也没有在宫中被烧死,楚廉谋权篡位之事,我相信不必我多言,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楚朝中再无皇脉继承人,方才令许多有识之士放弃追究根底的机会,可如今,皇上率黑骑军归来,尔等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要么与楚廉狼狈为奸,要么迎正主归朝,来日必论从龙之功。” 论从龙之功,这无疑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他在这漠北守一辈子,撑死也就是个五万军队的元帅,可若郑世子说的是真的,皇上就在这黑骑军中——他归顺放行,便是从龙之功,将来皇上重掌楚宫,论功行赏的话,他怎么着也能封个候吧。 若不归顺,他们纵是人多势众,也未必是黑骑军的对手,到头说不定也是一死。 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人性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事,自然是能做的,无利于自己的事,能不做当然不做。 洛将军扬手,高声道:“收弓!” 弓箭手纷纷撤下弓箭,并后退数步。 洛将军只身上前数步,声着郑仲文道:“郑世子,洛某信你,今日洛某就当没有见过众位,望众位此路一帆风顺。” 言罢,他转身号令军众,齐整又迅速的撤走,连同之前守在紫烟山下的那些士兵也一并撤走,一个不剩。 骆驼山庄一次接受了五千多头骆驼,庄主高兴又担忧,五千多头骆驼,只换走了他们庄里全部一千匹骏马,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可他面临着五千多头骆驼食不果腹的危机。。。 在郑仲文的出面协调下,他们自洛将军处借来四千匹战马,并自卢瑟村中带出来的村民一并交给他们,请他们妥善安顿。 洛将军如今已经和他站在了一条船上,自然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有求必应。 “简师傅,你们这次离开沙漠,会去哪里?”迪娜朝简蕴问道。 简蕴摇头:“现在还说不清,但最终一定会去京都,皇上始终要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第622章 去京都 第621章 她的徒儿也能回到属于她的位置就好了,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迪娜,保重!”简蕴朝她道别,将一只装满金叶子的钱袋塞入她的手中,翻身上马,策马奔行。 那些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渐渐消失在烟尘中,迪娜呆立良久,滚滚烟尘渐渐消散于无形,至此时,她才真正感觉到离别后的孤独。 “阿姐,我们以后怎么办?”迪伍的怀里也抱着一只小坛子,里面装着路依莲的骨灰。 迪娜回头,看着眼前个头已经高出她一头的弟弟,面上的忧郁散去几分,起码她还有亲人在身边,她并不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 “伍弟你想留在这里吗?”她问 迪伍挠了挠头,举目四望,黄沙漫漫,这里和他们从前生活的地方并无太多的不同,他不想再整日与黄沙为伍,他想要改变。 “阿姐,我想去京都。”迪伍满目期待的看着迪娜。 迪娜疑道:“为什么想要去京都?京都有什么好?” 迪伍道:“来这里的路上,我听几个黑骑卫聊天,他们说京都是楚朝最大最繁华的城池,那里的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吃着咱们从来都没见的美食,住着阔大敞亮的房子,那里的姑娘也很美。”迪伍说着挠了挠头:“我想娶一个京都城里的姑娘做妻子,阿姐,你说好不好?” 一旁的迪佳听了迪伍的话,赶忙接话道:“京都若真是这么好的地方,我也想去呢,阿姐,咱们就去京都吧,刚刚那简师傅给了你一个钱袋,再加上咱们家之前的那些钱,去京都的路费肯定是够的。” 迪佳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道:“我听说,郑世子的家也在京都呢,咱们去了京都,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 迪娜心里的犹豫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她重重点头:“好,我们就去京都。” ———— 京都,楚宫。 楚廉盯着手中的密信,气的手直发抖。 他抬目,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伏跪于地的三个老太监,怒道:“你们说,当初御和殿失火,你们可有亲眼看到楚天齐葬身火海?” 三个老太监伏地颤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皇上既然有此一问,那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现在说谎,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看来你们之前都骗了朕,骗了朕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楚廉冷笑:“饶命?你们这三个狗奴才,朕灭你们九族都不为过,来人,拖下去,杖毙。” 三人吓瘫,屎尿失禁,整个御书房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楚廉却仿若未闻,扭头朝侍立一旁的太监道:“去,传武将军进宫见朕。” 本在乐坊听曲的武将军被匆匆宣进了宫。 御书房中燃着浓郁的熏香,却依然掩盖不去那股子恶心的怪味。 “武将军,朕任命你为南渭统帅,速往南渭领三十万大军,往陇西方向阻截由逆贼郑仲文率领的黑骑军,格杀勿论,事毕后即刻赶往陇西,不计一切代价,斩杀郑修武,夺回陇西军权,围杀郑家军,一个不剩。” 第623章 先皇没死 第622章 武将军额冒冷汗,心脏突突的跳,他不过是一个三品武将,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怎能挑得起这样的大梁? 可皇上那模样,他是一丝忤逆不从的心思都不敢生啊,好怕他这一开口,先死的人就会是他。 “臣领旨!” 楚廉的神色缓了三分,又道:“朕会派亲信侍卫送你去南渭,若恒国公敢抗旨不遵,格杀勿论!” 武将军回想起皇上登基以来,杀过不少人,其中便有两位居功至伟的猛将,若是这两员猛将在,今儿这份差事,又如何论得上他? “李苦,何忌,你们两个护送武将军前往南渭,朕赐你们御牌,遇抗旨者,可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与此同时,先皇未亡,且领黑骑军重返楚朝的传闻已经遍布京都乃至全国的大街小巷。 文武百官惊惶之余,更多的是惊喜,楚廉残暴,他们整日都胆颤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杀的人,会是自己。 且楚廉自摄政以来,便将先皇所施仁政一应废除,广征重税,引得民怨四起,税征不齐,地方官难做,而京官直面楚廉的暴怒,更是不易。 当然,有人惊喜,也有人惊惧,他们弃先皇而与楚廉为伍,是真正的叛臣,如今风光一时,成为楚廉的宠臣,可这风光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要破灭了吗? 双心殿 “听说了吗?” “什么?” “先皇没死,已经率领黑骑军杀回来了,我看,咱们这楚宫,又要不太平了。”宫女压低了声,在另一个捣药的宫女耳边细说。 那宫女一脸惊色:“是真的吗?先皇真的没死?可,可那时御和殿里身穿龙袍被烧死的人,不是皇上又是谁?” “听说是皇上的贴身宫女,她穿了皇上的衣服自焚于殿中,皇上则被人救出宫。”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假的,传这话的人,一定会被五马分尸的。” “嘘,小声点,咱们还是别说了,一会让人嬷嬷听见咱们嚼舌根,指不定要怎么罚我们。” 不远处正在称药的祁溶月心情好极了,她的仲文和齐弟,果然不负她所望,他们回来了,带着黑骑军,带着他们复权的希望。 一位宫女匆匆跑进药室,朝祁溶月道:“祁小姐,公主不舒服,请您去看看。” 祁溶月放下小秤,拍了拍身上的药尘,笑道:“好。” 她随在宫女的身后进入主殿,刚一入殿便听见楚天心的喝骂声,以及宫女不断的告饶声。 穿过重重华丽又厚重的帷幔,那雕凤漆金的榻上,坐着的满目震怒的楚天心。 她屈膝行礼:“参见公主!” 楚天心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她的脸上:“你说过,本宫脸上若真留了疤,你也有法子将之去掉。” 祁溶月点头:“确实,民女有一古方,可为公主解忧。” 楚天心满是淡红疤痕的脸上,泛出一抹阴狠:“可为何这么久,你还没能配制出此药,是不想本宫恢复容貌吗?” 祁溶月摇头:“公主误会了!” 第624章 稀有的灵药 第623章 楚天心冷哼:“误会?你倒是说说看,本宫怎么误会你了?” 祁溶月淡声道:“公主可还记得,民女先前便说过,要配制出此药,需用到几味十分稀有的灵药,此药纵是在御药殿中也没能寻到,民女也是从未见过,只从古医书中看见到图案,许是因此药极少被人使用,故而未能在药市之中流通,民女想,在灵气充沛的山林中,或许能找到这些药。” 楚天心皱眉:“你的意思,你亲自去找药?” 祁溶月眸色淡淡,一脸云淡风轻:“此药乃是民女于古医书上看到,药之本貌民女亦是从未见过,只记得绘图以及一些关于药性的记载,绘制出药的图案倒是轻而易举,但若是不识药性者,很有可能会误采此药,一来一回的,又要耽误最佳的治疗时段,到那时,民女也没有把握可以彻底的治好公主脸上的这些疤痕。” 楚天心一听这话,心里也开始着急,之前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段,她吃了多少苦,简直就被那该死的药浴折腾的死去又活来,如今好不容易红疹全消,脸上身上都留下了大片的红色疤痕,依然丑的无法见人。 若这一次再不能将容貌恢复,她难道真要一生都以这样的模样示人吗? 不行,绝对不行。 可祁溶月现在提出要出宫,是不是别有用心? 祁溶月见她面有犹豫,淡笑:“公主若是不放心,尽可派高手看住我,我一介弱女子,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楚天心见她眼眸中的笑意凉淡,似嘲似讽,心里头十分不舒服,仿佛她堂堂一个公主,还怕了她一个小医女似的。 被祁溶月的眼神这般一激,她立时道:“好,就依你所言,本宫会派两个高手‘保护’你,给你三日时间,速去速回。” 三日吗?足够了,她笑,敛眉屈膝,福身退下。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对楚天心行礼了,心头畅然。 宫门外,雪儿已经不知自己在这里等了多少时日,每天引颈眺望,却始终都没有见到小姐的身影。 若非前阵子尹公子出宫时瞧见了她,特意下车将小姐平安的消息告知,否则,她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现在。 马车徐徐而出,车内的人撩起帘子,看见站在宫门外焦虑不安的雪儿,她暗笑,果然是她的傻雪儿,怕是她进宫多久,她就在这里守了多久。 雪儿没有去看马车,她怎么也料不到,她家小姐明明是被打入天牢的要犯,就算现在放出来了,也不可能派马车送她出宫。 一块帕子落在她的脚下,她起初并没在意,也没打算捡,直到风起时,将那帕子吹开,她看见帕子上的绣纹,那一针一线都是她所熟悉的。 雪儿赶忙捡起帕子,凑到鼻间一闻,立时笑颜如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这是小姐的味道啊。 雪儿赶忙将帕子塞入怀里,转身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将怀里的帕子取出细看,帕子上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第625章 雪中送碳 第624章 她不信,小姐的手帕不会无缘无故的落在她脚下,刚刚宫里头一直没有人出来,只有一辆马车从她身边驶过,莫非是那辆马车? 想到这,她立时将手帕塞进怀里,冲上那条宽阔的大街,又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兴元街的房子早已被田管家收回,将她赶出来不说,还将她和小姐的所有财物都一应扣下,她身无分文的流落在街头,举目无亲,既不能去找晋王,又在文昌侯府吃了闭门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幸好遇见彭城来的莫大公子,莫大公子并不认得她,是他身边的小厮将她认出。 莫大公子将她安顿在客栈,给了她足够的钱财,并让她有事随时去商行找他,她这才明白小姐当初说过的话有多正确。 行善即是积德,为人亦为己。 若不是当初小姐一时念善,主动去莫府为莫大公子治伤,如今又怎会有人这般雪中送碳。 雪儿跑回客栈,找厨房要了些醋汁和水,回到屋里将房门一关,拿醋汁兑上水,再洒在帕子上,这是小姐教她的法子,她从来没用上过,也不知兑的合适不合适。 稍歇片刻,那洁白的帕面上,果然显出一行行的字迹,她欣喜若狂,将字字记在心里,迅速收拾好东西,退房出城。 双心殿 “公主,晋王求见。”宫女上前禀报。 楚天心咬唇,站起的身子又坐下:“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改日再来。”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八次拒绝见他,每一次拒绝她都心痛不已。 可恨,若非脸上这般模样,她又怎会错过这么多与恒之相处的机会,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恒之了。 “王爷,公主她身体不适,您现在不能进去,王爷——” 宫女没能拦住闵恒之,他径直闯进了内殿,瞧见将脸藏在被褥中的楚天心,左右四顾,并未见到祁溶月的踪迹,皱眉道:“公主,你为何不肯见我?” 楚天心的的脸闷在枕间,含糊不清道:“恒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你先回去吧,过几日,过几日等我好了,我就出宫去找你,好不好?” 晋王没见到祁溶月,也没得到祁溶月的消息,怎肯走? 他大步上前,怒气冲冲的将围上来的宫女全数推开,伸手扣住楚天心的肩膀,将她自枕间拽起,迫她正脸相对。 那张脸,满布着红色的印子,且坑洼不平,丑陋至极,只一双眼睛还能看出她就是楚天心。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对她的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皱了眉道:“你这脸怎么了?被热水烫了吗?” 楚天心赶忙接过宫女递来的帷帽戴上,莹莹泪珠滴滴滑落,哽咽道:“这就是我不见你的原因,呜呜——说了让你走的,你为何不走。” 闵恒之松开她的肩头,沉声问:“难道御医院的大夫治不好这怪病吗?” 楚天心摇头:“我这怪病,只有祁溶月能治。” “那她人呢?让她过来,我倒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治病的,为何治成这样。” 第626章 美人不多见 第625章 他说话时怒气冲冲,仿佛是真的很生祁溶月的气,怪她没有治好楚天心的病。 楚天心见他这模样,十分受用,心里很是舒坦,立时停了哭声,低声道:“她不在宫里。” 闵恒之的眉头越发紧拢:“她不在宫里为你治病,去哪里了?” “她说要为我配制一种能祛除疤痕的药膏,还需几味特殊的药材,御药殿没有,京都城里所有的药铺都没有,她便自己出宫去采药了。” 闵恒之挑眉,心头微喜,又问:“她一个人去的?” 楚天心摇头:“不是,我派了两个侍卫跟着去的,父皇交待过,不能让她出宫,我也怕她耍花样,就派人看着她。” 只是两个侍卫,闵恒之知道祁溶月能应付得过来,心里大安,眉间郁色一扫而空,笑道:“既然如此,公主的病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闵恒之的话刚落下,一位太监匆匆而来,朝楚天心道:“公主殿下,皇上命奴才前来请祁小姐去一趟。” 楚天心皱眉:“父皇找她做什么?” 太监摇头:“奴才不知,还请公主让祁小姐出来吧。” 楚天心摇头:“她不在宫里,昨儿就出宫了,估计最快也要明儿才能回。” 太监面色大变,忙问:“祁小姐去了哪里?” 楚天心道:“去采药了,怎么?父皇找她有急事吗?” 太监没有多说,赶忙向楚天心告辞,匆匆回往御书房。 闵恒之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立时告辞离开,半刻也不想再留。 待闵恒之走了半晌,楚天心才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恒之今儿来看她,并没有对她诉说什么思念之情,难道是因为见到她这张脸。。。 又或者,她压根就不是为她而来?不是为她而来,那是为谁?想及刚刚与他的对话,短短的几句话,似乎都是围绕着祁溶月在转,难不成他是刻意来打听祁溶月的消息? 纤长的手指紧绞着被褥,她不断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恒之不会喜欢祁溶月那贱人,一定不会。” 楚廉得知祁溶月被派出宫采药,心道不妙,立时派出高手去追,希望能尽快将人带回宫中,有她在,他就不信郑仲文能毫无顾忌。 距离京都城最近的大山,落阳山脚下,两名侍卫不怀好意的挡住祁溶月的去路。 瘦高个横身在祁溶月身前,笑嘻嘻道:“祁小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儿咱们就别上山了,找个平整些的地方休息一晚吧。”自打接到“保护”祁小姐的任务,他的心里便一直痒痒的,若是从前,他是半点也不敢造次,可如今,祁小姐的前未婚夫成了反贼,现任未婚夫对她虽有情,却是有心无力,且文昌侯府这样的门弟,铁定是不会接纳她,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离宫前,得到了天心公主身边宫女的暗示,暗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不必顾忌。 看来她这是得罪了天心公主啊,正好便宜了他们哥俩,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 第627章 杀人不眨眼 第626章 祁溶月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瘦高个,淡声道:“你什么意思?” 瘦高个嘿嘿一笑:“我什么意思?你这般冰雪聪明,不可能听不懂吧?” 站在瘦高个身边的胖子早就急不可耐,朝瘦高个道:“还跟她啰嗦什么?我这火气都上来了,赶紧的,你先还是我先?” 祁溶月突然笑了,艳若春花,眸光却寒如冰刃:“本想留你们活到明日的,看来是你们自己不想多活一日了。” 瘦高个见她脸色不对,刚想伸手擒住她,却感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瞧见胸口插着几根金灿灿的金针,他感觉到身子无法动弹,半点力也使不上,不由惊恐万分,朝祁溶月喊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瘦高个身旁的胖子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同样的胸口被金针刺中,气力全失。 “你,你想做什么?”胖子惊问,身上燥热的火气顿时消散无踪,本以为遇到个软妹,却没想是个刺头青。 “想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她自袖中取出绑在手腕上的匕首,利刃森寒,透着摄人的杀气。 瘦高个一见到匕首,立时吓得语无伦次:“祁,祁小姐饶命,我们,我们不是有心要冒犯,是,是公主,是公主让我们这么做的。” “是吗?若公主没有吩咐,你们就不会做吗?”有些人天生就有恶骨,改都改不掉,眼前这两人就是这样,她敢保证,就算不是楚天心安排,他们一样会动歪念头。 胖子连忙点头:“当然当然,若不是公主吩咐,我们怎么可能会对祁小姐您生出邪念,绝对不会的。” 若是前世的楚天瑜,在听到这样的告饶后,或许会考虑饶他们一命,可她已经不是楚天瑜,她是祁溶月,她知道放过这两人的后果是什么,她不会让那样的变数发生,这两人,必须死。 瘦高个和胖子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这般柔弱秀美的女孩,杀起人来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们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祁溶月,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眼中,而他们的身体也越渐冰凉。 回到官道走了一阵,马车飞驰的声音在她前方远外响起,马车渐近,看着坐在车头的少女,笑容越渐明艳。 雪儿跳下车,势头极猛的扑向祁溶月,将她死死的抱住,哭的上气接不住下气,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她拍着雪儿的背,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 安抚了一阵雪儿,祁溶月道:“别哭了,咱们走吧,一会楚廉派人追来,咱们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 雪儿重重点头,拉着祁溶月上车,马车疾驰而去,重返京都。 “小姐,咱们好不容易离开京都,为何还要回去?” 祁溶月取过她递来的东西,迅速给自己和雪儿易容,换上粗布旧衣,俨然成了两个乡野村姑的模样。 她笑道:“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第628章 一番好意 第627章 她当然要回京都,她发过誓,要亲自迎天齐进京,亲手助他重登帝位。 在做完这一切之前,她绝不会离开京都。 待到城外时,二人提前下了马车,买下路上一位农妇手中的一篮子鸡蛋,乔装成进京卖鸡蛋的农女,并未引起守城兵的注意。 二人进京后,寻了一处老旧的民宅租住下,房东是个和善的大娘,房子不大,一共只有三间房,一间大娘自己住,一间她女儿住,最小的这间便租给了祁溶月和雪儿两人住,挤虽然挤点,但胜在这地方虽不起眼,却四通八达,去哪里都方便。 祁溶月虽有钱,却也只先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免得让人看出她们不像是寻常农女。 雪儿正在收拾床铺和擦拭屋里的灰尘,祁溶月站在窗下想事情,这时一位个高微胖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打眼细瞧了二人后,指着祁溶月皱眉道:“你一定是姐姐。” 祁溶月挑眉:“何以见得?” “姐姐欺负妹妹,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妹妹一个人干。”女人一脸不爽的在为雪儿打抱不平。 雪儿忙道:“你瞎说什么,姐姐她才没有欺负我,刚刚都是姐姐在干活,我是刚接过手的。” 那女人显然不信,眼睛落在二人的手上,一个素白纤长,嫩若葱白,一个手指通红,显是浸过冷水后的模样。 雪儿不满她这般打量小姐,嚷道:“大姐,我们姐妹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吧,我们要歇着了。” 那女人听了雪儿的话,偏不走,开始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啰嗦个没完没了,任雪儿怎么轰都轰不走。 从厨房里出来的黄大娘见女儿又开始管闲事了,忙冲到祁溶月和雪儿的房里,连拉带拽的将女儿给扯了走,回身朝雪儿道:“两位姑娘见笑了,她就是这毛病,怎么都改不了,就是因为这毛病被夫家休出家门的,你们多多担待,莫与她一般见识。” 祁溶月摆手:“不碍事,我们不介意,她是一番好意。” 黄大娘见她这般大肚,不像从前的租客那般与她计较,心里宽慰不少,连连道谢。 祁溶月又问:“大娘,我看你后院种了不少菜,都是你们自己吃吗?” 黄大娘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娘俩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菜,这些都是要送到贵人府上的,每天都要送上一些新鲜的菜去。” 说到这个,黄大娘不无自豪道:“我们浇菜用的水是古井水,十分清冽甘甜,用这种水种出来的菜也特别的鲜甜,这也是贵人府上愿意长期买我们的菜的原因。” 说到这,她又叹了一气:“只可惜,院子里的地太少,除不出更多的菜来,否则,我若能多赚些钱,秀儿也不至于被婆家赶出家门。” 祁溶月问:“黄大娘,你说的贵人是什么人的府上?” 黄大娘见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便也没有太多顾虑,径直道:“就是住在东街的胡大人,还有和元街的祝大人,还有西街的祁大人府上。” 第629章 郎中 第628章 祁溶月心头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东街的胡大人就是兵部侍郎胡铁军,胡铁军乃是父皇当年一力提拔的,对他颇为信重,胡铁军也是个耿直的性子,自打楚廉登基以来,因他是前朝宠臣,几乎将他的权力架空,虽挂着兵部侍郎的名头,却已经手无实权,如今真正掌管兵部的,全是楚廉的人。 但胡铁军在兵部任要职多年,人脉关系还是在的,若能说动他,由他去暗中动员对楚廉暗生不满的那些朝中大员,想必待天齐回京之时,阻力会大大减弱。 楚廉向来疑心重,对待他不信任的人,绝对不存在宽宏大量,尤其是胡大人这样的掌兵大员,他更是会防之又防,想要以正常的门路去找胡大人,无疑是找死,也极有可能会害了胡大人。 和黄大娘说了一会话,给人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又受邀一起吃了顿晚饭,宾主尽欢时,祁溶月这才道:“大娘,我和妹妹从乡下来城里生活,什么没带,就带了两篮子鸡蛋,我们也舍不得吃,不如大娘明儿送菜时带上我们,我们拿到贵人府上去问问,兴许厨房管事看了会喜欢,愿意收下呢,这样我们也能多攒些房钱。” 黄大娘左右思量,觉得两姐妹挺不容易,又想到自家这房子若能一直租给她们,也是一桩美事,便乐呵道:“行,这有什么难的,明儿我去送菜,你俩跟我一块去。”说着她又看了眼一边吃饭一边嘀咕不休的女儿一眼,道:“英子明儿就在家烧饭,我们三人去送菜足够了。” 英子抬头瞪了祁溶月一眼,没好气道:“瞧她那娇娇弱弱的模样,她能做什么?” 祁溶月淡笑:“英子姐,你可别小瞧人,我虽然瘦,力气却是有的。” 黄大娘也道:“那是当然,咱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若没有一点力气,还怎么干活?” 见老娘这般说话,英子顿时没了胃口,丢下碗筷起身便走,一路走还一路骂骂咧咧的。 黄大娘一脸尴尬,朝祁溶月道:“你们莫怪,她就是这脾气,心眼是不坏的。” 祁溶月摆手:“没事,大娘不必自责,不过我看英子姐这模样,应该不是先天的,应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黄大娘忙点头:“是啊是啊,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自打孩子没了后,就变成了这模样,也请大夫给她瞧过,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婆家那边实在受不了她这神神叨叨又爱管闲事的毛病,加上再也不能生育,就把她给休了,我将她接回家后,也没少给她请大夫看,药也吃了,针也扎了,半点效用都没有,哎——” 祁溶月道:“黄大娘,我们村原来也有一个英子姐这样的姑娘,有一位郎中路过他们家,讨了碗水喝,与那姑娘的老爹聊了几句,颇为投缘,又得知其女生有此疾,便给她开了一个药方,吃了几剂便好。” 黄大娘一听这话,立时高兴的站了起来,拉着祁溶月的手道:“真有这事啊,好姑娘,快给大娘说说看,那郎中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第630章 密信 第629章 祁溶月扶着黄大娘坐下,淡笑道:“大娘别急,听我说完。” “那郎中云游四方,只是路过我们村,他叫什么,要去哪里,我们全然不知,不过,他留下的方子,我也看过,能记住,我马上写出来给你,药都是寻常的药,不贵。” 黄大娘一听这话,高兴极了:“只要能治好英子的病,你们姐妹俩就放心住在我们家,房钱一分不收,想住多久都行。” 祁溶月笑着应是,她是大夫,为病人解忧,是她的职责所在,也很高兴一个个的病患在她的治疗之下,重获健康。 次日,黄大娘带着祁溶月和雪儿一并来到胡府送菜,来时是巳时,厨房里却忙的热火朝天,黄大娘很是惊讶:“李管事,这才巳时,怎的就开始做午饭了?” 李管事道:“今儿府里来了客人,夫人吩咐我们早些准备,你们来得正好,我们今儿人手不够,有三个告假的没来,你们三个顶一阵子,一会给你们算工钱,如何?” 黄大娘一听,忙笑着应下,胡府厨房里的活她知道,她们留下顶多就是洗洗切切菜,掌勺这种活轮不上她们。 祁溶月也求之不得,和雪儿一起留在厨房里打下手,忙活了一阵,她推说内急,在李管事的允许下离开了厨房。 京都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太多,她在茅房打晕了一个刚方便完的侍女,将其拖到角落里换下她的衣裳头饰,若无其事又大摇大摆的进了内院。 在内院走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今儿是胡大人的女儿从晋城回娘家探亲的日子。 也正好,大家伙都忙的脚不沾地,正给了她大方行事的机会。 小姐回娘家,上房本是该最热闹的地儿,她正苦恼着要怎么混进去,却发觉上房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热闹,相反十分冷清,原来胡小姐还没到家,胡夫人和老爷正等在前堂,上房自然空寂。 她见丫头们都在忙活着,没人注意到她,便溜了进去,将封了火漆的信封塞在了胡夫人的枕下,随即悄然离开。 回到茅房的角落,跟那侍女将衣服头饰全换了回来,再将她扶到门口处,掐其人中。 “姑娘你醒啦,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她貌似一脸关切的问。 那侍女一脸迷糊?摸了摸疼痛的后颈,她真是睡着了而不是被人打晕了吗? 午时,胡小姐回府,带来久日未见的胖孙子,胡夫人乐的合不拢嘴,让女婿和老爷在前头喝酒,她拉着女儿和小外孙回到内院上房,遣退了一应下人,只母女两个说些体己的话,饭也在房里用了,胡小姐赖在母亲身边不肯走,偏要和母亲一块午睡。 胡夫人只得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再去取一只枕头来换下老爷睡的那只。 胡小姐将枕头拿在手里,一眼瞧见枕头底下放着的信封,奇道:“娘,你这里有封信,还封了火漆,是给我的吗?” 胡夫人上前将信拿在手里,上头写着胡大人亲启的字迹,别的便什么也没写。 第631章 南渭关 第630章 她嘀咕道:“真是奇怪,你爹的信怎么会在这里?” 胡小姐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是昨儿夜里爹随手一放,今儿忘了取走吧。” 胡夫人苦笑,女儿还年纪,又怎知老妇人的房里,是留不住男人的,老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在她房里留宿了,要么在两个姨娘那里宿,要么就在书房里待一夜。 他现在是宁可在书房里待一夜,也不愿在她房里留宿。 可是这些话,她又怎能对女儿说。 “想来是吧。”她朝一旁的丫鬟道:“你将这信送去给老爷,就说是他遗落在我房里的。” 丫鬟接了信匆匆去了,不一会,母女俩刚躺下,还没睡着呢,胡大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朝夫人嚷道:“夫人,你这信从何而来?” 胡夫人赶忙下床,疑惑道:“这不是你落下的吗?” 胡大人摇头:“你别问这么多,就告诉我,这信从何而来。” 胡夫人道:“就在你的枕头下发现的,还以为是你放的,莫非不是?” 胡大人又问:“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胡夫人朝看屋里的丫鬟们问道:“我和小姐没回来之前,可有什么陌生的人进来过?” 丫鬟们纷纷摇头,表示未曾看见。 今儿为了迎接小姐,她们忙活了一上午,哪里有空去管旁的闲事,总之是没看见。 “爹,怎么了?这信有什么问题吗?”胡小姐问 胡大人看了母女俩一眼,欲言又止,随即摆手道:“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胡大人回到前堂,无心再和女婿喝酒,命人带姑爷去客房休息,他则攥着信回到书房,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将信中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下后,这才一把火给烧了。 ———— 南渭关 武将军赶到南渭时,已经离京七日之久,一入南渭城,他便马不停蹄的来到恒国公府宣旨。 阮国公依旧杵着拐仗,武将军宣旨时,他没有下跪,告称腿疾不便。 武将军也不与他计较这些,只让他快些交出兵符。 阮国公心里很清楚,只要他交出兵符,整个阮家会像多年前的闵家一样,举族覆灭,楚廉就是这样一个残忍无情之人,在他的眼里,人命有如草芥,可随意轻践踩踏。 “将军路远而来,不如先住下歇息两日,待我将军中事务一应理清楚,再交与你不迟。”阮国公道。 武将军皱眉,立时取出另一道圣旨:“皇上有令,若阮国公抗旨不遵,则杀无赦,诛九族,阮国公,你确定你现在手中没有兵符吗?” 阮国公的面上立时覆上一层寒霜,怒道:“皇上这是何意?莫非无论我交与不交,结果都是一死?” 武将军哼道:“少说废话,我看你是活腻了,李苦,杀了他。” 李苦面泛寒霜,冷笑:“是,大人。” 他拔剑很快,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便刺入了武将军的后心。 站在武将军另一头的侍卫见状,匆忙拔剑刺向李苦,李苦早有防备,轻巧的挑了个剑花,身如鬼魅般飘至那人身后,又是一剑刺入皮肉的噗嗤声。 第632章 血海深仇! 第631章 两人一前一后倒下,费时不过数息,阮国公一脸惊愣的看着李苦,满目不可思议。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么?怎么回事? 李苦收了剑,朝阮国公抱拳:“国公爷受惊了。” 阮国公皱眉问:“你这是何意?” 李苦笑道:“您离京前在晋王府和晋王说的话,小人一清二楚,您出门便摔了腿,怎么摔的,小人也一清二楚,但这些事,却一直只小人一人知道,因小人始终相信,国公爷早晚会和晋王站在同一条船上。” 阮国公挑眉:“这么说,你是晋王的人?” 李苦摇头:“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楚廉继续坐在皇位上,他不配。” 听到这,阮国公心中稍安,不管他是谁的人,只要不是楚廉的人就行。 “看来小兄弟是和皇——楚廉有仇了。” 李苦也不否认:“血海深仇!” 阮国公点头:“楚廉生性冷酷残暴,他的仇人自然不会少。”他转眸看着李苦,又道:“你乃楚廉身边的亲信侍卫,接触他的机会多不胜数,若要杀他,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李苦冷笑:“一刀杀了岂不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费尽千心万苦得到了皇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被人拉下来?从云端坠入乌泥的滋味,他也该尝一尝。” 他受过的苦和难,都该让楚廉这恶贼尝一遍。 阮国公道:“现在怎么办?你杀了武将军,这样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楚廉不可能不起疑心。” 李苦道:“看来你还没有收到消息,皇上已经找到黑骑军并重返楚界。” 阮国公面色一喜,看来他没有站错队啊。 “那皇上他现在在哪里?”阮国公急问。 李苦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楚廉他怀疑皇上和郑世子会带着黑骑军一路往西,与陇西二十万大军会合后再扬旗返京,所以这才着急让武将军来接手南渭大军,以期抗衡皇上。” 阮国公摇头叹息:“楚廉太过自私无义,南渭大军镇守南渭关,如何能轻易调走,南朝对我们楚朝虎视眈眈多少年,没有一刻不想发兵伐楚,皆因有三十万大军驻守南渭关而只能作罢,若大军调走,南朝必定挥军直下,不知要有多少个城池遭难。” 李苦道:“我已经替你杀了武将军,你就安心的待在南渭,如晋王所说,不用你做什么,只消按兵不动即可,其它的事,晋王和皇上自有主张。” 阮国公点头:“如此甚好!” 李苦回到驿站,连夜将武将军带来的几名副将和随从全数灭口,南渭与京都便彻底的断去了联系。 三日后,楚宫,御书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廉目光阴狠的瞪着跪于丈远的兵部左侍郎肖大人。 肖大人心头一颤,硬着头皮复述:“皇上,黑骑军所过之处,城门大开,百姓拥捧,奉,奉楚天齐为真皇陛下。” “他是真皇陛下,朕就是假皇帝了?” 肖大人赶忙一磕及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633章 胡大人不太安分 第632章 楚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却依然撑着精神头问道:“南渭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肖大人摇头:“全无消息。” 楚廉只觉头越发的疼了,看来南渭是指不上了,姓阮的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联合郑修武反叛? 南渭若指望不上,他还能指望哪里? 他的头越发疼,真后悔没有早些将兵权收在手中,本打算徐徐图之,好好培养几个真正能信任的心腹大将再将兵符收回另处,如今想来,真是悔断肠啊! “传令下去,命城防司提高警戒,有任何异况及时来报。” 次日,金銮殿。 楚廉看着殿中寥寥无几的左右朝官,耳中听着太监高唱请病假或事假的朝官名字,几乎气的吐血,他这还没被拉下帝位呢,这些人竟然连朝都不上了。 “今日未上朝的人,都给朕记下,等此番事了,朕必定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他朝身边的太监道。 尚立于朝堂的几位大人,乃是楚廉尚为亲王时的亲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楚廉登基后,他们便也挤身于朝堂,身居要职。 工部侍郎信大人道:“皇上,臣听闻近日胡大人不太安分,多次出入众位大人府邸,今日罢朝之事,依臣看,与胡大人脱不了干系。” 楚廉皱眉:“既有此事,为何现在才报?” 信大人道:“回皇上,臣也是今日入宫前才得知此事。” 右相曲大人道:“皇上,不如将胡大人宣进宫里,好好惩戒一番,杀一儆百,也让那些罢朝的朝臣看看,忤逆的下场是什么。” 左相敬大人忙道:“皇上,万万不可,如今朝局不稳,这些朝臣无非是怕自己站错队,不肯在这个当口来上朝罢了,皇上若在这时候戒杀朝臣,只会令其余的朝臣更加心寒,迫其生出反骨。” 曲大人哼道:“听你这么说,难不成皇上明知胡海明这厮游说众臣罢朝,还要放任不管吗?” 敬大人瞪了曲大人一眼,不悦道:“我何时说过放任不管?我的意思是,暂时先不动,以大局为重,秋后算账也不迟。” 楚廉的性子与曲大人较为相投,向来都是杀伐果断的,面对胡海明这样的事,若在从前,他必定毫不犹豫的下手,可今时不同往日,朝局不稳,外敌即将兵临城下,他若在此时大动干戈,定会令朝臣寒心,越发一心向外。 “胡海明的事先放一放,他手无实权,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你们说说看,如今该如何应对黑骑北上与陇西大军之事。” 曲大人闭了嘴,敬大人也不吭声,他们都是言官,对带兵打仗之事不精通也帮不了皇上。 二人纷纷拿眼去看肖大人,肖大人乃兵部左侍郎,手握实权,且各方消息都是一手精闻,他应该有办法。 肖大人一头汗,见皇上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忙道:“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调动南渭关的三十万大军才是啊。” 曲大人一听这话,立马附和道:“没错没错,只要调来南渭的三十万大军,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第634章 八十一日 第633章 楚廉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朕能不知道吗?可那南渭远在千里之外,朕派去的人音迅全无,恒国公想来是叛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脸色大变,他们只知情况不太妙,却没想到,不妙到了这种程度,若连恒国公都叛了,那他们还有什么依仗? 黑骑军一旦兵临城下,他们难道要靠三千城防卫和两千羽林卫来对抗二十五万大军吗?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过来,这些手无寸铁的朝官,为何敢在这种时候罢朝,原是看清了形势啊! 见众臣不言,楚廉沉声道:“怎么,你们也认为朕会败给那黄口小儿吗?” 众臣纷纷下跪,言不由衷的说着各种恭维之话,若是从前,楚廉会觉得受用舒坦,可如今,他想要的不是这种恭维,而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策略。 显然,眼前这些人,帮不了他。 他忍着由太阳穴不断往四周蔓延的疼痛感,不耐烦的挥手:“退朝!” 楚廉起身,一步迈下龙座,却突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咚咚咚自白玉镶金的阶梯上滚落,头破血滚的躺在了曲大人和敬大人脚前。 ———— “小姐,你在算什么?”雪儿见小姐拿着一本册子划算日子,忍不住问道。 祁溶月合上小册子:“八十一日,自打咱们上回从武原返京,至今日,足足八十一日。” 雪儿不解:“小姐是在算过年还差几日么?还是算与世子分别了多久?” 祁溶月摇头:“都不是,我在算,楚廉这狗贼的好日子,从今日开始到头了。” 雪儿不懂,也不再问,小姐做的事,她不需要桩桩件件都清楚明白,她只消知道,小姐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她会永远站在小姐的身边,这就够了。 祁溶月自怀里取出一只药瓶,笑道:“自今日起,我们不必再易容改姓。” 雪儿高兴极了,她烦死这张脸了,又黑又干的模样,就像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二人刚洗净了脸,黄大娘便走了进来,本想来叫她们去吃饭的,却在见到二人真正的容貌时愣住。 “你,你们——” 祁溶月道:“大娘,我们易容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们。” 黄大娘与她二人相处日久,知道她们的性子,虽然行事有些神秘,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便也没有往深了去想,笑道:“你生了这副模样,若不藏起来,不知多少歹人见了要起歪心,你这么做是对的。” 祁溶月也不多做解释,朝黄大娘道:“这事还请黄大娘暂时代为保密,日后定有重谢。” 黄大娘摆手:“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治好了英子的病,我还没谢你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说这么多,走,跟大娘吃饭去。” 英子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爱说话,脸上偶尔也会有些许的笑容,只是眼底总有一丝郁色化散不去。 她瞧见祁溶月这般容貌,惊讶道:“你是祁溶月?” 第635章 通缉犯 第634章 雪儿皱眉,声音沉冷了三分:“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 英子道:“外头的告示上有她的画像,我见过。” “什么画像?”雪儿问。 英子哼道:“通缉令啊,由皇上直接下令通缉,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通缉犯。” 黄大娘斥道:“英子,这话可不能胡说,小月怎么可能是通缉犯,别瞎说。” 英子一眼瞪向黄大娘,不悦道:“娘,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偏信个外人,这下好了,把通缉犯引到家里来,一会官兵来抓她,还会放过我们吗?” 黄大娘也没了主意,忙朝祁溶月问道:“小月,英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朝廷的通缉犯?” 祁溶月摇头:“我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不知道朝廷在通缉我。” 英子冷哼:“你不知朝廷在通缉你,你用得着易容改姓吗?” 雪儿斥道:“我家小姐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易容改姓自然有我们的道理,用得着桩桩件件都说与你听吗?” 英子道:“谁知道你们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祁溶月不理英子,朝黄大娘道:“黄大娘,我是祁溶月,本是一个大夫,皇上久年未愈的腿疾是我治好的,天心公主数次突发恶疾也是我医好的,如今他们过河拆桥,先是迫我嫁给文昌侯府的尹状元,如今又想拿我要挟郑世子,我不肯,便偷偷逃出宫来,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黄大娘连连点头,她对祁溶月所说自是深信不疑,祁溶月半点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英子却半点也不信:“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论是什么原因,你是通缉犯是事实。” 祁溶月起身,朝黄大娘道:“未能事先道明身份,是我的不是,如今我的事也办完了,恢复容貌便是打算离开,黄大娘,多谢你这阵子对我们的照顾,告辞。” 黄大娘想留她,要走也要等明天啊,现在天都黑了,她们两个弱女子就这样出去,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英子一把拦住黄大娘,急道:“娘,你疯了吗?她们走了不是更好?再留下去,引来官兵可怎么办?” 黄大娘心中生起犹豫,吐到喉头的挽留之言就这么咽下去了,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姐,那英子这般可恶,她会不会去告发我们?”雪儿问。 祁溶月摇头:“不会,她虽然嘴利,可心眼不坏,也不傻,她告发我们又得不到好处,反而惹来一身腥。”她能理解英子,毕竟只是平头百姓,对朝廷的畏惧那是如影随形的,她们不敢也无力。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祁溶月淡笑,眉眼明丽:“永平侯府,我的婆家。” 雪儿‘噗嗤’笑出声来:“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你这般脸皮厚的,还没成亲呢,就自认婆家了。” 正是寒冬,二人穿着棉袍斗篷,头脸都藏到宽帽中,就着夜色,没有人能看清她们的头脸,一路顺利的来到永平侯府前。 第636章 城防司伏虎 第635章 从前气派的侯府,如今这般孤寂清冷的淹没在夜色中。 四下无人,府门虚掩,二人悄悄溜进府中,径直来到内院,她记得仲文对她说过,在他的院子里,种着两颗海棠,花季时,繁花似锦,美不胜收,说她一定会喜欢。 她不喜欢花,却唯独对海棠能多看几眼,他在院中种海棠,许是因他幼年时在内宫殿上将一朵海棠花插上了她的鬓发。 “是这里。”她挑灯入院,停身于光秃秃的海棠树下。 雪儿将马灯挑高了些,惊道:“小姐你看,这里有花骨朵。” 她步至雪儿身边,顺着灯光细瞧,果然瞧见那光秃秃的枝条上,三三两两的生着许多粉红色的花骨朵。 她满目讶异,心道这海棠花不是春日才会开的吗?且这枝上无叶独有花,是何缘故? 雪儿笑道:“我看这一定是好兆头,郑府有喜。” 她展眉浅笑,想及那日送他离京,他在她耳边说,等他回来,便成亲。 一道黑影掠风而来,宛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黑鹰突然俯冲落地,落在这精致的院落之中。 祁溶月迅速丢掉手中的马灯,拔出月色下寒光凛冽的匕首。 那人赶忙放下头上的宽帽,急声道:“溶月,是我。” 是他?是闵恒之,他怎么来了? 祁溶月收了匕首,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闵恒之上前了两步,急声道:“我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猜到你若回京便一定会来这里,便每天夜里都来看一看,没想到,今日终于等到了你。” 她刻意忽略他眼中的喜悦与热切,淡声道:“我交待你的事,都办了吗?” 闵恒之点头:“都安排好了,城防司伏虎已经接令,只要天齐回来,他们会从城内接应,直入楚宫。” 祁溶月点头,又问:“朝中众位大臣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闵恒之面露惊奇之色:“莫非近日众臣罢朝之事,与你有关?” “原来已经罢朝了。”她紧抿的唇角终于浮出一丝笑意:“算是有关,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 闵恒之对她充满了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敢于孤身犯险,总能淡然处世,游走于恶魔的身边,却能全身而退,甚至在风轻云淡之间,左右朝臣。 “我今日刚刚接到消息,天齐和仲文已经率黑骑赶往京都,一路所过之处,未遇拦阻,可见民之所往,楚廉大势已去。” 她点头:“自当如此,天齐乃真命天子,谁人敢阻?” 她说话时,头不由自主的向上微扬,眉眼间除了一如既往的淡然清贵外,还有一丝他十分熟悉的皇家威仪跃然入目,言语清冷,声音很低,却气势十足。 莫说闵恒之,纵是雪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祁溶月。 闵恒之看着她,心跳的很快,他在她的身上,再一次看到了天瑜的影子,二者仿佛融合一体,是祁溶月,又是楚天瑜。 是他的错觉吗?是他想多了吗?是因为他太过思念已故的天瑜吗? 第637章 一定是梦 第636章 她没有看见闵恒之眼中的惊愣,徐徐又道:“在天齐回京的那一日,我要亲率百官迎他入京,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楚皇陛下回来了。” 她要让她的弟弟,以最威武的姿态,出现在京都城中,出现在百姓的眼前,告诉天下人,只有楚天齐,才配做楚朝的皇帝。 闵恒之点头:“好,我来安排。” 他看了眼漆黑荒凉的宅子,皱眉道:“跟我回王府吧,这里只你们两人,不安全。” 她摇头,眼睛终于正视了闵恒之,一字字道:“这里是我将来的家,我不怕。” 闵恒之的胸口猛然一缩,心头仿佛被千万根针在轻轻刺着,不是特别疼,却十分难受。 “好,都依你。”他告辞离开,却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留在了外院,悄悄守护着她。 ———— 楚宫 楚廉醒来时,躺在御和殿的龙榻上,身边围满了御医院的御医,带着遮面头纱的心儿坐在榻畔,见他醒来,高兴的扑上去痛哭不止:“父皇,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心儿了。” 楚廉想要抬手拍拍女儿的后背,安慰她两句,却谁料,他的手竟然丝毫不听使唤,完全的动弹不得。 他张嘴,想要说话,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瞪圆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一旁垂首而立的梁掌院,梁掌院没抬头,自然是没有看见他的异状。 他惊恐的发觉,全身上下,除了头,哪里都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这是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他赶忙闭上眼,心中不断的念叨着醒来醒来,可每一次睁眼,所看到的场景,都是一模一样的。 楚天心终于不再哭了,她有些诧异,父皇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她的情绪:“父皇,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廉死死的盯着楚天心,眼睛瞪的圆圆的,喉间只能发出嗯嗯声。 楚天心疑惑道:“父皇你想说什么?你为何不说话?” 梁掌院察觉出不对劲,立时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皇上,似乎皇上自刚刚醒来后,便再没有动过一下。 这不正常啊! 他上前一步,朝楚天心道:“公主,请让微臣为皇上把脉。” 楚天心见父皇这模样,心里也是慌,听了梁掌院的话,赶忙让开位子。 梁掌院迅速扣住楚廉的腕脉,指腹所触十分冰凉,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脉息倒时平稳,可皇上为何依然一动不动呢? 他将手指放入楚廉手心,道:“皇上,请您握拳。” 楚廉没动。 “皇上,请您握一下拳头。” 楚廉依然没动。 梁掌院拿眼去看楚天心,楚天忙朝楚廉道:“父皇,你快握一下拳。” 楚廉依然没动,一双眼睛瞪的老圆,喉间嗯呜声不绝,却偏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梁掌院这才发觉到事态的严重,忙朝楚廉道:“皇上,我问您话,是,您就眨一下眼睛,不是,您就眨两下,好吗?” 第638章 谁来给父皇治病? 第637章 楚廉赶忙眨了一下眼睛。 梁掌院问:“皇上您现在不能动,是吗?” 眨一下。 “皇上,您现在也说不出话来,对吗?” 眨一下。 “皇上,您是不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知觉?” 眨一下。 楚天心捂着嘴哭不出声来,父皇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这可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待梁掌院问完,楚天心一把抓住梁掌院的手臂,大声问:“我父皇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 梁掌院也是一头雾水,之前皇上一直好好的,也从未宣他诊过脉,对于皇上的身体情况他是一概不知啊。 梁掌院忙道:“不如请祁小姐来看看吧,她从前给皇上治过病,对皇上的身体情况应该了解的很清楚。” 楚天心怒道:“她要是在,还轮得到你们杵在这里吗?堂堂御医院掌院,这个病也不会治,那个病也治不好,你还能做什么?朝廷养着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吃干饭吗?” 梁掌院慌忙跪下,他身后的一众御医也纷纷跪下。 “公主息怒!” “息怒?你们让本宫如何息怒?本宫的病你们治不好,现在父皇的病你们也治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来人,都拖下去砍了。” 梁掌院吓得够呛,慌忙道“公主息怒,微臣,容微臣再诊一诊,再诊一诊。” 楚天心也不是真的要杀他们,若真都杀了,谁来给父皇治病? 梁掌院招呼了两个医术不错的御医随他一起为皇上探诊,一番下来,个个皱眉不语。 梁掌院朝一旁的太监道:“皇上平日有什么长期服用的药吗?” 那太监摇头:“没有,皇上自打腿疾治好后,便再没有服用过药物,已经好几个月了。” 梁掌院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呢?皇上的脉象虽然平稳,可刚刚微臣再次探脉,仍是发现了一丝中毒的迹象,皇上这不是病,是中毒之症,且这毒,也不是一日两日方能造成这样的损伤,应是长久积累,遇引而爆发。” 楚天心一听此言,立时朝一旁的太监吼道:“你再想想,父皇是不是真的一点药都没有服用过,或是有没有吃些别的东西。” 那太监也是急得一头汗,楚天心这么一吼,他脑子里更是糊涂了,服侍皇上的日子也不太久,许多皇上的习惯还没摸清楚呢,让他说什么? 一想到生活习惯,太监抖了个激灵,脱口道:“皇上每天晚上都用安神香才能入眠,这个算是药吗?” 梁掌院忙道:“当然算,快去取来。” 太监朝一旁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宫女匆匆去了,不一会回来时手中端着个盒子。 楚天心道:“这安神香是祁溶月炼制的,当初也给你们御医院看过,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梁掌院没做声,接过宫女递来的盒子,自盒里取出一粒香丸,凑到鼻间细闻,越闻眉头皱的越紧,他道:“这安神香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不一样,配方应是改过了。” 第639章 没有御敌的把握 第638章 面纱下楚天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清楚,是否有毒。” 梁掌院将香丸化在温水中,仔细察验后摇头:“公主,香丸无毒,只是其中混入了几味奇怪的药材,恕微臣无能,无法分辩出药材是为何物。” 楚天心咬牙道:“你确实够无能的,本宫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必须找到治好皇上的法子,否则,本宫诛你九族。” 她回身,看着躺在床榻上,用无助又悲愤的目光看着她的父皇,心痛如刀绞,她擦干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哭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她朝一旁的太监道:“速去晋王府,宣晋王入宫。” 父皇成了这般模样,她现在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恒之啊。 就在太监将要跨出内殿之时,她猛然惊醒,忙道:“站住,算了,不用去了。” 恒之也靠不住,他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过她,他之所以愿意留在她的身边,一直都有着别的目的,她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都依仗着有父皇在,有父皇为她做主,闵恒之无论甘愿不甘愿,最终都会娶她。 可如今父皇成了这般模样,若连朝政也落在恒之的手中。。。后果她不敢设想,不想见到有那一天的出现。 楚天心去了御书房,召见所有依然坚持上朝的朝中大员。 看着跪了一地的众臣,楚天心气的胸口不断急速起伏着。 “你们都说话呀,哑巴了?平时不是挺有能耐的么?在金殿之上,个个口舌如簧,现在是怎样?吃了哑药了?” 没有人敢吭声,能说什么?劝她干脆投降禅位吗?说禅位也不太准确,应该是还位于皇上。 天齐皇帝才是楚朝真正的皇帝啊! 他们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也并不是真心希望楚天齐来做皇帝,只是眼下,似乎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大势已去! 楚天心朝肖大人问:“还有多少可以调集抗敌的兵马?” 肖大人道:“城防营三千精卫可供调集,羽林卫两千随时听令。” 楚天心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肖大人:“说完了?” 肖大人点头:“说完了。” 楚天心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你的意思是,只有一共五千人可以用来抗敌?” 肖大人再次点头:“回公主,正是如此。” 楚天心笔直而立的身子顿时瘫坐在身后的椅中,满目惊色。 对方光黑骑军就有五千,还有陇西的二十万大军。。。陇西乃楚朝与周朝交界之地,二十万大军长年驻守陇西,主要是为了防止周朝犯境,若郑修武顾忌边关防卫,不肯调兵远道而来,那黑骑军也只有五千人啊—— 楚天心又问“若只有五千黑骑军前来,可有御敌的把握?” 肖将军没有迟疑,十分干脆的摇头:“回公主,末将没有御敌的把握。” 楚天心怒道:“他们也是五千人,且长途跋涉,体力耗损巨大,难道咱们养精蓄锐的五千精兵,还抵御不了他们?” 肖将军叹道:“公主有所不知,黑骑军乃先皇亲自监训而成,个个骁勇善战,身手了得,咱们的这些所谓精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第640章 祁溶月究竟在笑什么? 第639章 “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楚天心看着满地惶恐的众臣,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浓郁。 等众臣退下,她在御书房呆坐许久,心中的无助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多想在这个时候恒之能陪在她的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挡风遮雨。 可是他没来,自打父皇出事,他便没有再露面,她就不信,她一点也不知情。 若他对她哪怕有一丝丝的情意,到了此时此刻,他不该来看她一眼,问她一声是否安好吗? 他没有。 她越发能确定,之前三天两头往双心殿跑,不断的求见于她,是出于想见祁溶月的目的。 自打祁溶月出宫后,他便彻底的消失在她眼前,再无踪迹。 真是可笑。 她堂堂天心公主,从前输给了楚天瑜,好不容易弄死一个楚天瑜,现在又来一个祁溶月,早知今日,她在晋城时,就不该对她手软。 宫女犹豫了半晌,终是数步上前,朝楚天心道:“公主,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楚天心点头,起身欲走,脚刚迈了一步,便觉眼前一片昏暗,身子又跌坐回椅中,她扯去头脸上的面纱,不断揉着太阳穴,嘀咕道:“不过一天没吃饭,怎的晕成这样。” 那宫女看着楚天心的脸,满面惊色,指着楚天心的脸,惊呼:“公,公主,您的脸,您的脸——” 楚天心奇怪的扫了她一眼,皱眉问:“本宫的脸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原本已经变得光滑的脸上,再次生满了疙瘩,而这一次的疙瘩,不再是从前那样一颗颗细细密密的小红疹,而是一块块形如生姜状的硬质疙瘩。 她慌叫:“快,快拿镜子来。” 宫女着急忙慌的将镜子端到楚天心的跟前,她打眼一瞧,镜中的自己,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哪里还有半分楚天心原本的模样。 她颤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都好了吗?不是都好了吗?” 她想起祁溶月始终挂在唇边的一丝淡笑,她总是不明白,祁溶月究竟在笑什么,她受制于人,被囚于内宫,甚至被迫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还曾被打入过天牢,遭遇过这么多,她却始终在面见她时,都含着一丝的笑意。 如今她明白了,她是真的在笑啊,笑她楚天心很傻很天真,竟会相信她真的会治好她的病,父皇变成现在这模样,肯定也是她干的。 是她,一定是她。 “来人,给本宫将祁溶月这贱人找出来,无论你们是上天还是入地,都必须给本宫立刻找出来。”她要杀了她,剥她的皮,拆她的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谋害她楚天心的下场。 官兵拿着祁溶月的画像在京都城里挨家挨护的搜查,自然是一无所获,谁又能想到,祁溶月会藏身在无人看管的永平侯府. ~~~~ 夜寒凉,风刺骨。 闵恒之来到点着灯的窗前,轻轻敲了敲窗。 第641章 十里迎帝 第640章 她知道是他,并未开窗,只淡声问:“有事吗?” 闵恒之也不介意,高大的身影立在刺骨寒风中,心里头热,并不觉得冷。 “楚天心又犯病了,正四处找你。” “嗯,我知道。”白天雪儿出去了一趟,自然听到了消息。 闵恒之又道:“楚廉病倒,已经三日未曾临朝,这事你知道吗?” “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好过,我要让他生不能,死不得,尝尽恶苦。”为了这一天,她筹谋这么久,总算是值得了。 闵恒之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祁溶月为何会对楚廉有这样的恨怨之心,仅仅只是为了给天瑜报仇吗?她们师姐妹的感情,真的好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何他从前从不知道她的存在?师傅没说过,天瑜也没说过,她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人,来的莫明,令人措手不及。 “天齐和仲文什么时候能到?”她问,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神游的思绪。 他侧头,看着依旧紧闭的窗户,心头泛起淡淡的苦涩。 “今日接到消息,最迟明天会到,我今夜来便是要知会你此事。”他吸了口气,又道:“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日巳时,愿出城十里迎接皇上的文武官员共计七十六人,我会和你一起去。” 她点头:“多谢!” 他微愣,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他称谢。 “不用谢,都是我该做的。”沉郁的心情好转了几分,他笑道:“我买荷叶鸡,还热着,放在门口了,还有两身衣裳和一些首饰,明儿去迎皇上用得上。” 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了,她才让雪儿去开门,雪儿一直坐在灯下绣花,听着小姐和晋王的对话,她惊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直至今时今日,她才清楚的知道小姐一直以来在做什么事,从前只道她是为了郑仲文,为了让自己能保全性命,才会有那么多的妥协,如今才明白,于小姐而言,从来就没有妥协,她一直在做她要做的事,一步步,走的缓慢却扎实。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卑微又凄惨的人生,竟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大转折,她的主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强大。 而她站在小姐的身边,觉得自己也挺牛的。 “小姐你看,这衣裳真好。”雪儿拿着衣裳翻来覆去的看,她家小姐虽然有钱,很有钱很有钱,却从来不好打扮,华丽的衣裳一件也没有,首饰除了两个镯子和一个簪发的银钗,也是一样都没有,晋王今儿送来的衣服和首饰,都是京都城里最好最流行的样式。 祁溶月扫了衣裳和首饰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给你吧。” 雪儿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小姐你不要?那明天去城外迎接皇上时,你穿什么?” 祁溶月看了看自己身上素淡的衣裳,淡笑:“我穿这身就挺好。”父皇母后的孝期未过,身为女儿,她没能救下他们的性命,也没能在他们的陵前上一柱香,她能做的,只是默默的为他们守孝。 第642章 攀上了更高的枝 第641章 雪儿依依不舍的放下衣裳“小姐不穿,那我也不穿。” 这一夜,她睡的很香甜,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皇和母后坐在御花园说话喝茶,看着他们的女儿逗弄着他们刚出生的儿子,阳光格外的灿烂,鸟儿的叫声也很悦耳,花开的很艳,风很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若可以,请不要让这个梦醒来。 梦醒时,窗外已经一片透亮,她迅速坐起,朝正在沏茶的雪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雪儿往外看了一眼,道:“刚刚辰时,热水已经端来了,小姐快些梳洗吧,一会晋王府的马车就要来了。” 祁溶月没想到她这一睡就是一夜,她向来浅眠,只有在仲文陪着她的那几个夜晚才睡过好觉,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匆匆洗漱好,胡乱吃了点东西喝了盏热茶,晋王府的人果然踩着点便来了。 “祁小姐,王爷在外头等您,您若准备好了,便随小的出去吧。” 祁溶月起身,系上雪儿为她准备的薄棉斗篷:“这就来。” 街口,文昌侯府的马车徐徐而过,尹侯爷想及从前与郑侯爷的交情,在马车路过郑府所在的街口时,撩起了帘子探看,却见本该空无一人的长街之内,竟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的闵恒之。 他叫停了马车,好奇的打量着远处的闵恒之,他似乎在等人,面色略显焦急。 一旁垂头丧气的尹逸轩见马车停下,抬头问:“怎么了?” 尹侯爷指着车外的闵恒之道:“晋王怎会在此?这永平侯府不是早就人去楼空了吗?” 尹逸轩一听外头就是永平侯府,忙凑到小窗前往外看,恰好瞧见一位黑衣侍卫由内而出,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姑娘,虽然隔的远,可他依然一眼便认出走在前头的正是祁溶月。 “溶月?”他一脸惊喜,楚天心正满京都的找她,他担心的好几天都没睡着,也暗中派了人去找,也是毫无消息,没想到,她竟然就在永平侯府。 尹侯爷皱道:“她怎的又跟晋王牵扯到一块了?晋王是替天心公主找到的她吗?” 尹逸轩一听这话,着急道:“天心公主为人心狠手辣,若溶月再落入她的手里,肯定会没命的。” 尹侯爷摇头:“不,晋王不是为天心公主做事,我听说,这次百官出城十里迎皇上回城之事,就是他牵的头。” 尹逸轩也迷糊了:“这么说,他不是楚廉一党之人?” 尹侯爷点头:“看来不是。”他又看了眼已经一同上了马车的祁溶月和闵恒之,疑惑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两个怎的搅和在一起了?他们之前有过私交?” 尹逸轩摇头“我不清楚,晋王之前一直在晋城,而溶月也在晋城待过不短的时日,想来二人是认识的。” “可看他们的模样,岂是单纯的认识这么简单?”他轻声哼了哼:“难怪祁溶月看不上你,原是攀上了更高的枝。” 第643章 擒贼先擒王 第642章 尹逸轩皱眉,不悦道:“伯父,你可以损我骂我,但不要随意怀疑溶月,她不是这样的女孩,绝不是。” 尹侯爷也不与他争,命车夫继续前行,只淡声道:“是与不是,很快便会见分晓,争论无用。” ———— 楚宫 楚天心戴着帷帽坐在御书房的御桌后,尽管她穿着熏香浓郁的衣裳,尽管这御书房里燃着三只香炉,依然掩盖不住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感。 那种仿佛死人腐烂后飘散而出的腐尸味,令人作呕反胃。 “你说什么?近百官员自发出城迎楚天齐回宫?谁允许的?究竟是谁允许的?” 数位大臣闭嘴不言,连呼吸都不敢大气,纷纷垂目不语。 楚天心怒道:“立刻调集城防营三千精卫,将所有胆敢出城迎接楚天齐的人全数斩杀,一个都不许剩下。” 肖大人得令去了,剩下的几个大员纷纷一脸灰败等死的模样。 “你们这副鬼样子摆给谁看?平日不是挺能的吗?现在怎的一句屁话都说不出来了?正是需要你们出谋献策的时候,你们都给本宫装聋作哑?” 曲大人见楚天心又快控制不住脾气要发飚了,忙道:“公主,臣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楚天心忙道:“你说。” “派高手暗中刺杀楚天齐,只要他一死,郑家便是出师无名,便是反叛谋逆,臣相信,到那时,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百姓,都会选择重新站到咱们的身后。” 楚天心点头:“法子不错,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杀了楚天齐,群龙无首,他们还如何翻起浪花?” 她朝曲大人道:“这事交给你去办。” 曲大人一愣,惊讶的看着楚天心:“臣,臣去办?” 楚天心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你去办,不然本宫去吗?你现在让本宫去哪里找杀手?” 曲大人心道,你找不到,难道我就找得到吗?他好后悔,后悔出了个这样的烂主意,有黑骑军保护,什么杀手能杀到楚天齐的面前? 若非他们当初站错队,如今又怎会跪在这御书房里,听一个对朝政屁都不懂的丫头指使东西。 出了御书房,罗大人拉了拉曲大人的衣袖,将他扯至一旁,低声问:“你真要去找杀手?” 曲大人叹息:“我这会上哪去找?等人找到,楚天齐怕已经回宫了,再说了,有黑骑军在,什么杀手能近身?” 罗大人也是摇头:“别的也就罢了,可你看皇上他现在这模样,连一丝反抗之力都使不出了,跟中风了的老头似的,咱们不能再指望他们了,得为自己谋条生路啊。” 曲大人挑眉“罗大人的意思是?” 罗大人左右看了看,再次压低了声音:“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咱们也去城外迎接楚天齐回宫,如此一来,楚天齐说不定会放过我们,甚至让我们继续留在官场辅佐他,毕竟是个小孩嘛,你说呢?” 曲大人也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实不相瞒,我也正有此意。” 第644章 不怒自威 第643章 当初楚廉夺权之时,他们虽站在了楚廉的阵营,却并未在其中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更未正面与楚天齐作对,性质和肖大人自是不同的。 曲大人又道:“可刚刚天心公主下了格杀令,我们现在出城,会不会不太妥?” 罗大人哼道:“你也不想想,满朝文武皆往城外去了,他们其中可有一个傻的?他们岂会想不到天心公主会下此令?可他们依然去了,这证明什么?证明他们有恃无恐,定有后招。” 曲大人点头:“有道理!” 二人议定,立时便出了皇宫,赶往城外与众臣会合。 巳时一刻,京都城外十里坡,所有闵恒之和胡大人暗中动员答应前来的朝臣基本到齐,还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胡大人见了,走到二人跟前,将二人上下打量一番,讥讽道:“这不是曲大人和罗大人么?怎的?今日不用陪公主上朝?怎的有空来这里?” 二位大人面色讪讪,干笑道:“胡大人说笑了,我们听闻今日皇上回城,一早就起来准备,心诚之至。” 胡大人挑眉:“是吗?” 站在胡大人身侧的王大人笑道:“说来也巧,我今儿起早去了趟隔街的小儿子家,路上恰好瞧见曲大人的车驾。” 胡大人笑问:“那确实起的够早,不知曲大人那么早去了哪里?” 王大人道:“去哪里我是不清楚啦,不过方向好像是往宫里去了。” 这话一出,四周左右的大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嘲讽冷漠的目光接踵而来,二人羞的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 这时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马车华丽,与众位大臣的皆有所不同,车辕上刻着一个闵字。 “晋王来了。” 于众臣而言,晋王的身份其实是十分尴尬的,他们也搞不清楚为何晋王会突然弃楚廉而投楚天齐。 他从前是前长公主的未婚夫,若长公主不死,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驸马爷,而如今他又是楚天心的未婚夫,楚廉唯一的女婿,将来他的儿子可是要做皇帝的,他为何要放弃这样的大好前程,转而投向楚天齐这个小皇帝? 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只知京都城如今的局势,他功不可没。 晋王高大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眼中,他自马车内钻出,潇洒的跳下车架,转身朝紧随他身后出来的祁溶月伸出了手。 祁溶月没理他,也没着急下车,她站在车架上,清冷中透着皇家威严的目光徐徐环顾,落在每一个身穿朝服的大臣身上,一句话也没说,却令所有人对她心生敬畏。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祁溶月,不认识她的人,心中万般的猜测,猜她的身份,猜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而认识祁溶月的人,眼里皆有同样的惊讶。 她怎会来?她来做什么?晋王为何要带她来? 尹逸轩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她,仿佛此时此刻才见到一个真正的祁溶月,气度高贵,不怒自威。 第645章 姐姐 第644章 他的脑中想起很多事,在彭城时,仲文眼睛还看不太清,第一次见到祁溶月时,他脱口叫她长公主。 想到每一次见她,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她的眼睛似乎总在看向远方,遥远的远方。 想到他在第一次进入内宫时,偶然看见她从紫毓宫出来的身影。 她是这样的特别,深深吸引着他,令他无法自拔。 他问过她,她究竟在做什么事,她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这一天,是今天吗? 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凑上前去问她,尽管她冷漠,他依然享受每一刻在她身边的时光。 可现在,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停留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雪儿踩着车夫摆好的脚凳下车,伸手至祁溶月的身前。 祁溶月收回打量众臣的目光,扶着雪儿的手,步下马车。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闵恒之一眼,更视他朝她伸出的手于不顾,径直与雪儿下车后穿过人群,站在了人群的最前头,那里铺着长长的大红绒毯,她信步而上,踩着本为皇上准备的绒毯,一步步走到绒毯的尽头,背对百官,笔直而立。 人群很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闵恒之在车架前愣了一会后,随即摇头,甩去脑间浮上的失落,暗笑自己无趣,明知她不会接受,为何又要自找没趣,只是刚刚,他伸手时并未想太多,仿佛是一种习惯,自然而然。 他跟在她的身后,踏上绒毯,跃过绒毯,走到她的身侧,静身而立,再不言语。 人群中吃惊的不止尹家人,还有站在人群最后头的祁永春。 他怎么也想不到,祁溶月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他以为,她一定会死在楚廉和楚天心的手中,心里还暗暗得意,觉得自己当初革除她族籍之事做的太对了,否则今日必受其累。 可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耍了。 刚刚那气势凌人,高贵不可攀的人,连晋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真是他的女儿祁溶月吗? 这一年来,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今日迎帝归城,她也来了?她来干什么?为何站在那里?为何没有人阻止她? 他没有妄动,也不敢妄动,这里的人,随便出来一个官阶都能压死他,轮不上他说话。 一刻时后,远方烟尘滚滚,踏马扬蹄之声轰隆而至,冷寂的群臣终于沸腾起来。 “皇上来了,皇上回来了!” 雪儿抬袖为小姐挡住扑面而来的尘土,待踏马声止歇,烟尘渐散,她推开雪儿的手臂,看着那打头而来的少年。 数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些,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至黑红,瘦削的身子仿佛壮实了不少,无比坚强的内心,在这一刻变得脆弱,眼中的泪水不断落下,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姐姐——”楚天齐快行了几步,远远瞧见站在红毯前迎他的祁溶月,眼睛也禁不住湿润了。 第646章 我回来了 第645章 他快步冲到祁溶月的身前,不理会朝他跪拜行礼的众臣,握着姐姐冰凉的手,单膝跪下,哽咽道:“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点头,说不出话,只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她环住他的头,拥他在怀里,泣不成声。 文武百官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皇帝,为何会跪在祁溶月的身前,二人为何要相拥而泣? 这时郑仲文高大的身影自黑骑军中步出,他扔下手中快马的缰绳,快步走到相拥而泣的姐弟身旁,宽阔而有力的臂膀将姐弟二人一齐拥入了怀里,那双璀璨如星辰般夺目的眼眸中,泛出许许泪光。 这样的硬汉,这样不畏生死勇敢又睿智的男人,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展露出他柔软的一面。 与众臣一道跪伏于地的祁永春,傻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揉了又揉,确定自己眼没花,也没看错,皇上竟然跪在他的女儿面前痛哭? 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他错过了什么? 尹逸轩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惊讶,心死如灰,他知道,他再没有了机会,永远都不会再有接近她的机会。 郑仲文松开双手,扶着楚天齐站起:“齐弟,从现在开始,我该称你为皇上了,皇上,请回朝!” 楚天齐点头,任祁溶月为他拭净脸上的泪珠,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向伏地而跪,高呼万岁的众臣,抬手:“众卿平身!” 皇辇候在大红绒毯的尽头,明黄十六角,垂着迎风脆响的宫铃,闵恒之带来的太监匆忙上前,恭请皇上上辇。 楚天齐握住祁溶月的手:“姐姐,与我一起回宫。” 她点头,笑颜如花,当然,她当然要和弟弟一起回宫。 姐弟二人并肩而坐,穿过百官让出的横道,接受百官的注目,那般灿烂又明媚,就像三年前的那一次游灯会,也是皇辇,也是姐弟二人,弟弟还是这个弟弟,只姐姐不是这个姐姐,可众人仿佛都有一种错觉,好像楚朝的天瑜长公主又回来了。 城门大开,皇辇所过之处,百姓伏地不起,高呼万岁。 郑仲文驾马慢行于辇旁,警惕着四周左右,时不时看一眼坐在辇中的溶月,她依然如往常一样淡淡的笑着,接受着百姓的注目,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又理所应当,她仿佛天生就该坐在这个位置。 “娘,娘你看,是祁溶月,是祁溶月啊!” 英子推了伏地垂头的黄大娘一把,黄大娘忙抬头:“哪呢?在哪呢?” 英子指着慢行于长街之上的皇辇道:“在里面呢,在那皇车里,和皇上坐在一起。” 黄大娘赶忙打眼去看,果然坐在皇辇里的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她所熟悉的祁溶月:“她,她怎会?” 英子叹道:“难怪天心公主那般急着要捉拿她,原来她是皇上这头的人。” 她们做梦也没想过,与自己朝夕相处这般久的人,竟然是一个与皇上并肩而立的人上人。 另一头,祁溶雪惊恐的看着长街中心的皇辇,指着皇辇中那淡然自若的女人:“娘,我没眼花吧,那人是祁溶月?” 第647章 哪个刁民想害朕? 第646章 梁氏一听女儿的话,匆忙拿眼去瞧,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她,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会,怎会和皇上坐在一起?” 这时皇辇已经过去,跟在后头的,是一长串的在京朝官,其中便有她的父亲祁永春。 她爬起身,挤到了前头,一把拉住父亲,急问:“爹,刚刚皇辇里坐着的,真是祁溶月?” 祁永春现在几乎悔断了肠子,有苦难言啊。 “你先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甩袖推开女儿,快步跟上了队伍。 楚宫 楚天心看着眼前的肖大人,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城门大开,城防营三千精卫人墙护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将军道:“公主,城防营参领伏虎,已经叛了。” 楚天心跌坐在椅中,惊得动弹不得:“这么说,我们彻底没希望了吗?” 肖大人急道:“公主,来不及了,走吧,趁着现在他们还没赶来,快些离开吧。” 楚天心摇头:“不,我不走,我凭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为何要走?该走的是他们,是他们!” 她歇斯底里的狂嚎,肖大人却再没有耐心听她发疯,只道了一声保重,转身便跑了。 她喊了声来人,却已经没有人来,大家伙都知道,楚宫即将易主,她在一众宫人的眼里,已经不是主子,而是阶下之囚。 她来到楚廉的床前,父亲瘫在床上,满目苦痛之色,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帮父亲保住江山,也无法令父亲重获健康。 她伏在父亲的胸前哭泣,凄婉哀绝。 楚廉的内心十分痛苦,恨自己无力站起,不能保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更恨自己无法再继续护佑宝贝女儿。 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眼睛里不断的溢出泪水,心疼不断哭泣无助又绝望的心儿。 好恨,究竟是哪个刁民想害朕? 轻缓的脚步声由外而入,缓步至楚天心的身后停下,未发一言。 楚天心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利芒落在她的后背,慌忙回头。 祁溶月一如既往的淡然而立,眼神清冷,面上挂着的笑容十分凉淡。 她心头一喜,顾不得去想其他,慌忙冲上前,一把抓住祁溶月的手,嚷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快,快给皇上看看,他不知怎的突然就不能动了,你——” 楚天心话音未落,一旁的雪儿毫不客气的将她一把推开:“你做什么?不要碰我家小姐。” 楚天心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她,就算是楚天瑜在世时,也没有这般不客气的对她说过重话。 她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雪儿道:“你,你这贱婢,凭你也敢对我无礼,来人,快来人!” 没有人向往常那般应声而入,偌大的御和殿除了她的声音外,再没有旁人的。 她这才恍然惊醒,楚宫已经不是从前的楚宫,她的这个天心公主,也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天心公主。 雪儿哼道:“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楚天心,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第648章 一定要长命百岁 第647章 楚天心的手指由指着雪儿又转向祁溶月:“你说,你为何要害本宫?又为何要害皇上?你这么做,不怕遭雷劈吗?” 这仿佛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害了你们就要遭雷劈?”她笑容灿烂,满目嘲讽:“你道老天爷也是你们家的奴才,任你调派?” 楚天心的声音立时拔高:“我是公主,我父皇是真命天子,你胆敢这般对待我们,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祁溶月的目光落在楚廉的身上,冷笑:“全身瘫痪连话都说不出的真命天子吗?还是皮肉腐烂浑身恶臭的公主?你觉得你们配吗?” 楚天心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扑上前,伸着她的利爪去抓祁溶月的脸。 祁溶月身形没动,手却握住了匕首,想着第一刀该刺她哪里呢? 谁知她还没拔出匕首,一道身影由外而入,一脚便将楚天心踢飞。 楚天心的身体狠狠撞在床柱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痛苦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楚天齐收腿,冷哼:“找死。” 他走到楚廉的跟前,看着满目愤怒却又无计可施的楚廉,心里痛快极了:“楚廉,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你将我绑在柱上,让我亲眼目睹至亲之人一个一个被你残忍的杀害,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和你的女儿,也会遭遇同样的苦难,甚至可能更痛苦十倍,百倍。” “天道好轮回,楚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长命百岁。” 楚天齐话落,扭头朝一旁的太监道:“将这二人打入天牢,好生伺候,可千万别让他们死了。” 提到天牢,祁溶月想起尚被关在牢中的乳娘和玉溪玉兰,便朝楚天齐道:“齐弟,我上次被楚廉送入天牢,在牢中见到了长公主的乳娘和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她一直在等着你重新回来,赦她们重见天日。” 楚天齐点头:“好,朕随你亲自去一趟天牢,接她们出来。”姐姐的乳娘他知道,记忆深刻,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善良,正直,与姐姐关系十分亲厚,也正因如此,她和玉溪玉兰才会遭此牢狱之灾。 天牢阴冷脏乱,本不该是皇上来的地方,他却毫不在意,亲自命令牢头将大锁打开,推门而入。 正值午时,灿烂的阳光自窄小的通风口泄入,落在那一身明黄色锦袍的楚天齐身上,反射出淡淡的光圈,宛如天神下凡。 虽然已经一年多未见,可皇上的容貌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三人喜极而泣,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站在楚天齐身畔的祁溶月迅速上前,将三人一一扶起:“皇上亲自来接你们出去,这是大喜事,哭什么呢。” “我是高兴啊!” “是是是,不哭,我们不哭了。” 桑嬷嬷的病越发严重,她以为,她熬到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再重见天日。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看着眼前俨然已经很有男子气概的楚天齐,老泪纵横:“好啊,好啊,奴婢终于有脸去地下见皇后娘娘了。” 第649章 不配姓楚,不配为人。 第648章 楚天齐的眼眶也微微泛红,心里头很难受,勉强笑道:“都过去了,往后有朕在,绝不会再让你们受人欺辱。” 三人重见天日,被宫女们簇拥着去往宫人们住的殿舍,帮她们净身换衣。 祁溶月与楚天齐离开天牢后不久便又折返回来,她站在上了大锁的牢门外,看着里面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楚天心,淡声问:“滋味如何?” 楚天心抬头,空洞无神的眼里,渐渐聚起怨毒:“祁溶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祁溶月的目光很清亮,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凉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怨与爱憎,你和你的父亲为了一己私利,迫害兄长姐妹,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有人向你们质问过,为什么?” “楚宗皇帝待你父如何?不消旁人说,你自心中一清二楚,楚天瑜虽然与你感情不算亲厚,但却从未害过你,甚至未曾低看过你一眼,而你呢?若楚天瑜活过来,问你为何要害她,你要怎么回答?” 楚天心满目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祁溶月,她不止一次觉得祁溶月和楚天瑜很像,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气质与行止间的那种相像,容貌可以改变,可一个的气质与行止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先前总觉得祁溶月这个人怪怪的,现在终于明白,究竟怪在哪里。 她指着祁溶月,尖声道:“你不是祁溶月,你是楚天瑜,你就是楚天瑜,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祁溶月冷冷的看着几欲癫狂的楚天心,不承认,也不反驳:“楚天心,时至今日,你仍然没有悔改之心,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天性自私,狠辣无情,你们不配姓楚,不配为人。” 她不再理会楚天心,目光落在了直挺挺躺在冰凉地面的楚廉身上,看着他那双满是怨愤的眼睛,一字字道:“知道为什么你的姝儿始终都看不上你吗?” “因为你就像是活在阴暗世界中的恶魔,你以为你伪装成良人的模样,就能骗过世人吗?你骗过的,只是我们这些愿意相信你,愿一次次给你机会的亲人罢了,你的姝儿,曾亲眼目睹了你奸杀民女,你在她的心里,连恶魔都不如,而楚宗皇帝,是那样的正直英伟,你这样的人,连为他提鞋都不配。” “你以为你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暗中诬陷林姝儿的父亲,悔其名誉,害得老太傅自缢身亡,整个林家都因你而破碎,林姝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了你,你用这种手段得到了她,以为就此太平无事,殊不知,在她与你成亲仅三个月后,她便发现了真相,可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为了腹中胎儿,她才忍气吞声的活下来。” 见楚廉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楚廉拼命的眨眼睛,眼神中满是急切。 她自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在空中扬了扬:“这是林姝儿写给父皇的信,里面记录的,都是你对她以及她们林家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 第650章 想要一死百了? 第649章 “你一定想知道,为何林姝儿要将这些事都告诉皇上,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只爱他一人,对你除了恨怨便是厌恶,再无其他,她将你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的写在信里,送到了皇上的手中,可为何皇上一直没有对你提起此事,更别提发落你的罪状。” “那是因为,他始终相信,你这个弟弟,会改过自新,不会一错再错,他拿你当亲兄弟,甚至包庇你的罪行,最后却换来你残忍的杀害。” “你利用了他的善良,也利用了林殊儿的懦弱,你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殊不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你无耻无仪更无德,不配为君,百官乃至百姓,自当弃之。” “你住嘴,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父皇,你算什么东西?你明明死了,却又活过来,你不是人,你是妖,你是妖怪,你是生来祸害楚朝的妖孽,我要告诉天下人,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妖。” 祁溶月冷冷的看着状若癫狂的楚天心,摇头叹息:“可惜,你没有这种机会了。”她平静的面皮下,是愤怒至疯狂的心,她多想,多想像他们杀了父皇母后那样残忍的将这父女二人大卸八块,以报血仇。 楚天心见她转身要走,忙喊:“你这么恨我们,为何不杀了我们?杀了我们啊,杀了我们为你自己报仇。” 祁溶月冷笑:“杀了你们?想要一死百了?你想得太美了,这天牢的滋味你还没有真正的尝到呢,先住着吧,我会派人好好伺候你们父女俩。” 楚天心扑上前,将手自牢门缝隙间伸出,想要抓住祁溶月,那人明明近在眼前,可任凭她的手伸的再长,也无法碰触到她。 时光仿佛逆流而上,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楚天瑜还是长公主的时候。 那时的她,也曾努力的追逐,她拼命的学,什么都学,只要是楚天瑜学的,她都学,也都学得很好,可每一次,人们都只能看到楚天瑜,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她的存在,她拼命努力去学的东西,楚天瑜总能轻易的胜过她,她想追上她的脚步,想要抓住她,却怎么也办不到。 在祁溶月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一道人影自天牢的入口处闪掠不见。 闵恒之脚步如飞的穿行在宫道上,胸口急速起伏着,眼里除了浓郁的震惊外,还有不可思议的惊喜。 他听见楚天心质问她是不是活过来的天瑜,而她并没有否认,世界哪来这么多的巧合,从前不愿去细究,如今想来,楚天心的话,并不疯。 她是天瑜,她没死,她虽然成了祁溶月,可她依然还是天瑜。 他的脑间,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心跳如雷鼓。 这或许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赎罪,并重新得回毕生所爱。 她要做祁溶月,那他就当她是祁溶月,他要重新接近她,重新得到她的信任,重新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第651章 心有所念 第650章 他不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她是怎么变成祁溶月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重新来到了他的生命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失她。 郑仲文刚送皇上进宫,便被随后赶到的天虎将军给拉走,让他协助他暂时接收羽林卫和城防营,这一忙起来,眨眼便到了天黑。 他心急如焚,自打在城外十里坡见到溶月后,他便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天齐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而他又被诸多事务缠住,脱不开身,只能暂时压下这份疯狂的思念。 华月初上,郑仲文推掉天虎将军和伏虎参领两兄弟的邀酒,直接从城防营打马回城,一路马不停蹄,径直来到宫门外。 守宫门的侍卫是刚刚替换下来的城防营中的弟兄,他们认出是郑仲文,当即便放行。 夜入禁宫而无皇令,这本是杀头之罪,可现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郑仲文和皇上那是过命的关系,再说此时内宫肃整未齐,百废待兴,此时不守宫令也不算什么大事。 宫里到处都是人,他对内宫并不算太熟悉,只对御花园颇有印象,那也只是因为天瑜公主的缘故,他统共入宫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出来。 他朝一个路过的宫女招手:“祁小姐在哪里?” 那宫女摇头:“奴婢不知。”说着便红着脸跑开。 宫里的姑娘,除了偶尔能见到巡逻的羽林卫外,极少能见到男人,何况还是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 郑仲文皱眉,又闷头找了一阵,暗骂不知谁兴起的,建这么大的宫殿,却只住着寥寥几个主子,简直就是铺张浪费。 远远瞧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朝他这边走来,他心头一喜,是闵恒之,他一定知道溶月在哪里。 随即又皱眉,他凭什么能知道? 闵恒之也看见了郑仲文的身影,想要岔路避开,却因正好走在游廊上,没有旁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晋王!”郑仲文拱手。 闵恒之回了一礼,扯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世子!” “不知晋王此刻从何处而来?”他笑问。 闵恒之笑道:“自然是从皇上处而来,世子此时进宫,怕是有要紧事吧,我现在正好有空,可为你带路。” 郑仲文想,见到了天齐,不就等于是见到了溶月吗,他们肯定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天齐也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他爽快的点头:“好,有劳了。” 闵恒之转身,与郑仲文并肩而行,他从前就觉得郑仲文气度不凡,如今他从漠北回来,这种不凡的气度越发的显而易见,尤其是此时此刻站在他的身边,他能感觉到来自郑仲文身上的那股子无形的压迫感。 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嗓子,貌似随意的问道:“此番去漠北,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郑仲文笑,神彩飞扬:“心有所念,心有所望,并不觉得苦。” 闵恒之的心沉了三分,他知道郑仲文说这话的意思。 第652章 功不可没 第651章 郑仲文见他不再言语,便道:“我们能找到黑骑军,你功不可没,今日回城能这般顺利,也都是你的功劳,若论功,你当在我之上。” 闵恒之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郑仲文会这般说,虽然都是事实,可他以为,郑仲文起码不会亲口说出这种话。 就着廊上的宫灯,他看见郑仲文的眼睛格外清亮,笑容浅淡却很坦然。 他一直知道,郑仲文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他,直到此时,他依然能感觉到他对他的不满,可他从来没有将这种情绪藏在心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 或许,这就是溶月会喜欢他的原因吧。 与之相比,自惭形秽!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是闵恒之,天之骄子,他不会真的逊色于任何人,此时生出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他从龙之功至伟,心头感念罢了。 定了定心,他再度扬起适度的笑容,转了话题道:“师傅她可还好?” 提到简蕴,郑仲文舒展的眉头立时便皱起,简蕴没有随他一起进宫,而是陪着重伤未愈的万先生去了他在京中的宅院住下。 那里清静,更适合万先生休养身体,而她自己——也病的越发重,一天至少要吃两回药,且药几乎用尽,她需要尽快炼制出新的药,没有功夫进宫折腾。 “怎么了?”察觉到郑仲文的异样,闵恒之立时皱眉问道。 郑仲文摇头:“没什么,万先生为了救师傅和我受了重伤,师傅陪万先生去了万宅养伤。” 闵恒之哦了一声,随即又道:“师傅收了你做徒弟?” 郑仲文摇头:“并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一口一个师傅,叫着不别扭吗?” 郑仲文挑眉,云淡风轻的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溶月的师傅就是我的师傅,我为何要别扭?” 闵恒之被他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毕竟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溶月与郑仲文早就私定了终身。。。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楚天齐正在御书房中召见以胡大人为首的众位朝臣,一堆奏章摆在御桌之上,尽管楚天齐努力保持着清醒,可眉眼间的疲色依然难掩。 连日的长途跋涉,几乎在马背上过了几天几夜,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回到他最熟悉的家里,那倦意自然而然的席卷而来。 “皇上,郑世子和晋王来了,正候在殿外。”太监朝楚天齐低声道。 楚天齐眉眼一亮,忙道:“快,快请进来。” 太监赶紧去传话,很快将郑仲文和闵恒之给带了进来。 原本对成堆奏章束手无策的楚天齐,见到郑仲文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他已经习惯凡事都依赖他,有他在,就安心了。 “仲文哥——”楚天齐朝郑仲文喊道:“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你上哪去了。” 郑仲文越过众臣,无视他们羡艳的目光,径直走到御桌之前,笑道:“我去了城防营,原来天虎将军和伏虎参领竟是亲兄弟,忙完正事我就回来了,刚进宫。” 第653章 命不好 第652章 楚天齐有很多话想对仲文哥说,可这里还杵着不少朝臣,这些朝臣,仿佛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没完没了,他头都大了。 与楚天齐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的性子,对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笑着朝楚天齐眨了眨眼,扭身对一众朝臣道:“今儿天也不早了,众位大臣就先回去吧,有事明儿朝堂上再议不迟,皇上连日赶路,也乏了。” 胡大人一听这话,赶忙打眼去瞧楚天齐,确实见他神色略显萎靡,精神不济,便挑头道:“是臣等太过心急,朝政虽急,也不是这一时半刻能急出结果的,郑世子说的是,皇上当先养好精神,方能更好的下行决策。” 众位大臣离开后,楚天齐瘫进了椅中,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就像他平时和郑仲文在一起时一样,随意自如。 “我这腰都坐硬了,这些人真是太啰嗦了,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偏要绕老大一个弯子,他们累不累啊?”楚天齐朝郑仲文抱怨。 仲文极为自然的捏了捏他日渐丰盈的脸颊,笑道:“你呀,就是这阵子懒散惯了,可得好好收心,这样的场面,以后天天都得见到。” 楚天齐叹了一气,满脸的委屈:“哎——命不好,苦不堪言——” “噗嗤”,郑仲文笑着捶了下他的胸膛,没好气道:“你这小子,生下来就是皇帝命,还说命不好?” 楚天齐也笑,随手也回捶了郑仲文一下。 闵恒之看着他们和谐又温馨的互动,心头微酸,曾几何时,他和天齐也曾这样亲密过,可如今—— 他似乎再也无法和天齐回到从前,那他和天瑜呢?心口的刺痛感不断加深,他深吸了口气,竭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淡笑道:“既然皇上乏了,我们也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郑仲文没理他,压低了声朝楚天齐道:“你姐呢?” 楚天齐嘿嘿一笑,卖起了关子:“我姐在忙呢,你找她有事吗?” 郑仲文瞪他一眼:“你小子,明知故问,还不快说。” 楚天齐撇了撇嘴:“要我说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他急的很,恨不能立时就见到她。 楚天齐凑唇至郑仲文的身边,压低了声道“你说过的,京都城南有一家烤鸭店做的桂花酱鸭很好吃,下次进宫给我带两只。” 郑仲文挑眉:“两只?你吃得完吗?” “你管我,带不事?”他扬起好看的眉头,嘴角尽是得意的笑。 郑仲文赶忙点头:“带带带,我的小祖宗,什么条件我都依你,赶紧说,你姐人呢?” “我姐在紫毓宫,她今晚就住紫毓宫。”提到紫毓宫,楚天齐的眼神有些黯淡,紫毓宫是母后的住处,物是人非。 郑仲文抬眼扫了殿内的几个太监一眼,道:“我借一个太监带路,你早点休息,莫要再看奏折,养足了精神,明日再看不迟。” 第654章 没良心的丫头 第653章 郑仲文说完,直接抓了一个小太监出门,闵恒之有些着急,刚想跟上去,却被楚天齐喊住:“晋王,你去哪里?” 闵恒之皱眉,看了眼郑仲文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道:“没有,只是想和郑世子道别。” 楚天齐唇角微勾,也不戳破他,只沉声道:“朕初掌朝政,还有诸多不懂之处,你回来的正好,帮朕看看这些折子吧。” 闵恒之只得应是,坐到了楚天齐的身边,帮他看折子,楚天齐则趴在了御桌上休息。 楚天齐对闵恒之的怨恨和戒心,在得知他及闵国公府的遭遇后,慢慢的消散了许多,偶尔也会记起他当初的好,只是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再难当做从未发生过。 只是较于旁人,他依然更相信他。 依然能安睡于侧。 紫毓宫 祁溶月坐在收拾一新的榻上,看着殿中熟悉的一景一物,眼前出现一幕幕母后与父皇谈笑的画面,悲伤几乎将她淹没,心疼的无法呼吸,为何只有她重新活了过来,而她的父皇母后却。。。 “小姐,热水放好了,去洗洗吧。”雪儿挽着袖子自内殿出来,朝祁溶月道。 祁溶月回神,掩下眼眸中的悲伤,强扯出一丝笑:“我知道了,你也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这些天苦了你了。” 雪儿嘻嘻一笑:“我才不苦,只要能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我一点也不苦。” 雪儿走后,她又遣退了殿里所有的宫女,她已经习惯所有的事都自己做,不需要有人伺候。 太监引着郑仲文来到紫毓宫前便走了,他自己进入紫毓宫,宫里很安静,夜色很浓,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 径直来到后殿,见寝殿的门紧闭着,他不满的嘀咕:“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等等我就睡下了,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他推门而入,殿内的宫灯依旧亮着,却空无一人,他正想喊上一嗓子,却听见有水声传来,朝着水声循声而去,穿过重重精美华丽的羽纱帷幔,他看见长殿的尽头处,那浅紫色的纱帐内,似有人影浮动,水声便是从里面传出。 撩开紫色的纱帐,他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正仰靠有水池中的玉阶上,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水中的曲线若隐若现。 一股子燥热自小腹腾升而起,他立时便感觉到了口感舌燥浑身紧绷的熟悉感觉,每一次与她深夜独处时,这种感觉都会出现,一次次的折磨他。 紧闭着的双眼蓦然打开,对上他蹿起火苗的眼睛,她赶忙将身子沉入水中,拿手捂着脸,惊慌道:“你——快出去!” 郑仲文回神,哦了一声,转身,刚走了一步又转了回来,笑道:“没人伺候你穿衣这怎么行,干脆我委屈点,做一回你的宫女。” 祁溶月羞的满脸通红,气恼道:“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郑仲文哈哈一笑:“我走我走,我走还不成吗,真是的,又不是第一回看,有啥不好意思的。” 第655章 美人浴 第654章 待确定郑仲文走开了,她这才赶忙自池中起来,穿上雪儿为她准备的寝衣,全新的素色丝缎面料,光滑柔软且——很薄—— 殿内烧了地龙,穿着单薄的寝衣也不会觉着冷,所以雪儿并没有为她准备外衫,刚刚脱下的外衫已经被宫女取走,她现只能穿着这样薄透的衣裳出现在他面前吗? “好了吗?”郑仲文的声音在外头不远处传来。 她叹了一气,双臂环住胸,闷声道:“好了,我这就来。” 她低着头走出,避开郑仲文火热的眼睛,迅速加快脚步,想要冲到凤榻上,钻进被窝里遮住她的羞囧。 然而身子在将要越过郑仲文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跑这么快做什么?”他笑,唇红齿白,眸中满是捉狭,就喜欢看她这般窘迫的模样,十分难得。 她沉着身子想要挣脱开他的手:“我冷。” “冷?”他挑眉,明明很热才对,瞧她这小脸红的。 手一使劲,那纤柔的身子便撞入他的怀里,一股子怡人的幽淡体香钻入他的鼻间,小腹间的火热越发难耐。 “现在还冷吗?”他垂头,嘴唇凑至她耳畔,湿热的吻随即捕天盖地而来,从她的颈畔,到她的眉眼间,从她的红唇,到她纤秀的锁骨,她用双臂护住的前胸,也已经不知被他揉捏过多少回。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身体也越绷越紧,搂着她腰肢的手也越发用力。 她被他狂热又深情的亲吻弄得晕晕呼呼,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 他紧紧的扣她在怀里,不敢再动,气息依旧粗沉,她甚至能从他的喘息声中感觉到他的隐忍和痛苦。 他捏了捏她的脸:“我快等不及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 她笑:“可以嫁给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嫁给你,怎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他挑眉:“跑?天上地下,你能跑到哪里去?无论你跑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她作无语状,长叹一气:“完了,我惹上牛皮糖了,咬不烂,甩不掉。” 两人腻歪了一阵,她突然问:“师傅呢?她近来可还好?” 提到简蕴,郑仲文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他不知该怎么和她说简蕴的事,简蕴不让他说,可他觉得这事溶月应该知道。 感觉到郑仲文的情绪变化,她心头一惊,忙自榻上坐起,问:“怎么了?师傅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仲文也坐起,叹道:“师傅本不让我说的,但我觉这事,你还是应该知道。” “你快说呀,急死人了。”祁溶月的心头突突直跳,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 郑仲文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声道:“是这样的,师傅她似乎得了什么怪病,时常发作,每次发作都要吃一种她自己炼制的药,从前是几天发作一次,后来病情似乎有所加重,如今是一天要吃上两次药才能保证平安无事,否则一旦犯病,她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人事无知。” 第656章 男人味 第655章 祁溶月面色大变,紧抓着郑仲文的手问:“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仲文一脸歉色,低声道:“在晋城时我便撞见过她犯病,当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我便没说,若知道她的病会越来越重,我一定不会瞒你。” 祁溶月心急如焚,赶忙自床榻上跳下。 他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她满目不安,心里慌的很:“我要去找师傅。” 郑仲文拦下她:“这深更半夜的,要找也是明日去啊,他们估计也已经睡下了,更何况,万先生也身负重伤,你这会去,怕是会扰了他静养。” 祁溶月皱眉:“万先生又是怎么受伤的?” 郑仲文拉着她在床畔坐下,将这一路的事大概述了一遍,闻之楚廉恶贼,竟命手下残杀了整个卢瑟村的村民,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 她咬牙捶床:“畜生,没有人性。” 这时雪儿端了茶进来,瞧见穿着一袭薄透寝衣的祁溶月和郑仲文紧挨着坐在床畔,就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般亲密无间。 她嘻嘻笑道:“郑世子这么晚来,也不怕人说我家小姐的闲话么?” 郑仲文哼道:“谁敢说闲话?溶月可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我们小夫妻见面,还用得着管别人的眼光如何?” 雪儿斟了两杯茶,笑道:“是是是,世子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这就退下,让你们这小两口好好诉衷情。” 郑仲文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懂事!” 雪儿走后,祁溶月便也催仲文回去:“你也回府吧,想必伯母已经接回来了,正在家里头等你呢,让她等久了不好,还道你是个有了媳妇便忘了娘的人呢。” 郑仲文搂住她,在她脸颊上狠亲了一口,笑嘻嘻道:“终于肯承认是我媳妇啦?” 她脸一红,随即白他一眼:“我不承认有用吗?你这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郑仲文爱极了她这娇嗔羞涩的模样,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 “好好好,我走,这命苦的,想了你这么久,竟连一个时辰都没待够就轰我走,没良心,臭丫头。”他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嘀嘀咕咕个没完。 祁溶月好气又好笑:“嫌我臭就离我远点,你这一身的臭汗,我还没嫌你呢,哼——” 郑仲文用力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确实有那么一股子汗味,不过也不是太难闻:“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臭男人么?再说了,我这也不是臭汗味,我这叫男人味,懂不?” 她起身,推着他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一身的男人味,行了不?” 眼看就要被推出门了,他突然转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环住她的纤腰,火热的唇瓣用力压上她的,直吻的她呼吸急促身子发软,这才亲亲吻了吻她的额头,竭力平息着体内的躁动。 “坏丫头,害的我好苦!”言罢,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顶着一脸的欲/求不满离开紫毓宫。 第657章 万宅 第656章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她才将殿门关上,心跳的很快,仿佛就要跃出胸口。 躺在榻上一夜,她心里记挂着师傅的病,一夜也没能合眼,想到在晋城初见师傅时,她没有让她把脉,难道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得了怪病吗? 究竟是什么怪病,连师傅也束手无策? 天一亮,她等不及待天齐下朝,直接出了宫,找到万先生的居所,守门的大爷一听她姓祁,立时二话不说便放行,说是他家老爷吩咐过了,若是祁姓小姐来了,立时便要请进去,不得怠慢。 看来万先生也猜到她会来。 雪儿拎着药箱,跟在小姐身后匆匆而入,打量外头看起来普通,里面却十分气派的万宅,这才是真正有钱人家的住宅吧,极尽的富丽奢华,便是铺在园子中的石子,也和她平日所见不同,宫中御花园铺的卵石也没这里的精致。 “小姐,这万先生究竟是多有钱?这宅子可太气派了。” 祁溶月无心观察这些,一路快步疾行,随着下人来到后院上房。 下人并没有先带她去见师傅,而是将她请到了万先生的房里。 此时万先生正半靠在床畔发呆,面色略显苍白,明显的失血之症,眼神也是萎靡不振,看来他这次的伤,确实很重。 “万先生!”她迈步而入,惊醒了正神游发愣的万先生。 万先生抬眸,见来人是祁溶月,面色立时一喜,笑道:“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走到万先生的身边,二话不说便扣住他的手腕,脉息孱弱,内腑气脉乱而促,不妙,大不妙啊。 她皱眉:“万先生,你这伤的可不轻,加上这连日的奔劳,未能好好休养,实在是不妙啊!” 万先生摆手:“我没事,我没关系,你赶紧去给你师傅瞧瞧吧,她似乎,似乎也不太好。” 他想起身随她一起去,却又力不从心,身子只要一动,伤口便疼的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祁溶月压住他的肩,低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你先好好休息,为师傅看完我会再来。” 万先生得了她的允诺,心中稍安,忙道:“好好,你去吧,快些去,不论是什么结果,都来告诉我一声。” 她点头,迅速退出万先生的房间,由下人带着去到另一头的客房。 客房和万先生住的上房差不太远,快行几十步便到了,门紧紧的闭着,她轻敲了敲:“师傅,你在吗?” 里头先是传来一阵响动,默了一会才传来师傅的声音:“我在,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她是大夫,常年与药打交道,空气中药味浓郁,她一闻便能知个七七八八。 她紧皱着眉头,迅速来到师傅的跟前,伸手便要扣她的脉,却被师傅轻巧的躲开。 “你干嘛?”她皱眉问。 祁溶月不答,伸手强行抓住了她的胳膊,皱眉道:“我让瞧瞧。”师傅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她心里更是慌。 第658章 没有遗憾? 第657章 简蕴不肯:“有什么好瞧的,你的医术还是我教的,怎的?你能治的病,我不能治?” “我不管,我就要看。”她才不跟师傅讲道理,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 她一把抓住简蕴的手腕,强行扣住了她的脉。 简蕴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索性也就不再反抗,反抗也没什么用,她的徒弟她知道,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把着师傅的脉,祁溶月的眉头越皱越紧:“师傅,你这,你这是?” 简蕴点头:“没错,是恶性痫症,我的母亲便死于这种病,我一生都在研究如何治疗这种病,虽然小有所成,也让我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可这病,终究是无法根治的,去年开始,我便开始犯病,我知道,我的死期不远了,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多一个人担心也是无用之事,既然是无用之事,又何必要做?” 痫症这种病她不是没见过,虽然犯病时看起来恐怖,但只要好好施救,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恶性痫症不同,每一次犯病,都会令病情越发的加重,且每一次发病后,其发病相隔的时间,都会越来越短。 直到吃多少药都无用的地步,便也离死期不远了。 她摇头:“不,不会的,不会无治,一定还有法子可以治,一定有。”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很乱,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看过那么多的古医书,里面有那么多的治病良方,其中一定有可以治好师傅病的方子,一定有。 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简蕴起身,走到祁溶月的身边,拉住她不断来回转悠的身子,笑道:“你别转了,再转我头都晕了,来坐下,让师傅好好看看你。”她木然的随着师傅坐回了床畔,任师傅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略略清减的脸颊,而她的脑中,依然不断在搜寻着有关恶性痫症的病方。 “溶月啊,你一个人在京都城,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吧,楚廉那恶贼,可有为难过你?” 一旁的雪儿见小姐不答话,忙道:“楚廉那厮坏透了,小姐帮他治腿,他不但不感激小姐,还联合尹逸轩那小贼,意欲趁世子不在京都,逼小姐嫁给尹逸轩,幸好小姐机智,每次都化险为夷。” 简蕴点头:“这才是我简蕴的徒弟,纵然身处险境,也能不断为自己筹谋,算我没有白教你这么久。” 雪儿见小姐依然发愣不说话,赶忙接话道:“那可不,小姐可厉害了,被楚廉关进了天牢,人在天牢也能使计令他们乖乖将她放出来,好生伺候着。” 在雪儿的眼里,世上压根就不存在比她家小姐更厉害的人。 简蕴拍了拍祁溶月的手背,笑道:“好了,不要再想了,人各有命,我这一生,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能有幸与你师徒一场,足够了,没有遗憾。” 没有遗憾?不,简蕴虽然口中说没有遗憾,可她的眼里,分明是不甘啊。 第659章 怪医传 第658章 “师傅,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不能。”眼泪滴滴滚落,落在简蕴的手背,滚烫炽烈,几乎灼伤了她的心。 她又何曾想离开溶月,她遭遇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她也不想再让她伤心一次。 可是这世上的无奈之事,又岂是桩桩件件都能由人力可挽? 治她这病的法子并不是没有,只是对于如今的溶月而言,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师傅,我记得在怪医传中有一篇关于痫病的记载,其中好像就提到了先天恶性痫症,是吗?”她突然想起这一段,赶忙向师傅求证。 简蕴面色微僵,忙摇头:“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怪医传中有记载关于痫病的治法,没有没有,肯定没有,你想岔了。” 祁溶月皱眉,心中满是疑惑,真的是她想岔了吗?师傅的模样,好像在撒谎。 她没有深究,暗暗决定尽快找到怪医传,一探究竟。 “师傅,跟我进宫吧,我要好好为你调养身体。” 简蕴摇头:“不行,万先生还需要我照顾,他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她在师傅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温柔,似乎是在提到万先生的时候,这抹温柔便越发的明显。 她笑:“师傅只是为了照顾万先生的伤才不肯进宫吗?” 简蕴面色略显尴尬不自然,干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她嘿嘿一笑:“我以为的事多着呢,不知你要问的是那一样?” 简蕴面色微红,横了祁溶月一眼,没好气道:“现在连师傅的玩笑都能随便说了,看来真是胆子肥了。” 两人笑说了几句,祁溶月起身告辞,她不能再耽误时间,必须尽快找到怪医传才行。 离开前她去了趟万先生住的上房,将一应情况全数告知。 “你要找的这本医书,是叫‘怪医传’?” 她点头:“是的,您听说过这本书?” 万先生摇头:“没有,我只是确认清楚名字,好派人去寻,希望能早日找到。” 万先生又问:“你从前在哪里看到过这本书?” 她轻叹:“在莱巫山,那里是师傅的地界,现在已经被楚廉毁于一旦了,都是我牵累了师傅,害得师傅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 岂止是怪医传,在莱巫山中,有许多的绝世孤本都毁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幸好师傅有先见之明,提前一走了之,这才没有被楚廉盯上。 万先生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有些事善恶成败皆不由己,你师傅不会怪你,这都是命。” 祁溶月摇头:“我不信命,我一定会找到怪医传,一定会找到能治好师傅的方子。” 有了祁溶月这话,万先生心头舒坦了许多,他知道祁溶月这个人,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好,我会让万屋堂的人竭力寻找怪医传这本医书,一旦有了消息,会即刻派人给你传信。” 第660章 护国安定公主 第659章 她拱手,朝万先生道:“多谢!你舍身救我师傅,我很感激你,如今又这般大力相助,我真不知该拿什么来谢你。” 万先生笑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能治好简蕴,一切都值得!” 她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万先生的伤她不用操心,有师傅在,胜过她在。 刚出万宅便遇到自马背翻身而下的郑仲文,他匆忙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见她眼眶泛红,面色苍白,心知定是情况不妙,忙问:“师傅她还好吗?” 她摇头,努力维持的坚强在他面前尽数崩塌:“不好,她很不好,我没有时间了,我要尽快找到治疗这种怪病的法子,我不能让师傅也离开我。” 还没从痛失父皇母后的阴影中走出,她如何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心疼的揪了起来:“别哭,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雪儿也跟着落泪,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一波将平一波又起,本以为幸福的人生就要开启,却谁料,又遇到这样的糟心事,若简师傅有个三长两短,那小姐她——她不敢再想。 待溶月的心情平静了些许,他这才问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治好师傅的病?” 祁溶月摇头:“我也不知道,先要找到怪医志再说。” “好,我帮你一起找。”他为她擦净脸上的泪水,长长叹息:“不要哭,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不是吗?” 她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嗯,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 二人分头行动,祁溶月去了御医院,动员所有御医帮她一起在御医院乃至内宫藏书楼里找寻怪医至,而郑仲文则利用闲暇之余,穿梭在京都城中的大小书局,一间间的翻找着怪医志的影子。 万先生的人则在各大拍卖行放出消息,重金寻求怪医志。 皇上临朝三日后,待朝局势稳,便开始封赏从龙有功之臣。 封郑修武为永定公,赐国公府邸,继任陇西三军统帅。 封郑仲文为并肩王,赐王府,任一品领侍卫内大臣。 封天虎将军为骠骑大将军,领五千黑骑军前往丹西助战平乱。 封伏虎参领为京都城防营总都统。 。。。。。。 册封祁溶月为护国公主,赐封号为安定,于内宫择殿长居。 赏晋王黄金万两,布帛千匹。 ———— “老板,你这店里可有‘怪医志’这本书?”郑仲文朝一位正在整理书籍的中年男子问道。 天色已经不早,老板正打算打烊,见这时候有客人上门,心里高兴不起来,这是要让他找书的节奏啊,他可还约了翠红楼的小桃晚上相会呢,可不能耽误。 老板甩手:“没有没有,没听说过,快走吧,我要打烊了。” 郑仲文见他这般态度,心里不爽快,偏杵着身子不肯动,沉声道:“我说老板,你这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吗?我问你这书,你连找都不找一下便说没有?” 第661章 找事啊? 第660章 那老板立了眼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书店是我开的,什么书有,什么书没有,我还不知道吗?你少废话,我要打烊了,没功夫跟你瞎聊。” 郑仲文气的不轻,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方凳上:“我还没功夫跟你瞎聊呢,你今儿必须帮我找一找,不找我不走。” 那老板一见这阵仗,也是来了气,撸了袖子道:“嘿——你这人看起来仪表堂堂的,怎的?找事啊?我可告诉你,我叶三可不是好惹的,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叶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我今儿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赶紧滚蛋,别在我这碍事。” 郑仲文冷哼:“你叶三不是好惹的,小爷我也不是好惹的,今儿这书你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 那老板见郑仲文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肯走了,认定他就是来找茬的,便也不再讲什么客气,扭身抄起一根木棍便朝郑仲文冲来,扬着手中的棍子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走是不走?” 郑仲文挑眉,云淡风轻:“不走!” 老板闻言,二话不说,抡了木棍便朝郑仲文劈头盖脸挥来,郑仲文是练家子,一瞧男人这阵仗,便知对方没练过武,只是仗着一股子男子气力来使横。 他伸手一抓,轻巧的抓住了那根足有女子手腕粗的木棍,使力一拽,木棍脱离了那男人的手掌,顺道将他扯翻在地。 郑仲文似笑非笑的瞪着躺在地上唉哟唉哟叫唤不停的男人道:“现在可以找书了吗?” 那男人这才明白过来,惹上了刺头啊这是,真后悔逞这一时之能,以为是个小年青便能吓唬两句。 “我找,我找还不行吧。” 男人爬了起来,再也不敢惹这瘟神,可心里却依然忿忿不平,心道你偏要找这本书,我偏不好好帮你找。 他装模作样的在四方书架前转悠了一圈,随即朝郑仲文摊手道:“没有,我早就说了,小店没有这本书。” 郑仲文气也撒了,见他没能找到书,便也不再为难他,正打算起身走人,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走了进来,小孩朝那老板道:“爹,娘亲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 男人一头黑线,心里更是将郑仲文给恨上了,若不是他,他现在早就关了门溜之大吉,怎会被儿子给堵住,看来今日去翠红楼的念想要落空了。 郑仲文朝那男人道:“老板,刚刚多有得罪,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先付你十两银子,你们卖书的路子广,帮我打听打听这怪医志的下落,若找到这本书,我再付你十倍的钱。” 那男人的双眼立时亮了起来,他没想到,瘟神一样的青年,还是个财神爷,他这一本书都没拿出来,就先得了十两银子? 一旁的小男孩一听郑仲文的话,笑嘻嘻道:“大哥哥,我若帮你找到这怪医志,是不是也给我十两银子?” 郑仲文见他笑容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顶发,笑道:“那当然,你若找到这本书,你爹的那份就归你。” 第662章 我真是没用 第661章 小男孩立时笑了,赶忙蹿上前将他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十两银子一把抓进了手里,不待他爹上前来夺,他又转身走到一个角落,从一堆书里面翻出一本封面破旧的古籍,献宝似的走到郑仲文跟前:“大哥哥,这就是你要的书。” 郑仲文赶忙接过,仔细一瞧,果然那破旧的封面上,还能依稀看见怪医志这三个字,翻开封面,里面的的纸张虽然发黄,可上头的字迹却依然十分清晰,且正是他所要找的医典。 他欣喜若狂,赶忙搂住男孩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可真厉害,谢谢你了。” 男孩反手擦掉脸颊上的口水,笑嘻嘻道:“大哥哥,你说找到这书就有一百两银子的,现在能给我吗?” 郑仲文赶忙自怀里摸出几张银票,都是一百两的票面,他取了一张递给那男孩,笑道:“拿去,是你应得的。” 许是太高兴,他觉得一百两的酬谢太轻了,随即又取了一百两出来,塞进了男孩的手中:“这个是赏你的。” 小男孩来者不拒,迅速将银票塞进了怀里,趁着这大哥还没走,书店的门还没关,赶忙跑了,他得赶忙将这些钱拿去给娘亲,不然一会又要落在爹的口袋里,再然后就会变成别人的。。。他才不要给爹呢。 郑仲文抱着书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书店老板,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的店里竟然真有这本书,而他不知道,他儿子却知道,还在眨眼的功夫里,赚了二百两银子。。。。 郑仲文带着书赶往楚宫,天齐赐他令牌,可随意出入皇宫,无需皇诏。 “公主,郑王来了,正往这边来。”宫女朝正在试药的祁溶月道。 祁溶月没有抬头,只轻声嗯了一声。 他每天都来,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她已经习惯了。 雪儿抓住她的手,心疼道:“小姐,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歇会吧。” 祁溶月摇头,推开雪儿的手:“我没有时间歇,就算我有时间,师傅也等不了,我不能停下。” 这一使力,她顿觉头晕目炫,差点就摔倒在地,幸好雪儿就站在她身边,将她稳稳托住。 “小姐,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郑仲文恰好一步迈入,听见了雪儿的话,赶忙冲了过来,将手中的书扔在了台面上,一把抱起摇摇欲坠的祁溶月,将她抱往内殿的榻上。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吗?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又一天没吃饭?”他心疼极了,想要替她分担的更多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自榻上爬起:“我没事,我还挺得住。” 郑仲文摇头:“你再挺下去,若出了什么事,你让师傅怎么办?她于心能安吗?” 她红着眼眶摇头:“我真是没用,学了这么久的医术,救了那么多的人,却偏偏治不好师傅的病,我怎么这么没用。” 第663章 只能来硬的 第662章 郑仲文想到他带来的书,忙朝雪儿道:“快,快将药柜上那本书拿来。” 雪儿匆忙去了,祁溶月抬眸看他:“什么书?” 他神秘一笑:“你一会就知道了。” 她心头一喜:“你找到‘怪医志’了?” 他无奈道:“你这丫头,一点惊喜都藏不住。” 雪儿已经捧着书回来,祁溶月再也坐不住,迅速跳下床榻,冲上前一把夺过雪儿手中的书,书封虽破旧,却仍能看出‘怪医志’三个字,她的心狂跳着,迅速找开书本细瞧,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是它,真的是它。” ‘怪医志’乃两百年前的一位神医所著,因其性格古怪,世人称他为怪医,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怪医这个名号,在他年暮之时,将其一生所学所闻皆收录于此书之中,取名‘怪医志’,因其亲传弟子同样生性怪异,故而并未广收门徒,‘怪医志’这本书便只在廖廖几个弟子手中传阅,直到百年后怪医门中又出了一位神医,此人性格开朗,处事精泛,颇有医者仁心德行,他命人复抄了几本‘怪医志’,送给自己的弟子,由他们将怪医门中的医术传扬四海。 世上一共也就只有那几本怪医志,师傅有一本,也是祖师爷留给她的,其余的便不知所踪,没想到,她真的能有幸再次见到‘怪医志’。 雪儿凑到郑仲文的身边,压低了声道:“王爷,小姐她又一天都没吃饭了。” 郑仲文一听这话,立时皱了眉头:“你去端饭来,我让她吃。” 雪儿笑嘻嘻的去了,有郑仲文在,小姐一定会吃饭。 郑仲文走到祁溶月的身前,一把将她手中的书给夺下。 “你干嘛,快给我。”她着急嚷道。 郑仲文摇头:“不吃饭就不给,吃完饭再给。” 跟她讲道理没用,劝说,没用,那他就只能来硬的,谁让她这么不听话。 祁溶月见他板着一张脸,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便也只能妥协:“好好好,我吃还不行吗,你把书收好,别给我弄坏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郑仲文见她答应了吃饭,面上这才浮出一丝笑:“若弄坏了,你打算怎么不饶我?” 祁溶月斜睨他一眼,哼道:“扒光衣服游街示众。” 他被她逗乐,笑的直不起腰来:“你这丫头,好没良心,亏我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操劳,你竟一点不心疼,还要扒光我衣服游街,你不如扒光我衣服绑在床/上,随你处置更好。” 她脸一红,白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他长叹一气,拉着她的手:“等治好了师傅的病,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她点头,笑颜明丽:“嗯!” 雪儿刚将饭摆好,便有宫女快步而入,朝祁溶月道:“公主,晋王求见。” 郑仲文立时皱了眉,不悦道:“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不见不见,让他回去,有事明儿找我说。”这家伙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半夜也来,不知道啥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第664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第663章 那宫女毕竟是祁溶月的宫女,听了郑仲文的话,没动,拿眼去看祁溶月。 祁溶月道:“让他进来吧,这会子来,想来是有急事吧。” 宫女应声去了,郑仲文将拿在手中的筷子丢在了桌上,独自生闷气。 她拿肩膀撞了撞他,笑问:“生气了?” 郑仲文哼道:“我媳妇大晚上的见别的男人,我若说不生气,你信?” “就你这小心眼的样,你若真说不生气,我还真不信。” 他生气,是因为在乎她,并不是真的小心眼,她心里都明白,心头一暖,她起身凑到他颊畔偷亲了一口,笑道:“好啦,不生气了。” 郑仲文很是受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然板着:“你竟敢偷亲我,等着,等那厮走了,我一定让你亲债亲偿。” 雪儿几乎快笑喷了,却还要竭力忍着,就快要憋出内伤来了,摆手道:“我不行了,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我得出去笑一会。” 闵恒之快步而入,远远瞧见雪儿站在门口笑,便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雪儿停住笑,指了指里头道,意味深长道:“笑他们呗,你侬我侬的没个完。” 闵恒之原本明媚的脸上,立时阴云密布,郑仲文也在? 他迅速迈步进入内殿,瞧见二人紧挨着坐在饭桌前,郑仲文正给溶月布菜,溶月很认真的在吃着,二人的面上皆有笑意,脉脉温情流转在二人之间,一目了然。 他心头一痛,见郑仲文的目光扫来,忙收起脸上的浓郁,佯装出平静漠然的脸孔,朝郑仲文点头:“并肩王也在呀。” 郑仲文挑眉,轻轻搁下手中的筷子,淡声问:“我每天都在,只是不知晋王此番顶月前来,所为何事?” 闵恒之淡然一笑:“自然是有事。”他数步上前,将手里拎着的小包袱打开,里面装着一本书,书封很老旧,但依然保存的十分好,看得出书的主人很爱惜这书。 他将书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这是你要的‘怪医志’我刚刚得到的,立时便送进了宫,希望能帮到师傅。” 祁溶月接过书翻看了几页,这本怪医志和仲文拿来的怪医志几乎一模一样,她有一本就够了,用不着两本,便将书递还给了闵恒之:“仲文已经帮我找到了‘怪医志’,和你这本一模一样。” 见闵恒之面色难看的收下了书,她又道:“看得出来这书的主人很爱惜这本书,你还是还回去吧,这本书留在民间,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闵恒之点头,目光淡淡的扫了郑仲文一眼,恰好郑仲文也看向他,四目相交,火花四溅,男人看女人的目光里包含着什么,男人心里最清楚。 明知有人对自己的未婚妻生有异心,他又如何能给其好脸色? 闵恒之不理郑仲文,转脸朝祁溶月道“明日我要去看师傅,你去吗?” 郑仲文立马接话:“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现在说了有什么用?没听说过计划不如变化快么?” 第665章 冰梅酒 第664章 闵恒之皱眉:“我和溶月说话,你总打什么岔?” 郑仲文耸肩:“打了岔吗?我只是帮她说出了她想说的话罢了,反倒是你,既然书已经送过了,我们就不留你了。” 闵恒之拿他没办法,只好拿眼去看祁溶月,正想再说两句,却被祁溶月堵了回去:“仲文说的对,天也不早了,你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回去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仲文轻声咳了一声,她暗笑,又道:“往后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晚上就不要来了,让人见了生出闲言碎语的,怕是不太好。” 郑仲文见她说的委婉,干脆又接过了话头道:“白天也不要来,你堂堂晋王,不回晋城总赖在京都不走算怎么回事?京都城里也没你的差事,赶紧回晋城吧,往后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了,不用来麻烦溶月,她忙着呢。” 闵恒之几乎要气炸了,拼了命在溶月面前保持着风度:“我的去留用不着并肩王来决定,师傅病重,我如何能走?要走也要等师傅的病好转了再走。” 走?他才不要走,走了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溶月了? “好了,我吃饱了,也乏了,你们都走吧。”她一刻都不能等,只想快些开始研习‘怪医志’,这二人吵起,没完没了的,她还怎么看书? 郑仲文知她心急,又见她碗里的白粥见了底,布给她的菜和糕点也尽数吃完,便也干脆的起身:“也好,我和晋王还有事要谈,你早些休息,莫要看书太晚,伤了眼睛。” 祁溶月推着他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些走吧,啰啰嗦嗦个没完没了,跟老太婆似的。” 她虽在抱怨郑仲文,可脸上却尽是笑意,眼神柔的出水,声音甜得沁人。 闵恒之看在眼里,嫉在心中,从前这些笑容,这些柔情,都是他的呀,都是属于他的呀。 二人出了楚宫,并没有分道扬镳,而是一齐去了一处通宵卖酒的酒肆。 “老板,来两坛冰梅酒。”郑仲文一坐下便朝那卖酒的老板喊道。 正在切菜的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立时眉开眼笑道:“郑公子来啦,您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年的新酿的冰梅酒,今儿刚开坛,香着呢,您等着,这就来。” 不一会,老板端了两只小坛子出来,一人一只的摆在了二位身前的桌上,笑问:“下酒菜还是老样子吗?” 郑仲文点头:“老样子,双份。” 老板笑眯眯的走后,闵恒之诧异的打量了四周左右的环境,可以说是很偏僻的一处角落,酒厮也十分的简陋,看起来就是十分贫穷的人才会来的地方。 而郑仲文,从前是堂堂永平侯府的世子,如今是皇上新封的并肩王,他怎会来这种地方喝酒? “看你和这老板很熟的样子,常来?”他挑眉问。 郑仲文点头“常来,路过的话就会进来坐坐。” 瞧见他眼中的诧异,他笑道:“怎么?是不是认为我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第666章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人啊! 第665章 闵恒之没作声,目光湛湛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郑仲文道:“我郑仲文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讲排场的人,吃,就是吃的高兴,喝就要喝的痛快,京都城里高级的酒楼数不胜数,可却没有一家酒楼里能酿出这样的味道,不信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的郑仲文,闵恒之想到了溶月,想到了天瑜,天瑜她贵为公主,生来便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可她却半点公主的架子也没有,就和眼前的郑仲文一样,生而富贵,却不愿因享有富贵而远离贫穷,更不会因身份的高贵而对贫穷踩在脚底。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人啊!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径自给自己倒上一碗酒,端了便一饮而尽,酒入口凉而不冰,性淳而不烈,咽下后颊齿留香,回味无穷。 他很少喝酒,可喝了这样的酒,依然忍不住大赞了一声好酒。 “难怪你会经常来这里,这酒确实不错,比我在任何酒楼喝过的都要好。”从前他每回将天瑜从宫里带出来,每回都只带她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他认为,以天瑜的身份,自当要配最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 这种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只是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最好的,不一定是最贵的,就像这酒,在最贵的酒楼,你喝不到,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喝到。 而发现它的人,是郑仲文,而不是他闵恒之。 “你和溶月经常来这里吗?”他问。 郑仲文摇头:“没有,自打回京,她每天不是在宫里研药,便是在万宅给师傅看诊,要么就在藏书殿里找书,哪有空来这里。”他展眉笑“不过现在已经找到了‘怪医志’,只要治好了师傅的病,她就能空闲下来,到那时,我再邀她出宫,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是的,她一定会喜欢这里,就像在彭城里,她也喜欢味道好的涮菜摊,也喜欢有着最好喝的桂花酿的小酒坊,所以这里,她也一定会喜欢。 老板将下酒菜端了上来,是卤的刚刚好的牛肉,还有两碟香油拌菜。 二人碰了碰碗,相继一饮而尽,郑仲文搁下碗,抬眸看着眼前的闵恒之,问:“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叫你来喝酒。” 闵恒之耸肩:“也许吧,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说看。” 郑仲文拿起桌上的小坛子,为他也为自己满上酒碗,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算什么。” “哦?打算什么?”闵恒之挑眉,凝着眼前的郑仲文。 郑仲文也回视他,二人皆目光灼灼,谁也不肯寸让一分,仲文道:“不管你是真心喜欢溶月,还是拿她当成长公主的替身,你都没有胜算,又何必这般白费功夫,不如回你的晋城,我相信,有很多很多姑娘都排着队想要嫁给你。” 闵恒之道:“我若不答应呢?” 郑仲文也耸肩:“随你的便,我是看在你为皇上尽心尽力的分上,邀你来此,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第667章 我不想与你为敌 第666章 闵恒之摇头:“知难而退不是我的风格,迎难而上我比较喜欢,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的朋友不一样,我不会做暗中使小计的事,我会光明正大的与你竟争,成与不成,皆由天定。” 郑仲文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朋友做暗中使小计的事?” 闵恒之略显惊讶:“看来这事你还不知道,溶月不说,怕也是为了你好,免得和多年好友撕破脸,成仇人,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便多说。” 郑仲文心中满是疑惑,猜到他说的朋友,应该是逸轩,逸轩做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闵恒之岔开话题:“我曾经无知的错过了一生挚爱,也犯了许多的错,我几乎因此而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如今,我又看到了希望,我不会放弃,郑仲文,我不想与你为敌,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我们将来,也能成为朋友。” 郑仲文从前讨厌闵恒之,是因为他抢了他一心爱慕的长公主,后来在晋城遇见,依然讨厌他,是因为他在长公主死后不久便立马与楚天心定亲,这让他感觉到十分的愤怒,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他也清楚的知道了闵恒之这些年的遭遇,对他也存有几分同情,加上这阵子他尽心心力辅佐天齐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对他的讨厌也不如从前那般深浓,偶尔也会生出几许佩服。 闵恒之不愧是师傅的徒弟,文能辅政舌战言官众大臣,武能带兵定天下。 这样的人才,也是楚朝不可多得的,更是天齐最强有力的助力。 “希望有这样的一天。”他举碗,与这相碰,一饮而尽。 有些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说开了,反而让人心头的一团闷郁化散而开,看着对方也不再那么的刺目讨厌。 ———— 次日一早,祁溶月捧着医书来到万宅,师傅脸色很差,梳子和镜子打翻在地,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师傅,您怎么了?刚刚犯病了吗?”她满目担忧。 简蕴摇头,摆手道:“没事,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看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便问:“这是什么?” 祁溶月忙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里头是她视若珍宝的‘怪医传’。 “师傅,仲文找到了这本医书,我昨晚看了一夜,里面确实有提到关于恶性癫痫的医治方法,可我有些不明白,特来问问你。” 简蕴皱眉:“我说过了,我这病我自己有数,你不用跟着瞎操心,怎的就是不听呢?” 祁溶月红着眼道:“师傅,您若有数,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不管,这个法子我一定要试一试。” 简蕴走回床畔坐下,没吭声。 祁溶月翻开医书,捧着她标记好的那一页到师傅的跟前:“师傅,这上面说,以寒蛟须辅以炎山仙草,炼制成九香丸,可治癫痫类痼疾。” “那这寒蛟须是什么东西?炎山仙草我知道,是生长在西域炎山的一种特殊药草,我曾在古药书中见过,只是寒蛟须却从未听闻过,师傅您知道吗?” 第668章 寒蛟须 第667章 简蕴摆手:“没听说过,世上压根就没有这种药,这怪医志里的东西,不可尽信。” 祁溶月有些疑惑:“怎么会不可尽信?您从前还跟我说过,说这本怪医志乃是传世奇书,让我逐字背下,我们当时正好遇上些麻烦,便没有看的很仔细,只是粗略的翻看了几遍,昨夜我细读此书,当真十分精深。” 简蕴有些不耐烦,伸手要夺她手中的怪医志,幸好祁溶月护着稳,没让师傅夺去,她疑惑道:“师傅,您是不是知道这寒蛟须是什么?” 简蕴摇头:“我不知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乏了。” 见师傅这般疲惫的模样,她实在说不出别的话,只好默默出门。 简蕴呆坐在床头半晌,她以为,只要溶月找不到怪医志,这事便就这样过去了。 可如今她找到了怪医志,寒蛟须是什么,她早晚会知道,到那时,谁能阻拦得住她?真是头痛啊! 她抱着书独自走在清冷的长街之上,心里头很乱,理不出头绪。 一辆马车驶到她的身边停下,祁永春自车内钻出,朝她喊道:“溶月,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祁溶月顿足,回头看向站在车辕处,朝他微笑示好的祁永春,眉头皱的越发紧拢:“不必了。”她眼中的厌色明显,扭身便走,再不看祁永春一眼。 祁永春赶忙跳下马车,快步追上她。 “这大清早的,你怎么一个人走在街上?出来也不带个人,你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可不一样,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你这究竟是去了哪里?现在是要回宫吗?” 祁永春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翁翁翁的响,她烦的很,又没心情损他,使出金蝉步法提气快行,眨眼便将祁永春这二货甩了个干净。 祁永春追了一会,累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没能追上她的步伐,气得半死,这死丫头,好不容易碰上她一回,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连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 自打皇上登基以来,他连降三级,混的还不如从前在彭城时风光,都快成龟孙子了,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和祁溶月有关,皇上与祁溶月的关系亲厚,封她为护国公主,肯定也知道了他将祁溶月赶出家门的事,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他想要官途顺遂,便只有重新搭上祁溶月这条快船,再别无他法。 只可惜,这条船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搭上,不过他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在,他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在宫门处,祁溶月遇见了刚刚下朝的郑仲文,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将她拉到一旁:“怎么了?师傅她不太好吗?” 祁溶月将寒蛟须的事说给仲文听,又说师傅的行止十分奇怪,似乎知道什么,却偏偏什么也不肯说,仿佛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仲文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你想太多了,许是师傅身体不适,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样,我帮你去四处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寒蛟须。” 第669章 背井离乡 第668章 “仲文,溶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郑国公自宫内而出,坐在马上车之中撩帘探看着二人。 溶月忙朝郑国公福了福身,笑道:“我们刚好在这里遇上,您现在回府吗?” 郑国公点头,放下帘子,自马车内钻出。 他走到祁溶月的身前,见她眼眶泛红,问道:“你师傅还好吗?” 郑仲文见父亲哪壶不开提哪壶,立时接话道:“爹,您听说过寒蛟须吗?” 郑国公挑眉:“你打听寒蛟做什么?” 二人一听郑国公这话,立时亮了眉眼,忙问:“您真知道寒蛟须?” 郑国公点头:“寒蛟须不就是寒蛟嘴边的长须?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郑仲文忙问:“这世上真有寒蛟这种东西?在哪里?您见过吗?” 郑国公摇头:“我并没有见过,只是曾在陇西的一位老友处听过,只听他提了几句,当时也没多问,这事你们若是不提,我几乎都忘了。” 祁溶月忙问:“那您的这位老友现在在何处?我能见见他吗?” 郑国公笑道:“说来也巧,我前两日给他写了信,邀他来京为皇上效力,若顺利,过几日应该就能抵达京都了,到那时,我安排你们见一见,你仔细问问他就行了。” 郑国公依旧十分疑惑,复问:“你们这么着急打听寒蛟须做什么?” 郑仲文这才如实相告:“师傅她病的很重,需要用寒蛟须入药方有可能治好,否则,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郑国公点头:“连简师傅都治不好的病,定是十分罕见的病,也难怪要用这么稀罕的东西入药,只是不知这寒蛟须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现在只能等我的老友来到京都之后再说。” 谢过郑国公,待他走远了,祁溶月朝郑仲文道:“我觉得师傅她有事瞒着我,她不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 郑仲文见她面色憔悴,知她定是为了研习医书,熬了夜,心疼道:“我去问问师傅,你先回去休息,有了结果就去找你,别着急。” 她点头:“嗯,你好好和师傅说,或许她会听你的。” 目送她进了宫,郑仲文翻身上马,打马奔向万宅。 “阿姐,这京都城可真是热闹啊,比咱们来的路上见过的所有城池大太多了。”迪伍一脸兴奋的看着街上攒动的人流,朝一旁默然不语的迪娜道。 迪娜举目四望,繁华是真的,陌生也是真的,她心里头发虚,不知明日该如何。 另一旁的迪佳道:“也不知郑世子他住在什么地方,咱们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只认识他,若能找到他,咱们就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迪娜皱眉道:“谁说要去找他了?不许去。” 迪佳不依道:“为什么不去?咱们姐弟三个如今背井离乡的到了这里,无依无靠的,难道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吗?当初若不是你一时心善带他们去了卢瑟村,咱们卢瑟村会遭此厄运吗?咱们的阿爹阿娘,也不会,也不会——”迪佳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第670章 鲜衣怒马的青年 第669章 迪娜皱眉:“那也不能去,他有他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若是遇上上,打声招呼便好,不能去麻烦他。” 迪伍道:“可是阿姐,咱们的钱不多了,若是住客栈,怕也住不了几日,往后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迪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里,她们举目无亲,也对这里人的生活习惯完全不懂,不知该怎么去融入,他们目前要紧的是找到活干,解决生活之需,可他们长年生活在沙漠里,只会放牧养骆驼和种些药草。 姐弟三人在长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渐渐走出了那条繁华又吵闹的街市,拐进了一条较为清静的街口。 “阿姐,我饿了。”迪伍揉着肚子,朝迪娜道。 迪伍刚刚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恨不能一天吃五顿,她每天都说要省着用省着用,可又不忍心看见迪伍挨饿,加上路途遥远,他们走了不少弯路,钱财几乎耗尽。 正在迪娜想着身上的钱在京都城里还能过几日的时候,迪佳一阵兴奋的叫喊声钻入她的耳中:“阿姐你快看,是郑世子,是郑世子。” 她赶忙抬头,瞧见长街的另一头,鲜衣怒马的青年潇洒奔马而来,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英俊的脸庞上笼罩着淡淡的阴霾。 他打马而行,奔的很快,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并未发现他们三姐弟的存在。 迪佳怕他听不见她的喊声,突然就冲到了路中间,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去拦阻疾行中的马。 路中间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郑仲文赶忙勒中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抬起,一时收势不住,马蹄竟狠狠的踢中了迪佳的头脸。 迪佳被踢翻在地,头脸立时肿成了猪头样,疼的倒地哇哇哭了起来。 迪娜和迪伍慌忙上前将迪佳扶起,避至一旁,免得再因哭叫惊了马,迪佳这鲁莽的丫头,非得再挨上两蹄子不可。 郑仲文迅速翻身下马,冲到迪佳身前:“姑娘你没事吧。”他已经记不得迪佳的长相,就算记得,此时这猪头似的脸,也是认不出。 扶着迪佳的迪娜红着脸道:“郑公子。” 郑仲文抬眼一看,这才认出竟是迪娜三姐弟,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迪伍哭丧着脸道:“郑大哥,是我想来京都城看看的,姐姐拗不过我,这才一起来了,今儿刚到的,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二姐说去找你,可大姐不让,说不想麻烦你。” 郑仲文眉头微蹙,看了眼垂目不语的迪娜,又看了眼哭嚎不止的迪佳,这才道:“这样吧,我正好要去万先生的家里,你们跟我一块去,万先生的宅子很大,你们先在他家里住下。” 迪伍面色大喜,迪娜却是一脸黯然,他不肯带他们回家,是怕他的未婚妻误会吗? 呵——有什么可误会的呢?郑公子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更别提什么亲密的举止,这样的男人,谁还会去怀疑呢?除非那人眼瞎。 第671章 全新的世界 第670章 迪娜面露犹豫:“我们就这样突然去万先生的家里住,会不会不太好?” 郑仲文淡声道:“我师傅也住在万先生的府上,最近病了,你若住下,刚好可以照顾她一阵子。” 得知简师傅也在万先生家里住着,迪娜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就太好了,不过简师傅她是神医,也会生病吗?” 郑仲文不想多说,转身牵了马:“走吧。” 穿过这条街,再拐进另一条更为宽阔的长街,长街的正中,便是万宅。 看门的老头一见郑仲文,二话不说便放行。 走进万宅,迪家三姐弟简直就是目瞪口呆,他们一直生活在沙漠里,住的房子是最简单的木屋,还算是卢瑟村最好最豪华的房子,后来离开了沙漠,他们一路上为了省钱,只住过一次客栈,大多时候都是野营,虽然在某些城池里见过一些外表看起来十分气派的宅院,可从没想过,宅院里面的风景,竟然是这般模样,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宅中的每棵树木花草,都是经过人工精心修剪的,每根石柱上,都雕绘着十分精美的图案,便是踩在脚底的青石砖,也那么的有质感,精致的花园仿如仙境,阔大的宅院令他们眼花缭乱。 迪伍叹道:“这么大的宅子,得住多少人啊?” 郑仲文道:“主子的话,就万先生和师傅,下人一共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迪伍不太明白:“主子?下人?” 迪娜朝弟弟解释道:“主子就是这宅院的主人,下人就是在这里面帮工做活的,负责打扫和伺候主子。” 迪伍恍然,同时也是满目的惊叹:“这么多人就伺候万先生和简师傅两个人?那他们岂不是什么活都不用做了?” 郑仲文没做声,领着他们径直来到后院上房,万先生和简师傅正坐在院里晒太阳喝茶,二人似乎刚刚发生了争执,脸上都有不快之色,却谁也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有一口没一口的闷头喝茶。 郑仲文领着人进去,远远便招呼:“万先生,师傅。” 简蕴见他来,后面还跟着人,打眼细瞧,竟是迪娜三姐弟,眉头不由一皱,随即又露出笑颜:“迪娜?你们怎么来了?” 迪娜快步上前,面色略显腼腆:“伍弟说想来京都见识见识,我也不想留在漠北那个伤心地,便一起来了。” 简蕴点头,又问:“那你们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吗?” 郑仲文道:“我刚刚在街上遇到他们,他们现在没有落脚的地方,想到这里还有少少空房,就带他们来了。” 简蕴朝郑仲文会心一笑:“做得好。”她扭头朝迪娜道:“以后就安心住下,再让仲文为迪伍安排一个差事,早早晚晚你们姐弟三人都能在京都城立足的。” 迪娜大喜,忙拉了拉迪伍道:“伍弟,还不快谢谢简师傅和郑公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刚一入京都城,便能遇上郑仲文,还解决了他们如今最大的困难。 第672章 白费力气 第671章 迪伍也是喜出望外,赶忙朝着简师傅和郑仲文要跪,郑仲文眼疾手快的将他拉住:“我们不兴这一套,我看你力气不小,不如就去巡防营历练历练,那里虽然日子苦,却很容易有出头之日,你若不怕吃苦,我便为你引荐。” 迪伍忙道:“我不怕苦,什么苦都不怕,我愿意去巡防营。” 简蕴点头,目光又落在了迪佳的身上,见迪佳那副模样,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迪佳幽怨的目光扫了郑仲文一眼,垂下了头不作声。 迪娜忙道:“是她太过鲁莽,路见郑公子打马奔行,竟不知死活的冲到路中去拦。” 万先生笑道:“这么说是被马踢的?” 迪佳羞的无地自容,扭过身去暗自抹泪。 简蕴淡声道:“没事,只是肿了,幸好没有破皮,过些日子便会好。”她朝院里的下人招了招手:“带他们去东院住下,请个大夫给迪佳姑娘瞧瞧伤,用上好的药。” 迪娜道了谢,抬眼去看郑仲文,却见他目不斜视的站在简师傅身边,表情一如从前那般淡漠疏离。 她心中轻叹了一息,转身带着两个弟妹离开了南院。 待人走远了,万先生这才打趣道:“仲文老弟,我看这迪娜小姐是冲着你来的,千里迢迢的,你竟连多看人一眼都不肯,瞧她那幽怨的模样。。。啧啧啧。。。” 简蕴横眼瞪他:“你若这般怜惜她,不如你娶了她做夫人,正好万家这么大的家业,还缺一个女主人。” 万先生见简蕴不高兴了,忙道::“我们万家的女主人早就有了人选,轮不上她。” 简蕴哼了一声,扭头朝郑仲文道:“你将她们带来这里是对的,若带了她们回国公府或王府,都是不妥。” 仲文点头:“我倒没想太多,只是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纠葛,又见他们如今无所依靠,这才带来万先生的府上,想让师傅来安排他们。” 简蕴点头:“有我在,你放心。”她看了眼郑仲文身上穿着的朝服,又道:“你这是刚下朝?” 仲文点头:“是,在宫门外遇到哭着回去的溶月。” 简蕴的胸口一疼,叹道:“那孩子,太执拗了,我告诉过她,我这病就是这样了,她偏不听,偏不信,偏要逆天而行,我便没给她好脸色,我也是为了她好。” 万先生插话道:“你们俩说话我可都听见了,分明是你态度有问题,说什么为她好,明明就是——” 简蕴的目光扫向他,冰冷如刃,他赶忙闭嘴,不再言语。 这般模样,更令郑仲文生出疑心,看来真如溶月所言,师傅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师傅,寒蛟须这东西,您从来都没听说过吗?” 简蕴干脆的摇头:“没听过,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你去告诉溶月,让她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仲文却道:“可我父亲却说他在陇西听说过寒蛟,只是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 第673章 不知寒蛟是为何物 第672章 简蕴面色微变,忙道:“那只是一个传说,当不得真。” “看来师傅也听说过啊,可您为何要瞒着我们呢?” 简蕴这才恍然大悟,她这是被仲文套了话啊! “你小子,竟敢诓骗我?” 郑仲文摇头:“我才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父亲是真的在陇西听说过寒蛟。” 万先生忙问:“你父亲可知道寒蛟所在何处?” 郑仲文回着万先生的话,眼睛却始终都盯着师傅:“我父亲不知寒蛟所在何处,他甚至不知寒蛟是为何物。” 简蕴一听此言,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也泛出了一丝笑道:“我说了吧,这就是一个传说,虚无缥缈的事,以后不必再提。” 郑仲文却接着又道:“我父亲虽然不知道寒蛟是为何物,生于何处,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是陇西人氏,他应该知道,近日他便会入京,到时一问,便知分晓。” 简蕴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难看,皱眉道:“说了让你们不要管,你们为何偏偏不听?” 郑仲文此时几乎可以确定,师傅一定知道寒蛟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她不愿说出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 既然她不肯说,那他就不再问,顶多就等个几天,事情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想到这,他唇角浮上一丝笑容:“你们歇着,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走一步,明日再来看望你们。” 简蕴生着闷气,没理他,万先生心情大好,起身要送,却被郑仲文给按回了椅中:“你就好好养着吧,以后师傅还要靠你来呵护呢。” 这话他爱听,立时笑的合不拢嘴:“一定一定,你去忙吧,你师傅就交给我。” ———— 郑仲文自万府离开,径直打马往城外的巡防营赶,刚出城门便遇上正和家人话别的尹逸轩。 他勒停了马儿,翻身而下,走到尹逸轩的身后:“逸轩。” 尹逸轩回身,看见立在阳光下对他展露灿烂笑容的郑仲文,他依然和从前一样,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变过的,只是他自己。 尹侯爷忙朝郑仲文拱手:“郑王爷。” 郑仲文笑着挥手:“尹侯不必客气,我与逸轩说说话。” 尹侯爷了然,淡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见一旁的司元背上背着两个包袱,他问道。 尹逸轩苦笑:“我没想到,你还会愿意与我说话。” 郑仲文不解:“为何不愿与你说话?我们是朋友啊。” 尹逸轩越发觉得难堪:“可我对溶月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我没脸也没资格再做你的朋友。” 郑仲文皱眉:“错事?什么错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吗?”他又想起昨夜闵恒之对他说过的话,心头一紧。 尹逸轩满目惊讶:“你不知道?溶月她没告诉你吗?” 郑仲文的脸色沉冷了三分:“说清楚,我不在的这段日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都对溶月做过什么?为何我毫不知情?” 尹逸轩苦笑:“看来溶月是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才没说吧。” 第674章 还能是朋友 第673章 一旁的司元见郑仲文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忙抢着上前道:“郑王爷,我家公子虽然做过一些错事,却也是为了祁小姐着想,想要帮帮孤立无援的祁小姐,可祁小姐本事大,根本不需要我家公子的帮助,也没有接受公子的好意,如今您回了京都,我家公子也要走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郑仲文摇头:“不好,不说清楚,别想走。” 尹逸轩将司元拉开,心平气和道:“当初我去晋城接溶月进京之前,便和楚廉定下私约,只要溶月治好了他的腿,他便立即让我和溶月成亲。” 郑仲文的眼睛立时瞪圆,伸手便揪住了尹逸轩的领口:“你说什么?你竟然在暗中和楚廉这人渣勾结?” 尹逸轩苦笑:“我也是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自认样样不差于你,可偏偏,她选你而弃我,我不想认输,更不想失去她,所以才——” 郑仲文怒道:“失去?你什么时候拥有过她?她虽然和你订了娃娃亲,可你却从来都不承认这桩亲事,见到她时,她已经不是祁家人,你们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尹逸轩满目凄凉:“谁说不是呢,可当时的我,并想不通这些,只一心认定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就该属于我,这才一时糊涂,做下了许多错事,不过也幸好,溶月每次都能成功的避开我的逼婚,我在她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郑仲文高高扬起的拳头,终是没有落下,最终松开了他的领口,闷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尹逸轩看了眼远方:“彭城,我要回彭城,父亲为我在彭城谋了个缺,下个月上任。” 郑仲文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上马,却始终没有打马离开。 他别扭的回头,看着立在他身后,那曾经形影不离的挚友,如今的面孔,既熟悉,也陌生。 “逸轩,我希望我们再见时,还能是朋友。” 尹逸轩眉眼一亮,马上的青年,还和从前一样,爱恨浓,情义重。 他重重点头:“一定会!” 马车在扬起的烟尘中渐行渐远,他们的友情,是否还能再回到过去?他不知道。 ———— 次晨,祁溶月一如既往的独自出宫,骑着马来到万宅。 她穿着方便骑行的素色束腰劲装,紧贴身子的衣裳将她窈窕的身段完美勾勒,长发简单的编了两条辫子束在后头,头无点饰,衣色素雅,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 “阿姐你快看,那姑娘好美,跟仙女似的。”迪伍用力推了推身边的迪娜,指着自远处快步走来的素衣女子道。 迪娜循声看去,心头也是一愣,这姑娘真的好美,她自认自己也算是生得极好,可与眼前这位姑娘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祁溶月快步进入南院,瞧见三个穿着异服的青年男女,眉头微挑,问道:“你们是?” 迪娜回神,忙道:“我们是万先生的客人,昨儿刚住进来的,姑娘你是?” 第675章 仲文哥的未婚妻? 第674章 祁溶月淡笑:“我是万先生的朋友。” 她笑起来真好看,皮肤嫩的仿佛一掐就会出水,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眼神也特别的清亮,她仿佛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这姑娘的美好。 这时一个丫头自简蕴的房里出来,打眼瞧见祁溶月,忙笑道:“祁小姐来啦。” 祁溶月越过迪娜三姐弟,朝那丫头问道:“师傅她起了吗?” 丫头回:“已经起了,正在里头吃药。” 祁溶月快步上前,径自推开了简蕴的房门进去。 迪娜却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原来她就是祁溶月,原来她就是简师傅的徒弟,原来,她就是郑仲文的未婚妻。 “姐,你怎么了?”迪伍推了推身边发愣的姐姐。 迪娜回神,苦笑:“我没事,我们也进去吧。” 迪伍兴奋的点头:“真没想到,这位仙女似的姑娘,竟然是简师傅的徒弟,也就是说,她就是仲文哥的未婚妻?” 迪佳一听这话,立时泄了气:“难怪郑公子都不看我们一眼,有这样的未婚妻,谁还能入得了他的眼?” 迪娜朝二人道:“别说了,进去吧。”淡淡的苦涩在心头流淌,她知道郑仲文的未婚妻一定是个十分出色的人,却没想过,竟然是这样一个玉人儿。 难怪会让仲文哥这般挂念。 三人站在了门外,迪娜朝里头喊道:“简师傅,我们可以进来吗?” 简蕴听见是迪娜,先是看了祁溶月一眼,随即道:“进来吧。” 祁溶月心思灵透,师傅的这一眼看的有些怪,不由生出些许的疑惑:“师傅也认识他们?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简蕴点头:“他们从前是住在沙漠里的,她们的家,也就是卢瑟村,已经被楚廉的走狗彻底毁了,原本我们将他们安顿在了紫烟山附近,没想到他们竟自己来了京都。” 祁溶月自仲处听说了卢瑟村的遭遇,心中对卢瑟村里枉死的那些人充满了歉意,若非因为他们,卢瑟村也不会受此灾祸。 “原来是他们。” 简蕴挑眉::“你知道他们?” 她点头:“仲文跟我说了卢瑟村的事,因为我们,整个卢瑟村都毁了,他们既然来了京都,我们是当好好安顿他们。” 简蕴忙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万先生会照顾他们。” 祁溶月不解师傅何意,还不待问,迪娜三姐弟便已经进来了。 简蕴朝迪娜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弟,祁溶月,也就是仲文的未婚妻,如今被皇上封为护国公主。” 迪娜三姐弟一听这话,慌忙上前要行礼,却被祁溶月拦下:“不必多礼,我和师傅都不兴这一套,你们能来京都,我很高兴,也多谢你们在漠北对齐弟他们的照顾,谢谢你们。” 迪娜忙道:“他们也救过我们,我帮他们也是报恩,不必言谢。” 简蕴道:“若没有迪娜父女的帮忙,我们根本就找不到黑骑军,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沙漠里的一具干尸。” 第676章 不是不爱笑 第675章 迪伍一听这话,忙道:“简师傅,你们也救过我和阿爹的性命,若没有你们,我和阿爹说不定已经沙狼啃万一堆白骨了。” 迪佳暗自嘀咕:救了阿爹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因为你们而死了。 祁溶月淡笑道:“既然来了京都,就好好住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迪佳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忙道“祁——公主,能不能带我进宫瞧瞧?这万宅都如此富丽,宫里一定更豪华吧?” 迪娜忙使劲掐了迪佳一把,没好气道:“瞎胡说什么?”她扭头,一脸歉意的朝祁溶月道:“莫介意,她还小,不懂事。” 祁溶月摇头:“没事,以后若有机会,倒真是可以进宫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迪佳听了祁溶月的话,心情大好,又问:“公主,您和郑公子什么时候成亲?” 迪娜也抬眼去看祁溶月,见她光芒四射的脸上,泛出淡淡羞涩的笑容:“还没定,到时请你们去喝喜酒。” 万先生在门口听到这话,忙笑道:“这敢情好,我可就等着这一天呢。” 万先生的身后是刚刚下朝的郑仲文,他依然和昨天一样,穿着崭新的朝服,高大英俊。 迪娜看着他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起如此温柔的笑容,就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 原来他不是不爱笑,原来他不是天生本性严肃。 只见他快步走到祁溶月的身边,温暖的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责怪:“你看你,又穿这么少,今儿这天多冷。” 简蕴笑道:“我刚也说了她,偏是不听,若是着凉了,某人不得心疼死。” 郑仲文捂着胸口,一脸夸张:“我现在就心疼死了,快,救我!” 祁溶月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堂堂朝廷一品大员,这般没正形,也不怕人笑话。” 原来他还会开玩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迪娜心中苦涩,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默默退至一侧。 这时郑仲文的目光扫向他们姐弟三人,最终落在迪伍的身上,笑道:“迪伍,我昨儿去了一趟巡防营,将你举荐给了巡防营都统,他说让我今儿带你去给他过过眼,行就留下,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另行安排。” 万先生也道:“若觉得巡防营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就跟我说,我万屋堂里多得是谋生之路,总有适合你的事做。” 迪伍笑着摆手:“我就想留在巡防营,我年纪虽小,可也知道巡防营是王军,我进去了,可就是吃皇粮的,往后若能混出点名堂,我的两个姐姐都不愁嫁个好人家,我一定要留在巡防营。” 众人听了迪伍的话,纷纷点头,没想到迪伍这点年纪,便能想得如此周全,真是个不错的少年。 迪佳听后却皱了眉头,不满道:“等你混出名堂再给我寻好婆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难不成让我嫁给巡防营里的士兵吗?” 迪娜赶忙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人笑话。” 第677章 晋王他有没有娶妻? 第676章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品德,从其言行举止中便能看出一二,虽然是姐弟,还是龙凤胎,可二人的德行却天差地别,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简蕴淡淡的目光扫向迪佳,问:“那么你认为该是怎样的男人才配娶你?” 迪佳就等着有人这样问她,忙应道:“起码也要像仲文哥这样的男人才行。” 刚将一口茶啜进嘴中的万先生“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哭笑不得道:“这么看来,迪佳姑娘是很难嫁出去了。” 迪娜干笑道:“她是开玩笑的,你们莫要当真。” 迪佳嚷道:“我才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我就想嫁给像仲文哥这样的男人。” 祁溶月拿眼去看郑仲文,郑仲文朝她耸肩,摊手无奈。 万先生笑道:“咱们楚朝,可就这一个并肩王,皇上也没有兄弟,所以并没有别的王爷,你这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郑仲文嘿嘿一笑:“谁说没有别的王爷,闵恒之不就是王爷吗,他一会也要来,万先生就帮着撮合一下呗,若能成事,迪佳姑娘一定会重谢你的。” 迪佳眼前一亮,忙问:“晋王他有没有娶妻?今年多少岁?长得怎么样?” 万先生干咳了一声:“晋王他——”他这话还没落下,门口便传来闵恒之的声音。 “谁在说我坏话?” 万先生干脆不说了,嘀咕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迪佳赶忙推开挡在她面前的迪伍,瞪大了眼睛去看正由外而入的闵恒之,眼睛立刻便直了,这男人,模样长得比郑仲文还要好看,一身贵气凛然,行走如风,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只感觉到心脏在砰砰砰乱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今天怎的这么热闹?”他快步上前,一眼瞧见立在简蕴身边的祁溶月,眼前立时一亮,笑容也温柔了许多:“溶月你也在。” 祁溶月淡淡点头,并不看他,只朝简蕴道:“师傅,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简蕴刚刚吃过药,并无不适的感觉,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散心,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有多久,便干脆的点头:“好,出去走走也好。” 简蕴和祁溶月打头出了门,郑仲文很自然的跟上,闵恒之也不甘落后的跟上,迪佳也想跟,却被迪娜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迪佳忙道:“快放开我,我要跟上去,这个晋王我喜欢,我好喜欢。” 迪娜一脸尴尬的看着万先生:“实在对不住,她就喜欢这样疯言疯语,您别介意。” 万先生摆手,叹道:“这些话,若是别人我就不会说了,咱们也算一起共患过难的,我真心劝告你们一句,无论是仲文还是恒之,他们都不是你们的良人。” 迪娜心头一痛,强自笑道:“我知道,我们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 万先生道:“这不是身份的问题,而是他们两人的眼里,压根就看不到别的女人,你们若一心系在他们的身上,最终受苦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第678章 癞蛤蟆吃天鹅肉 第677章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 等万先生走了,迪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闹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凭什么好男人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迪娜忙伸手捂住了迪佳的嘴,瞧见门口丫头的眼里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 迪伍皱眉,十分的不悦:“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就你这样的,莫说仲文哥和晋王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街边的小贩也瞧你不上,还妄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简直可笑。”言罢,他转身快步而出,去追郑仲文的脚步。 迪佳气的跳脚,想要与迪伍理论。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抽在了迪佳的脸上。 迪佳愣住,瞪圆了眼睛道:“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是你的姐姐,如今阿爹阿娘不在,长姐如母,我今天就要替阿爹打醒你?省得你尽做白日梦。” 迪佳气炸了,扬手便要还击,却又哪里是迪娜的对手,个头不如迪娜高,力气不如迪娜大。 “迪佳,你忘了我说过的话?若你尽做痴心妄想的事,我便会送你回卢瑟村,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迪娜面目森冷,眼神严厉,一脸的说到做到。 迪佳的脖子缩了缩,从没见过迪娜这副模样,那怕是从前与她打架时,也没有这般凶过。 “你就知道欺负我,阿娘不在了,阿伍也不护着我,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 “你闭嘴,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不许说,也不许做,否则,这里将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你若还想回漠北吃黄沙,那我也就不管你,随你的便,你若想留下,就听我的,老实本份些,莫再做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于大家都好。”她严厉的告诫迪佳,同时也告诫自己,是到了梦该醒来的时候。 是到了将那份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埋葬的时候。 她转身离开,留下迪佳依然瘫坐在地。 迪佳哼道:“凭什么我要老实本份的生活?我偏不,我偏要嫁给达官贵人,我要变成像祁溶月这样高贵的女人,永远也不要卑微的活着。” 离开沙漠她才知道,原来世界并不是只有漫漫黄沙,原来世界是这样的精彩,原来富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奢靡,原来做个有钱人是这样快活的一件事。 来了京都她才知道,光有钱没用,还得有权有势,有了权势,自然会有钱,而有了这一切,就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受人膜拜,被人拥戴。 她擦干眼泪,冷笑:“我迪佳才不是认命之人,我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 郑仲文陪简蕴和祁溶月逛了一会便被人叫走,如今他身任要职,朝中局势虽稳,却还有许多楚廉一党的叛臣余孽存在,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是闲走逛街。 闵恒之也没好到哪里去,郑仲文前脚被叫走,他后脚就被宣进了宫。 第679章 再重活一次 第678章 简蕴见人都走了,这才抓着祁溶月的手问:“溶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天齐你的身份?” 祁溶月有些犹豫:“我还没想好,此事非同小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也怕他会接受不了,若拿我当妖孽,惧了我,反而与我生出隔阂。” 简蕴叹了一气:“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此事确实要谨慎一些,如今你们的关系也和亲姐弟没什么两样,倒也不急于一时,待到了合适的机会再说不迟。” 她沉吟了一会,又道:“仲文呢?仲文也不说吗?” 祁溶月皱眉,默然不语,她无法对天齐开口的话,对仲文也是一样。 简蕴道:“仲文对你我的关系早就生了疑心,只是他生性坦率又真诚,认定我们就算有事瞒他,也是有苦衷,所以并不追问什么,免得你为难,说起来,仲文这孩子真是不错。” 她面色泛红,笑道:“他很好,我很幸运。” 简蕴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幸运,他又何尝不是?你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拆不散你们,你能活过来,也全是托他的福。” 说到这个,祁溶月叹道:“要是能再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就好了,师傅您这病若真治不好,也能再重活一次。” 简蕴摆手:“我才不要,你这是运气好,正好遇到祁溶月这个合适的宿主,我若是活过来变成一个男人怎么办?” 简蕴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刻意岔开了话道:“你有没有发现恒之最近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同?” 祁溶月皱眉:“是,我感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他不明说,我也不能确定。” “我们这些人中,除去我,最了解你的人,便是天齐和恒之,天齐年纪还小,城府太浅,凡事不会往深了去想,恒之不一样,他不止有城府,还有阅历,他在莱巫山时,我曾经对他讲过有关凡人在死后依仗某种神秘力量起死回生的事。” 听了师傅的话,她心里更是担心,担心闵恒之真的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便不会轻易的放手。 “大姐,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皱了眉头,也不回头看,径直拉着师傅往前走,就当刚刚那句话完全没有听见。 然而,祁溶雪又怎会错过这种机会,匆匆追上她的脚步,凑到了祁溶月的身边,一脸幽怨道:“大姐,祖母想你都想病了,你就随我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你不是神医吗?正好给祖母看看。” 祁溶月冷笑:“想我想病的?你真能确定吗?” 祁溶雪干笑了两声:“当,当然了,这事还能有假吗?祖母她向来最疼你,自从你离开了咱们家,她没有一天不念叨你,可怜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承受这样的思念之苦,大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跟我回去吧,祖母若是见了你,一定会立马药到病除好起来的。”能在街上遇到祁溶月,这可不容易,她绝对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第680章 最好的男人 第679章 祁溶月反问:“谁是僧?谁又是佛?我只记得你们祁家人里,除了鬼就是魔,竟不知还有僧和佛?我当真还是太年轻了,看不清那魔鬼的面皮之后,竟然藏着的是僧和佛,呵——” 祁溶雪被噎的够呛,却又不能反驳,现在的祁溶月,在她面前就是大佛,她说什么都对,只要能让她跟她回祁家,与祁家重修旧好——额——似乎也没有旧好存在—— “大姐,从前都是我们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 祁溶月打断她:“我不是大人,我是小女人,我小肚鸡肠,最喜欢计较,从前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找你们清算,那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在你们的身上浪费时光,如今不同了,如今大势已定,我要清算什么事,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手段。”顿了顿,她又道:“你回去转告祁永春,他,以及你们祁家所有人,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就不止是降职这么简单,我会让你们在京都城没有立足之地,甚至更惨,后果你自己想象吧。” 哼,想靠她飞黄腾达?当她祁溶月真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包子吗? 在她需要家人支持的时候,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会在,甚至会落井下石,与旁人一起看她笑话,当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无耻的凑上来,可耻又可笑。 祁溶月拉着师傅走远了,祁溶雪半天才回神,原来父亲降职是她在暗中搞的鬼。。。那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她真会让他们祁家在京都无法立足,那他们能去哪?回彭城?回武原? 她赶忙甩头:“不不不,不会的,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爹。” ———— 傍晚时,郑仲文送迪武回万府。 迪娜已经等了迪伍一整天,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阿伍,怎么样?” 迪伍一脸兴奋,朝着迪娜连连点头:“阿姐,我通过了,我真的通过了,伏虎将军说我是可造之才,让我留在营里好好历练,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迪娜听了十分高兴,朝郑仲文连连道谢。 郑仲文摆手,看了眼内院,问:“溶月她还在吗?” 迪娜摇头:“公主午后便回宫了。” 郑仲文点头:“你替我转告师傅,我改日得空再来看她,让她好好休息。” 迪娜垂眸道好,始终没有与郑仲文对视一眼,也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这样的态度让仲文心下稍安,毕竟迪娜帮助过他们,他也不想和迪娜反目,见她识趣,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淡淡的笑容,温声道:“你们姐弟三人就暂时安心的住在这里,不必拘谨,我会派人另寻一处合适的宅子,就当送给迪伍参军的礼,今后能不能在京都立足,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迪伍听了十分高兴,连连道谢,这万宅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府邸,若能有自己的家,自是再好不过。 郑仲文走后,迪伍叹道:“仲文哥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只可惜——” 第681章 他幸福就好 第680章 他看了眼貌似一脸平静的阿姐,心底一声叹与惋惜。 “阿姐,进去吧!”他拉住阿姐的手,轻轻在她手背拍了拍。 迪佳抬眸,黄昏下,她笑容坦然,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舒畅,原来,放手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放与不放只在一念之间,只要能迈出那一步,便会觉得,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的大不了。 正如简师傅所说,人生,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女人的一生和男人一样漫长,能做的事有很多,又何必将自己逼死胡同呢? 姐弟二人刚回到东院,迪佳便兴冲冲的凑了上来:“伍弟回来啦?你一个人回来的?” 迪伍白她一眼“我不一个人回来,还能跟谁一起回来?” 迪佳笑问:“仲文哥呢?还有那个晋王呢?他们没有送你回来?” 迪伍道:“是仲文哥送我回来的,怎的?有事?”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仲文哥这么辛苦送你回来,你也不请人家进来坐坐,这样多没礼数。” 迪伍哼道:“人家仲文哥着急要进宫见公主,哪有功夫进来喝咱们的茶。”他瞥了迪佳一眼,叹道:“我看你还是少费那些歪心思,仲文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莫说他现在有了公主做未婚妻,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看上你。” 言罢,迪伍也不理迪佳是什么反应,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晚饭送到我房间。”他实在不想再面对迪佳这贪心的女人。 迪娜也不想理她,转身要走,却被迪佳拦下。 迪娜皱眉:“你做什么?” “阿姐,咱们可是亲姐妹,在我这个妹妹面前,你就不用装了,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早在你带着他们第一次回卢瑟村时,我就知道你喜欢仲文哥,现在在我面前装清高,装不在乎,装给谁看?” 迪娜正视着迪佳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不否认我喜欢他,但喜欢并不一定要占有,他既然有了意中人,那我就祝福他,只要他幸福就好。” “迪佳,做人要实际一点,不论是郑公子,还是晋王,对我们来说,都太遥远,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够不上的,你想要过好的生活,我能理解,但需要靠我们自己,不要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我们能在沙漠里生活,也能在这繁荣的京都生活,一定不会比别人活的差,相信自己。” 迪佳咬着唇不做声。 迪娜又道:“若你执迷不悟惹恼了我,后果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迪娜走了,迪佳气得说不出话来,独自回房生闷气。 ———— 楚宫 郑仲文紧赶慢赶,终是赶上了和祁溶月一起吃晚饭。 雪儿打趣道:“王爷,您这白天忙国事,到了晚上还要往宫里跑,真是够忙的,也不知这会侯爷和夫人有没有在等您回府用膳呢?” 郑仲文叹了一气:“谁让你家小姐不肯嫁给我,若她早些嫁给我,现在我就用不着两头跑,多好。” 第682章 吴姜 第681章 “好了,你俩别贫了,赶紧吃,吃完快些回去。”祁溶月夹了一筷子菜塞入郑仲文的嘴中。 郑仲文摇头:“不要,我今儿就住宫里了,不回去,我瞧你这殿里还有不少空房,让雪儿去收拾一间出来,明儿一早还要上朝,也省得我来回跑。” 祁溶月还没说话,雪儿先嚷嚷了:“那可不成,若让人知道你们还没成亲就——那我家小姐成什么了?” 郑仲文自怀里摸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盒子:“天香楼新出的香粉,千金难求啊!” 雪儿一见眼睛都绿了,忙伸手去拿。 郑仲文缩手,嘿嘿笑道:“那我的房间——” 雪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粉盒子,笑的合不拢嘴:“我这就去准备,您等着。” 雪儿捧着香粉盒子欢天喜地而去,祁溶月无奈扶额:“一盒香粉就将主子给卖了,我也太廉价了吧!” 郑仲文笑道:“她这是聪明,懂得借坡下驴,也明白我这牛皮糖可不是能轻易甩掉的。” 她无力望天,看来今晚想要通宵看书的愿望要落空了。 ———— 两日后,永定国公府。 郑国公得知老友已经来到府中,特往中门相迎。 “吴姜你这个老子,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郑国公笑呵呵的快步上前,将多年未见的老友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你这老小子,怎的瘦成这模样?跟山里的猴似的。” 吴姜摆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如今我来了这京都,便是打算重新来过,从前的事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郑国公也无意探寻他的过去,他很了解吴姜这个人,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的人付出一切,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全力以赴,如今的楚朝,最缺的就是他这种人。 郑国公一边迎着老友往前厅走,一边派人分头去知会郑仲文,让他尽快带着祁溶月来一趟国公府。 两个时辰后,郑仲文领着祁溶月匆匆赶回国公府。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当初在陇西长年驻军时结识的好友,吴姜。” “吴伯伯好。” 吴姜一听郑仲文和祁溶月叫他吴伯伯,板了脸道:“你们该叫我吴叔,我比你们老爹小了整整五岁。” “啊——吴,吴叔。”郑仲文干笑了两声,又道:“看来吴叔在陇西吃了不少苦头。” 郑国公笑的很放肆:“你说你这模样在人前自称我老弟,有谁信?你这头要是再生出几根白发,别人会当你是我大伯,哈哈哈哈!!” 吴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好了,不说这事了,你刚刚不是说他们两人有重要的事要问我吗?既然来了,赶紧问吧,我连日赶路,也乏了,赶紧问完我好去休息。” 郑仲文忙凑到吴姜的身边坐下,一脸严肃的发问:“吴伯,哦——吴叔,您当初和我父亲讲过的寒蛟之事,可还记得?” 吴姜想了想,随即点头:“还记得,怎么了?” 第683章 寒蛟 第682章 郑仲文道:“是这样,我师傅最近得了一种怪病,什么药都医不好,唯有用寒蛟须入药,方有可能治好这怪病,而我们对寒蛟须此物一无所知,便想向吴叔您打听一二,还望吴叔能不吝相告。” 吴姜面色大变,满目惊愣:“你说什么?要用寒蛟须入药?这是真的吗?” 郑仲文点头:“是真的,我们见识浅薄,未曾听闻过寒蛟一物,更不知寒蛟须是为何物,还望吴叔细述。” 吴姜见他一脸真诚,又见老友郑国公一脸疑惑,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祁溶月见他面有疑色,忙问:“吴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吴姜摆手:“难言之隐倒是称不上,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我方能如实相告。” “什么承诺?”郑仲文问。 吴姜郑重道:“我要你们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生出寻找寒蛟须的念头。” 郑国公一听这话,心头也是大惊,吴姜的性子他很清楚,天不怕地不怕,可刚刚他在提及寒蛟之时,分明眼中隐有惧色,且言语之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似乎并不愿意仲文和溶月去涉险。 郑仲文和祁溶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心里都明白,若不答应,吴姜铁定是不会说实话的。 “好,我们答应你。” 仲文的爽快,令郑国公生了忧心,他的儿子他知道,不是一个会轻易知难而退的人。 吴姜点头,先喝了一口茶,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寒蛟长年蛰伏在一眼寒潭里,寒蛟乃孕聚天地精元于一身的灵物,浑身是宝,其体内的蛟珠有令人起死回生之功效,蛟皮可避水火不侵,蛟肉可入药,以寒制热,蛟须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既然蛟肉可入药,蛟须自然也能。” “这寒蛟十分凶恶,身长数十丈,盘踞于寒潭之底,但凡有人路过,便会被其用蛟尾卷入潭中,生吞入腹,人类遇到它,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这样的庞然大物,莫说从它身上得到蛟须,就是想见它一面,那都是找死。” 他闭了闭眼,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竟变得颤抖:“我的兄长,就是葬身于寒蛟之腹,我亲眼看见,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连,连给他收尸都办不到。” 原来他的亲人死在了寒蛟的口中,难怪他提到寒蛟如此激动又惊惧。 郑仲文问:“这寒蛟所蛰伏的寒潭,究竟在何处?” 吴姜道:“不在楚朝境内,在周朝,那个地方叫伏牛山,寒潭就是山中,那年我娘生了病,家里太穷,没有钱买药,听人说伏牛山中有一种草药,能治我娘的病,我便和大哥偷偷去了伏牛山,当时还很奇怪,为何这伏牛山上物产如此丰富,却没有人烟,四处都是能卖钱的山货,猎物也比一般的山里头要多,我们哥俩为了能多带些东西回去,便越走越深,越走越深——” 第684章 一条性命 第683章 “当时天很热,我和大哥本坐在树下纳凉,突然大哥听见了一阵水声,他便让我坐在树下等他取水回来,结果,结果我看见,大哥刚刚走到那潭边,一条水桶粗的尾巴突然从那潭中伸了出来,眨眼的功夫便将我大哥卷入了潭中,我拼命的冲到潭边想要救我大哥,却看见,看见——” 他的声音抖的越发厉害,额前冒出豆大的汗珠,几乎就要说不下去。 郑国公从没想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姜,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还会在说出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之时,吓得这般模样。 “吴姜,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吴姜摇头:“我要说,我想说。”这件事就像是一方巨石,始终压在他的心头,或许说出来,会好过一些。 “当我冲到寒潭旁时,刚好看见那寒蛟张着血盆大口,咬住了我兄长的半截身子,鲜血立时便染红了潭水,我,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将我兄长吞入腹中,而我,而我却因为太害怕,而跑了,我——。” 郑国公忙上前拍着他的肩道:“都过去了,你做的对,就算不走,也不过是平添一条性命罢了,你的兄长也一定希望你这么做。” 吴姜点头,眼底隐有泪光闪现。 “我离开伏牛山后,在附近的村庄找了些人询问那怪物的情况,方知那怪物就是寒蛟,栖于寒潭之底已不知多少年岁,吃过的人和兽,更是不计其数。” 祁溶月细想了他说过的话,疑惑道:“既然这寒蛟是无法战胜的凶兽,那么世人又是如何得知它身上的蛟珠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又如何得知它的蛟皮能避水火,蛟肉可入药?” 吴姜道:“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那村庄里的人大多都是不知道的,我临走的那日,一位老者偷偷告诉我,说周朝王室中有一样宝物可克寒蛟,数百年前周朝有一位勇士,曾在伏牛杀死过一只寒蛟,以其蛟珠为聘,取了周朝的一位公主,后来公主将蛟珠赠给了年迈的周王,周王死后儿子为了继承王位并未用蛟珠为其续命,故而那蛟珠便一直以国宝相传。” 郑仲文挑眉问:“这么说,现今的周朝王室中,存有蛟珠?” 吴姜摇头:“这些都是我道听而来,是否属实我也不敢保证。” 至此时,祁溶月恍然明白过来,师傅之所以不告诉她蛟须是为何物,那是因为,她知道寒蛟的厉害,不想她去为她冒这个险,看来师傅一直都知道该如何治她的病,否则,她又怎会出现在陇西边界,想来也是去寻找寒蛟的,却又在得知寒蛟的厉害后,先择了放弃。 师傅就是这样,表面严厉,却事事处处都为她着想。 送吴姜去客房休息后,郑国公匆匆回到前厅,见祁溶月和郑仲文皆是一脸凝重的表情,心里更是慌。 “溶月,仲文,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郑国公的心口像是突然之间压上了一块巨石,重的喘不过气来。 第685章 吃快了会腹痛 第684章 好不容易摆脱了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还没等到他们成亲抱上孙子,这又要生出枝节了吗? 仲文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睛,很认真道:“既然知道了世上果真有此物可救师傅性命,自当一试。” 郑国公面色微白,又看向祁溶月:“溶月,你是怎么想的?” 祁溶月很感动,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仲文依然一无反顾的选择一试,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感动之余,更多的是理智,尤其在面对郑国公那殷切的眼神时,她无法横下心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既然寒蛟这般凶猛,我们去了也是徒劳,枉添性命,且待我回去再好好研习医书,说不定还能找出更适合的法子。”她强撑着一丝笑容,朝郑国公道。 郑国公大喜,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郑仲文皱眉,他不认为溶月还能找到更好的医方,若能找到,岂不是早就找到了?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可她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离开国公府,祁溶月朝郑仲文吩咐:“此事莫要告诉师傅,免得师傅为自己的病情担心,我一定会找到法子医治师傅。” 郑仲文点头,除了点头,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她日渐憔悴,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尽管是在人流熙攘的长街之上,他依然当众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低低的声音钻入她的耳间:“溶月,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我会和你一起分担,好吗?” 她点头,牵强的笑着,让眼泪落在心里。 楚宫——御书房。 “皇上,这么晚了,怎的还在忙?”祁溶月走进御书房,一眼瞧见齐弟坐在御桌后会神看折子。 楚天齐见祁溶月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着迎上前:“你可算来看朕了,还以为你忘了朕这个弟弟。”他鼻间嗅到一丝熟悉的香味,立时眉开眼笑道:“是杏仁酪?” 她点头,身后的宫女迅速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呈到了楚天齐的面前。 楚天齐正要去接,一旁的太监匆忙上前道:“皇上,还没试毒呢。” 楚天齐立了眉道:“不必了。” 祁溶月却道:“还是试吧,这是规距。”她看着眼前越发高大英俊的弟弟,正色道:“一定要记住,无论是谁给你的食物,都要先试毒,绝不可大意。” 楚天齐了然,他一出生就是太子,这些事不知听过多少遍,只是如今面前的是他最信任的人,这才免去这些繁琐。 见天齐吃的香,她将茶水往天齐身前推了推:“慢点吃,喝点水吧,吃这般急,你一会又该腹痛了。” 天齐一愣,停下了嘴中的咀嚼,瞪圆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东西吃快了会腹痛?”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连父皇母后都不知道,他只告诉过碧水。 祁溶月一愣,自觉失言,忙干笑道:“我是大夫,我当然道吃东西吃快了会腹痛。”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吗?天齐的心里满是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不吃了?”祁溶月问。 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杏仁酪,取了一旁的湿布巾擦尽嘴角,笑道:“我吃饱了。” 第686章 守陵三月 第685章 祁溶月看着眼前的弟弟,斟酌了很久,终是开了口:“齐弟,我要出一趟远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不要逞强,量力而行,郑国公和你仲文哥万事都会帮你,凡事多与他们商量,莫要轻信小人谗言,当分得清忠与奸。” 楚天齐一脸惊讶:“姐,你要去哪里?很远吗?要很久才会回来吗?不和姐夫一起去?” 祁溶月淡笑道:“你姐夫要留下来帮你,我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但我答应你,只要事情了结,我立刻就会回来,绝不多耽误一天。” 楚天齐皱眉,心头有些慌:“姐,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祁溶月作出一脸的风轻云淡状:“齐弟,我学了这一身的医术,目的便是救死扶伤,救治更多需要救治的病患,我若一直深居内宫,那我这一身的医术,恐就白学了,所以我打算出去游医一段时日,去几处我一直都想去的地方,待我回来,便再也不走了,就在京都城里开一家医馆,永远都不离开了,好不好?” 楚天齐能说什么?纵是心中有万千的不舍,也无法挽留一心往善的她。 “姐,仲文那般在乎你,恨不得将你栓在他的裤腰带上,他怎会同意你独自离开?” 祁溶月笑着拍了拍楚天齐的手背:“所以姐姐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帮我。” 楚天齐皱眉:“你要我怎么做?”纵是百般不愿,可面对她那双祈求的眼睛,他实在说不拒绝的话。 “你颁一道旨,遣我入皇陵,代你守陵三月,我去了皇陵之后,便会悄悄离开,在这期间,你不许心软,必须替我保守秘密,谁也不许说。” 楚天齐紧凝着祁溶月的脸,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虚慌:“姐,你没有骗我对不对?你是真的只是去游医,很快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祁溶月干笑,伸手替楚天齐整理领口,以掩饰尴尬,也不直视天齐的眼睛,垂眸看着天齐的领口。 “当然是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笑的很勉强,心很疼,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好不容易才和弟弟团聚,这么快就要再分离。 楚天齐一愣,看着她的玉指捏住他的领口,那娴熟的手势,自如随意的神态,无一不像极了他的皇长姐,除了母后,便只有皇长姐会这样帮他整理衣裳,再没有别人。 察觉到天齐的异样,祁溶月缩回手,淡笑:“齐弟,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就下旨,我想早去早回。” 楚天齐回神,呆呆的点头,心里的悲伤一点点凝聚,若她就是他的皇长姐,该有多好? 次日一早,圣旨便被送到了公主殿,祁溶月已经连夜打包好了行装。 “小姐,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雪儿百思不得其解,小姐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为何这一次不肯带她一同去。 祁溶月道:“皇陵不比别处,我去那里是为了替皇上守陵尽孝,可不是去玩乐的,带了你去,我凡事都不用亲力亲为,岂不是去享福了?” 第687章 心虚 第686章 这回答似乎没毛病,可雪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皇陵那头本就住着不少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又不是没有旁人了,多她雪儿一个会多吗? 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求,小姐都像是吃了秤砣一般,不肯松口。 郑仲文下朝后便直接去了内阁处理事务,一直忙到午时还没出来,三贵匆匆赶到内阁,见他家主子正和一位老大臣在舌辩,忙冲上前道:“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祁小姐都要走了,您都不去跟她道别吗?” 郑仲文一愣:“走?她要去哪里?” 三贵道:“这眼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的消息,王爷您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郑仲文起身,大步至三贵跟前:“有话就直说,磨磨叽叽做什么?” 三贵忙道:“皇上今儿一早就派人将皇榜贴遍全城,说要让护国公主替他去皇陵守陵三月,今日就要出发,我刚刚来时,听说公主的马车已经出宫了。” “什么?”郑仲文眼睛都要惊掉了,这事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情,天齐怎的也不与他事先说上一句。 他拔腿便冲出了内阁大院,院中的马儿他也顾不上谁是谁的,直接抓了一匹翻身而上,打马便跑。 公主规格的仪仗队簇拥着那辆豪华的马车穿过繁华的京都长街,绣着百鸟朝凤图的车帘时不时被撩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始终都挂着一丝忧虑,她想再见仲文一面,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质问,心里十分矛盾,不想骗他,又不能对他说出实话。 马车刚出城门,仲文的马便追了上来,将车驾拦下。 他直接从马背跳上车架,护送的侍卫认识他,纷纷只作没看见。 他推门而入,瞧见心爱的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一许心虚。 他赌气般坐在了她的对面,双臂环胸,只能听见他鼻孔里的哼气声,不发一言。 她咬唇,声音低弱:“仲文,没有与你说一声就走,是我的不对,对不起。” “对不起若有用,杀人岂不是不用受惩罚?”他哼。 她干笑:“那有这么夸张,不过是三个月罢了,三个月后我就会回来,到那时,我们就成亲,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为何这般突然?从前怎的没听你们提起过?”他满腹疑惑。 “我近日见齐弟总是不开心,便问他缘故,他说登基以为,国事太过繁忙,无暇去皇陵给先皇先皇后和长公主上柱香,一直于心不安,我这才自请去为他守陵,只是三个月,又不是三年,一眨眼便过去了。” 郑仲文哼道:“我已经眨了这么多下眼,怎么三个月还没过去?不行,你就在这等着,我现就进宫向皇上讨旨,我要和你一块去。” 她赶忙抓住他的胳膊,急道:“这可不行,如今朝局未稳,你身为领侍卫内大臣,多少事等着你去处理,更何况,齐弟他需要你在他身边帮助他,有你在,我就算不在京都,心里也能安心一些,你若不在,我是一天也睡不着觉的。” 第688章 冰梅酒肆 第687章 郑仲文却道:“可你不在,我更是一天也睡不着,不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要陪你一起去,什么内大臣什么皇上的左膀右臂,我全都不稀罕,再说了,我不在,我爹还有闵恒之都在,有他们在——” 祁溶月截断他的话,急道:“那不一样,他们是他们,你们每个人都有各自存在的重要性,缺一不可,我不同意你陪我一道去,仲文,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回来,我们立刻就成亲,好不好?” 郑仲文默然不语,他能说不好吗?似乎是不能。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不然就要露营了,你也快些回去吧,莫让同僚们等急了。” 郑仲文几乎是被祁溶月推下马车的,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她眼底隐隐闪烁的泪光,再待他想要细看之时,她已经关上了车门,放下了帘子,阻隔了他的视线。 马车徐徐而去,往皇陵所在的方向,带着他难舍的思念,渐渐消失在他眼前。 七日后,深夜,冰梅酒肆。 郑仲文要了一坛冰梅酒,正独自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他对面的桌前坐下:“老板,来一份和他一模一样的。” 郑仲文抬眸,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闵恒之那张俊美又忧郁的脸。 “你怎么来了?” 闵恒之挑眉:“你能来,我就不能?” 仲文垂眸,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你这来里,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闵恒之取了他身前的酒坛,将那空空的碗盏满上沁凉的冰梅酒,直接端来一饮而尽。 沁凉醇香的酒液滑入喉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在他口腔之中爆发,尽管如此,依然无法令他高兴起来,他将碗重重搁在了桌面上,沉声问:“溶月她为何突然去守陵?” 郑仲文抬眸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整日跟皇上在一起吗?这么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他?” 闵恒之道:“我自是问了,可皇上的答案有些奇怪,我觉得他并没有说实话。” 郑仲文眉头微皱:“怎么奇怪?” 我先前问他,他说是因他太忙,无法前往皇陵尽孝,这才请溶月代为守陵,可今日我问他身边的太监,太监说是溶月自己要求去的。 郑仲文心头暗生不妙之感:“你说什么?皇上身边的太监说是溶月自己要求去的?” 闵恒之点头:“是她自己要求去的,这倒也是正常,并没什么不妥,只奇怪的是,皇上为何要撒谎?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且在与他谈论这件事时,他明显有些闪烁其词。” 郑仲文不解:“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她若自己要求去也是正常?她虽被封为公主,却并没有皇室血脉,守陵这活本不该她来干的,怎的叫正常?” 闵恒之干咳了一声,干笑道:“我的意思是如今皇室中再没有合适的守陵人选,她被皇上认做姐姐,又被封护国公主,她去自是再合适不过。” 第689章 事关人命 第688章 郑仲文思想他说的话,觉得没啥毛病,便也不再深究。 闵恒之又问:“近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郑仲文皱眉:“特别的事?你是指什么?” 闵恒之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溶月这次突然离京去守陵有些奇怪,所以才想找你问问。” 奇怪的事?郑仲文想了想,若说奇怪的事,那一定是在得知寒蛟乃凶兽之后,她立时放弃了寻找寒蛟须的举动,这不太符合她平日的行事风格,她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啊。 猛然间,他的脑子一个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可能。 “你怎么了?”闵恒之问。 他摇头:“不会,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 闵恒之追问:“你究竟怎么了?” 郑仲文将那日自吴姜口中听来有关寒蛟之事全数说与闵恒之听,闵恒之也是师傅的徒弟,他也该知道这些事情。 闵恒之心思灵泛,又极为了解楚天瑜的个性,更深知她与师傅之间胜似母女的感情,一听完郑仲文的话,立时黑沉了脸。 他指着郑仲文,一脸的无语:“你这厮,平日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点子事也想不透?天——溶月她,这是假借守陵之名,独自去了周朝,想要寻来寒蛟须救师傅,他这是不想你跟她一起去冒险,你怎么就——” 闵恒之的话犹如一道道惊雷在他儿边炸响,闵恒之说的没错,他也曾怀疑过,可心里坚持相信溶月和天齐不会骗他,所以就没有继续往别处去想,闵恒之这番话,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不行,我要进宫去问天齐。”郑仲文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起身便跑。 闵恒之也紧随其后,二人并骑奔向楚宫。 楚天齐刚刚睡下,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并肩王和晋王来了,在外头侯着,说有要事求见。” 楚天齐皱眉,他们从来不会这么晚来宫里找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无奈的起身下床,披了外衫前往偏殿。 “皇上,你老实告诉我,溶月她真的只是去守陵吗?”郑仲文一脸焦急,心口砰砰乱跳,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若一个人去,极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回。 楚天齐竭力保持着情绪,笑道“当然,当然只是去守陵,不然还能去做什么?” 闵恒之道:“皇上,事关人命,您可不能有一丝的隐瞒,否则要误大事。” 楚天齐不解:“什么事关人命?你们把话说清楚。” 郑仲文急道:“我们怀疑溶月假借守陵之名,进入皇陵之后,会偷偷离开皇陵,去做别的事。” 楚天齐干笑:“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不会做这种事。” 闵恒之直接道:“皇上,我知道你一定是答应了溶月替她保守秘密,她也一定没有告诉你她真正要做什么事,否则你也一定不会答应。” 楚天齐越发的疑惑:“你们究竟想说什么?”这二人大半夜的来,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害他也跟着担心起来。 第690章 安王选妃 第689章 郑仲文干脆将寒蛟须之事告之楚天齐,楚天齐听了大惊失色:“不,不会吧?她明明,明明跟我说只是去游医三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然,她果然不是真的去守陵,这一刻,郑仲文感觉身上的力气瞬时被抽空,七日了,整整已经过去了七日,她现在在哪里?他要去哪里找她? ———— 周朝王都,纽城。 “这位大哥,可否帮我通传一声,我要求见安王子。” 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来周朝,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和周安见面,没想到。。。 那守宫门的官兵将祁溶月上下一通打量,见她装束与口音皆不是本地人的模样,皱眉道:“可有信物?” 祁溶月想着要不要拿身上的匕首当信物,可又觉不妥,眼前这两个只是个守宫门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向上级传话,再由上级向更高的上级传话,这匕首几经人转手,能不能物归原主,还真难说。 她笑道:“我没有信物,安王子与我是旧友,告诉他我姓祁,他便会见我。” 侍卫摇头:“没有信物我们可不敢随便往宫里传话,每天不知有多少姑娘来求见安王子,我们若是个个都向安王子禀报,那安王子岂不是要治我们的罪?” 说话间,一位打扮的颇为华丽精致的女子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走到了宫门处,朝侍卫道:“请帮我向安王子传个话。”那女子身边的丫头将一只钱袋塞入了那侍卫的手中。 侍卫掂了掂份量,笑道:“好说好说。”他自怀里摸出一本册子,将册子递到了那丫头的手里:“将姓氏住址之类填上,若是有画像,也夹入其中。” 那女子颇为失望,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照做了。 等女子带着丫头们走后,祁溶月朝那侍卫问道:“为何求见安王子的女人这么多?” 侍卫指了指他身后的皇榜:“你自己看吧。” “选妃?”她有些不解,选妃就选妃,为何还要让人姑娘自己来举荐自己? 她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了侍卫的手中,笑道:“看来我想要见到安王子,也得将名字写入册中才行。” 侍卫见她出手大方,面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将册子递到了她的面前:“你运气不错,这册子三天送进去一次,正好今儿就是第三天,你赶紧写上吧,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取。” 祁溶月将自己的名字和刚刚在路上见到的客栈名字写上,递还给了侍卫,若周安见到她的字,应该会来见她吧。 祁溶月走后不久,果然有人前来宫门处取走了册子,册子很快送到了周安所在的宫殿。 “王子,这是近三日自行举荐的选妃名册。”一位太监将名册摆到了周安的面前。 周安淡扫了一眼,道:“先放着吧。” 这一放,便放了整整三日,而宫外一直等着他的祁溶月,也整整等了他三日。 午后,周安处理安父王交待的政务,躺在榻上辗转无法入眠。 第691章 原来客栈 第690章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里放着两本册子,一本是三日前送来的,一本是刚刚送来的,想到父王日渐虚弱的身体,想到他每日在他面前念叨不停的话,他无奈的翻身坐起,身为将要继承王位的王子,首要的重任,便是寻一个合适的王妃,尽快生下子嗣。 此番选妃,乃是选两名侧妃,秋莹为正妃,一次娶三个。。。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每每面对父王那双期盼的眼神,他还能说什么? 他将册子拿在手里,走马观灯似的翻看着,看完一整本,一个名字也没记住,直接甩到了一旁。 又拿起下面的那本册子,同样的敷衍翻阅,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就在他合上册子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又将册子打开,翻到最后一页,册子的最后一页上,竟然写着祁溶月三个字,且那字迹,正是他所熟悉的透迹,是她?真的是她吗?亦或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来人,备马。” 他带了两个侍卫出宫,径直来到宫外的原来客栈。 掌柜瞧见一身锦衣气度不凡的周安进来,匆忙亲自迎上前:“这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周安道:“我找人,掌柜的,你这里可有一位祁姓姑娘投宿在此?” 掌柜忙道:“有有有,祁小姐还特意吩咐过我,说有人来找她,立刻去报。” 周安身后的侍卫道:“那你还不快去?” 掌柜一脸为难:“实不相瞒,祁小姐在这里等了三日,三日都没有人来找她,她今日一早已经退房离开了。” 周安脸色微变,忙问“那位祁小姐,可是周朝本地人?” 掌柜摇头:“并不是周朝本地人,她说她来自楚朝,来周朝找一个老朋友。” 周安的心脏疯狂的跳着,既兴奋,又害怕。 害怕她这一走,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她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可有说过?”周安急问 掌柜道:“去哪里她倒是没说,不过她向我打听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伏牛山,她问我伏牛山在什么地方,我说我不清楚,让她去东街的老刘书局买一份周朝地形图。” 周安点头,转身时朝侍卫道:“赏!” 他迅速出门,翻身上马,因为心里太着急,上马时没踩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将一旁的两个侍卫吓了个够呛,心里也十分好奇,这祁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竟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安王子急成这般模样。 周安赶到书局时,书局里除了两个正在挑书的青年外,现没有别人。 侍卫见周安着急,忙拽了书局老板到一旁,低声问:“刚刚可有一位姑娘前来买周朝地形图?” 那老板忙点头:“有有有,刚走没多久,看打扮不是本地人,口音也不对。” 侍卫去看周安,却见周安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书局外。 “老板,你这地图是不是有些问题?” 那老板赶忙回头,瞧见正是刚刚前来买地图的姑娘,笑着迎上前:“姑娘来得正好,这里有人找你呢。” 第692章 迫不得已 第691章 祁溶月顺着书局老板的手势看去,见周安正直愣愣的站在书局中看着她。 “周公子——哦不,现在该叫你安王了。”她以为等不到他了,便干脆自己去伏牛山,她有时间,可师傅没有这么多时间耗下去,她必须尽快找到寒蛟。 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掩下他眼里的欣喜与狂热,他不由自主的上前数步,来到她的身前:“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她浅笑:“当然,只可惜,想要见你一面,并不容易。” 周安干笑,挠了挠头:“是我不对,当初应该给你一样信物的,让你久等了。” 祁溶月看了看左右,道:“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我有事相求。” 周安连声道好,心里也犯了嘀咕,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她不远千里赶来周朝寻他。 二人在附近寻了一家茶馆坐下,趁小二还没上茶,周安细细打量着祁溶月,距离上次在武原分别,她似乎瘦了许多,笑容依然如从前一般温和清浅,可那眉目间却始终都缠绕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听说你被封为护国公主,恭喜你了。”他接过小二端上来的茶壶,挥手命他退下,亲自为祁溶月斟茶。 祁溶月淡笑:“一个虚名罢了,倒是你,听说很快就要继承王位了。” 周安苦笑:“正如你说,一个能绑缚人身自由的虚名而已,我也是迫不得已。” 想到齐弟重回帝位后的艰辛,小小年纪,便被整日绑缚在御书房里,没日没夜永无尽头的批阅奏折,他所失去的,远远要比得到的多的多。 她亦是苦笑:“我懂。”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的直入主题。 周安挑眉:“哦?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 “实不相瞒,我师傅得了一种怪病,需要用寒蛟须入药方能治愈,可这寒蛟须,在楚朝没有,唯你们周朝才有。” 周安皱眉,面色微变:“你说的寒蛟须,可是凶兽寒蛟的长须?” “正是,我听说,你们周朝王室中,有一物可降寒蛟,曾经就有一位周朝勇士降服过寒蛟,至今周朝王室中还有蛟珠此物,不知此事可是当真?” 周安点头:“确有此事,只是当年那位勇士在与寒蛟搏斗之时,已经将宝物损坏,还有没有效用,就不得而知了。” 周安又道:“寒蛟极度凶残,莫说现在宝物已经有损,就算完好如初,想要仅凭宝物将其降服,也是难上加难,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别的药可以治好你师傅的病吗?” 祁溶月摇头:“若有此物,我又何必不远千里来此求你,安王,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日后,若有日后,我必有重谢。” 面对她的眼神,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这东西我从未见过,一直都由父王保管着,我这就带你进宫,请父王将东西借给你。” 她赶忙起身,朝周安福了福身:“多谢!” 第693章 女神医 第692章 他伸手想扶她,又觉不妥,手停半空虚抬了一下:“可使不得,你这样可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她笑,心情好了许多:“我在宫门外看到你要选妃的告示了,恭喜你了。” 他苦笑,摆手:“都是父王逼的,每天唠叨让我赶紧为王室绵延后嗣,哎——不说了,走吧。” 一个时辰后,周王宫。 老周王躺在床榻上午歇,每每睡着便被自己抑制不住的咳嗽弄醒,怎么也睡不踏实。 “王上,安王子求见。” 老周王听了直纳闷,老五极少主动来见他,自打老五回来,与他之间的关系疏远了许多,再没有了从前的亲厚,怎的这会来找他? “快请进来。” 老周王起身,一旁的宫女赶忙拿着衣裳过来给他穿上。 “参见父王。” “参见周王陛下!” 老周王抬眉,听了声音才发觉跟在老五身后的不是侍卫,而是一个姑娘。 “这位是?”他朝周安问。 周安赶忙向老周王介绍“父王,这位是楚朝的护国公主,祁溶月。” 纵是远隔数千里,可楚朝的一些消息,也会传到周朝来。 老周王立时挑了眉问:“你就是那位助楚皇复位的女神医?” 祁溶月淡笑:“女神医称不上,只是略通医术罢了。” 老周王并不知儿子与祁溶月的关系,故而脸上满是疑惑,不知儿子这突然带她前来,有何用意。 周安道:“父王,我在楚朝时,溶月给了我许多帮助,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周安,如今她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向咱们借一样东西,希望父王能成全她。” 老周王向来最是疼爱周安,听了周安的话,立时便道:“既然是有恩于老五,那便是有恩于我们整个周朝,月公主需要什么尽管直说,只要本王能拿得出手的,一定如你所愿。” 祁溶月忙道:“如此先谢过陛下。” 周安替她说明白来意,老周王的面色突变:“公主,那寒蛟凶猛非常,伤人无数,就算有我朝法宝助你一臂之力,你也未必能活着从它口里逃出来,本王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 祁溶月摇头:“我绝不会轻言放弃,寒蛟虽然凶猛非常,可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或许它已经老暮也说不定。” 老周王道:“实不相瞒,周朝数百年前确实有一位勇士猎杀过一只寒蛟,那位勇士不是一个人去的,去了足足十八人,只有他一人回来,带回了一张蛟皮,一颗蛟珠,还有一块蛟丹,蛟珠至今仍在,传说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但实际也没人用过,并不知是否如实。 蛟丹的效用并不清楚,早年间被先祖命人拿去制成饰物,镶嵌在了玉佩之中,后来因王室动乱,丢失了这块蛟玉,再未见过其踪迹。” “本以为那寒潭之中只有一只寒蛟,却谁知,十八年后,又有人畜在寒潭附近失踪,朝廷派了官兵去查,发现那寒潭之中竟还有一只寒蛟,那寒蛟体形之大,比之前猎杀过的那只还要大上数倍,几十个官兵同去,最后只回来了寥寥数人。” 第694章 人虽固有一死 第693章 老周王抬目,看着面色平静的祁溶月,问道:“这般危险之境,你还要去吗?” 祁溶月点头,眼神无比的坚定,没有一丝的迟疑:“我要去,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去,这关乎我师傅的性命,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要博上一博。” 老周王年纪虽然大,可眼睛还很清楚,心思也灵泛,瞧着儿子那看着人姑娘痴缠的目光,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难怪他对秋莹不冷不热,更对选妃十分排斥,眼里装下了这样出色的女孩,哪里还能看上别人。 只可惜—— 老周王道:“你既然一意孤行,本王也不好拦阻,只是这御蛟之宝,乃我周王室的传世之宝,岂能随意外借。” 祁溶月挑眉,面上勾出一抹淡笑:“陛下所言极是,不过我也不想空手套白狼,我愿为陛下治病,以换取御蛟之宝。” 老周王摆手:“我这老毛病治不治都是一样,活不久矣,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算知足了。” 祁溶月笑道:“看来陛下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若不由我施治,您的病情,最多再拖上三个月,您便会病入膏肓,卧榻不起,这也是您如今着急为安王选妃的原因,我说的可对?” 老周王眸现赞许之色,点头:“确实不错,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这都是天命,不可违逆。” 祁溶月却道:“陛下说的不错,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可若我能让您晚几年再死,您还能看到孙子的出生,甚至享受几年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老周王的眸间显有异彩闪过,随即摇头:“这不可能,本王这病,多少名医都看过,没有一个敢保本王还能活过一年的。” “他们不敢,我敢,我敢保证您在我的治疗下,至少有五年的康健时光,五年之后您这病若再发,便是天命将归。” 周安大喜:“当真如此?” 祁溶月点头:“当真!” 老周王原本对自己这副病体已经冷寂的心,也在看见儿子兴奋的目光时,生出了炽热的火花。 人虽固有一死,或早或晚,可没有人愿意早死,谁都想晚点死,越晚越好。 老周王朝祁溶月道:“这样,我和安儿商量一下,一会再给你答复,如何?” 祁溶月点头:“自当如此,那溶月先行回避。” 她朝老周王福了福身,优雅的转身,一步步走的很快,却贵气优雅不减分毫。 老周王看着祁溶月,越看越是喜欢,唯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的安儿呀。 “父王,您还犹豫什么?那御蛟之宝虽然重要,可比起您的身体,这又算得了什么?” 老周王摇头“傻孩子,我犹豫,并不是因为这个,我本打算,用此物换取她一个承诺,也好给你创造一些机会,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周安苦笑:“多谢父王美意,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已经有了意中人,很快就要成亲,眼里再也装不下我。” 第695章 秋莹 第694章 老周王摆手:“很快就要成亲,那还不没成亲吗?只要你喜欢,父王就想办法帮你留下她。” 周安摇头:“她不是寻常的女子,强行逼迫于她,反而会令她生出厌恶,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我虽爱慕她,希望能得到她,却也不想看她因我的自私而痛苦。” 老周王叹息:“你呀,心太软,这样会吃大亏的。” “也罢,也罢,你既然不想为难她,那父王就应了她,但你要答应父王,快些成亲,让父王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 周安点头,默然无声。 ———— “安王殿下呢?”一道火红的身影立在安王殿中,朝值守的宫人询问。 “回郡主话,安王一早就去了朝良殿。”宫人恭敬的答道。 秋莹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头,仰头看了看天:“这都快晌午了,他怎的还不回来?” 秋莹身边的宫女忙道:“郡主,听说有一位神医从楚朝而来,这两日一直在朝良殿为陛下治病,安王也陪护在侧。” 秋莹皱了眉瞪那宫女,不悦道:“你怎的不早说?” 宫女脖子一缩,没敢吭声,心道你又没问。 秋莹火急火燎的跑去了朝良殿,太监没敢拦她,毕竟是未来的安王妃,也就是周朝将来的王后,他们可不敢得罪。 秋莹一入内殿,便瞧见一道纤细的背影正侧坐在陛下的榻畔,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那姑娘垂首认真的在为陛下施针,安哥哥就站在她的身侧,负手而立,一双清俊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姑娘,不知是在看那姑娘的脸,还是在看那姑娘为陛下治病的手。 她皱眉,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升起。 不一会,那姑娘施针完毕,直起了身子,侧头朝周安道:“安王,陛下的病情已经暂时稳住,但依然不能大意,我开的药方需按时按量的服用,至少服用三个月方能停药。” 周安忙道:“好,我记下了。” 她点头,俯身收拾散置于床畔的针包。 秋莹不甘被无视,见施针已经结束,便上前了数步,脆声道:“安哥哥。” 周安一听这声,立时皱了眉头,原本温和的面色也沉冷了两分,他扭头,朝秋莹问“你怎么来了?”他从前对秋莹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可自打他回宫后,秋莹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好像不再是以前的秋莹,她变的多疑,善妒,且心狠手辣。 秋莹甜甜一笑:“安哥哥说话真有趣,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我听说安哥哥从楚朝为陛下请了个神医,自然要过来看看咯。” 周安拿眼去看祁溶月,见祁溶月已经收拾好针包,转过身来,便介绍道:“溶月,这位是秋莹郡主。” 秋莹面上甜甜的笑容瞬间凝固,溶月?她就是安哥哥画上的那个姑娘? 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祁溶月,身形高挑,肤白貌美,气质高贵淡雅,比那画上的人还要美上十倍不止。 祁溶月朝秋莹点头示好,淡笑:“秋莹郡主。” 第696章 走着瞧! 第695章 秋莹想到这阵子在周安处受到了冷待,心里的火气直往上蹿,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安哥哥绝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她指着祁溶月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郡主,竟然不行礼?来人,掌嘴。” 眼见秋莹身边的宫女正要上前动手,周安沉了脸道:“我看谁敢。” 他冰冷的目光瞪向秋莹,沉声道:“她是楚朝的护国公主,身份比你更高贵,若论行礼,该是你向她行礼。” 什么,她不是大夫吗?怎么又是公主了? 秋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的瞪着祁溶月,眼神若能吃人,她现在一定已经生吞了祁溶月。 祁溶月活了两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秋莹郡主对她这样的敌视,不可能没有原因,原因是什么?恐怕和周安脱不了干系。 她不动声色,淡声道:“不必多礼,我不计较这些。” 秋莹被她这一句话噎的够呛,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恨恨道:“咱们走着瞧!”言罢,她转身便出了朝良殿,大步而去。 可恨,她明明远在楚朝,怎么就突然来了周朝? 可恨,安哥哥当着那女人的面,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可恨,这女人的模样,竟然比想象中更好看,身份也高她一等。 太可恨了! “郡主,这楚朝来的公主实在是太嚣张了,她就算是公主,那也是楚朝的公主,到了咱们周王室,便什么也不是。”宫女见秋莹郡主气的不轻,忙出声宽慰道。 秋莹深吸了口气,扭头朝那宫女道:“平时就你鬼点子最多,你快想想,我要如何才能教训她一番,还不能让人抓到我的把柄。” 那宫女忙道:“郡主,现在动手不是个好时机,今儿您刚在她面前放了狠话,回头她就出了事的话,安王恐怕不会想不到这事是您做的。” 秋莹满腹怒火,哪里还会管这些,只恨声道:“我才不管,只要不让他拿住证据,我咬牙不松口,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一天都等不了,我要让她消失,彻底的消失在这里。”只要一想到刚刚安哥哥看着她时那温柔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重锤一锤锤的锤着,不疼,却十分难受。 二月的夜依然寒冷,她立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明月,心中有喜也有忧。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楚朝,她不知道仲文在得知她偷偷离开皇陵后会做出什么傻事,她不知道天齐得知她骗了他时会不会怨怪她。 她曾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母后死在她的面前,而她无能为力,如今,亲如再生父母的师傅又身染重病,她不能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她而去,她必须博一把,无论成与不成,无愧无心。 冷风不断灌入内室,将内室的温暖驱散大半,一旁的宫女冷的直哆嗦,忙朝祁溶月道:“月公主,关上窗吧,仔细着凉。” 祁溶月侧目看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吧。” 宫女有些迟疑:“奴婢留下服侍您就寝吧。” 第697章 毒蛇 第696章 祁溶月淡笑,清冷的眸光落在宫女的身上,令那宫女再次哆嗦了一下:“下去吧,将碳盘带走,莫要忘了取出里头的东西。” 宫女脸色一白,咬唇垂眸:“奴婢不知月公主此言何意。” 祁溶月也不与她辩,只淡声道:“不知就不知吧,照我说的做就行,同样的事,不要再做第二遍,否则——” 她后边的话没说,宫女抬眼看她,接触到她冰寒冷厉的眸光,心肝急颤,再不敢多说二话,也顾不得烫,径直端了屋里的碳盆便走,不敢再有一刻的停留。 难怪她一端来碳盆她就起身开窗,一直站在窗下不肯走,原来她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把戏,宫女一脸懊恼,真后悔应了红香这差事,祁溶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对付,其实是个狠角儿,凭她的道行,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样?”宫女刚将碳盆里的东西销毁了,红香便寻到了她的住处。 宫女苦着脸道:“红香姐,我可都按你说的做了,可人家是神医,我端了东西进去,她立时便察觉出不对,把我给轰了出来。” 红香皱眉,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就这点子事还办不好,钱呢,还回来。” 宫女不甘心就这样将钱还回去,这些钱,可抵得上她一年的月钱,明年就要放出宫了,她还指望着多存些钱,出宫后在老家开一家小店,这差事若办好了,郡主许诺再给她一百两银子,到那时,她开店的钱可就全都有了。 她咬了咬牙,道:“红香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会再回去,定能办成这事。” 红香此时也没有比绿儿更适合的人选,便咬牙道:“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记住了,这次再搞砸了,莫说钱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就是这宫里,你也别想再待下去。” 绿儿重重点头:“红香姐,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小心行事。” 三更时,整个王宫都安静下来,除了偶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再没有旁的声音。 绿儿悄悄回到祁溶月居住的殿内,见负责烧地龙的丫头正在打盹,心里高兴极了,感觉老天都在帮她。 她手脚麻利的将木柴一骨脑的投入火道,火越烧越旺,屋里的温度自然也是越来越高,她将两条毒蛇丢在了被桶破窗纸的窗台上。 毒蛇惧寒,感觉到那破洞的窗口有热气不断往外冒,两条蛇便相继爬进了屋里。 绿儿做完这一切,悄悄离开了,神不知鬼不觉。 屋里的祁溶月其实一直没睡,她坐在灯下看书,仔细研习怪医志上的医方,窗口传来细微的响动时,便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当她看见生着三角头的毒蛇自窗口爬入时,便也见怪不怪,女人一旦生了嫉意,便是什么事也敢做。 毒蛇在温暖的地面爬行,吞吐着腥红的蛇信,朝着祁溶月的方向爬来。 她取了几枚金针,连发数针,将两条毒蛇死死的钉在了地板上,因金针没有刺中它们的要害,故而两条毒蛇并未被钉死,而是不断在地板上扭动着蛇身,痛苦的张嘴撕咧着,却始终徒劳无功。 第698章 陛下福泽深厚 第697章 次日一早,周安兴冲冲的来到祁溶月所住的殿舍,绿儿一早便守在了殿门外,始终不敢进去,此时见安王来了,心头更是惊慌。 “月公主还没起吗?”周安问。 绿儿忙摇头:“还没呢,昨儿奴婢要伺候月公主就寝,月公主不肯,遣了奴婢离开,奴婢见月公主似乎不喜欢有人打扰,便一直没再进去。” 屋里的祁溶月听了绿儿这话,暗道这丫头到也聪明,懂得撇清干系,总之她的意思就是,无论她祁溶月在屋里出了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她自妆台前起身,缓步走到桌前坐下,高声道:“安王,进来吧。” 周安面色一喜,赶忙伸手推开殿舍的房门。 绿儿一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面色一白,暗道两条毒蛇都没咬她吗? 她跟在安王的身后进入殿舍,瞧见坐在桌前的月公主面色红润,笑容一如从前的温和浅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目光四下游移,落在距离桌前不远处的地板上,两条身长三尺的毒蛇被金针钉在地板上,毒蛇还没死,长长的蛇身正不断的扭动挣扎着。 她惊的后退了一大步,抽气的声音令周安查觉出异样,立时也发现了被金针钉在地板上的毒蛇。 那金针他认得,是溶月随身的暗器,可这毒蛇是从哪里来的? 他扭头怒目瞪向绿儿:“怎么回事?” 绿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断的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周安朝祁溶月急问:“你没事吧?” 祁溶月摇头,目光淡淡的扫了绿儿一眼,无奈道:“看来这宫里我是待不下去了,不知陛下何时能将御蛟之宝给我?” 周安不是个傻的,溶月来这周王宫没几天,不认识谁也没得罪过谁,谁会去害她?他立时便想到了秋莹,秋莹昨日离开朝良殿时,看着溶月时那恶毒的眼神。。。 “溶月,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定给你一个交待。”周安保证。 祁溶月摇头:“我不在乎这种交待,我只想知道,那御蛟之宝,何时能给我?”她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 周安忙道:“我今儿就是为了这事来了,父王让我来请你过去,他要亲自将东西交给你。” 祁溶月大喜,什么仇什么怨都暂时抛在了脑后,立时随周安往朝良殿去了。 绿儿瘫坐在地,看着那两条气息奄奄的毒蛇,心中万念俱灰,若安王子真要彻查此事,早早晚晚都会查到她的身上,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绿儿想到将毒蛇交给她的红香,赶忙朝秋莹郡主所住的莹和殿奔去。 朝良殿 “月公主果然医术精绝,不负神医之名。”老周王容光焕发的朝祁溶月竖起了大拇指,短短几天的治疗,他感觉身体好了很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舒畅过。 祁溶月淡笑:“是陛下福泽深厚,溶月不过是略尽绵力。” 老周王笑道:“我之前还不太相信你能治好本王的病,只道你是小看了本王的病,如今看来,是本王小看了你的医术啊。” 第699章 御蛟之宝 第698章 周安也道:“溶月她的医术本就十分了得,当初乳娘的恶疾久治不愈,也是溶月治好的,她的神医之名绝非浪得。” 祁溶月无心再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恭维,着急道:“不知陛下现在可否将御蛟之宝赐与溶月?” 老周王见她着急,便也不再啰嗦,朝一旁的太监道:“给她吧,是她应得的。” 太监端了个黑桃木方盒至祁溶月的跟前:“月公主,这里头便是御蛟之宝。” 祁溶月赶忙接下,那盒子并没有上锁,她便直接打开,只见里头竟然是一副暗青色的乌龟壳,还是断成了两截的乌龟壳。 她不由皱眉,取出一片龟壳道:“这,这就是御蛟之宝?” 老周王点头:“没错,这就是御蛟之宝,这不是一般的龟壳,此龟名为五福龟,乃先祖于一位久居海岛上的道人手中所得,据那道人所说,此龟乃海中龙王的亲族,寿长千载,死后一生的灵气皆汇聚于此壳,不单可御蛟,但凡是水中的凶物,都对其退避三舍,只是这五福龟壳如今已经破裂,且年岁也十分久远了,龟壳中的灵气是否还存在,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祁溶月听了老周王的解释,心下稍安,笑道:“有没有灵气,我拿去试了便知。” 老周王道:“纵是有这五福龟壳在手,也万不可大意,那寒蛟十分凶恶,吃人不吐骨头,你一个弱女子,恐难对付。” 周安一听这话,忙道:“父王,儿臣打算陪溶月一起去,助她一臂之力。” 老周王面色大变,正要严词反对,却听祁溶月抢先道:“不必了,仲文他就在城外等我,我不是一个人,你放心吧,就算得不到寒蛟须,我们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老周王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你有同伴,那真是再好不过,既然如此,本王今日设宴,为你践行。” 她爽快道:“多谢陛下!” 二人刚出朝良殿,正好迎头碰上秋莹,秋莹先是狠瞪了祁溶月一眼,随即凑到周安的身边,一手挽住周安的手臂,用她那甜的发腻的声音道:“安哥哥,咱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喜服早就做好了,你也不肯去试一试,每次都推说太忙,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去试一试,趁着还有时间,大了或小了都可以改。” 周安冰冷的目光扫在了她的脸上,沉声道:“昨夜溶月的房里出现两条毒蛇,这事你知道吗?” 秋莹立刻摇头,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咱们王宫里怎么会有毒蛇?可有伤着月公主?” 周安复问:“我问你知不知这事。” 秋莹再度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我的莹和殿里也没养毒蛇,难不成那蛇还是我放的?” 周安冷哼“不是你最好,若让我知道这蛇是你放的,我不会轻饶你。”言罢,他扭头便走,再未多看她一眼。 祁溶月倒没着急走,清浅凉淡的目光落在秋莹的脸上,淡声道:“其实你不必这般心急的致我于死地,我今日就会离开王宫,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第700章 你故意激我? 第699章 见秋莹面色微变,她又道:“原本只要我一走,安王早晚都是你的,只可惜——” 秋莹沉声问:“只可惜什么?” 祁溶月的笑面渐寒:“只可惜,你狠毒的心肠在这关键的时候没能藏住,周安不是傻子,纵然没有抓住你的把柄,也是心知肚明这事一定是你干的,你抵赖也没有用,一手好牌,就让你这样打烂了,安王妃这个位子,我想你是无福消受了。” 秋莹大怒,扬手便抽出了环于腰间的长鞭,朝着祁溶月的脸狠狠抽去。 这张脸,真是太讨人厌了,若是毁了这张脸,安哥哥还会喜欢她吗?一定不会吧。 然而她没想到,祁溶月竟然会功夫,轻轻巧巧便避开了她的凶猛攻击。 “你在朝良殿便敢对我动手,看来你这安王妃的位子,真的不想做了。” 秋莹此时急怒攻心,哪里还能管别的,只想一鞭鞭抽死眼前这女人。 祁溶月始终没有还手,只是轻巧的避着秋莹凶猛的攻击,不一会,殿内的老周王被惊动了,立时带着侍卫出来查看,瞧见秋莹正挥着鞭子朝祁溶月穷追猛打,鞭鞭都朝着祁溶月的脸上挥,气得直发抖,怒道:“来人,将郡主拿下,送她回莹和殿,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再出来。” 老周王身边的侍卫是顶尖高手,听了老周王的吩咐,立时冲到秋莹的身前,伸手便夺下了秋莹手中的鞭子,随即另两个侍卫上前,朝秋莹道:“郡主,请吧!” 直到此时,秋莹才恍惚醒悟,刚刚这祁溶月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她,逼她在朝良殿对她出手,惹来陛下不快,那她和安哥哥的婚事就真的有可能会泡汤。 她气炸了,指着祁溶月的纤纤玉指不断颤抖道:“你,你故意激我?” 祁溶月耸肩:“我没有。” 老周王实在不愿再看到秋莹那张凶如夜叉的脸,幸好是现在发现她的真面目,若是在她与安儿成亲后再发现,便太迟了。 “带下去!”老周王的声音十分严厉,吓得秋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她从没见过老周王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似乎是失望,还有一丝厌恶。 秋莹被带走,老周王满目歉意的朝祁溶月道:“让你受委屈了。” 祁溶月淡笑摇头:“没事,郡主只是有些任性。” 老周王叹道:“若她有你这一半的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践行宴毕时,祁溶月向周安要了一份较为详细的周朝地行图,比她在书局里买到的地行图详细十倍,若用于行军打仗,这样的地行图,无疑是对周朝十分不利的。 然而周安却没有半丝犹豫的将之给了她:“希望你能一切顺利。”他将一块玉佩塞入她的手中:“若日后再来周朝,凭此玉佩,可直入禁宫。” 她将玉佩推回:“这太贵重了,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我怎能收?” 周安又将之推了回去:“我如今已经回到了宫里,找到了不少我娘留下的遗物,也不差这一方玉佩,送给你你就拿着,若有需要,可直接来找我,不必客气。” 第701章 帮你们俩带孩子 第700章 她终是收下,唇角的笑意渐扬,朝他挥手:“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亦朝她挥手,道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终于对他展露明媚笑容的女孩,就这么转身走了,骑上他为她准备的快马,眨眼便消失在烟尘之中。 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 楚宫 “什么?你也要去周朝?”楚天齐惊问。 郑仲文已经两天没合眼,将手里所有的事务都强行移交给了父亲,并说服了吴姜,请他带路前往伏牛山。 “是,我打算明日启程。”他眼红如血,面色疲惫,心急如焚。 楚天齐叹息道:“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可我如今——哎!”身在帝位,身不由己。 与天齐道了别,郑仲文连夜赶到万府。 “仲文?你怎的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简蕴侧身让仲文进屋,天色昏暗,屋里只燃着一盏灯,她没看清仲文的脸色。 仲文进了屋,也不肯坐,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 “你怎么了?快坐啊。”简蕴在桌前坐下,为仲文倒了一杯茶。 师傅好不容易得来了宁静的生活,还是不要说了。 他坐下,干笑道:“师傅,我明天就去皇陵看溶月,特意来跟您道别。” 简蕴皱眉:“你也去皇陵?那朝中事务怎么办?” 仲文忙道:“有我爹在,没事的,我都安排好了,若没有急事,我会在皇陵陪溶月一段时日,过些时候再回来,到那时,我们就成亲,您来做我们证婚人,好不好?” 简蕴笑道:“那可不行,我要做溶月的高堂,怎能又做你们的证婚人?” 仲文拍了拍脑袋,苦笑:“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事。” 简蕴疑道:“你怎么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仲文忙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什么事,只是想早点见到溶月,有些心不在焉。” “是吗?”简蕴半信半疑,但也不再追问,只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溶月。 “当然是,我什么时候骗过师傅您?”他干笑,又问:“师傅,您的病若好了,最想做什么?” 简蕴扬眉:“为何突然问我这个?” 仲文学着溶月的模样朝她撒娇:“师傅,我就是问问嘛,您就告诉我呗。” 简蕴拿他没办法,细想了想,笑道:“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帮你们俩带孩子,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生一个给为师带呀?” 仲文看着师傅越渐瘦削的脸,她一定被病魔折磨的很痛苦,可她却始终都不肯在他们面前表露,不许他们为她担心,也不许他们为她冒险,而她却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是生命在爱护保护他们。 溶月身为她的弟子,不止继承了她的医术,还承继了她无畏无私的精神,他何其有幸,有了溶月这样的未婚妻,又有了简蕴这样的师傅。 “好,等我们回来,定让您如愿。”他郑重承诺。 简蕴始终觉得仲文今天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来怎么怪,送走他后,右眼皮不断的跳着,感觉有什么不祥的事将要发生。 第702章 又打我? 第701章 不知是听见了响动声还是怎的,郑仲文刚走出南院便遇上前来送茶的迪娜。 迪娜一脸讶色:“郑——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郑仲文哦了一声,朝她点了点头,本想转身便走,又想到自己将要离开京都,何时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便停下了脚步,扭身唤住迪娜。 “迪娜小姐,我天一亮就要离开京都,我和溶月不在的这段时日,希望你能替我们好好照顾师傅,来日必有重谢、” 迪娜不知他将要去何处,可见他面色凛然,心知定是极远又极险之地,赶忙点头应下“我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 郑仲文点头,朝她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意,随即转身离开。 郑仲文刚走,迪佳那鬼鬼祟祟的身影便跳了出来:“姐,你刚刚跟谁说话呢?” 迪娜瞪了她一眼:“没谁,你快回去,我送了茶就回来。” 迪佳不肯走,一把抓住了迪娜的胳膊:“是不是郑公子?我刚刚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是不是他?” 迪娜没作声,剥下她的手,转身便走。 迪佳冲上前将她拦下,压低了声道:“快说说,是不是因为祁溶月不在京都,郑公子心中寂寞,特意来找你的?” 迪娜冷目横了她一眼,怒道:“你胡说什么呢?王爷他是来看简师傅的,我们刚刚只是凑巧遇上。” 迪佳不信:“哼——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正好来送茶,就能正好碰上他?我看你们明明暗通了款曲,却还死不承认,你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妹妹,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将这种事泄了出去,只要你答应我,让我——”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抽在了迪佳的脸上,好不容易养白了些许的脸蛋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你打我?你竟然又打我?”迪佳气的不轻,指着迪娜尖声道。 迪娜冷哼:“我打的就是你,让你满嘴胡言,整日不想正事,下次再说这种胡话,我可就不止是打你这么简单。” 被她这一搅和,这茶也快凉了,她干脆端了茶回东院。 迪佳委屈极了,好想将这耳光打回去,还她十个,要是阿娘在,她怎会被迪娜这般欺负,越想越心酸,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怎么了这是?”迪伍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瞧见姐俩一前一后的回来,一个冷面覆霜,一个抽抽噎噎。 迪娜将茶盘重重放下:“你自己问她,我先回房。” 迪伍自打离开沙漠后,不止个头长高了许多,心思也灵泛成熟了不少,一看这情况,他心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知道定是迪佳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惹了迪娜不快。 他打了个呵欠,:“我明儿一早就要去集训了,困死了,你也早些睡吧。” 迪佳本将好好向伍弟诉诉苦的,结果伍弟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越想越是生气,便暗自发誓,她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好让迪娜和迪伍瞧瞧,她说的话,绝对不是白日做梦。 第703章 上了同一条船 第702章 郑仲文回到国公府,没有惊动父母,只悄悄留下一封书信,谁也没带,只身一人离开了国公府,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出国公府大门,后脚国公和夫人便站在了大门口,含泪目送着儿子离开的背影。 夫人泣不成声,哭倒在夫君的怀里:“他怎么能这般狠心,他怎能啊!” 郑国公长叹一声:“他不是狠心,他是不忍心,咱们的儿子,很好,很好啊!”此事若换成是他,他也会做和儿子一样的选择,一个男人,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夫人,夜深寒重,咱们进去吧,我们帮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京都,替他和溶月,照顾好皇上,稳住朝局,保重好我们自己的身体,如此,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夫人点头,擦净眼角的泪水:“你说的对,我们保重好身体,好好的等着他们回来,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天空刚翻出鱼肚白,京都城门大开,郑仲文的快马第一个冲出了城外,就在他正准备扬蹄远行之时,后头传来声声急唤。 “郑仲文,等一等。” 他调转马头,身后是那锦衣华服的青年,英俊的脸上泛着焦色,他的背上也背着一个包袱。 “闵恒之?你来做什么?” 闵恒之扬眉笑道:“我也要去,不论是为师傅找药,还是助溶月一臂之力,我都要去。” 郑仲文皱眉:“你若走了,谁帮齐弟看奏折?” 闵恒之道:“他早晚都要学会一个人看奏折,我不可能帮他看一辈子,这是他身为皇帝份内之事,也该自己独当一面了。” “我说不许你去,你会回去吗?”他问。 他摇头:“不会。”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懒得与你多费口舌。”他抿嘴,眼底有一丝浅淡的笑意,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敌对的关系,而是站上了同一条船,一条破着洞,随时都有可能会翻覆的船。 你无畏,我亦无惧。 “你知道伏牛山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去?” “吴叔在十里亭等我们,他会带我们去。” “这还差不多,你小子行啊,连吴姜这样的老倔头都能请动。” “不是我请动的他,是他自己也想去,我和真没有太大的关系。” ———— “大娘,伏牛山是在这附近吗?”尽管手中的地图十分详尽,可她仍旧数次走错了道,只要见了人就要问一问路,免得再走错路。 那妇人指着村子北边,那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山峰道:“那里就是伏牛山,姑娘,你找伏牛山做什么?” 祁溶月笑道:“我是个大夫,听说伏牛山中灵药聚集,我想去看看。” 那大娘赶忙摆手:“可去不得,那伏牛山里有妖兽,会吃人的,多少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过,里面纵是树上结了金子,现在也是没人敢去啊。” 祁溶月笑道:“我不怕,多谢大娘提醒。”她朝妇人告辞,牵着马离开。 第704章 胸口一阵发烫 第703章 那大娘看着她打马而去的背影,不断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姑娘,偏要白白去伏牛山送死。” 正如大娘所说,靠近伏牛山后,四野青草长及人胸,完全找不到一条有人走过的路,她只能取出匕首,自己开路。 马儿走到伏牛山下时,便不肯再随她上山,鼻中不断哼哧着粗气,身子不安的团团乱转,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祁溶月将它拴在了一处随口就能吃到青草,且较为容易拉扯断的小树枝上,免得她若葬身于此,还要搭上马儿的性命。 山里很冷,比外头不知冷了多少倍,阴寒刺骨的感觉,仿佛来到了地狱,这样的寒冷,也证明了她之前所想,此地果然是灵气充沛之地,四处可见奇花异草生长的极好,在这里生长的药材,其药性可强于别处生长的药材,她真是看见什么都想挖出来带走。 也难怪寒蛟会选择这样一处地方潜居,只是不知那寒潭之水是从何而来,这寒蛟又是因何而生? 人们在得知寒蛟凶猛食人后,便不会再靠近,猛兽也不会再靠近,那么,寒蛟将何以为生? 她不知寒潭的具体位置,便在山中四下转悠,尽往有水的地方凑,结果不是泉眼便是小溪流,直到天黑也没能找到半点寒潭的踪迹。 眼看天就要黑了,她拾了柴火在一处溪边燃起篝火,从溪里叉了两条肥鱼烤着吃。 夜深时,她抬头仰望星空,本想看看星星打发时间,顺便思念一下京都的故人们,却谁知,她竟在仰望星空时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星芒自天空落下,落入了伏牛山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取着那些星芒。 那里,会不会就是寒蛟所在的寒潭? 她看清了方位,立时举着火把往星芒汇聚的地方赶。 林子里有不少的猛兽,她甚至看见了许多闪闪发亮的兽眸,可那些猛兽,竟然全都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面,眼睁睁看着她从它们身前走过,没有一只惊逃,也没有一只向她扑来。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师傅曾说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当她直面这种怪相之时,她依然震惊不已。 穿过密林,她来到之前看到的星芒汇聚之地。 一股股寒意朝她侵袭而来,握着火把的手,尽管离火很近,依然冻得五指麻木。 前方的路突然一片黑暗,她慌忙抬头,原是手中的火把熄灭了,没有风,也没有下雨,火把怎么会突就就灭了呢? 她心中一阵发寒,脚步顿在原地,犹豫着现在要不要上前。 她此时所站之位,距离寒潭不过数丈之遥,她不知这一步步迈下去,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或许应该等到天亮后再靠近?现在就算靠近了,也什么都看不清。 她这样想着,想转身退开数步,却惊恐的发觉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她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燃烧着,灼得她生疼。 第705章 寒蛟不吃她 第704章 她正想低头查看,却见一道暗影突然从寒潭之中甩出,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暗影究竟是什么,身子便被那暗影狠狠撞飞。 她摔落在一旁的树从中,身子被划破了数道口子,鲜血溢出皮肤之表,那腥甜的香味,再次引来那道暗影的攻击。 她甚至没能从树丛里爬起,身子便再次被掀上了天,这一次,她的手摸到了那暗影,触手冰凉滑腻,就像是蛇的触感,但那表皮十分的坚硬,怕是寻常的刀剑根本就能法刺伤它。 这就是寒蛟吗? 她的身子再次重重摔下,这一次,她摔在了寒潭边上的草丛里。 她顾不得疼,撑着身子正准备起身跑开,那巨粗无比的蛟尾却先她一步来到她的面前,蛟尾高高扬起,势头迅猛的落下,狠狠抽向祁溶月的面门,祁溶月傻眼,要是被这一尾抽中,她这脑浆子都得溢出来。 她伸手去拔匕首,却怎么摸也摸不到那匕首,想来是刚刚翻滚时跌落了。 而那蛟尾此时已经近在眼前,她避无可避,看来今日性命就要交等在这里了,可恨,连蛟须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要丧命于死了吗? 就在她就能脑袋就要开花的时候,那蛟尾突然停下,停在了她脑袋前三寸处,她甚至能闻到自那蛟皮之上散发出来的腥味。 她一动不敢动,呆呆的看着那停在眼前的蛟尾,心里想了很多个逃跑的方案,却发觉一个都行不通。 她的速度再快,似乎也快不过这只几乎要成精的寒蛟。 说不定它已经成精了。。。 那蛟尾突然转了个弯,将她的身子一把卷住托起。 她心道完了,这是要将她送入蛟嘴中吞食入腹的意思啊。 正常人在这会估计已经吓晕过去,或吓得紧闭了双眼不敢看。 可祁溶月反而冷静下来,总之是要死,那她偏要看看,这恶蛟究竟是何模样,那寒蛟须又究竟长在何处,她可不能白白丢了性命,却连吃了她的寒蛟是何模样都没看清,那岂不是太憋屈了? 她的身子被寒蛟长尾扯入水中,她纵是浸入了水中,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仔细看。。。可惜,天太黑,潭底也是一片漆黑,她只看见两只巨大且发散着淡淡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瞪着她。 那双眼睛显然不是人类的眼睛,黄绿色的坚瞳,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而她也紧紧的盯着那双眼睛。 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被送入那寒蛟的嘴中,过了一会,她憋气不足,眼睛几乎要翻白眼了,那缠绕在她腰间的蛟尾在这时竟缓缓松开,并将她顶上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脑子一阵混乱,这是怎么回事?寒蛟不吃她,还放她上来唤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这头还没想明白,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那只巨大的蛟头自潭底冒出了头,就着星芒,她终于看见寒蛟的模样。 蛟头的模样和她在山海经中见过的龙的模样十分相似,头上生有犄角,虽不如龙头上的犄角大,形状却是一般无二,嘴旁生有长须,须脚微卷着,像是一缕被火烫过的头发。 第706章 千年五福龟壳 第705章 蛟目尤其的大,足有她半个头那般大,死死的盯着她,仿佛想要透过她的躯壳,直视她的本源。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怕肯定是怕的,但更多的,似乎是好奇,她很好奇,寒蛟为何不肯吃她,又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许是在寒冷的潭水中浸得太久,她的腿脚开始抽筋,无法继续踩水上浮,她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眼看就要下沉了,那粗壮的蛟尾竟再度环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托送至寒潭外的草地上。 她浑身湿透的躺在草地上,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这才想到从周王室千辛万苦借来的龟壳就挂在自己的腰间,是因为这龟壳所以对她客气吗? 她伸手自腰间取下一片龟壳,递到了蛟目前晃了晃。 蛟尾迅速出击,将她手中的龟壳打落,啪的一声将之拍碎在地面。。。 “原来不是啊——”她干笑,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暗骂不知是谁讹传出周王室有御蛟之宝的,这简直就是害人的行径嘛。 尽管蛟尾一击拍碎了那千年五福龟壳,却依然没有动她分毫,巨大的蛟头浮在寒潭之上,依然瞪着一双蛟目盯着祁溶月看。 祁溶月干笑:“你要吃便吃,我绝不怪你,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可你能不能将蛟须借我一根?只要你借我蛟须,我愿意被你吃掉,绝不反抗。”其实反抗又有什么用?她苦笑,它不过是一只活得比较长久的蛟,如何能听懂她的人话? 寒蛟没动,似乎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许是惊吓过度,许是赶路的劳累,她太累了,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中天,身上湿透的衣裳也已经半干,喉咙有些干涩疼痛,显是风寒入侵之症。 昨儿泡了老半天的冷水,又穿着湿透的衣裳睡了大半夜,不生病才怪。 她虽是神医,却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她抬头,望向那寒潭,潭水平静,寒蛟那巨大的头颅已经隐匿不见。 真是太奇怪了,它竟然不吃她,也没有伤害她,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从前传说寒蛟吃人的事,都是假的? 她起身,来到潭边探身往下看,潭水很清澈,她能看见潭底盘踞的寒蛟,它似乎是在休息,紧闭着一双巨大的蛟目,似乎察觉到她在看它,它突然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 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赶忙将身子往后退了退,深吸了两口气后,她再度俯身至潭边往下看,那双睁开的巨目已经再度合上,且这一次,并没有再与她对视,而是安适的闭目休息。 若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该是拼命的逃走了。 可祁溶月不是正常人,她有着比正常人更疯狂的执着,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这最后一线机会。 可在这之前,她必须先烤干身上的衣服,填饱肚子。 她走到距离寒潭不远处的一条溪旁,在溪边生了一堆火,又从溪里叉来几条鱼,在这寒潭附近,恐怕就只有鱼可以吃了,根本没有鸟兽敢靠近这里。 第707章 喜欢吃烤鱼 第706章 鱼烤的很香,她向来食量不大,吃完一条便已经饱了,便打算将剩下的一条留着晚上再吃。 转身时,她看见那巨大的蛟头又冒出了水面,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又或许是在盯着她手中的烤鱼? 她扬了扬手中的烤鱼,大声问:“你想吃?” 那蛟头朝她点了点头。 它竟然朝她点头了。。。她在震惊中还没回神,那长长的蛟尾便自寒潭中伸出,将她的身子卷到了潭边。 她朝寒蛟问:“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那蛟头没理她,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向她拿着烤鱼的手。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它大张的嘴吞入了嘴中,她的手甚至碰触到了它尖利的牙齿,可它却始终没有咬她,蛟头离开她身前时,她的手上满是粘稠的黏液,应该是它的口水吧。。。 她蹲在了寒潭旁,将手上的黏液清洗干净,朝着已经将烤鱼吞下腹中的寒蛟问:“好吃吗?” 寒蛟没有回应她,突然就将身子沉下了水中,她迷糊道:“难道它其实听不懂人话?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她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声,一条条巨大的肥鱼不断从潭中飞出,重重摔在了草地上,可怜巴巴的扑腾着。 足足飞出十几条巨大的肥鱼,那寒蛟的头这才再次冒出,用头颅拱着她的身子至肥鱼身边。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帮你烤鱼吃?”她问。 寒蛟朝她点头,那碧色的蛟目中,仿佛有一丝丝的期待。。。 哦天——她竟然从一只蛟目中看到了期待?真的不是幻觉吗? 见她没动,蛟头又拱了拱她的身子,似乎是在催促她。 “好好好,我烤,我烤还不行吗?”看着满地的肥鱼,她感觉今天一天都烤不完这些肥鱼,每只鱼都最少在二十斤以上,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这得活了多久才长这么大,可惜了。。。 于是,她就在潭边不远处,同时燃起了几堆篝火,将几条肥鱼同时烤,免得烤到天黑也烧不完。 看着寒蛟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她又凑上了前,笑嘻嘻道:“原来你喜欢吃烤鱼,我可以天天为你烤鱼,你可不可以借我点东西?” 寒蛟原本看向别处的眼睛突然看向她,满眼好奇。 见鬼了,她为何总能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属于人类的情绪呢? “我就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 寒蛟只是瞪着她看,并没有回应她。 她干笑:“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嗯——你能不能将蛟须借我一根?哦不不,两根,一根怕不够用。” 寒蛟甩头,嘴角的长须啪的一声抽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道:“你不借就不借,干嘛打人?” 寒蛟斜了她一眼,将最后一条烤鱼吞入腹中,沉身入水,任祁溶月趴在潭旁怎么叫,都不肯再现身。 祁溶月的胆子也肥了起来,她朝着寒潭喊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给你烤鱼吃。” 第708章 另有洞天 第707章 她的话刚落下,立时水面一阵哗哗响,她以为寒蛟要出来了,心里头一阵高兴。 却谁知,出来的不是蛟头,而是那长而有力的蛟尾,蛟尾再次将她卷住,一把扯入寒冷的潭水中。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呛了好几口水,身子在水底不断的挣扎,眼看就是翻白眼了,那蛟尾才将她再次送出水面。 现在祁溶月完全确定了这寒蛟一定能听懂人话,它这是在报复她的威胁啊,太凶残了,一言不合就将她拖下水,多搞几次可是会死人的。 她躺在草地上半天没动弹,一来是累了,二来是在想着该怎样才能得到蛟须,许是躺的时间太久了,潭底的寒蛟竟先按奈不住的冒出了头,先静静观察了她一阵,见她一直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地上蛟目里突然有些慌色,忙将蛟头伸出,用力拱了拱她的身体。 她现在不想理它,干脆闭了眼睛装死,反正找它借须它也不借,干嘛还理它。 寒蛟越发的慌,用头拱了她几次后,见她始终没有反应,便甩尾将她卷起,再度沉入水中。 祁溶月好后悔,后悔刚没有理它,它会不会以为她死了,便干脆拖下水将她吃掉? 可惜她在水中根本发不出声,一张就呛水,只能紧闭着嘴巴,瞪圆了眼睛看着潭底。 她发觉寒蛟似乎在带着她去什么地方,原来寒潭之底还有另有洞天,一条宽阔的地下水道水流湍急,四壁皆是锋利的石块,她被保护的很好,身体没有一处碰到了石块。 可她毕竟是人类,憋气也是有时限的,那长长的地下水道仿佛没有尽头,她终是没有熬住,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睁眼,发觉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似乎躺在一处极为柔软的地方,柔软,也很温暖。 难道,她被寒蛟活吞入腹了? 可又似乎不像,若是在寒蛟的腹中,怎会有这般浓郁的花香味? 没错,就是花香味。 她翻了个身,手触碰一处柔软,她使劲用手抓了抓那片柔软,发觉手指上沾满了汁液,就像平时采药时不小心抓破了茎叶的触感。 她心里一阵嘀咕,难不成我还睡在花瓣里不成? 她使劲一推,咔嚓一声,有东西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身子便滚了出来,落在柔软的草地上,眼前的黑暗也一去不返,她看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中那些美妙的星辰,一缕缕的星辉自天空落下,落在她所在的这片山谷中。 原来她之前看到的奇景,就是这里啊。 她站起了身,就着星光的辉芒,打量着四周左右的景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原来她刚刚躺的地方,真是花瓣之中,那咔嚓一声脆响,是她用力推断了一片花瓣的声音,那花本是合拢的,现在已经打开了,天呐,世上怎会有这么大的花?? 扭头四望,岂止是这一朵花巨大,这里的花和树都十分巨大,她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变小了?可惜没有人可以作她的参照物。 第709章 巨兔 第708章 难不成因为这里的花木长年吸收星光月华的灵气,所以长得特别好? 所以寒蛟能长这么大,也是因为这星光月华的缘故?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寒蛟为何不吃她?见她昏迷不醒还带她来这里,这里才是它的老巢吗?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无法想象的世界。 信步而走,好奇的四下观看,突然,一只庞然大物挡住了她的去路,就着星光,她抬头细看,那庞然大物的模样,竟然和免子有些像,短短的尾巴长长的儿朵,一双眼睛血红,两颗长长的牙齿露在嘴唇外。 她看着那巨兔,巨兔也看着她,突然就垂下头用鼻子在她头顶嗅了嗅,许是闻到了肉香味,那兔子张嘴就朝祁溶月的头咬来。 祁溶月吓得够呛,反应还算快,扭头就跑,可她毕竟个头小,如何跑得过那巨兔的腿,很快就被追上了,她已经感觉到巨兔那湿热的气息喷到了她的后颈处,她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劫,肯定会成为这只巨兔的夜宵,心中暗骂自己为啥好奇心那么重,寒蛟将她藏在花蕊中,就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结果她倒好,自己不知死活的跑出来,现在可好,要被一只兔子给吃了,死的也太不值当了。 她回头偷瞄,正好瞧见那巨兔张着大嘴朝她咬来,她腿一轮,跌坐在地,闭上眼睛等死。 却听嗷呜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她悄悄睁开眼,瞧见寒蛟正护在她的身前,一尾巴将那巨兔给轰飞出去。 巨兔显然十分惧怕寒蛟,从地上爬起后匆匆跑了。 寒蛟转身,朝她眨了眨眼睛,没错,眨了眨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长粗的蛟尾便将她卷起,带着她往来路回返。 她的身子被蛟尾卷着,半悬在半空,和飞行也没什么两样,这可比骑马或坐马车舒服多了。 她朝寒蛟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寒蛟没理她,也没回头看她。 她又问:“这里是你的家吗?” 寒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她深吸了口气,又问:“你为什么不吃了我?他们都说寒蛟性恶,吃人无数,你为什么不吃我?” 寒蛟摇了摇头,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它带着她回到河边,将她放回之前的那朵茶里,虽然少了一片花瓣,也正好让她能看见外头。 祁溶月看着四周左右,苦恼道:“你这打算圈养我当宠物还是厨子?” 寒蛟瞪着大大的蛟目看她,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嘶嘶声,许是它们蛟类的语言吧,可她听不懂啊。 这时河水里泛起一阵水花,寒蛟突然变得惊慌起来,它赶忙用蛟尾在地上一拍,跌落在地上的花瓣弹起飞上半空,恰好落在那花瓣的空缺处,它拿蛟尾一推,将花瓣往里推了推,完全的将坐在花蕊里的祁溶月挡了起来。 祁溶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见外头一阵水声哗哗哗的响,她忙从缝隙里往外看,瞧见一只身形巨大的寒蛟自河水中浮起,这只寒蛟的身形比救她的这只还在更大,嘴角旁的胡须也更长一些。 第710章 击败小寒蛟 第709章 那寒蛟一上岸,便使劲吸了吸鼻子,一双威严的蛟目四下扫视着。 祁溶月赶忙屏住呼吸,尽量平缓情绪,让心跳慢下来。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不只一只寒蛟,还有一只更大,看起来更厉害的寒蛟存在,小寒蛟这般紧张,用花瓣将她遮住,难道是怕这只大寒蛟伤害她吗? 莫非,之前的那些伤人事件,都是这只大寒蛟所为? 大寒蛟和小寒蛟似乎是在交谈,用属于它们自己的语言,小寒蛟竭力在辩解着什么,那大寒蛟满目的半信半疑,四下查看一番后,并没有发觉什么异状,这才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卧下休息。 而躲在花瓣中的祁溶月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等大寒蛟闭上了蛟目,小寒蛟这才偷眼去看祁溶月所在的花蕊,虽然二者不通语言,可祁溶月依然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担忧。 看来这只大寒蛟并不好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好自己,绝不能让自己暴露在大寒蛟的面前。 可她没想到,天亮时,阳光落在这奇异的山谷中,那些夜间闭合的花朵们,都在阳光落下时张开了花瓣,让它们的花蕊,吸收太阳的精华。 而她,就这样暴露在了大寒蛟的面前。 大寒蛟的一双蛟目瞪了她一会,待确认她只是一个人类后,立时扬着蛟尾奔上前。 一直在河水中警戒的小寒蛟见状,赶忙甩出它的蛟尾,先大寒蛟一步,将祁溶月卷在了尾中,一头扎入水里,将她往寒潭的方向带。 那大寒蛟没料到自己的孩子会跟它抢食,先是一愣,又觉出不对,这人类怎么会到这里呢? 它随即蹿身跳入河水中追着小寒蛟而去。 这一次的小寒蛟游的比上一次快多了,在祁溶月憋气不足将要昏过去之前将她甩出了寒潭,她重摔在地,脑子晕晕呼呼,嘴角不断有潭水溢出。 小寒蛟挡住身后大寒蛟的身体,不让它从寒潭里出来,那大寒蛟已经看见被甩出寒潭的祁溶月,哪里肯放过,一尾巴狠甩在了小寒蛟的身上。 小寒蛟显然不是它的对手,拼力阻挡了几下,依然没能挡住大寒蛟。 恰在这时,林子的另一头,郑仲文和闵恒之听见动静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先前便来过,在这里找到了溶月遗落的匕首和包袱,还以为溶月已经被寒蛟给吃了,二人拿着包袱打算为溶月先立一个衣冠冢,再进寒潭找那寒蛟决一死战。 却谁知,这坑还没挖完,便听到潭边传来动静,三人匆忙冲了过来,吴姜一眼瞧见正在寒潭口打斗的两只寒蛟,惊道:“那就是寒蛟,那就是寒蛟。” 郑仲文和闵恒之的目光落在了草地上正不断咳水的祁溶月,她还活着,她竟还活着。 二人欣喜若狂的冲向祁溶月,吴姜想要咬住他们,却已经来不及。 此时大寒蛟已经击败小寒蛟,自寒潭口蹿出,张着血盆大口朝祁溶月扑去。 郑仲文和闵恒之大惊失色,纷纷提剑而上。 第711章 要死一起死 第710章 闵恒之的轻功高于郑仲文,他一步当先在前,大寒蛟见又多了猎物,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很愤怒,它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先吃了祁溶月,长尾狠狠一甩,重重拍在了闵恒之的身上,力量之大,令他连招架之力都没使出便被甩了出去,身子重砸在一颗树干上,吐血昏倒。 郑仲文紧随其后,长剑狠狠掷出,刺向那双巨大的蛟目。 寒蛟退身避开那长剑的刺击,而郑仲文趁此机会,赶忙抱起祁溶月便跑。 只可惜,并没有跑上几步,那寒蛟便追了上来,长尾狠狠一砸,将二人一并击翻在地。 祁溶月被这一狠摔,反而清醒过来,她看见搂着自己扑倒在地的人,竟然是仲文,又是惊又是喜。 郑仲文被蛟尾这一撞,内伤极重,满口的鲜血喷出,他顾不上封穴疗伤,一把拉起溶月,撒腿就跑。 那寒蛟见状,再次挥出蛟尾,二人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再次被掀翻在地。 仲文取出身上的匕首,回身挡在了祁溶月的身前,他吼道:“溶月,你快跑,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快跑。” 他这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活下去的一线生机,她摇头:“不,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不走。” 说话间,寒蛟已经近前,那巨粗的蛟尾狠狠朝着郑仲文的脑门拍来。 祁溶月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而他又用力扳住她的身子,转身扑倒在地,寒蛟的长尾再次击中郑仲文的后心,他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的趴在了她的身上,再无知觉。 她是大夫,她知道一个人临死之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脉搏渐止,心跳骤停,气出无进。。。而这些,她全部都在仲文的身上看见。 “仲文,仲文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她搂着他的身体翻身,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你怎么这么傻,明知有危险你还要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大寒蛟不理会几乎命绝的郑仲文,瞪着一双蛟目盯着祁溶月看,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祁溶月咬来。 这时一道暗影自寒潭之中闪出,它扑到了祁溶月的身前,用它硕大的蛟身挡在了祁溶月的身前,嘴里发出叽叽声,似乎在与那大寒蛟交谈着。 大寒蛟巨大的蛟目微眯,暗金色的瞳间仿佛散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疑色。 它最终朝小寒蛟点了点头,小寒蛟这才让开了自己的身体,那巨大的蛟尾突然伸出,一把扯开了祁溶月胸前的衣料,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已经一块鲜红的火焰印记。 那印记鲜红似火,小寒蛟的靠近,令那印记变得十分灼烫。 大寒蛟的眼中有明显的惊色,惊色之后又是喜悦,扭头朝一旁的小寒蛟点了点头。 祁溶月恨恨的瞪着大寒蛟,尖声道:“你吃了我呀,你不是喜欢吃人吗?我就在这里,你吃呀。” 大寒蛟哼哧了几声,没再攻击她,转身回到了寒潭之中,沉身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第712章 他不会死 第711章 小寒蛟见大寒蛟走了,也跟着走了几步,随即又扭转身来看她,满目的依依不舍,没有人能懂它心里在想什么,默视了良久,它突然伸出前爪,用力在脸上一抹,两根蛟须随着暗红的鲜血掉落,它低低呜咽了几声,眼眸中除了不舍,还有许许哀伤,它转身走了,沉身入寒潭之地,再也没有出来。 吓呆了的吴姜此时终于缓过劲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一切又都结束了。 他从泥地上爬起,冲到闵恒之昏倒的地方,将他扶起,拍打着他的脸颊,使劲掐他的人中,闵恒之这才缓缓醒来,他睁开眼后有一瞬的愣神,随即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吴姜:“溶月呢?” 吴姜指了指一旁正抱着仲文发呆的溶月:“仲文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闵恒之赶忙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到溶月的身边,见她搂着郑仲文发呆,不哭也不说话,眼睛焕散的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他抓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摇晃:“溶月,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他低头去看仲文,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胸口的起伏似有若无,他心头一惊忙伸手去探仲文的鼻息。 祁溶月伸手拍掉他的手:“你做什么?” 闵恒之见她开口,心头一喜,忙道:“我看看他——” “他很好,他不会有事。”她的眼睛很红,说话很冲也很急,越是这样,越让他担心。 他看了看四周左右,见再无寒蛟的踪迹,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溶月,我们走吧,快点离开这里,一会那怪物再来,我们都得死。” 发呆的溶月一听死字,猛然一惊,抬眸瞪着闵恒之:“不会死,仲文他不会死,他说过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我一辈子两辈子好多辈子的,他怎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溶月,这样的慌乱,这样的畏怕,他真怕,若仲文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 他忍住胸口因内伤而不断翻涌的血气,背起了郑仲文,朝吴姜道:“吴叔,麻烦你了。” 吴姜点头,伸手扶住神志不太清醒的祁溶月,拉她走。 在走过那片浸染着寒蛟鲜血的草地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脚下的寒蛟须,最终将它们全数拾起,收在了怀中。 吴姜拾起地上的一片五福龟壳,朝祁溶月道:“公主,你东西掉了。” 祁溶月回头,看了眼吴姜手中的五福龟壳,脑子立时有灵光闪过,在她借五福龟壳时,老周王曾说过,蛟珠就在周朝王室,一直都在。 若有蛟珠,仲文便不用死了,他便不会死了。 她突然拔脚往前冲,朝走在前头的闵恒之道:“快,去王都。” 闵恒之不知她何意,但见她突然又有了生气,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兴。 闵恒之将郑仲文绑在自己的背上,打马跟着祁溶月一路赶往周朝王都,昼夜不歇,背上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再没有醒过来。 第713章 无力回天 第712章 他很担心,很担心,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郑仲文活着,他怕仲文一死,带走的,不止是他自己的生命,还有天瑜的灵魂。 冲到宫门处,她亮出周安给她的玉佩,侍卫见了,立时放行没有二话。 她没有去找周安,径直来到朝良殿外,求见老周王。 老周王听闻她活着回来,也是十分高兴,立时宣见。 祁溶月一入内殿,二话不说便跪在了老周王的身前。 她这一生,跪过的次数极少,除了父母和师傅,没有人配得到她的跪礼。 而今日,她却跪在了老周王的面前。 老周王也是一惊,赶忙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月公主,你这是何意?快起来说话,。” 祁溶月摇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下:“陛下,我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老周王皱眉,能让如此骄傲的姑娘屈膝哭泣的事,究竟是什么? “你说说看。”他不敢随便答应,在尚不知她所求何事之前。 “陛下,我的未婚夫为了救我,性命危在旦夕,我纵医术精绝,也无力回天,还望陛下能将蛟珠相借,救他一命。” 老周王面色大变,立时沉吟不语,这蛟珠可是周朝王室的传国之宝,如何能外借?且这蛟珠只有一颗,给了她,救活了她未婚夫的性命后,便会与他的身体溶为一体,东西永远都收不回,这可不是借,是送啊。 “陛下,我求您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她俯身磕头,白皙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老周王皱眉不语,心中计较思量万千。 这时周安匆匆而来,大步迈入内殿,一眼瞧见跪伏于地的祁溶月,急忙上前欲将她扶起:“溶月,你这是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祁溶月没作声,只肩膀不断耸动,眼泪一滴滴顺着她的手背流在了地面上。 周安抬头看向父王:“父王,这是怎么回事?你欺负溶月了吗?” 老周王瞪他一眼,沉声道:“你随本王来,本王有事和你商量。” 老周王领着周安进了后殿,祁溶月亦被宫女扶起坐在了一旁的椅中。 闵恒之和吴姜在朝良殿外守着气息将尽的郑仲文,心急如焚。 他问吴姜:“吴叔,你之前说过,周王室有蛟珠,此珠可令人起死回生,可是真事?” 吴姜也猜到了祁溶月此行的目的,点头道:“没错,周王室确实有蛟珠,能不能起死回生都是传说,真假难辨。” 他反问闵恒之:“无论起死回生之事是真是假,这蛟珠都是周王室的传国之宝,溶月她能借到蛟珠吗?” 闵恒之摇头:“难说,她和五王子周安虽然有些交情,但这周王室毕竟还是他父王在说了算,究竟能不能借到蛟珠,还真说不清。” 二人皆是阵阵叹息,世事难料,之前那般康健的一个人,现在就气息奄奄的躺在这里,让人如何能接受? 朝良后殿。 “父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溶月她为什么跪地不起?”周安朝老周王问道。 第714章 借蛟珠为其续命 第713章 老周王道:“她要向咱们皆蛟珠。” 周安一愣:“借蛟珠?为什么?她要蛟珠做什么?” 老周王道:“她说她的未婚夫为了救她性命,与寒蛟搏斗时身受重伤,回天无力,气息将尽,望借蛟珠为其续命。” 周安恍然:“难怪她那般伤心的模样,那就借给她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周王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真是糊涂,这蛟珠乃是我周朝的传国之宝,怎能轻易又随意的借给她呢?那我们该如何向百官及百姓交待?” 周安想的比较简单:“这有什么好交待的,我们偷偷将蛟珠给了她,保守住这个秘密,还用向谁交待?” 老周王冷哼:“那将来若是咱们周朝有人也需要用蛟珠,让你拿出来,你怎么拿?这种谎言,只能保一时,如何保一世?” 周安皱眉道:“那,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溶月的未婚夫就这样死去吗?那溶月她——” 老周王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叹道:“你呀,就是心太软,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懂得利用。” 周安不解:“利用什么?” 老周王道:“蛟珠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效暂且不说,留在我们王室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没有用它,想必以后也不会用到,既然这样,给她也是无妨,不过——” 周安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必须以另一种方式给她。” 周安皱眉,看着父王老谋深算的脸,有不祥的预感升起,忙问:“父王,你究竟什么意思?这蛟珠给还是不给?你就说个准话吧。” “给,当然给,但要以聘礼的形式给。” 周安一愣:“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周王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你的心思父王都知道,你一心爱慕着她,她在来周朝之前,我从没见你笑过,她来后,你不仅笑,连我这朝良殿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前些日子她走了,也带走了你的心你的魂,你不仅无心朝政,连父王这朝良殿也是一次都没来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在你的身边,所以父王决定帮你留下她。” 周安急了:“可是父王——” 老周王打断他的话,叹道:“父王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父王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强求于她,你不愿做这恶人,我来做,我一定会让你如愿。” 言罢,老周王大步而出,丢下立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周安,他心中有万千的滋味在涌动,酸甜苦辣样样不少。 他当然想溶月能留下来,更想与她朝朝暮暮长相厮守,可又不希望她为难,更不想她因此而讨厌他。 究竟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老周王回到前殿,见祁溶月又要跪,忙摆手道:“溶月,不用跪,本王答应你。” 祁溶月面色大喜,正欲道谢,可这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听老周王又道:“溶月,你也知道,这蛟珠乃我周王室的传国之宝,既传国之宝,又岂能随随便便轻易的外借?” 第715章 她真的是个灾星 第714章 祁溶月皱眉,等着听所以。 “所以,本王希望将蛟珠以聘礼的方式交给你。” 她皱眉,满目不解:“您这是何意?” 老周王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也知道安儿对你痴心一片,本王亏欠他很多,这么多年与他父子分离,好不容易盼着他回了宫,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他,可他总是闷闷不乐,直到你来了,直到你来到周朝,本王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本王希望,你能留在周朝,留在安儿的身边,照顾他,辅佐他,与他一起共享周朝天下。” 老周王见她皱眉不语,又道:“本王知道你不是贪慕荣华的姑娘,知道你心高气傲,看不上什么安王妃或周王后的身份,但你当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你的未婚夫能给你的,安儿他全部都能给你。” 她抬眸,直视着老周王:“这是周安的主意吗?” 老周王摇头:“你若和他是朋友,便当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他极力反对本王这么做,可本王更是他的父亲,本王想为他做些什么,这样的心情,本王希望你能够理解。” 她苦笑,理解,当然理解,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想到朝良殿外随时都会没命的仲文,想到他拼尽全力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她,想到他如今变成这般模样都是因为她。 或许,她真的是个灾星吧,只要和她沾上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好,我答应你,但必须现在就交蛟珠给我,他的伤很重,随时都会没命。”蛟珠虽能起死回生,却唯有在人死的那一刻用效果会更佳。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谁也没有验证过真假。 若蛟珠不能救活仲文的命,她也不会独活,定随他而去。 老周王大笑:“好,好,本王答应,本王也信得过你的为人,定不会出尔反尔。” 站在后头的周安听见父王的笑声,也听见祁溶月干脆有力的回答,他心中喜忧掺半,不知溶月会如何想他,会不会怨他,又想到她会留下,喜悦之情亦是难以压制。 蛟珠很快就被送到了老周王的手中,装着蛟珠的绒合刚一出现时,她便感觉到胸口的火焰印记十分灼烫,仿佛有人在她胸口放了一把火,烧得她生疼。 老周王亲自将蛟珠送到她的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绒合,一颗鸡蛋大小的碧色珠子出现在她眼前,那珠子触手冰凉,可当她握在手中时,却有一丝丝热流随着皮肉沁入掌心,汇至五脉。 当珠子握在手里时,她胸口的火灼之疼方才消散无踪,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也无心去想这些,拿着珠子转身便出了朝良殿。 “快跟我来。”她朝闵恒之及吴姜道。 闵恒之迅速背上郑仲文,随着她来到一处殿舍,正是她之前住过的殿舍。 宫女见她回来,忙迎上前,引着她进入后殿的寝居。 闵恒之将郑仲文平放在床榻上,又见祁溶月取出了拾回的匕首,命宫女点燃宫灯,在火上来回的烤。 第716章 不想再醒来 第715章 “你在做什么?”闵恒之问。 祁溶月道:“蛟珠唯有在他临死的那一刻放入他的胸口,才会有效用,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帮他脱去衣服。” 这么说,她真的拿到蛟珠了? 闵恒之和吴姜面面相觑,这可是周王室的传国之宝,怎么会这般轻易给她? “别愣着,快!”祁溶月无心解释什么,催道。 闵恒之忙上前将郑仲文身上的衣裳解开,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本应光滑的皮肤上,竟遍布着各种新旧伤疤。 祁溶月看着那些疤痕,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有些伤疤是那次在晋城为了从劫匪手中救她所致,有些伤疤是独身闯山寨救她所致,有些伤疤是为了她护送齐弟去漠北时所致,而这些显目的新伤,是在两日前拼尽性命护在她身前所致。 他的每一次受伤,都和她有关。 她提刀上前,抚摸着他几乎已经停止起伏的胸口:“仲文,来世,来世我一定会先找到你。”一刀刺下,鲜血飞溅,仲文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看见,看见她手握尖刃,刺中他的心脏。 他闭目,陷入一片黑暗,不想再醒来。 蛟珠被她塞入他已经停止跳动的胸口,再用针线缝上。 她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从期待到绝望,就在她以为他死了,他再也不会活过来时,那平静的胸膛,突然又开始了跳动,隐熄的脉搏亦重新活动起来。 他活了,他直的活了,蛟珠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 在他活过来的那一刹那,她胸口的印记,再次犹如烈焰灼烧般令她难受,只要她远离他,那种感觉就会消失,一旦靠近,疼痛便会加剧。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天意让他们分离! 一日,两日,三日,七日,他始终没有醒来,而老周王已经将婚书拟好,送到了她的手中。 以国宝相聘,求娶楚朝护国公主。 她将蛟须和国书一并装在了包袱里,递到了闵恒之的手中。 “再帮我一个忙,带上这个,还有仲文,回楚朝去,不要再回来找我。” 闵恒之一脸惊讶:“你什么意思?你不回去?” 她苦笑,摇头:“我不是不回去,而是暂时不回去。” 闵恒之迅速打开包袱,里面装着寒蛟须以及一份国书。 细看之后,他大惊失色:“这就是得到蛟珠的代价?” 她笑,眼神凄凉:“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闵恒之摇头:“不行,我不同意,仲文他也不会同意,他若醒来,知道你用一生的幸福换取他的生命,他如何能安心的活下去?到那时,他会做出直么疯狂的事,谁也保证不了。” 她看着闵恒之,一字字道:“恒之,我知道你已经看穿我的身份,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和你装傻,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从前的情份上,帮我这一次。” 闵恒之心中一痛,他没想到,这句话会从她的嘴中说出来,他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说。 “溶——天瑜,我,我——” 第717章 我们还会再见吗? 第716章 她摇头:“从前的事已经过去,我早就不恨你了,也不爱你了,我能重活一世,是仲文给了我生命,后以几次三番救我性命,我不止真心爱他,也很感激他,感激他在我灰暗的人生中,给我带来一抹新的光彩,让我再次相信了真情的存在,恒之,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闵恒之心痛难忍,摇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就算最终不是属于我的,但我也希望你能嫁给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过上幸福的人生,而不是这样——” 她苦笑,虽笑,眼泪却漫过眼帘,滴滴滑落:“人生的幸福,不只有爱情,还有责任和守护,只要他能活着,只要他能幸福,我便幸福。” 闵恒之道:“你不在他身边,他如何幸福?他若得知你为了他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他如何幸福?” “所以,恒之,你不要告诉他真相,不要让他知道我是为了他而留在这里,我不介意在他心里变成一个坏女人,我只想让他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闵恒之倔强的摇头:“我做不到。” 她看着闵恒之,突然拔出了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纤细雪白的脖颈上,立时便有鲜红的血丝滴滴滑落“你不答应,我就立时死在你面前。” 闵恒之慌了:“别别,快放下,别伤了自己。”那匕首有多锋利,他很清楚,只消再进一寸,她必死无疑。 “好,我答应,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快放下。” 她看着闵恒之的眼睛,一字字道:“前一世,你没能做到对我的承诺,这一世,希望你不要食言。” 直到闵恒之再次点头,她才将匕首放下,又道:“此事谁都不要说,师傅也不要说,我的身份,也不要告诉齐弟,我不想他分心。” 她收起了匕首,转身不再看他:“走吧,现在就走。” 闵恒之纵有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说不出一个字。 “天瑜,我们,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笑,仰头,让泪水滑入心里:“会,一年后,出嫁的公主回门,我们自当会再见,到那时,我希望你和仲文都已经成亲,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闵恒之点头,没再说话,出门唤了吴姜进来,一个背人,一个拿行李,匆匆出宫。 京都,万府。 “师傅,师傅!” 闵恒之背着郑仲文闯进南院,大声喊着简蕴。 简蕴正在房里午歇,听了闵恒之焦急的喊声,赶忙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她顾不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急匆匆的跪出了房门。 最近她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巧的是,恒之最近也像凭穿消失了一般,人影全无,想找个人问问情况都找不到,宫里她又不想去,省得扰了天齐。 她这一出门,一眼便瞧见被恒之背在背上的郑仲文,面色立时一惊:“这,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闵恒之背着郑仲文进了师傅的房里,将他安置在房里的横榻上。 第718章 真相 第717章 “师傅,快给他看看。”闵恒之喘着粗气,一脸焦急,他从朝周回楚,一路披星戴月,足足赶了十几天的路,他躺在马车里也颠簸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他竟一直没醒过,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简蕴迅速为他把了脉,皱眉道:“很正常啊,他怎么了?” 正常?闵恒之皱眉,见师傅用疑惑的目光看他,忙将路上编好的一套说辞甩出来。 “师傅,是这样的,前阵子他邀我一块去伏牛山找寒蛟,当时那寒蛟正在睡觉,我们就偷偷割了它两根蛟须,那寒蛟吃痛,便来追赶我们,我跑的快,他跑的慢了一步,被寒蛟扫了一尾巴,受了重伤,幸好那寒蛟后来没有再追上来,我们才得以逃脱,真是谢天谢地。” 由外而入的万先生听了这话,忙问:“那寒蛟须可拿回来了?” 闵恒之赶忙将寒蛟须自包袱里取出,递到了师傅的面前:“师傅,这就是寒蛟须。”寒蛟须虽然离开本体这许多时日,肉质的蛟须却没有半点腐烂之相,依然宛如刚刚割下时的模样,须心里还透着一丝血渍。 万先生大喜:“这真是寒蛟须吗?那你师傅的病就能治好了?” 闵恒之赶忙点头,面上笑容灿烂,心头却绞痛不止,这些,都是溶月拿命拿幸福换来的。 简蕴的目光从寒蛟须上落在那半开的包袱上,包袱里似乎还装着别的东西,她伸手去拿,闵恒之忙将之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嘿嘿,师傅,这里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我自的东西。” 简蕴不信,闵恒之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他有城府,不像仲文那样不会说谎,性子直,但他和仲文一样,都对她十分尊重,她要看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给? “拿来!”她沉了声。 闵恒之摇头:“不行。” 简蕴伸手便夺,招招中门大开,不防只攻,闵恒之哪敢真和师傅动手,没几下便被师傅给夺了去。 简蕴取出国书细看,眉头越皱越紧,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郑仲文,扔下国书,迅速来到他的跟前,解开他胸前的衣裳,果然,他的胸口果然有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 她回头,眼红如血,死死的瞪着闵恒之:“你还不说实话吗?” 闵恒之知道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傅,是我该死,是我没用。” 简蕴瞪了万先生一眼:“你出去,不许偷听,让所有人都退开。” 万先生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忤逆简蕴,只得出门避开。 “说!”简蕴的声音十分沉冷,心中怒火滔天,他们,他们竟然背着她去了伏牛山。 闵恒之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个清楚明白,没有一丝的遗漏。 “所以,溶月为了换取蛟珠,答应了老周王留在周朝嫁给他的儿子?”简蕴咬牙问。 闵恒之点头:“是,她还说,还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们,更不能让仲文知道真相。” 第719章 联姻 第718章 溶月是她的徒弟,溶月的性子,她如何会不知,她既然答应了老周王,便不会再反悔,更何况,蛟珠乃周朝国宝,她用国宝救了爱人性命,一命换一命。 简蕴的心中气血翻腾,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闵恒之迅速起身,将摇摇欲坠的简蕴扶住:“师傅,师傅您怎么了?您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简蕴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又抬手擦尽了嘴角的血迹:“没错,说的没错,我不能有事,我要好起来,我一定要好起来,我不能对不起溶月做的这些事,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会想办法带她回来。” 闵恒之忙道:“师傅,当务之急,您当先炼制出能治您这病的药,解眼下燃眉之急,别的事以后再说。” 简蕴点头:“没错,若要做后面的事,起码我要先活着,好好的活着。”她回头,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郑仲文:“你答应过我,会和溶月生个孩子给我带,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 七日后,皇榜举国张贴,护国公主祁溶月,为建立楚周两朝百年友邦之好,愿出嫁周朝,与安王子联姻。 最惊讶的,莫过于毫不知情的郑家人。 郑国公当即入宫面见皇上。 “皇上,溶月她,她怎会突然要出嫁周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天齐对此事也颇多疑惑,十分不解姐姐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可姐姐的亲笔信就摆在他的面前。 楚天齐摇头:“此事朕也是颇多不解,姐姐信中只说她与安王子是旧相识,早生情意,只是当初无奈分离,这一次她在周朝遇难,是安王子解她于水火,二人旧情复燃,她愿意以护国公主的身份嫁入周朝,和亲建邦,一举两得。” 郑国公知道安王子对祁溶月一往情深,却不知,二人竟然早有情意?她不是和仲文私定了终身,非彼此不可吗? 怎么会,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皇上,仲文他离京多时,尚未归家,老臣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是否遇到什么不妥之事,还望皇上能派人去寻他回来。” 楚天齐道:“朕亦有此意,今日已经让闵恒之去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多谢皇上。”郑国公忧心忡忡的回到国公府,一方面担心儿子出事,一方面又担心儿子回来后接受不了这种打击。 “老爷,吴大人来了。”下人来报 郑国公点头:“请他去前厅,我稍后便到。” 郑国公的脚刚迈出一步,突然想到这阵子一直都没见到吴姜,去他府上也吃了闭门羹,也没见去上朝,说是请了病假,怎么就这么巧呢? 难道仲文这次去伏牛山,他也跟着去了? 那他回来了,仲文呢? 他心头一慌,赶忙奔向前厅。 吴姜刚坐下,郑国公便冲了进来。 郑国公冲到吴姜跟前,一把揪住吴姜的衣领,怒道:“你说,这次去伏牛山,你有没有去?” 吴姜老实的点头:“我去了。” 第720章 昏睡不醒 第719章 “咱们还是不是朋友?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 面对老友的怒火,吴姜也很无奈:“是仲文不让我说的,怕你们担心。” “你以为不说我们就不担心了吗?我们——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了,快告诉我,仲文他现在在哪里?你既然回来了,他人呢?” 吴姜面露难色,他自然知道仲文在哪里,可这事不该由他说出来。 “你可急死我了,快说啊!” 郑国公本就是武将,平日在军中是大嗓门,回家了才会变得斯文,这会被吴姜这一弄,火气一上来,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吴姜皱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事我也——” 郑国公怒道:“我不管,我今儿若是得不到仲文的消息,我就跟你没完。” 最终,吴姜仍是没能抵住郑国公的威逼,将郑仲文在万府养伤的事说了出来。 “他受伤了?怎么伤的?伤的重不重?现在什么情况?”郑国公急问。 吴姜道:“我昨儿去看过,他还没醒,一直昏迷着,不过简师傅说了,他性命无忧,什么时候醒,就看他自己。” 郑国公二话不说,拔腿便往厅外冲:“来人,备马。” 自打回京后,他极少骑马,出门都是坐马车,可见他现在有多着急。 吴姜也跟着出了国公府,策马往万府的方向去了。 “这里就是万府?”郑国公抬头看着眼前貌似普通的宅子,多次听仲文提到这里,这还是第一次来。 吴姜点头,上前扣门。 开门的老头见是吴姜,对他也不太熟,只见他来过两次,便道:“您二位先稍后,小人进去通传一声。” 郑国公哪里还能等,伸手一把将半开的门推开,不顾老头的阻拦,快步进入内院。 由吴姜带路,二人径直来到南院上房,郑仲文已经被移简蕴隔壁的房间,此时简蕴正在院里熬药,二人一打照面,郑国公立时一愣,皱眉道:“是你?” 简蕴料到这事早晚瞒不住,他会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我,郑国公,多年不见。” 二人并不太熟,只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郑国公不想与她多做寒暄,直问:“我儿仲文呢?” 简蕴指了指一旁的房间,道:“在里头,你自己去看吧,我这里还要一会,离不得人。” 郑国公转身便走,大步来到那房门外,一把将门推开。 房间里还有一个姑娘,正坐在床前为仲文擦拭手心。 见有人进来,赶忙放下布巾退开。 郑国公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问:“你又是谁?” 迪娜忙道:“我是迪娜,是王爷的朋友。” 郑国公哦了一声,没再理她,径直坐在了床边,将儿子全身上下一遍检查,呼吸脉搏都很正常,脸色也不错,就像是一个人熟睡的模样,可任他怎么弄,他就是不醒。 “他这样多久了?”他扭头朝迪娜问。 迪娜皱目,满目忧心:“已经很久了,自打他从周朝回来,便一直昏睡不醒。” 第721章 暗夜寂寂 第720章 见郑国公脸色不好,迪娜忙道:“简师傅说了,他不会一直这样睡下去,总是会醒的,醒来就没什么了,什么事都不会有。” 郑国公知道简蕴是祁溶月的师傅,祁溶月的一手医术都是她教出来的,自然相信她说的话,只是,仲文为何会变成这模样?他和溶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溶月突然要嫁给周安? 他转目去看吴姜:“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快说。” 吴姜答应过闵恒之,蛟珠之事,死也不能说。 “没有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就这些,不信你去问闵恒之,他也去了。” 郑国公皱眉:“闵恒之也去了?你先前怎的不说?” 吴姜耸肩:“你也没问啊|!” 他怒瞪了吴姜一眼,没再理他,重新坐回了床畔,握住儿子的手,叹道:“仲文,你快点醒醒吧,再不醒过来,你媳妇就要嫁给别人了。” 若是平日,仲文听到这样的话,立马便会变成疯子,可现在,他却一点知觉也没有,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 周朝,安王殿。 “月公主她今天怎么样?”周安朝身前垂首跪地的宫女问。 宫女摇头:“不太好,太医说她染了很严重的风寒,三五日的肯定好不了,还得将养一段时间。” 周安眉头紧皱,又问:“她心情呢,心情如何?会按时吃饭吗?会和你们说话?会笑吗?” 宫女用奇怪的眼睛看了安王子一眼,随即如实答道:“月公主心情如何奴婢不知,但她每顿饭都按时吃了,也会和奴婢们说话,也会笑,只是——” 周安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她似乎很喜欢发呆,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我们叫她她也没听见。” “哦,没,没事,许是她想家了吧。”他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想放她走,又舍不得。 想对她好,又无从下手。 “好了,你下去吧,好好照顾月公主,有什么事立时来报。” 宫女走后,一旁侍候的太监凑上前来:“殿下,您若是想见她,直接去看她不就完了?用得着这样天天从宫女的口中打探消息吗?” 周安苦笑:“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只是——只是怕她不想见我罢了。” 太监不知内情,一脸的稀奇:“怎么会不想?多少姑娘想要这样的殊荣,月公主肯定也是一样。” 周安摇头,摆手道:“你不懂,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深夜,原本安静无风的天,突然下起了雨,本就心烦的周安越发的睡不着,他披衣起身,看着外头暗夜寂寂,心想溶月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 实在难忍思念,他迅速将衣裳穿好,让太监取了伞匆匆出门。 祁溶月住在距离安王殿仅一宫之隔的景元殿,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进了景元殿的大门。 守门的宫女见他进来,正欲行礼,他立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宫女会意,立进闭嘴退下。 她住的寝居内黑暗无光,看来是睡了。 第722章 污言诋毁她 第721章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很久,终是忍不住推门而入。 里面很暗,他就着些许微弱的光线,缓步走到她的床前,凝着榻上的人儿。 他站在床前一步之外,不敢再靠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睡的似乎不太安稳,气息忽快忽慢,又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嘴中不断有呓语。 他听不清,也不想听清,他知道在她的梦里,不会有他。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开始下的雨,又突然停了,他转身,正欲离开,外头传来一阵响动,随即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七和?你怎么在这里?” 七和没作声,秋莹的声音立时拔高了三度:“安哥哥在里面?” 七和忙道:“不不不,不在不在。” “不在里面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当本郡主是三岁小孩吗?” 秋莹要闯进来,七和赶忙拦住,主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让秋莹给坏了好事。 周安怕秋莹吵的更厉害,忙大步来到门口,一把将房门给拉开了。 秋莹指着周安,秀目通红:“你,好啊,好你个周安,真没想到,你竟然,竟然——” 周安怒道:“你别胡说,溶月病了,我来看看她。” 秋莹扫了眼尚没关上门的内室,冷哼:“看她连灯都不点?我看你们是刚鬼混完,那贱人还没穿上衣裳吧。” 周安大怒,扬手便甩了秋莹一个耳光:“你闭嘴,自己龌龊,把世人想得都和你一样吗?” 秋莹捂着脸,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我龌龊?我再龌龊也没有半夜去男人房里过夜,我再龌龊,也不会在成亲前和男人鬼混,我更不会抛弃舍身救己的未婚妇另择高枝。” 周安被她气的够呛,忙回头看了眼里头,瞧见溶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静静的坐在床畔不说话,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在听他们斗嘴。 他二话不说,拉了秋莹便走,匆匆离开景元殿。 回到安王殿,秋莹用力甩开周安的手,冷笑道:“怎么?这么怕我再说出更难听的话?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她?” 周安也不否认:“是,我就是这么喜欢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什么都愿意给她。” 秋莹冷笑:“你若真心喜欢她,就该顾及她的名节,而不是半夜三更溜进她的房里,明天全皇宫的人都会知道,从楚朝来的祁溶月,是个贱人,等不到成亲就将安王子勾引到她的房中,行苟且之事。” “啪”的一声脆响,那漂亮的脸蛋又结结实实挨了周安一巴掌:“你闭嘴,不许你污言诋毁她,还有,我还想问你,半夜三更你不在莹和殿面壁思过,跑到景和殿做什么?” 秋莹面色微变,嘴硬道:“我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听到了某些风声,怕你做出更加伤风败俗之事,这才匆匆前去阻止。” 周安不信:“是吗?上次毒蛇之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若再敢做小动作,我会让你永远的消失在我面前,绝不含糊。” 第723章 不甘心 第722章 秋莹的身子退了两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周安,眼神阴狠,言辞锋利又绝情。 仿佛从前二人所经历过的那些美好过往,都已经化成云烟。 “安哥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忘了吗?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每次都是你帮我,你还说过你喜欢我跟在你后头叫你安哥哥,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一直拿你当妹妹,是你自己想太多。”周安道。 秋莹摇头:“若真是这样,那当初陛下让我们订亲,你为何不反对?” 周安一脸漠然:“反对有用吗?既然没用,又何必浪费口舌?” 那时的他,还没有认识溶月,既然心无所属,娶谁又有什么分别? 他的话,犹如惊雷在她头顶炸响,她以为,就算现在他移情别恋了,最起码,他当初也是直心爱过她的,结果——原来,她竟是那个可有可无之人。 她哭,她又笑,泪眼朦胧间,留存在记忆中的英俊少年,正渐渐离她而去。 她摇头,擦干眼泪:“我不甘心,我秋莹的男人,谁也别想抢走。” 她愤然转身,大步离开。 周安拿她也是毫无办法,秋莹是他姑母的女儿,姑母和亲远嫁邻国,后因战乱被父王接回宫,回宫时已经身怀六甲,又因丧夫之痛在孕期一直没有养好身子,分娩之时遭遇难产,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力,才将秋莹生下来。 父王自觉愧对姑母,便拿秋莹当自己的孩子养在宫里,封为郡主,过着和公主一样的生活,得到了比公主更多的宠爱。 父王再生气,也不过是将她关关禁闭,再不会对她有更严厉的惩罚,所以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若他今夜没去景和殿,秋莹又打算做什么? “七和,传本王令,加派人手保护月公主,另派人盯着秋莹郡主,有任何异动,立时来报。” ———— 次晨 宫女紫儿为坐于妆台前的祁溶月梳头,看着镜中闭月羞花的容颜,忍不住赞道:“月公主,您长得真好看,头发也这般乌黑滑亮,真是挽什么发髻都好看。” 祁溶月淡笑:“不用挽发髻,梳两个辫子束在脑后就行。” 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华丽饰物,都是安王子遣人送来的,找了宫中最好的造匠打制,都是些新鲜的样式,后宫的娘娘们看了也是眼热,可安王子却吩咐那造匠,同样的样式,不许再打造第二件。 “安王子对您可真是好,看得奴婢都心动了呢。”紫儿玩笑道。 祁溶月抬眉看了她一眼,模样也算清秀,年岁不大,粉面桃腮的。 “既然心动了,不如我找安王说说,让他收了你,如何?” 紫儿一听这话,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月,月公主,奴婢刚刚只是无心之言,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瞧奴婢这张嘴。” 她扬手抽了自己两个耳括子:“奴婢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凭奴婢这种身份,怎敢,怎敢妄想?奴婢——” 第724章 日久生情 第723章 她开始语无轮次,谁不知道安王宠她无度,将她捧在了心尖上,只消她一句话,自己这条小命,立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祁溶月没有回头,声音依然清冷淡漠:“起来吧,我不知道你会这般害怕,早知就不说了。” 紫儿起身,战战兢兢的拾起了摔掉在地的梳子,几乎是抖着手帮她梳好发辫。 一个宫女迈步而入,朝祁溶月道:“月公主,安王来了,在偏殿等您。” 她起身,半开的门口灌入一阵凉风,她掩口轻咳了两声。 “知道了。” 紫儿忙将披风给她系上,伸手要扶她,却被祁溶月推开:“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紫儿眼睛泛红,默默的跟在后头,心道一定是月公主厌了她,指不定心里盘算着怎么惩罚她。 偏殿,周安坐立不安的等着,他担心溶月不肯见他,又不知一会见了她,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七和朝周安递眼色:“主子,来了,人来了。” 周安心头一喜,赶忙坐下,待溶月迈步进了殿内,他这才将手中滚烫的茶盏放下,起身迎上:“你来了,病可好些了?” 祁溶月掩口轻咳了两声,随即淡笑道:“不碍事,小风寒罢了。”她想起寒潭中的刺骨冰寒,被寒蛟拖下水时,就仿佛坠入了冰窟窿。 她笑容清浅,言语温柔,就像当初在彭城时的祁溶月。 他心下稍安:“我以为你不会见我。” 祁溶月在几案旁的椅中坐下,啜了口热茶,闻言抬眸,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以为你会怨怪我强留你在这里。”他有些心虚,此事虽不是他一力主导,却因他而起,而他也并没有真正的强力反对,他也有一些小私心。 希望她能留下,希望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她也能对他日久生情。 她搁下茶盏,淡笑:“你多虑了,我不怪你,也不怪陛下,蛟珠乃周朝国宝,我想要得到它,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是真的不怪他们,只怪自己不够强大,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救活仲文。 是她自己选择了交换,又有什么可怨天尤人?老周王只是提出了对他而言较为有利的条件罢了,这事若换成别的皇帝,她未必能借到蛟珠,毕竟这样的宝物,谁肯易主于人? 周安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笑道:“今儿天气不错,你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没出去过,我今儿正好有空,一起出去走走吧?” 她点头:“也好,我那满是病气的房间,也该透透气了。” 她以为,他说的出去走走,是到御花园里逛逛,却没想到,他竟带着她出了宫。 “吃了这么久宫里的饭菜,你一定腻味了,我带你去吃一顿特别的,我以前每次出宫都会去的地儿。”他有些兴奋,回国这么久,一直没有机会去过,带她一起去,心情很好。 她没有意见,他说去哪就去哪吧,反正也无所谓,去哪都一样。 半个时辰后,周安站在一片废墟前发呆。。。 第725章 自找没趣 第724章 “没了?”她问 “没了。”他苦笑。 王都城里,他唯一还保有记忆,唯一还想再来一次的地方,竟然也没了。 她淡笑,情绪无波:“既然没了,那就去别处吧。” “嗯。”不去别处,还能如何? 二人舍了马车,走在王都最繁荣的街道上,他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想给她买,她却总是兴趣缺缺的模样,虽然一脸客气的笑着,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 就在二人将一整条街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周安提议去吃饭时,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周安出门时只带了两个护卫,此时事发突然,两个护卫立时一前一后将周安护住,大声道:“什么人?这可是安王子殿下,休得冒犯。”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壮汉冷笑道:“管你们什么王子什么殿下,今日落在了我们哥几个的手里,想活着回去,怕是没这么容易,兄弟们,上,杀了这男的,擒了这女的,带回山上去,咱们好好乐乐。” 周安挡在了祁溶月的身前,沉声道:“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衣人道:“我们可不是英雄好汉,我们是恶人,你跟恶人讲道义,岂不是自找没趣吗?” 众人哄笑,祁溶月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是宫里的人派你们来的吧。” 那黑衣人的笑声顿止,硬声道:“胡,胡说什么?我们可是山匪。” 祁溶月冷哼:“山匪可没有你们这么好的功夫,更不懂得禁卫军的站姿步法,你们就算打扮的再像山匪,也没能学会真正山匪的气质。” 她可是身陷过匪窝的,对于山匪的特点知之甚详,眼前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在头儿说话时,也没有人抢声,每个人所站的位置,都是事先拟定的,没有一丝差错,这样的素质,山匪绝对没有。 黑衣人虽蒙着面,可依然能感觉到他面上的紧张尴尬之色:“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懒得跟你废话,弟兄们,给我上,这小娘子若是反抗,杀无赦。” 黑衣人的这句话,越发肯定了祁溶月的猜测,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是肯定,肯定这些人是宫里派出来的,他们一心只想要她死,而不是要周安死。 十几个黑衣人扑身而来,个个手持兵器,剑影刀光的挥向祁溶月。 祁溶月退身一步,手自腰间一摸,反手一掷,数道金芒自指间飞出,扎在了几个黑衣人的胸口,立时便有数人倒地不起。 那为首的黑衣男人冷声道:“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是个练家子,兄弟们,不必与她客气,让她尝尝咱们弟兄的厉害。” 周安将身边的侍卫推向祁溶月:“去,保护月公主。” 那侍卫很是犹豫,他的职责是保护安王子,可不是月公主,月公主有什么闪失,后果如何他们不知道,可安王子若是有一星半点的闪失,他们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 第726章 刺穴止血 第725章 祁溶月此时已经拔出了匕首,她朝周安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去搬救兵。” 周安不肯,他怎能丢下溶月自己逃命呢。 祁溶月喊道:“你若不想我们都死了,就按我说的去做。” 护在周安身边的护卫此时也发现了端倪,那些黑衣蒙面人,根本无心出手对付安王子,与他们交手之人,没有一个使出了全力,且都是甩两招就走人,反观月公主的情况,与他们差之甚大,这些黑衣人很明显是主攻月公主,且并没有下杀手,而是在不断的消磨她的气力,就像是猫捉老鼠般逗弄她,待她精疲力尽之时再下杀手。 又或许,他们还有更险恶的用心。 护卫朝周安道:“殿下,现在不是逞义气之时,您千金贵体,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还请殿下立即回宫,此事交由属下来处理。” 周安摇头:“不行,我留下,你们去找救兵。” “这——” “还不快去?这是命令。” 两个护卫无奈,只得转身离开,分别前往距离此地最近的府衙搬救兵。 祁溶月本就久病未愈,几翻乱战下来,身体已经吃不消,身上的金针也已用尽,那些人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她,却始终都没有下手,直到她精疲力尽之时,为首的黑衣男人这才冷声道:“姑娘,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今日死在大爷我的手里,也算不冤,若要论仇,可论不上我,记住了。”他提剑便刺,狠狠刺向祁溶月的胸前。 一旁焦虑的周安见状,不及多想,扑上前护在了她的身前,利剑刺穿皮肉的‘噗噗’声落在了祁溶月的耳中,她心头大惊,忙扶住周安的身子身后退。 那黑衣护卫见没刺中祁溶月,反而刺中了周安,也是一慌,匆匆拔了剑,眼见周安面无血色的倒下了,他们更是阵脚大乱,再也无法继续,那黑衣男人道:“我们撤。” “周安,周安你醒醒,不要睡,不能睡。”她使劲拍打着周安的脸颊。 周安勉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安然无事的祁溶月,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你也不能有事,快起来,我带你回宫。”她已经被一场恶战耗尽了体力,根本扶不住他,而他似乎也没办法再站起来。 鲜血流了一地,她使按住伤口,也是无济于事,若有针包在,她便能为他刺穴止血,可偏偏,她今日出门什么也没带。 四周左右渐渐聚拢了许多围观的人,她朝人群喊道:“有谁身上带了针包的?可否借我一用?” 围观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哪来的银针,绣花针还差不多。 这时一位拎着药箱的老者走到了她的面前,迅速将药箱打开,自里头取出一只针包,递到了祁溶月的面前:“姑娘,此人伤势极重,需要尽快止血,你要针包做什么?” 原来是个大夫,祁溶月大喜,忙将周安放倒在地,将他的身子扳过去趴着,再接过老头递来的针包,笑道:“就是用来止血的,多谢您了。” 第727章 方子极妙 第726章 老头摆手“不必不必,应该的,我来帮你。” 祁溶月将针包打开,拔出两根针后递回老头的手中:“您帮我递针。” 老头是这王都城中的老大夫,也算有些名气,但并不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更不会自持年长而轻视小辈,这位姑娘敢在如此重伤的人面前这般镇定自若施针,想来医术定不会差。 此时祁溶月已经将两根银针快准狠的扎入了伤口周围的要穴,又朝老大夫道:“三寸和四寸各两根。” 老大夫赶忙自针包中取出针递上,祁溶月的下针手法十分特别,且认穴极准,针针刺的都要害,却又是能创造奇迹的活穴,这种手法,很特别,也很可怕,一不小心,便会令伤者当即毙命。 而眼前这位姑娘,信手拈来,刺穴宛如绣花,那怕那穴位是足以令人当即毙命的活穴。 血很快就止住,待伤口上的鲜血凝结成块,她便收了针,又朝老大夫道:“您这有金创药吗?” 老大夫连连点头:“有有有。”他赶忙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递到了祁溶月的手中。 她将药瓶凑到鼻前闻了闻,淡笑道:“这药不错,不过若能在炼制之时再加入百香子和乌古根,药效会更佳,您下次不防试试。” 老大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方子极妙,怎的从前就没想到呢? “让开让开,快让开。” 两个护卫带着援兵前来,而犯人已经不知所踪,见安王子重伤昏迷,纷纷吓得腿软,忙命人将安王子小心抬上马车,再不敢停留,迅速回宫。 安王殿 祁溶月仔细为周安处理好伤口后出来,老周王正急得团团转,见她出来忙问:“月公主,安儿他怎么样?” 祁溶月淡笑,温声安慰:“他伤的虽重,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已经不碍事了。” 老周王心下稍安,又问:“那他醒了吗?” 祁溶月摇头:“还没有,失血过多导致的暂时昏迷,没事的,最多再睡两个时辰便能醒,您放心吧。” 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老周王放下心来,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遇刺?可有看清那些人的模样?” “都蒙着脸,模样没看清,不过,我猜应该都是禁宫中的侍卫。” 老周王皱眉:“何以见得?” “他们自称山匪,可山匪怎么可能会进城里打劫?这是其一,他们拦下我们后,根本就不问钱财,不是山匪作风,这是其二,他们出手后,独独只对付我一个人,对殿下却是不敢伤其一分,且个个训练有素,行为举止皆与禁宫侍卫十分相似,这是其三。” 老周王听了她的分析,心中有了底,朝她点头道:“你放心,这事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等。”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人是谁。 祁溶月笑道:“陛下也不必太过为难,所幸安王无事,旁的溶月也不想再追究,只希望往后同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否则,就算陛下您有心包庇她,溶月也不会放过她。” 第728章 有多远滚多远 第727章 她说话时,面上始终带着笑意,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眼神却十分犀利,透着三分冷意。 老周王点头:“本王明白,安儿受此劫难,幕后主使之人本王定会将其揪出来。” 祁溶月点头:“既如此,溶月便不再过问此事。”她扭头看了眼内室,淡声又道:“安王已经没事,溶月也乏了,先行退下,明日再来看望。” 老周王知她病体未愈,自是不敢多留,道:“也好,你回去好生休息。” 看着祁溶月的背影渐渐消失,老周王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怎么也没想到,安儿这傻孩子,竟然会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身为帝王之子,怎能对一个女人倾注这样的情感,他以为,留下她,会让他收心于朝政,让他在宫里不那么寂寞,却没想到,留下她,也等于留下了一大隐患,她会成为安儿最大最大的软肋,致命的弱点。 他又是长长一声叹息,摇着头扭身踏入内殿。 莹和殿 “失手了?怎么回事?对付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做不到?”秋莹愤怒的瞪着跪于身前的侍卫统领。 “回郡主,她并不是手无寸铁,她学过功夫,属下等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结果呢?结果她还不是活着回来了?你们使了这么大的劲,为的就是让她毫发无损的回来?” 侍卫统领一脸焦色,忙道:“郡主,现在不是问属下责的时候,郡主您答应过属下,事后给属下三万两银子,让属下远走高飞的。” 秋莹冷笑:“你还有脸找我要银子?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吗?” 侍卫统领一见她这脸色,知她要赖账,索性也横了眉道:“郡主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本来能一剑杀了那祁溶月,是安王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祁溶月的面前,属下这才失手。” 秋莹大惊失色,身子立时从坐位上站起,抖着手指向那侍卫统领的鼻尖,惊问:“你,你伤了安王?” 侍卫统领点头:“没错,属下错手伤了安王,如今安王已经回宫,且由祁溶月亲自医治,死活不知,陛下大为震怒,属下想,这事很快就有可能查到属下的身上,到那时属下若还没离开王都,郡主怕也不太安全。” 秋莹大怒:“你竟敢威胁我?” 侍卫统领面色阴冷:“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秋莹一心记挂着周安的伤势,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命宫女取来她的钱匣,自里头取出一万两银票甩在了他的面前:“拿上这些,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虽然没有事先说好的三万两,但也好过没有,毕竟是他先没能完成任务。 “告辞!”侍卫统领转身快步离去。 秋莹满目森寒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伤了我的安哥哥你还想走?她扭头朝一旁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宫女会意,自钱匣子里又取出几张银票,转身跟着侍卫统领的步子离开莹和殿。 第729章 死不瞑目 第728章 另一头,老周王派人彻查今日不在内宫当值的禁宫侍卫,很快便查到了侍卫统领的身上,当即便派人抓捕,就在侍卫统领打马将要离开王都城门之时,城门突然关上,立时便有宫中禁卫高手出现,将统领围住。 “叶大人,这是要去哪呀?” 叶康面色大骇,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身上,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朱大人,你拦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出宫帮主子办点差事,宫里的主子你也知道,没一个好说话的,耽误了事,谁来担待?” 朱大人冷笑:“帮宫里的主子办差?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帮宫里哪位主子办差,办的是什么差?” 叶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盘问我?” 朱大人立时亮出了陛下的手令:“就凭这个,叶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叶康皱眉,沉声道:“我可是帮宫里的秋——” 秋字刚出口,一只利箭破风而来,狠狠刺入他的胸口,鲜血飞溅时,他高大的身子也从马背上狠栽了下地,大睁着双目,死不瞑目。 朱大人派人搜身,在他身上搜出整整一万两的银票,都是皇家银号庆丰票号出的新票子。 “大人,这个怎么办?”那搜出银票的侍卫一脸垂涎的看着手里大把的票子,就差没流哈喇子。 朱大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说怎么办?这可是罪证,少一张拿你是问。”若是平日倒也罢了,贪点也不会有人深纠,可此事事关安王,又是震怒下的陛下亲自下的令,他要是敢贪,不就是找死吗? 安王殿 周安醒来,瞧见守坐在床前的人是父王,眼里漫过浓浓的失望,又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 “你这小子,就这么不想看见本王吗?”老周王不满道。 周安又睁开了眼睛,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没有,父王想多了,儿臣只是头有些疼。” 老周王轻哼“你是看见坐在床前的人是本王,所以才头痛吧,若是本王现在将溶月那丫头叫来,你是不是头就不疼了?” 周安忙问:“溶月她没事吧?” 老周王摇头,叹道:“她没事,倒是你,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条小命可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 周安笑道:“不会的,有溶月在,她不会让我死,她的医术很厉害,不是吗?” 老周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也要分伤成什么模样,她上回带来的那姓郑的小子,你若伤成他那模样,本王上哪去给你再找一颗蛟珠来?” 周王干笑:“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说那些没影的事做什么?” 这时宫女快步入内,朝老周王和周安道:“陛下,殿下,秋莹郡主求见。” 老周王立时皱了眉头,不悦道:“她来做什么?”随即看了周安一眼,见他面色淡淡,一脸无所畏的模样,便又道:“让她进来吧。”他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事话好说。 秋莹匆匆而入,一眼瞧见躺在榻上的周安面色苍白,没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心中一痛,暗中将那侍卫统领骂了千万遍。 第730章 去地下陪我母亲 第729章 “你来做什么?你还有脸来?”老周王冷着脸朝秋莹道。 秋莹明知老周王的意思,却装傻充愣,干笑道:“陛下您说什么呢?莹儿怎会没脸来,莹儿可没做什么对不起安哥哥的事。” 老周王冷哼:“本王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心知肚明,本王派出去的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到那时,看你还怎么辩解。” 周安听老周王这么一说,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溶月就说过,那些自称山匪的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山匪,而是禁宫侍卫。 在这王宫里,能派出侍卫的人,不过就这么几个,全都在这屋子里了,不是父王,不是他,还能是谁? 周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佯装一脸无辜的秋莹,淡声道:“既然你的眼里容不下人,那你就离开吧,我会命人在王都为你寻一处宅子,你先住着,待为你找到了合适的婆家,早些出嫁吧。” 秋莹面色大变,往前冲了几步,立时有侍卫出现将她拦下,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周安,哽咽道:“安哥哥,你离开王都这么多年,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在王都里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娶我,可你呢,你是回来了,可你的心没回来,我从一个花季少女,熬成了老姑娘,你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娘亲吗?” 周安心意已决,不想与她再多说废话,从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不过就是因为看姑母的面子,不忍心动她,如今,她的手长到如此地步,连暗杀这种事也做的这般驾轻就熟,事关溶月的安危,他不会再有任何的姑息。 秋莹咬唇,看着周安那一脸决绝的模样,心里将祁溶月更是恨入了骨髓,她不甘心,她等了这么久的安哥哥,不甘心就这样拱手于人。 她的眼睛落在侍卫腰间的佩剑上,突然趁那侍卫不注意,伸手拔出了长剑,将锋利的剑刃横在自己的脖颈前。 老周王吓得不轻,忙从座椅上起身:“莹儿,你做什么?还不快放下?” 周莹岂肯,满目凄凉哀怨:“既然你们这般容不下我,我这就如了你们的愿,去地下陪我母亲。” 说罢,她作势要抹脖子,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即伸手朝她后颈劈了一下,秋莹应声倒下,长剑也摔落在地。 老周王上前查看,见她无碍,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孩子,脾气性子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毕竟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疼爱了这么些年,想要狠下心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周王朝侍卫道:“送郡主回宫,好生看着她,莫让她再寻短见,也不许她再出宫一步。” 侍卫带着秋莹离开了安王殿,老周王满目歉意的朝周安道:“安儿,她这一次做的确实不对,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是厌极了她,可她毕竟是你姑母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就这么将她轰出宫去,她若真想不开,我将来死了,也是无颜见你姑母。” 第731章 不可谓手段不高明 第730章 妹妹当年远嫁邻国,是为了解他之围,后又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他一直心怀歉意,这些年也一直尽力的在弥补,谁能想,竟将秋莹养成了这般骄纵的性子。 周安皱眉道:“父王,您不知道她的本性,她变了,再也不是从前的秋莹,再让她留在宫里,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老周王没作声,周安又道:“父王,不瞒您,溶月也不是个任人欺凌的姑娘,若惹急了她,她若出手,秋莹的下场只会更惨。” 老周王也想到了祁溶月那冰冷凌厉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寒:“她一个姑娘家,又在咱们周朝势单力薄的,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周安挣扎着坐起身:“父王,溶月向来是个爱憎分明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若秋莹不再害她,自然无事,可若秋莹不知死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后果如何,我亦不能保证。” 老周王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祁溶月为助楚皇重回帝位,潜身于楚廉身边,以治病为由,将楚廉直接治成了残废,更让楚廉唯一的女儿毁去了容貌,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这时禁宫侍卫副统领朱大人前来求见。 “让他进来。”老周王朝一旁的太监点头。 朱大人带了一个手下一起来,行礼之后,老周王直接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朱大人道:“回陛下,属下等人追上了叶大人,正欲将他拿下之时,竟有人在暗中放了冷箭,叶大人当场毙命。” 老周王皱眉,不悦道:“这么说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朱大人朝属下示意,那名属下立时便将手中的一叠银票送到了太监的手中:“陛下,这是从叶大人身上搜出来的,经查证,这些银票的原主,乃是秋莹郡主。” 周安哼道:“她倒是越来越有本事,还懂得派人截杀,杀人灭口。” 老周王原先心里的一丝犹豫在这一刻消散无踪,当即道:“就按你说的办,尽快在宫外找一处宅子将她安置,再为她寻一个合适的婆家,让她早些出嫁。” 周安面色一喜,含笑点头:“如此甚好,多谢父王。” 老周王挥手命朱大人退下,又走加周安的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叹道:“父王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这样,等你伤好了,立马便成亲,也好让我早些抱上孙子。” 周安俊面微红,心中满是期待,却又不得不顾及溶月的心情。 “父王,这事再缓缓吧,我怕溶月她——” 老周王摆手:“不能再拖了,就按本王说的办,一个月后,你们俩成亲。” ———— 楚朝,国公府。 郑国公与夫人坐在儿子的床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说着儿子从前的趣事,说着儿子不在时他们的担心与忧虑,说着这些日子京都城里发生的大事,可儿子就是不肯醒来,始终都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除了呼吸和面色正常外,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这时三贵冲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月公主她,她就要成亲了。” 第732章 她为何要用刀刺他? 第731章 三贵的话刚一落下,躺在床榻上原本毫无知觉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迷惘与痛苦。 好痛,胸口好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心脏。 他的脑间一片空白,只记得一个画面,那个女人,手握尖刀,狠狠刺中了他的胸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是谁?她为何要用刀刺他? 好痛,心好痛。 “仲文,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郑国公朝三贵道:“快,去请简师傅过来。” 三贵匆匆而去,床上的仲文这才扭头看向一脸惊喜又不断抹泪的二老,眼神的迷惘越发浓郁。 “你们是谁?”在二老呆愣的目光中,他缓缓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又是谁?” 二老面面相觑:“仲文,你可别吓唬娘,你连娘都不认识了吗?” “娘?你是我娘?”他又看向一旁的郑国公:“那你是我爹?” 郑国公连连点头:“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他突然解开衣裳,查看自己的胸中,果然胸口有一道显目的疤痕,这道疤,就是那个女人刺的,她又是谁?为何要杀他,为何一想到她,心就会特别痛? 三贵刚出门就遇上正往国公府赶的简蕴,忙将好消息告诉了简蕴。 简蕴本是得知溶月将要成亲,这才匆匆赶来国公府,没想到仲文竟在这时候醒了。 “简师傅您可来了,快给仲文瞧瞧,他醒来后连我们都认不得了。” 简蕴一听这话,眉头立时紧拢,她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检查过仲文的身体状况后,并未发现任何异状,看来这失忆症的关键,还在于蛟珠。 她朝郑国公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离开了仲文的房间,去往偏厅。 “简师傅,您就据实相告,仲文他究竟得了什么怪病,怎会突然认不得人了?” 蛟珠之事,在楚朝只有她和闵恒之还有吴姜三人知道,再没有第四个人知情,之所以隐瞒此事,一来是怕被有心之人得知真相后,为了盗取至宝蛟珠而对仲文不利,二来是不想仲文醒来后得知真相,再去周朝冒险,故而此事便就此瞒下。 也许仲文的失忆,是好事。 简蕴道:“听说仲文之前脑部受过伤?” 郑国公忙点头:“没错,之前在彭城时他从野马的背上摔下,脑袋磕到石头,受过重伤,还是溶月给他治好的,这失忆和那次受伤有关吗?” 简蕴点头:“有关系,当初溶月虽然治好了他的伤,驱散了他脑中的部分淤血,令他的眼睛重新看见,可他脑中还余留了部分的淤血没能驱散,这次去周朝与寒蛟搏斗之时,头部被寒蛟击伤,导致脑中的淤血再度凝结,导致了如今的失忆之症。” “那可还能治好?”郑国公忙问,毕竟是溶月的师傅,溶月能治的病,想必她一定也能治。 第733章 祁小姐究竟是谁? 第732章 简蕴却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好的治疗办法,不过你放心,仲文也是我的弟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郑国公对她说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好在仲文如今除了不认人不记事外,一切都正常,说不定明日一觉醒来,他自己又记起来了呢? 用过晚饭,三贵伺候郑仲文睡下,见他闭了眼睛,以为他真睡着了,忍不住嘀咕道:“公子啊,你要是再不记起事来,祁小姐就要嫁给别人了。” 闭着的眼睛再度睁开,他一把抓住正要转身离开的三贵,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三贵见他这模样,以为他记事了,忙兴奋道:“公子您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 郑仲文皱眉:“我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三贵抹了把脸,擦去高兴的泪水,哽咽道:“公子,您还不知道吧,祁小姐她,她要嫁人了,新郎官却不是你。” 郑仲文又问:“祁小姐是谁?她究竟是谁?”为何一提到这个人,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又开始绞痛。 三贵一愣:“公子你没想起来?” 郑仲文深吸了口气,目现寒光:“我再问你一次,祁小姐究竟是谁?” 三贵从没见过公子这般阴沉冷厉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忙答道:“祁小姐就是您的未婚妻呀,您以前那么喜欢她,为了她可以去做任何事,现在怎么会不记得她了?” “我的未婚妻?”他皱眉:“既然是我的未婚妻,为何又要嫁给别人了?” 三贵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打上次离开京都后,就没再回来,真不敢相信,她竟会是这样的人。” 郑仲文问:“怎样的人?” 这话三贵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既然公子问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坊间都传遍了,说祁小姐借助你和国公爷,步步为营,终于成为了护国公主,可她不甘心嫁给您区区一个并肩王,便又和周朝的王子勾搭上,要做周朝的王后了。” 郑仲文的心越发的痛,他们说的祁小姐,是那个手拿利刃狠刺他心脏的女人吗? 难道她是为了能顺利嫁给那什么周朝的王子,所以想要杀死他? 三贵又道:“可是公子,祁小姐看起来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啊,她为什么要突然嫁给周安呢?”周安那人他见过,从前寄居在彭城的溶瑜堂里,当时就觉得那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的寒门学子,果然身份不一般。 难不成他当初就和祁小姐暗通了款曲?祁小姐后头同意和公子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公子和国公爷在陇西的权力,帮周安扫清障碍,再将周安送回周朝继承王位? 三贵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发了一身的冷汗,若真是这样,那这祁小姐的城府,真是太深了,细思极恐。 “你在想什么?”郑仲文见三贵的面色不断变幻,沉声问道。 三贵赶忙摇头摆手:“没,没什么,公子您休息吧,我先下去了。”他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只怕再度激怒了公子,反而不妙。 第734章 朝三暮四的女人 第733章 郑仲文也没留他,心里反复想着有关这祁溶月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连她是何模样,是否是那个用刀刺他的人都不知道。 次日,得知郑仲文醒来的闵恒之一早下朝后就赶到了国公府。 “晋王来啦,有失远迎,快请上座。”郑国公朝闵恒之客套着。 闵恒之笑道:“郑国公您不必客气,我今儿来,是想看看仲文,听说他醒了?” 郑国公点头,叹了一气:“醒是醒了,可是却认不得人了,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闵恒之自打回朝后,在禁宫的藏书殿中寻遍古籍,找到了几本有关蛟珠的记载,其中便提到过这种情况,人类利用蛟珠死而复生,蛟珠与其破碎的心脏融为一体,身体重获新生,可心里的那些记忆,也随着心脏的破碎而破碎。 这种情况,他就料到。 闵恒之道:“虽然遗憾,但也未必是件坏事。” 郑国公不解:“晋王此言何意?” 闵恒之道:“如今溶月留在周朝与周安成亲,此时若仲文还有记忆在,他如何能接受得了?可溶月是为了楚周两朝百年邦交而允下的和亲之约,如何能被破坏?后果如何,您比谁都清楚。” 郑国公道:“可仲文他早晚都会记起的,到那时,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无法避免。” 闵恒之摇头:“或许不会,便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仲文也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定会顾全大局。” 郑国公细想,亦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点头道:“言之有理,这或许真的不是一件坏事,也罢也罢,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闵恒之去了郑仲文的房里,郑仲文依然坐在桌前发呆,桌上是一幅刚刚画好的画,画中的女子手举利刃,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要杀一个人。 闵恒之站在他身后,朝他喊道:“仲文。” 他回头,望见那俊美无双的男子,有些熟悉,可更多的是陌生。 “你是谁?”他皱眉问。 闵恒之走上前,看了眼桌上的画,平展的眉头立时皱起,指着那画问:“这是谁画的?” 仲文抬手,手上还沾着些许的墨汁,他取了一旁的湿布巾缓缓擦拭着手上的墨迹,淡声道:“我画的,怎么?你认识画中的人?” 闵恒之没作声,前来接布巾的三贵扫了一眼,惊道:“这不是祁小姐吗?公子您记起她了?” 仲文冷笑:“果然是她,我还道是谁这般心狠手辣,原来是她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他皱眉,心口又开始疼。 闵恒之面色一变,沉声道:“不许你这么说她。” 郑仲文挑眉,侧目看向闵恒之:“不许?凭什么不许?你是谁?” 三贵忙道:“公子,这位是晋王,他和您和祁小姐都是朋友。” 郑仲文哦了一声,又问:“这么说,你也认识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闵恒之面色冷沉:“我说了,不许你说她朝三暮四,她不是。” “她不是?她若不是,现在不该在这里等着和我成亲么?怎么在什么周朝和什么王子成亲?” 第735章 这会是误会吗? 第734章 闵恒之沉眸不语,他不能说,他答应过溶月的,他不能说。 “你既然已经醒了,身体也无大碍,那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闵恒之转身快步离开。 三贵见人走了,朝郑仲文道:“公子,您真的记起了祁小姐吗?” 郑仲文指着画上的人问:“这个狠毒的女人,真是我的未婚妻?” 三贵一脸懵:“公子,你为何总说祁小姐是狠毒的女人?她压根就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啊。” 郑仲文冷哼:“那一定是她的伪装很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所以我以前才会瞎了眼和她订亲。” 三贵皱眉,忍不住嘀咕着:“从前可是你千方百计的追求人家。” 他没听清,扭头朝三贵问:“你刚刚说什么?” 三贵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祁小姐她是一个大夫,救人无数,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她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狠毒之人,我想公子您一定是误会她了。” “误会?”他的脑海中再度浮起那幅画面,那个女人举刀狠狠刺向他的心脏,这会是误会吗?他胸口的伤疤可不是假的。 他忍住心口的疼痛,朝三贵问:“你既然说是误会,那么你说说看,她为什么会拿刀杀我,且弃我而嫁他人。” 三贵大惊:“公子,你说什么?你说祁小姐拿刀杀你?这,这怎么可能?就算她真的要嫁给别人,也没必要杀了你啊,这——”他简直无法想象,像祁小姐那样的人,会杀公子? 郑仲文冷哼,又问:“那个周朝在什么地方?很远吗?”他突然很想去看看,看看那个给他致命一击,将他害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女人,究竟有多得意,她选的男人,究竟有多好。 三贵点头:“远,很远,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三贵小心的问道。 郑仲文摇头:“既然很远,那就算了,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罢了,值不得我再为他费气力。” 三贵没作声,依然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公子说祁小姐要杀他?这太不可思议了。 万府 迪佳得知祁溶月将要嫁给周国的安王子,不会再回来,高兴的一夜没合眼,一大早就起床跟着厨娘学做了两道点心,守在南院门外,瞧见简蕴出来,立时上前将她拦下:“简师傅。” 简蕴扫了她一眼,疑问:“迪佳?有事吗?” 迪佳羞涩的笑了笑:“简师傅,我知道您现在要去国公府,能带我一起去吗?” 简蕴皱眉:“为什么?你去做什么?” 迪佳一心想着要去勾搭郑仲文,哪里看得见简蕴眼中的厌色,笑嘻嘻道:“仲文哥从前帮过我们很多,我们如今能在京都立足都是托了他的福,如今他病了这么久,我一直都没能去看看他,听说他醒了,便想做几样他喜欢吃的点心去看望他。” 简蕴冷目淡扫了她手中的食盒一眼,不阴不阳道:“你们能立足于京都,我和万先生可也帮了你们不少,怎的没见你做过一回点心给我们尝尝?” 第736章 不得不嫁 第735章 迪佳啊了一声,随即道:“这是我刚学会的,还,还没来得及呢,正打算从国公府回来后就做的。” 简蕴也不戳破她,只朝她伸手:“给我吧。” “啊?”迪佳一脸懵,愣愣的将手中的食盒递到了简蕴的手里。 简蕴道:“这个我帮你送,郑国公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去打扰仲文休养,你放心,东西我一定会送到。”言罢,她拎着食盒径直走了。 待迪佳回过神来,气得直跺脚,又无可奈何。 若没有简蕴的帮助,她根本不可能进国公府。 简蕴出门径直往国公府赶,在路上遇到几个叫花子,便将手里的食盒给了他们。 刚进国公府,郑国公便匆匆迎至中门,将她请到一旁的正厅:“简师傅,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昨儿想了一夜,觉着还是该和你说上一声。” 简蕴挑眉:“什么事让国公您这般纠结?” 郑国公道:“前两日听三贵说起,他说仲文能画出溶月的画像,却又说溶月是个狠毒的女人,不止弃他另嫁,还曾要杀害他。” 简蕴摇头,凝着眼前的郑国公,问:“您也认识溶月,她是这样的人吗?” 郑国公叹道:“在我眼里,再没有比溶月更好更优秀的孩子,可仲文他也不是个会胡说八道的人,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我也不得而之,如今溶月将要成亲,仲文他——” 他欲言又止,简蕴挑眉:“您有话就直说,我简蕴这一生,什么风浪都经历,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大事。” 郑国公干脆挑明了道:“是这样,不论前头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仲文平安回来,而溶月也有了新的归宿,那么我们郑家也不可能让仲文一直着一个虚名生活,我们打算在京都城里为他尽快相看一门亲事。” 简蕴闻言沉默了半晌,突然道:“这样,过段日子待我的病痊愈了,我便会启程去周朝,我一定会将溶月带回来,到那时,若溶月依然不肯回头,仲文也依然恨她入骨,那就当他们之间的缘分尽了,我也不再勉强,更免得他日后恢复记忆再后悔。” 郑国公想到仲文如今情绪还不太稳定,身上的伤也没好全,简蕴的办法确实可行,便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 ———— 周朝 “月公主,您试试这喜服吧,明儿就是您和殿下的大喜日子,再不试试,若大了或小了,怕是没时间改。” 祁溶月侧目,看向宫女手中举着的托盘,大红色的华丽喜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喜盘中,她皱眉:“放下吧,我一会再试。” 这样的话,她近日不知说了多少次,可每次都食言,她没有试喜服,不想穿,也不想看见。 她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丝期待,期待着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不想嫁,却又不得不嫁,这桩婚事,除了交易,还衔接着两国邦交之宜。 最对不起的人,只有仲文。 她想嫁的人,只有他啊! “你们都退下吧。”她望着镜中的几名宫女,声音清冷,含着不容质疑的霸气。 第737章 安王大婚 第736章 午后,周安忐忑不安的来到景和殿,见那喜服依然齐齐整整的摆在喜盘中,屋子里已经用红绸装饰过,显得十分喜庆,唯有坐在妆台前的人,依然一身素裳,面容憔悴。 “溶月,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你放心,我会陪你演好这场戏,等到时时机成熟,我便会送你回楚朝。”说出这样的话,他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这一个月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的消瘦,看着她原本光芒四射的眼眸,渐渐的黯淡,从前的清冷孤傲,渐渐变成了沉默孤僻,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不忍,也不舍,若留在他的身边不能快乐,那他愿意放她走,给她想要的生活。 溶月抬眸,看着镜中那满目苦涩的周安:“对不起!”她现在能说的,仿佛只有这一句。 周安摇头:“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从一开始就明确的告诉过我,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是我们不该强留你下来,只是如今事情发展至此,已经骑虎难下,若现在不成亲,朝中大臣便会上折子请父皇收回蛟珠。” 这道理,祁溶月如何不明白,她知道老周王和周安的难处,所以从没有怨过他们。 “谢谢!”除了对不起,除了谢谢,她不知还能对他再说些什么。 “就算做不成真的夫妻,我们至少还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必言谢,亦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话落,周安深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景和殿。 次日,安王大婚,举国同庆,同日被老周王册封为太子,太子妃,议定于三个月后禅位于太子。 “太子殿下,您慢点,这有台阶。”太监和侍卫一边一个架扶着酩酊大醉的周安回到东宫。 喜婆见周安回来,赶忙上前要开始忙活,周安一把推开太监和侍卫,醉醺醺道:“你们,都出去,全部都出去。” 没有人敢违抗周安,纷纷退下。 门刚关上,他那原本迷离的醉眼立时变得清明,扶着桌沿站立的身子也挺的笔直,看着端坐在床畔一动不动的祁溶月,他多想她能真的成为他的新娘。 走到她身边坐下,尽管隔着大红盖头,尽管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 “她们都走了,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他忍住想要掀开那红盖头的冲动,他不能这么做,一个女人一生只能被一个男人掀开红盖头。 他当然希望这个男人是他,但她的心里却会因此而留下遗憾,他要将这美好的一刻,留给她和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祁溶月想说不饿,可肚子却在这时咕咕的叫唤起来,自早起便没吃过东西,熬到这半夜,怎能不饿? 她自己扯下红盖头,烛火的映照下,那描着精致浓妆的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清雅,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妖娆妩媚。 他看着她的侧脸,无法移目,心脏砰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口,连呼吸也越渐急促。 第738章 太子妃 第737章 他赶忙别开目光,眼睛看向别处,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既然饿了就吃点吧,我刚刚只顾喝酒了,现在也有点饿,一起吃吧。” 他率先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两只玉杯,一只琉璃小壶,淡淡的酒香在空中飘散,醇美的令人陶醉。 这是为他们准备的交杯酒,一杯下肚,同甘苦,共患难,合卺觞,合阴阳。 呵—— 他将酒杯移开,取了只小碗,为她添上了几块糕点。 祁溶月也确实饿了,从来都不喜甜食的她,也吃了好几块。 吃饱后,二人便面临着睡觉的问题,房里只有一张床。 周安怕她尴尬,自发的从床/上取了一床被子往地上一铺:“今儿我就睡这里,待过几天,我就搬到书房去住。” 祁溶月点头,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本打算自己睡地上,他既然先说了,那就随他。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的周安便轻手轻脚的起身穿戴好出去,免得一会宫女进来侍候发现他睡地上。 临出门前,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鲜血在一块白绫上,悄悄放在了床尾。 等他走后,祁溶月闭着的眼也睁开,周安一夜没睡,她也是一样,房里睡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是她熟悉的仲文,她如何能安心入眠? 用罢早饭,有宫女来报。 “太子妃娘娘,骠骑将军府的素如小姐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祁溶月挑眉:“她来做什么?我似乎不认识她。” “娘娘,素如小姐说昨儿没能跟您说上话,很是遗憾,今儿特来给您请安。” 左右也无事,见就见吧“让她进来吧。” 宫女去了,不一会便领着一位身着华裳,妆容精致的小姐进来。 只一个照面,祁溶月便觉得这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肯定是见过的,只是一时忘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也打量着祁溶月,目光肆意,并没有半点畏惧或尊重。 她来到祁溶月的身前,朝着祁溶月福身见礼,动作倒是标准,只是眼神比较放肆。 她淡笑:“不必多礼,坐吧。” 素如也不客气,径直在祁溶月身边坐下了。 祁溶月道:“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素如眉头微挑,面上的笑容很是勉强:“太子妃这是何意?素如可是从来没有去过楚朝。” 祁溶月抬眸看了眼她身后的丫头,丫头眉间生有一颗黑肉痣,唇角也有一颗,这模样也很眼熟,越看越是眼熟。 那丫头也偷眼打量着祁溶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朝素如小姐低声道:“小姐,太子妃娘娘说的没错,咱们确实见过。” 素如怎么想也没想不起来,她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祁溶月脑中灵光一闪,笑道:“确实见过,那****初来王都,在宫门口见到过你。”那日在她前头登记名册参加选妃的姑娘,正是眼前这位素如小姐。 真没想到,她堂堂骠骑将军府的小姐,竟然也会亲自去做这样的事,凭她的身份,不该是由父亲将她的名册亲送入宫吗? 第739章 素如小姐 第738章 素如没想到她们所谓的见过,会是在那样的境况之下,面色不由变得十分尴尬,忙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她僵硬的笑道:“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言罢,她扭头朝身后的丫头道:“还不快将我准备的礼物拿来。” 素如小姐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没被周安瞧上眼,没能上位成功,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 丫头麻利的将一只红木匣子递到了素如身前的桌子上。 素如将匣子打开,推到了祁溶月的面前,笑道:“太子妃娘娘,这是我家中珍藏多年的雪参,听闻太子妃娘娘从前是医女,便将它带来,想来定能派上用场。” 站在祁溶月身边的宫女一听她这话,立时沉了脸,不悦道:“素如小姐,我家娘娘可是楚朝的护国公主,你开口闭口医女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挑衅的意思呗。 祁溶月面上笑意未减,正觉无聊呢,有人送上门给她打发时间,正求之不得。 她道:“我从前在楚朝是开医馆的,说是医女也没错,我也正是那时遇见的周安,真没想到,他竟从一介落魄书生摇身变成了周朝王子。” 素如的脸色立时黑了,闷声道:“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祁溶月佯装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素如干笑:“没什么,我是说太子妃您生得真好看,我若是男子,也会喜欢您。” 祁溶月抿唇,抽了帕子掩口轻笑,只听素如又道:“三个月后太子殿下便要登基,到那时,整个后宫就只有您一个人住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您不嫌寂寞吗?” 祁溶月暗笑,看来这才是她今儿来的目的。 “想想还真是呢,这偌大的王宫,只我一个人管着,还要伺候殿下,怕真会忙不过来,连个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素如见她上钩,赶忙趁热打铁:“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您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这许多事,再说了,光伺候殿下您一个人也是不够的呀。” 祁溶月点头:“没错,看来是要尽快为殿下选侧妃了。” 素如一听这话,高兴的差点没飞起来,忙道:“太子妃娘娘,这选侧妃可一定要选个知根知底的,否则弄一个性子不合的人进来,那这后宫可不就要闹翻天了?” 祁溶月身后的宫女立时翻了个大白眼,真想将这不要脸的女人给轰出去,有她这样办事的吗,在人新婚第二天就来说这种事。 祁溶月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是不知根底的,天晓得人心里藏着什么祸水。” 素如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个理,这么说,太子妃娘娘您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她猜祁溶月一定会说没有人选,她毕竟刚来周朝不久,又不认识几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选。 只要她说没有人选,那她就立时毛遂自荐,她就不信了,太子妃亲自张罗的婚事,太子还会推脱不成?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还是太子这样的人中之龙。 第740章 逗她玩 第739章 祁溶月却道:“有啊,我已经有了人选,你有所不知,我在楚朝有两个妹妹,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且生于书香门弟,知书达理,满腹才情,我想殿下一定会喜欢。” 素如傻了眼:“您,您的妹妹?这,这太远了些吧,再说了,您妹妹也未必肯来呢。” 祁溶月淡笑:“待我写封信去,说出这周朝的诸般好处,她们自然就会来了。” 祁溶月身后的宫女抿唇憋笑,看着素如小姐现在的表情,她感觉她能笑一个月。 “嗯,我有些乏了,今儿起晚了,你这雪参我就收下了,今儿也没准备什么,就不回礼了,下回吧。”言罢,她朝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色,宫女会意,朝素如道:“素如小姐,请吧,太子妃娘娘要歇息了。” 素如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赖着不走,这里可不是将军府,由不得她说不字。 她幽怨的眼神扫了桌上的雪参一眼,这可是上品好参,可惜了,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真是不该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素如刚走,她身后的宫女便道:“娘娘,您真的要将您在楚朝的妹妹接来吗?” 祁溶月确实有些乏累,昨晚一夜没合眼,吃早饭时就精神不济,跟这素如瞎聊了这几句,更是困的不行。 “我可没有妹妹,刚刚逗她玩的,你可别告诉你家主子,不然又该生我气了。” 宫女干笑:“娘娘您说什么呢,奴婢的主子就是娘娘您啊。” 祁溶月也没反驳她,她说是就是吧,无所谓了。 ———— 万府 万先生焦虑的看着正打包行李的简蕴:“为什么我不能去?” 简蕴头也没回,将几件衣裳和几本书塞进了包袱里,只淡声道:“路途遥远,我怕你这身子骨吃不消,再说了,我是去办事,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你也不放便。” 万先生那叫一个委屈呀,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脱口而出:“简蕴,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事,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今儿必须给我一句准话,否则,否则,我——。” 简蕴将包袱系好,挽在了臂中,转身看着万先生,似笑非笑道:“否则如何?” 万先生说不出话来,只将双臂一横挡住简蕴的去路:“我不许你去,要么就留下,要么就带上我。” 简蕴挑眉,问:“你确定你能拦住我?” 万先生苦着一张脸,伸手捉住简蕴的手臂,死死的抓着:“简蕴,你说过的,说过只要能在沙漠里活下来,你就嫁给我,你明明答应了我的事,怎么能说不算数就不算数?” 简蕴没有挣脱他的手,淡笑道:“我没说不算数。” 万先生一愣,随即大喜:“你的意思是,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 简蕴凝着万先生那张狂喜的脸,眼底泛起一层层柔波:“我之前对此事避口不谈,是因为我的病,我不想拖累你,现在我的病好了,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但我必须先将溶月带回来,她如今身陷周朝,且皆因我而起,我如何能安心与你成亲?” 第741章 让她动心的男人 第740章 万先生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张臂欲将简蕴拥入怀中,却被简蕴一把推开,皱眉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是干什么,让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万先生不管这些,趁着简蕴没注意,再次将她搂住,紧紧的,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自从当年你治好我的疫症走后,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哪怕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你的容颜,你就像是长在我心里的一块肉,刻在我灵魂上的一个印记,我以为我对你的这份感情,始终都是痴心妄想,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本已经打算一辈子光棍,除了你,谁也无法走进我的心里。” 他的告白,深情又缠绵,没有女人能抗拒,简蕴也是一样,她强势果决,又年过四十,可她依然是个女人,是个需要男人来呵护疼爱的女人。 她也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遇到能让她动心的男人,她也以为她这一生都将孤独终老,没想到,多年前的缘分,竟会延续至今,他的深情早已令她平静的心湖荡起了波澜。 原来被一个男人抱着,是这样的滋味,她的心跳的很快,想推开,又舍不得。 “简师傅——”雪儿着急忙慌的身影冲了进来,一进门便瞧见万先生和简蕴抱在一起。 二人迅速分开,简蕴的脸红至耳后根,扭身去整理已经系好的包袱,以掩饰尴尬。 雪儿嘿嘿笑了两声,朝万先生道:“实在对不住,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万先生瞪她一眼,没好气道:“进门也不敲门,这都冷场了,还怎么继续?” 简蕴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她瞪了万先生一眼,怨他没关好门。 “雪儿你找我有事?”简蕴问。 雪儿拍了拍背上的包袱,笑道:“简师傅,你知道你要去周朝找我家小姐,也带我一起去吧。” 简蕴一脸惊讶:“你也去?你家小姐在信里不是说让你择夫嫁人吗?你去做什么?” 雪儿眼眶一红,哽咽道:“简师傅,我知道小姐是为了我好,可我发过誓,生要在小姐身边,死也要跟着小姐,我的命是小姐给的,她待我如亲姐妹,如今她身处异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不知该有多难熬,您若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简蕴见她这般模样,亦是动容,溶月也算是没白待她好,与其让她一个人上路,不如将她带在身边,也好放心。 “行,你跟我一起去。”简蕴点了头。 万先生见状,立马嚷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说要去你就带,我说要去你偏不带?” 简蕴白了他一眼:“能一样吗?你是个男人,带你去了你还能住进宫不成?留你在宫外,我又不放心,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出点事的话,又是异国他乡,我可担待不起。” 万先生皱眉,泄气道:“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我没用,帮不上忙。” 简蕴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虽然有些事确实帮不上,但你也有你的优点,比如说你很钱啊,给我们俩准备两匹千里马,再多备些盘缠,这应该不难吧?” 第742章 她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第741章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能帮上忙。”简蕴看了眼外头,院子空阔,再无旁人,她低声道:“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看好迪佳和迪娜,尤其是迪佳,给她们在府里派些活,另找房子的事也不着急,等日后我回来了再安排,就让她们在你眼皮子底下,既不许她们去郑府趁机接近仲文,也不别让她们跟你这老光棍扯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万先生一脸无奈:“我若是那种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缠上身的男人,你又怎会看得上我?”万屋堂这般大的家业,不知多少女人上赶着倒贴他,他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怎么可能在好不容易得到心上人的许意后,又作死的跟其他女人搞在一起。 简蕴斜了他一眼,细声嘀咕了一句:“那倒也是。” “还有一事,我走后,你三不五时去国公府走动走动,我怕郑国公会趁我不在京里,给仲文安排亲事,这事你可一定要拦下,莫让仲文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来。” 万先生皱眉道:“这样能行吗?仲文现在不单不记得他和溶月的过往,还将她当成了水性扬花且心思狠毒的女人,再说,溶月现在已经和周安成了亲,还被封为太子妃,再强求人仲文在这京里等着她回来,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简蕴认真道:“我的徒儿我知道,她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她如今嫁给周安,乃迫不得已,她也一定在想办法离开周朝,我此番去,便是想帮帮她。” 雪儿也道:“我家小姐才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当初楚廉和楚天心那般逼迫于她,她也没有妥协过,一心只等着世子回京与他成亲,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定是有许多的迫不得已,我相信我家小姐,她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世子的事。” 简蕴白了万先生一眼,没好气道:“瞧瞧,连人雪儿都有这样的觉悟,好好学学吧。” 万先生挠了挠头,笑道::“我懂了,你们师徒都是一样的性子,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绝无二心,嘿嘿,我老万何其有幸—” “打住,废话少说,赶紧去准备千里马和盘缠。” ———— 纵是千里马,雪儿毕竟没有骑马远行的经验,走走停停的,反而不如普通的马儿脚程快。 待她们赶到周朝王都之时,已经是半月之后。 “这位大哥,麻烦您帮我们通传一声,我们是从楚朝来的,是你们太子妃娘娘的亲戚,这是信物。”雪儿将一只玉钗递到了那侍卫的手中,又顺手塞了两只大银锭子给他。 那侍卫得了好处,自然笑的合不拢嘴,赶忙进去向上级禀报,一级一级往上报,等东西和话传到祁溶月耳中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快,请她们进来。”这支玉钗是她送给师傅的生辰礼物,这么说是师傅来了?师傅来了,是否便代表着她的病好了? 她欣喜若狂,感觉为之做的所有努力都值了。 第743章 自欺欺人 第742章 很快,简蕴和雪儿被带到了东宫。 雪儿一见祁溶月,立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往下掉,拼命的忍也忍不住,哽咽着声,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消瘦了一大圈的小姐:“小姐,你受苦了。” 祁溶月也红了眼眶,她摇头:“我很好,我没事,傻丫头,别哭了。” 简蕴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狠狠咽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朝祁溶月使了个眼色,祁溶月会意,立时挥手命所有人退下。 殿中变得空旷又安静,简蕴这才走到祁溶月身前,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眼里有浓不可化的埋怨:“你呀,真是太任性了,若是为了找寒蛟须而有个什么不测,你让我怎么办?我可还指着你将来给我养老呢。” 溶月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面上却拼命的笑着:“师傅您真搞笑,凭什么让我给你养老?你马上就要和万先生成亲了,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当然是你们自己的孩子要给你们养老,凭什么是我?” 简蕴怜爱的为她擦去眼泪:“凭什么?凭我是你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怎么着?你还想赖账?” 她摇头,再说不出话来,将头埋入师傅的怀里,泣不成声。 “好了,傻孩子,别哭了,都过去了,有师傅在,一切都有师傅在。”她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天瑜这丫头,生而为公主,本该有快乐无忧,一世尊荣的生活,却偏偏要遭遇这样多的磨难,每次眼见幸福到了眼前,却又突然的远离她。 半晌后,二人终于渐渐平复了心情,她朝简蕴问:“仲文他现在如何?” 简蕴皱眉,长叹了一气:“蛟珠为他带来了全新的生命,却也令他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可他却偏偏记得你举刀刺他的一幕,将你恨之入骨。” 她苦笑,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仲文最多也就是失去了记忆,却没想到,他还将她给恨上了,命运真是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也好,恨上了也好,只要和我划清界限,他或许才能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 简蕴立时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说什么浑话呢?没有你的生活,怎么能是幸福的生活?爱一个人有多深,恨一个人就有多深,他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恨你,只是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只要你们重新在一起,我相信,过去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会回来,全都会回来。” “师傅,咱们何必自欺欺人,破碎的心如何能复元?” 简蕴强硬道:“我说能就能,你不必多言,我和雪儿来这里找你,便是要想办法带你离开。” 祁溶月道:“周安答应过我,等他登基后,便会放我离开。” 简蕴一脸讶色:“他真的愿意放你离开?这么说,你们俩成亲,不是真的?” 祁溶月笑道:“当然不是真的,我就算今生不能嫁给仲文,也不会再委身于别的男人,周安心里也清楚,所以他并没有强求于我。” 第744章 多情总被无情误 第743章 简蕴大喜:“这么说,这周安倒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祁溶月苦笑:“他确实很好,只可惜,多情总被无情误,多情总因无情苦,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简蕴拍了拍溶月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好人总会有好报,他早晚会遇到一份属于他的缘分。” 这时外头传来周安的声音:“你们怎的都在外头?太子妃呢?” 宫女应道:“回太子殿下,娘娘在内殿会客,让奴婢们都退下。” “会客?会什么客?”他想到了素如,立时皱了眉头。 宫女道:“是从楚朝来的客人。” 周安面色微变,立时大步而入,进入内殿后,瞧见和祁溶月坐在一块的是两个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朝祁溶月道:“有客人来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害我来晚了。” 简蕴虽是头一回见周安,却对他印象极好,忙起身朝周安见礼:“太子殿下有礼了。” 周安赶忙摆手:“不必多礼,既是溶月的客人,便是我周安的贵客,快请坐。” 周安的目光扫向另一个女人,见是雪儿,惊讶道:“雪儿姑娘?你也来了?” 雪儿腼腆一笑,垂眸曲膝:“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周安忙点头,笑道:“你来了就好,也好陪溶月说说话解闷,免得她整日发呆。” 雪儿没搭话,退身到祁溶月的身侧。 周安刚坐下,祁溶月这才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傅,简蕴。” 周安一听这话,立时又站了起来,朝着简蕴拱手作揖:“原来是简师傅,失礼失礼。” 简蕴回礼:“客气了。” 周安重新坐回椅中,想到溶月之所以会来周朝,之所以会留在周朝,起因似乎都是因为这位简师傅,不由有些尴尬。 “简师傅远道而来,路上定是辛苦了,我这就派人准备接风宴。” 简蕴摆手“这倒不必,我和溶月一样,性子随意,不在乎这些,你若真心疼溶月,便让我留下,多陪她一段时日,如何?” 周安心下不安,但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自是应该,您是溶月的师傅,师如母,您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就把这里当成您自己的家。” 话虽说的漂亮,可简蕴依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的违心,心中暗笑:“好,有太子殿下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从来都没打算客气,住在这东宫是她此行的目的,怎么可能会跟他客气呢。 周安如今虽未登基,可老周王已经将手头所有的事务都移交给了他,命他监国,也是为了锻炼他,免得真到了登基的那一日,他还什么都做不好。 这会有空回东宫,也是百忙里偷了一点闲,想来看看溶月,最近每日早出晚归,他已经好些天没和她打过照面了。 本打算中午一起吃饭的,看来是他想多了。 “既然简师傅和雪儿来了,我也就能放心了,中午我不回来,你们好好说说话。”他起身告辞,也没人留他。 第745章 山人自有妙计 第744章 周安走后,简蕴的脸上浮上些许担忧:“溶月,你说周安答应你会放你离开,可我看他的模样,分明已经将你当成了他的妻子,到那时,他真的会放手吗?” 这也正是溶月所担心的,近日她发觉周安看她的眼神又有了变化,从前,他将对她的感情藏在心底,竭力与她保持着距离,让她心安,可自打成亲后,他虽未与她同床,却在平日里说话行事方面,随意了许多,有时也会当着老周王的面,做些亲密的举动,他解释说只是不想父王起疑心,但也不排除他有私心在。 雪儿也道:“我也看出来了,他看小姐的眼神,深情又缠绵,我看他说会放你走,根本就不会算数。” 简蕴道:“所以,我们必须再准备一条退路,不能将宝尽数压在他的身上。” 祁溶月抬眸,对上师傅的眼睛,师徒二人皆是会心一笑,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们心里成形。 这个计划祁溶月早就想过,只是因身边没有能全心信任的人,所以无法施行,如今师傅和雪儿来了,这个计划便能完美实施。 “你们俩笑的好奸诈,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雪儿问。 祁溶月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瞧好了。” 已是深春,夜晚微凉有风,风中飘散着各种花的香气,令人迷醉。 周安回到东宫时,已经是深夜,他站在门外,伸出去欲推门的手终是缩了回来,里头传来简师傅和雪儿的笑声,他这时进去,岂不是尴尬? 叹了一气,他扭身去了书房,十天便有八天是睡在书房里,剩下的两天是睡在地上,比起书房软榻的舒适,他更喜欢冰冷坚硬的地面。 因为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角度,一整夜都看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闻着屋子里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味。 只是那样就好了,就够了,他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如今简蕴和雪儿来了,这样的日子恐怕也到了尽头,他不会再有机会与她同居一室。 哎——又是一个孤独难眠的夜晚。 “殿下,要不给您找个宫女来解闷?”一旁的太监实在看不下去,朝周安道。 周安瞪了他一眼,怒道:“这样的话不许再说第二次。” 太监立时噤声,怎么也无法理解太子殿下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太子妃对他这般冷淡,他竟甘之如饴,非但没有半点的怨怪之心,还铁了心为她洁身自好,这样的事,在民间他是不知道存不存在啦,可在这宫里,从来就没存在过。。。 转眼两个月过去,老周王正式宣布禅位于周安,于六月初六举行登基大典。 简蕴从药房出来,拢着眉头不高兴,雪儿见了忙问:“简师傅您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简蕴看了眼手中的丹药,摇头叹息:“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不行,简直气死人了。” 这时祁溶月自内殿步出,接过简蕴手里的丹药闻了闻,又用指甲抠了点尝,皱眉道:“还差一味药啊。” 第746章 出使周朝 第745章 简蕴点头:“谁说不是,我试了很多种办法,用许多药效类似的东西替代,可偏偏就是不能成。” 祁溶月道:“看来一定要找到这味药才行,宫里没有,外头的药铺肯定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简蕴道:“看来我得抽空亲自出去采药,去山里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 “您要去山里找药我没意见,但千万别去伏牛山,若是遇到了寒蛟,咱们在那家伙的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简蕴点头:“你说不让我去,我肯定不去,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给你养孩子呢,怎能随意冒险?” 祁溶月脸一红,白了师傅一眼:“师傅你真是,说什么孩子,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怀上了。” ———— 楚宫 礼部侍郎何大人朝楚天齐谏言:“皇上,周王禅位于太子,将于六月初六举行登基大典,咱们楚朝与周朝已结百年友邦之好,是否该送上一份厚礼?” 楚天齐点头:“何大人言之有理,此事朕亦有此意,只是,谁愿出使周朝,替朕给周王送上一份厚礼呢?”他的眼睛在殿内环视一周,最终落在了郑仲文的身上。 闵恒之立时上前了一步,朝楚天齐道:“皇上,微臣愿意效劳。” 楚天齐没作声,眼睛依然看着郑仲文。 郑仲文一听见周朝二字,立时便想到祁溶月,心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真的很想亲眼看看,这个总令他心痛难忍的女人,究竟有什么特别。 果然不负楚天齐所望,郑仲文自队列中迈出了一步,朝楚天齐恭敬道:“微臣愿意效劳。” 楚天齐当即拍板:“好,就依郑卿。” 郑国公反应过来时,皇上已经拍了板,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身为国公爷,又怎能逼皇上改口呢。 下朝后,楚天齐将郑仲文单独叫到了御书房。 “皇上!”郑仲文朝楚天齐行礼,表情严肃,再没有了从前和楚天齐在一起的随意。 都忘了,全部都忘了,那些舍身忘死,同甘共苦的日子,全部都忘了。 楚天齐想到他和姐姐两个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之事,心中也是十分难受,他将一封刚刚写好的信交到郑仲文的手中,道:“这是朕给皇姐的信,麻烦你亲自替朕转交于她。” 郑仲文接过信,道:“臣遵旨。” 看着恭敬侍立的郑仲文,楚天齐心中一痛,道:“仲文哥,你何时才会想起以前的事?” 郑仲文抬目看了眼皇上,淡漠道:“既然会忘记,那一定都不是重要的事,从前的已经过去,日后才是新的开始。” ———— 东宫。 “还没有师傅的消息吗?”祁溶月朝雪儿问。 雪儿摇头:“自打半月前收到过简师傅派人送来的信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见小姐忧心忡忡,雪儿赶忙宽慰道:“小姐,简师傅武功高强,又经常进山采药,极有经验,不会有事了,您就别多想了。” 她点头,深吸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第747章 六月初六 第746章 六月初六,大吉大利。 “王后娘娘,这些都是陛下亲自为您选的,您试试看吧。”宫女流水似的端着东西进来又出去,华丽又繁重的华丽,精致又略显累赘的头饰,以及各式各样流水似的封赏,都快将东宫塞满了。 “王后娘娘,今儿晚上您就要迁宫至慈和殿,到时候这些东西都会给您搬过去。” 祁溶月对这些玩意不感兴趣,看都懒得看上一眼,挥手便让人造册入库,宫女们也是一脸惊讶,她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不管陛下赏赐什么,她都不会多看一眼,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心动的。 谁又能知道,祁溶月打小生于楚宫,什么宝贝都见识过,又因她性子洒脱,对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放在眼里,自是生不出喜色。 雪儿欢快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朝祁溶月喊道:“小姐,咱们楚朝也有派使臣前来送贺礼。” 祁溶月挑眉:“哦?派的是谁?” 雪儿摇头:“我还没打听清楚呢,一听到这消息就先回了。” 祁溶月的心砰砰直跳,心想天齐会不会将仲文给派来了?以她对弟弟的了解,他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干。 “别愣着,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来的使臣究竟是谁。” 雪儿去了,祁溶月在宫里坐立不安,一会在内殿转悠,一会又到花园里转悠,心静不下来,想着若真是仲文,见了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又想到仲文现今那般恨她,会不会压根就不想见她? ———— “郡主,这,这是什么药?”宫女脸色惨白,哆嗦着手接过秋莹郡主递给她的药包。 秋莹冷笑:“放心,只是泻药,你只管下在她房里的壶中,顶多就是拉拉肚子,不会有大事。” 那宫女有些犹豫,秋莹怒道:“你若不照办,本郡主这就去找陛下,告诉他你在他的后宫里,偷汉子。” 宫女腿一软,立时跪倒在了秋莹的面前:“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若让陛下知道她和侍卫私通的事,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她不想死,她才十八岁啊! 秋莹将宫女扶了起来,笑道:“别怕,只要你做好这件事,我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将来你出宫嫁人,我还会给你随上一份大礼。” 宫女擦去额上的冷汗,道:“郡主,您也知道,太子妃她是个大夫,这药下在茶水里,她一定会察觉的。” 秋莹神秘一笑,心道就是要她察觉,如此她和周安的关系才会彻底的破裂。 她不好过,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吉时,周安行登基之礼,携手祁溶月,身着繁重的华服,于长长的红毯之上走过,红毯的两旁,除了文武百官,还有与周朝交好的各国使臣。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郑仲文。 他俊眉紧拢,看着龙袍凤披的两人携手而来,他的目光紧紧的锁着那金珠帘后的脸,看不清模样,可他的心,却因她一步步的靠近而疼痛加倍。 第748章 深情眷恋已经烟消云散 第747章 为什么会这么痛?他和她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为何明明恨她入骨,却依然想要来这里见一见她,为何明明是杀他的仇人,为何在眼时面对她时,除了心痛,再无恨意? 不,这是不对的,他该恨她的,她弃他而嫁他人,她用利刃刺中他的心脏,他不该恨她吗? 她透过珠帘,看着那站在红毯一旁的男人,那张脸,是她无比熟悉的脸,那眼神,却是如此的陌生,从前的深情眷恋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除了愤怒,似乎还有许许恨意。 胸口的火焰印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那种热度,仿佛能将她的身体彻底焚至虚无。 感觉到她手掌在轻轻颤抖着,周安扭头,低声问::“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有些累了。” 周安满目心疼,溶月向来喜静不喜闹,更不喜浓妆艳抹和戴着这些繁重的头饰,她一定很累吧。 他紧了紧手心中她的手,低声道:“一会礼成你就回去休息,后边的事你不用管了。” 她点头,没再说什么。 郑仲文见了二人这般亲昵的举动,心越发的痛,几乎站立不稳。 “王爷,您怎么了?”一旁陪同来的何大人赶忙扶住他的手臂,急问。 郑仲文摆手“没事,我没事。”直到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心口的疼才渐渐减弱。 登基大典很繁琐,也很无聊,不断的跪跪又拜拜,就像小时候她陪父皇母后去祖庙祭祀时一样,那时的她年纪还小,父皇母后允许她偷懒,可如今,她已经过了那个可以偷懒的年纪。 一直忙到未时三刻才算礼成,周安还有更多的事要忙,要接受百官朝拜,要接见使臣朝贺。 她回到东宫,将头上的饰物全数拆卸,洗尽一脸浓妆,换上平日穿的舒适衣裳,这才算缓过了一口气。 宫女送进来一壶新泡的茶,给她倒了一杯,她打算喝上一口润润嗓子,雪儿便冲了进来:“小姐小姐。” 祁溶月扫了她一眼,道:“我已经知了,是仲文。” 雪儿笑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世子正朝咱们东宫这边来咯?” 祁溶月立时放下茶盏,惊问:“他,他来东宫了?” 雪儿笑嘻嘻的点头:“我亲眼看见的,走的很快,似乎很着急呢,还说他不记得你,肯定是假话。” 祁溶月皱眉:“可这里是东宫,他来这是不是不太好?” 雪儿笑道:“你还不了解世子的性子吗?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顾及过这些俗礼?” 那倒也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话间,外头有宫女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何擅闯东宫?” 祁溶月忙朝雪儿使了眼色,雪儿匆匆跑了出去:“这位是娘娘楚朝的兄长,前来看望娘娘,快让开。” 那宫女闻言,哪里还敢拦,原本这男人就一脸凶煞的模样,听了雪儿的话,自是立时退开。 雪儿朝郑仲文笑道:“世子,哦不,现在要叫您王爷了,王爷,小姐就在里头,请进吧。” 第749章 信 第748章 郑仲文淡漠的目光瞥了雪儿一眼,对她的笑颜还以冷视,既然是祁溶月身边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大步入殿,步步生风,竭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以掩饰他内心的痛苦,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刺了他一刀,那种痛,无法言喻。 他今时所受的一切苦痛,都拜祁溶月所赐。 见他进来,她自椅中站起,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两步,面色貌似平静,可眼中的喜悦却难以掩藏,他好了,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已经恢复如初了。 眼前女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楚的出现在他面前,脸还是那张脸,可脸上的表情却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似乎很高兴见到他,呵——见么前未婚夫,有什么可高兴的?是想向他炫耀她终成了一国之后吗?而他所不能给她的尊荣,另一个男人却可以给她,是这样吗? “你就是祁溶月?”他在她身前两丈远处站定,不再上前,俊眉紧拢,眸光凉淡。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见他果真忘了她,心里的失落依然浓郁,她淡笑,掩去眸间的无奈与悲哀:“我就是祁溶月,很高兴再见到你。” 他胸口的疼越发浓烈,尽管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可此时的痛,却几乎要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他扶着桌沿坐下。 见他冷汗直流,她快步上前,急问“你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他抬眸,冷视着眼前这张貌似很关心他的脸:“没错,就是伤口疼,这可都要多亏了你。” 祁溶月一脸疑惑:“不应该呀,按说过了么久,你这伤早就好了,怎么会疼呢?” 郑仲文也不与她多做解释,深吸了口气,自怀里摸出一封信,‘啪’的一声扣在了桌上:“这是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信已经带到,人他也看到了,本想转身就走,可胸口的疼却让他没有气力起身。 祁溶月看了眼信,又朝郑仲文道:“让我看看你伤。” 他摆手:“用不着,你既然选择了弃我而另嫁,就没必要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我看了只想吐,假惺惺。” 祁溶月苦笑:“随便你说什么吧,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若恨我,我也认了。” 他抬眸看她,那般明丽娇艳的脸上,满是愁苦之色,吐到喉间的恶言恶语在见到她眼眸中浓不可化的愁色时,尽数咽了回去。 他粗声问:“你另嫁便另嫁,又为何要杀我?” 祁溶月叹道:“凡事有因自有果,我现在不方便对你多说,若日后我们有缘再见,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她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现在说了只是凭添他的苦恼,又何必。 郑仲文冷哼:“有缘?你认为我们还有缘吗?你认为我们还有再见的必要吗?”说着,他自桌上取过那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旁的雪用快步上前,另取了一只茶盏满上茶水,她道:“王爷,小姐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苦衷的,若连您都不信她,那她——” 第750章 燥热 第749章 祁溶月打断了雪儿后头的话:“别说了。” 郑仲文也无心与她再做纠缠,她退开数步后,他胸口的疼痛已经没有刚刚那般剧烈,原来只要不在她的身边,他就不会那么痛。 他起身,朝祁溶月道:“信我已经送到,告辞。”言罢,他大步而去,再没有一丝的留恋。 她追出几步,挽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小姐,原来他失忆是真的,怎么会这样,怎能连你都忘了?” 祁溶月苦笑:“师傅不是说过么,他醒来时,别说是我,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雪儿也是一脸无语:“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偏偏他还记得是你用刀刺伤了他,这真奇了怪了。” 见小姐苦闷,雪儿心里也不好受,推着她到桌前坐下:“别想那么多了,等咱们回了楚朝,再将事情跟他讲清楚不就行了。” 她将茶盏端到祁溶月的身前,又将装点心的盘子推了过来:“你都两顿没吃了,快吃点东西垫吧一下。” 她哪有心情吃东西,只端了茶盏正欲抿上一只,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钻入她的鼻间,她皱眉,立时放下茶盏,又将一旁的茶壶取来闻了闻,里面果然也有这种味道。 她朝雪儿问:“这茶是谁送的?” 雪儿想了想,忙道:“刚刚从外头回来时看见冬儿拿着茶盘出去,应该是她送的。” 想到刚刚郑仲文喝了一杯茶再走的,她心头一慌,忙朝雪儿道:“这水有问题,拿去倒了,千万别喝,还有,派人将冬儿拿下,先关着,等我回来再审她。”她取了针包藏在袖中,匆匆往外走。 雪儿忙喊:“你去哪?” 祁溶月头也不回道:“我去去就回。” 祁溶月拿着周安给她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宫,打马朝王都城郊的驿站赶,各国使臣来朝,一般都会住在己国修造的驿站中,免得入城后又因带着许多人马而不方便投宿,驿站平日也接客,只有收到使臣要来的通知后才会歇业。 她知道楚朝的驿站在城郊的桃园后,之前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的。 话说郑仲文离开东宫后不久便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便向打算留下参加夜宴的同行官员告辞,径直回驿站休息。 他骑在马上,他感觉心跳的特别快,身体也很热,既像喝醉了酒,又不像喝醉了酒。 可问题是,他今儿一杯酒都没喝呀。 回到驿站,里头空空寂寂,一个鬼影都没有,大家伙见大人进了宫,便邀着一起去喝酒,驿站中的管事小二也进了城,领取新皇登基派发的赏钱。 他回到房间,先是灌下了一大壶冷茶,依然不解渴,身上也越发的燥热。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受?”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裳,小腹中一股股热流往上蹿,热,很热,燥热,他想要发泄,又拼命用意志力强忍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什么都没吃,除了东宫里的那一杯水。 第751章 这毒不是我下的 第750章 难道,那杯水有问题?祁溶月又想害他? 可他中的,分明不是毒药,而是能让人理智尽失的媚毒。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在他抓狂之际,他房间紧闭着的门被一把推开,祁溶月慌张的跑入,瞧见他红着眼瞪她,暗道不妙,回身关上门,迅速取出袖间的针包:“你中毒了,快躺好,我为你排毒。” 郑仲文冷笑:“为我排毒?你给我下毒,又为我排毒?你究竟想做什么?” 祁溶月见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全数浸湿,知他忍的很辛苦,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听话,躺好,我给你施针。” 她快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推翻在床,却没料,反被他扣住了双手。 “你说,究竟想做什么?”他沉声问。 她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做,这毒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下的?那里可是东宫,你可是王后,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你的茶水里下毒?”他将她拉近,火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在这么巧的时候,你这么巧的来了,你敢说你别无所图?” 祁溶月摇头,吐至嘴边的话被他用嘴堵住,他用力的允着她的唇,她的味道真好,出乎意料的好,本想吓唬吓唬她,可这滋味却让他的意志渐渐迷失。 她用力将他推开:“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 在她推开他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曾经在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同样的情境。 “疯?我可没疯,疯的人是你,你给我下药,又自己送上门来,这一切不就是你计划好的吗?”他欺身而上,将她扣入怀中,俯头再度吻住她的唇,胸口的疼痛反而因这样的亲密接触而不那么疼,他几乎忘了疼。 她拼命的挣扎着,她不想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他现在理智尽失,她不想他做出将来后悔的事。 可凭她的气力,如何是他的对手。 他将她死死的扣在怀里,将她狠狠的压在了床/上,狂风暴雨般的吻落在她纤美的脖颈上,不知何时,二人已经衣衫尽褪,他此时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理智,身体被那疯狂的欲望所占据,哪里还知道什么怜香惜玉。 她终是没能守住最后的阵地,在这样的境况下,将自己给了他。 看着他沉沉睡去的侧颜,她扶着酸软的腰肢起身,下床时,双腿轻颤着,原来纵欢之后的感觉是这样的,真是糟透了。 她苦笑,在凌乱的衣裳堆里找到自己的,穿戴好后,又取了薄被为他盖上,这才转身出了驿站。 她想留下,陪着他醒来,却又不得不回宫,她此时此刻依然是周朝的新王后,王宫里还有一群命妇等着给她请安。 将领子拉高,遮去那爱/欲过后的痕迹,打起精神,去迎接那一场场虚伪的寒暄。 夜宴很盛大,周安应酬的很疲累,各国使臣一杯杯的敬酒,他一杯杯的喝下,夜宴未散,他已经醉的目不识人。 第752章 动情的悸动 第751章 “陛下,您这边走。”太监扶着周安往慈和殿走,周安却一把将太监推开,跌跌撞撞的往东宫去。 太监忙道:“陛下,您走错路了,是这边,不是那边。” 周安横了眉怒道:“本王会走错?本王自己的妻子在哪,会不知道吗?” 太监还欲再说,却被周安堵了回去:“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在本王耳边吵吵,烦死了。” 他一步进了东宫,回头朝跟着他的太监和侍卫道:“你们都不许进来,就在这里等着。” 他跌跌撞撞的进了内殿,进了那夜她身穿一袭大红喜袍端坐于榻的寝居。 屋里很亮,他推门而入,醉眼朦胧间瞧见那纤细的身影正站在床边整理床铺。 借着酒劲,他冲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紧紧的,紧紧的,不舍再放开。 雪儿吓得够呛,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她听见周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缠绵又深情的喊着小姐的名字。 她知道他认错了,心中十分难受,手也麻利的去剥他环住她腰身的手臂:“陛下下,您认错人了,奴婢是雪儿。” 周安却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紧搂着她不肯撒手,他朦胧的醉眼中看到的不是雪儿,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溶月,就是那明明在身边,却依然让他牵肠挂肚的溶月啊。 “溶月,不要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我只要你留下。” “不要走,不要走。。。”他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含着动情的悸动与压抑许久的激动。 “周安,周安你醒醒,我雪儿,我不是小姐,你放开,你快放开我。” 她拼命的喊,可他却置若未闻,只拿她当成了自己心爱的那个女人,做他一直想做却不敢逾越的事。 反抗到后来,雪儿原本慌乱的身体被他的激情点燃,她不再推拒,不再说她不是。 眼前的男人,是她一直喜欢,却又深藏于心底的男人啊。 她以为,她和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她以为,很快她就要和小姐永远的离开这里,了无牵挂的离开。 那就疯狂一次吧,哪怕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 慈和殿 祁溶月命人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客,她直起了腰身,揉了揉酸涩的腰背,扭头问一旁的宫口:“什么时辰了?” 宫女忙道:“回娘娘,现在是二更天了。” 祁溶月皱眉,竟然这么晚了:“雪儿呢?” 宫女摇头:“雪儿姐姐还没回来。” “她去哪了?”祁溶月问。 宫女道:“先前她说要去东宫将她常睡的枕头取来,怕您今儿在慈和殿睡不安稳,后来就一直没再回来。” 雪儿办事向来麻利,更不会玩失踪,怎么会到了这么晚还没回来? 她朝那宫女道:“你去东宫看看。”她一定是遇着什么事缠住了,否则怎么着也该来跟她说上一声。 宫女匆匆去了,慈和殿距离东宫并不近,隔着整个御花园,可宫女却很快就回来了,跑的一头汗。 第753章 昨天喝多了 第752章 祁溶月见她这模样,忙问:“怎么了?雪儿出什么事了?” 宫女手指着东宫的方向,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骇的模样:“王后娘娘,您,您还是自己是看看吧。”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毕竟雪儿是王后娘娘的心腹,王后娘娘待她有多好,她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祁溶月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立时随着宫女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到了东宫殿外,她瞧见周安的两个随从守在殿外没进去,便问:“你们怎么在这?陛下呢?” 两个随从脸色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不明白,但她知道,他们从来不离周安左右,他们在这里,周安就一定也在这里。 想到刚刚宫女的慌乱,她面色微变,赶忙进入内殿,直接来到灯火通明的寝居。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暗道不妙,快步走近床边,瞧见周安正光着上半身躺在床榻的外侧昏睡。 而床榻内侧,还躺着一个人,不用看清楚正脸,只看着那张侧颜,她便知道是谁。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宫女道:“我们走。” 雪儿是醒着的,她也知道小姐来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干脆装睡。 “陛下,您醒醒,该上朝了。”在外头守了一整夜的太监悄悄进了屋里,瞧见床榻上睡着的是雪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别的宫女也就算了,偏偏是雪儿,这可是王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啊。 周安头疼欲裂,勉强睁开眼睛,瞧见一片青纱帐顶,他的床上何时用上了青纱帐? 他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朝太监问:“什么时辰了?” 太监忙道:“卯时三刻了陛下。” 这时周安突然想起昨夜他醉酒后来了东宫,还见到了溶月,还和溶月——他猛然睁开眼睛,侧目看去,果然看见一道纤细的背影。 他的心狂跳着,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他真的和溶月成了真夫妻吗? 他坐起身,朝身边人道:“溶月,对不起,我昨天,昨天喝多了,我——” 身边的太监脸都白了,赶忙凑身上前提醒道:“陛下,不是王后。” 周安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太监看了眼躺着没动的雪儿,又道:“不是王后,是,是雪儿姑娘。” 周安愣住,随即伸手去扳雪儿的身子,雪儿转过身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周安看着雪儿,瞪圆了眼睛,半晌没吭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雪儿?明明,他明明看到的人是溶月啊,怎么会雪儿? 这时一位宫女走了进来,朝周安道:“陛下,王后娘娘请您下朝后去一趟慈和殿。” 周安赶忙拿眼去看身边的太监,太监道:“王后娘娘昨晚来过。” 周安脸色一白:“她,她看见了?” 太监点头,满目同情,王后娘娘本就对陛下十分冷淡,经过这事,指不定后边的日子怎么过。 这是周安第一次上朝时全程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一会该怎么跟溶月解释。 第754章 谁让她给他下药 第753章 郑仲文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闭着眼躺了一会,想起昨日的事,突然翻身坐起。 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他精壮裸露的身体,是梦? 他低头,看见被中的自己一丝不挂。不是梦? 愣了一会,他起身下床,慢慢的穿着衣裳,慢慢的平复着震惊的心情,整理着思绪。 他的脑子里,全是昨日和她在一起时的画面,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最后丧失了理智,将她按倒在了床榻上,将她的衣裳一件件的褪去,在她的抗拒和挣扎中,强行要了她。。。 天啊,他做了什么? 他无法忘记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脸上的表情有多痛苦,那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她哭着喊他停下,而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疯狂的撞击她。。。 他转身,掀开薄被寻找他的佩剑,却在那凌乱的床单上,看见一片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 他皱眉:“搞什么?她不是早已嫁作人妇了吗?她不是周安的妻子吗?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之身?” 带着重重的疑惑,他匆忙进宫,刚到宫门口就遇见同伴由内而出。 “王爷您醒了?”何大人笑问。 郑仲文皱眉道:“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完事了?” 何大人扬了扬手中的通关令:“完事了,周王让我们今天就回楚。” “今天就回去?不行,我还要再进宫一趟。”他刚想进去,却被守宫门的侍卫拦住:“没有陛下诏令,不得进宫。” 何大人忙将郑仲文拉到一旁,低声问道:“王爷,咱们的事已经办完了,该回去了,您还进宫做什么?” 郑仲文一把抓住何大人的手,急问:“你今日见到周王,他可有什么异状?” 何大人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异状,和昨天一样啊。” 郑仲文又问:“那王后呢?你可看见王后了?” 何大人奇道:“今儿金殿临朝,王后怎么可能会在,你这是宿醉还没醒?” 郑仲文心里七上八下,这事不问清楚,他怎么走? “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再进宫一趟?”他问。 何大人摇头:“没有,这通送令可就一天的期限,过了今天,我们想走都走不成了,赶紧的吧,还要回楚复命呢。” 郑仲文被他生拉硬拽的带离宫门处,昨日的一场风流,会是他们最后的缠绵吗? 他甩头,想这些做什么?无论后果是什么,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给他下药,又偏偏在那个时候撞上门来,不是自找是什么? ———— 慈和殿 周安忐忑不安的来到慈和殿,此时祁溶月正与雪儿在说话,雪儿红着脸不说话,见他进来,匆忙退下。 “你们都退下吧。”她屏退众人后,这才与周安照面。 “昨夜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她问。 周安满目悔色:“对不起,溶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是——” 她打断他:“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该对雪儿说。” 第755章 给她一个名分 第754章 周安在她身边坐下,凝着她的眉眼:“你生气了?” 她回视他,面色淡漠,眼神却异常的冰凉:“我说没有生气你信吗?雪儿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可我从来没有将她当下人看待,你心里也很清楚,而你却——”她深吸了口气,又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究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只想问你,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周安皱眉,他知道溶月一定会问,可他真不知该怎么做,他既不想委屈了雪儿,又不想让雪儿横插在他和溶月之间,那样的话,他和溶月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溶月见他不作声,便道:“我既然现在还是这王宫的女主人,那我就替你作主。” 他猛然抬眸:“你想做什么?” “我会先收雪儿为义妹,再请旨册她为雪妃,她既然已经是你的女人,给她一个名分,这不过分吧?” 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艰难道:“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摇头,眼神坚定:“没有。” 他看了她半晌,终是点头:“好,就依你。” 他见她似乎无意留他一起吃午饭,便起身欲离开,她突然喊住他:“周安——” 他回头,面有喜色。 她却道:“你说过,等你登基后,便许我离开。” 他面上的喜悦渐渐凝结,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她苦笑,人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后,还会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她不能指望着周安放她走,幸好她还留有后路,只等师傅回宫带回好消息。 ———— 楚朝,永定国公府。 “仲文,仲文——”郑修武推了推一直发愣的儿子。 郑仲文回神:“什么事?” 郑国公皱眉道:“你此番去周朝,是不是见过溶月了?” 郑仲文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自打回来,整天都是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世上除了她能让你变成这样,还有谁?” 郑仲文一脸好奇:“我以前也为她这样过?” 郑修武叹道:“你以前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为她发发呆。” 郑仲文摇头:“可我一点记不得了,若我真的那么喜欢她,为何会忘了?” 郑修武对此也是十分不解:“不过你总说她是要杀你的那个人,我是从来都不信的,溶月不是那样的姑娘,她是个好姑娘,选择嫁给周安,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过事已至此,无论她有什么苦衷,她都已经是周朝的王后,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也不要再瞎想些没用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是咱们郑家这一脉的独苗,也到了为咱们郑家开枝散叶的时候。” 郑仲文摇头:“再等等,我还没想好。” 郑修武哼道:“等你想好,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你等得了,我和你娘可等不了,趁着我们身子骨还康健,赶紧娶个媳妇生几个娃给我们也享享天伦之乐。” 郑修武见他无动于衷,又道:“别人家的儿子像你这么大年纪,孙子都上学堂了,可你呢?婚事还没个影呢。” 第756章 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 第755章 这一天三遍的唠叨令郑仲文很是烦恼,真想搬去并肩王府住,可一想到母亲那泪眼汪汪的眼睛,他又心软了,只得叹道:“行行行,依了你们,行了吧?” 郑修武大喜:“这么说,你同意了?” 郑仲文无奈的点头:“不同意又能如何?这一天三顿的唠叨,谁能受得了?我答应了,行了吧?” 郑修武才不管他是迫于无奈还是心甘情愿,总之他愿意成亲这就是好事,虽然再也不可能找到像溶月那样的儿媳妇,但这京都城里,好人家的闺秀还是很多的,好好挑捡挑捡,总能寻到合适的。 郑修武立时去找夫人商量,让她先在京都官妇圈中放出风声,到那时,家里有合适人选的人,自然会来打听,他们只消挑捡就行。 万先生虽然只是个商人,却在官场上也是有人脉的,郑家要给郑仲文找儿媳妇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立时去了郑家打探消息。 “万先生?你怎么来了?”郑仲文一脸好奇,万先生极少来府上,虽说三贵告诉他,他曾与万先生相交甚深,可他见到万先生时,却没有什么亲切感。 万先生笑道:“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坐!”仲文摆手,命下人上茶。 万先生打量着郑仲文,英俊一如从前,霸气丝毫不减,只是从前爱笑的脸上,少了几分温暖笑容,多了几分淡漠。 记忆是一个人一生的财富,失去了,就等于从前都白活了一场,他很庆幸,经历了这么多,他依然还记得他和简蕴之间的点点滴滴。“听说你要说亲了?”万先问。 仲文点头:“是,我如今年纪也不小,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 万先生道:“难道你真的要放弃溶月吗?” 提到祁溶月,他心口再次隐隐作痛,眉头皱着却偏要装出一副冷笑的模样:“不是我放弃她,是她先放弃了我,如今她已经是周朝的王后,而我另娶她人,不是正好吗?” 万先生忙道:“简蕴说过,无论如何她也会带着溶月回来,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郑仲文干脆的摇头:“不能,我凭什么要等她?这世上的女人也不是死光了,就算死光了,我也不会再要她。” “是吗?”万先生皱眉,凝着郑仲文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底,找到他说谎的证据。 郑仲文别开眼,看向别处,面上硬气,心里却透着一股子心虚:“是,句句属实。” 万先生叹了一气,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忘了当初你有多爱她,在晋城时,你为她舍身忘死,你们能走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出了这档子事,老天爷真是无眼啊。” 郑仲文冷哼:“从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她弃我而另嫁,并在我这里留下一道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印记,****夜夜的折磨着我,我们之间,没有爱,只有恨。” 话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第757章 斗嘴负气 第756章 万先生起身,朝郑仲文道:“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郑仲文没作声,万先生也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国公府。 万先生刚回到府里,迪娜就匆匆找来:“万先生,可有见到迪佳?” 万先生皱眉:“没有啊,怎么了?” 迪娜一脸焦色:“她从昨天与我斗嘴负气跑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 “夜里也没回?”万先生一脸惊讶。 迪娜点头:“没回,我昨晚守了一夜的门,她一直没回来,今天一早就出去找她,也是不见踪影,真不知她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意外。” 万先生忙道:“你先别着急,我派人出去找找,只要在京都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迪娜知道万先生的本事,心中大喜,连连道谢。 “不必谢,人是从我府上丢的,找到她也是我份内之事,你不必有负但,先回去等消息吧。” 迪娜走后,万先生立时派人出去找,启动万屋堂在京都城里的关系网和势力,全力查找。 不过半天的功夫,便查到了迪佳的下落。 得知真相后的万先生,简直哭笑不得,立时让人去请了迪娜过来。 “万先生,可有迪佳的消息了?”迪娜一进门便问道。 万先生点头:“你先坐,听老六给你说说情况。” 迪娜拿眼去看一旁的老六,老六忙道:“是这样的迪娜姑娘,我们的人查到昨天迪佳姑娘出了宅子后,在街上闲逛,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老人家,她见老人伤了腿,便送老人回家,那老人正是兵部侍郎朱大人的父亲,迪佳姑娘跟朱老太爷说自己被家人赶了出来,无家可归,朱老太爷见她可怜,便让她暂时住在了朱家。” 迪娜听的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说她无家可归?” 老六点头:“这是朱家府中下人说的话,应该错不了。” 迪娜气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气死我了,我这就去朱家,把她揪回来。” 迪娜起身便走,万先生朝老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去,莫让人姑娘在朱家吃了亏。 朱家老太爷是什么人他不清楚,可他知道朱侍郎的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为人尖酸刻薄,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她能同意让迪佳住进他们朱府,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迪佳能住进朱府,也不可能没有所图,只是看谁是道谁是魔,谁的道行更高一尺。 话说迪娜来到朱府大门外,报上了名字,结果人家压根就不见她,她连大门都进不去,气的咬牙切齿的又往回走,没成想,走在路上竟碰上刚从城防营回城的郑仲文和伍弟。 迪娜匆忙将郑仲文和伍弟拦下。 幸好马儿跑的不快,及时的拉住了缰绳,这才没有酿出祸事,可依然将迪伍吓得不轻。 “姐,你不要命了,怎么也和二姐一样做这种危险的事。”迪伍埋怨。 第758章 并肩王大驾光临 第757章 迪娜顾不上说那许多,拉着迪伍道:“伍弟,迪佳那死丫头去了兵部侍郎朱大人的府上住,不肯回去,我快要被她气死了,她一个姑娘家,就这样住进了不相干人的府上,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她将来还怎么嫁人?” 伍弟听完也是一脸焦急:“那,那现在怎么办?” 迪娜想到迪伍是在巡防营当差,她听迪伍说过,巡防营虽然直属皇上差遣,但平日也和兵部有些往来,说不定迪伍会认识朱大人。 “迪伍,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接迪佳回去,你在巡防营里当差,认不认识兵部左侍郎朱大人?” 迪伍摇头:“我这样的小兵,怎么可能会认得朱大人这样的大官。”迪伍扭头去看正准备走人的郑仲文,忙上前将他拦下:“仲文哥,兵部侍郎朱大人你认识吗?” 郑仲文想了想,摇头:“不认识。”见迪伍一脸失望,他又道:“不过,他应该认识我,昨天他还同我打招呼,我没理他。” 迪伍失望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忙问:“仲文哥,可不可以带我和姐姐进朱府?” 郑仲文刚刚也听见了姐弟二人的对话,似乎是他们的妹妹莫明住到了人朱大人的府上,他们想去将人接回去,可惜却连朱家大门都进不去。 他想了想,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帮他们一次吧。 “行,走吧。”他牵着马走了两步,又扭头道:“他家在哪里?” 迪娜赶忙走到前头,给他们带路,老六见有郑仲文在,便悄悄退走了,赶回去给万先生汇报情况。 郑仲文道明身份后,看门的哪敢有半分怠慢,立时去通传了朱大人,朱大人一听并肩王来了,就等在府门外,立时亲自迎至大门口,将郑仲文恭敬的请了进去。 谁不知道郑仲文和皇上那是过命的关系,皇上对他十分信重,什么好差事重要的差事都派给他,和他拉好关系,那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朱大人领着郑仲文和迪伍迪娜到前厅坐定后,便朝郑仲文问道:“不知今日并肩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郑仲文指了指迪娜:“让她说吧。” 朱大人看向迪娜,不解道:“这位是?” 迪娜忙上前了两步,朝朱大人道:“朱大人,今天冒昧前来,实是迫不得已,还请朱大人见谅,这位是我的弟弟迪伍,他在巡防营当差,我叫迪娜,我还有一个妹妹叫迪佳。” 迪佳?这名字好耳熟啊,朱大人依然不解的看着迪娜。 迪娜又道:“我妹妹迪佳昨儿和我拌了两句嘴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谁承想竟误打误撞来到了贵府,我今儿前来,是想接我妹妹回去。” 迪娜这般一细说,朱大人才想起确有此事,昨儿老父亲上街摔了一跤,是一位叫迪佳的姑娘送他回来,谁料那姑娘竟说自己无家可归,老父亲一时心软要收留她,为此事他的恶婆娘还闹了一通,后来也不知那迪佳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竟然同意了让她住下,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第759章 我不想回去 第758章 他也正纳闷呢。 “既然并不是无家可归,你们接她回去也是正理,这样,你们稍等,我这就去找夫人,让她将人带来。” 迪娜和迪伍大喜,连朝朱大人道谢。 朱大人直接来到后院上房,见夫人正和迪佳那丫头坐在房里神神秘秘的说道着什么。 “夫人,你们在聊什么?”他笑嘻嘻的进屋。 朱夫人见朱大人这会子来上房,不由奇道:“你不去那几个狐狸精的屋里,来我这做什么?”朱夫人眉头一皱,眼神不由自主的扫了迪佳一眼,难道老爷是因为迪佳来的? 这迪佳虽称不上绝顶的貌美,可胜在她的模样有着一股子异域风情,很是招男人喜欢,难道老爷也喜欢? 朱大人笑道:“瞧夫人说的,我不每个月也来这里一趟么?” 一个月就来一回,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朱夫人撇了撇嘴,又问:“你来究竟有什么事?直说吧。” 朱大人扫了迪佳一眼,笑问:“我先问迪佳姑娘两句话。” 朱夫人越发没了好脸色:“我可告诉你,迪佳可是要嫁给贵人的,没你什么事,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贵人?能有多贵? 朱大人问:“迪佳姑娘,你和并肩王认识吗?” 迪佳点头:“认识,我就是因为他才来的京都城。”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朱大人又问。 迪佳悄面一红,作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垂头不作声。 朱夫人见丈夫并没有她想的那个意思,脸色立时好看了许多,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你这样问人姑娘的?人姑娘能说出口吗?” 朱大人哈哈一笑:“是我冒昧了,是这样,并肩王现在就在咱们府上,你姐姐和你弟弟也来了,说要接你回家。” 迪佳一听郑仲文来了,先是一喜,又听闻迪娜和迪伍也来了,立时拢了眉头不作声。 朱大人见她这模样,忙问:“你不想回去?” 她当然不想回去,若回去了,她想要嫁给郑仲文的愿望便会落空,甚至有可能连见他一面都不再可能。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朱夫人见她这模样,心头大喜:“迪佳,你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迪佳也不客气,直接道:‘我不想回去,姐姐她不喜欢我,恨不得我立时去死,弟弟也不待见我,我也不想再寄居在万先生的家里,看人眼色生活。’ 朱夫人就等着她这话,笑的合不拢嘴:“行,你说不回咱就不回。”她扭头朝朱大人道:“老爷,你这就去回了迪佳的姐弟,告诉他们,迪佳已经做了我的义女,以后就住在咱们朱府,再也不回去,让他们以后都不必再来了。” 朱大人有些为难:“可是并肩王他——” 朱夫人笑道:“这还不简单吗,你告诉并肩王,就说过几****会带迪佳去国公府,他自己知道意思。” 朱大人知道夫人的脾气,她决定的事,谁也别想让她改主意,否则日子会很难过下去。 第760章 少在老娘面前装 第759章 朱大人依言回到了厅里,将夫人的话转达。 郑仲文一脸懵:“朱大人这话是何意?您夫人带她去国公府做什么?” 朱大人道:“夫人说你知道意思。” 郑仲文有些恼了:“朱大人,你好歹也朝廷一品大员,说话竟这般没头没脑,当着人姐弟的面说这样毫无根据的话,知道的人道你胡说八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郑某人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朱大人也懵了,听他这意思,难道和迪佳不是相熟的关系? 郑仲文本想就这样甩袖离开,可又见迪伍一脸为难焦慌的模样,心头一软,便又问:“朱大人,本王就问你一句话,这迪佳,你究竟是交不交出来?” 朱大人忙道:“王爷,您这话可就言重了,迪佳姑娘在下官府上不假,可她并不是下官所能管得了的人,她自己不愿意回去,我又能怎么办?” “她自己不愿回去?”郑仲文挑眉,侧目看了眼迪伍。 迪伍忙道:“还请朱大人请她出来一见,我要亲自问问她。” 朱大人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她偏是不愿出来一见,只说过几日要去国公府,还说让你们赶紧回去,以后都不必再来找她。” 迪娜一听这话,以她对迪佳的了解,还真有可能会说出这种话,当即也上了火,怒道:“好,很好,她既然不肯再认我们姐弟,那就留下吧,当我们姐弟二人从来都没有她这个妹妹。”迪娜气急,言罢转身便走。 迪伍见姐姐走了,也赶忙去追。 郑仲文朝朱大人冷冷瞟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阔步而去。 朱大人被他这冷眼一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并肩王自打上回病愈后,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神较之从前更为霸道凌厉,也似乎不像从前那么好相处了。 朱大人想着郑仲文刚刚说的话和表情,越想越是不对劲,赶忙又去了夫人的房里,此时迪佳已经不在了。 他忙凑到夫人身边,低声问:“夫人,那迪佳究竟怎么回事?你和她究竟在谋划着什么事?” 朱夫人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那时,你感激都会来不及呢。” 朱大人一头雾水:“迪佳呢?你让她出来,我来问问她。” 朱夫人眼一横,没好气道:“你刚刚不是都问过了?还问什么?莫不是见人姑娘漂亮,又起了歪心?” 朱大人苦着一张脸:“我说姑奶奶,你这心里能不能想我点好?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再娶小的吗?” 朱夫人冷笑:“少在老娘面前装,在书房伺候笔墨的丫头,你敢说你没碰过?她年纪可比迪佳还要小,你不也下得了手吗?” 朱大人老脸一红,硬着脖子道:“两回事两回事,不要扯那些没用的,你叫她出来,我当着你的面问还不行吗?” 朱夫人摆手:“她不在,我让刘妈带她出去做衣裳买首饰了,一时半伙回不来。” 朱大人一脸惊讶,走到门口朝天望了望,细声在嘀咕着什么。 第761章 有几分溶月的味道 第760章 “你说什么呢?”朱夫人问。 “我说,这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他这夫人可是抠门出了名的,竟然会愿意出钱给迪佳做新衣买首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谈。 朱夫人哼道:“这点算什么?很快我们就会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 迪娜回了万府,遇见万先生,将事情给说了一遍,万先生见她难过,安慰道:“迪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该让她自己去尝,你和迪伍都是好孩子,往后她的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迪娜垂眸,一滴莹泪落下,她虽平日对迪佳凶,可却没有真的要让她走,如今她走了这样的路,她将来去了地下,有何脸面去见阿爹? 迪伍也伤心,可他毕竟是男人,想的没有迪娜这么多,他拍了拍迪娜的肩头:“阿姐,万先生说的对,她既然不愿意再和我们在一起,那就由她去吧,将来有什么苦果子,也是她自己要吃,跟我们没有干系。” 话说郑仲文回府后,首件事便是知会母亲,告诉她只要是朱家人来,绝对不能见。 国公夫人不知内情,但既然儿子这般说了,她自会照办,这几日见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什么模样什么品性的都有,怎么相看都不如溶月好,她心里也是着急,再这么下去,想在京都城里找到能媲美溶月的姑娘,怕是难是加难,可若不是那样的姑娘,又如何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这时有丫头来报:“夫人,永乐侯府的薛夫人来了。” 郑夫人一听这话,立时眉开眼笑道:“快,快请进来。” 这永乐侯府的薛夫人,与她有金兰之好,自幼便相识,一起玩闹着长大,直到她嫁入永平侯府,而薛芸则嫁给了身在梁州的永乐侯。 自此她们一分开就是二十载,前阵子她们通信,得知对方竟有一个十七岁未嫁的女儿,便将儿子要说亲的事提了一提,看来王芸是放在心上了。 郑仲文见母亲要会客,便起身要走,郑夫人将他叫住:“仲文,你先别走,见见姨母再走。” “母亲,我还有公事要办,耽误不得。” 郑夫人哪管这些,上前一把将他拉住,按进了椅中:“就耽误一盏茶的功夫,还能翻了天不成?” 郑仲文无奈,只能留下。 不一会,下人带着薛夫人以及一位身姿窈窕的姑娘进了厅里。 郑夫人忙迎上前,一手拉住王芸的手,二人四目相望,皆是泪眼汪汪:“当年一别,咱们可都从少女变成了老妇了。” 王芸笑道:“是我成了老妇,你这顶多算是少妇。”同样的年纪,可赵琅却看起来比她至少年轻十岁,看来这些年她过的很好,丈夫待她一定也很好,哪里像她,嫁了个花心的男人,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府里抬。 郑夫人的目光落在王芸的身后,姑娘年十七,身姿窈窕,面色白里透粉,气质淡雅如兰,颇有几分王芸当年的风韵。 模样却又比王芸明艳了几分,扎眼一看,气质和外形上,还有几分溶月的味道,不错,很不错。 第762章 传奇一般的女子 第761章 她拿眼去看儿子,见儿子也凝目打量着人姑娘,目不转睛的样子,和从前见到姑娘时大不一样,她心中暗喜,看来有戏。 姑娘也偷眼去看郑仲文,见其高大英俊,气质不凡,且又是并肩王的身份,只一眼便芳心暗许,知他也在看她,羞得俏面红至滴血。 郑夫人道:“仲文,我和你姨母有好多话要说,宝珍初来咱们府上,你带她去园子里逛逛。” 仲文皱眉:“母亲,我还有公务要处理,现在没有空闲,先告辞了。”这姑娘初见第一眼时,确实有几分祁溶月的味道,可多看了几眼,仍是能发现两人之间巨大的不同之处。 他无法应酬,转身大步而去。 郑夫人掩下面上的尴尬之色,笑道:“这孩子,都大人了,还害羞呢。” 薛夫人是个明白人,郑仲文的事她也打听过,前未婚妻可是护国公主那样的人物,现如今护国公主另嫁他人,让他再娶一个,寻常的姑娘,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过她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定能俘获郑仲文的心。 两日后,朱家人果然上门了,朱夫人带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迪佳来到国公府门口,递了帖子后等了好一会,那下人回来,竟告诉她说夫人没空见。。。 朱夫人只觉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她好歹也是堂堂兵部侍郎的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竟然进不去这永定公府? 朱夫人看了身边的迪佳一眼,又朝下人道:“你家王爷可在?” 那下人点头:“王爷在,正在花园陪客人,怕是也没空见你们,你们还是请回吧。” 朱夫人忙塞了一颗小碎银子进下人的手中:“你去帮我向你家王爷传句话,就说迪佳姑娘来了,就在这门口侯着呢。” 那下人暗中掂了掂碎银子的分量,心里撇了撇嘴,心道这自称一品大员的夫人,竟然小气至此。 “好吧,你们再稍等片刻。”他说完又关上了门,转身往花园里奔去。 “王爷,您似乎不太喜欢说话?”薛宝珍看着身边英伟不凡的男人,柔声问。 郑仲文满脸不耐烦,刚下朝回来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逼他陪这什么宝珍小姐来逛园子,站在这女人的身边,满鼻子都是脂粉气,一垂眼就看见那一头的金花宝翠,他又想起在周王宫见到的祁溶月,尽管是王后之尊,却穿着素雅,头无点饰,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药香味,她的腰肢很软,她的唇蜜很香甜,她就算是哭泣的模样也那般美,美的令他心痛。 “王爷,您怎么了?”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宝珍赶忙伸手去扶。 郑仲文冷淡的将之推开,淡声道:“没事,只是想起了某个人,心痛罢了。” 薛宝珍的面色微僵,却依然保持着面上淡淡的笑:“是护国公主吗?” 郑仲文挑眉,侧目看她:“你也认识她?” 薛宝珍摇头:“不认识,倒真的很想认识呢,这样传奇一般的女子。” 第763章 薛宝珍 第762章 郑仲文立时来了兴趣:“传奇一般的女子?此话怎讲?” 薛宝珍没想到他会反问,她以为他会避开这个话题,不愿再深聊。 毕竟这个女人曾经背叛过他。 薛宝珍对祁溶月的了解,仅限于一些市井传说,并不是真的了解那个人的本身。 “嗯?”郑仲文挑眉看她,等着她的回答。 薛宝珍笑了笑,道:“听说她原本是一个弃女,被亲生父亲赶出了家门,若是寻常的女子经历这样的磨难,怕是早就活不成了,可她却不仅活了下来,她还俘获了当时身为永平侯世子你的心,更连当初那惊采绝艳的状元郎也对她倾心不已,她甚至助皇上重返帝位,受封护国公主,尊荣一生,这不是奇女子是什么?” 薛宝珍的话,貌似每一句都在称赞祁溶月,可细想,却又能感觉到她话里话外的嘲讽。 郑仲文皱眉,目光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即看向远方,那个方向,是周朝的方向,她这个传奇一般的女人,现在过得可好? “王爷,外头有一个自称迪佳的姑娘求见。”下人来报。 郑仲文皱眉,头也不回:“不见!” 下人得了王爷这话,也是一愣,看刚刚那朱夫人的模样,似乎笃定了只要报上迪佳的名字,王爷就一定会见似的。。。 府门外,朱夫人捏了捏手心沁出了汗的迪佳,笑道:“再等一会,过一会王爷肯定亲自来迎。” 迪佳干笑,亲自来迎?恐怕未必吧,郑仲文从前就不喜欢她,现在更是认不出她,怎么可能亲自来迎。 她以为,攀上了朱夫人,凭借朱夫人一品侍郎夫人的身份,这国公府她是一定能进去,只要她在郑夫人面前好好表现,又将当初她的父母因郑仲文和皇上而死的事说出来,再讲述一番她和郑仲文一路艰辛的离开沙漠,而她千里寻来的故事,这事就一定能成。 可结果,朱夫人竟然进不了这个门,现在朱夫人又将宝压在她身上。。。 不一会,下人前来开门。 “这位夫人,我家王爷说了,不见,你们请回吧。”言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惊得朱夫人一脸懵。 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一横的瞪向迪佳:“你不是说和王爷关系匪浅吗?” 迪佳忙道:“是啊,是关系匪浅啊,可您也知道,王爷自打病愈后,便得了一种怪病,不认识人了,他现在一定是连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事她倒也是听说过,没想到是真的。 朱夫人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华裳,戴着的精致首饰,真想立时就全部给扒下来,气恼道:“现在怎么办?” 迪佳垂着头不说话,朱夫人拿她也没辙,只好先带她回去,再行计议。 国公府花园。 薛宝珍见下人走了,笑问:“王爷,这迪佳姑娘是谁呀?” 郑仲文摇头:“不认识。” 薛宝珍才不信,不认识人家姑娘会找上门来?不过看他这模样,似乎也不像是会随便和女人有什么事的样子。 第764章 给我画一幅 第763章 想到郑国公对夫人的一世爱护,她又心动不已,她可不想过上母亲那样的生活,整日面对一群争风吃醋的小妾,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 都说父样子传,想来郑仲文的性子一定会和郑国公一样。 郑仲文起身,朝薛宝珍道:“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薛宝珍喊住他:“王爷,宝珍学了几个菜,王爷中午可能赏个脸?” 郑仲文大步而去,头也没回道:“我中午没空,要在书房办公。” 薛宝珍暗笑,你在书房办公,那我就将饭菜送到书房和你一起吃。 午时,薛宝珍果然按时将刚做好的饭菜送到了书房,郑仲文正坐在桌后写画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还道是三贵,便道:“给我倒杯茶。” 薛宝珍轻轻放下食盒,迅速倒了杯温茶端到了桌上,本以为他真的在办公,却没想到他竟然在画画。 画中的女子很美,穿着素淡的衣裳,梳着简单的辫子,笑容清浅,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这就是护国公主吗?”她问。 郑仲文手中的笔停下,抬眉看她,不悦道:“谁让你进来的?” 薛宝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浅笑:“先前在花园里我问过你了,你也没拒绝,我就来了。” 郑仲文压根就不记得这事,心中烦燥,将手中的笔扔进了洗笔筒中,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你来做什么?” 薛宝珍无视他冷漠的态度,笑眯眯的走到小圆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这是我做的几样家乡菜,你一定没吃过,来尝尝吧。”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他却食欲全无:“搁着吧,我一会再吃,你先出去。” 薛宝珍偏不走,反而走回他的身边,看着桌上的画道:“你还没告诉我,那画上的姑娘,是不是护国公主?” 他皱眉,心头隐隐作痛:“是,就是她,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薛宝珍摇头:“还不能,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郑仲文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疯了吗,她弃我而嫁他人,我还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我凭什么还要喜欢她?” 薛宝珍淡笑:“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要画她?” 郑仲文冷哼:“因为恨她,所以要画下她的模样,记住她,不能忘记这仇这恨。”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薛宝珍道:“王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喜欢她,不要再想她,也不要再恨她,当她已经彻底的消失,不再存在,好不好?” 郑仲文奇怪的瞄了她一眼,这女人疯了吗?管的事还真多,这事跟她有关系吗? 薛宝珍一把抓过桌上的画像,将之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笑嘻嘻道:“画我吧,王爷您给我画一幅好吗?” 郑仲文的目光始终盯着地上的那团纸,心中滋味万千,他突然起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三贵由外而入,手里端着几样郑仲文爱吃的菜肴,见书房除了薛宝珍外再无旁人,不由奇道:“我家王爷呢?” 第765章 每天都要画最少一幅 第764章 薛宝珍一脸苦涩,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又平展开,看着画中人,苦笑道:“我扔了他的画,惹了他不高兴,走了。” 三贵一脸好奇:“薛小姐你扔了我家王爷的画?为什么?”他放下手中的饭茶,凑到薛宝珍的身边,接过她手中被揉的皱巴巴的画。 “祁小姐?这不是祁小姐吗?”三贵惊讶道:“王爷他又画了祁小姐?” “又?你家王爷经常画她?”薛宝珍问。 三贵点头:“岂止是经常,是每天,王爷每天都要画最少一幅,有时不止呢。” 薛宝珍秀美的眉头紧锁,又问:“那你说,你家王爷是还喜欢她,还是如他所说那般恨她?” 三贵想也没想便道:“我家王爷怎么可能会真的恨祁小姐,这绝不可能,就算现在暂时忘了一些事,可他早晚还是会想起来的。”王爷和祁小姐能在一起,多不容易,这样的感情,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薛宝珍道:“可她已经是周朝王后,再也不会回来,他如此放不下,又有什么用处?” 三贵叹道:“谁说不是呢,王爷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痴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放下。” 三贵看了薛宝珍一眼,又道:“薛小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宝珍点头:“你说。” “我家王爷喜欢祁小姐这样的人,衣着素淡,气质清雅,您的着装太过华丽,头饰也太多了,王爷不喜欢这样的姑娘,还有,王爷也不喜欢有人随便进他的书房。” 薛宝珍知道三贵这是在提点她,含笑点头:“我记得下,不过三贵,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可知道王爷和祁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三贵点头:“当然知道,当初王爷重伤昏迷,是祁小姐救了他性命,后来。。。。” ———— “迪佳,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朱夫人气急了,想了诸多的办法,也没能进国公府,也遣了人去探听郑仲文的口风,结果人家说根本就不认识迪佳这个人。 太可气了,简直太可恨了。 迪佳脖子微缩,垂着脑袋想辙,突然就抬起了一双泪眼:“夫人,您也知道,王爷他连护国公主都不记得了,又怎会记得我,我本想去他府上与他再见上一面,他定能想起我,可谁知,谁知那国公府竟然连夫人您的面子都不给。” 说到这个朱夫人更是一肚子的火气,她好歹也是堂堂兵部侍郎的夫人,可人家竟然连府门都不给入,简直就是羞辱人嘛。 迪佳见她怒容满面,立时不断的煽风点火,将朱夫人的怒焰推到一个至高点。 可谁知,朱夫人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喃喃自语道:“哎——谁让人家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又嫁了个有本事的丈夫,一个是多番立功的国公爷,一个是与皇上有过命交情的并肩王,如今的京都城,谁家的风头也盖不下他们郑家,人家有这本事啊!” 第766章 苟且 第765章 她的怒火瞬间就转移到了迪佳的身上:“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骗了老娘,一开始就没跟老娘说实话,害老娘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多的血本,结果全都打了水漂,你说,你要怎么还?” 迪佳也懵了,她没想到朱夫人会让她还钱,她拿什么还? 这时她想到了姐姐和弟弟,还有万先生。 可她之前已经说了永不再回去,现在回去算什么事?再说了,若她回去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最终只能嫁给一个平凡的小人物,窝窝囊囊的过一生,她不要,她不要这样的生活。 朱夫人见她不吭声,气的扑上前将她头上的钗环和新做的华丽衣裳全数扒了下来。 迪佳不敢反抗,也没有反抗之力,这里是朱府。 朱夫人抱着东西气呼呼的走了,她一个人穿了个肚兜光着背趴在桌上哭。 过了一会,朱老爷进了房里,原本是来找夫人的,却瞧见一个姑娘披头散发的趴在桌上哭,最重要的是,那姑娘还光着背,那皮肤,又白又嫩,那腰肢,水蛇般诱人,那大长腿要是环在他腰上,该是多销魂? 他小腹一热,回头看了眼外头,见没人,便匆匆将房门给关上了,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迪佳身后,保养得宜的大手轻轻放在了那光裸的背上。 迪佳惊了一跳,赶忙抬眼看向来人,见是朱大人,心中一慌,正要躲开,却被朱大人一把拉进了怀里:“你一个人在这哭什么?可是夫人欺负你了?你告诉老爷我,老爷我自会替你做主。”说话时,他的手掌从她光裸的后背不断往下滑,紧紧扣住她紧实的俏臀,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按压。 迪佳觉得恶心,朱大人的年纪,比她阿爹还大,她想将他推开,却又弄不过他,最终被他按在了床榻上。 有丫头在外头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匆匆去报了夫人,朱夫人一听这话,气得直跳脚,带着人赶到自己的房里,果然瞧见丈夫正将迪佳压在床榻上行那苟且之事。 她气的不轻,冲上前便将丈夫自迪佳身上拉了下来,又一把纠住迪佳的头发,将她拉拽到了地上,又耳光又是拳脚的。 迪佳先是被霸王硬上弓,后又被****打虐,一番折腾下来,半条命也没了。 若不是朱大人叫来了老爷子,今儿迪佳非被她弄死不说。 老爷子想到迪佳毕竟是因他来的府上,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儿子一定也脱不了干系,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除了好色,再没有别的嗜好。 当即便做主,让迪佳抬了姨娘,成为朱府第十八房小妾。。。。 可怜迪佳被朱夫人打得一身伤,这才过了一日,伤还没养好呢,朱老爷便按奈不住,白天来一回,夜里还要来一回,折腾的她死去活来。 夜里,迪佳泪流不止,一身的伤痛,身边还睡着一个满身肥肉的老男人,而她似乎也能想象到,今后在朱府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第767章 吊睛虎 第766章 她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若是还在迪娜和迪伍的身边,她起码不用受到这样的侮辱。 可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从来都没有。 ———— “仲文,这些日子你和宝珍也接触了这么久,对她印象如何?” 郑夫人问,一脸期待的看着儿子。 郑仲文的眼睛始终不离开书卷,只淡声道:“不怎么样。” 郑夫人皱眉:“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母亲,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对她生不出什么特别的印象,连她的模样都记不住,你让我怎么说?” 郑夫人叹道:“娘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溶月,可溶月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你再放不下她,又有什么用?听娘的话,就宝珍吧,我觉着这孩子不错,和你一定合得来,我也能看出来,宝珍很喜欢你,只要你点头,她肯定愿意嫁给你。” 郑仲文皱眉不语,眼睛盯着书卷上的字,心里却飘到了周朝,那可恨的女人,究竟为何要弃他而另嫁,害他现在打着光棍被逼婚,若她在—— 他甩头,想什么呢,她就算在,他也不要她。 见仲文不搭腔,郑夫人干脆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这就去找薛夫人说合去。” 仲文无奈的看着母亲的背影,摇头叹息,他今日无论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说了等于白说,母亲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娶薛宝珍。 若远在周朝的祁溶月知道他要成亲了,会是什么反应? ———— 周王宫。 周安刚走到慈和殿,便被宫女告知,王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请他去雪妃娘娘的住处。 周安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着的殿门,自那次后,她再也没让他进过她的房门,哪怕是睡地板的机会也不再给他。 他忍下破门而入的冲动,转身回了书房。 内殿,祁溶月辗转难眠,师傅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如今的身份,又不能随便久日离宫,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替她出宫去找,她该怎么办? 伏牛山 简蕴将周朝的大山几乎翻遍了,始终没能找到她要的药,这伏牛山,说好了不来的,可她依然来了。 或许在这里能有好运气也说不准。 山中草药有很多,多的是珍稀灵药,可任她将半片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想要的。 若再往里走,便是溶月说的危险之地,她去还是不去? 想了很久,她想到自己这条性命是溶月和仲文拼了性命换来的,若再出什么意外,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他们的孝心吗?办法一定还会有,保住命要紧。 想到这里,她转身正欲离开。 却突然听见矮树丛中一阵响动,待她回头之时,一只白额吊睛虎狠扑而出,将她手中的匕首扑落在地。 她就地一滚,避开吊睛虎的扑咬,正欲去拾那匕首,可这时,又一只体形更为健壮的吊睛虎自树丛中跳了出来,一脚踩在了那匕首上,呲着牙瞪她。 第768章 另一个世界 第767章 我的乖乖,她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一次遇到两只罕见的白额吊睛虎,这种白额吊睛虎杀伤力十足,且有灵性,只对付一只都够呛,更何况是两只,她眼睛四下乱瞄着,寻找着最佳逃跑路线。 待吊睛虎朝她扑来时,她脚步一滑,施展出金蝉步法,轻巧的避开一只吊睛虎的扑杀,只可惜,这里是树木林立的树林,她的金蝉步法在这里无法全力施展,刚跑出没几步就被白额吊晴虎给截了回来,她没法子,只能换一条路逃,风番夺路,竟无意中闯入了溶月交待她千万不能来的寒潭边。 两只吊睛虎似乎也是追红了眼,从前的禁地今儿竟然说闯就闯进来了,等它们回过味来,想要逃走时,一条巨粗的尾巴自寒潭中甩出,重重砸在了两只吊睛虎的后背上,吊睛虎被砸重一尾,挣扎着爬起正欲逃走,却谁知,那缩回去的长尾再度伸出,将它们卷住,一把拖入了水中。 连声扑腾都没有就不见了踪迹。 简蕴傻了眼,终于体会到吴姜在讲述那日惨况发生时的惊恐。 她想趁那怪物还没开始袭击她,赶紧跑路,却哪知,她这脚刚迈出一步,便发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腰间不知何时竟被那巨粗的长尾给卷住,她被托至半空,却并没有和吊睛虎一样的下场,那水里的怪物并没有将她拖下水。 她被放在了距离潭边不远的一片柔软草地上,那只潜在水里的寒蛟就这样悄无生息的出现在她眼前。 寒蛟巨大的头颅顶了顶她的身体,顶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寒蛟将它的鼻子凑到她的身上使劲吸闻了一会,巨大的蛟目中有明显的失望之色,正欲转身离开时,竟瞧见简蕴腰间半露的针包,那针包它认得,它见过。 它用嘴将那针包咬了出来,用鼻子使劲吸了吸,果然闻到了她的味道,蛟目中现出喜色。 被针包带出来的,还有一张纸,上面画着简蕴此行要找的药草,它看了一眼,朝简蕴发出了几声呜呜叫声,简蕴听不懂,但见它似乎并没有恶意,便问:“你想说什么?” 寒蛟用它的前爪拍了拍地上的纸,又指了指寒潭。 简蕴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听溶月提过,在寒潭之底另有洞天,那里似乎是另一个神秘的世界,里面生长着许多少见的奇花异草,且十分巨大,大得令人无法想象。 这寒蛟一定是救过溶月性命的那只小寒蛟,它从溶月的针包上嗅出了溶月的味道,所以它打算帮她找到药草? 小寒蛟隐入了寒潭之中,她犹豫着要不要走,是留还是走? 好奇心终是战胜了理智,她选择了留下,倒要看看,那小寒蛟究竟会不会将她要的药草给她带来。 这里很安静,莫说走兽,就是飞鸟也不见一只,看来大家伙都知道这里有不好惹的主,纷纷避着走。 也幸好那寒潭之底还连着另一个世界,否则,就凭寒蛟这体形,这山中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第769章 没见跟屁虫似的雪儿 第768章 半个时辰后,小寒蛟果然回来,它自水底上浮,巨大的身子自水里出来,身上竟一点水迹都没有,简蕴暗叹,难怪传说寒蛟的皮可避水火,这可半点不虚。 小寒蛟张开嘴,自嘴中吐出一把花草,种类很多,都和简蕴画上的极为相似,且枝叶肥大,和一般的药草不同,简蕴在里头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一株她急需的药草,且其余的药草都是十分稀罕珍贵的,她一样也没舍得浪费,全数打包好,朝着小寒蛟连连道谢:“这是用来救溶月的,你帮了我,就等于是帮了她,谢谢你。” 小寒蛟只瞪着巨大的蛟目看她,一动不动。 直到此时简蕴才发觉小寒蛟的脸上似乎少了什么,一边脸上有三根长须,而另一边的脸上只有一根,看来她治病用了的蛟须,也是它贡献的。 这时寒潭里再起水声,小寒蛟眸色大变,迅速用长尾卷起简蕴,将她远远的抛到了树丛里。 简蕴摔得不轻,揉着腰刚想爬起来,竟从树丛里瞧见远处的寒潭里竟然又出来一只寒蛟,蛟身比先前那只大上许多,她赶忙捂住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寒蛟这是要保她的命啊。 待两只寒蛟回到寒潭彻底消失后,她才小心翼翼的自树丛里爬起,带着那一捧药草,迅速离开伏牛山。 离开周王宫这么久,也不知道溶月她现在怎么样了。 ———— “王后娘娘,简师傅回宫了。”宫女来报。 祁溶月赶忙将手中的书扔下,冲出了内殿,见师傅安好无恙的大步而来,她高兴的差点没跳起脚来:“师傅——你可急死我了,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你究竟都去哪了?” 简蕴嘿嘿一笑:“自然是去找想要的东西。” 瞧见师傅那明媚灿烂的笑容,她心下一宽:“找着了?” “那当然,有师傅出马,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简蕴一脸得意。 “是是是,我师傅最厉害了,快进去,饿了吗?累了吗?渴不渴?” 简蕴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你猜我这些宝贝药草是从哪里来的?” 祁溶月摇头:“这我哪能猜得到?不是你自己采的,还能是从哪里来的?” 她凑唇至祁溶月的儿边,低声细语:“这些可都是寒潭的那只小寒蛟给为师弄来的。” 祁溶月面色大变,声音立时拔高了两度:“师傅,你怎么去了那里?不是说了不让你去的吗?” 简蕴耸肩:“我也不想去啊,可为师找遍了周朝的所有山林,愣是没找着这药草,本想着去伏牛山碰碰运气,没想去寒潭边招惹它们的,谁成想路上遇到两只白额吊睛虎,一路追逃间,误打误撞的进去了。” 简蕴说的眉飞色舞神彩飞扬,祁溶月听得却是提心吊胆后怕不已。 “师傅,你下次再这么不听话,我可真要生气了。”祁溶月嘟着嘴道,面上是气恼,心里是心疼。 简蕴打着哈哈:“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竟敢这般对师傅说话,哎,翅膀硬喽,咦——雪儿呢?”她回来这好一会了,怎的没见跟屁虫似的雪儿? 第770章 不能亲自去看望。 第769章 祁溶月没作声,挥手命殿中宫女全数退下。 简蕴皱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祁溶月叹道:“那日登基大典,周安醉酒去了东宫,正好撞见回去拿东西的雪儿,误把雪儿认成了我,临幸了她。” 简蕴拍案而起:“什么?周安他意然——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伪君子,臭不要脸,若那日在东宫的不是雪儿而是你,那后果。。。”她不敢想。 祁溶月叹道:“若是我,他便不会得逞,雪儿本就对他有情,这样一来,也算全了雪儿的心意。” 简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雪儿对周安有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周安在彭城寄居于溶瑜堂,那时雪儿就喜欢他,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简蕴的情绪渐渐平复:“这么说来,雪儿委身于周安,也不算委屈?” 祁溶月摇头:“委屈不委屈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不能再随我们回楚朝了。” 简蕴轻叹:“不回就不回吧,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和自己爱的男人厮守一生么?” 祁溶月点头打了个呵欠:“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是犯困,怎么睡也睡不够。” 简蕴看她脸色不太好,正欲为她把上一脉,外头有宫女匆匆跑来:“王后娘娘,不好了,雪妃娘娘晕倒了。” 二人闻言匆匆赶向雪儿住的景和殿。 雪儿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她们赶到时,她刚好苏醒,见祁溶月和简蕴一同到来,强撑着身子要下床。 简师傅快步上前将她按回了床榻,一手扣住她的脉搏,沉声道:“身子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别乱动。” 雪儿听话的躺了回去,简师傅把完脉后眉头微挑,又重新把了一次。 祁溶月见状,忙问:“师傅,雪儿她怎么了?” 简蕴松开了雪儿的手,淡笑道:“雪儿有喜了。” 殿内的宫女一听这话,纷纷跪倒在了地上,朝雪儿道喜。 雪儿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被宫女们道喜的声音惊醒,方才明白过来,这是真的,她真的有喜了。 祁溶月朝一旁的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去给陛下报喜。” 雪儿有些不知所措,坐起了身,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朝祁溶月问:“姐姐,你说陛下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祁溶月笑道:“傻瓜,他当然会喜欢这个孩子,这不止是你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这世上哪有父母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咳——好像也有这样的父母,祁永春不就不喜欢祁溶月么。 不过周安不是这样的人,他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一定很期待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想的没错,周安确实很期待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他却希望为他生孩子的人,不是雪儿,而是溶月。 在得知雪儿有喜后,他并没有多高兴,只是例行公事般让人挑了些东西送到景和殿,自己则推说国事繁忙,不能亲自去看望。 第771章 你也有身孕了? 第770章 雪儿在殿内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周安,派了宫女去打听,得知他又宿在了御书房,心里难受极了。 她就知道,姐姐刚刚是安慰她的,周安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出现,本来就是个意外啊! 慈和殿 简蕴将带回的药草全数给祁溶月看了,师徒二人笑疯了,除了那味她们急需的药草外,其余的,可都是世间难寻的灵药。 简蕴将药收好,朝祁溶月道:“溶月,这事咱们得抓紧办,周安这厮看来是不打算信守诺言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发酒疯跑到这慈和殿来,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祁溶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周安表面看起来是谦谦如玉的温润公子,可性子却十分执拗,能忍能守,他现在还能守住君子本份,那是因为还没有到必须做选择的时候。” 她起身,突然眼前一片发黑,忙扶着桌沿坐下。 简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摔倒:“你怎么了?” 祁溶月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眼前一黑,现在已经没事了。” 简蕴抓过她的手,扣住腕脉:“别动,我看看。” 祁溶月一手由她把着,一手揉着额角。 简蕴挑高了眉头,一脸不敢置信,把了一次脉接着又把了一次。 祁溶月见她面色有异,问:“怎么了?” 简蕴惊愣的瞪着祁溶月:“你也有身孕了?” 祁溶月也呆了,立时给自己号了一脉,确实是喜脉,这么说,她也怀上了? 简蕴拉着她的手坐下,忙问:“孩子是谁的?” 祁溶月有些难为情,垂了眼道:“是仲文的。” 简蕴的脸由惊变喜:“仲文的?他来过了?” 祁溶月羞红了脸,声若蚊吟:“嗯,登基大典那日,他,他来过。。。” 简蕴哈哈大笑:“好样的,我徒儿果然好样的。” 祁溶月羞的想找地缝给钻进去,将手自简蕴手里扯了回来,不依道:“师傅——你胡说什么呀!” 简蕴乐得脸上开了花:“好好好,我不胡说了,这样,明天咱们就开始炼药,这事万不能再耽误下去,等你的肚子显了怀,可就事大了。” 祁溶月看了眼桌上的草药,皱了眉头:“这药吃下去,会不会对孩子不利?” 简蕴摆手:“不会不会,有师傅在,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呢?放心好了,你只消好好养着,其他的事,全都交由我来办。” 她要给溶月带孩子的愿望看来很快就能实现了,真是太开心了,一想到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小徒孙,她就兴奋的不得了。 “师傅,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高兴?是我怀上了,又不是你,你瞎乐什么?”祁溶月没好气道。 简蕴哈哈一笑:“我就是高兴,仲文这小子行啊,就来这么一天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为师果真没有看错他。” “师傅你又来了,待我回了京都,你说过的这些话,我可都会原原本本的说给万先生听。” 简蕴瞪她:“你敢?” 第772章 罗御医 第771章 “我有什么不敢的?万先生可巴不得呢。” 师徒笑闹了一夜,景和殿的雪儿却伤心了一夜。 “从今日起,你就躺在床上装病,周安一定会让御医来查看,到那时,你就服下这颗丹药,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来。” 简蕴将一颗碧色的丹药递到了祁溶月的手中。 恰在这时,有宫女来报:“王后娘娘,陛下往慈和殿来了。” 祁溶月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宫女走后,她赶忙躺下,做出一副病秧秧的模样。 周安一进内殿,便瞧见祁溶月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简蕴正在一旁照看着。 他急忙上前:“这是怎么了?” 简蕴叹道:“久郁成疾,本只是心病,却没想到心延及体,犯了恶症,恐怕一时半伙也好不了。” 简蕴抬眼看了周安一眼,又道:“也都怪我,若不是我离宫太久,没能早些回来发现她的异状,也不至于病重至此啊。” 周安知道简蕴是祁溶月的师傅,医术恐更高祁溶月一筹,连她都这般模样,难道真得了什么重急症?可他又怀疑,这会不会是溶月和她一起演的苦肉计?想逼他放她回楚? 周安想到这,立时道:“这样,宫里新进了一位御医,听说其对疑难病症很是了解,本王这就派人请他过来。” 祁溶月摆手:“不必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命不久矣,不必再为我操心,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周安怎肯,好说歹说的劝了一通,祁溶月这才‘勉强’同意请那御医来看看。 半个时辰后,一位中年男子被请进了慈和殿,那男子生得白面无须,打眼一瞧见简蕴,立时面色一惊,随即大喜:“这这这,这是简师傅?” 简蕴挑眉看他,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中年男人忙道:“简师傅,您不记得了?二十年前,您救过我的性命,我说我很喜欢医术,您还留了一本医书给我,我现在的医术,都是从那本医书上学来的,简师傅,您是我的恩人呐。” 周安一心记挂着祁溶月的病,见男子一脸的激动,似乎早已将自己是前来给王后看病的事抛到了脑后,立时咳了一声,沉声道:“罗御医,要叙旧晚些时候再叙个够,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给王后瞧病,还不快去?” 罗御医连连点头,“是是是,微臣这就去。” 罗御医来到病榻前,细细为祁溶月诊治了一番,眉头是越皱越紧。 周安见他脸色不太好,心里更是着急:“说,究竟得了什么病?” 罗御医忙道:“回陛下,王后娘娘郁疾缠身,病的很重。” 真的是郁疾?他从前怎的就没发觉呢? “有可方医?”罗御医摇头:“若只是心病,只消解开心结便可,可王后娘娘她,如今已经不是心病这般简单,久郁之疾,无药可医。” “放肆!”周安大怒,朝罗御医吼道。 罗御医立时跪倒在地,朝周安磕头:“陛下息怒,微臣句句属实,断无半点虚言。” 第773章 天命如此 第772章 简蕴沉着脸道:“周安,我好好的徒儿嫁给你,你为何不好好待她?如今重病至此,你朝大夫撒怒,可有用?” 周安心急如焚:“不会的,不会的,溶月不会得这种病,我会治好她,我一定会治好她。” 祁溶月侧目,凝着慌张的周安,凄婉道:“陛下,我是楚朝人,生在楚朝,长在楚朝,如今病入膏肓,陛下可愿送我回楚?” 周安立时摇头:“不行,你既是我的妻子,我周朝的王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我不许你离开,一步也不许。” 她闭目,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对他仅剩的一丝愧疚也消散无踪,他的话,更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心意。 他冲到榻畔,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不断的颤抖着,仿佛他最珍贵的珍宝,即将要离他而去:“不会的,你不会死,本王不许,绝对不许。” 她抽回自己的手,翻身背对着他,凉淡的声音轻轻钻入他的耳中:“天命如此,你不许又有什么用?” 周安怔住,天命?她的死是天命?得不到她也是天命?不,他不要这样的天命。 “蛟珠,对,还有蛟珠,我即刻就派人去伏牛山围杀寒蛟,一定会再得一颗蛟珠,这样你就不用死了。” 祁溶月立时扭头,眼神冰冷的盯着他,一字字道:“你若真敢这么做,我立时便死在你的面前。” 简蕴也道:“蛟珠可令人起死回生不假,却并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能以蛟珠复活。” 周安不解,回头看她:“你这是何意?” 简蕴道:“你也不想想,为何蛟珠在周王室这么多年都没被人用过,是你们周王室的那些先祖们都活腻了吗?还是每个太子都无情无义?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老死病死之人蛟珠不可活,想要用蛟珠复活一个人,首先这个人必须要有一具康健的身体,病魔缠身,油尽灯枯之人,用上十颗蛟珠也是无用。” 简蕴瞟了周安一眼,凉凉道:“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去问问你父王。” 周安转身奔出了慈和殿,去到太和殿找父王,结果在父王处得到了和简蕴同样的答案,难怪父王当初说这颗蛟珠他们也用不上,想来也是,若是病死老死的人都能用上,蛟珠还会留存至今吗? 周安失魂落魄的回到慈和殿,却不敢进去,站在殿门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陛下,您进去歇歇吧,再这样下去,您也会病的。” 这时简蕴由内而出,周安一把将她拉住:“简师傅,你不是神医吗?神医不是无所不医,无病不能医的吗?为何溶月就治不好了呢?” 简蕴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神医之名是世人所赐,我愧不敢当,无所不医,无病不能医的,不是大夫,是神仙,我办不到,你着急,我也和你一样着急,她是我的徒弟,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她若有事,我不心痛吗?” 周安松了手,一脸颓靡:“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774章 我偏不如你愿 第773章 简蕴轻叹,摇着头走开。 直到日落,他才进入了内殿,坐在床榻前,看着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溶月一整夜。 自这一天起,溶月一天比一天憔悴,初时他来,她还会睁开眼看他,与他说上几句话,还能和他一起吃上点东西,可慢慢的,她便不再下床,也不再与他说话,只是偶尔用幽怨的眼神看他几眼。 纵是如此,他依然不舍得她离开,依然不愿意将她送回楚朝,依然不肯让她了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 “果真如你所说,周安的性子真的执拗,他宁愿眼睁睁看着你带着遗憾去死,也不愿送你回楚。” 祁溶月苦笑:“他从前不是这样子的,他变了,自从他当上了周王,他就变了。”权力可以改变一个人,可以让一个温暖的人,变得锋利而冰冷。 “雪儿怎么样了?”她问。 简蕴叹了一气:“她得知你得了重病,惊的差点小产,哭的眼睛都肿了,加之周安自她怀孕后,没有去看过她一眼,她心里难受,这一胎能不能保住,真是难说。” 祁溶月抓住简蕴的手,急道:“师傅,您一定要帮帮她,她已经够可怜了,以后我们不在了,她一个人在这王宫里,不得帝宠,若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该怎么活?” 站在殿门外,端着参汤正准备进来的雪儿一听这话,眼泪立时刷刷刷往下掉,到了这个时候,小姐还在为她着想,还在为她筹谋,可她呢?眼睁睁看着小姐受病痛折磨,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转身,现在这个模样,不适合出现在小姐面前。 “雪儿?你怎么不进去?”不知何时,周安站在了她的身后,见她满脸泪水,疑道:“你怎么了?” 雪儿摇头:“我没事,我没事,陛下您进去吧,臣妾告退。”她朝周安福了福身,转身欲退。 周安伸手拉住了雪儿的手臂。 她错愕的回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周安。 周安松开了手,低声道:“你该多休息,还怀着孩子,不要太劳累。” 雪儿满目惊讶,她没想到周安会对她说这些,心头泛起一丝喜悦,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三日后,祁溶月睡下后,便再没有醒来,周安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她冰冷的手,一日一夜未有合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简蕴急得不行,朝周安道:“陛下,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溶月的事。”三日前,溶月最后一次与周安说话,她说,她死后要火葬,要师傅将她的骨灰带回楚朝。 周安痛苦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祁溶月的脸:“你就算是死了,也不肯留下吗?” “不,我偏不如你愿,偏不。” 简蕴站在周安的身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知道这家伙会反悔,幸好她有了万全的准备。 “陛下,请你离开,我要为溶月换寿衣。” 一旁的太监忙上前将失魂落魄的周安扶出了内殿,门关上,阻隔住外头人的视线,简蕴匆忙将一颗褐色丹药塞入祁溶月的嘴中,再用银针刺其七大要穴,明明没有了气息的祁溶月突然就睁开了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 第775章 周朝送来的国书 第774章 “师傅,成了吗?”祁溶月坐起身。 简蕴点头:“成了。” 二人将藏在后殿箱中的一具偷来的女尸抬了出来,给她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化上死人妆后竟和溶月的脸一模一样。 “师傅,您这做人皮面具的手艺,可得教我。” 简蕴将另一块人皮面具递到了她手里:“少废话,赶紧戴上,一会周安进来发现了你,咱们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她们有一百种离开周朝的方法,却选择了这一种,因为她不仅是祁溶月,她更是楚天瑜,她的肩上,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她不能因自己的一己之私,挑起两国的战火,既然是以和亲的方式嫁入周朝,那她便只有死了才能离开。 祁溶月换好宫女的衣裳后,避入了内殿,待装殓时,趁着殿内人多,再趁机离开。 临走前,简蕴将一瓶丹药给了雪儿,朝哭肿了眼睛的雪儿道:“雪儿,我也要走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这是你姐姐让我交给你的,在胎儿危险的时候服用一颗,可起到保胎奇效,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如此,你将来在这王宫中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 雪儿哭倒在简蕴的怀里,肝肠寸断,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都留在小姐的身边,却从没想过,小姐的一辈子,竟然这么短,这么短。 简蕴走了,没能带走‘祁溶月’的骨灰,她也没有再强求,自行出宫离开。 王都城外,简蕴的马车在此等了整整两个时辰,那面容平凡的宫女才出现,她径直上了马车。 人一进来,简蕴立时捂住了鼻子,嚷道:“怎么这么臭?” 祁溶月叹了一气“藏在夜香桶里出宫,能不臭吗?” 简蕴挪了挪屁股,尽量离她远点,可再怎么挪,还是臭,她干脆逃到了外头,和车夫坐一块。 祁溶月也折腾累了,取了师傅准备好的毯子铺上,躺下睡大觉。 ———— 楚宫 楚天齐坐在御书房,手里捧着一卷周朝送来的国书,他逐字反复的看着,眼泪滚滚而落,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依然不肯将眼睛移开分毫。 “皇上,您怎么了?”闵恒之由外而入,见楚天齐这般模样,匆忙上前询问。 楚天齐手中的明黄国书脱手落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焦急的闵恒之:“溶月姐姐她,她——没了。” 闵恒之脸色微变,皱眉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楚天齐已经泣不成声,压根就没办法与闵恒之正常对话。 闵恒之上前拾起地上的国书,逐字细看,看着看着他竟然笑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溶月怎么会死?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谈,而且还是病死的,她可是神医,而且师傅也在,她怎么可能会死? 闵恒之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国书不可能有假,周安也没必要拿这事来骗他们,溶月可能真的出事了。 他突然抹去眼泪:“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能重活一次,那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第776章 不治身亡 第775章 楚天齐猛然抬头,紧紧盯着闵恒之的脸,惊问:“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楚天齐冲到闵恒之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死死的瞪着他的眼睛。 闵恒之红着眼,看着天齐的眼睛,苦笑:“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溶月她有多像一个人,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到,她对你的感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吗?” 血浓于水? 他只有一个姐姐,再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与他血浓于水的人,只有皇姐啊。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给朕说清楚。”他不敢想,不敢去想那种可能。 闵恒之道:“你还不明白吗?溶月她,就是你的皇姐,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楚天齐的手缓缓松开了,眼前一幕幕都是他和溶月在一起的画面,她知道有关他和父皇母后所有的一切,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平时有什么小爱好小毛病,甚至知道母后藏宝戒的暗格在哪里,这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他怎么这么傻,这么明显的答案,他却始终没有想通,他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没认出来。 心好痛,他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裳,只觉气息不顺,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皇上昏倒了,宣御医,快宣御医。” 闵恒之惊慌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他的意识渐渐涣散,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他醒来时,皇姐还在他的身边,父皇母后也没有死,他们一家人还和从前一个快乐的在一起。 郑国公府。 “夫人,出事了。”郑国公匆匆进入上房。 郑夫人一脸好奇:“出什么事了?你这脸色这么难看。” 郑国公拉着夫人的手至桌前坐下,他端了桌上的半盏温茶喝下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道:“我刚得到消息,溶月她,没了。” 郑夫人一脸懵:“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了?” 郑国公叹道:“周朝送来国书,溶月思乡情切,忧郁成疾,终是不治身亡。” 郑夫人大惊失色:“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神医吗?神医怎么会得这种病?” 郑国公道:“谁说不是呢,我刚刚听到这消息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几番确认才知道这事是真的,皇上也因此事病倒了,宫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郑国公看了眼外头,叹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仲文,这眼看就要成亲了,又出这档子事,你说他会不会——” 郑夫人摇头:“不会,肯定不会,仲文不是说过吗,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溶月,认定她是杀害他的凶手,狠不能杀了她报仇。” 郑国公摇头:“他说这种话你也信?你是没看见他的书房里,那满缸都是溶月的画像,每一幅都是他自己亲手画的,他若真不喜欢她了,用得着这样吗?” 郑夫人倒是真不知这些,一脸的惊讶:“他真的每天都画溶月的画像?” 第777章 熟到什么程度? 第776章 郑国公道:“不信你问三贵,他清楚的很。” 郑夫人也急了:“这可怎么是好,若是让仲文知道这个消息,他如何受得了?” 深夜,郑仲文坐在书房里已经发了一整天的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见她的那一次,她有什么不妥,为何短短三个月过去,她就病死了?人的生命,真的这么脆弱吗? 从天明到黑夜,从黑夜到天明,又从天明到黑夜,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两夜,外头的人不知拍门拍了多少遍。 他突然起身,将缸中的画全数抱出来,一张张的展开铺在了地上,一张张的细看着,仿佛要将那绝丽的容颜刻入他的骨子里,胸口的疼痛他已经麻木了,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当所有的画卷都看过一遍后,他又抱着坐了一夜,直到天将破晓时,他才将手里的画一张张丢进了火炉,焚至灰烬。 就像他们的缘分,随着这画,随着这灰,随风散去,了无踪迹。 他推开门时,门外是所有关心他的人,他扬起憔悴又苍白的笑容:“我没事,婚礼照旧。” 郑国公一脸犹豫:“要不我和你娘去找薛侯爷和薛夫人说说,缓些日子再办也不迟。” 他摇头:“不必了,早办晚办都是一样的,用不着再缓。” 言罢,他快步回房,换上了朝服入宫。 皇上醒来后就一直没有临朝,整日待在御和殿养着,他进宫时,御医正在为皇上诊治,他便又退了回来,似乎见了皇上也不知要说什么,可不知为何,他仍然走到了这里。 想了很久,他依然选择退了回去,离开皇宫,试穿吉服,筹备婚事,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有多痛,痛得他连呼吸都不稳。 “王爷,您要是想哭,您就哭出来吧,祁小姐不是说过吗?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是屁话,人到伤心之时就会哭,不论是男是女都一样。” 郑仲文斜眼看他,淡淡道:“我看起来像是很伤心的样子吗?” 三贵点头:“是,你看起来就是很伤心的样子。” 是吗?他扭身面向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无喜无悲,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他很伤心的? 三贵叹了一气:“祁小姐说过,人之生死,皆有命数,可我看祁小姐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像是短命之人啊。” 郑仲文凝着三贵:“你左一个祁小姐,右一个祁小姐,你跟她很熟吗?” 三贵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是我跟她很熟,是王爷您跟她很熟。” “熟到什么程度?”他问。 三贵道:“亲密无间,虽未成亲,却胜似夫妻。” 郑仲文不解:“什么叫虽未成亲却胜似夫妻?你说明白点。” 三贵想了想,干笑了两声:“其实你以前在晋城时每天夜里都偷偷去祁小姐房里的事,我都知道。” 郑仲文皱眉,他从前还会去她房里过夜?那上次在周朝——她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第778章 她负了他 第777章 原来他和她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这种程度吗? 既然是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的关系,她为何又要弃他另嫁? 又为何,要在他重伤之际,举刀刺他?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明明她已经死了,明明两个人之间的牵绊已经彻底的结束了,可为何,他一想到她,心还是那么痛。 真如三贵所说那般,纵使记忆全无,纵使她万般对他不住,他依然深爱着她?这种爱,已经深入骨髓,嵌入灵魂,所以在他忘记所有的时候,却依然记得她的脸。 呵——可那又如何? 她已经死了,彻底的消失在这世上,她负了他,连继续恨她怨她的机会都不肯给。 祁溶月,你真的好残忍,好狠毒。 心口的痛越发剧烈,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王爷,你在想什么?”三贵跟了出来,小心的问。 郑仲文道:“我在想,将来去了地下,见了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三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仿佛能看见王爷那颗满是伤痕的心,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颓废如此丧气。 纵是当年长公主离逝时,他也只是伤心难过,却未有如今这般的心灰意冷,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眷恋。 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无喜无悲。 “王爷,薛小姐来了,正在偏厅等您。”丫头翠珠快步来报,瞧见三贵这般模样,一脸好奇。 三贵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瞪着翠珠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男人哭吗?” 郑仲文依然仰头望天,不发一言。 三贵又道:“你去回了薛小姐,就说王爷今儿身子不舒服,让她改日——哦不,改日也不要来,王爷近日要养病。” 翠珠扭头去看郑仲文,见主子没吭声,便知是对三贵的话没有异议,转身走了,心里也替那薛小姐难过,这都快要成亲了,未婚夫却对她爱搭不理的,谁能受得了? 翠珠走后,三贵嘀咕道:“这薛小姐也真是的,这都搬走了,还三不五时的来咱们府上,也不怕人说她坏了规距。” 偏厅 “薛小姐,王爷他身子不舒服,正在房里养着,让您近日不要再来,免得过了病气给您。”翠珠婉转的回道。 薛宝珍眉头一皱,她身边的丫头小荷立时朝翠珠呛道:“不会是你压根就没去禀报吧?王爷怎么可能会不见我家小姐?” 翠珠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丫头说话也太没分寸了,做为奴婢,这种瞒主不报之事,如何能真的瞒住?谁会去做这样的傻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将来自己的女主人,这不是找死吗? 翠珠忙赔着笑脸道:“荷姐姐真是说笑了,您若是不信,大可待日后见了王爷,亲口问他。” 日后?说白了,今儿她就是见着了? 薛宝珍知道祁溶月死在异国的事,早就想来探探郑仲文的情况,可她每次来都没见到人,今儿无论如何她也要见到他本人。 第779章 简单的生物 第778章 她笑了笑,朝翠珠道:“其实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见见夫人,有些事要和她商量,不如再劳烦姑娘一趟,帮我通传一声?” 翠珠自然不敢说不,立时去了。 翠珠一走,小荷立刻低声嘀咕道:“小姐,她说的话你信吗?” 薛宝珍淡笑:“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儿一定要见到王爷。” 小荷一听小姐这话,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夫人是假,绕个弯子见王爷是真。 不一会,翠珠便回来了,朝薛宝珍道:“薛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薛宝珍勾唇,秀美的眸间泛出一丝得意,你不肯见我,我自有法子见你。 翠珠在前头带路,薛宝珍朝小荷使了个眼色,小荷会意,刻意快走了一步,朝翠珠道:“翠珠妹妹,你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女人就是这么简单的生物,要熟络起来,只句夸赞便能做到。 翠珠弯眉笑道:“可不,这是夫人赏的料子,只有一匹呢。” 小荷心里羡慕,她在薛府当差也不少年头了,几时得过这样的赏赐? 小荷又道:“夫人对你们可真好。” 翠珠笑的更欢:“那是,老爷待夫人极好,不轮去哪里办差,都会给夫人捎来许多好东西,这些衣料可都是老爷去年下江南时带回的,整整七大箱,府里就夫人一个女主人,她只挑些自己喜欢的留下,其余的全都赏给了我们这些下人。” 小荷更是羡慕:“难怪呢,瞧着你们府里的丫头们,个个穿得跟小姐似的。” 这一来二去,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小荷趁机问道:“听说最近皇上也病了,好些日子没有临朝,王爷没去宫里,整日待在府中不闷么?” 翠珠叹了一声,道:“王爷前些日子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天两夜,谁也不许进去,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夫人为了这事,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小荷又问:“那他出来后就病了吗?” 翠珠摇头:“也没有,听说王爷烧了好些之前画的画,出来后的样子虽然憔悴了,但看起来也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总觉得有些不同,说不上来。” 薛宝珍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想到,郑仲文对祁溶月的死,反应这么大。 小荷回头看了小姐一眼,见小姐面色不好,又朝翠珠低声问:“妹妹,你家王爷和护国公主从前关系如何?” 翠珠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护国公主从前只去过永平侯府一次,现在的国公府,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倒是王爷那会经常进宫看她。” “那王爷这次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因为护国公主病逝的事吗?” 翠珠侧目看了小荷一眼,觉得她问的太多了,自己和她也不算熟,能说的已经都说了,再说下去,可就要犯忌讳了,她可不敢。 翠珠摇头:“我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不过你若真心想要打听,不如去问问三贵,他对王爷的事都很清楚。” 第780章 大红袍 第779章 见她辞了话头,小荷这才算闭了嘴,三贵那张嘴闭得太紧,她使了不少的法子,可偏就是什么也撬不出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内院上房。 郑夫人屋里的丫头迎了出来,扬着恰到好处的笑脸,客气的引着薛小姐和小荷进去,翠珠则退回了郑仲文的东院。 薛宝珍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郑夫人,此时打眼一瞧,郑夫人竟也瘦了许多,眼眶泛红,仿佛刚哭过不久。 郑夫人起身,勉强的笑着,拉住薛宝珍的手坐下:“快让我瞧瞧,这小脸可比上一次见又俊了几分呢。” 薛宝珍羞涩的垂头,红了脸,低声道:“您就知道取笑珍儿。” 郑夫人看着眼前的薛宝珍,又想起第一次见祁溶月的情景,一身素淡的衣裳,乌黑的发辫上没有半点饰物,却依然难掩那绝丽的风姿,笑容清浅却真诚,举止大方得体,优雅中透着许许贵气,言语机智谦逊,话不多,却句句精辟实在,不虚不躁。 这样的姑娘,怕是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姨母,您在想什么?”见郑夫人盯着她的手出神,薛宝珍低声问道。 郑夫人哦了一声,淡淡笑道:“没想什么。” “碧儿,去将老爷上次带回来的大红袍泡上一壶送来。” 薛宝珍笑道:“姨母,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大红袍?” 郑夫人松开了她的手:“你母亲和我是手帕交,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你的喜好她自然会告诉我,这有什么稀奇的。” 薛宝珍趁机问道:“不知王爷他平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郑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问:“看来你今儿不是特意来看我的,而是来打探仲文的喜好了。” 薛宝珍脸一红,满目羞涩的垂下了头。 看着她的模样,本也是大家闺秀极为寻常的小举动,可在与脑海中的溶月对比后,就会觉得她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郑夫人摇头,将脑中的这些想法甩去,溶月是溶月,宝珍是宝珍,偏要拿宝珍和溶月相比较,对宝珍来说太不公平了。 “仲文对品茶不太讲究,除了桂花龙井他会品上一两口,其他的茶在他嘴里都没什么分别。” “桂花龙井?”薛宝珍有些惊讶,这样的茶,不是南方女子更喜欢的吗?他这样的阳刚男人,怎么会喜欢桂花龙井? 郑夫人淡笑点头:“没错,就是桂花龙井,别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 薛宝珍斟酌了一会,仍是开口道:“王爷是不是很喜欢画画?我上次去他书房,见他在画画,似乎画了不少。” 郑夫人瞥了她一眼,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心里有些不悦,面上的笑容冷去了两分:“画画倒是画的不多,要看他心情,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薛宝珍一听她这意思,知她不愿多言,便也不再追求问,笑道:“我原是想请他给我画上一幅的,可他最近似乎挺忙,一直没见着他的人。”言罢,她满目期盼的看着郑夫人,等着她的回应。 第781章 认定了这个儿媳 第780章 郑夫人本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听了她的话,自是愿意成全她,便笑道:“这有何难,我这便带你去见他,我让他画,他不会也不敢推辞。” 画画本是托词,薛宝珍的本意只是要见到仲文,如今一举两得,她自是高兴。 郑夫人见她笑的甜,也乐了,先前的几分不悦也烟消云散,找儿媳妇,就是要找一个全心全意都为儿子好,爱他敬他的人:“瞧你这高兴的样儿,看来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仲文了吧。” 薛宝珍轻声嗯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怕再惹来郑夫人的不快,毕竟不算很熟悉的关系,谁知道什么话在她面前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二人一道去了东院,正在院里晒书的三贵见了跟在夫人后头的薛宝珍,心头一阵咯噔,这薛小姐还真是不好对付,明知王爷不愿见她,她便走了夫人这条道,让夫人带着她来,如此,王爷也没有理由再不见。 三贵迎上前,朝郑夫人和薛宝珍施了一礼:“夫人,薛小姐。” 郑夫人道:“王爷呢?” 三贵道:“王爷在书房会客呢,负责修葺王府的管事来了,正在同王爷汇报王府那头的情况。” 郑夫人面色淡淡,薛宝珍却是泛上了喜色,她笑道:“看来王府就要完工了,也不知何时能搬过去呢。” 郑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你们成亲便能住进去,到那时,你可就是并肩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薛宝珍面色泛红,一脸羞涩道:“姨母,您说什么呢,无论何时,无论是这国公府还是并肩王府,您才是女主人。” 郑夫人摇头“我老了,管不了这么许多,能管好这国公府就不容易了,并肩王府的事,我可不管,你们自己管吧。” 说罢,她拉着薛宝珍往里走:“走吧,咱们也去听听,这并肩王府,究竟修葺到何种地步,希望能赶上你们俩的婚期。” 薛宝珍求之不得,立时跟在郑夫人的身后往里走。 “王爷,王府中的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粉饰一新,您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刘管事朝坐在书桌后的郑仲文道。 郑仲文点头:“好,本王知道了,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一会去账房领赏吧。” 刘管事连连道谢,正打算离开,这时郑夫人和薛小姐走了进来。 “仲文,看看谁来了?” 郑仲文抬眼,瞧见跟着母亲身后的薛宝珍,本就皱着的眉头越发紧拢:“母亲,薛小姐,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 郑夫人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可是你母亲,宝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就不能抽点子空陪陪我们吗?” 郑仲文一脸无奈:“母亲,我现在很忙,没空,改日吧。” 郑夫人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拉了宝珍往一旁的空位上坐下,扭头朝刘管事道:“刘管事,并肩王府的工事什么时候完工?” 刘管事忙道:“回夫人,已经完工了,今儿就是来向王爷汇述此事。” 第782章 忘了她而接纳我 第781章 郑夫人点头:“那就好,我还怕会影响到他们的婚期,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做的很好。” 刘管事得了夸赞,心里头也是喜滋滋的:“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刘管事走后,郑仲文也起身,朝母亲道:“我要去巡防营看看,就先走了。” 郑夫人不悦的拿眼横他:“坐下,巡防营来来去去就那点子破子,用得着你一天去两回吗?” 郑仲文道:“母亲——我是真的有事。” 郑夫人也来了脾气:“我不管,你今儿必须腾出点时间来,陪陪宝珍,你瞧瞧你,最近忙的晕头转向,都多久没和人宝珍好好说说话了?” 薛宝珍见郑仲文满脸不悦,忙道:“不用了不用了,王爷有事就让他先去忙吧,见到王爷安然无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郑夫人不解,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宝珍干笑:“是这样,我来过几次,可每次下人都说王爷病了,我心里着急,这才去了您那里。” 郑夫人恍然,立时对仲文越发的不满:“仲文,你可听听看,人宝珍对你多上心,你也上点心行不?不管怎么样,今儿你必须多陪宝珍一会,我就先回去了,人交给你,若让她有半点不开心,我拿你是问。” 郑仲文一脸烦闷,看着薛宝珍的眼睛越发不善,这女人可真有手腕,三言两语的,貌似没说什么,却把该说的不该说都给漏了出来。 他冷笑:“你现在满意了?” 薛宝珍目送着郑夫人离开,缓缓转身,清亮的眼神直视着郑仲文,笑容灿烂:“王爷您这话是何意?” 郑仲文冷笑:“明知我不想见你,还死皮赖脸往上凑,现在如意了,高兴吗?” 薛宝珍点头:“很高兴,我终于见到了你,终于和你说上了话,终于让你正视了我的存在,我当然高兴。” 郑仲文自书桌后走出,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压低了嗓音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薛宝珍挑眉:“王爷难道认为我不是?” 郑仲文摇头:“你非但不聪明,你还很愚蠢,很贪婪,你初时看重的,不就是并肩王妃的位子吗?好,本王答应了娶你,你本该安安分分的等在你们薛府,等着成亲的那一天到来,本王亲自迎你入门,可你,竟如此贪婪,想要的不止是王妃的位子,还想要本王的心?” 薛宝珍没想到他会如此赤裸裸的将那些隐密的话当面说出来,面上的自如立时变得局促:“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我未来的丈夫,作为您的未婚妻,想要得到你的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郑仲文摇头:“你明知我的心意,又何必多此一问?” 薛宝珍咬牙,竭力保持的端庄秀美,在这一刻全数崩塌,她尖声道:“你就那么放不下她吗?哪怕她已经死了,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你也不肯忘了她而接纳我?” 第783章 因为你不配 第782章 郑仲文大怒:“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她。” 薛宝珍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许?” “因为你不配,回去吧,别再来找我,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去你们府上迎你入门。” 薛宝珍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又为何要答应娶我?” 郑仲文不再看她,慢步走回书桌后的椅前坐下:“总归是要成亲的,娶谁都一样,母亲喜欢你,我依她便是,将来王府的女主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本王不在意,你若在意本王的态度,现在还有机会悔婚。”只要是个女人,只要是母亲喜欢的,就可以,只要能为郑家留下一个后代,他便能了无牵挂的去找她,那怕是地狱,他也要找到她,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这么狠心? 悔婚?她才不,她就不信了,她堂堂薛宝珍,侯府千金,正宗的大家闺秀,还斗不过一个已经死了的弃女? 走着瞧,总有一天,你的心会完全的属于我薛宝珍,她唇角微勾,昂首转身,快步离开了东院。 一直站在外头的三贵见薛宝珍走了,赶忙进到里头,给郑仲文倒了一杯茶:“王爷,喝口茶降降火。” 郑仲文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需要降火的吗?” 三贵点头:“像,太像了,那薛小姐也是个聪明人,我先前都将话讲的很清楚了,她竟然还是这般自以为是。” 郑仲文皱眉:“你先前将话讲的很清楚?什么话?” 三贵干笑了两声,道:“先前薛小姐问我您和祁小姐的事,我便说了一些。”他察觉到郑仲文不善的目光,赶忙摇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她清楚一件事,您和祁小姐之间的感情,不是区区的三言两语可以挑拨,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插入的关系。” 郑仲文一脸好奇:“哦?你是怎么说的?我和祁溶月的事,你都说了什么?”关于他和祁溶月的事,他最近从三贵处听了很多,每次都意犹未尽,每次都令他心痛不已,这些事,他虽记不起,可三贵的述说,却每一次都让他感觉到共鸣,让他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恍惚。 原来他和她之间,经历过这么许多,原来他为她做过那么多疯狂的事,原来从前,他那么那么的爱她。 难怪现在会心痛,被挚爱之人背叛,心痛自是难免。 三贵挠了挠头:“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提了一提之前在晋城时您为了救祁小姐与匪徒拼死搏斗的事。” 郑仲文点头,将背靠进了椅中,侧目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三贵,你说她会不会压根就没死?” 三贵摇头:“应该不会吧,她是和亲嫁到周朝的,已经是周朝的王后,生是周朝的人,死是周朝的鬼,周安那小子犯不着说这样的谎。” 郑仲文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只是心里依然期待着有这样一丝的可能。 三贵又道:“雪儿姑娘不是也去了周朝么?如今祁小姐没了,她若回楚朝,肯定会去万先生的府上,到那时,咱们再问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好端端的人,说没了就没了呢?” 国书上虽说是病死,可郑仲文怀疑,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第784章 外头的动静 第783章 这个疑问,他也向皇上提出过,可皇上却又拿出了另一份密信,那是楚朝安插在周朝皇宫中的密探送回的信,信中所说,与国书所说大致相同。 皇上也向周朝递交了迎回护国公主尸骨的国书,却遭到了周安的反驳,他不肯,就算了死了,他也不肯让她回到家乡。 而他,却连去她墓前看看她的资格都没有。 ———— “师傅,马车怎么停了?”祁溶月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朝一旁的简蕴问。 简蕴眉头紧锁,沉声道:“有情况。” 祁溶月迅速坐起,一手摸到枕下的匕首,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外头车夫喊道:“快走开,快走开。”接着便是一阵扑打声。 简蕴推开车厢门,见车夫正不断的扭动着身子,手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肩背。 “怎么了?”简蕴问。 那车夫嚷叫道:“一个白色的小兽钻到我衣服里了,快,快帮我把它弄出来。” 简蕴在他后背一扫,果瞧见他的后背有一处鼓起,那鼓起的地方还在移着,车夫每次拍打都没能打着。 她出手如电,本以为能一击就中,却谁料,那处鼓起看似移动缓慢,却十分灵巧的避过了她的手,她再次出手,几次都没能拿住那小东西。 简蕴干脆一把撕开车夫的衣裳,露出薄薄的布料下,那团雪白的小家伙。 祁溶月凑上前,盯着那小家伙看了两眼,那小家伙只有手掌大小,一身的白色绒毛跟雪团似的,儿朵尖尖像是一对猫耳朵,一对黑眼珠子圆溜溜的盯着她们。 祁溶月一眼就喜欢上这小家伙,笑道:“这是什么小兽?” 简蕴摇头:“不知道,从没见过、”她再次伸手去捉,却怎么也拿不住这近在眼前的小家伙,且这小家伙一直就在那人的背上移来移去,偏就不让简蕴碰到它一根绒毛。 简蕴急了。将袖子一挽:“嘿,我就不信了,还拿不住你这小东西。” 这档口,祁溶月上前,朝那小家伙伸出了手,那小家伙竟然没躲,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祁溶月看,任它将它抓在了手里。 简蕴看的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做到的?” 祁溶月耸肩:“没怎么啊,就这么一伸手,就抓到啦。” 简蕴伸手要拿过她手中的小兽,那小兽却再次灵巧的避开了她,在祁溶月的手上闪避着,愣是没让简蕴得手。 祁溶月笑的不行:“师傅,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我看它是不打算让你碰了。” 简蕴撤回了手,满目好奇:“这小东西厉害啊,竟然连碰都碰不到它。” 祁溶月摸了摸那小家伙的头,笑眯眯道:“我看它挺温顺的。”她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大山,道:“它肯定是饿了,才从这山里跑出来,咱们还有些吃的,给它拿一些吧。” 简蕴点头:“行,我这就给它拿。” 简蕴钻了进去,不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块肉干和一只玉米饼子。 她先将玉米饼子在那小兽眼前扬了扬:“吃这个吗?” 第785章 小兽 第784章 那小兽先是闻了闻,随即摇头,一脸鄙视,它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盯在了简蕴的另一只手上。 简蕴又将另一只手里的肉干拿了出来,递到了小兽的面前,小兽这回连闻都没闻,直接一口叼在了嘴里,三五口就吞了下去,小兽吃完似乎没饱,又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似乎闻到了车厢内的食物香味,一脸期盼的抬眼望着祁溶月。 简蕴笑道:“这小东西,还得寸进尺了。” “师傅,再给它拿些吧,它肯定饿坏了。”祁溶月摸了摸小家伙毛绒绒的小脑袋,笑眯眯道。 简蕴道:“也不是不可以。”她言罢,将手掌伸出,朝小家伙道:“想吃就到我这里来。” 小家伙可爱的小脸上一脸为难,纠结着要不要为了一点食物而放弃原则。 简蕴越看它越有意思,笑道:“怎么样?还要不要吃?要吃就过来,不过来就别想再吃。” 小家伙听了简蕴的话,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瞪了她一眼,随即可怜巴巴的看着祁溶月。 祁溶月心头一软,朝简蕴道:“师傅,你干嘛为难它,给它吃一点吧,它现在还饿着呢。” 简蕴撇嘴:“好吧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给它一些。” 简蕴又取来一大块肉干,小家伙全部吃完后,才算满意。 祁溶月将它放在车辕上,拍了拍它的背:“快回家去吧。” 小家伙摇了摇头,突然跳进了祁溶月的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一副赖定她的模样。 “看来这小家伙不想离开呢。”简蕴伸手,想要摸摸它。 谁知那小家伙虽然闭着眼,可感觉到有人的手要动它,立刻挪动了身子,避开简蕴的手。 简蕴一脸无语:“这小东西,是有多讨厌我?连睡着了也要避着我。” “师傅,我们能带着它吗?” 简蕴翻了个大白眼:“我说不能你会答应吗?我说不能它肯走吗?” 祁溶月摸了摸那小家伙的身子,笑嘻嘻的拉着师傅进了车厢,马车再次上路。 简蕴看了眼外头的地形,笑道:“过了这座山,再往前赶三十里路,便是京都境,我们最迟明天早上便能到达京城,你可想好了第一处要去哪里?” 她笑了笑:“当然是去国公府。”怀孕三个月,纤瘦的她腰身粗了一些,不仔细看,实在看不出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 “在他们眼里,你可是已死之人,吓坏他们可怎么办?” 祁溶月掩口轻笑:“大白天的,难不成他们还会认为是闹鬼了吗?好了师傅,你就别逗我了,我能回来,真是多亏了您,以后我和仲文,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咱们再也不分开。” 简蕴点头:“这可是你说的话,绝对不能反悔,若是做不到,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她眸间有碎光闪烁,莹莹辉芒,有着对未来的期待,对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京都,还有一个男人也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去,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第786章 是她,一定是她。 第785章 京都城近在眼前,师傅二人皆变得紧张了起来,一个是近乡情怯,一个是心情激动。 虽已入秋,早晨的太阳依然灿烂温暖,马车徐徐而入,京都城依然和记忆一样拥挤热闹,二人干脆下了马车步行,坐了这许多天的马车,一直没有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路过一间成衣铺子,简蕴瞧着里头的衣裳,赶忙拉住祁溶月的手进去。 “师傅,我现在哪有空买衣服,赶紧走吧。” 简蕴摇头:“着什么急呀,你看这小孩子的衣裳,多好看,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样,我每样都买几套,到时生出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用得着。” 简蕴笑得合不拢嘴,真恨不得溶月明天就生孩子。 祁溶月拗不过她,只能依她,挑挑捡捡一会后,趁着掌柜打包东西的时候,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外头的街道上今儿特别的热闹,便朝掌柜问:“今儿城里有什么喜事吗?怎么街上守着这么多人?” 掌柜笑呵呵:“当然有喜事,并肩王娶亲,这可是大喜事,大家伙都等着一会迎亲的队伍走过这里时派发赏钱呢。” 祁溶月呆住,复问“你说的并肩王,可是郑仲文?” 掌柜点头:“自然是他,咱们楚朝可没有第二个并肩王。” 简蕴干笑:“老板,你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并肩王怎么可能会突然在这时候成亲。” 掌柜道:“我骗你们做什么,你听,鞭炮声过来了,迎亲的队伍肯定已经来了,你们若是不信,尽可去看看。” 简蕴转身就要走,掌柜喊道:“哎哎,还没给钱呢?” 简蕴回手就将手中的包袱扔了回去:“不要了。”言罢,她拉着呆愣的祁溶月冲出了成衣铺,站在了边街的一处角落。 简蕴气的不轻,咬牙道:“要真是仲文那小子,我绝饶不了他。” 祁溶月始终没作声,只盯着远处,那骑着高头大马上,一身喜服的男人,驾着马,一步步走来。 她站在角落,不起眼的角落,几乎被人群淹没的角落,而他,以最引人注目的姿态,走在最宽阔最显眼的路上。 胸口的灼热感,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烧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而马上的郑仲文,原本抓着缰绳的手,突然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裳,原本的隐隐作痛,突然变得猛烈,且随着马儿的一步步前行,这种疼痛也越发的剧烈。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在周朝时,祁溶月与周安携手登基,她朝他一步步走近时,他尝过这种滋味,在东宫,他也尝过这种滋,在驿站,在他将她搂入怀里之前,他也尝过了这种滋味,仿佛只有她在他的身边,他的心,才会这般痛。 他突然勒停了马,眼睛慌乱的四下搜寻。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角落,他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虽然那张脸很陌生,可那双眼睛,那双每日每夜不知多少次在他脑间来回的眼睛。 是她,一定是她。 第787章 没干系? 第786章 他翻身下马,冲向人群,百姓以为新郎要给他们发赏钱,便纷纷往前挤,堵住了他的去路,待他好不容易挤到了之前看见那双眼睛的地方,那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疯了一般捂着胸口四处搜寻,却再也没有她的踪迹,他胸口的疼痛,也渐渐减弱,是她,一定是她。 “王爷,您怎么了?吉时要误了,赶紧上马吧。” 郑仲文很听话的上了马,却没有再继续迎亲的路,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大红花,将之摔在地上,调转马头便走。 “王爷,王爷您去哪?吉时可不能误了。”郑仲文充耳未闻,一路策马狂奔,自从他醒来后,他的情绪,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着急过,真想立时生出一对翅膀,飞到他要去的任何地方。 万宅 “开门。” 府门打开,看门的老头一见郑仲文,立时眉开眼笑道:“王爷?您怎么来了?今儿不是您成亲的大喜日子吗?” 老头一脸熟络的看着郑仲文,说话也较为随意,显然从前他们是认识的。 郑仲文立时问:“简师傅回来了吗?” 老头摇头:“没有啊,简师傅去了周朝后,一直都没有回来,王爷您找简师傅吗?” 郑仲文眉头紧锁,又问:“万先生在吗?” 老头点了点头:“在在在,就在南院,您要进来吗?” 他点头,见老头将门大开,立时便大步而入。 他一路快行,没让下人带路,脑中也没有这万宅的印象,可偏偏,他就是知道南院在哪里。 万先生正在院里跟着护院练拳,见郑仲文过来,一脸惊讶“仲文?你怎么来了?你今儿不是成亲吗?” 仲文没答他的话,站在院里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并没有加剧,只和平时一样的隐隐作痛,她不在这里? 万先生走到郑仲文的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郑仲文转目盯住万先生,一字字道“万先生,我问你一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不可有一丝的隐瞒。” 万先生点头,:“好,你问。” “简师傅可有回来?” 万先生摇头:“没回,但我想应该快了。” “你和简师傅可有通信?” 他又是摇头:“没有通信,她说过,她会带溶月回来,只要事办成,她就会回来。” 郑仲文变的有些激动:“所以,你的意思,祁溶月她根本没有死?” 万先生耸肩:“溶月在周朝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简蕴,她说会将溶月带回来,那就一定会带回来,所以,我从来不相信溶月会死。”他挑眉看着郑仲文:“你现在来问这些,是不是晚了?你眼看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往后溶月就算是回来,也和你再无干系。” 郑仲文的眼睛立时红了:“没干系?哼——别让我见到她,否则有没有干系,由我说了算。”说不清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或喜或悲。 他瞪着一双红眼看向万先生:“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愿意放弃王后之尊,甚至放弃她护国公主的身份回来这里?” 第788章 婚礼取消 第787章 万先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因为她是祁溶月,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权势和名利这些东西,她只做她想做且认为必须做的事,留在周朝,一定是个无奈之举,回来,是她必行之路,你忘记了一切,我不怪你,但我提醒过你,不要做任何会让自己将来后悔的决定。” 郑仲文此时无心去计较这些,他只想快些找到那个女人。 “她若回来了,会去哪里?”他问。 万先生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若回来,一定会先找你,希望她不是今天回来,若正好是今天,她得知你要娶别的女人——” 郑仲文见他断了话,立时急了“说下去。” 万先生叹了一气,道:“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同时又是个倔强且记仇的姑娘,你是他最爱的男人,她若得知你要娶别的女人,我估计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到这里,万先生恍有所悟:“你这般问我,难道是得到了她回京的消息?” 郑仲文摇头:“我刚刚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那张脸我从未见过,不是祁溶月的脸,可那双眼睛,却和祁溶月的眼睛一模一样。” 万先生也是一喜,忙道:“简蕴她的易容术很厉害,若她真的将溶月带回来,那肯定是易容回京,否则溶月的身份就会暴露,周安也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她们真的回来了。” 郑仲文一把抓住万先生的手臂:“她们在哪?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万先生摇头:“我若是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待着吗?溶月是你最爱的女人,简蕴也是我毕生的最爱,我每一天都在盼着她早些回来,回到我的身边,若得知她回来,我还能坐得住吗?” 郑仲文颓丧的松开了手,满目愤怒,心里的怒火又不知该往哪里发泄。 这个女人,明明没死,却也不肯给他捎来消息,害他白白伤心难过了这么久,还定下了这桩讨厌的婚事。 “王爷,王爷,可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三贵气喘吁吁的冲到了他的身边。 万先生瞥了郑仲文一眼,哼道:“快把你家王爷带走,再晚,可就要误了吉时了。” 三贵朝万先生干笑了两声:“对不住对不住,王爷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跑了,我这就带他走。” 万先生哼了哼,没作声。 三贵朝郑仲文道:“王爷,夫人命我来追您回去迎亲,这事可不能再耽误。” 郑仲文皱眉,瞪了他一眼,直接将身上的喜服给扒了下来,一把摔在了地上:“你去通知他们,婚礼取消。” 三贵傻眼,呆愣在原地,直到郑仲文走远了才回神,他朝万先生问:“万先生,我家王爷这是怎么了?这亲怎的说不结就不结了?” 万先生耸肩:“你去问他呀,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贵无奈的去追他家王爷的脚步,这刚一出门便只瞧见一道打马快形的背影,他赶忙去追,一路追到了宫门口,却再也进不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家王爷消失在眼前,怎么办?真的要回去跟夫人传话吗? 第789章 压根就没死? 第788章 御书房 “皇上,并肩王求见。” 楚天齐抬眸,面色憔悴,清秀的眉头拢起:“他现在来做什么?他今儿不是告假成亲么?” 太监摇头:“并肩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 “宣他进来。”楚天齐将手中的奏折丢在了御桌上,端了一旁的清茶喝下一口。 郑仲文一进御书房,眼睛便四下扫看,并没瞧见他想见的那个人,胸口的疼痛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楚天齐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郑仲文上前数步,朝楚天齐问:“皇上,您老实告诉我,祁溶月是不是回宫了?” 楚天齐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祁溶月压根就没死?”郑仲文虽竭力压制着怒火,可说话的语气,依然透露出强烈的不满。 楚天齐呼啦一起站起,瘦高的身子迅速自御桌后走出,快步来到郑仲文的身前,急问:“你此话当真?我皇姐她没死?” 郑仲文微愣:“皇上您真的不知情?” 楚天齐有些恼:“你看朕这样子,像是知情的样子吗?朕若知道皇姐没死,会默许你娶别人吗?”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楚天齐一心护着祁溶月,若早知她没死,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娶薛宝珍。 “你快说清楚,你在哪里见到了皇姐?”楚天齐高兴极了,心头久日淤积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郑仲文摇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只是感觉是她。” 楚天齐听了他的细说,心里有些许的失望,但同时也有一丝丝希望升起,只要皇姐没死,只要皇姐回来了,她便一定会来看他。 郑仲文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朝楚天齐道:“皇上,我求您一件事。” 楚天齐点头:“你说。” “若祁溶月进宫见您,您一定要留下她,立刻派人通知我,不能再让她逃走。” 逃走?这里可是她的家,是她出生且长大的地方,她为什么要逃走? 楚天齐见他一脸恳切,也不忍心拒绝,只好点头:“好,朕答应你。” “不过,你今天不是成亲吗?现在怕是已经误了吉时吧。” 郑仲文摇头:“婚礼已经取消了,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不会成亲。” 楚天齐点头,又是一叹:“你们也太着急了些,若今日你在街上见到的真是皇姐,以她的脾气,她绝对不会再见你。” 郑仲文没说什么,朝楚天齐告辞离宫,回府后立时派出所有能派的人,在京都城中四处搜寻她和简蕴的下落。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得知郑仲文回了王府,郑修武夫妇立时便赶了过来,将他堵在了书房里。 “仲文,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要取消婚礼?”郑夫人一整日都提心吊胆,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可眼见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再重的话,也说不出口。 郑仲文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爹娘,沉声道:“溶月她没死,她回来了。” 郑修武和郑夫人皆是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溶月她没死?这怎么可能?周朝的国书我可是亲眼见到了。” 第790章 调虎离山 第789章 郑仲文道:“可我今日在去迎亲的路上,亲眼在人群中见到了她,她身上背了包袱,应该是刚回城。” 郑夫人急得手都哆嗦了起来:“这,这可怎么办?溶月她没死,她回来了?那,你这桩婚事该怎么办?”若是早回来一个月,那怕是半个月,要退婚还好说,可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仲文要娶的人是薛宝珍,若是现在悔婚,宝珍怎么办?她这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郑修武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溶月。” 郑夫人闭了嘴,心里的担忧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先前仲文突然跑了,迎亲的队伍只能折返回府,亲家那头立时便派了人来询问,她只好推说宫里有急事,半刻耽误不得,婚礼改日再择吉日,对方这才没有为难他们。 可若说不肯再成亲,要退了这桩婚事,那宝珍,乃至整个薛家,都会成为京都城的笑柄,他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可怎么是好? ———— 溶月将一封信递到了师傅的手中:“师傅,帮我将这封信送进宫里。” 简蕴皱眉:“为什么让我送?你自己去不就成了?” 祁溶月摇头:“我不太舒服,你帮跑一趟吧,天齐看了信,会派人来接我,我想先休息一下。” 简蕴见她一脸疲惫,也是不忍心,叹了一气:“好好好,你好好歇着,我这就进城去送信。” 她们住在城外的驿站,远离城中那喜庆的热闹。 简蕴带着信离开,祁溶月闭着的眼睛立时睁开,她迅速收拾了包袱,自枕头底下摸出另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蕴刚走到宫门口,立时便被郑仲文的给拦下:“简师傅?真的是你。”他一脸惊喜,眼神四下扫看,并没有发现溶月的踪迹。 简蕴挑眉:“哟,这不是昨儿在街上遇着的新郎官吗?你不在家里陪夫人,来这做什么?” 郑仲文无心与她斗嘴,只急问:“祁溶月呢?她人呢?” 简蕴摇头:“她是我徒弟,又不是我跟班,总不能我在哪她就在哪吧?” 他心头狂喜,在此时此刻,终于确定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简师傅,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 “见她?你有资格吗?你以什么身份见他?薛家的新女婿?亏得溶月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而你却,连这短短的几个月都等不了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别的女人成亲吗?” 郑仲文急的不行:“师傅,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再晚了,我怕她又跑了,到那时,这天空海阔的,我要上哪里去寻她?” 简蕴心头一跳,郑仲文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今儿溶月确实有些反常,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让她出来送信?送信给天齐,然后再让天齐派人来接她,有这功夫,她不会直接进宫吗? 坏了,这丫头使了调虎离山计啊。 第791章 相忘于江湖 第790章 简蕴想到这,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城外跑。 郑仲文紧跟其后,二人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城外的驿站,然而,等待他们的,只是桌上的一封冰冷书信。 师傅,我走了,不要找我,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对您的承诺,请您帮我转告仲文,我不怪他,或许薛小姐才是他最合适的妻子,我留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永无止境的不幸,离开我,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那些他已经忘记的往事,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吧,我的境况,也不用对他细说,我祝他幸福,我会远方的某个角落,祝福着他。 回忆如墓,薄淡如素,我们是否该相忘于江湖?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便相忘于江湖吧! 信纸飘然落地,他揪住胸口的衣裳,强忍着那那伤那痛,喉头一阵腥生上涌,一口血雾喷涌而出,将那薄透的纸,由血浸透。 “你竟敢,你竟敢——”他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钢牙,再一次,她竟然再一次弃他而去,她的心,为何这般恨毒? 简蕴亦是心痛不已,本以为近在咫尺的幸福,竟然又变得遥不可及。 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灭,咫尺天涯。 ———— 三日后,薛府上门逼婚,郑仲文避而不见,他没有心情去应付他们,也不想去应付他们。 薛家不同意退婚,好好的姑娘不能就这样被他毁了名声,必须让他负责,并给他们一个完美的交待。 正逢西疆战事吃紧,郑仲文干脆于金殿之上自请上战场,远离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远离这伤心之城。 楚天齐允了,命他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来,他始终相信,仲文哥和皇姐的缘分,并没有走到尽头,他们自幼相识,是仲文哥给了皇姐再一次的生命,也是仲文哥在皇姐几番遇难之时在她身边保护她,陪伴她,他们之间的红线,缠绕在对方骨血之中,无论隔多远,无论隔多久,他们始终都会再见面。 他走了,带着父母的怨,带着薛宝珍的恨,带着楚天齐的期盼,远离京都。 时光荏苒,一眨眼,便是两年。 西疆的连年战乱在郑仲文和天虎将军这两员猛将的努力下,终于平定,远在京都的楚天齐立即下旨诏二人回京受封。 二人经过两年的生死战乱,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他们约定在回京的路上,好好游山玩水,看看他们拼尽性命在保卫的山河,究竟有多美。 “天虎大哥,你这次回京,最想做的事是什么?”郑仲文问。 天虎嘿嘿直笑:“最想做的事当然是娶媳妇啦,之前在黑沙漠里没条件,后来出了黑沙漠立马又上了战场,如今终于平定下来,我自然要给自己找一房媳妇,给我生一窝崽子,也享享那天伦之乐。” 天虎侧目看向与之并行的郑仲文,两年的战场磨练,原来白皙的脸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小麦色,本就十分健壮的身姿也越发挺拔,面容英俊依旧,更添了几分凌厉霸气。 “你这小子,年岁也不小了,又是这样的身份,怎么就没成亲呢?真是想不明白。” 第792章 未婚妻跑了 第791章 郑仲文的脑间浮现那道美丽的倩影,苦笑道:“我也想成亲,可未婚妻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天虎一直在西疆,对他的事并不清楚,一脸惊讶道:“什么?你未婚妻跑了?这怎么可能?你这样的男人,多少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未婚妻竟然跑了?你没搞错吧?” 郑仲文摇头:“不提了,都过去了,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是躲在了地狱,我也一定会将她找出来。” 两年的战场生活,并没有让他忘记那份奇妙的感情,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当面质问她,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弃他而去。 “仲文,前头就是晋城了,听说晋城乃是咱们楚朝除了京都外最大最繁华的城池,咱们今夜就宿在晋城,也好瞧瞧晋城的风貌,如何?” 晋城?这里就是晋城了吗? 三贵曾告诉他,他当初在晋城做官,祁溶月在晋城开医馆,他追求溶月很久,最终答应和他在一起,也是在这晋城,每夜翻窗去见她,也是在这晋城。 这里仿佛有很多他们之间的回忆,只是他一点也记不得,全凭三贵的讲述,以及自己的想象。 他点头:“好,今晚就宿在晋城好了。” 二人打马快行,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城,城中的繁荣果然如传闻一般无二,纵是月华高上,街上依然行人不绝,沿街店铺也掌灯做生意,其繁闹,果然能和京都媲美。 二人寻了家客栈住下后,便相约出门,在街上走走逛逛,天虎见他心事重重,便问:“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吗?” 仲文点头:“我想去一个地方。” “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呗,还用得着摆出这样严肃的脸。”天虎嘿嘿一笑,凑至他耳边问:“难不成你要去的地方,是青楼?” 仲文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天虎哈哈一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才和你开个玩笑,说吧,想去哪里?哥哥我今儿奉陪到底。” 仲文道:“我想去溶瑜堂。”他想去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溶瑜堂?是什么地方?”天虎问。 “医馆,晋城最好的医馆。”言罢,他信步而行,不知目的地在何方,只凭着一股子感觉在走,他相信,若那个地方他曾经常去的话,那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凭自己的感觉找到。 天虎一脸疑惑:“好端端的,去什么医馆?真是奇怪。” 渐渐远离喧嚣的闹市,他们来到一处静暗的长街之口。 天虎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仲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就带我来?” 仲文没作声,迈步往长街里头走,长街之上黑暗无光,只偶尔看见长街两头的铺子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时不时有马车呼啸而过,却未遇半个行人。 天虎走到一处医馆门前,抬头看着医馆上方的匾额:“泰和医馆?” 再往前便是丰元医馆,天虎嚷道:“这里看来开的都是医馆,你说的溶瑜堂会不会就在这里面?” 第793章 溶瑜堂 第792章 郑仲文依然没作声,依着昏暗的路一直往里走,在一处阔大的药堂门口停下了脚步,天虎赶忙抬头看:“仁和堂?” “这里是仁和堂,不是溶瑜堂。”天虎道。 郑仲文缓缓转身,看着长街的另一头,与仁和堂大门隔街相对的那个地方。 天虎见他盯着对面看,愣道:“在对面?” 郑仲文终于点了头,神情有些恍惚:“应该是,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再没有犹豫,大步迈过了宽阔的长街,站在了街对面的那间铺子下。 二人齐齐抬头,看着夜色中,金芒暗闪的三个大字:“溶瑜堂。” “果然是这里,你小子还说不记得路,这不就找着了么?” 郑仲文道:“我是真的不记得,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又能感觉到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 天虎呸了一口:“得了得了,别说的这么玄乎,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说着,他取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立时鲜血直涌。 郑仲文惊问:“你这是做什么?” 天虎白他一眼:“你这小子,这里可是医馆,不是脂粉铺子,若是没有一点伤,能随便大晚上的叫门吗?人还以为我们是打家劫舍的呢。” 天虎说着上前拍门,很快里头便有人问:“谁?” 天虎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哎哟,我手臂受伤了,快开门。” 里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出来,朝二人一通打量,见天虎确实手臂受了伤,便道:“快请进吧。” 二人随他进入内堂,堂内很宽敞,点了两盏灯,不算很明亮,光线昏黄。 天虎问:“快叫你们家大夫出来。” 青年道:“实在对不住,大夫出诊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我看您这伤也不太重,我也跟着大夫学了些包扎之术,我来给您上药。” 天虎看了郑仲文一眼,见他的眼睛落在别处,压根就没理他,便朝那青年点了点头::“也行,先包上吧,免得一会血流的多了,我这小命都给交待了。” 那青年笑道:“您太多虑了,这是小伤,就算今儿不治,也不可能伤及性命。” 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了昏暗的楼梯口,奶声奶气的朝下头喊:“娘亲,娘亲。” 青年赶忙回头,嚷叫道:“小小姐,你可千万别动,别动啊。” 可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呢,那小家伙便已经伸出了一条腿往下踩,吓得那青年魂飞魄散。 说时迟那时快,郑仲文飞身而起,一脚踏在了木质扶梯上,扑上前接住了那径直往下栽的小人儿。 小人儿身子软绵绵的,抱在怀里,一股子奶香味沁入鼻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看,满满的好奇,竟一点也不怕他。 他一眼就喜欢上这小姑娘,看着她时,仿佛心里某处的柔软被狠狠撞了一下,搂着她在怀里,怎么也不想撒手。 青年飞奔上楼,伸手要接过小小姐。 第794章 我要我爹爹 第793章 “哎呦我的小祖宗,不是让你乖乖待在房里别出来吗?你怎么就不听话?若是你真摔着了,我可怎么向你娘亲交待?”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到现在腿还在抖着呢。 怪的是,小小姐竟然不让他抱,还窝在这陌生男人的怀里不肯出来,这可真是奇闻啊,从前小小姐见到陌生人就躲,谁碰她一下都不肯。 郑仲文抱着孩子下楼,走到灯下打量她的小脸,他打量她,她也打量他,四目相对,小家伙突然喊了一声爹爹。 惊得在场两人合不拢嘴。 青年尴尬极了,上前欲将小小姐给抱过来,郑仲文却侧过了身子不肯,他朝小家伙问:“你连你爹都不认识吗?”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你就是我爹爹,我认得你。” 青年急坏了,朝郑仲文道:“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刚刚受了些惊吓,您还是将她给我吧。” 他再伸手,这一次,郑仲文没有躲开,可小家伙却使劲的抱着郑仲文不肯撒手:“我不要你,你走开,我要我爹爹。” 郑仲文乐了,笑问:“我和你爹爹长得很像吗?” 小家伙点头:“像,你就是我爹爹,我要告诉娘亲,画上的爹爹走出来了。” 郑仲文的胸口突然开始疼痛,那种强烈的,令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的疼痛,那两年间,从未再感受过的疼痛。 他抱着孩子转身,眼睛盯着那半开的大门,那轻柔的脚步声,是那样的熟悉。 那脚步,每走近他一步,他就能感受到更强烈的痛苦。 是她,是她来了?难道这两年来,她一直都在晋城? 眨眼间,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迈步而入,跟在她身后的姑娘手中提了个药箱,她一眼看见抱着孩子的郑仲文,身子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四目相对,他在她眼中看见惊讶,她在他眼中看见惊喜。 “娘亲,娘亲——”小家伙在郑仲文怀里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往下跳,郑仲文只得先将她放下。 小家伙走路还不是太稳,跑起来却很快,三步两步的跑到了娘亲的身前。 她将孩子抱起,垂下眸,不发一言径直往楼上走。 小家伙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道:“娘亲,我看见爹爹了,你看,这是爹爹。” 她伸手捂住孩子的嘴,低声道:“别胡说,跟我回去。” 她抬脚便要上楼,郑仲文却拦在了她的身前:“你没有话要对我说的吗?” 她不看他,眼神落在别处:“这位公子真是好笑,你我素未谋面,我又怎会有话对你说?” 素未谋面?他笑,无声。 压下那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祁溶月,你说我们是素未谋面的关系?” 她的眼神依然看着别处:“公子认错人了,我姓楚,不是你说的祁溶月。” “是吗?”他冷笑:“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你看着我,看着我说,说你不是祁溶月,说你不认识我郑仲文。” 第795章 楚念文 第794章 她缓缓扭转过头,眼神清亮的看着他,眼底有一缕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不是祁溶月,我不认识你,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一旁愣了一会的青年快步上前,朝郑仲文道:“这位公子,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家小姐姓楚,并不是您说的祁小姐,还请公子让开。” 郑仲文不让,身似铜墙铁壁,他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问:“她为什么叫我爹爹?” 她皱眉:“童言无忌,你不会要跟一个孩子较真吧?她见了谁都喊爹爹,若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计较,那我们溶瑜堂一天不知要有多少个你这样的人。” 趁其不备,他出手如电,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果然如他所料,她又易了容,和两年前在京城街上见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眼睛却依然是祁溶月的眼睛,无论她怎么伪装怎么狡辩无济于事,他心口的疼痛不会骗人。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就是祁溶月吗?”他问。 她默然不语。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疤,一道这一世都无法磨灭的疤痕。 “因为这里疼,每次想到你,这里就疼,可那种疼和现在的疼不一样,你离我越近,我就越疼,就像有人拿刀子,一刀一刀的捅我,你可以易容,你还可以变声,你甚至可以隐姓改名,可我胸口的疼不会变,也骗不了人。” 就像她现在胸口的印记像着了火一样,离他越近,那种灼烫感便越猛烈。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垂下了眼眸,一把将他推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抱着孩子迅速上楼,砰的一声将自己和孩子关在了屋里,再也不肯出来。 一旁的天虎愣了老半天,直到人姑娘走了,这才朝郑仲文道:“她不会就是你那个跑了的未婚妻吧?” 郑仲文没理他,径直朝那青年问:“她来晋城多久了?” 青年也被刚刚的情况给惊呆了,此时也不知该不该说,便当做没听见他的问话,转身走开了。 “哎——你别走啊,我这手臂的伤还没治呢。”天虎朝那青年喊着。 青年无奈,直得再次折返了身,领着天虎进了那小隔间。 半个时辰后,天虎出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一脸得意的走向郑仲文,拉着他到角落里,低声道:“我都帮你打听清楚了,刚刚那愣头青是一年前来的溶瑜堂,他来时楚小姐就已经在了,当时孩子刚刚半岁,如今已经一岁半了,且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爹爹出现过。” 见郑仲文默然不语,天虎神秘兮兮道:“我还问了那小孩叫什么名字,你猜叫什么?” 郑仲文挑眉看他:“叫什么?” “念文,楚念文。你说这念文的文字,是不是你郑仲文的文字?” 郑仲文心头一动,他刚说什么?孩子一岁半?这样算的话,岂不是当年他去周朝时怀上的?是他的孩子? 他的心疯狂的跳着,撒腿便往楼上冲,楼上一排有五间房,他径直来到正中间的那一间,熟悉的仿佛来过无数次。 第796章 喜新厌旧 第795章 他拍门,声沉如牛:“开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他。 他继续拍门“祁溶月,我再说一次,立刻开门,别逼我破门而入。” 他连续的拍门声以及他高亢的嗓门,吓得里头的小念文哇哇大哭。 祁溶月沉声道:“你吓着孩子了。” 他停下了拍门,听着屋里小念文的哭声,他的心都要碎了,隔着门板,他的声音立时又变得柔软:“念文乖,爹爹不是有意要大声的,爹爹是太着急了,你让你娘出来,爹爹有话要跟你娘说。” 小念文止了哭声,抬眼去看娘亲,娘亲没作声,她扁了扁嘴,正准备再哭一场,祁溶月忙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小东西,白养你这么久,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是吧?” 小念文破涕为笑:“爹爹,爹爹,文儿要爹爹。” 她叹了一气,以她对仲文的了解,他这样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放手离开的,今儿若不跟他好好谈谈,他就有可能一晚上都站在这门外,甚至会和从前一样,翻窗而入。 她将怀里的念文放在了床上,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他一步迈入,还没看清眼前祁溶月的模样,床榻上的小念文便朝他张开了双手:“爹爹,爹爹抱。” 仲文赶忙上前将念文抱起,紧紧的搂在怀里,看着小家伙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睛一热,眼泪竟滚滚而落,这是他的女儿啊,他的骨肉,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难怪一见到她就喜欢。 白白嫩嫩的小手摸到了仲文的脸上,摸得满手心都湿哒哒,秀气的小眉头皱了起来:“爹爹哭,爹爹哭。” 一旁的祁溶月也是清泪长流,她以为,他们父女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仲文在小念文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爹爹不哭,爹爹是男子汉,不哭。” 小念文被他的胡茬扎的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像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撞进他的心里,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一次的荒唐,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珍宝。 “念文,告诉爹爹,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爹爹的?”仲文笑问。 小念文的身子在他怀里扭了两下,要下地,他虽不舍,却依然轻稳的将她放下,小念文拉着他的手往房间的角落走去,角落里放着一张书桌,书桌的里侧置着一只画缸,里头插着许多画卷。 小念文指着画缸道:“爹爹好多,好多爹爹。” 郑仲文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当初以画寄相思,画的可不比这一缸少。 他伸手要去拿画,祁溶月却冲上前挡住他的手:“不许看。” 郑仲文轻哼,俯身将小念文抱起,将她安置在了床榻上,转身走到祁溶月的身前,伸手便扣住她的手腕:“我要看,你拦得住吗?” 祁溶月皱眉:“不试试怎知拦不住?”她另一只手已经攻向他的俊脸,来势汹汹。 他却不闪不躲,清亮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拳头在他眼前停下,只差半寸的距离。 第797章 再也不分开 第796章 她满目恼色:“你为何不躲?” “那你又为何不打?”他扣着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往前一拉,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胸口剧烈的疼痛果然在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消失无踪。 看来她不仅是害他的毒药,也是救他的良药啊! 她羞的满脸通红,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偏偏被他铁箍一般的手紧紧扣着,丝毫动弹不得。 “溶月,别动。”他的声音很低,却仿佛有魔力,令那不断扭动挣扎的身体停止了一切的动作,他搂着她,心里的满足无法言喻,仿佛灵魂上缺失的那一部份,在这一刻重新回来了。 “溶月,祁溶月,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消失,不要再让我心痛,我不能再承受一次。”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声音虽低沉,却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她的耳中,眼泪再次滚滚而落,他心痛,她又何尝不是,若非他已经有了妻子,她又怎舍得离开他。 “溶月,对不起,没有等你回来就和别人订了亲,我以为,我当时以为——无论如何,都是我不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弥补你,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接近在颤抖着,他怕听到她的拒绝。 “仲文,你已经有了妻子,而我是在周国已经死去的身份,无论何时,我的身份都不能公开,我——” 他摇头,苦笑:“傻瓜,你难道不知,我根本没有娶她吗?” 她错愕的抬头,看着眼前笑容苦涩的男人:“你没娶她?可是那天你明明是要去迎亲啊,我亲眼所见。” “没错,那天我是要去迎亲的,那时我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恨你,或是爱你,每次想到你是周安的王后,想到你是别的男人的妻子,我就嫉妒的发疯,根本分不清爱或是恨,母亲又每日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婚事,后来,周朝传来你的死讯,我心灰意冷,只想给郑家留下一点血脉后,便去周朝陪你,可谁知,在我去迎亲的路上,我看见了你,你虽然易了容,可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你,你还活着,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所以你悔婚了?”她挑眉。 他点头:“我悔婚了,我没有去迎亲,我翻遍了整个京都城找你,却始终都找不到。” 祁溶月有些心虚,又问:“那薛小姐岂不是白白让你给耽误了?他们薛家能同意吗?” 仲文又是一叹:“他们就是不同意,天天去国公府去王府闹,还闹到了御前,皇上也很为难,于是我干脆请旨去了西疆打仗,这才刚平定了西疆,正准备回京受封。” 祁溶月恍然:“难怪你和天虎将军在一起。” 仲文环着她腰身的手一紧,沉声道:“如此,可还怨我?” 祁溶月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我从来都没怨过你,从来都没有。”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既然这样,那你可愿带着念文一起,随我回京?” 第798章 一家三口 第797章 她伏首于他胸前,想脱口答应,却又觉得太轻率了,时隔两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忍受了多少思念之苦和世人的白眼,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可在她抬头时,看着他满目深情中夹杂的期盼,又想到他也受了许多的折磨,便再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好,我答应你,不过这里的事要先处理好才能跟你走。” 仲文压下心头上涌的狂喜,兴奋的点头:“好,我等你,多久都行。” “爹爹抱抱,爹爹抱抱。”床榻上的小家伙朝他扬手,一脸醋意,仿佛在怪他只抱娘亲不抱她。 他松开她,快步走到念文的身边,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就像他第一次在楚宫见到她时,那般阳光,那般灿烂。 或许,从那时候起,她就喜欢上那个笑容温暖的小少年,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罢了,只将那张笑脸,一直深藏在心底。 “我的乖女儿,让爹爹好好瞧瞧,瞧这小鼻子小嘴,一定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眼睛像你娘亲,真漂亮。” 这时楼下传来天虎将军的大嗓门:“老弟,你行不行啊?要不要老哥来帮忙?别看我平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劝人的本事可是一流,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劝劝呀?” 仲文抱着念文出门,走到楼梯口,朝下边的天虎道:“我今儿要留下陪老婆孩子,你自己回客栈吧。” 天虎惊的差点没掉了下巴,他刚刚也就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那小孩真是他的种?想到那小孩的模样,还确实有几分他的样子,名字又叫念文,看来这事是真的。 天虎朝郑仲文竖起了大拇指:“我兄弟就是厉害,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孤家寡人,变成了一家三口,羡慕啊,嫉妒啊!” 天虎摇头叹气的离开溶瑜堂,独自回往客栈。 祁溶月也走了出来,朝楼下呆立的青年道:“阿团,你去休息吧,没事了。” 青年拿眼去看郑仲文,一脸的惊讶,他真的是念文小姐的爹爹? 祁溶月笑道:“他是念文的亲爹,我们一家三口无奈分离两载,终于团圆,你不为我们高兴吗?” 阿团忙摆手:“楚小姐说的哪里话,我当然为你们感到高兴,我这就去休息,小姐和姑爷也早些休息。”阿团说着快步进了后院,将门关上。 郑仲文笑:“还算懂事。” 二人带着念文回房,念文已经窝在仲文的怀里睡着,小家伙睡的很香甜,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勾着笑。 祁溶月自他怀里接过孩子,小心的为她脱去外衫和鞋袜,放到了房中的小摇床里。 看着女儿甜甜的睡脸,想到仲文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心甜的快要化开。 刚站起身,一双用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搂住,将他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满是胡茬的脸颊抵着她的脸。 “你这脸上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脸,感觉触感并不是真实的肌肤。 第799章 人皮面具 第798章 她笑:“师傅给我做的人皮面具,我如今不能用真实的身份生活,且晋城中认识我的人很多,我不能冒险。”她是周朝‘已故’的王后,以周安对她的执着,若得知她还活着,用那种方式逃离了王宫,真不知周安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仲文偏头亲了亲她戴着面具的假脸,叹道:“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摇头:“这怎能怪你?当初若非是你替我挡了寒蛟的致命一击,我现在又怎会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说到这事,他赶忙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缠绕在他心中的疑惑立时便脱口而出:“溶月,自打我醒来后,脑子里什么都记不住,只记得你举刀刺我的画面,那是真的吗?” 她点头:“是真的,当初你为了救我,以自己的身体挡住寒蛟的致命一击,你受了极重的伤,纵是我,也没办法救你,于是我想到了周王室的蛟珠,蛟珠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且必须在你的气息将尽之时,刺破你的心脏,将蛟珠置入心脏之中,以蛟珠神奇的力量,令你死而复生。”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他好傻,竟然以为她是要杀他。 “所以,周安那厮,便以蛟珠相逼,迫你嫁给他?”他咬牙。 她摇头:“不是周安,是周安的父亲,老周王,蛟珠乃周朝镇国之宝,代代相传,我若不付出些代价,他又怎肯将蛟珠交给我?他是一个国君,要对周朝王室和百姓有一个交待,也是一个父亲,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将我留在周朝,留在他儿子的身边,而我,别无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绝不能。”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在他心里一直根深蒂固的背叛与薄情,原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难怪,难怪她嫁给周安后,依然是处子之身,她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她的心。 就像他,哪怕失去了记忆,哪怕因为误会而将她恨之入骨,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甚至依然深爱着她,对她的爱,从来没有一刻的停止。 “今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他垂首,吻住她的唇,那日夜思念的味道,令他心神荡漾。 “唔——别,别这样,孩子在呢。”她羞的满面通红,虽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这样的事,她并没有多少经验。 他低笑,亲了亲她的眼睛:“取下这假面,我想看看你。” 她点头,转身走到妆台前,打开置于台面上的匣子,里头摆着许多瓶瓶罐罐。 他跟着她来到妆台前,瞧着这满匣子的瓶瓶灌灌,忍不住笑道:“别人的匣子里,装的都是胭脂水粉,你这都是什么?” 她莞尔:“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我想装什么就装什么。”她从匣子里取出一只青花小瓶,自瓶中倒出一颗白色药丸,转身将药丸投入水盆中,待药丸化开后,再将脸浸入盆中,数息之后,她抬脸而起,一张几近透明的皮子漂浮在水面上,她取了一旁的干布巾擦去脸上的水珠,那张绝丽容颜便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第800章 不乱动 第799章 纵使这张脸再熟悉不过,纵使这张脸已经印刻在他的骨血之中,可此时见到时,他依然心动不已。 他搂住她,湿热的唇再次落在她的面颊:“你真美。”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胸肌坚硬如铁,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至她的手心,扩至她的周身,她的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突然将她抱起,一步步走向那床榻。 “别这样,会吵醒孩子。”她羞的垂首低伏,小心脏突突突狂跳。 他小心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挥手间青纱帐落下,笑容暧昧:“我就抱着你睡,不乱动。” 她心道,鬼才信。 他确实没有‘乱’动,只是很有‘节奏’的动。 隔着纤薄的衣料,他爱/抚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处柔嫩,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她羞的无地自容,身体像着了火般燥热:“你不是说了不乱动吗?” 他强忍着令他难受痛苦的焚身/欲/火,喘着粗气用被子将她裹住:“我去洗个冷水澡。” 她拉住他,眼神迷离。 他俯身亲了她一口,哑着嗓子道:“上一次是个意外,那不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我要将我们的第一次,留在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一定要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我身边,永远留在我身边。”不止给她一个名分,也要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名分。 她点头,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这个男人,虽然变了很多,却依然是那个,深爱她,永远为她着想,事事以她为先的男人。 站在浴间里冲冷水澡,足足冲了三大桶才将小腹中的火气熄下去大半,他傻愣愣的笑着,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挚爱失而复得,还外赠一个可爱机灵的女儿,老天爷是看他受了太多的苦,终于开始可怜他了吗? “你笑什么?”见他回来,发梢还滴着水,俊脸上咧着傻笑。 他往床榻上一躺,伸手环住裹着薄被的女人,深吸了口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味:“真好,就像是做梦,我不会一觉醒来你和念文就都不见了吧?” 她轻笑:“那你就别睡,睁着眼睛盯着我们娘儿俩,看我们会不会消失。” 他认真的点头:“好。” 她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次日清晨,她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她。 见她醒了,他咧嘴一笑:“看来不是做梦,天亮了,而你们都还在。”没有人能体会他每次午夜梦回时的孤独失落,在梦里,那张脸清晰可触,可当他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他不敢睡,怕会和从前一样,只是个梦境。 她起身,将他半撑着的身子按下:“你快睡一会,我去准备早饭。” 他点头,又看了眼一旁的小床,道:“把女儿抱来,我抱着女儿睡一会。” “不要啦,你抱她睡,她会醒的。” “不会,女儿喜欢我抱着她,如果醒了,我就陪她玩。” 拿他没辙,她只好将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念文给抱上了大床。 第801章 楚小姐的房里有个男人 第800章 她梳洗后重新将人皮面具戴上,俏佳人摇身变成寻常少妇,打扮一如既往的素淡清雅,行走间自有一股子隐贵之气透出,纵使有人对她未婚生子的行径心中不齿,也从没有人敢当面指责她的不是,她凉淡的眼神中,总隐隐透出一股子不容蔑视的威严。 厨房的活她很熟悉,尤其是生了孩子后,她时常会亲自给孩子做些美味又健康的食物。 “楚小姐,您这里头放了什么?好香啊。”厨娘瞧着刚出锅的两碗素面问。 祁溶月淡笑:“秘密,你帮我将这两碗面端到楼上我的房间,告诉王爷,让他先吃,我一会就来。” 厨娘一愣,王爷?哪个王爷?晋王?晋王在她房里?那昨晚他俩一起过夜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厨娘端着素面上了楼,推开房门果然瞧见一个男人在楚小姐的床榻上躺着,怀里还抱着念文小姐,她一进去,男人立时便睁眼看她,长得真好看,虽五官不如晋王俊美,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英武阳刚之气。 不是晋王?那他是哪个王爷?和楚小姐是什么关系?他会是念文小姐的亲爹吗? 她放下素面,朝床榻上的男人道“王爷,楚小姐说一会就来,让您先吃。” 郑仲文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厨娘赶忙下去了,正好碰上正在擦拭柜台的阿团,忙凑上前问:“阿团,楚小姐的房里有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阿团看了眼四下,见没人,才这低声道:“我昨晚就见着了,来头不小,好像是姓郑。”他再次压低了声音,凑到厨娘耳边道:“他应该就是念文小姐的亲爹,昨晚念文小姐一见他就叫爹爹,一定错不了。” 厨娘眼中泛出喜色:“这么说,咱们念文小姐真的盼来了亲爹?” 阿团也是高兴,楚小姐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多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缺钱花,可一个女人家,又带着个孩子,身边若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照顾,夜里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沉厚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他们赶忙回身,瞧见一脸笑意的晋王。 闵恒之见二人面色尴尬,挑眉道:“难不成在说本王的坏话?” 阿团和厨娘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哪敢,我们只是,只是聊一些家常话。” “是吗?”闵恒之挑眉,虽不信,却也不多问,他并不好奇。 “你们小姐在吗?”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我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素生煎,还有念文爱吃的甜牛乳。” 厨娘和阿团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皆是打着小鼓,晋王这两年来一直对楚小姐照顾有加,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对楚小姐的心意,且晋王一直未娶,对念文小姐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好,可惜,始终都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本来他们还以为,只要晋王肯坚持,美人早晚都是能抱回去的。 可如今,正主回来了,晋王的美梦看来是要落空了。 第802章 我是晋王 第801章 “你们怎么了?愣着干嘛?”闵恒之皱眉,这两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总觉得是用带有一丝同情的目光在看他。 阿团摆手:“没,没什么,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他拎着抹布快步走开,厨娘也不敢再留:“我厨房里还蒸着馒头,我去看看好了没。” 两人脚底抹油跑了,闵恒之越想越觉得奇怪,便拎着食盒上楼,径直来到祁溶月的房门外,伸手敲门:“楚月,是我,你起来了吗?” 里面没人应他,他又敲了敲:“楚月你在吗?” 依然没人回应他,就在他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祁溶月,而且一脸阴沉的郑仲文。 他立时皱紧了眉头:“是你?你怎么在这?” 郑仲文冷哼:“我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瞧郑仲文这模样,看来是知道了,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这里是晋城,而我是晋王,我在这里很稀奇吗?倒是你,皇上召你和天虎将军进京受封,你不在赶路,却在这里,合适吗?” “你就算是晋王,站在别人老婆的房门外敲门,这合适吗?” 闵恒之挑眉:“别人老婆?这个别人,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你别在这跟我装蒜,我和溶月的事,你最清楚,没想到,你竟然想趁我不在——”他挑高了眉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断去了后头的话,不用说,对方自然明白。 闵恒之哼道:“她是我师妹,被渣男抛弃,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我照顾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郑仲文有些恼,沉声道:“她不去京都不清楚,你敢说你这两年来都没有去过京都吗?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为了退婚而远走西疆的事吗?” 闵恒之结舌,他确实知道,但却没告诉溶月,他有他的私心。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她走到闵恒之的身前:“进去说。” 郑仲文心不甘情不愿的侧身让开,闵恒之拎着食盒进屋,瞧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两碗面,心头又是一阵叹息。 三人围桌而坐,祁溶月先开了口:“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如今我和仲文能再次相遇,便证明我们之间的缘分未尽,我要给他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我会带着念文随他回京,恒之,溶瑜堂以后就要劳烦你多加照拂。” 闵恒之有些着急:“你在这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京都?京都城里不知多少周国的探子,若是你的身份被暴露,周安不会放过你的,到那时,指不定又要牵扯出怎样的风波。” 郑仲文皱眉不语,闵恒之说的很有道理,京都不比晋城,那里不知住着多少外朝的探子,也不会少了周朝的,一旦溶月的身份藏不住了,周安若以此事向楚朝发难,到那时,事情便会难以收场。 他若向楚朝要人,也是理所应当。 第803章 素生煎和甜牛乳 第802章 祁溶月却道:“恒之,你也知道,京都城是我的家,我从前做的那些努力,就是为了回到我的家乡,回到生养我的地方,我就算现在不回去,将来也一定会回去,我会小心的,再说有仲文和师傅在,你放心吧。”她也想天齐了,两年未见,也不知他是否变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郑仲文握住祁溶月的手:“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将你带走。”他的眼睛瞟了闵恒之一眼,这‘谁’,当然也包括闵恒之。 见她心意已决,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虽不舍,却无奈。 她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被他伤害过的女人,事到如今,他不再奢求她还会跟他在一起,他只愿她和小念文能一世开心幸福。 冷俊的眼睛瞪向郑仲文:“你记住,你若敢让她伤心难过,你若敢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你若敢让念文有一天不开心,我都不会放过你。” 郑仲文突然笑了,他明白,这是一个男人在向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告别,他能看见闵恒之眼底的苦痛之色,他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闵恒之啊闵恒之,你害我在西疆单相思两年,我让你在这晋城单相思一世。 “爹爹,爹爹抱——”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大床上传来,郑仲文心头一软,赶忙奔上前将宝贝女儿抱在了怀里:“爹爹在呢,爹爹以后都在呢。” 小家伙搂着郑仲文的脖子咯咯直笑,漂亮的小脸蛋上洋溢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从前他抱着小念文的时候,她也会笑,但却从没有现在这样的开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骨肉之情吧。 闵恒之觉得,他现在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外人。 他起身,指着食盒道:“我先走了,这里头装着素生煎和甜牛乳,趁着还热,给念文吃吧。”他最后看了眼念文,带着万分不舍的心情,转身离开。 闵恒之走后,郑仲文抱着念文在桌前坐下,朝怀里的宝贝问:“你喜欢吃甜牛乳吗?”她点头:“喜欢,吃,吃。” 祁溶月打开食盒,将里头用来保温的棉巾取掉,端出两只精致的小碗,一只小碗里装着大半碗牛乳,另一只小碗里装几颗拆了竹签子的糖葫芦,下面一层是一盘素生煎和一碗豆浆。 她抱过念文,朝仲文道:“你先吃面吧,我来喂她吃牛乳。” 仲文点头,面的温度已经微凉,也坨成了一团,他一点也不嫌弃,大口吃了一口,挑眉问:“这面怎的有一股清凉的味道?好特别。” “这是专门为你做的,降火!”她低笑,眼里闪过一抹调皮。 他也笑:“那我可要好好吃,等回京了,怕是想吃都不到了。” 祁溶月不解:“为什么回京就吃不到了?你若是喜欢吃,我可以常做给你吃。” 郑仲文嘿嘿一笑:“等回京咱们成亲后,我就不会上火了,干嘛还要吃这种泄火的面?”他笑的一脸暧昧,完美的反击。 第804章 小白 第803章 她装没听见,用小勺舀了一勺甜牛乳凑到小念文的嘴边:“念文,这是你闵伯伯给你买的,好吃吗?” 小念文咽下牛乳,笑眯眯的点头:“好吃。” 郑仲文柔了柔女儿柔软的黑发,笑道:“乖女儿,回京后爹爹在王府里养上几头牛,让你天天都有牛乳吃。” 小念文高兴的拍手:“养牛牛,养牛牛。”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吃完,小念文今儿胃口特别好,吃完大半碗牛乳,吃了一只素生煎,还吃了几口面条,乐的郑仲文直竖大拇指:“好样的,我女儿真棒。” 小念文听了直拍手:“真棒真棒!” 盘子里还剩了两只素生煎,祁溶月吹了个口哨,一道白影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直接跳在了桌子上。 她将盘子推向那白影,笑道:“小白,这些都给你。” 小白依然和两年前一样,身子只有一个成人的手掌大小,一点也没长大。 粉红秀气的鼻子嗅了嗅盘子里的素生煎,立时皱起了眉头,朝祁溶月摇头。 祁溶月道:“你最近肉吃太多,上火了,这几天不能再吃肉,吃素的吧。” 小白一脸委屈,别过头不肯吃。 这时小念文伸手一把抓住小白的尾巴,将它拖到了盘子前:“娘亲说吃,吃。” 小白乌溜溜的眼睛看了念文一眼,满眼的无奈,张嘴咬了素生煎一口,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下,一脸的嫌弃,它每吃一口,都像是在用刑一般,祁溶月实在不忍心,叹道,吃完这一只就算了,中午我会让厨房给你备些肉。 小白一听,立时高兴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生煎包给吃完了。 郑仲文一脸惊讶:“它能听懂人话?” 祁溶月点头:“它不止能听懂人话,还很厉害,别看它小,它速度奇怪,连师傅想碰它一下都办不到。” 郑仲文不信,立时出手如电,去抓那团雪球一样白的小东西。 说也奇怪,那小家伙就在他的手边,可任他如何变幻手法,却依然无法碰触到它。 更怪的是,那小家伙就仿佛一直没动,可它明明动了,你却看不到它动。 “服了吗?”祁溶月笑问。 郑仲文点头:“服了,它究竟是什么?”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两年前从周朝回楚的路上遇到的,它不让任何人碰,却喜欢待在我的身上,有了念文有,它就喜欢粘着念文,也会保护念文,我去出诊也能放心些。” 郑仲文乐了,伸手想要摸摸这小家伙,可小家伙却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扭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连根毛也没给他留下。 祁溶月起身,朝郑仲文道:“我今儿还要出诊,昨天便约好的,没办法陪你,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念文,厨房会按时将饭菜送来,念文吃的东西也会送上来,厨娘会帮你一起喂她,能行吗?” 他点头:“没问题,你一个人带了这么久,我带这一天而已,怎么不行?” 祁溶月暗笑,心道你是还没见识到这小家伙折磨人的厉害。 第805章 骑马 第804章 祁溶月刚走,小念文便指使郑仲文抱她下楼,牵着她的小手在溶瑜堂四下走了两圈后,又嚷着要骑马。 郑仲文蹲在小家伙面前,淳淳教导着:“乖女儿,你还小,不能骑马,容易受伤的,就你这小手,连缰绳都抓不住,怎么骑?” 小念文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个劲嚷嚷着要骑马,见爹爹始终没肯,她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开哭。 在柜台后理药的阿团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郑仲文身边提醒:“王爷,念文说的骑马,不是骑真的马,而是要骑在您的背上,让你在地上爬着走。” 阿团想到郑仲文的身份,忙道:“王爷,您让念文小姐骑在我身上,您看着她别让她摔着就行。” 说着阿团就要在地上趴下,郑仲文摆手:“用不着,我女儿要我当马儿,那是我的荣幸。”说着立时将袍子撩上扎在了腰带里,俯下身趴在了小念文的身前,让阿团抱她上去。 小念文开心极了,骑在郑仲文的背上,两条小短腿学着大人骑马的样子,不断的踢夹着,嘴里还喊驾驾声,看得前来买药的百姓乐的不行。 小孩精力足,骑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够,累得郑仲文满头大汗,膝盖都快磨破皮了。 这时一道高亢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仲文老弟吗?咱们楚朝的堂堂并肩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先锋,怎的变成了一匹爬地的野马了?” 听到天虎的声音,郑仲文总算是盼来了救星,忙嚷道:“少费话,快来替我一会。” 一旁护着的阿团赶忙将小念文从郑仲文的后背抱下,天虎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跑,却仍然被郑仲文给拖了回来:“这可是你的小侄女,你看她都快哭了,还不快趴下。” 天虎不肯,使劲摇头:“那怎么行,我好歹也是骠骑大将军,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不行不行。” 郑仲文压低了声威胁道:“不行是吗?那好,那我就不回京了,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也别想我在京都帮你找媳妇,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天虎气的不行:“你,你太不够义气了,竟然威胁我,我偏偏就——吃这一套,哎,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郑仲文乐了:“你少来,我女儿的尊臀,可不是谁的背都坐的,这是你的荣幸。” 可怜两个大男人,被小念文折腾了一上午,天虎逮着机会便跑了,连饭也不肯留下吃,谁知这小家伙一会还会不会出什么馊主意。 中午这顿饭也将郑仲文给累惨了,厨娘送来的食物,她不愿意吃,他又怕她饿着,连哄带骗足足哄了一个半时辰,才将一小碗的肉糜粥给喂下了肚,接着又要哄她睡午觉,哄得自己都快睡觉了,她却依然精神抖擞。。。 午睡醒来时,小家伙依然睡的香甜,他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见小家伙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便笑眯眯的给她盖好被子,起身下床。 第806章 她的弟弟,长大成人了。 第805章 小白蹲在床的角落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有疑惑,也有警惕。 郑仲文笑道:“瞪着我干嘛?看着你家小主子,可别让她摔着碰着,小心我揍你。”他扬了扬拳头。 小白立时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的别过头去,似乎在说,你连碰我都碰不到,还说揍? “嘿,你这小家伙,还会翻白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他一撸袖子便冲上前,伸手去抓小白,结果和之前一样,无论他怎么使力,小白明明就在眼前,就在他的手边,可他就是碰不到它,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行,你厉害,我不跟你玩了。”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裳,转身出了房门,外头的艳阳已经西斜,问过店里的伙计,溶月竟然还没有回来,难不成又要跟昨天一样忙到天黑吗? 他想去接她,又不知她此时在何处,又怕一时的走开,与她错过,他干脆搬了个小凳坐在门口晒夕阳,等着她回来,一步步走向他。 眼看夕阳就要落尽,天光越发黯淡,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溶瑜堂外,先是拎着药箱的丫头从里头钻了出来,接着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前。 他赶忙站起,咧嘴傻笑,见她要下车,迅速上前朝她伸手。 她眼眶微热,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男人,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仲文,她的仲文回来了。 尽管他忘记了一些事,可他依然记得,她是他一生的最爱,这就够了,不是吗? 纤柔的手掌放入那满是粗茧的掌心,她笑:“我回来了。” 他也笑:“回来就好。” 三日后,祁溶月将溶瑜堂交给了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打理,与店中的伙计们一一告别后,带着念文,随着仲文,回返京都。 母女俩坐在马车里,仲文和天虎二马当先而行,一路护着她们娘俩进京。 回京之前,祁溶月写了信给师傅,她料到师傅会来城外接她,却没想到,天齐也会来。 那立于风中的少年,果然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了男子汉的风度,他穿着寻常的锦衣,负手而立,身边跟着一个侍卫和一个太监,远远看见她的马车驶来,脚步不由自主的冲向马车。 她的鼻头酸涩眼眶湿润,眼前那少年的身影模糊在视线之中,她的弟弟,长大成人了。 她抱着念文走出马车,扶着仲文的手下车,将孩子递到了仲文的怀里,转身面对满脸泪痕的天齐。 “皇姐——”天齐已经泣不成声,他的皇姐,与他血脉相连,明明已经惨死在他眼前的皇姐,竟然又活生生的回到他身边,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那种血脉相认的激动,多少话都淹没在泪水之中。 从前只比她高半头的天齐,如今已经高出她整整一头,她需要仰着头,才能与他视线相交。 “齐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天齐摇头,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擦尽脸上的泪水,挤出一抹笑:“皇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807章 念文是谁? 第806章 千言万语述不尽,万语千言化成泪。 “齐弟,你要记住,不论是楚天瑜,还是祁溶月,都是已死之人,我现在有一个新的名字,楚月,记住,我叫楚月,不是长公主,也不再是护国公主,我只是楚月,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唯有如此,我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楚天齐明白,他什么都明白,皇姐这么做,都是为了楚朝好,她不想楚周两朝因她而再生战乱。 “对不起,我虽然是个皇帝,是这楚朝之主,却连你的名字和身份都保不住。”天齐哽咽着,眼泪不争气的再次往下掉,一直以来,都是皇姐在保护他,他却从来都没有为皇姐做过什么。 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傻弟弟,名字和身份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我们还能经常见面,我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姐姐,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点头:“姐姐说的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姐弟终于团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永远都不许再离开。” 她笑着点头,眼里有泪花闪现:“嗯,我再也不离开,你和我,仲文,念文,还有师傅,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天齐一脸好奇:“念文是谁?” 她转身,朝站在远处的郑仲文和简蕴招手。 郑仲文忙招呼抱着念文的简蕴过来,她指着简蕴怀里的孩子,笑道:“她就是念文,我和仲文的孩子,你的外甥女。” 天齐眸眼一亮,笑道:“这么说,我做舅舅啦?” 他快步迎上前,朝念文伸出了手,果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平时从不肯让陌生人碰的念文,竟然张了手臂投入了天齐的怀里。 简蕴笑骂:“坏东西,我这还没抱够呢,见异思迁。” 简蕴走到祁溶月的身前,将她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叹道:“瞧瞧,瘦了这一大圈,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很辛苦。”她嗔怒的瞪着满目通红的祁溶月,紧紧抓着她的手,哽咽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好了生孩子给我玩的,结果趁我不在就带着孩子偷跑,你知道我这两年来是怎么过的吗?你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在?” 她扑进师傅的怀里,泪流不止,和母亲一样亲厚的师傅,将毕生本领以及做人做事的道理传授给她的师傅,用尽自己的一切来护佑她的师傅,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郑仲文看着祁溶月哭了一次又一次,心疼不已,十分不满道:“你们有完没完,轮番上阵,害我媳妇流了这么多眼泪,不许再煽情了,赶紧回城吧。” “你媳妇?”简蕴挑眉,目光凉淡的扫向郑仲文,不悦道:“你媳妇就在并肩王府等着你呢,你是该赶紧回去了。” 郑仲文一愣:“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溶月也一脸懵。 简蕴见他似乎是真的不知内情,心头的恼意总算是散了两分,又道:“京都城谁不知道你的并肩王府里住着一个王妃,薛宝珍。” 第808章 我的王妃? 第807章 郑仲文一脸惊讶:“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王妃了?我没跟她成亲啊。” 简蕴道:“你只是没迎亲,而他们薛家不接受退婚,不能让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这么毁在你的手里,你以为你逃去了西疆,他们薛家就会放过你吗?” 简蕴看了同样一脸懵的祁溶月一眼,又道:“这薛宝珍我见过一面,别看她表面柔柔弱弱的,这丫头绝对不是个善茬,她在你远走西疆一个月后,便带着几个丫头老妈子和管事搬去了王府,以王妃自居,说要在王府等你回来,这可不是一般姑娘能做到的。” “这,这,我爹娘也不管吗?”郑仲文傻眼。 简蕴冷哼:“你爹娘估计巴不得王府里住上一个女主人,怎会去管?” 郑仲文看向皱眉不语的祁溶月:“溶月,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我绝对不会娶她。” 祁溶月自是相信仲文,只是对方看来也不太好对付啊。 简蕴道:“你别听他的,先跟我回去,等他什么时候处理好这桩烂事,再谈你们的婚事不迟。” 言罢,简蕴一把抱过天齐手中的孩子,拉着祁溶月便上马车,头也不回道:“天齐,改日我们再进宫看你。” 天齐顿足:“简师傅,我今天就要接姐姐和念文进宫。” 简蕴已经拉着祁溶月上了马车,笑道:“没门!” 马车急驰而去,丢下三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天虎朝郑仲文竖起了拇指:“兄弟,果真厉害,这京都城的大门还没进呢,府里竟还有一位夫人在等着。” 郑仲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喜欢你带走。” 天虎赶忙摆手:“别别别,这么厉害的婆娘我可消受不起。” 楚天齐沉声道:“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他侧目盯着郑仲文,一字字道:“仲文哥,你绝对不能做对不起我姐的事,不可以让她伤心难过,更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郑仲文点头:“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放心吧,有我在。” 楚天齐点头,他相信仲文哥,一直都相信。 楚天齐走后,天虎凑上前,朝郑仲文问:“你打算怎么办?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你这王府再大,怕也容不下两只母老虎。” 郑仲文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你媳妇才是母老虎,我媳妇可不是。” 天虎嘿嘿一笑:“你说的媳妇,是祁小姐还是薛小姐?” 郑仲文的脸色黑沉沉的:“我媳妇姓楚,楚月,你记住这个名字,不要叫错了。” 天虎赶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晓得事情的厉害,肯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瞧你这臭脸,吓死人了。” 天虎推着他到马旁:“赶紧进城吧,再拖下去,你那王府里的人也不会自己走,该面对的事还得你自己去面对,有事吱一声,只要兄弟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郑仲文点头,翻身上马:“好,多谢。” 二人入城后便分道而行,各回各家。 郑仲文没有直接去王府,而是先回了国公府。 第809章 意外惊喜 第808章 国公府 郑国公事先并不知道儿子今日回来,此时见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二老心里的那些埋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尤其是郑夫人,拉着儿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会说儿子瘦了,落几滴泪,一会又说儿子黑了,再落几滴泪。 郑国公叹道:“你就别哭哭啼啼了,如今仲文回来了,首要之事,就是解决薛家的事,刻不容缓。” 郑夫人抹去眼泪,点头道:“你爹说的没错,仲文呐,你还不知道吧,宝珍这两年来独自住在王府里,这事本该告诉你的,可你爹说怕你打仗分心,没让说,现在你回来了,还是找个时间,将你们俩这事给办了吧。” 郑仲文皱眉:“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办什么事?” 郑夫人道:“自然是婚事,宝珍虽然住进了王府,已经是公认的并肩王妃,可她毕竟没有坐着八抬大轿到我们家来,这会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缺憾,也会变成世人的一个话柄,你可不能这样对人家,这婚礼,自然是要再办一次。” 郑仲文脸色微沉,道:“父亲母亲,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找到了溶月,她跟我一道回了京都,还有我们孩子,已经一岁半了。” 郑国公捏在手中的玉珠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又是惊又是喜:“你说什么?溶月也回京了?还有,还有你们的孩子?” 郑夫人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待她回神,掐着手指这么一算:“孩子一岁半?那,那她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是你的吗?” 郑仲文忙道::“母亲,您说什么呢?孩子当然是我的,她和周安一直都是假成亲,从没有做过真夫妻,孩子是我当年去周朝时怀上的,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 郑国公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他想孙子都快想疯了,真没想到,儿子这一回来,孙子就已经一岁半了,能不乐吗?“孩子呢?带来了吗?” 郑仲文摇头,一脸黯然:“简师傅带她们娘俩走了,说除非处理好薛家的事,否则不许她再见我。”早知京都是这种境况,早知回来了又会再分开,他宁愿就留在晋城,大不了不做这并肩王,让薛宝珍一个人守着这王府过一辈子,他则守着溶月和孩子一辈子。 郑夫人忙问:“男孩还是女孩?” 一想到宝贝女儿,郑仲文的脸上立时漾起了笑容:“女孩,念文,楚念文。” 郑国公搓了搓手:“好,女孩好,女孩若长得像溶月,一定很漂亮。” 郑夫人也笑的合不拢嘴:“长得像仲文也好看,咱们仲文小时候多招人疼。” 二人想着宝贝孙女,就差没流哈喇子了,忙问:“你知道她们住哪吗?” 郑仲文摇头:“不知道,做什么?” “做什么?亏你问得出口,这可是我们郑家的骨肉,你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还不兴我们上门去瞧瞧吗?知道我们俩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郑仲文挠头:“我也想我女儿,可简师傅的性子你也知道,说一不二的,我拿她也没辙。” 第810章 王府的女主人 第809章 郑国公摆手:“那是你的事,她现在讨厌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要看我孙女她还会拦着不成?”郑国公突然想起一事,忙朝外头的三贵喊:“三贵,你进来。” 三贵赶忙跑了进来,眼眶也是红红的,见他家公子回来,他这是高兴呀。 “三贵,万先生在京都城里一共有几处宅子?” 三贵赶忙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万先生常住的宅子,就是咱们之前去过的那里。” 郑国公拔腿就要往外走:“赶紧的,前头带路。” 郑仲文一把将他们拦下:“爹,你这是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现在去,该扰了她们休息,明儿再去吧。” 郑国公看着外头已经暗下的天色,叹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早些时候回来,偏偏是这个时辰,现在去确实不太妥。” 郑夫人心里也是急,跟着郑国公的话道:“你这孩子,白疼你这么些年,怎的不早些时候写封信回家?我们也好去迎迎孙女啊。” “就是就是,他呀,老婆孩子在身边,心里头还能有咱们两个老家伙吗?没良心。”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着郑仲文,眼里却都带着笑,一家三口,仿佛在这一刻,都忘了王府里的薛宝珍。 并肩王府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薛宝珍一脸喜悦的望着眼前的丫头。 丫头点头:“刚刚福叔来报,千真万确,王爷进城了。” 薛宝珍赶忙站起,快步走到妆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俏丽的眉眼:“小荷,快看看我今儿这头饰如何?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小荷笑道:“小姐,你穿什么都好看,比以前更美了,王爷见了你,铁定会后悔的。” 薛宝珍羞红了脸,望着镜中那花容月貌的自己,喃喃自语:“他真的会后悔吗?真的会履行这场没有完成的婚约吗?” 小荷道:“一定会的,您都在这王府里住了两年了,全京都城谁不知您就是并肩王妃?他不承认那能行吗?咱们薛家也不是吃素的。” 薛宝珍叹道:“可我不想将局面闹成这样。”她要做王妃,要做这王府的女主人,也要做郑仲文的女人,更要得到他真心的疼爱。 她甩头,把所有不好的想法都抛开,朝小荷道:“小荷,你快去中门处守着,瞧见王爷来了就速来报。” 小荷笑嘻嘻的去了,她便在这房里坐立不安的等着,眼看日头渐渐西斜,红云漫天,天光渐暗,那人却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越发的焦躁,心里不好的念头又开始接连浮现。 不一会,小荷匆匆跑来,她忙冲上前:“他来了?” 小荷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不,不是,福叔刚刚来知会我,说王爷回了国公府后,再没有出来,看样子今儿是宿在国公府了。” 她立时一脸颓然,果然是她太乐观了,时隔两年,他依然对她冷淡如初,依然不肯接受她。 小荷见小姐这般模样,也是心疼,忙道:“小姐,王爷肯定是被国公和夫人缠住脱不开身,说不定晚些时候会来呢。” 第811章 不眠之夜 第810章 会吗?显然不会。 她和郑仲文接触不算多,可她却多少了解一些他的性格,他可以对他在乎的人很好很好,也可以对他不在乎的人冷酷到底。 显然她是后者。 但她不甘心,也不放弃,既然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那她就一定会认真走下去。 无论是郑仲文还是薛宝珍,今夜,都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色深浓,国公府中掠出一道黑影,于京都城中的屋顶上纵飞掠行。 万府 简蕴看着孩子睡着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房,祁溶月关上门,坐在窗下发呆,想着国公府里的仲文,并肩王府的薛宝珍,以及躺在床榻上甜睡的小念文,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今夜,他会来吗? 想必不会吧,无论是国公府还是并肩王府,都有一堆的糟心事等着他处理,他自己都忙不过来,还怎么抽空来这里。 她叹了一声,起身走至灯前,刚将灯吹灭,窗外立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紧闭的竖格窗轻轻开出了一条缝,一双明亮的眼睛往里探看。 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在,面上不由自主的浮起笑容,他果然还是来了。 矫健的身影自窗口掠入,轻巧的落在了她的身前,不待她说话,他便已经张臂将她拥入怀中。 “你怎知道我睡这一间?”她笑问。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我这里能感觉到你的存在,离你越近反应就越强烈。” 她挑眉:“是什么反应?是疼吗?” 他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是甜蜜,离你越近就越甜。”前头虽是假话,后头却是真话,搂着她的时候,胸口的疼痛感会立时消失不见,心里甜滋滋的。 自上回在晋城解开误会后,他靠近她时,胸口虽依然会疼,却没有了从前那样的钻心难忍,只是有感觉,却不再那么强烈,他甚至喜欢上这种感觉,这种能真真实实感觉到她存在的感觉。 她皱眉:“你说不疼,那就一定疼,定是那蛟珠和你的身体还没有彻底的融合在一起,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所好转。” 他亲了亲她的脸:“当然会,我现在已经有所好转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想我的记忆早晚也能回来。” 她笑着摇头:“记忆能不能回来都无所谓啦,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能告诉你,你再记下不就行了。” 他摇头:“那不一样,有些记忆,是自己脑子里独有的一种感觉,和你们复述的肯定会有所不同。” 她问:“那若是永远都回不来呢?” 他笑,又亲了亲她的红唇:“傻瓜,回不来就回不来呗,只要你和念文在,什么都无所谓。”提到念文,他忙拉着祁溶月来到床畔,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幸福感立时爆棚,他握紧祁溶月的手,一脸暧昧道:“月儿,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屋里没点灯,他看不见她红的发烫的脸,只看见她朝他轻轻点头,他笑容越发灿烂,手上微一使劲,祁溶月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第812章 一家人 第811章 他微仰着头,一手环着她的腰背,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炽热的唇舌交织在一起,瞬间便点燃了两个身体的温度,感觉到他身体上发生的某些变化,她匆忙将他推开:“别这样,师傅一会过来撞见了不好。” 他无声的叹息,长夜漫漫,软玉温香在怀,而他却要违心的坐怀不乱,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谁也没提薛宝珍的事,她相信他能处理好,信他,所以不问。 “快回去吧,这一路上也没好好休息,再这么熬下去,你肯定要生病的。” 他点头,恋恋不舍的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眼见天色还早,郑仲文走后,祁溶月也躺在了床榻上休息,这才没睡一会,外头便传来拍门声:“小姐,郑国公和夫人来了,在门外求见。” 她立时翻身而起,朝外头喊道:“快请他们进来,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丫头转身去了,她迅速下床穿衣梳头,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齐整,刚迎至院门处,丫头便已经带着郑国公和郑夫人来了。 这天才刚亮,晨露深重,他们二老却此时赶来,自然不是为了见她,而是为了屋里的小娃儿。 她朝二老福身:“伯父,伯母。” 郑国公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郑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眶微红,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一个姑娘家,却历经这么多的风雨,吃过这么多的苦头,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只是眼下,哎—— 她什么也没说,只叹息着拍她的手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郑夫人刚要叫她溶月,溶字刚脱口,郑国公便道:“以后叫她月儿就好,楚月。” 郑夫人尴尬的笑了笑“瞧我这记性,仲文千叮咛万嘱咐的,我这脑子啊,一出门就给忘了。” 郑国公轻笑:“我看你平日记性挺好,怕是脑子里一直想着小念文,什么话都没往心里去吧?” 三人皆是哈哈一笑,祁溶月赶忙引着二人进院里,径直来到自己住的屋里。 小念文还没醒,睡的香喷喷,还能听见有一声声均匀的细鼾声。 郑夫人瞧得眼泪直掉,又哭又笑:“瞧这小脸蛋,跟咱们仲文小时候多像啊。” 郑国公也直搓手,真想抱抱他们的乖孙女:“岂止是小脸蛋像,你看这鼻子和嘴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二人就这样围在床边盯着熟睡的小家伙瞧,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生将小家伙给瞧醒了。 小念文一睁开眼便看见两张陌生的脸正盯着她看,立时慌张的转着眼珠去找娘亲,小手一把将盖在身上的薄被给掀开了。 祁溶月取来衣裳,和郑夫人一起为孩子穿上,小念文初时认生,可毕竟是祖孙,不一会便和两人熟络起来,也会对着他们笑,可将两人给乐坏了。 “这孩子,可真招人喜欢,月儿,能不能让我带回去住几天?”郑夫人一脸馋,实在不想松开抱着香喷喷又软和的小念文。 第813章 仲文养的外室 第812章 郑国公见祁溶月微皱了眉头,怕她为难,忙道:“你瞎胡说什么?孩子还这么小,从来都没离开过娘亲,你带她走,她得多伤心?” 郑夫人叹了一声:“也是,是我想的不周全,月儿你别放在心上。” 溶月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你们是她的祖父祖母,原本带去住一阵子也是应当,只是孩子还太小,她离不开我,怕你们也带不住,徒添烦劳。” 不一会,丫头送来早饭,这才刚摆上桌,郑仲文便匆匆赶到,见父母在屋里,一点也不惊讶,他们想孙女都快想疯了,这个点在这里一点也不稀奇。 郑夫人好奇道:“仲文,你手里拿着什么?” 郑仲文笑眯眯的将食盒摆在了桌上,一样样的将东西往外取:“这是甜牛乳,念文喜欢吃,这是素生煎,月儿爱吃,还有豆浆豆花,我闻着香,便也都带了些来。” 郑夫人现在哪有心思吃饭,一门心思全在孙女身上,直忙接过仲文递来的甜牛乳:“我来喂孩子,你们吃吧。” 一旁的丫头见状,忙道:“夫人,念文我们来喂,您用膳吧。” 郑夫人哪肯,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饿,我来就行。”她抱着小孙女,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小念文一见郑仲文,立马在郑夫人怀里乱扭,朝郑仲文伸手:“爹爹抱,爹爹抱。” 郑仲文见状,笑的合不拢嘴:“来来来,爹爹抱一个,我的乖女儿,是不是最喜欢你爹爹啦?”他从母亲怀里接过女儿,使劲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刻意用胡渣蹭了蹭她的小脸蛋,惹得小家伙咯咯咯直笑,接着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郑国公暗想,若没有薛宝珍这事,他们一家人,多好啊。 刚吃罢早饭,简蕴便过来了,瞧见郑家人一家子都在,又见小念文被郑夫人抱在怀里,脸色沉了三分。 郑仲文赶忙向父母介绍简蕴,双方简单的几句寒暄后,简蕴直接便道:“并肩王府的事你们解决之前,最好尽量少和月儿见面,免得外头不知内情的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还道我们月儿是仲文养的外室。” 这还真是有可能的事,京都城里什么都多,尤其是爱嚼舌根的人特别多,莫说没影儿的事他们都能传的神乎其神,这种连孩子都生出来的事,更是不知要被说三道四成什么模样。 郑夫人面色一红,干笑:“怎么会,仲文也没成亲,哪来什么外室不外室的。” 简蕴轻哼:“你是觉着他没成亲,可你上街问问看,谁不知并肩王府住着一个王妃?那可是你们郑家三媒六聘就差八抬大轿进门的媳妇,大家伙都在传,若不是当初郑仲文着急去打仗,这最后的仪式,肯定是成了的,也不过就差个仪式罢了。” 简蕴的眼睛斜了郑夫人一眼,凉凉道:“当初薛宝珍搬进王府的时候,你敢说你不知情?你敢说你没有默许?”若没有她这个准婆婆的默许,薛宝珍能有这么大能耐带人进王府? 第814章 作孽 第813章 郑夫人结舌,这事她确实事先知道,当初没有阻止,甚至是默许,不单单只是迫于薛家的压力,还有她自己的私心,她始终希望仲文能娶宝珍为妻。 如今真是悔断了肠,早知有今日,她断然不会答应薛宝珍入主王府,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和麻烦。 郑国公见夫人为难,忙上前解围:“简师傅,这事你放心,我们郑家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给月儿添麻烦。” 简蕴点头,她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他们,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溶月不是没有娘家的人,她简蕴,永远都是溶月的后盾。 一家三口刚出万府,郑国公便朝郑仲文道:“你小子也该去一趟王府了,这事光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去见见薛小姐,和她好好谈谈。” 仲文点头:“我正打算过去,你们回去吧,我今儿要好好会会她,看她究竟想要什么。” 郑夫人没做声,瞥了儿子一眼,眼神有些幽怨,心道:“想要什么?人家一个姑娘,眼看迎亲的人都到家门口了,你又折回去,已经是京都城中的笑柄,若再被你赶出王府,她还能活吗?” 哎——作孽啊! 郑国公拉着夫人离开,低声安慰:“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并肩王府 “小姐,王爷来了,正往咱们院里来呢。”小荷兴奋的跑进了薛宝珍的房里,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薛宝珍道。 薛宝珍本在发呆,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仔细打量了镜中的自己,见妆容精致,衣饰华丽,便朝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她自认最为迷人的笑容。 她知道郑仲文喜欢祁溶月那样拥有清雅气质,纵是衣着素淡素面朝天,也美若天仙的女子。 可她不是祁溶月,她是薛宝珍,她不适合衣着素淡和素面朝天的打扮,她如今以王妃自居,更是要华丽高贵,她偏要做她自己,要让郑仲文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虽然可能会很难,但她想试试。 “小荷,我看起来怎么样?”薛宝珍问。 小荷兴奋的点头:“很美,小姐穿什么都很美。” 虽然是恭维的话,可她依然觉得很受用,眉目间的郁色一扫而空,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那个她等了盼了整整两年的男人。 她快步迎出,刚走到房门口便遇上大步而来的郑仲文。 她的心跳的很快,两年不见,他英俊依旧,身形更为挺拔,气质也更为英武,这几天就要受封,已经是并肩王的他,还会得到怎样的封赏呢? 她认为自己的眼光很好,这样优秀的男人,她幸好没有错过。 她朝他屈膝福身:“王爷。” 郑仲文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一股子厚重的香粉味沁入鼻间,他捂着嘴打了个喷嚏,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薛宝珍赶忙跟了过去,扭头又朝小荷道:“快去将前儿母亲送来的崇山大红袍给王爷烹一壶。” 第815章 板上钉钉? 第814章 郑仲文摆手:“不必了,我话说完就走。” 薛宝珍眉头微皱,面上的笑容僵住:“王爷说的是哪里话?这可是您的家,你不留下要去哪里?” 他终于抬眉看她,面色沉冷:“你既然知道这里是我的王府我的家,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薛宝珍面上的笑几乎就要崩不住,一脸尴尬:“王爷说笑了,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这里是王爷您的家,也是我的家。” 他挑眉:“可本王记得,似乎并没有迎娶你过门,也派人通知过你们薛家退婚,这事虽然是我的不对,我有错在先,平白耽误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确实对不起你,也对不住你们薛家。” “不过,你趁我不在京都,入主我的王府,且以王妃自居,这便是你的不对,如今整个京都城都以为咱们是真夫妻,但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薛宝珍手中的帕子几乎就要绞烂,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发怒,不要生气,他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气走你,你偏不要上他的当,绝对不能。” 她继续柔柔的笑着:“王爷,您虽然没有八抬大轿将我迎进门,却已经穿着喜服走过大半座京都城,而我薛宝珍的嫁妆也一抬抬全数抬进了王府,我是您的妻子,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不稀罕什么八抬大轿,不看中这些虚招,只要王爷您能回来,我苦等您两年,也是值得。” 板上钉钉? 呵,他郑仲文最喜欢的事就是板上拆钉。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赖定了我?” 薛宝珍笑:“王爷说笑了,我是您的王妃,这辈子自然是要赖定您。” 郑仲文见她这模样,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不瞒你,我已经有意中人,这两年来,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陪我在西僵打仗,我们在西疆已经拜过堂,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次回京都,我会和她补办一场婚礼,而你,我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尽早搬离王府。” 薛宝珍的面色终于大变,她一直认为,她的敌人只是已经死去的祁溶月,不再会有别人,却没想到,竟又冒出一个情敌。 “她是谁?”她问。 郑仲文摇头:“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是我的结发妻子,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人,我的心里只有她一个,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她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郑仲文道:“我话已至此,你自己看着办吧,给你三日时间,带上你所有的嫁妆,搬离王府,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满足你的,绝无二话。”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拼了命保持的平静面容一刻崩塌:“我要什么补偿?你能给我什么补偿?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这个人,你能给吗?” 郑仲文摇头:“给不了,我这个人,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见她情绪越发的激动,他干脆起身:“话已至此,我不再多说,对于你们薛家来说,三天时间给你们搬走,应该不难。” 第816章 怎么是外室? 第815章 言罢,他迅速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她的眼泪,她幽怨哀求的眼神,无法令他坚硬的心软化半分,对一个女人心软,便会对另一个女人造成伤害,他不会再让溶月伤心难过。 郑仲文大步而去,薛宝珍哭着奔回房里,将自己关在了里头,谁也不肯见。 小荷在外头拍了半天门,见小姐不肯开门,便赶忙让人去薛家在京都的别苑请薛夫人过来。 她则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门外,突然,房内传来一声椅子被踢翻的声音,她心头一惊,赶忙捅破窗纸往里看,正好瞧见屋里的小姐上吊了。 她惊得尖声大叫,园子里干活的家丁闻言赶来,齐力将房门给撞开,冲进去将薛小姐给救了下来。 “快,快去叫大夫。”小荷抱着人事不醒的薛宝珍,朝着屋里发愣的下人喊道。 大夫很快赶来,给薛宝珍一番诊治,确认她无碍,歇歇便会醒来,不用太过担心。 小荷依然白着一张脸“没事吗?真的没事吗?这可是上吊啊,真能没事?”她连番发问。 大夫道:“虽然是上吊,可这位小姐命大,被救及时,所以没有大碍,醒来就没事了,脖子上的淤痕也会慢慢自行消失,不必太在意。” 大夫刚走,薛夫人便匆匆赶来,瞧见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模样,又急又气。 听完小荷的一番复述,薛夫人气得摔了一整套的好茶具,她家宝珍,侯府千金,就算是在京都,也属于高门贵女,宝珍哪一点配不上他郑仲文了?平白在这王府里守了他两年不说,他这一回来就轰她走,也难怪宝珍会在气极之下做这种傻事,要换成她,指不定也会一样。 “我找他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怎么样,还想要我的珍儿怎么做他才肯收心?区区一个无名无姓的外室,也敢和我家珍儿争王妃之位?可笑!” 薛夫人前脚刚走,薛宝珍的眼睛便睁了开来,她早就醒了,却偏等母亲走后才真的醒过来,无非是想让母亲看着她可怜的模样,一怒之下去为她出头。 如今这形势,说软话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也是该给他们多施加些压力了。 国公府 薛夫人一来国公府,没有先找郑仲文,而是先见了郑国公和郑夫人。 郑夫人和她是手帕交,关系非比寻常,往日见了,那叫一个亲热,可今儿这一照面,不消说话便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透出的寒意。 “王芸,你这是怎么了?”郑夫人有些心虚的明知故问。 王芸冷眼瞪了她一眼,没回她话,转目看向郑国公,道:“你们郑家教出的好儿子,竟然背着新婚夫人在外头养女人,这事你们别说不知道。” 郑国公皱眉,不悦道:“薛夫人,说话可要多加注意,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往外说,仲文虽然没有在京都成家,可他在西疆时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二人也是正经拜了堂的,在当地也是摆了喜宴的,那怎么是外室?” 第817章 上吊 第816章 薛夫人气的够呛:“听你这意思,你是只认和你儿子在外头胡搞的野女人做儿媳,不肯承认我们薛家的千金是你儿媳妇?” 郑国公道:“这不是我认不认的事,宝珍虽和仲文订了亲,但这亲事不是没成吗,当时仲文一心退婚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是你们自己单方面不同意退婚,但于仲文而言,他和宝珍的婚事,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你现在说一句不存在就完事了吗?我女儿住在王府两年,三不五时来国公府给你们请安,你们怎么当时不说不存在?现在儿子回来了,带回了另一个儿媳,你们就说不存在?这种话亏你们也说得出口。” 郑夫人一脸着急:“王芸,有话好好说,别着急。” 郑夫人气的拍桌子:“还好好说?我现在能好好说话吗?我女儿宝珍,刚刚在王府里被你们的好儿子疾言厉色的羞辱了一番,气得上了吊,你换成是我,你还能好好说话吗?” 夫妇二人皆是面色大变:“什么,宝珍上吊了?这,怎么会这样?” 薛夫人冷笑:“怎么会这样?你们去问问你们的宝贝儿子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无情无义,凉性薄情。” 郑国公忙问:“那宝珍现在怎么样?可有事?” 薛夫人哼道:“幸亏救得及时,没有性命之危,现在还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告诉你们,我家宝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是拼了一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那个宝贝儿子。” 郑夫人急得不行,屁股跟扎了针似的坐立不安:“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薛夫人道:“我们薛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郑仲文带了女人回来,就这样赶走自然是不妥,这样,我们吃点亏,让她进王府,抬个姨娘。” 郑国公赶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姑娘是仲文十分钟爱之人,半点委屈也不肯她受,别说姨娘,你就是许个侧妃之位,仲文也是不肯的。” 薛夫人大怒:“怎么的?难不成还要让我家宝珍让出王妃之位,她来坐?” 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由外而入,高声道:“王妃之位本就是空悬,何来她让?” 薛夫人侧头,瞧见大步而来的郑仲文,气立时不打一处来,起身指着郑仲文怒骂:“你这个负心汉,你还有脸来见我?” 郑仲文皱眉,面有不悦:“你说我负心汉?我负了谁的心?怎么就没脸来见你呢?” 薛夫人恨不能拿那滚烫的热茶直接泼到他的脸上,怒道:“负了谁的心?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负了我女儿宝珍的心,你害得她,害得她好苦啊。” “我害她?薛夫人,麻烦你搞搞清楚,那并肩王府,不是我请她进去的,两年前的婚约,我已经退掉,是你们薛家死缠烂打,我确实有错,我也愿意弥补,但我的卧榻之侧,除了我认定的人,谁也别肖想。” 第818章 许他们家儿子一个官职 第817章 薛夫人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她的宝贝女儿,于深闺之中娇养长大,养到十六岁的好年华,许给了他们郑家,结果在迎亲当日,惨遭莫名其妙的退婚,好端端的名门闺秀,难不成就要这样被他毁了一生吗?他们薛家当然不能同意。 宝珍也是个有骨气的,她认定了郑仲文,坚持不肯退婚,并执意住进这王府里等他回来,这一等,便是两年。 两年的时光对于一个男人或深宅妇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那可是命一般珍贵的年纪,生生熬到了今时今日,如今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薛宝珍是郑仲文的妻子,是这并肩王府的女主人,他说不要就不要?这不是明摆着逼宝珍去死吗? 薛夫人立起了身,双目通红,将厅里的三人逐个瞪了一遍,沉声道“这件事你们说了不算,我这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看看皇上是要偏袒你们郑家,还是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薛夫人撂下狠话,转身便走了,立时回府穿上诰命服饰,在宫门口通报面圣,可惜皇上‘太忙’,无暇见她。。。 薛夫人刚走,郑夫人也坐不住了,拉着郑仲文道:“她说宝珍自尽了,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可这事总归是因你而起,若传出去,这名声也不太好,你还是去王府看看吧,免得一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郑仲文摇头:“我不会去,一个人要活着很难,要死却很容易,她若是那般脆弱的女人,早在两年前我当街退婚之时,她便会死,岂会活到今时今日,还在并肩王府里以王妃自居,待了整整两年,这个女人的城府很深,不是一般的难缠。” 郑国公也点头:“仲文说的不错,她这一招,分明就是苦肉计,不过总归是咱们郑家对不住她在先,你当街退婚之事,也确实做的不厚道,如今她好端端的名声被你毁了,想要再嫁个门当户对的,怕是难上加难。”他摇头叹息。 这些郑仲文也想过,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已经无用,他能做的,就是从其他方面补偿她,补偿他们薛家。 郑仲文朝郑国公道:“爹,我记得薛宝珍有个哥哥,也在京都任职。” 郑国公点头:“没错,他哥哥薛霖,在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郑仲文道:“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想要熬上去,凭他们薛家现在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若我们许他补翰林院侍读一缺,可能行?” 郑国公眉眼一亮,笑道:“从翰林院修撰到翰林院侍读一位,虽只跨了两阶,可却是至关重要的两阶,有些人,在翰林院里熬白了头,也不过只能熬到侍读这个位子,薛霖还年轻,若许他此位,想必他日后的仕途也会更为顺遂,薛家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郑夫人半懂不懂,问:“你们父子俩的意思是,许他们家儿子一个官职,让他们放弃女儿?” 郑国公点头:“那就要看他们是看重儿子多一点,还是看重女儿多一点。” 第819章 可惜了这一朵鲜花 第818章 薛家别院 薛夫人怒目瞪向自己的儿子,厉声道:“薛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拿你妹妹的性命换前程吗?” 薛霖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的身前,急道:“母亲,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敢说你没有这个意思?” 薛霖忙道:“母亲,您听我说,宝珍如今这个情况,我也十分心痛,我也希望她能嫁给如意郎君,并肩王是很好,可以说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可他再如何的优秀,都不是咱们宝珍的良人啊,他的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宝珍,这您也是知道的,就算勉强让宝珍留在了王府,宝珍这一辈子若得不到他的青眼怜爱,日子只会更艰难。” 薛夫人冷哼:“说一千道一万,你现在就是一个目的,想要将宝珍带走,还郑家一个清静,让郑家承你的情,为你仕途铺路,可你要知道,宝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她不能留在王爷,于她而言,那就是死路一条,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死在你面前吗?你就这一个妹妹啊。” 不,他不止这一个妹妹,他还有很多个妹妹,只是这个妹妹,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罢了。 薛霖道:“母亲,我也不想这样,可若再这么死磕下去,后果只会更惨,咱们整个薛家,恐都会受到牵连,您难道还没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吗?郑家在京都在御前的地位,您难道心里不清楚吗?您这般逼迫他们,可有想过后果?” “难道你要为了妹妹,让咱们整个薛家都赔进去吗?她是您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儿子啊!” 薛夫人为何这般执着?那是因为自己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她认为郑仲文和自己的丈夫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若女儿能嫁给他,下半辈子,一定会幸福,不用像她这样熬着日子过。 眼前的儿子虽是自己亲生,可德行和他爹几乎一模一样,娶的媳妇端庄娴淑,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可他呢,偏也和他爹一样,姨娘一房接一房的抬,外头还养着两个外室,生生将那么好的媳妇给气病了,这一病就是三年,也不知还能熬多久,可惜了这一朵鲜花。 她的女儿,绝对不能走上这样的路。 “你回去吧,我心意已决。”薛夫人打算博一博,若成,女儿能留在并肩王府,遂了她的心意,也给她机会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而薛家和郑家怎么着也是亲家关系,往后在官场上也能荫其福泽。 若不成,她便和女儿一起去死,一了百了,也让郑家人一世不得心安。 不一会,府里的管家匆匆进来。 “查得怎么样?”薛夫人问。 管家忙道:“小的亲眼看见并肩王去了西宁街的万宅,一天去了三回。” 薛夫人冷笑:“看来没错了,备车,去万宅。” 万宅 郑仲文刚走,简蕴便提议带着溶月和小念文去逛街,给念文买些小玩意和小衣裳。 溶月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一位丫头来报。 第820章 厚脸皮女儿的母亲 第819章 “楚小姐,外头有一个薛夫人求见。” 简蕴皱眉:“薛夫人?难不成是薛宝珍的母亲?她来做什么?” 祁溶月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来,定是为了她的女儿,还能做什么?” 简蕴挑眉:“那见还是不见?” 祁溶月点头:“见。” 不一会,薛夫人被领到了祁溶月和简蕴所在的院里,念文被丫头带到后头去玩耍。 薛夫人一进院子,远远便瞧见两个女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个年岁看起来和自己相仿,却貌美非常,气质也十分出众,另一个年轻的姑娘,模样极为平凡,身形笔直的坐在桌前,一双晶亮的眼眸遥遥盯着她打量,很是肆意,她心中微恼,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越是走近,她越能感觉到那种毫无顾忌的肆意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见她走近了,祁溶月缓缓起身,朝薛夫人点头:“薛夫人。” 她一个小辈,竟然在她这个长辈面前连屈膝礼都不行一个,果然是个没规矩的,想来也是,若是个有规矩的,怎么可能会在西疆那么草率的和郑仲文拜堂成亲? 她用一种看待外室的鄙夷嫌弃目光将祁溶月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怎么看也看不出她究竟哪里好,会让郑仲文那样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不管不顾。 简蕴轻哼:“薛夫人此时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薛夫人也不客气,挑直了话头道:“我就是来看看,勾去我家姑爷魂魄的女人,究竟生得什么横样。”这样的女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要样貌没有样貌,要家世没有家世,她怎配做宝珍的对手? 郑仲文真是瞎了狗眼。 简蕴也将薛夫人好一通打量,笑道:“我也一直想看看,能教出薛宝珍那样厚脸皮女儿的母亲,究竟长什么模样,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薛夫人几时被人这样奚落过,一时怒极。 简蕴冷笑:“我胡说八道?你也不上街打听打听,你们薛家的名声,在这京都城里究竟是怎样的,说她厚脸皮那是我斯文,若碰上那些嘴厉的,指不定说的是什么。” 祁溶月暗笑,没想到师傅跟人吵架也是有一套的,她还以为师傅不会吵架呢。 薛夫人气得脸都绿了,真想将眼前这两个没有礼貌的女人狠抽一个耳光,再痛骂一顿。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沉声道:“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们吵架的,我只想问问这位姑娘,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手?” 祁溶月挑眉:“放手?放什么手?”她明知故问。 薛夫人哼道:“凭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并肩王的身边,他现在喜欢你,只是图这一时的新鲜,你这种口味,从前没尝过罢了。” 祁溶月面无表情,复问:“所以呢?” 薛夫人冷笑:“所以,我劝你最好看清楚形势,并肩王妃的位子,不是谁都可以坐,你若肯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里做个妾,我们薛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你若是不肯,要离开这京都,我们薛家可许你一世荣华。” 第821章 长乐郡主 第820章 这绝对是简蕴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她笑问:“薛夫人,你哪来的自信?谁给你这种自信?你以为并肩王府是你薛家的?还是这天下都是你薛家的?你说话就这么顶事吗?” 薛夫人气的发抖:“你这女人,说话怎的这般没有分寸,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随便说出口?” 简蕴冷笑:“我自然敢,就算皇上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也敢,可是,你敢吗?” 薛夫人不认得简蕴,自是不清楚她和皇上的关系,万宅她倒是清楚,万屋堂的地界,听说万先生去年和一位姓简的女人成亲了,难不成就是她? 薛夫人亦是冷笑::“一个商妇,仗着有几个臭钱,便敢如此张狂,不知这话要是递到了御前,于你们万屋堂———哼!” 威胁?真是可笑,她简蕴会怕这样小儿科的威胁吗? “你有本事就告到御前去,有什么后果,你告了自然就会知道,去吧,慢走不送。” 薛夫人瞪着祁溶月,厉声道:“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祁溶月耸肩:“抱歉,我不太爱喝酒,若你非要我喝,我倒是什么酒都能喝上一点。” 薛夫人被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气的差点没昏过去,由下人扶着出了万宅,刚上马车,她便咬牙道:“进宫,我要面圣,今儿无论如何我都要见皇上。” 金殿 楚天齐当殿亲封天虎将军为定西侯,却没着急给郑仲文行封。 他问:“郑爱卿,你屡立奇功,不止几番救过朕的性命,还为朕平定了西疆多年的战乱,如今已经是并肩王,连朕也不知该给你封赏些什么,不如你自己说说看,想要什么封赏?” 郑仲文也不客气,上前一步,朝着金鸾宝座上的楚天齐道:“皇上,臣想为内人和孩子求个封赏。” 楚天齐一本正经的看着郑仲文,佯装惊讶道:“爱卿何时成亲了?还有了孩子?” 郑仲文无视一旁憋笑的天虎,正色道:“皇上,臣在西疆遇到一个姑娘,她与臣共历生死,在天虎将军的主持下,我们共结连理,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她们已经随我回到京都。” 楚天齐笑道:“原是这样,那好,朕便封她一品诰命,封你的女儿为长乐郡主,择吉日于京都重办婚礼,赐红妆十里,朕亲自主婚。” “谢皇上!”郑仲文恭身行礼,心头大喜,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依然忍不住心情激动。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并肩王府现在还住了一个薛宝珍,当着圣面,他们自然不敢多言半句,可私底下,却都议论纷纷,今儿这情况,分明是皇上和郑仲文私底下商量好了的。 永乐侯府这回是栽定了,皇上亲自主婚,且话里话外没有提到半句永乐侯府,显然是装聋作哑不肯承认薛宝珍。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看永乐侯府这一次要如何应对,看薛宝珍最终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看热闹,也是看笑话! 第822章 侧妃之位 第821章 郑仲文给薛宝珍限定的三日之期未到,圣上的旨意便先到了王府。 薛宝珍听了旨后,气得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又是好一通的寻死觅活,薛夫人几番求见圣上,皆被挡在了宫门外,以她之力,压根就不可能迈进那宫门一步,她的夫君赞成儿子的想法,对她丝毫不提供帮助,正在准备派人前来接走宝珍,如今这局面,万般不利。 “宝珍,你跟娘说一句实话,你现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宝珍绝对不是一个会去寻短见的人,她这般寻死觅活,无非是想引起郑家的注意。 薛宝珍呆坐了半晌,母亲这一问,她回过神,眼神迷茫:“娘,你不是说你见过那楚小姐吗?她长得美吗?” 薛夫人摇头:“不美,平凡至极的一张脸,且没有教养,真不知郑仲文看上她哪一点。” 薛宝珍闻言心下稍安,又道:“若我就此离开,这一辈子算是毁了,留下,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薛夫人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对女人好,多是图个新鲜,你说那楚小姐面貌平凡行止粗鄙,这样的女人,想必王爷也只是图个一时新鲜,只要我还留在他的身边,他总会发现我的好处,只要能抓住他的心,还怕这正妃之位不回来吗?” 薛夫人皱眉:“你的意思,你要留下做妾?” 薛宝珍皱眉,显然很不喜欢妾这个字眼:“是侧妃,不是妾。” 薛夫人心道:说得好听是侧妃,说不好听点,就是妾。 毕竟是宝贝女儿,自然不能对女儿说这样的话。 “你可想清楚了?”薛夫人认真问 薛宝珍点头:“我不能离开王府,若离开了,这一辈子都会是个笑话,唯有留下,才有翻身的可能。” 薛夫人心疼女儿,可也别无他法,自己丈夫和儿子,不敢和郑家作对,更不敢在圣上面前作难,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宝珍,与其跟着他们回梁州后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还不如留在这王府里博一博,说不定会有出路也未可知。 薛夫人道:“既然打算留下,那你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薛宝珍冷笑:“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被冷待一世,我相信我自己,绝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薛夫人点头:“好,既然想好了,那我这就去郑家,不能为你争取到正妃之位,这侧妃之位,娘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薛宝珍点头:“谢谢娘。”但凡郑家人还有一点良心,这个要求便不会拒绝,也不该拒绝,堂堂侯府千金,沦为妾室,还不都是他们郑家的错,若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那她就一头撞死在这王府大门前,让世人好好看看他们郑家这一家子无情无义的脸面。 薛夫人匆匆来到郑府,郑国公和郑夫人正想着找她商量薛宝珍搬走的事,他们也怕事情弄的太难堪,能简单的解决那是最好不过。 听完了薛夫人的要求,郑国公和郑夫人犯了难,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心扑在溶月的身上,眼里心里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若薛宝珍以侧妃的身份留在王府,不说溶月肯不肯,仲文就不会肯。 第823章 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第822章 见二人沉默不许,薛夫人立时来了气,尖声怒道:“怎么?我好好的女儿自降身份给你家儿子做偏房,你们还不愿意?” 郑夫人忙道:“不是不愿意,是不想委屈了宝珍,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薛夫人冷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的名声早就被你们郑家给祸害完了,不留下,还能再嫁给谁?” 论起来,薛夫人的要求并不算太过份,只是仲文的性子和寻常男人不一样,他们也做不了仲文的主。 薛夫人见二人始终不肯给个准话,心头火气升腾,怒道:“我今就把话给你们撂下,若是连这个要求都不肯答应,那我就拉着女儿一起撞死在你们郑家大门前。”言罢,薛夫人起身便走,怒火难平。 郑夫人急得手都抖了起来,一把拉着丈夫的衣袖道:“现在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郑国公长长叹了一气:“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也罢,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仲文肯定是不会答应,咱们去一趟万府吧,直接和月儿商量商量,顺便看看咱孙女。” 二人议定,当即便去了万府。 听了二人来意,祁溶月还没说话,简蕴便先炸了锅。 “你们二人既然来找月儿商量,看来是已经决定了要让宝珍留下,你们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吧?”简蕴憋了一肚子火,这正室还没进门呢,就先弄了个侧室,恶心谁呢? 郑国公自知理亏,干笑道:“简师傅,你也知道我们有多喜欢月儿,我们也巴不得给月儿一个清静自在的王府,可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不肯,她们便扬言要撞死在郑家门前,哎——我们也是没有了别的办法,才来找月儿商量。” 郑夫人也道:“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郑家先对不起他们薛家,否则,我们又怎么可能容她这般威胁,月儿,无论如何,我们都听你的,你答应,这事就这么办,你不答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让他们离开京都。” 难题丢到了祁溶月的手中,她一直未有言语,表情看不出喜怒,似乎是在认真的计较着什么。 简蕴道:“月儿,这事可不能答应,你这一答应,她将会成为你和仲文之间的一颗毒瘤,一根锥心之刺,天天让你不得安生。” 她没作声,左右衡量后,最终还是点了头:“我答应,既然她要用这种毁灭自己的方式来折磨我和仲文,我成全她,我也相信仲文,就算有她在,就算她天天在仲文眼前晃,仲文也不会对她生出念想。” 一个女人,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就不要提拴住男人的心,既然栓不住,又何必要去强行栓?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仲文。 郑国公大喜:“好,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谢谢你的豁达大度。” 祁溶月摇头:“我不是大度,我只是权衡利弊之后,先择了一个对大家都好的结果,我不想让你们为难,也不想让皇上为此事为难。” 第824章 除了月儿,谁也不要。 第823章 简蕴抓住祁溶月的胳膊:“你可想好了?” 她点头:“想好了,她要留,那就留吧,她若能安分守己的度日,我也不会为难她,她若无事生非,我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简蕴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只道:“等你成亲后,我会常去王府小住,看看她究竟留在王府想做什么。” 事件的主角是仲文,他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人。 “不行,我不同意。”他皱眉,十分不悦的瞪着父母亲,又道:“这种事,你们应该先找我商量,怎能去找月儿呢?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郑夫人也冷了脸:“你就知道心疼月儿会为难,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不会为难?薛家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真要逼着她们娘俩去死你才满意?” 仲文沉眸不语,一想到那薛宝珍日后会时不时出现在他和溶月的面前,他就烦透了。 郑国公也道:“你娘说的没错,这事若不同意,她们娘俩可就真有可能会寻短见,到那时,该如何收场?月儿也是权衡许久方才答应的,她也说了,她信你,这难道还不够吗?” 郑仲文抬眸,看着父亲:“她真这么说?” 郑国公点头:“她说相信你,就算薛宝珍整日在你面前晃悠,你也一定不会对她动心,月儿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郑仲文道:“我这一辈子,除了月儿,谁也不要。”这不是深思熟虑后的一句誓言,而是他的本心本性。 言罢,他起身往外走,郑夫人忙喊:“这天都要黑了,你去哪?马上要开饭了。” 他头也不回:“你们吃吧,不用等我。” 他大步而去,独身策马赶到万宅。 刚进东院,便听见简蕴的笑语:“瞧瞧这身段,该瘦的地方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该丰满的地方一点也不少,穿上这喜服,若是不用易容,你这模样,我是男人都得被你勾了魂去。” 溶月笑道:“您的魂要是被我勾了,万先生还不得杀了我啊!” “别提他,整日忙的不见人,说了他多少回,没一句放在心里,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嫁给他,一个人多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师傅你想去哪里?”他推门而入,笑容灿烂,嘴里的话是问简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身穿喜服的溶月,她现在没有易容,黑发长及纤腰,雪肤明眸,绣团花腰封将她的纤腰束得盈盈一握,纤薄的衣料紧裹着胸前的丰柔,修长的玉腿藏于长裙之下,散发着隐晦又深浓的诱惑,他喉头一紧,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简蕴瞪了郑仲文一眼,没好气道:“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没得到前死追猛打,得到了就不懂得好好珍惜。” 仲文笑,将目光艰难的从溶月身上移到简蕴的身上:“师傅您说的是万先生吗?” 简蕴冷哼:“我说是你们男人,自然包括他,也包括你。” 第825章 女人似的弱不经风 第824章 仲文耸肩:“师傅您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您的男人德行不好,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我和他们不一样。” “谁说我德行不好?”万先生站在外头嚷嚷,却没进来,又道:“简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简蕴刚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哼道:“有屁就在那放,让我出去做什么?” 万先生有些为难,踌躇不言。 仲文巴不得简蕴赶紧跟万先生消失,快步上前抓住简蕴的手臂,将她连拉带拖的弄出了房间,往万先生身边一推,笑眯眯道:“你们有话就回房去说。” 简蕴冷眉冷眼的瞪了万先生和郑仲文一眼,扭身出了东院,往南院去了。 万先生匆忙去追,可怜他就算天天练功,练了足足两年,拼尽全力也追不上简蕴的脚步。 简蕴见他追得辛苦,心中有些不忍,又放慢了脚步,二人前后脚的进了南院上房。 万先生一进门便反手将房门关上,凑到简蕴的身边,笑眯眯道:“还生气呢?” 简蕴没理他,径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 万先生挨着她在桌旁坐下,苦笑:“简蕴,昨天是我不对,我错了,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熬夜,也会每天按时吃饭,绝对不会生病,好不好?” 简蕴侧目看他:“你保证?这是第几次保证了?你可有数过?” 万先生伸臂将她搂住,笑道:“我错了,我这次一定会做到,你就别生气了。” 简蕴使力一推,本只是想将他推开,却不知是自己力气太大了,还是这男人太柔弱了,竟被他推翻在地,摔得哟哟直叫唤。 她心头一急,赶忙蹲下身要扶他:“你这家伙,怎的跟个女人似的弱不经风。” 见她这般着急又毫不设防的模样,他突然咧嘴一笑,伸手一把将她搂住,翻身将其压在了身下。 直到他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她才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 他吻着她柔嫩火红的唇瓣,吻着她秀美的眉眼,手中握那丰盈的柔软,眼神渐渐迷离,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简蕴,简蕴。。。” 南院激情似火,东院也不甘示弱。 “你别这样,喜服今天才熨好的,一会弄皱了。”她不胜娇羞的伏在他胸前,面颊贴着他的胸膛,耳中传来他沉重又急促的心跳声。 他声音粗哑,低头含住她的红唇,气息越发的乱:“我不管,我想要你。” 她不想拒绝他,可现在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一会念文洗完澡就要过来了,别这样,过几天咱们就要成亲了,你不是说过要留到咱们洞房花烛夜么?”她低笑,调皮的手指从他青筋暴起的脖颈滑至他的胸前,那里有块疤,是他最疼的地方,也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他咬了咬她秀气的耳垂,笑骂:“坏丫头,嘴里说不要,身体却挑逗我,别忘了,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将她轻置于床榻,紧绷的身体随即覆上,炙热的唇瓣交叠纠缠,就在他的手移到她的腰间,正要扯开那碍事的腰封时,外头传来乳娘的声音:“楚小姐,念文小姐来了。” 第826章 出嫁盛景 第825章 祁溶月轻笑:“好啦,去将念文带进来,我没易容,不方便露面。” 仲文沉叹了一气,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身下床,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反手挥落纱帐,藏住帐内那张倾世的容颜。 打开门,原本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念文一瞧见仲文,立时便伸出了双臂,小身子在乳娘怀里直往外钻:“爹爹抱,爹爹抱!” 仲文心头微暖,快步上前将女儿抱在了怀里:“我的乖女儿,给爹爹看看,长高了没有?” 乳娘笑道:“王爷说笑了,不过一日没见,就算长高了,怕也看不出来呢。” 仲文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使劲在女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朝乳娘道:“你下去吧,辛苦了。” 待乳娘走后,他才抱着念文回房。 念文瞧见没易容的娘亲也不陌生,笑弯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娘亲好看,娘亲好看。” 逗了一会孩子,仲文这才问她:“薛宝珍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耸肩:“没怎么想,她既然铁了心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论她在计划着什么,只要你心意坚定,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郑仲文见她面色淡淡,一副笃定他不会变心的模样,心中十分舒坦,这就是他要的感觉,两情相悦,各自不疑。 “月儿,谢谢你回到我的身边,自打我醒来,我失去的便不止是记忆,还有我的灵魂,那些日子,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依靠着那些对你莫明的恨意而活着,直到我在周朝再见到你。” 他长叹了一气:“不说了,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娘俩离开我,半步也不许。” 她抱着念文,靠在他的胸前,愿时光静好,一世如许。 三日后,楚天齐命人备下的嫁妆流水一样抬进了并肩王府,将库房挤了个满满当当。 迎亲的队伍也十分壮观,比之两年前去薛府迎亲时的排场,不知大了几倍。 又因今儿皇上亲临王府主婚,城中大小官员,不论叫不叫得上名号的,都前来沾喜气凑热闹,唱礼之声不绝于耳,原定的九十九桌宴席不知又加了多少桌才够。 不止郑家在街上派红包,宫里也在派,万家也在派,这一天,光因郑家大喜派出去的红包都不知多少,整个京都城仿佛都沸腾了起来,纵是公主出嫁,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盛景吧! 这一日,注定要被载入史册,被世人传颂。 薛宝珍在房里听着小荷的传述,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堂堂侯府千金,从众人认定的王妃,变成了侧室,而她一个无名之女,却得到这样的尊荣以待,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小荷不满道:“又不是公主出嫁,皇上用得着给她这么大的脸面吗?又是嫁妆又是派红,还亲自主婚,她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 薛宝珍冷哼:“她是不算什么东西,可她如今是王爷的心头好,而王爷又是皇上最为看重的人,给她脸面,就是给王爷脸面。” 第827章 嘉偶天成拜玉堂 第826章 说白了,她就是仗着王爷现在对她好,所以才得了这诸多的好处,若有朝一日,这恩宠不再,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笑一时不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本事。 “今儿不用出去了,歇了吧。”再去打听什么消息回来,也是徒添她的烦恼,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有多风光。 小荷又道:“小姐,王爷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听说有一岁半大了。” 薛宝珍猛然抬头,惊问:“你说什么?一岁半?他不是在御前说他和那女人是在西疆认识的吗?” 小荷点头:“没错,王爷确实是在御前这样说的,可若依此推算,他除非一到西疆就和这女人在一起了,且孩子还是早产,否则,绝不可能有一岁半大。” 薛宝珍摇头:“不能,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就胡搞在一起,还搞出孩子来,不会的。” 小荷道:“那这么说,王爷是在说谎?他和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在西疆才认识,在他去西疆之前二人就有瓜葛?甚至有可能,在他去西疆之前,便怀了他的孩子?” 薛宝珍凝神半晌,突然笑了:“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原来一切都是谎言,难怪当初他会突然放弃迎亲,毅然退婚,愿来那时候他就有了孩子,什么远走西疆,分明就是私奔,现在孩子大了,藏不住了,便带了回来。” 小荷越发的心疼小姐,原是名门闺秀,却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若不能在最后扳回一城,小姐这一生,真是毁了。 ………… 嘉偶天成拜玉堂,争看娇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调鹦鹉,台上吹箫引凤凰; 华月高上,热闹了一天的并肩王府,终于安静下来。 三贵扶着微有醉意的郑仲文往主院抱月居走。 郑仲文今儿很高兴,喝了很多酒,有醉意却没醉,心里头十分清醒,这时特别想说话,扭头正想和三贵说上两句,却见三贵的眼角有莹莹泪光闪烁,疑道:“你哭了?” 三贵赶忙拭去泪珠,笑道:“我这是高兴,您和祁——您和楚小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路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有多不容易,我都亲眼看在眼里,我这是高兴啊。” 他拍了拍三贵的肩膀,笑道:“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这两年,我在西疆欲血搏杀,多少次遇险,几乎就要丧命,我能活下来,凭的就是一股子念想,还想再见她一面,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她,你知道吗,在晋城遇到她时,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无法形容我当时有多高兴,还有念文,我的女儿,我看到她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时,那种心情,就像做梦一样,仿佛整个人都飘上了云端,太美妙了,原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是这么美好的事。” 三贵无法感同身受,却也为他真心的高兴。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抱月居,三贵为他推开房门,笑嘻嘻的请他进去。 第828章 争看娇女配仙郎 第827章 屋里伺候的人见王爷回房,纷纷掩口笑着退下,三贵给每人发了赏钱后,打发人全部退出了抱月居,给小两口留个清静。 红烛闪烁,烛光下的人儿坐在床畔,头戴着红盖头,安静的等着他,从今往后,她每一天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从今往后,他每一天睁开眼,都能看见她。 从今往后,他每一天都会像今天一样快乐。 一步步走近,挑开那绣金凤团花的盖头,那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缓缓抬起,雪肤明眸,樱唇含笑。 “你可来了,知道我就这样坐着,等了你多久吗?” 他在她身边坐下,扔下手中的盖头,顺手便环住她的腰:“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没想到夫人也和为夫一样急不可耐。”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沉沉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别浪费春宵了。” 她忙抵住他的胸膛,羞道:“你胡说什么呀,别闹了,交杯酒还没喝呢。” 他为她取下凤冠霞帔,散开那盘起的秀发,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我等不急了,交杯酒每天都可以喝,我现在只想和你洞房。”他将她压倒,动作已经熟练无比,挥手帐落,息沉如牛。 他的吻细密如雨,深情如许,从她的眉眼一路而下,细白的脖上,纤秀的锁骨,丰盈的胸前,皆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这样的场景,在他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今日,终于美梦成真。 他撑臂伏于她的身前,息喘如牛,身坚如铁:“月儿,我来了。” 她媚眼如丝,娇吟不断,雪白的双腿环上他的腰,被他撩拨的身子不断往前弓,见她如此,他仅剩的一丝克制也在这一刻全数瓦解。 原来,和她在一起做~爱做的事,是这般的美妙,比他在梦里梦到的感觉不知美妙了多少倍。 二人虽已是一个孩子的爹娘,却也算是初尝人事,一个健壮如牛,激情似火,一个身娇体软,爱念深重,洞房之夜,不眠之夜,激情之夜,鱼水之夜。 清晨时,他看着怀中的人儿沉沉睡去,身体上的激情尚未退去,却又不忍心再弄醒她,只好忍着胀痛感抱了她一会,又想到她昨儿等了他一天一夜,恐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便起身下床,穿上衣裳出门,见外头等着伺候主子起床的丫头婆子们正要行礼问安,忙比了个嘘的手势,让她们不要惊扰了王妃的好梦。 “厨房在哪?”他朝一个侍女问。 侍女垂着脸,粉面通红,低声道:“抱月居就有小厨房。” 仲文压根就没看她,甩手道:“前头带路。” 侍女忙领着王爷往小厨房去,另一旁侯着的两个侍女则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待人走远了,其中一个侍女低声道:“小环可真幸运,这才头一天,就能和王爷说上话。” 另一个侍女抬目看了眼一旁的婆子,没作声,垂目不言。 那婆子瞪了那侍女一眼,沉声道:“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说句话罢了,还能因为说了这句话就收房做妾?” 第829章 珍园 第828章 那丫头一听这话,面色微变,忙辨:“我不是这个意思,牛妈妈您可别乱说。” 牛妈妈又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待牛妈妈走了,那绿衣侍女这才扯了扯身边一脸丧气的侍女道:“小丁,你刚刚真是太不该了,怎能在牛妈妈面前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牛妈妈从前是服侍谁的吗?” 小丁摇头:“我不知道啊,她之前是服侍谁的?小绿姐,你来的比我早,你快告诉我。” 小绿想到小丁确实刚来王府没几天,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正常,往后两人要长日在一起服侍主子,提点她一下也是应当,便低声道:“牛妈妈是侧妃从薛家带来的人,原本王妃还没进门时,王府都是侧妃在管着,牛妈妈十分得势,眼里向来容不得人,奴婢如此,想来侧妃也不是个宽量的,你以后在牛妈妈面前,可要小心着点。” 小丁恍然,又问:“既然是侧妃的人,那王妃能容下她吗?” 小绿摇头:“这个难说,要看王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也要看牛妈妈究竟会怎么做。” 不多时,牛妈妈匆匆回来,站在了原先的位置侯着,眉眼低垂,远处王爷和小环的身影也快步走来。 小环手里端了东西,跟在王爷的身后,时不时抬眼偷看王爷两眼。 待到了门口,王爷回身,接过小环手里端着的托盘:“你们送些热水到次间,别的事就不用管了。” 小环赶忙脆声应是,王爷推门而入,随即又将门关上。 小丁赶忙凑到小环身边,将她到小绿和牛妈妈的身边,急问:“王爷带你去小厨房做什么?” 小绿抬眼去看小环,牛妈妈也竖起了耳朵,刚刚她一直在小厨房外转悠,又因门关着,她什么也没瞧见。 小环脸一红,低声道:“王爷在小厨房煮了两碗面。” 小丁小绿皆是瞪圆了眼睛:“王爷自己煮面?亲自动手?” 小环点头:“嗯,我只给王爷打了下手,面是王爷自己煮的。”小丁小绿的惊讶她感同身受,她当时也很惊讶,他可是王爷啊,厨房里的活他怎能沾手呢? 小丁一脸兴奋:“咱们王爷可真是个好男人呢,亲自给王妃下面条,我要是能嫁一个这样的好男人,死了也愿意。” 小绿见她又是说这样的浑话,忙咳了咳,以眼神示意她收敛一些,毕竟在她们面的,还有一个身份特别的牛妈妈。 小丁会意,赶忙闭了嘴,干笑道:“我就开个玩笑,走吧,咱们去打水。” 牛妈妈什么话也没说,见几个丫头走后,她也没留下,急匆匆的出了抱月居,往东头的珍园去了。 小荷见是牛妈妈,二话不说立时让她进了内房。 此时薛宝珍已经梳洗停当,正在妆台前细心描妆,从镜中见到牛妈妈,一点也不惊讶,只放下了手中的黛笔,打量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漫不经心道:“有什么消息吗?” 牛妈妈道:“小姐,刚刚王爷起床后,直接去了厨房,亲自为王妃下了面条送去,现在还在房里没出来,也没叫人进去伺候。” 第830章 帮你洗澡 第829章 薛宝珍的眉头轻轻蹙起,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有呢?”她问。 牛妈妈想了想,又道:“抱月居里的那几个丫头,都不太安分,见王爷年轻英俊,个个心花怒放,争着抢着要挤到王爷身前去。” 薛宝珍冷哼:“就凭她们也配?若王爷是那么滥情随便之人,我薛宝珍又岂会有今日的困顿?” “小荷,赏。”她缓缓转身,看着牛妈妈将钱袋收入了袖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心中鄙夷,这样的人,有钱就可以收买,她能,抱月居的那位也一定能,看来往后不能对她太过信任。 “继续盯着,我一会要去抱月居,你尽量回避。” “奴婢明白,小姐放心。”言罢,牛妈妈转身回去了。 抱月居 待侍女们将热水放好,他进次间锁好门,这才抱着睡得正迷糊的月儿去洗澡。 直到身子没入了水中,她这才清醒,睁着漂亮的眼睛看他:“你干嘛?” “帮你洗澡啊!”他理直气壮。 “帮我洗澡你脱衣服干嘛?” “我怕你的洗澡水溅湿我的衣服啊!”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只眼里的火苗已经出卖了他的谎言。 她见他已经脱了个精光,立时蒙住了眼睛,羞道:“我自己会洗,不用你帮我,你走开啦。” “不要,夫人昨夜辛苦了,就让为夫伺候你沐浴。”说着话,他的身体已经沉入了宽大的浴桶中。 在水中抚摸她的身体,似乎更滑腻柔嫩,勾得他心痒难耐。 她无力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别这样,外头有人。” 他笑,满目魅惑:“有人怕什么?你现在是我的夫人,我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这就是成亲的好处。 她终是被他撩拨的软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毫无抵抗之力。 薛宝珍到时,见牛妈妈领着几个侍女候在院子里,疑道:“你们不在里头伺候王妃和王爷,杵在这里做什么?” 牛妈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站在牛妈妈身侧的小环红着脸道:“王爷和王妃正在,正在——” 薛宝珍挑眉,等着她把话说完。 小环闭了闭眼,咬牙道:“王爷和王妃正在里头沐浴,让我们不必进去伺候。”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再听不懂,那不就是傻子吗? 薛宝珍虽未经人事,可也知道男女共浴是怎么一回事,立时也红了脸,心里头十分不悦,暗道这姓楚的女人,定是个狐媚子,勾得王爷这个时辰都没出她的房门,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不过也好,不怕男人好色,就怕男人不爱色,从前她一度怀疑王爷是不是不爱美色,所以才对她态度冷淡,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只是自己没有用对方式罢了。 思定这些,她心中的怒火平歇了许多,也不让人去叫门,只气定神闲的在院子里候着。 这一候,便是一个时辰。 屋里的小夫妻洗了鸳鸯浴后,又吃了早饭,再等溶月易好容,郑仲文这才出门,前脚一迈出便瞧见院里站着的薛宝珍,立时皱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第831章 如此的平凡 第830章 薛宝珍朝王爷福身:“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妾身身为侧妃,自当要来给王妃敬茶,叫一声姐姐。” 郑仲文回头看向屋里的溶月,溶月朝她点头,他这才没多说,转身往女儿住的房间去了。 “进来吧!” 柔和中透着一股子凉淡的声音落在院中数人的耳中,薛宝珍深吸了口气,收回落在王爷背影上的目光,提了裙角往屋里走。 祁溶月坐在桌前,穿着一袭素淡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头无点饰,衣无艳色。 她的背挺的很直,秀巧的下巴微微抬着,很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子贵气,就算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件贵重的饰物,也丝毫不影响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隐隐贵气。 薛宝珍很惊讶,不是惊讶于这个已经是王妃的女人为何打扮的如此素淡,也不是惊讶于她的气质如何的出众,她只是没想到,这张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脸,竟是如此的平凡。 平凡到,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如。 不止薛宝珍惊讶,随着薛宝珍一并进来的侍女和牛妈妈,皆是满心讶异。 听说王爷从前的未婚妻是护国公主,生得极为美貌,用仙女下凡来形容亦不为过,纵是这侧妃薛宝珍,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王爷宁可不要薛宝珍,一心要娶的女人,竟然是这样的普通。 祁溶月抬眉,侧目看向薛宝珍,淡笑:“薛小姐这是失望吗?” 薛宝珍回神,忙朝祁溶月福了福身:“妹妹失礼了,姐姐莫怪。” 妹妹? 祁溶月淡笑,道:“薛小姐叫我王妃就好。”见薛宝珍面色微变,她又道:“在外头一定等久了吧?” 薛宝珍也笑,面色尴尬:“王妃,妹妹也是王爷的女人,您再称妹妹为小姐,这不太合适吧!” 祁溶月挑眉:“不称你为小姐,莫非要叫你夫人?” 薛宝珍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便与她针锋相对,不是应该和她先假装亲和吗? “王妃您说笑了。” 溶月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淡声道:“坐吧。” 薛宝珍在她身侧的桌前下,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虽然衣裳的领子是竖领,遮去了大半的脖颈,可那纵欢过后的痕迹,却依然没能尽数遮去,落在了她的眼里,狠狠的刺痛着她的心。 为什么?郑仲文宁愿喜欢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听说你在这王府里住了两年?”溶月笑问。 薛宝珍强挤出一抹笑:“是,王妃见笑了。” 祁溶月又道:“你的事我很清楚,初时错不在你,是王爷太冲动,做事没有考虑好后果,误了你的名声,但你就这么搬进王府以女主人自居,做得也不太光彩,你说是不是?” 薛宝珍面色难看至极,她原先以为,就算这王妃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难堪,看来是她想错了,这王妃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王妃教训的是。”如今她是王爷的心头好,与她对着干,显然不是好办法,先服软,留日后再一并算账。 第832章 酸酸的醋味 第831章 柔顺的面上,一闪而过的寒芒,溶月没有错过,她笑道:“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将来无论结果是什么,你都不要怨天尤人,要记住今时今日心中的想法,有因,必有果。” 薛宝珍依然笑容晏晏,不论对方说什么,她都挂着一脸笑意,刀枪不入的模样。 祁溶月也懒得跟她再费口舌,挥手道:“你退下吧,我乏了。” 薛宝珍起身告辞,刚走出房间,便瞧见王爷抱着一个孩子往这边走来,他一脸温柔的笑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跟那孩子说着什么,孩子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逗得王爷合不拢嘴,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吗?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所以才坚决要退婚,因为这个孩子,所以才必须要给她和她的母亲一个名分? 王爷已经走近,他怀里的孩子扭过了头来,她胸口一阵窒息,好漂亮的女孩。 虽然只有一岁半,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脸上虽有些许王爷的影子,但总归不算太像,像她母亲吗?不,除了眼睛,一点也不像。 论到眼睛,她总感觉王妃的眼睛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这张脸,分明如此的陌生。 郑仲文没理她,甚至没有正眼看她,直接抱着孩子进了里屋,门没关,屋里传出他亲昵叫王妃月儿的声音,传出他像寻常男人哄孩子的声音,那是他对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些,本该都属于她的,全都该属于她啊! 会拿回来的,总有一天,这些,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拿回来的。 “你们都说了什么?”确认薛宝珍离开后,郑仲文朝祁溶月问。 她耸肩:“没说什么,她有备而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放在心上,看来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过下去,伺机而动。” 郑仲文笑:“你担心吗?” 她不解:“担心什么?” “担心我有朝一日会被她勾了去。” 她也笑:“你如能随便被一个女人勾了去,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只能证明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没好气道:“说一句担心会掉肉吗?也让我感觉一下酸酸的醋味嘛。” 她揉着自己的脸蛋,白了他一眼:“服了你,哪有人像你这样逼着妻子吃醋的?” 仲文看了眼四周,奇道:“小白呢?从昨儿起就没看见它了。” 溶月耸肩:“不知道,可能藏在什么地方睡觉吧,小白喜欢安静,昨日王府太吵闹,它许是烦了,去什么地方躲清静了吧。” 仲文摇头:“看来指望它保护咱闺女是指望不上了,还是由我这个爹爹亲自来保护吧。” “说得好像你家闺女被强盗盯上了似的。”她笑着摇头。 “岂止是强盗——”他激动了起来,指着女儿的小脸蛋,夸张道:“你看看咱们闺女,这模样,这长相,结合了咱们俩人的优点,将来长大了,定是个绝色美人,我可得把她看好了,不能让那些坏心眼的男人给诓骗了去。” 第833章 什么也没看见 第832章 “无聊,闺女才多大,瞎担心!”她白他一眼,转身走到床榻前躺下:“我太累了,你带她出去玩吧,我要睡会。” 仲文想到昨夜的疯狂,知她一定是累坏了,忙将女儿抱起:“我带她去园子里玩,你好好睡一觉,午饭一起吃,下午我再去宫里办事。” 溶月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好奇道:“你不困吗?你好像也一夜没睡。” 他笑着摇头:“不困,今晚再战一夜也毫无问题。” 她装没听见,翻身睡觉。 王府花园很大,假山石桥,荷塘花圃,应有尽有,阔大且芬芳。 他前几日命人在花园里种了一棵歪脖树,在树上绑了个秋千,今儿正好派上用场。 可惜小家伙似乎对秋千兴趣不大,觉得很无聊,干脆趴在了草地上看蚂蚁。 这时有客来访,正是至交好友天虎,如今他已经是定西侯。 两个男人在花园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小念文竟追着蚂蚁往荷花池的方向去了。 周围的下人都让他给打发走,竟一个看护的都没有,他自己还以为孩子仍在脚畔看蚂蚁。 花园的另一头,薛宝珍和小荷就站在荷池畔,清清楚楚的看见小郡主一步步往荷池走去,就她这小身板,掉进荷池,三两下便会没顶。 小荷见状,下意识的要上前救人,却被薛宝珍拦下:“你干什么?” 小荷急道:“小郡主要落水了。” 薛宝珍忙捂住她的嘴:“你闭嘴,你什么也没看见,记住。” 小家伙已经一岁半,可走路却不算很稳当,一步三摇的挪到了荷池边,她压根就不知道前面是不可以去的危险之地,只一心盯着草地上的蚂蚁,蚂蚁往她也往前,蚂蚁往左,她也往左。 当她一脚踩空,发现前面没有陆地了的时候,已经迟了。 小荷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那尖叫声冲出喉咙,那毕竟是一个孩子啊,小姐的心,何时变得如此冷硬? 就在主仆俩以为小郡主将要落水之时,一道白影突然出现,那白影快如闪电,用自己的身子撞了小郡主的脚一记,小郡主的身子便被撞至飞起,狠狠摔在了她身后的草地上,眼看后脑勺要着地了,那白影又钻在了她的脑下,让她的头撞上自己柔软的身体。 纵是如此,小家伙的屁股也摔疼了,立时哇哇哭了起来,这才惊醒正在秋千架下谈事情的两个男人。 仲文一见女儿的声音从荷池边传来,立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一直以为乖女儿听话的就在他身边玩,压根没走远。 他冲到女儿身边时,见女儿没有受伤,一旁的小白正怒目瞪他,又瞧见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池塘边,立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赶忙抱起了女儿,哄得她不哭了,这才朝小白道:“别瞪我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呸呸呸,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他自己也吓得够呛,一时的大意,很有可能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看来以后带孩子出来玩,不能逞强不带下人。 第834章 孤家寡人 第833章 天虎道:“这事都怪我,偏偏这个时候找你谈话,要是孩子真出了什么事,我真是——” 仲文忙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我太大意了,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是一个教训,往后我自会多加注意,你别自责,真不是你的错。” 二人说着话转身,天虎眼利,瞥见远处的两道背影,嘀咕道:“那两个姑娘不是你们府里的下人吗?刚刚她们既然在园子里,难道没瞧见念文遇险?” 仲文顺了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看见两道匆匆而去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薛宝珍和她的丫头小荷。 这么说,刚刚她们就在园子里?亲眼目睹了念文遇险而不呼救? 他皱眉,眸光越渐冰寒,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 毕竟名义上是自己的侧妃,他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天虎回自己的院里。 “我说老弟,你不会忘了答应我的事了吧?”天虎斜了仲文一眼,十分不满。 仲文挑眉:“我答应了你什么事?” 天虎来劲了,指着仲文道:“嘿——你这小子,有了老婆孩子就忘了哥哥我还孤家寡人是吧?” 仲文笑道:“你要找媳妇还不简单吗?跟皇上提一提,这京都城的贵女,还不紧着给你挑?” 天虎摇头:“那些娇花似的姑娘,我可伺候不起,整天只知拿架子摆谱,我不喜欢这样式的,你知道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也不喜欢那些虚了巴桥的套式,我要的是实在的姑娘,你眼光好,又是这京都城里土生土长的人,我可就指望着你啦。” 仲文一脸为难:“你这要求,你这身份,想要在门当户对的范围内找到合你心意的姑娘,这可比登天还难。” 天虎摆手:“我说了,不兴那些虚了巴桥的套式,什么门当户对的我不在乎,只要合我心意就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抱月居,祁溶月已经起床,正在院里头晒草药,前阵子炼的药都留在了晋城溶瑜堂,身边没剩多少,趁着这阵子清闲,打算再炼几炉,远远听见二人的谈话,她笑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定合你心意。” 二人皆是眼前一亮,纷纷朝她看来,她笑道:“天虎大哥,你忘了吗?当年跟着你们从黑沙漠里出来的姑娘,迪娜,听说她现在还没嫁人呢。” 说到迪娜,天虎的面上立时泛出了喜色:“此话当真?她真的还没有嫁人?”他对迪娜印象很深,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模样也十分漂亮,和京都城里这些面上柔柔弱弱,心中尽是弯弯绕绕花肠子的姑娘不大一样,性子爽利,敢爱敢恨,也拿得起放得下。 他知道迪娜从前喜欢仲文,后来也知难而退了,和弟弟一起住在一处小宅子本分的生活,这么久没见,他以为她一定嫁人了。 溶月道:“迪娜小姐今年二十,他弟弟为了她的婚事着急坏了,可她的性子和你一样,不愿意委屈将就,只想找一个合心意的,所以这才一直耽搁了下来,你若真心愿意,我可以请师傅为你出面说合,成与不成,全看你的诚意能不能打动她的心。” 第835章 侯门深似海 第834章 天虎今年三十三岁,年纪虽然略大了些,但也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迪娜若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仲文,说不定真会和他凑成一双,这倒是不错的姻缘。 天虎兴奋的搓手:“这事若真能成,定当重谢。” 祁溶月笑道:“谢道不必,你好好待她便是对我们最好的谢意,迪娜是个好姑娘,你和她也认识,性子如何不必我多说,若真成了,断不能因为她的身世而看轻了她,更不能让你的家人仗势欺辱她,否则,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天虎哈哈一笑:“弟妹,我天虎可不是这样的人,仲文最是清楚我的性子,再说了,皇上赐我侯府,我母亲远在金陵,恐不会进京,她一进侯府便是女主人,谁敢谁能欺辱她?” 听了这话,祁溶月放了心,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和师傅说道此事,她一会便来。” 天虎朝溶月躬身作揖:“老哥哥的终身幸福可全靠你们了。” 又说了一会闲话,天虎这才告辞离开,不一会简蕴果然来了。 她一来谁也不看,先从仲文怀里抢了念文抱住:“小家伙想外祖母没?外祖母可是想得你一夜都没睡呢,瞧瞧这漂亮的小脸,咦——这小脸上怎的有泪痕?刚哭过吗?” 祁溶月拿眼去看郑仲文:“她刚哭过?” 郑仲文有些心虚,干笑:“刚刚在园子里摔了一跤,哭了几声。” 简蕴瞪他:“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带个孩子还能让她摔着?” 郑仲文打着哈哈,不肯说实话,这要是说了实话,指不定被师傅数落成啥样。 他在心里万分的感激小白,今儿要不是有小白在。。。他不敢想。 溶月笑道:“小孩子摔一两下有什么关系,哪个小孩都是摔着长大的,没事,没受伤就行。” 她上前拉着简蕴到桌前坐下,道:“师傅,我有事找你商量。” 简蕴听了这事,也是高兴:“这是好事啊,迪娜那姑娘经我长期观察,确实不错,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性子也要强,有骨气,比她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这事就有劳您了,天虎将军迪娜也认识,她若愿意,您就安排他们俩见见,已经事过数年,对方的脾气样貌多少都会有些变化,先见一见再论其他。” 简蕴点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能解决她的终身大事,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毕竟迪娜的父母皆因我们而死,她来京都这些年,过得也确实不容易,是该找个好男人享享清福了。” 祁溶月摇头:“找男人可没有清福可享,她若真嫁给了天虎大哥,日后便是定西侯夫人,侯府的当家主母,一摊子事呢,怎么可能有清福享。” 简蕴想想也是,侯门深似海,看着风光无限,有多少辛酸只有自己知道,也幸好,她嫁的男人不是这样式的,否则,凭她的性子,铁定会逃走。 溶月盯着师傅看了几眼,突然道:“师傅,我给你把个脉。” 第836章 似有孕相 第835章 简蕴横了她一眼:“好端端的,给我把什么脉?” 溶月一把抓过她的手,笑道:“我看你面色虚靡,似有孕相。” 简蕴脸微红,呸了她一口:“臭丫头,师傅的玩笑也敢开,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信这个月好像还没来,足足迟了大半个月天,这可是从前绝对没发生过的事,她的月信向来很准时。 溶月的手指已经扣上了她的脉搏,片刻后抬眸,眸间有惊喜之色。 简蕴的心脏急跳,忙将怀里的孩子递到了溶月手中,自己给自己把了一脉,脉息圆润滑似滚珠,这分明就是喜脉啊! 简蕴呆呆的把了一次又一次,表情又是惊又是喜,她和万先生成亲一年半,初时也曾幻想过能怀上孩子,可偏偏就是不能,她的身体没有问题,万先生的身体也没有问题,二人鱼水融洽,一切都很完美,可偏偏就是怀不上,她本已经放弃了,只道今生与子无缘,将自己对孩子的喜爱与期待,统统放在了小念文的身上,却没想到,她在此时竟然怀上了。 “万先生一定会高兴的发疯,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让他亲自来王府接你。”郑仲文乐呵呵的转身就走。 简蕴捏了捏自己的脸,朝溶月问:“月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溶月握住她的手,目泛泪光:“师傅,恭喜你!” 一个女人的一生若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这个女人则是不完整的,她一直希望师傅能过上正常普通女人的生活,不再四海颠簸,而唯一能拴住她的,恐怕只有孩子,师傅能怀上孩子,她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郑仲文很快就将万先生带来,万先生高兴的一路上没合拢嘴,见到简蕴时,连手都在哆嗦,哆嗦着手想要摸摸简蕴的肚子,又觉得不太妥,改而搀扶住简蕴的胳膊:“走走走,回家去,以后少来这里,不,以后要少出门。” 简蕴又是高兴又是不满,她瞪了万先生一眼,嗔道:“怎么?打今儿起,你是打算拿我当母猪养是吗?关在家里给你生孩子?” 万先生扶着她的手臂,一边嘱咐她小心迈步,一边辩解道:“这怎么就是母猪呢?你就是我女王,我的一切。” ———— 四方街,迪家。 简蕴趁着万先生出门办事,偷偷溜了出来,来到迪娜和迪伍住的院子里。 迪娜一个人在家,正做针线活,见简蕴前来,又是惊又是喜,自打她搬出万宅后,简蕴师傅从没来过,她还真怪想她的。 寒暄了一阵,简蕴这才把话说开了。 “迪娜,你今年二十了吧?” 迪娜点头:“是,刚满二十。”她一脸不在乎,二十又如何?没成亲又如何?她心里自在便好。 简蕴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四十才成亲的,所以我不会认同市井那闲言碎语,说什么年纪大了就找不到好男人,只能将就着嫁给鳏夫或给人做妾之类的。” 迪娜笑道:“我和您想得一样,我虽身份卑微,却绝不会委曲求全,宁可一世孤老,也绝不低头做人。” 第837章 良将 第836章 简蕴点头:“好,有骨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我说话也不喜欢拐弯,就直接说了吧,天虎这个人你可还记得?” 迪娜点头:“记得,是他救了伍弟的性命,他是我们迪家的救命恩人。” 简蕴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迪娜想了想,道:“性子直爽,有勇有谋,是个良将。”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他这个人怎么样?” 迪娜摇头:“这个我就说不上来了,和他接触并不算太多,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简蕴想,她当时一心都在郑仲文的身上,没注意到天虎也是正常,便也不再问,又道:“天虎如今被圣上封了定西侯,于京都赐侯府,爵位世袭。” 迪娜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今年三十三岁,尚未娶妻,如今楚朝安定,他也不用再上战场,终于可以停下征战的脚步,于京都享一时安乐,娶妻生子。” 迪娜突然有些明白了简蕴今日来此的用意,俏面泛起了红霞。 “简师傅,您不会想让我做定西侯的妾室吧?”她问。 简蕴摇头,笑道:“我是来为定西侯寻夫人,可不是挑妾室。” 迪娜一脸惊讶:“简师傅您不是开笑的吧?定西侯夫人的位子,我这样身份的人,怎能高攀的起。” 简蕴道:“天虎若是个势力眼,今儿这一趟,我是绝对不会来,他那边的意思我已经问过了,他要找的夫人,就是你这样的,他不在乎门弟之别,只要二人合得来就行。” 迪娜摇头:“无论他在不在乎,这门弟之别总是横隔在我们之间,谁也抹不去,那样的日子只是表面风光,我不想要。” 简蕴道:“那是你对天虎还没有真正的认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仲文与他在西疆同战两载,二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不了解天虎,难道还不了解仲文吗?若非品德高洁之人,他又怎会结交?” 迪娜垂头不语,心中思量万千,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如此低微,与之不甚相配。 在简蕴的一翻劝说下,她终于点头答应与天虎见一面,不论其他,只见个面喝喝茶,闲话几句家常。 简蕴将话转给了天虎,嘱咐他若相中了迪娜,就要费些心思去追求,光坐在家里等,合意的夫人不会自己跑上门。 天虎谢过简蕴后,直接去了巡防营,先是见了弟弟,随即又见了迪伍,和迪伍聊了聊,透了点口风给他,也没说太明白,免得将来事不成,再见尴尬。 迪伍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当即回家和迪娜商量,在迪娜面前将天虎好一顿夸,这人还没见着,印象倒也好了几分。 ———— 趁着新婚三日回门的日子,薛夫人瞧见郑仲文带着楚月和孩子离开了王府,立时便递名进府。 薛宝珍虽然如今已经沦为侧妃,可她在王府经营两年,王府里多的是她的人,王妃刚来,还没开始整顿,这些下人自然会卖薛宝珍的面子,薛夫人要进王府,那是极容易之事。 第838章 媚骨香 第837章 “娘!”薛宝珍瞧见母亲匆匆而来的身影,眼眶微红,快步迎了上去。 “珍儿。”薛夫人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只几日没见,女儿似乎憔悴了许多。 “他待你还好吗?可有为难你?”薛夫人拉着女儿进房里,遣退下人。 薛宝珍苦笑,叹道:“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曾,说什么好与不好。” 薛夫人也料到会是这样,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道:“别着急,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几个能做到只守着一个女人一辈子,况且还是个面貌平凡的丑女。” “再说了,这新婚的男人,正在兴头上,只要她月信一来,或怀上了孩子,你的机会便来了,到那时,你便时不时到他跟前转悠,打扮得漂亮一点。”她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她的嘴中说出来,这些事,都不该是她们这种身份的女人该做的,可事到如今,她们若想上位,便只能靠这种下作的方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薛宝珍点头,朝母亲问:“娘,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了吗?” 薛夫人点头,自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从西域客商那里买来的媚骨香,只消一颗置入香炉之中,没有男人能抵得住。” 薛宝珍脸一红,又问:“那我呢?我也会迷失心智吗?” 薛夫人摇头:“不会,此香只对男人有用,女人闻之无效。” 薛宝珍将东西收好,朝母亲道:“我会好好用,谢谢娘。” 薛夫人拍着宝珍的手,叹道:“这些手段,本是府里那些下贱的姨娘们常使的,我向来鄙夷瞧不上,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亲口授之于你,唯愿你心意得成好才啊!” 母女俩皆是伤感,薛宝珍强颜笑道:“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我只是想要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不付出些代价,如何能够?” “娘,您设法帮我查查,这楚月究竟是什么人,她和王爷真的是在西疆认识的吗?之前他们说的种种,破绽百出,只因他们的身份,才没有人敢出声质疑,我想弄清楚,当年王爷毅然退婚,是否和这楚月有什么关系。” 薛夫人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尽快去查,我会派信得过的人给你送信。” 薛宝珍点头:“娘,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行,就搬到大哥府上去住吧。” 薛夫人立时摇头:“不行,这个逆子,一心想拿你的终身大事去谋前程,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薛宝珍心里也怨哥哥,可怨归怨,哥哥毕竟是娘家人,是将来要继承永乐侯的人,也会是自己在娘家唯一的依靠,与哥哥交恶或断决往来,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她柔声道:“娘,哥哥也是为了咱们薛家好,我不怨他,您也别怨他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要往前看,要为往后的日子打算着。” 薛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她在女儿面前说儿子不好的话,也不过是想女儿心里舒服些,让她知道母亲是站在她这一头的。 第839章 和皇上合作 第838章 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很意外,珍儿果然是长大了。 “好,娘都听你的,只要你在这王府里好好的,娘什么都依你,你要记住,娘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如果王府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你想抽身了,只管告诉娘,娘会想办法带你走,好不好?” 薛宝珍哽咽着点头,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母亲。 三朝回门,祁溶月先是去了万宅,接上简蕴和万先生,再一并进宫赴宴,今儿天齐在宫里设宴,于外人而言,这只是寻常的君臣宴,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是给姐姐和姐夫准备的回门宴。 万先生头一次进宫,对楚宫的一景一物都甚为好奇,宫里的房屋格局和普通百姓家不一样,高阔而奢华,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点子,一个大胆的想法。 简蕴见他一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你在想什么?” 万先生笑道:“我在想,或许万屋堂还有另一种发展方式。” “哦?说说看。” 万先生道:“万屋堂这十数年间,生意一直以中介买卖房屋为主要,如今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家竟争对手,虽然以他们的实力不足以打垮万屋堂,可也给万屋堂带来不小的冲击,所以,我们必须趁着血还足尚热,想到新的路子。” “你现在想到了?”简蕴问。 万先生点头,面有兴奋之色:“在今日之前,我一直没有头绪,刚刚,就在刚刚,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莫说简蕴来了兴趣,便是溶月和仲文也被他的话所吸引过来。 万先生道:“今天来到楚宫,看到宫中这些精美高阔的殿宇,我想到一个主意,或许我们万屋堂可以自己建造一些与众不同的房子卖,于偏僻处低价买地,再大面积修建精美的宅院,卖给那些急需在当地安家,又一时找不到合适处住的人。” 他长年经营买卖房屋的活计,知道建造一座宅院需要用多少钱,也清楚当这建造好的宅院出手,又能卖多少钱,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简蕴对做生意向来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万先生说完,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却见溶月一脸兴奋。 “你们觉得如何?”简蕴朝溶月和仲文问道。 仲文含笑点头:“这点子确实不错,连我都有些心动了。”钱再多的人也不会嫌钱多。 溶月朝万先生道:“我还有一个点子,可让你的想法尽快实施。” 万先生忙问:“你说说看。” 祁溶月笑道:“以你万屋堂之力,若想大量买地造房,恐不会那么容易,但若你能和皇上合作,这事就简单了许多。” 万先生眉眼一亮,瞬间明白过来,笑道:“这点子不错,我明白了。” 溶月道:“西疆连年战乱,国库拨银无数,正是空虚的时候,若你能为天齐分忧,想来万屋堂的将来,会发展的更为顺遂。” 万先生笑道:“若能为皇上分忧,又能为自己谋福,那自是再好不过。” 回门宴后,万先生和天齐提了此事,二人一拍即合,立时便开始拟定计划施实。 第840章 感觉很熟悉 第839章 天齐登基两年多,深刻的体会到仅仅依靠百姓的赋税维持国库开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如果能自己赚到钱,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齐弟,你今年十四了,也到了选妃的年纪,可有中意之人?”溶月趁着大家都在逗念文,悄悄坐在了天齐的身边问道。 天齐俊面微红,摇头:“姐,我天天不是批折子就是上朝,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来的心上人?” 溶月暗笑:“也是,你这个大忙人,心系家国天下,确实没有空余时间去想这些,想来最近有不少言臣在催这事吧?” 天齐点头,叹息:“这些老家伙,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就盯着这些无用之事。” “他们确实是吃饱了没事干,不过这也不算是无用之事,你如今帝位已稳,也是时候选些妃子入宫,有喜欢的,又品行端庄,家世合宜,封为皇后也是正理,早些为咱们楚家诞下皇嗣,立为储君。” 天齐也知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想将自己的终生大事,交给那些阳奉阴违满肚花肠的内官。 溶月道:“你若信我,这事便交由我来办,咱们楚家,如今只你一个血脉,万不能再有差错,你的皇后,一定要品性温良,又聪慧果敢,如此,才能在后宫站住脚根,并给皇嗣最好的教养。” 天齐笑道:“姐,这正是我心中所想,一直没开口,是怕给你添麻烦,毕竟你才刚刚新婚,仲文哥若是知道了,又要心疼你了。” 溶月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跟姐姐见什么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俩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仲文抱着小念文过来,一脸醋意:“是不是在偷说我的坏话?” 天齐笑问:“难不成你对我姐不好?还有机会让她来我跟前说坏话?” 仲文嘿嘿一笑:“好与不好你问她便知,我就差没扎根长在她房里了。” 祁溶月秀面微红,娇嗔:“在天齐和孩子面前,瞎胡说什么?” 天齐也不是小孩子,男女之事该懂的他都懂,二人眉目间的情意绵绵,让他羡慕不已,还记得当年父皇母后也是这般相爱的一对壁人。 真希望能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与之相伴一生,同甘共苦。 可自己身为帝王,想要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似乎不太可能,只能是奢望罢了。 他看着小念文,笑道:“咱们的小念文,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像你爹娘一样,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 宴饮结束时,已经是傍晚,天齐留他们宿在宫里,如今正是六宫无妃之时,仲文和万先生两个男人住下,也没什么不妥,众人也便没有推辞。 深夜,念文睡着后由宫女看着,仲文拉着祁溶月去御花园赏月。 “这里感觉很熟悉,我以前一定来过。”他走过一处假山,看着四周景物,心中有一种十分强烈的熟悉感。 她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境,那时她五岁,他六岁,他将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插在了她的头上,夸她好看,咧嘴笑着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 第841章 繁华落尽,与君老。 第840章 在母后的默许下,她随着他跑进了这园子,脱去公主的华丽外衣,随着他疯狂的在园子里奔跑,就在这假山之前,他将他身上的传家宝玉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笑:“当然来过,你那时还是个疯小子,整天就知道傻乐。” 他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彭城时认识的吗?” 她耸肩:“我听你说的呀,你自己忘了呗。”就欺负他不记事。 “是吗?”他有些怀疑她的说法,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怀疑,怀疑什么,只是莫明就有了这种情绪,他甩头,将这种奇怪的情绪甩掉,笑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二人携手于月下逛园子,重复着幼时走过的路。 在他将传家宝玉挂上她脖颈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已经注定。 你手执红线的另一头,而我,无论走到哪里,天涯,或是海角,总有一日,会相见。 此生唯愿,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回到并肩王府时,已经是次日傍晚。 薛宝珍领着王府一众人在门口迎候。 郑仲文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扶着溶月下车后,低声道:“内阁今日有些事要处理,我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你为我备好宵夜。” 溶月点头,嘱他夜里骑马要当心,不必着急赶路,不论多晚都会等他之类云云,听得一旁的薛宝珍面色变了又变,他们这是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吗? 郑仲文走后,溶月这才缓缓转身,平凡的面上,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美眸,眸光清浅凉淡,又夹杂着几许利芒,仿佛能直入人心,看透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众人心中一悸,先前因她模样平凡和身份低微而生出的些许轻视之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淡目一一扫过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薛宝珍的面上,唇角微勾,挑起一丝轻淡的笑意:“都起来吧。”言罢,她抬步入府,一步步走的缓慢,也极为自然,一股子尊贵之气隐隐而发,不是荣升为王妃的富贵之气,而是一股子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 薛宝珍拢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眼神毒辣的盯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往抱月居而去。 抱着小郡主的乳娘走在薛宝珍的身后,薛宝珍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小念文手里拿着一方玉佩在把玩。 她是侯府千金出身,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这方玉佩玉质上乘,雕工十分精美,不是普通玉匠能做出来的手艺,应该是宫里的东西。 这样的好物件,想来一定是皇上赏赐的,她却随意拿给孩子玩,若是摔了——她冷笑,脚步慢下,看准了时机,身子突然一歪,就是那么‘巧’的撞上了乳娘,手也那么‘巧’的碰到了小郡主手中的玉佩。 她自己摔在了石子路上,乳娘抱着孩子被她这一撞退了几步,幸好没摔倒,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精美的玉佩摔落在地,立时四分五裂。 第842章 美丽的高帽子 第841章 祁溶月闻声回转,先是瞧见摔倒在地的薛宝珍,眉头微皱,随即扫了眼地上碎裂的玉佩,问道:“怎么了?” 薛宝珍被小荷扶起,一脸不安道:“都怪我不小心,刚刚脚崴了一下。” 祁溶月问:“你没事吧?” 薛宝珍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没事,只是这——这玉佩——可惜了一块好玉。”她一脸惋惜:“都怪我刚刚吓到了郡主,否则这玉也不会摔碎。” 祁溶月又扫了那玉一眼,淡声道:“人没事就好,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 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这可是皇上的赏赐,弄坏了皇上的赏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薛宝珍又想,也是,她一个西疆来的村姑,又怎会知道这些?定是以为这些东西进了王府,便能由她随意处置了吧?处置是可以的,但弄坏可就是不敬之罪。 这事她先记下,来日方长。 薛宝珍跟着溶月进了抱月居,亲自为她斟茶,并端到溶月的面前。 溶月笑道:“薛小姐,你不必做这些,这些事都有下人做。” 薛宝珍笑道:“能给王妃斟茶,是妹妹的荣幸。” 好听的漂亮话,美丽的高帽子,谁都喜欢,尤其是这样一个外乡来的平凡女子,能得到她堂堂侯府千金的巴结恭维,想必心里正偷笑吧。 溶月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手:“坐吧。” 薛宝珍‘听话’的坐下,瞧见她细白的手,这样的手,和她的脸真是不相配。 “听说王妃是西疆人?” 溶月摇头:“听谁说?我可不是西疆人。” 薛宝珍一愣,她不是西疆人? “王爷不是说他和你是在西疆认识的吗?”她问。 溶月笑道:“在哪里认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我和他在一起。” 她反问:“薛小姐本是梁州人,在这京都住了两年,可还习惯?” 薛宝珍点头:“习惯,梁州距此并不远,许多习惯都是一样的,且母亲一直在京都陪我,倒也顺遂。” 溶月道:“往后王府中的日子会越来越无聊,你若不想待在这里,尽管与我说,不必客气。” 薛宝珍干笑:“王妃说笑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已经是王爷的女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 哦?这便是宣战了,很好。 她笑:“一辈子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薛宝珍淡笑:“自当记住,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祁溶月耸肩:“好,那你就留下吧,不过有一事我事先明说,别到时犯了我的忌讳,惹了我不快,你却无知。” “王妃请说。” “在你眼里,你或许已经是王爷的女人,可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这抱月居,是我和王爷的住处,我希望,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再出现在抱月居,也不得让你的丫鬟在这里出入,有什么事,可让管事来报,我自会斟酌。” 第843章 皇上选妃 第842章 “再有,王爷不喜欢有人进他的书房,也不喜欢园子里所谓的‘偶遇’,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若能做到以上两点,你我二人,便能在这王府里相安无事,若做不到,后果如何,你自行承担。” 薛宝珍脸色难看,青一阵红一阵,却又不得不软口应承,如今之势,容不得她耍横,只要得到王爷的青睐,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妹妹明白了,王妃姐姐尽可放心。”她皮笑肉不笑的起身,告辞离开。 薛宝珍走后,祁溶月吩咐一旁的侍女凉儿:“派人盯着她的住处,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此女城府极深,能屈能忍,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她年少芳华之际,又怎甘守一世空寡?她留在这王府,迟早都是个祸患。 只是眼下,还不是让她走的时候。 ———— 在祁溶月的示意下,郑仲文刻意放出风声,说楚月答应为皇上选妃。 一时间,京都权贵门里有合适年龄的人家都沸腾了,皇上年十四,六宫无妃,如今只要入了皇上的眼,便极有可能被册封为后,这可是光燿门楣,荫福后代的大好机会啊。 且因皇上年少,若与之结亲,少年夫妻情恩重,比之半路入宫的妃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并肩王府立时成了京都城最为热闹的府邸。 “王妃,今儿要来拜访的是工部侍郎严夫人和她的小女儿。” 祁溶月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见了不少人,没一个合意的,不是太强势,就是太软弱,要么就是模样不端正,总之是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 “大概什么时辰来?”她问 侍女道:“巳时一刻就该来了。” 她点头,起身回到床边躺下:“我先歇会,她来了你再叫我。”昨晚被仲文这家伙折腾半宿,腰酸腿软的,早上又被念文给闹醒,脑袋昏昏沉沉的。 珍园 “小姐,这几日王妃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她可是见了个遍,个个对她恭敬有礼,极奉巴结之能。” 薛宝珍满目不解:“这为皇上选妃之事,不应该是内宫的事吗?为何交给她来办?她算什么东西?” 小荷应和着点头:“就是,虽然是个王妃,可也管不着皇上选妃之事啊?这可是天大的事,怎能交给她来办?她能懂什么?” 薛宝珍摇头:“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皇上若只是单单看王爷的面子,也不可能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小荷皱眉:“是什么事呢?” 薛宝珍问:“母亲那边最近可传来什么消息?” 小荷摇头:“还没有,夫人近日没有派人送信来。”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的丫头走进了屋子:“小姐,夫人派人传了话来,让小荷姐亲自去侧门取信。” 薛宝珍心头一喜,扭头朝小荷递了眼色,小荷匆匆去了,不一会回来手中拿着信。 薛宝珍迫不及待的拆开看,里头足足写满了三大页纸,一桩桩一件件,看得她目瞪口呆。 第844章 和王爷的‘缘分\’ 第843章 果然如她所料,郑仲文在御前所言,句句谎言,他在西疆打仗之时,身边根本就没有女人,一直在军营里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上哪去认识什么楚月? 据信上说,王爷离开西疆之时,是和定西侯一起走的,两人连护卫都没带,更别提什么女人孩子。 这么说,楚月有可能一直就在京都,而这孩子,早在王爷去西疆之前便怀上了,而王爷退亲,也一定和这孩子有关。 信上还说,想尽了一切的办法,都没能查出这楚月的身份,此人仿佛从天而降,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身份消息,她这名字,也极有可能是化名。 这还真真正正是个无名之女呢。 那她又是怎么和万先生夫妇搭上关系的?难道这一切,都是王爷安排的?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小荷,你去叫牛妈妈过来一趟。” 小荷去后不久便回来,身后跟着牛妈妈。 薛宝珍问:“这么些日子没来,可有什么事要禀报?” 牛妈妈摇头:“小姐,不是奴婢不肯来,只是这抱月居如今也不是奴婢说了算,王妃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十分厉害的丫头,里里外外一把手,奴婢这些天连王妃的屋子都没迈进去一步,丫头们也被打发的远远的,压根就近不得身。” 薛宝珍皱眉:“还真有手段,没关系,你只消帮我打听她什么时候来月信便可,别的不用你操心。” 牛妈妈本就是人精,在后宅里当了一世的差,薛宝珍这话一出,她立时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当即应下:“奴婢明白了,定不负小姐所望。”她也希望小姐能重掌大权,如此,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如今被抱月居的那两个大丫鬟压得死死的,他是半点油水也捞不着,郁闷憋屈的要死。 三日后,牛妈妈得空溜到了珍园,偷偷向小荷递了话,趁着没人看见又偷偷溜回了抱月居。 半个时辰后,薛宝珍出了门,穿着一身薄透的纱裙,黑发半垂于纤腰,身如扬柳依依摇曳,婀娜多姿,身边的小荷抱了一把琴,主仆二人偷偷摸摸往花园里钻。 她自幼学琴,自认琴技了得,母亲给她的信里说了,郑仲文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喜欢听琴曲。 这倒真是天公作美,她的长处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牛妈妈说了,今儿王爷要在外头应酬一个饭局再回府,按王爷平日的习惯,估摸着在戌时左右便会回府。 主仆二人掐算着时辰,事先选好了地界,是一棵琼花树下,此处距离王爷的必经之路很近,但又是不同的两条路,却保证能听到她的琴声。 如此,她既没有违背王妃的意愿,在花园中和王爷偶遇,也没有去抱月居晃悠,她只是在园子里弹个琴抒发郁闷,若王爷偶然经过见到,那便是她和王爷的‘缘分’。 果如牛妈妈所料,戌时一刻未到,王爷高大的身影从前院进入了内院,走着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往抱月居而去。 第845章 谁在抚琴? 第844章 与此同时,凉儿也将信送到了祁溶月的房中。 “王妃,侧妃带着她的丫头往园子里去了,穿着妖艳,还带了琴。” 祁溶月搁下手里的书卷,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淡笑:“正是王爷回府的时辰,看来她们计算的刚刚好嘛。” 凉儿道:“王妃,先前牛妈妈去了一趟珍园。” 她面上的笑容更甚:“这才多久,狐狸的尾巴就藏不住了。” 搁下书,她起身披了件外衣,朝凉儿道:“咱们也去看看这戏演得如何。” 凉儿有些担心:“王妃,若王爷他真被侧妃引了去——” 祁溶月摇头:“王爷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勾引去的男人,又怎会是我的男人?” 凉儿立时明白过来,心头一片敞亮,这才是真正的真心相待两不疑。 ———— 快行的脚步突然慢下,一缕缕婉转清幽的曲调靡靡入耳,他皱眉,扭头问三贵:“谁在抚琴?” 三贵摇头:“不知道,声音好像是从园子里传出来的。”他想到王爷以前也爱听琴曲,便问:“王爷您从前就爱听这种琴曲,不如去看看是谁在抚琴,说不定是王妃。” 仲文一脸惊讶:“我从前喜欢听琴曲?”他一点也记得,且现在听来,这曲调低低婉转,如诉如泣的,一点也不好听,他以前真的喜欢吗? 三贵点头:“喜欢啊,您从前听说长公主极擅抚琴,便开始听琴曲,什么曲子都听过,虽弹的一般,可品曲却是很有一套。” “是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也没有重新泛起这种兴致。 三贵问:“要去看看是谁吗?” 仲文摇头:“我着急回去,今儿早上出门时答应了给念文带糖葫芦的,这一忙起来半点也没记住,我得跟女儿赔罪去,你进去瞧瞧,不论是谁,让他们以后弹琴就在屋里弹,不要到园子里来扰人清静。” 仲文不傻,这会子,怎么就这么巧,就有人在他回来的路上弹琴?早不弹晚不弹,偏偏这时候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他才不想看到那张满目幽怨的脸。 仲文大步离去,远远站在花丛后的溶月朝身旁的凉儿吩咐了几句,也转身离开。 三贵摸黑进了园子,远远瞧见那高大的琼花树下垂着两盏红灯笼,红灯下的女子正卖力抚琴,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一串串悠扬悦耳的音符跳入耳中。 三贵不懂音律,却也觉得十分好听,他一步步走的很慢,只想多听一段曲子。 站在薛宝珍身侧的小荷瞧见一道身影由远而近,兴奋道:“小姐,来了,王爷来了。” 薛宝珍心情一阵激动,竭力稳住手中的动作,佯装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抚琴。 待三贵走到了近前,小荷方才看清三贵的脸,而三贵的身后,再没有别人,她惊呼:“怎么是你?” 三贵挑眉:“不是我是谁?” 小荷冲口便问:“王爷呢?” 薛宝珍已经停下了抚琴,满目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三贵,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第846章 被马蜂蛰伤的下场 第845章 小荷的话已经问出口,薛宝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三贵笑问:“你们在等王爷?” 薛宝珍瞪了小荷一眼,示意她闭嘴别说话,她道:“小荷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见你整天都和王爷在一起,今儿没见到,有些奇怪罢了。”说着,她的目光也落在了三贵的身后,甚至更远的地方,希望能看见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三贵耸肩,也不想拆穿她的谎言,只淡声道:“王爷说了,让你们回房抚琴,莫要在这里扰了别人的清静,以后都不要再来。” 薛宝珍咬唇,扭头朝小荷递了个眼色,小荷会意,忙自怀里摸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塞入三贵的手中。 三贵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问:“这是干什么?” 薛宝珍笑道:“一点子小心意,你拿去喝茶。” 三贵也没客气,塞进了怀里,笑着拱手:“那就谢过侧妃了。” 薛宝珍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收下,心头一喜,忙问:“听说王爷喜欢听曲,这是真的吗?” 三贵点头:“从前是喜欢,现在就说不清了。”王爷自从失忆后,很多事情忘了,也包括听曲。 或许王爷从来都不是真的喜欢听曲子吧,只是为了长公主而去喜欢,长公主没了,而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那些的爱好,自然也就想不起来。 薛宝珍又问:“那王爷除了听曲,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三贵点头:“有啊,王爷喜欢驯马,越性烈的马,他越喜欢。” “还有呢?” 三贵唇角微勾,笑容怪异:“王爷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孩子,小郡主就是他的心头肉,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上。” 眼见薛宝珍的脸色越发难看,三贵便越发的开心:“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小的先走一步,记得刚刚那话,不要再来这里弹琴,王爷不喜。” 三贵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好一会,主仆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小姐,咱们好像被耍了。” 薛宝珍面色阴沉:“这个三贵,看来倒确实是个忠心的奴才。” “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小荷暗骂这三贵坏透了,既然不想告诉她们,干嘛又要收钱? 薛宝珍沉声道:“收拾东西回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她起身,揉了揉久坐酸疼的小腿,见小荷已经收好了琴和灯笼,便抬步打算离开,忽然,一阵利器破风之声由远而近,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插在了树干上,紧接着,一只黑呼呼的大疙瘩从树干上坠下,正好砸在了二人的身前。 小荷挑灯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只马蜂窝,一只只肥大的马蜂就着小荷的灯光飞了出来。 小荷吓得魂飞魄散,一把丢了手中的灯笼,可依然免不了被马蜂蛰伤的下场。 薛宝珍的下场比小荷要好上一些,她手里没有灯笼,又因及时的逃开,只脸上被蛰了两个大包,身上三个,小荷就比较惨了,脸被蛰成了猪头样,身上也至少十几个大包。 第847章 西疆辽王 第846章 抱月居 凉儿将弓箭收好,回到王妃的屋里复命。 祁溶月笑问:“怎么样?” 凉儿想到那主仆俩的模样,也笑了:“侧妃没什么大事,她的丫鬟伤的不轻。” 祁溶月点头:“借此事给她们一点教训,再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下场会更惨。” “谁的下场会更惨?”郑仲文抱着刚刚哭闹了一番的小念文进屋。 凉儿退下,祁溶月笑道“没什么,念文怎么哭了?” 念文一脸委屈,张臂要溶月抱:“娘亲,娘亲抱。”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念文回头看着爹爹,哽咽不止:“糖葫芦,没有糖葫芦。” 祁溶月立时明白过来,定是仲文答应了给念文带糖葫芦,结果食言了。 “念文乖,娘亲现在就给你做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念文立时笑了,不断拍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好好,娘亲棒,娘亲棒棒。” 仲文笑问:“你不是吹牛吧?糖葫芦你也会做?” 她当然会做,当年她是楚宫的公主,天齐是太子,他们生来便不平凡,自然享受不到平凡普通人的快乐。 有一次恒之从外头买了几串糖葫芦给天齐,他那时还小,第一次吃糖葫芦,很高兴,吃完了还要,可恒之已经走了,又是夜里,就算派人出宫去买,也未必能买到。 天齐闹得不行,母后便让御厨做,正是巧,御厨里还真有一个会做的,她当时在旁边看了,其实很简单,自然就学会了。 她去小厨房忙活了一会,回来时,果然端着两串精致的糖葫芦。 见女儿吃得香,仲文忍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会?这世上有没有你不会的事?” 溶月耸肩:“恐怕没有。” 二人笑作一团,仿佛寻常人家的小夫妻。 “选妃的事怎么样了?”仲文问。 她摇头:“还没有合适的,京都城里贵女确实多,可真正模样端正教养又好的,实在是少,总之目前还没有满意的,再看看吧,这事也急不来。” 仲文道:“不急也得急了,西疆辽王也得知了皇上要选妃的事,听说已经带着他的女儿往咱们京都来了,不日便能抵京。” 祁溶月皱眉:“辽王?就是那个娶了西勃国公主的洛修城?”父皇在位时,只封了一位异姓王,是闵恒之,而天齐登位后,也封了一个异姓王,郑仲文,辽王是祖父在位时封下的功臣,如今的辽王洛修城,于十年前继承了老辽王的王位,在西疆声名不太好,当初父皇顾及洛修城之父的赫赫战功,没有过多的责难发落他,但也给了他一些教训,自打那时起,辽王之名便鲜少被提起,若不是今日仲文说起他,她还真忘了此人。 仲文点头“就是他,我和天虎大哥在西疆打仗的时候,几番遇险,多次向洛修城求助,他非但不助,还在暗中给我们下绊子,我们怀疑,他和西勃国内外勾结,想乱我们楚朝江山,我们事后也调查过,此人极为狡诈,始终没能找到有关他和西勃国勾结的证据。” 第848章 洛姬 第847章 祁溶月心头微沉:“这西勃国与楚国西疆相邻,向来相安无事,真正开始战乱,是从辽王娶了西勃国公主开始,从那时起,西疆的战乱便一直没有断过,朝廷年年送粮拨银,派出大批的军队,由辽王亲自领兵平乱,可这战乱却从来都没有歇止过。” 这次仲文和天虎回京,便向皇上禀报了此事,他们怀疑辽王根本就是以战乱之名向朝廷要钱要粮,达到他中饱私囊的目的。 且辽王和西勃国的关系非同一般,也十分宠爱身为西勃公主的辽王妃。 “你在西疆之时,可有听说过他的女儿?” 仲文眉头深锁,道:“听说过,他女儿洛姬郡主,年芳十四,听说是西疆第一美人,弹的一手好琴,乃是西疆元道琴师的弟子。” 元道琴师?溶月的脸色立时大变:“这元道可不是什么好人,擅长以诡异的琴技摄人心魂,达取目的,这辽王怎会让自己的女儿拜元道为师?” 仲文对元道之事知之甚少,此时听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说,辽王此番携女入京,来者不善啊!” 祁溶月点头:“定是不怀好意,我明日随你进宫面圣。” 仲文道:“你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不如晚几日再去,也不急于这一时。” 溶月摇头:“不行,谁知那辽王哪一天会进京,说不定是明日,也说不定是后日,不能再耽搁。” ———— 通州 “父王,我不想做皇后,也不想去京都,让我回去好不好?”洛姬跪在辽王身前,双手紧拉着辽王的手臂,泪眼朦胧。 辽王冷脸甩开她的手,沉声道:“你若是做好本王交待给你的事,你母亲的性命自然能保下,若是做不好,你就等着给你娘收尸。” 洛姬哭倒在地,满目哀怨:“父王,我是你的女儿啊,娘虽身份低微,可她也曾是你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你怎能这么恨心的对她?” 辽王冷哼:“她该庆幸,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否则,又怎能活到今时今日?”世人只道洛姬是他和王妃生下的孩子,其实洛姬是他那个下堂妻生的女儿。 “父王,女儿求您了,娘她病了,她不能没有我的照顾,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父王——” 辽王道:“这个你放心,在你任务完成之前,她肯定死不了,若你能顺利得到那小皇帝的喜爱,留在宫里,本王一定会治好你娘的病,早日送她入京,与你团聚。” 洛姬瘫坐在地,明知这是一个谎言,却又在心底生出一丝的希望,希望父王这一次能说话算数。 “好,我答应你,也请父王莫要忘记今日之约。”她伏地,重重磕头。 辽王见状,赶忙将她拉起:“你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这张脸才是接近皇上的关键吗?” 洛姬挣开辽王的手,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里。 “郡主,您哭了?”丫头柔儿赶忙上前将之扶住。 洛姬一把抱住柔儿,伏在她肩上痛哭不止。 第849章 元道 第848章 柔儿轻轻拍着洛姬的背:“郡主,别伤心了,眼睛哭肿了会变丑,王爷见了又要责骂。” 洛姬站直了身子,接过柔儿递来的帕子,擦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点头:“我不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听娘的话,坚强起来。” 柔儿问:“芳姨娘跟您都说了什么?” 洛姬正欲开口,外头传来小二的喊声:“小姐,需要热水吗?” 洛姬朝柔儿点头:“我要沐浴,让他多送些来。” 柔儿面泛失望,但也没多问,转身走向门口。 楚宫 祁溶月将自己的忧虑述与天齐。 天齐虽为帝王,可毕竟年少,从未经历过****,不知迷魂摄魄的厉害,似乎未放在心上,还道她优思太过,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罢了,能在这京都城里,翻出什么浪花来? 溶月朝天齐道:“这洛姬的本事我不太清楚,但这元道,确实十分厉害,我曾见过他一面。” 仲文一脸诧异:“这元道一直生活在西疆,你何时见过他?” 溶月忘了仲文也在,一时情急说漏嘴,当年她和师傅四野游医,几乎走过大半个楚朝,其中也包括西疆。 西疆越城,元道的家乡,她初遇元道之时,元道还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因他琴技了得,在当地声名远播,收取名利之时,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患。 她和师傅途经越城,偶遇元道遭仇家追杀,被生生逼下悬崖,师傅正好在崖壁处采药,这厮摔在了一株自崖缝中长出的歪脖树上。 师傅心仁,见他还有气息,便顺手搭救了他,将他带回客栈疗伤。 谁知这厮,清醒后非但不感念师傅的救命之恩,竟觊觎她的美貌,对她多番纠缠,甚至趁师傅不在之日,偷偷潜入她的房里,欲用琴音摄其魂魄,迷其心智。 幸而她对音韵造诣极深,加之心意坚定,并未被他的琴音所迷惑,他见摄魂无效,便想强行将她掳走,她打不过他,便用金蝉步法脱身逃离,待师傅得知此事后,去找他算账,他竟销声匿迹,人迹全无。 后来直到她们离开越城,也再无这家伙的消息。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再次听到了他的名号。 虽过去多年,她依然能清楚的记得当初他施展摄魂魔音时的情景,那魔音确实十分厉害,她也是一时侥幸没被魔音控制,也许是他当初太过年轻,琴技并未炉火纯青,这么些年过去,他的魔音一定大有所成吧。 仲文盯着一脸尴尬的溶月,等着她回答。 溶月道:“是这样,师傅曾救过他的性命,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天齐见皇姐面色尴尬,忙开口解围:“不管这元道还是这洛姬有多厉害,我都不怕,天子正气浩然,还怕这区区摄魂魔音吗?” 溶月自怀里取出一瓶丹药,递到了天齐的手中,道:“这是清心丸,若辽王执意让洛姬献曲,你便吃上一颗,可助心智清明,不过,此药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最重要的,还是你本身的自制力,切莫被美**音所控,切记切记。” 第850章 觊觎你的男人 第849章 天齐点头:“你放心吧,我都记下了。”见皇姐这般认真,他也不敢再大意,小心收好清心丸。 回王府的路上,仲文实在没憋住,问:“刚刚在宫里,你提到元道之时,表情极为不自然,你和他,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想到元道之前见过的是楚天瑜,而如今她这张脸是祁溶月,甚至在祁溶月的脸上另有易容,元道根本不可能认出她,便道:“确实只有一面之缘,且只是我见过他,他并未见到我,如此,你可放心了?” 他嘿嘿一笑,伸臂将她环入怀间,低头亲吻她的红唇:“不放心,觊觎你的男人太多,我恨不能将你拴在裤腰带上,整日带着。” 她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只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了,再有别人,我如何吃得消?” 他环住她纤腰的手微紧,笑问:“那讨厌的月信走了没?” 她摇头:“当然没,这才几日,你就受不住了?” 他捉住腰间那只不安份的小手,叹道:“也不知是谁趁机撩拨我,害我难受,你且等着,早晚收拾你。” 一路说笑着回到王府,刚下马车便见一位侍女领着个大夫匆匆进去。 她朝一旁候着的冰儿问:“谁请的大夫?” 冰儿扶着王妃下马车,笑道:“珍园的那位请的,听说昨儿去园子里抚琴,惊扰了马蜂,被蛰伤了。” 郑仲文眉头微挑,打眼去看祁溶月,见她面色淡淡,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心中便明白过来,唇角也勾出一丝浅笑,薛宝珍这女人确实该给她些教训,否则,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珍园 薛宝珍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被马蜂蛰起了两个大包,又痒又痛,偏又不敢抓挠,怕这一抓就要破相。 “楚月,我跟你没完。” 别人只道那马蜂窝是自己掉下来的,可她却清楚的知道,那马蜂窝是被人用箭射下的。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那不长睁的箭偏偏就落在了琼花树上,偏偏就射中了那马蜂窝。 一定是楚月,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幸好大夫说她没有大碍,涂上药后,过几日自然会好,否则,她这脸毁了,她一定会找楚月拼命。 她朝一旁的侍女问:“小荷怎么样了?” 那侍女摇头,苦着一张脸:“小姐,小荷姐她似乎不太好,发着高烧,还说胡话,脸上肿的不成样子。” 薛宝珍皱眉:“大夫人怎么说?” “大夫已经给她上了药,也开了方子,说按时服药便会没事,不用太过担心。” 想到小荷的惨状,又想到昨夜放暗箭之人的叵测居心,这口气,她一定要出。 她扭头朝侍女道:“拿面纱来。” 薛宝珍戴上面纱,命人去将小荷抬出来。 那大夫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见有人来抬小荷,赶忙制止:“不可以动她,她现在经不得风,万万不能出去。” 薛宝珍迈步入内,冷眼瞪向大夫,沉声道:“你不是说了她只要休息就没大碍吗?” 第851章 先发制人 第850章 大夫忙道:“回珍妃,确实如此,但这位姑娘伤得实在很重,只能在屋里静养生息,万不可去外头经风,否则,这伤势只会越发的加重。” 薛宝珍哼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只是抬出去走一遭,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大夫正欲辩说,薛宝珍立时抬手制止:“不必多言,你开好了方子就请回吧。” 薛宝珍朝几个下人使了眼色,小荷立时便被抬上一副简易的担架,跟着薛宝珍出了珍园。 带着面纱示人的薛宝珍没有去别处,径直来到抱月居。 屋里的溶月和仲文正准备午歇,听了下人来报,仲文立时挥手:“说我们歇下了,让她回去。” 祁溶月却道:“这会前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让她进来吧。” 溶月发了话,仲文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起身自屏架上取了外衫穿上。 薛宝珍领着下人进屋,命人将小荷的单架放在了房中。 祁溶月是大夫,一瞧小荷的脸色,立时便知不妙,沉声道:“她这模样,你怎的还带她出来受风?大夫没告诉你她现在需要在屋里静养吗?” 薛宝珍没想到楚月会先发制人,她这还没开始说话呢,楚月就先说了她的不是。 薛宝珍转目看向郑仲文,眼睛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了房中冰凉的地面:“王爷,王妃,请王爷王妃为我和小荷做主。” 郑仲文心知肚明她的来意,却也不说破,只淡声问:“何事如此?” 薛宝珍将昨夜之事添油加醋的哭诉了一遍,极尽危言耸听之能事,仿佛王府里住着一个杀人狂魔,天天伺机要害她性命。 祁溶月问:“已是秋日,夜里寒凉,你们主仆二人不在屋里歇息,去园子里做什么?” 薛宝珍的莹莹美目看向王爷,王爷却目不歇斜视的看着身边的楚月,真搞不懂,楚月那么平凡的脸,皮肤看起来也十分粗糙,王爷这般脉脉含情的近距离看她,不反胃吗?他究竟喜欢她哪一点? “我问你话,你看王爷做什么?他脸上有答案吗?”溶月又道。 郑仲文眉头微皱,凉淡的目光扫向薛宝珍,不悦道:“王妃问你话,你答得上就答,答不上就说答不上,盯着本王做什么?难道你去园子里的事,跟本王有关?” 有关,当然有关,妾身就是专门去等你的呀! 可惜,这样的话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回王爷,昨夜妾身心中烦闷,便和小荷去园子里走走,正是秋意浓时,月色清妍,妾身突然来了兴致,便命小荷取琴来抚上一曲,不料惨遭人暗算,差点丢了性命,若非小荷竭力护着妾身,妾身此时怕和小荷一样躺在这里。” “王爷,还请王爷为妾身做主。” 郑仲文问:“你口口声声说遭人暗算,可有看清那暗算你之人的相貌?” 薛宝珍摇头:“夜色深沉,不曾看清。” “是男是女也没看清?” 薛宝珍又是摇头:“不曾看清。” “可有看到人影往哪边去了?” 第852章 请王爷为妾身做主 第851章 薛宝珍一脸尴尬,刚想说不曾看到,可又想到这话一说出口,这事就会不了了之,她抬目看了眼楚月,心道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妾身看见一道人影往抱月居而来,之后的事妾身便不知道了。” 祁溶月面不改色,笑问:“你既然看到人影往抱月居来,为何不来知会我一声?难不成你想那刺客来抱月居害我?” 无耻啊,从来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人。 便是郑仲文也憋了一肚的笑,他偏偏又一本正经道:“是啊,你既然看见刺客来了抱月居,为何不来通报一声?你这分明是居心叵测。” 薛宝珍气的差点没昏过去,她明明是来诉状的,却反被他们诬陷居心不良,这还有没有天理? 最可气的就是王爷,不正眼看她也就罢了,竟然句句话都是维护王妃,连这种毫无根据,且明显无理的话都能说出口。 “王爷,妾身之前得了王妃的令,不能随便出入抱月居,所以妾身昨夜见到人影进入抱月居,不敢前来惊扰,以免王妃误会妾身。” 郑仲文皱眉:“你昨天不敢来惊扰,今天怎么又来了?” 薛宝珍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郑仲文,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吗?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是真听不懂她话中的重点意思吗?还是故意曲解? “王爷,妾身见小荷性命危急,想及刺客心思歹毒,多番权衡之下,方才来了抱月居,还望王爷为妾身做主。” 郑仲文挑眉:“哦?你想本王怎么为你做主?” 薛宝珍忙道:“请王爷找出凶手,以免凶手再行作恶。” 郑仲文爽快的点头:“好。” 好?他说好?这么爽快?薛宝珍有些呆,她本以为王爷会拒绝她,因为他要护着王妃。 “多谢王爷!”她叩头,满目莹泪,面纱遮去了脸上的大包,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郑仲文无视她频频送来的秋波,挥手道:“退下吧,本王和王妃要歇息了。” 薛宝珍心头微微刺痛,咬牙忍住满腔的嫉妒,不将其显于脸面。 侍女扶着薛宝珍起身,见她转身欲走,祁溶月又看了奄奄一息的小荷一眼,道:“小荷先留下,你先回珍园,待小荷的伤势有所好转,我会派人送她回去。” 薛宝珍十分惊讶,她不明白王妃为何要这么做,小荷不过是一个下人,她的死活,她有必要在意吗? 又或是,她故意在王爷面前显得她仁慈大度?作戏? “不必劳烦王妃,妹妹会命人小心照看她,大夫也说了,只要好好静养,她会好起来。” 祁溶月反问:“那大夫有没有说,她若今日出门见了风,便会性命不保?” 薛宝珍一愣,大夫确实这么说了,但她认为大夫是在危言耸听,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如今王妃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那大夫说过的话?难道在珍园,有王妃的眼线? 祁溶月寒声道:“在明知她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你依然带她出来,若她真死了,你记住,她不是被马蜂蛰死的,而是被你的无知和愚蠢害死的。” 第853章 王爷竟比楚月还刻薄 第852章 薛宝珍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她这又是倒打一耙的意思吗? “退下吧!”她挥手。 凉儿和冰儿迅速走到薛宝珍的面前,冷着脸道:“请回吧!” 薛宝珍垂目去看小荷,见她面色晦暗气息微弱,若非胸口还有些许的起伏,和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荷真的会死吗? “您请回吧!”凉儿说着伸手扶住了薛宝珍的手臂,稍一使劲便将她拉着出了屋子,形容狼狈,半点客气脸面也没有。 看着紧紧闭上的房门,薛宝珍气得浑身发抖,她以为,楚月当着王爷的面对她百般刁难,王爷会对她生出怜意,顺便对楚月的尖酸刻薄生出不满。 谁成想,王爷竟比楚月还刻薄。。。 屋里的溶月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已经取出了针包,亲自为奄奄一息的小荷治疗。 马蜂有毒,被一只两只蛰了问题不大,可若被大量马蜂蛰伤,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甚至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两个成年人,又是夜里,马蜂极少在夜里拼命攻击人,本不该伤得如此之重。 难道真如薛宝珍所言,小荷是为了保护她才被马蜂蛰成这样的?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大夫给她上过药,用的都是普通的清毒药膏,效用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小荷经了风,再用这些寻常药膏根本就无济于事。 她先用银针定穴,稳住小荷的气息,断去毒素蔓延的势头,再取上好的清毒丹化在水中,一半外涂,一半内服。 且每隔三个时辰便需用药一次,凉儿和冰儿在一旁学会如何上药后,便将小荷移到了次间,两人轮流看护小荷。 夜里,伤势有所好转的小荷醒来,见守在自己床边的人竟然是抱月居的冰儿,心中大疑。 她口干难忍,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四肢无力而差点摔下床。 打瞌睡的冰儿醒了过来,赶忙将小荷按住:“你伤的很重,现在万万不能乱动,你要什么跟我说。” “水,我渴。”小荷哑着嗓子道。 不止渴,口里还泛着苦味,就像是刚喝过药,嘴里还有药液残留。 冰儿端来温茶,一手扶着她的腰背,一手将茶盏凑到她的嘴畔,喂她喝下半盏。 小荷喝了水后缓了缓,待看清这内室的陌生后,疑问:“冰儿姑娘,这是哪里?似乎不是珍园。” 冰儿笑道:“这里是抱月居,你主子带着你来找王妃兴师问罪,王妃见你奄奄一息,便强行将你留下,亲自为你治伤,否则,你现在怕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吧。” 小荷满目惊讶,王妃亲自为她治伤?她现在就在抱月居? 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过只是一个丫鬟,纵是小姐也未必会真的将她的性命放在眼里,王妃这般身份,怎会做这样的事? 这时凉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素面走了进来,瞧见小荷醒了,笑道:“王妃果然料事如神,她说你现在差不多该醒了,让我送些吃的来,你果然醒了。” 第854章 皇姐的眼睛 第853章 凉儿将素面放在了床畔的几案上,朝冰儿道:“妹妹喂她吃些吧,我还要去给王妃报信。” 冰儿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凉儿走后,小荷方才从震惊中回神,她朝冰儿问:“冰儿姑娘,王妃她为何要救我?”难不成是有别的目的? 冰儿笑道:“你这个问题其实我也问过王妃,问她为何要救你,你毕竟是侧妃的人,要救也是侧妃去救。” 小荷点头,没错,要救也是她家小姐救她,王妃犯不着啊。 冰儿又道:“你猜王妃怎么说?” “怎么说?”小荷一脸好奇。 “王妃说,因为你需要立刻得到救治,否则便会性命不保,所以不论你是谁,王妃做的只是救人,不论其他,仅此而已。” 小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这样吗?真的只是这样吗? 冰儿喂她吃面,再不多言,并没有趁机向她打听有关侧妃的任何事,直到第二天她的伤势经由王妃亲自看过后,便准她回珍园。 小荷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捡回了一条性命,而救她的人,却不图任何的回报,这个王妃,真是有些奇怪呢。 ———— 三日后,辽王入京,当日便入宫觐见。 金殿之上,他当着群臣的面,带着女儿入殿面圣。 洛姬跟着身材魁梧的父亲身后,身形纤柔窈窕,蒙着面纱,穿着西疆特有的服饰,一又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眼睛露面面纱之外,只看这双眼睛,便能想象得到那面纱之下的容颜,究竟有多美。 天齐俊目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和皇姐的眼睛很像,实在太像了。 不是现在祁溶月的眼睛,而是已经彻底消失的楚天瑜的眼睛。 辽王恭敬行礼,久未见皇上叫起,抬目偷看,见小皇帝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乐开了花。 一旁的太监轻声咳了咳,提醒皇上该叫起了。 天齐这才回神,朝辽王和洛姬道:“爱卿平身。” 立于群臣之首的郑仲文察觉出天齐的失态,心中暗自疑惑,据他对天齐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极好美色之人,一心都在国事上,从不会对女人有过多的关注,今儿怎会在这金殿之上,当着群臣的面失态呢? 按月儿的说法,洛姬是元道的徒弟,擅长以琴音惑人心智,可这洛姬还没弹琴呢,就能迷惑男人的心智吗? 退朝后,仲文匆匆回到王府,将今日殿上之事述与溶月。 溶月听完心中也是十分担忧,当即写了一封信让仲文亲送入宫。 次日,天齐于金殿之上向辽王提议,送洛姬郡主入并肩王府小住。 辽王入京后也打听了皇上选妃一事,知道皇上选妃之事全权交给了并肩王妃,皇上此意,是想让洛姬给王妃过过眼,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便没有推辞,当即应下。 当日,洛姬便离开了父王的监视,只带了贴身侍女进入王府。 溶月将她安排在了紧邻着抱月居的松园。 柔儿正为洛姬整理床铺,偷眼去看坐于窗下的洛姬,问:“郡主,在想什么呢?” 第855章 踏脚之石 第854章 洛姬轻叹了一气:“我在想,娘亲现在如何了,莲妃可有做到对我的承诺。”她无奈摇头:“她向来口蜜腹剑,心思狠毒,早就恨不得我娘亲去死,她又怎会善待娘亲?” 柔儿道:“郡主,您这是多虑了,莲妃既然答应了你会好好待夫人,想来不会反悔食言,若你将来真成了皇后,她更是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皇后?洛姬苦笑,想到昨日在金殿之上见到的皇帝,少年英俊,贵气天成,眉目间没有一般男人看到她时的色诞之相。 她是奔着皇后之位来的,而父王,却是奔着楚朝江山而来的,她这个女儿,注定要成为他达成目的的踏脚之石。 可惜了这个年少英俊的皇帝,希望他不会像寻常男人那样,为色所迷。 一个侍女由外而入,朝洛姬道:“郡主,王妃来了。” 洛姬赶忙起身,挂上垂于胸前的面纱,遮去那绝色的容颜,快步走出房间。 洛姬迎至院中,朝王妃屈身行礼:“参见王妃。” 祁溶月快行数步,伸手扶托住洛姬的手臂,笑道:“郡主多礼了,快请起。” 洛姬抬眸,看向眼前女人的脸,心中十分惊讶,堂堂并肩王妃,竟生有一张如此平凡的脸孔。 祁溶月也是心中震惊,眼前的洛姬,竟生有一双和她生前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就仿佛看见了自己。 她迅速隐去心中的震惊,拉着洛姬往屋里走:“日头烈,咱们屋里说话。” 刚坐定,溶月便笑问:“听说郡主是西疆第一美人,今日虽未见真容,只这双眼睛便已十分惊艳。” 洛姬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取下了遮面的薄纱,笑道:“王妃过誉,第一美人愧不敢当。” 面纱下的脸很美,溶月心中舒了一口气,确实很漂亮,也幸好只有这双眼睛像她,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洛姬。 “听说你的琴技十分了得,师傅是谁?”溶月问。 洛姬疑惑的看了王妃一眼,随即应道:“粗略的学过一些,我师傅乃是西疆当地人,名叫元道,王妃久居京都,未必听过他的名字。” 果然是元道! 她点头,淡笑:“确实没听过,我也曾习过音律,虽不算精熟,但也能弹几个小曲,改日有空,定要向你讨教一二。” 洛姬只道她是随口一说,立时便应下:“若王妃有这兴致,我自当奉陪。” 祁溶月亲自为洛姬斟了一盏茶,笑问:“听说辽王妃是西勃国的公主?” 提到辽王妃,洛姬面上的笑容立时僵中,面色变得极不自然,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还没学会该怎么隐藏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 祁溶月有些好奇,辽王妃不是洛姬的生母吗?怎会在提到辽王妃时,她的表情这般奇怪?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面上露出了破绽,洛姬干笑了两声:“没错,母妃确实是西勃国的公主。” 祁溶月接着又问:“听说西勃国盛产青玉,由青玉雕成的环佩,触感冰凉,于夏日佩戴,可躯炎暑。” 第856章 真正的主子 第855章 洛姬有些尴尬,她并不知这青玉为何物,平日与莲妃接触并不多,王府中的下人也没有几个愿意与她亲近,父王又将她拘着不肯她出府半步,对于世上之事,大多都是从元道师傅那听来,这青玉真是闻所未闻。 想到元道师傅,她心中一痛,拜师三年,他对她很好,悉心教导她琴艺,时常带些外头的美食给她,也会给她讲一讲外面精彩的世界,偶尔也会用极为温柔的眼神看她,她以为,他的心意和她一样。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 可当父王提出要带她来京都选妃时,她向他求助,他却面无表情的告诉她,路是她自己的,人生也是她自己的,该如何走,想怎么走,都该由她来走,他帮不了她。 原来,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 她问他,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对她那般好。 他说,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一个他拼命去忘,也忘不掉的人。 原来,他从前偶尔对她露出的温柔笑意,其实是在缅怀另一个人。 原来,他从前对她的诸般好,其实是在寄思于另一个人。 可笑,又悲哀。 来京之路,不得不走,父王以母亲的性命相要挟,她不得不从,不敢不从。 祁溶月见她久未答话,似乎走了神,便问:“看来郡主对这青玉不甚了解。” 洛姬回神,笑容尴尬:“王妃见笑了,我确实对青玉不太了解。” 溶月浅笑,眸中却泛起几分洞察人心的犀利。 看来她和辽王妃的关系,并不如外界所传,甚至有可能,她不是辽王妃亲生,否则,身为辽王妃的女儿,怎会连西勃国最有名的青玉都不知道? 且西疆与西勃国相邻,辽王妃不可能自出嫁后不再回娘家,若回去,怎么着也会带着她的孩子一同去,而洛姬连青玉都不知,显然是没去过西勃国的。 “想必郡主也累了,你歇息吧,我先回去,明日再来与你讨教琴艺。”她起身。 洛姬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相送,也不知为何,与这并肩王妃一起说话,明明对她和颜悦色的,可她偏就感觉到一股子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王妃走后,柔儿扶着洛姬郡主回房,她低声问:“郡主,您觉不觉得这王妃怪怪的?” 洛姬侧目看她:“哪里怪?” 柔儿道:“奴婢总感觉她是来套话的,您没听出来吗?” 套话?洛姬仔细想了想,这并肩王妃虽然问了几个问题,可却并不算什么要紧的问题,不论她答不答得上,也都没有追问,或从中挑刺给她难堪,怎么想也不像是套话。 再说了,并肩王妃力承选妃之事,她既然也是侯选人之一,就算找她套套话,也不是什么不妥之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洛姬朝柔儿道:“我觉得并肩王妃人挺和善的,问的话也没什么不妥,是你想多了。” 柔儿见她不放在心上,便也不多言,只将刚刚并肩王妃问过的问题都记下,回头再呈报给她真正的主子。 第857章 西疆第一美人 第856章 回到抱月居,郑仲文正在逗孩子,见她回来,忙让冰儿将孩子带出去,拉了祁溶月坐下:“怎么样?探听出什么?” 溶月眉头微蹙:“你在西疆时,可曾亲眼见过辽王妃?” 仲文摇头:“没有,辽王都不曾见过,怎么可能见过辽王妃?怎么了?” “我怀疑洛姬不是辽王妃的女儿,辽王妃乃西勃国公主,嫁给辽王,嫁妆一定十分丰厚,而西勃国最盛产的便是青玉,别国都没有,公主出嫁,陪嫁物中,怎么可能会少得了青玉?” “而洛姬郡主,却连青玉是为何物都不知道,就算没见过,难道也没听母妃提起过吗?” 仲文点头:“是这个理,听说西勃国人和咱们楚朝人的模样十分不同,皮肤十分白皙,鼻梁很高,眼珠子的颜色也和咱们不同,发色也不同,洛姬郡主若真是西勃国公主生的女儿,多少总该和母亲有些相似吧?” 溶月摇头:“我刚刚看过她的脸,和咱们并无二样,没有丁点的西勃国特质,且我在提到辽王妃时,她表情极其的不自然。” 仲文道:“我即刻派人送信去西疆,命信得过之人查一查辽王府中的情况。” 溶月点头:“这事要抓紧办,且不能让辽王有所察觉。” 仲文起身:“我现在就去,你也别着急,她在咱们府中还要住上一阵子,还有时间。” ———— 薛宝珍听闻府里住进了一个洛姬郡主,又听说是西疆第一美人,且极擅琴技,立时便坐不住了,当即带了身体刚刚痊愈的小荷去松园。 王妃不让她去抱月居,她去松园总没事吧。 再说了,她身为侧妃,府里来了客人,去应酬招呼一下,也是正理。 祁溶月前脚刚离开松园不久,薛宝珍后脚便进了松园。 洛姬乏累,本打算歇息的,听了下人来报,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出去将侧妃迎了进来。 洛姬没有戴面纱,绝色的容颜令薛宝珍嫉妒不已。 老天真是不公平,竟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这一张脸上。 待下人将茶端上,薛宝珍笑道:“郡主真不愧是西疆第一美人,这小脸,连身为女人的我瞧了,也心动不已呢。” 这样夸赞她美貌的话,洛姬听过无数遍,早已腻味,她只淡淡笑道:“珍妃过誉了,第一美人之名实不敢当。” 薛宝珍看了眼屋中的摆设,叹道:“王妃姐姐怎的将你安置在这松园,明明府里还有更适合郡主的园子。” 洛姬看了薛宝珍一眼,淡声道:“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薛宝珍干笑:“是吗,你喜欢就好。”她顿了顿,又道:“听说是皇上亲自开口让你来王府小住的?” 洛姬点头:“是的。” “这么说,郡主也是为选妃而来?” 洛姬面色泛红,轻轻点头:“嗯!” 柔儿不悦的瞪了薛宝珍一眼,心道这侧妃真是没有眼力见,说话也太直了吧。 薛宝珍心中松了一口气,是为选妃而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可不想在这府里又多出一个竟争对手,这洛姬生得这般美貌,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动心,王爷怕也不会例外吧。 第858章 琴技碾压西疆第一美人 第857章 不过既然是宫妃候选人,王爷定然不会起意,她就放心了。 “听说郡主琴艺了得,我也曾学过几年,不知可有幸讨教一二?”她倒要瞧瞧,这西疆第一美人的琴艺,比之自己又如何? 当然,她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讨教,她是想让王爷知道,她的琴艺如何的了得,甚至是西疆第一美人,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洛姬淡笑:“明日吧,已经和王妃约了明日一起弹琴,不如你也来?” 薛宝珍眉眼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能用琴技碾压西疆第一美人的同时,也能让楚月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坐王妃之位,一定是像她这样琴棋书画样样拿手,且身份高贵的人,而不是像楚月那样,面貌普通,身份莫明,未婚先孕,简直是一无是处的人。 “好,那就说定了。” 薛宝珍忐忑而来,高兴而去。 回珍园的路上,小荷朝薛宝珍问:“小姐,王妃也懂琴吗?” 薛宝珍冷哼:“就她那样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懂琴?”在楚朝,琴是十分高雅的闲兴,且琴本身很贵,尤其是一把好琴,更是贵比黄金,一般人压根就不会去学,费时又费钱,只有高门贵院里的公子小姐们,才会有此雅兴。 “就算是懂,难道还能比我更懂?”她自幼学琴,日夜刻苦练习,自认深谙音韵,听过她弹琴的人,都说极好。 次日,抱月居。 凉儿将刚刚上街买来的琴擦拭了一遍,自己随意试了两个音,皱眉道:“小姐,这琴质也太普通了吧。” 祁溶月淡笑:“普通才好,难道我要拿一把绝世好琴去和郡主抢风头吗?” 凉儿想了想,也是,王妃今儿去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和洛姬郡主比试琴技,她只是想听听洛姬郡主谈弹,试探一下她的琴艺是否有不妥之处。 “王爷今儿下朝后会回府吗?” 凉儿摇头:“王爷昨儿说过,今儿下朝后要与皇上商讨要事,午时才会回来。” 祁溶月点头:“也好,走吧,去松园。”自打以祁溶月的身份活过来,她便再没有碰过琴,因为祁溶月从前在祁府中并没有习过琴,而师傅也不擅此道,她为了隐藏身份,一直没有碰过琴,如今仲文失忆,忘记了许多事,对于她会不会抚琴之事,想来也不会太计较。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松园去,刚进松园便瞧见薛宝珍和小荷正在院子里与洛姬郡主说话,一个笑颜如花,灿烂无比,一个拘谨羞涩,笑容敷衍。 站在洛姬郡主身边的柔儿眼尖的瞧见王妃已经进了院子,忙朝身边的主子道:“郡主,王妃来了。” 洛姬赶忙侧身让开薛宝珍,快行了几步,迎向王妃。 薛宝珍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迎。 “王妃!”洛姬半屈膝行礼,面上的笑容清淡合宜,仪态端正。 反观薛宝珍的礼行仪态便略显敷衍了。 祁溶月伸手托了托洛姬的手腕,柔声道:“郡主不必多礼。” 第859章 沉水檀 第858章 院子里已经设好了座,三张矮长几案,一位主,两位客。 洛姬在王妃的要求下,坐在了对面的独主位,王妃则坐在客首位,薛宝珍坐在了客次位。 三人刚一落坐,便有丫头将各自的琴放在了案几上。 洛姬的琴十分华丽,四周镶宝嵌玉,暗褐色的琴身,花纹十分特别,琴弦也和一般的琴弦不同,略粗。 祁溶月挑高了眉头,惊问:“郡主这琴可是用沉水檀所制?” 洛姬点头,笑道:“王妃好眼力,确实是沉水檀所制。”这琴是师傅元道送给她的,据说是他亲手制做,原本此琴样貌是极为普通的,在来京都之前,父王特意寻了工匠将这琴精饰了一番,装上宝石珠玉,显得尤其的华丽。 祁溶月起身上前,将琴细细端详了一番,又试了几个音,随即叹道:“可惜了。” 她回到坐位坐下,见洛姬郡主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便道:“这沉水檀木乃是极为珍贵的檀木于水下沉积数百上千年后,方被世人所发掘出世,此木极为稀罕珍贵,木质上的纹理十分特别,能发出寻常的琴所发不出的巧音,音质也更为细妙,可眼下,你这琴上为了镶嵌珠玉宝石,生生断去了数条木纹,如此,原本可以正常发出的巧音,也因此而断送。” 洛姬面色微变,这琴确实能比普通的琴多拨出几个巧音,也正因这几个巧音,她的曲子才能更完美,更与众不同。 自打父王将琴拿去镶宝后,她便一直没有弹过,也不懂这纹理断音之故,此时听了王妃的话,立时便伸手去试音,试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眉头也越皱越拢。 薛宝珍一脸懵,完全听不懂祁溶月所言何故,只觉她是在故弄玄虚,一把好琴,当然要镶嵌的华丽精美,要让人一眼就看见,一见难忘,这才是一把好琴该有的模样,就像洛姬郡主手中的这把琴。 她不甘被无视,起身也走到了洛姬郡主的面前,待洛姬郡主停了试音的手,她也卖弄炫技般拨了几个音,笑道:“这可真是把好琴,音色圆润通透,又如此的华丽精致,我看了也是心动不已呢。” 洛姬没理薛宝珍,只朝祁溶月道:“王妃,此琴可还有回生之能?” 祁溶月道:“寻常的匠人定是不行,我想能造出此琴的人,一定也能将之修复。” 洛姬心头宽慰,没有变成废琴便好,还有修复的可能就好。 只是,她此番入京,回西疆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上哪再去见师傅一面?她这琴,真有修复之日吗? 薛宝珍道:“郡主,今儿我和王妃姐姐可是来找你讨教琴艺的,可不是攀比琴具来了。” 洛姬定了定心,掩去眼底的失落,淡笑:“既然如此,那小妹就献丑了。” 一曲云遮月,曲音低低婉婉,如深闺怨女在与久未谋面的情郎诉衷肠,时而哀婉泣诉,时而欢快悠扬,曲音有层次感,闻之令人如痴如醉。 第860章 评点郡主琴艺 第859章 一曲毕,余音未断,迷神未醒。 自始至终闭着眼细聆琴曲的祁溶月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清明冷冽,笑容凉淡,果然有几分本事,她这一曲,并未使出全力,亦未用元道的看家本领摄魂魔音。 只如此,便足以令人心神荡漾。 薛宝珍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姬,那绝艳无双的脸,那纤细白柔的指,那精美绝伦的琴,那勾人心魄的音,无一不让她迷醉其中,仿佛自己就是洛姬琴曲中的那个深闺怨女,对情郎爱而不得的怨,对自己不公命运的悲,对敌人万般尖锐的恨,无一不在这琴曲中得到释放,待琴音断时,一股悲意由心而发,她竟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小荷见小姐失态,忙取了帕子递上,轻轻推了小姐一下,低声问:“小姐,她们都看着呢,快别哭了。” 薛宝珍自知失态,忙用帕子擦去了眼泪,干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刚刚一阵风吹过,我这是迎风泪。” 没有人理她,也没有人安慰她。 祁溶月朝洛姬深看了一眼,缓声道:“入耳澹无味,惬心潜有情。好琴,好曲,好艺。” 一连三个好字,道出她对洛姬的欣赏之情。 洛姬浅笑:“愧不敢当,王妃能一眼看出小妹这琴的出处,想来对琴之一道亦是精通,不如王妃也弹上一曲。” 祁溶月摇头:“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我技拙手笨,不如让珍妃弹上一曲,如何?” 洛姬抬眉去看薛宝珍,笑问:“可好?” 薛宝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又怎会道不好? “那妹妹就献丑了。”她笑容灿烂,仿佛刚刚哭的那个人,不是她。 纤纤十指置于琴弦,上好的桐木古琴配上好的蚕丝弦,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指尖轻拨,重沉之音先起,余音沉绕不绝。 对于懂琴之人而言,只这一个单音,便能听出她要弹什么曲。 高山流水中的下七段,流水。 曲音绵绵柔软,似水流源,一拨一扣间,音色清婉自然,停顿得宜。 祁溶月听了几个音后,抬目看向洛姬,洛姬的眼神也正好看向她,二人会心一笑。 薛宝珍技艺熟练不假,只可惜,并不是真的懂琴懂韵。 ‘流水’的韵味,她并没有真正的弹奏出来,形似而神不似。 一曲毕,薛宝珍颇为得意,流水是出了名的难,而她却能一气呵成,半顿皆无。 祁溶月淡笑:“不错。” 洛姬也道:“好听。” 薛宝珍的笑容立时僵住,这两人听起来是在夸她,却怎么夸得这般言不由衷,这般勉强呢? 洛姬也就罢了,琴技确实在她之上,她无话可说。 可楚月,她凭什么?连把好琴都没有,一看就是刚刚让下人上街买的普通琴具,她用这样的琴具,能弹出什么好曲? 既然连一把好琴都没有,又真懂什么琴技?她凭什么轻视她? 薛宝珍深吸了一口气,娇笑道:“王妃姐姐刚刚评点郡主琴艺了得,想来姐姐对琴艺也是十分精通。” 第861章 技痒 第860章 她摇头:“精通不敢当,只是略晓一二。” 薛宝珍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一脸的勉强笑容:“王妃姐姐真是太谦虚了,既能一眼看出郡主的琴为沉水檀所制,又能仅凭几个单音便听出宝琴的缺陷所在,想来姐姐定是对音律极为精通,不如就请姐姐评点一下妹妹刚刚所抚琴曲的不妥之处,也让妹妹长长见识。” 溶月淡笑,伸手在身前的琴上轻轻拨撩了两个音,道:“高山流水,上八段乃高山,下七段乃流水,有人喜欢十五段联奏,也有人喜欢拆开分奏,各有其韵,流水此曲,曲调明快优美,音韵仿若细溪流水,缓缓流下,柔,是流水之精髓。” 她抬目看了洛姬一眼,又道:“能听得出,这曲子你练过很多遍,很熟悉,每个音节你都能很熟练的弹出,行云流水般顺畅。” 薛宝珍以为这就是对她的夸赞了,面上开始泛出笑容。 却听王妃又道:“只可惜,你对此曲的把握,也仅限于熟练,并没有弹奏出流水真正的韵味,你懂琴,却又不懂琴,一曲流水,工整却失其魂,悦耳,却失其意。” 薛宝珍不服啊,她怎能服,这首曲子,她练了多少遍,练的就差没将手指磨细了。 她苦练这么久的的成果,却被楚月批的一无是处。 她抬眼去看洛姬郡主,笑问:“郡主以为如何?” 洛姬一脸赞同的看着王妃,绝美的娇颜上泛着夺目的光彩:“王妃果然深谙音韵,句句都在要点之上,确实如此。” 薛宝珍气的差点没吐血,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一唱一喝的给她难堪。 薛宝珍僵着一张笑脸,朝王妃道:“既然姐姐对高山流水此曲如此精谙,不如趁着此时雅兴正浓,抚上一曲,也让郡主和妹妹开开眼界。” 洛姬郡主一听此言,也是十分兴奋,正所谓知音难觅,她懂琴擅琴,天赋极佳,父王为了让她精熟此道,在元道之前,给她请过不少的琴师,只几日便会向父王请辞,自认没有教她的资格,直到请来元道,她才知道世上还有人能将琴之一道,精熟至此。 而楚月王妃是她除元道之外,见过最懂琴的人,起码在对琴韵的理解上很懂,所以她也很期待,王妃是否真能一曲惊人。 祁溶月也是技痒,本就好这一口,先前这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不想也不能一抒此情,今儿来前也没打算露一手的,可听了郡主那一曲后,她这手便更痒了,她也想试试自己这几年没碰琴的手,还能不能弹出好曲来。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淡笑,将宽袖上挽,露出嫩白纤细的手腕。 不止薛宝珍,便是洛姬郡主也觉得王妃这手和脸的肤色差别很大,单看这手,玉指纤纤,柔白细嫩,标准的美人手,可她这脸却。。。 她盘腿坐于琴后,背脊挺直而脖颈微俯,纤指扣上琴弦,指尖轻拨,一调起,沉韵悠长。 第862章 高山流水 第861章 洛姬挑眉,她弹的也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万籁俱静,惟泉水淙淙,疑是十万八千里外,月宫嫦娥抚琴击筑。 曲调停顿得宜,气韵自成,悠然,低沉,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洛姬闭目,脑间忆起初见元道时的情景,他让她弹的第一首曲子,便是高山流水。 她弹奏之时,他在一旁念了一首古词,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挥弦一曲几曾终,历山边,犹起薰风。 门外客携琴,依稀太古重逢。 髙低处,落雁惊鸿。 怕弹指,唤醒美人卯睡,客子春浓。 任闲愁千缕,也不解踈慵。 焦桐,非中郞靑眼,徒沉埋爨下残红。 休虑却,调高和寡,换徵移宫。 一帘秋水月溶溶,酒樽空。 懒听琵琶江上,泪湿芙蓉。 盼何时,锺期再遇野航中。(摘自《抒怀操》) 她在心中默念,往事一幕幕重演,清泪滴滴滑落,涩苦难言。 曲毕时,洛姬睁开了双眼,目中莹泪已无踪迹,掩去忧思,笑意盈盈的起身,朝着祁溶月屈膝一礼:“妙音天成,一曲入耳,体会良多,洛姬在此谢过王妃。” 溶月起身,朝洛姬回了一礼:“郡主过誉,愧不敢当。” 洛姬神情颇为激动,仿佛久日寻觅的知音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惊喜万分。 “王妃一曲,惊为天音落凡,原来高山流水,还能用这样的方式弹奏,还能有这般独特的韵味,可见王妃对音韵的了解。” 溶月淡笑:“我只是用我喜欢的方向来弹奏一首喜欢的曲子,尚有不足之处,也谈不上对音律十分的了解,只是单纯的喜欢罢了,已经好些年没弹,生疏了不少。” 二人你一言来我一语,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薛宝珍的存在。 薛宝珍尴尬的想找条裂缝钻进去,她怎么也没想到,楚月用一把破琴,竟然能将一整曲的高山流水弹奏出这种风韵,连她刚刚都差点没忍住叫出好字来。 不止洛姬的琴技在她之上,楚月的琴技更是达到了她难以忘其项背的高度。 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今儿算是明白了。 可她不甘心,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艺,苦练多年的技艺,本以为可以依靠这技艺将楚月踩在脚底,用高超的琴技羞辱她一番,却没想到,最后被羞辱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见二人相谈甚欢,她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的退出了松园。 郑仲文回府时,见溶月似乎心情很不错,先前染于眉目间的忧烦散去无踪,不由好奇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溶月拉着他在桌前坐下,将已经放凉的温茶推到他的面前,笑道:“今儿听洛姬郡主谈琴了。” 郑仲文挑眉:“哦?这么说,你现在这模样,是被她的琴音所迷惑咯?” 她横了他一眼,嗔怪道:“瞎胡说什么?我是那样轻易会被人迷惑的人吗?”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他问。 她高兴,当然是因为觅得知音,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863章 多额那苏莲 第862章 在医术上,除了师傅,她从没遇到过一个能在医术问题上与她深入探讨的人,但幸好还有师傅。 而在琴技上,除了当年在西疆见过的元道,她再没遇到一个对音律琴技见解如此精深的人,这种得遇知音的兴奋之情,用言语根本无法表达。 她笑道:“闻之音,识之性,我今儿听了洛姬郡主的琴,又与之交谈良久,发现她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姑娘,且在我有意无意的试探下,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郑仲文不解:“什么?” “之前只是怀疑,怀疑她不是辽王妃的亲生女儿,如今我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辽王妃的亲生女儿。” 仲文挑眉,“如何确定的?” 溶月道:“很简单,辽王妃乃西勃国公主,在王府里,在楚朝,她有一个楚朝的名字,白莲,可她还有一个西勃国的名字,多额那苏莲,西勃国有一个习俗,出嫁的女人到了夫家后要改名字,而生下孩子后,孩子的小名便用女人出嫁前的名字。” 郑仲文了然一笑:“所以,你用多额那苏莲这个名字试探了洛姬郡主?” 溶月笑容灿烂:“没错,我用西勃语叫多额那苏莲这个名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愣愣的看着我,一脸的不明所以。” 若真是母女,怎会从来都没听过西勃语?又怎会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郑仲文凑上前,伸臂环住她的腰,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会西勃语?你去过西疆?”上次她说和元道有过一面之缘,莫非就是在西疆? 溶月错开他的视线,轻哼了哼:“怎么?我没去过西疆就不能会西勃语?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会西勃语,只会几句而已,是师傅教的,你不信去问师傅。”她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笑道:“这世上怕真的没有你不会的事。” 她扬眉看他:“怎么?你夫人这般厉害,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的恨不能日夜将你——”他笑容暧昧,断了后边的话。 她问:“将我怎样?” 他嘿嘿一笑,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前,将她轻放下后又迅速覆身而上:“将你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她面红似火,伸手推他:“大白天的,你真是——快住手。”她推拒他的双手被他擒住,凑到嘴边使劲亲了一口:“小妖精,这么些天了,你知道我每天夜里是怎么过的吗?”女人的月信真是个讨厌的东西,美人在怀而不能肆意怜爱,几日的克制隐忍,几乎要将他折磨的发疯。 真不知道从前在晋城时,他夜夜出入香闺,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许是没尝过肉的滋味,不知滋味有多美妙,如今尝过了这般蚀骨销魂的味道,肉在嘴边而不能吞吃入腹,那种折磨,简直是非人的。 她咬唇,满目无辜:“我也不是故意要折磨你,这月信来了我有什么办法?”被他整夜搂在怀里磨蹭,她也难受好不好。 第864章 兔子 第863章 他垂首,吻住她的唇,沉哑的情话低低入耳:“月儿,月儿,我想要你——” 她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推拒的手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脖颈,男人灼烫的体温几乎要将她点燃,她无意识的扭动和回应,几乎令他疯狂。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息每一刻,都是那么的美妙,不仅身上能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他的心灵他的灵魂,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圆满。 这边热火朝天床摇地颤,另一边的园子里,小念文和冰儿正追着小兔子玩耍。 “小姐,您不高兴?”小荷小心的打量着小姐,心头忐忑,自打进了这王府,小姐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从前她最了解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如今她也拿不准小姐究竟在盘算什么。 薛宝珍瞪了小荷一眼,没好气道:“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我能高兴的起来?” 小荷赶忙安慰:“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您弹的也不比王妃差,再说了,王妃也没说您弹的不如她好啊!” 薛宝珍顿足,侧目狠狠瞪住小荷:“你懂什么?谁弹得好,谁弹得差,我能心里不清楚吗?还用得着她来说?”她眼神渐渐变得古怪:“是不是楚月救了你一命,你心里感激她,现在处处都要向着她了?” 小荷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立时跪在了薛宝珍的面前,“小姐,您可冤死奴婢了,王妃是救了奴婢一命,奴婢也已经谢过王妃了,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又怎会,又怎会——” 见小荷急得直掉泪,薛宝珍心里烦闷,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她并不是真的怀疑小荷,毕竟小荷打小便在薛府伺候她,二人虽是主仆,却比寻常的主仆关系更亲厚些,小荷是她在这府里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人。 小荷抹了泪起身,只见一道白影由远而近的跳跑而来,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追着白影跑,薛宝珍眉头微挑,朝一旁的小荷道:“把那兔子抓过来。” 小荷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愿,立时奔上前将那兔子抓在了手里,转身便跟在小姐的身后回珍园。 小念文追着追着那兔子突然已没影了,毕竟还小,只觉得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了,立时便哇哇大哭起来。 冰儿命人四处寻了,压根已没有兔子的踪迹。 “嘿——这小东西,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你们究竟有没有好好找?”冰儿朝一旁的侍女问。 其中一个侍女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吸引了冰儿的注意力,她指着那侍女问道:“你说,究竟有没有看见兔子?” 那侍女侧目扫了眼花园的尽头,人影早就消失无踪,她低声道:“回冰姐姐的话,刚刚我看见侧妃在园子里,她的丫头手里好像抱了一只兔子。” 冰儿一听这话,立时来了脾气:“我说这兔子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没了,原来是被她给弄走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第865章 找兔兔 第864章 “走,找她去。”冰儿脾气直爽,有一说一,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便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还带着郡主呢,怕啥? 冰儿抱起哭闹不止的念文,道:“郡主乖,奴婢现在就带郡主去找小兔子,好不好?” 念文听了这话才停住了哭闹,哽咽着点头:“找兔兔,找兔兔。” 冰儿抱着郡主,又招呼了几个丫头,随她一并去往珍园。 珍园 小荷看着怀里满身白绒的兔子,又见小姐满目厉芒,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没有抱着兔子至小姐身前,而是故意和小姐保持了一段距离,小心的问:“小姐,这兔子怎么办?” 怎么办?她冷笑,一步步走近小荷:“听说王爷喜欢吃烤兔,一会送去厨房,让他们做好了送去给王爷尝尝。” 小荷紧紧抱着兔子,干笑着退了一步:“小姐,这兔子这般可爱,不如就留下吧,再说了,王爷今儿未必就在府里用膳。” 薛宝珍狠瞪了小荷一眼,怒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废话这么多了?” 小荷咬唇,垂下了头不敢再回话。 薛宝珍看着她怀里的白兔,越看越不顺眼,就好像看见王爷小心翼翼的搂抱着小郡主的模样。 她心头火气升腾,冲上前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将之从小荷的怀里夺了出来,高高举起,再狠狠摔下。 小荷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即又捂住了嘴巴,不敢将那尖利的叫声再发出。 可怜的小白兔被这重重一摔,显然受了重伤,几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都没能成功,可怜兮兮的在地上蠕动抽搐着。 院门口传来阵阵嚎啕大哭声,薛宝珍转眸,瞧见冰儿抱着小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显然刚刚她摔兔子的一幕正好被冰儿和小郡主给看见了。 她凉淡一笑:“这兔子也不知是谁养的,竟然会咬人,我这手指差点没让它给咬断了,真是太疼了。” 言罢,她再了没看冰儿和小郡主一眼,转身回屋。 小荷也不忍心再留下看小兔子的垂死挣扎,含着泪跟在小姐身后进屋。 念文挣扎着要下来,冰儿只能将她放下,劝她回去。 小念文不听,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小兔子的身边,白胖的小手托起小白兔,将它搂在了怀里,伤心的哭啼不止,眼泪成串串的落在小白兔的身上。 就在这时,冰儿本打算将小白兔从郡主的怀里取出,却惊讶的发觉,郡主搂着小白兔的手正在发光,就像水银在阳光反射出的柔和光芒,片刻后,光芒消散,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白兔,竟然又挣脱了郡主的小手,跳到了地上,欢脱的在院中草地上来回跑动。 丝毫也看不出它刚刚受过极重的伤。 郡主见状,终于不再哭泣,擦干眼泪,开心的追着兔子奔跑。 冰儿惊得合不拢嘴,刚刚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快要死掉的兔子,怎么又突然活蹦乱跳了? 她赶忙带着郡主和兔子回到抱月居。 第866章 好像被人咬了一口 第865章 冰儿惊得合不拢嘴,刚刚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快要死掉的兔子,怎么又突然活蹦乱跳了? 她赶忙带着郡主和兔子回到抱月居。 回到抱月居,王爷和王妃正在屋里说话,冰儿将郡主放到小床里后,忙将事情的经过述与王妃和王爷。 二人听了也是一惊,接过冰儿手中的兔子细细查看,兔子的嘴角下的白色绒毛上还沾着半干的鲜血,可精神头却十足的好,半点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你确定没看花眼?郡主的手真的发光了?”祁溶月再次向冰儿发问。 冰儿点头:“奴婢绝对没有看错,怪的是,兔子活过来后,郡主突然就犯困了,刚抱上她就已经睡着,这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的事。”郡主精神头向来很好,玩闹起来可以一整天都不睡,可今儿明显很反常。 溶月赶忙查看女儿的身体,见无异状,且呼吸均匀沉稳,心下稍安,又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冰儿想了想,摇头:“没有谁知道,当时只奴婢一人站得近,其他人站得远,肯定没看见。” 溶月点头:“珍园的那位也没看见?” 冰儿道:“没有,她和侍女已经进屋了,当时只有我们在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好,这事千万记事,再不能让其他知晓,便是你的家人也不能说。”溶月认真叮嘱。 冰儿赶忙点头:“王妃放心,奴婢明白了。” 凉儿和冰儿是师傅送来的人,师傅和万先生成亲后,买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在身边调教,凉儿和冰儿就是其中的两个,不仅会功夫,琴棋书画甚至是医术都能知晓一二。 可见师傅在她们身上下足了功夫。 两个丫头感念师傅再造之恩,对她也是十分忠心,她倒也放心。 “冰儿,你去一躺万府,请师傅来一趟。”这事太怪异,她自己想不通,师傅博闻广见,说不定她能解惑。 冰儿走后,仲文伸手去抱那兔子,手刚接触到兔子的皮毛,胸口便是一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过了,自打他和溶月成亲后,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日渐亲密,胸口的疼痛已经十分微弱,只偶尔在极度思念溶月时,而她又不在自己的身边,才会有针刺般的痛感。 可现在,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又回来了,就像当初他在京都恨着远在周朝的溶月时。 “你怎么了?”溶月问。 他缩回了去抓兔子的手,揉了揉胸口,疼痛转瞬即逝,没有持续的疼,他苦笑:“这里好像被人咬了一口。” 溶月也不由自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刚刚,就在刚刚,她从冰儿手里接过兔子时,胸口的沉睡已久的火焰印记突然变的灼烫起来。 这是为什么?为何她和仲文会同时因这只兔子而出现反应? 她回头,看着小床上的女儿,想到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她们还在晋城,她一日出诊回来,在路上遇见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小狗很小,应是刚出生没几天,眼睛还没有完全的睁开。 第867章 小狗和兔子 第866章 她见着可怜,便将小狗带回了溶瑜堂,那时念文刚学会走路,对什么新鲜的玩意都很好奇,尤其喜欢她带回来的小狗,尽管她悉心照料着小狗,可毕竟太小了,又是冬日,在街上也不知被丢弃了多久,染了病,没几日便奄奄一息了,她拿着也没辙,正巧那****要出诊,便让阿团照看着念文,临走前也看过小狗,确定活不过两时辰,可当她回来时,小狗竟活甭乱跳的,一点生病的迹象也没有,念文却在床上呼呼大睡,睡了两天两夜才醒,可将她吓坏了。 念文醒后吵着要小狗,阿团将小狗抱来时,她碰了一下,在那一刻,她胸口的印记也似火烧似的灼烫,她当时并没有很在意,以为只是偶然。 可如今想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小狗和这兔子,都是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接触了念文,而后又复活了,这不是偶然,这怎么可能是偶然。 “你想到了什么?”郑仲文见她表情不断变幻,忙问。 她摇头:“还没有想到什么,只是我可以断定,这只兔子突然能好起来,一定和念文有关,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一个时辰后,简蕴匆匆而来,在路上已经听了冰儿的述说,她心里也是着急。 三人闭门密谈,让冰儿和凉儿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 祁溶月将先前小狗的事说了一遍,结合眼前这只小兔子,可以肯定念文的身上,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一股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简蕴显得有些激动,她冲到溶月的身前,一把扒开她的领口,露出雪白胸口上的火焰印记。 她道:“月儿,你还记得在周朝时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祁溶月不解:“什么话?” 简蕴道:“你当时说,你初入周王宫时,向老周王借伏蛟之宝,老周王对你说起当年勇士伏蛟的事,寒蛟浑身是宝,蛟皮水火不侵,蛟珠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还有蛟丹,蛟丹之效他却没说,想来也不知其效如何,后又因镶嵌了蛟丹的玉佩丢失,这个秘密便再无人知晓。” 祁溶月突然顿悟,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惊问:“所我这个印记是蛟丹留下的?” 简蕴点头:“很有这种可能,你想想,当初在寒潭遇险,为何寒蛟不肯攻击你?那是因为在你的身上,有它所熟悉的东西,所以它才不攻击你,甚至愿意与你亲近,很有可能,你身上的蛟丹,就是那小寒蛟的某个亲属的元丹。” 郑仲文一脸不解:“月儿的身上怎么会有蛟丹?” 简蕴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是念文,她是你们两人的孩子,一个因蛟丹而活,一个因蛟珠而复生,这两样至宝,都与生命和治愈有关,所以,你们两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这方面的本领。” 这么说,似乎也说得通,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的小念文,是因为她的父母不平凡的生命,而导致她也不平凡吗? 第868章 特殊能力 第867章 “那现在怎么办?”郑仲文问道。 简蕴摇头,眼神喜忧掺半:“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她的能力,这样强大而就神奇的能力,于她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要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 简蕴又看了眼念文,道:“且这复生治愈之术,显然是极损精气神的,你看这孩子,本该欢脱的时候,却在这沉睡不醒,上回救一只幼狗睡了两天,那这一次救这只兔子,又要睡多久呢?往后,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她使用此术,生死有命,她依仗此术逆天改命,最终很有可能会祸延己身,你们绝对不能大意。” 二人皆是一脸凝重,心中没有半丝的喜悦,他们的女儿,本该享受一个平凡又快乐的童年啊,可如今,因她的不平凡,注定这个童年也不会平凡。 溶月突然想到一事,忙朝师傅道:“师傅,您也食用了寒蛟须,会不会对您的孩子也有影响?” 简蕴摇头:“寒蛟须确实是一味十分难得的良药,可却和蛟珠蛟丹之类的聚元之物不同,应当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又叹了一气:“念文是你们的孩子,如今有了这样的能力,也不知你们的身体,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会不会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溶月摇头:“没有,起码我没有感觉到。” 郑仲文也摇头:“从前除了胸前的伤口会疼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异状,如今更是连胸口都不大疼了,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简蕴点头:“没有也好,从之生老病死,本就是命数轮回,你们都是已经改过一次命的人,万不能再改第二次,否则,就是逆天而行,是会遭天谴的。” 二人连连道是,送走师傅后,坐于房中相对无言。 默了半晌,仲文终于问到:“你能跟我说说这蛟丹是怎么回事吗?” 她偏头看他,幼时送她玉佩时的那张脸,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神采英拔,气宇轩昂。 她笑:“在我小的时候,有一个男孩送给我一块玉佩,说那是他的传家宝玉,能佑其一世平安,我当时年纪小,见宝玉精美好看,也没顾上那是人家的家传宝,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收下了,后来,我从假山上摔下来,重伤昏迷,连大夫都说我死定了,可谁知,我就偏活了过来,毫发无损,可自那次起,玉佩便消失了,直到后来,我被仇人杀害,明明死了,却又活了过来,醒来后,身体上便有了这个火焰印记,所以师傅才猜测我可能是因蛟丹而活。” “那个男孩是谁?”他眉头紧拢,能清楚的感觉到,月儿在提到这个男孩时,眼神特别的温柔,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绵绵情意,令他无法忽视。 她神秘一笑:“你若是能想起从前丢失的那些记忆,你就会知道,那个男孩是谁。”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已经忘记了的那段青涩感情。 第869章 再续前缘的女孩 第868章 “那我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他问。 “那这个男孩是谁,便一点也不重要。” 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想起他幼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想起那个因他一时冲动的赠玉,而得已重活一世,再续前缘的女孩。 ———— 三日后,宫中设宴,宴请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及其亲眷。 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哪里是普通的圣宴群臣,这分明就是皇上要亲自过眼选妃,于是各府有适龄女孩的人家,纷纷卯足了劲,就等着自家女儿在宫宴上一鸣惊人。 在宫宴开始之前,溶月先递了一份名单给楚天齐,上面罗列了几个女子的名讳背景,以及性格特点,这是她认为比较合适的人选,让他自己再过过眼,喜欢就留下,不喜就再说。 宫宴设在楚宫专门用来宴请群臣的雍和殿,殿宇华丽敞阔,足以容下百余单桌。 原本男女不该同席,可又因今日宴会的特别,所以并没有为女眷另设席殿,全数都安排在了雍和殿。 座次按官阶品级排位,官大的距离皇上更近,其女儿入圣目的机会也更大些,那些官阶低的排在了后尾处,除非皇上下行至尾,否则,就算女儿的颜色再好,也无法送入皇上的眼中。 三杯过后,溶月朝仲文使了个眼色,仲文起身,朝天齐道:“皇上,臣听闻京都城里的贵女们,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好在家里头学上一门技艺,有些人甚至是琴棋书画样样精晓,不知今儿在座的贵女们,可有愿为皇上献艺的?” 此言一出,那些拼了命想要让皇上记住自己的贵女,纷纷跃跃欲试,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坐于左下首位的辽王,立时侧目扫了身连的洛姬一眼,洛姬垂眸不语,眉头微皱。 “臣女愿为皇上献舞。” 说话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大人之女,林娇娥。 楚天齐的目光落在林娇娥的身上,容颜秀美,身段姣好,十四五岁的模样,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娇嫩的年华。 他定神想了想,这林娇娥似乎不在皇姐拟的名单上。 楚天齐笑容淡淡,独属于天子的尊贵气度隐隐而散,虽只是十四岁的年纪,面上的稚嫩却生生被那威严的气度所掩盖。 少女们得见少年天子的笑颜,个个芳心萌动,懊悔刚刚慢了一步,让林娇娥给抢了先机。 楚天齐的目光自林娇娥的身上移开,林娇娥虽美,却无法抓住他的视线,他自幼在母后身边长大,母后本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皇姐亦是颜能闭月,貌可羞花,比之这林娇娥,不知美上多少倍。 再者,他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选皇后,他更注重门户的匹配,性格的相和,其德行是否有御六宫之才。 当然,他也期待能遇到一个能让他一目动心之人,如此,往后在这宫里的漫长岁月,才不会孤单无趣。 乐声起,美人挥起水云袖,腰若细柳缠枝绕。 第870章 林娇娥 第869章 不可否认,林娇娥的舞姿很美,看得出来是下足了功夫去学的,若是寻常的男人,见了这样的美人这样的舞姿,怕是魂都会给勾走,可楚天齐不是一般的男人,自幼生于宫中,宫中的舞娘也不少,更好的舞姿他也见过,没什么稀罕的。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如今已是皇上,他想要的,自然是最好的,林娇娥显然不是那最好的,也难怪皇姐的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楚天齐淡笑:“很好,赏。” 林娇娥俏面泛红,因舞蹈而气息不稳,胸口急速起伏着,连谢恩的声音都带着颤。 仲文夹了一块绿豆糕放入溶月身前的碗碟中,低声道:“吃点吧,一会该饿了。”说着又为她斟了一盏茶,换掉她身前的酒杯。 她笑颜如花,伸手夺下他手中的酒杯:“我今天高兴,想喝一杯。” 他拿她没办法,手于桌下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可别喝醉了耍酒疯。” 她媚眼轻横,仰首饮尽杯中酒,泪水和着醇香的酒液滑入喉间。 是高兴的日子,她将所有的悲伤都深埋在心底,她的弟弟终于长大成人,终于也要成家了。 父皇,母后,你们看见了吗? 姐弟二人似乎心有感应,视线在空中相撞,看见彼自深藏于眼底的悲伤。 “臣女愿为皇上舞剑。” 说话的是刑部左侍郎艾大人的小女儿,艾千寻。 年十四,身形高挑,面容清秀,眉间英气勃勃。 艾千寻,似乎也不在名册之内,他淡笑点头:“准!” 舞剑和寻常的舞蹈不同,对身体韧度的要求也更高,需要刚与柔并济,舞姿优美的同时,还要有英气飒爽之姿。 毕竟是女子,舞起剑来还是少了那么几分味道,天齐看着无聊,目光自然的落到别处,殿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要属洛姬郡主。 此女生得极美,一双眼睛和皇姐前世的眼睛一模一样,脸又全然不同,和皇姐的美各有千秋,只是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脸又是这样的一张脸,美则美矣,于他而言,却显得十分怪异。 洛姬郡主身边的辽王,一直在注意着皇上,见皇上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心情更是大好,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也不会例外,他这个女儿,西疆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看来这事已经成了一半,一会只消洛姬在抚琴时使上一些力,这事便稳准成。 想到这,他见皇上已经错开了视线,便侧头压低了声量道:“一会好好表现,务必让这小皇帝对你魂牵梦萦。” 洛姬不作声,不应也没拒。 洛修城有些恼,沉声道:“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娘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实是难说。” 洛姬立时红了眼,瞪着身边的父亲,他说出这样的话,还配做父亲吗? 她虽学了元道师傅的摄魂魔音,却从未对谁施展过,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初学此技之时,她并不知此音能勾魂摄魄,否则,她是如何也不肯学的。 第871章 要挟 第870章 如今,父王以娘亲的性命相要挟,迫她以琴音勾引皇上,她若做了,便是无德不道,可若不做,便是不孝无义。 两难之境,她该如何是好? 她抬眸,视线正与楚月王妃对上,她笑容清浅温和,一如既往,她朝她微微点头,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对她许诺什么。 可她不明白,她究竟想对她说什么? 不一会,她见楚月王妃起了身,在侍女凉儿的陪同下,转身进了侧殿。 她想了想,也起身。 辽王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 洛姬垂目:“父王,人有三急,父王放心,我不会放任娘不管。” 辽王听了这话,心中宽慰,笑道:“去吧,快些回来,皇上还等着听你弹曲。” 洛姬朝父王福了福身,转身走向侧殿。 柔儿原本跟在她身后,正要进入侧殿之时,凉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住,笑问:“柔儿妹妹,你也来啦?” 柔儿想要挣开,却发觉凉儿的力气实在是大,根本挣脱不开,便笑应道:“是啊,我陪郡主来的,姐姐可否放开我?” 凉儿才不放,笑得一脸神秘,探头道:“听说一会皇上要给所有参加宴会的人赏赐,咱们也有呢。” 柔儿一听这话,立时也来了兴趣:“真的吗?我也会有?” “当然,每个人都会有,你也不例外。” “赏些什么呢?”柔儿毕竟只是个侍女,又跟在不得宠的主子身边,油水极少,听到有皇上的赏赐,哪里还能淡定得了。 凉儿笑嘻嘻道:“自然是好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如咱们去找个年长些的姐姐探问一下?” 柔儿有些犹豫,郡主进了侧殿方便,她本该随侍在侧的:“可是郡主她——” 凉儿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侧殿里的茅房,里头有宫女伺候,用不上你,一会问完回来等她就行了。” 听了这话,柔儿再无顾忌,立时高兴的跟着凉儿走了。 侧殿里,溶月见洛姬进来,立马抓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殿外的园子里。 “王妃,您这是何意?”洛姬虽然满腹疑惑,却并没有挣扎喊叫,顺从的由着她拉着来到园子里。 祁溶月左右查看后,确定没人,这才笑道:“拉你过来说说话,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洛姬自然知道她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任她拖拉至此,虽与王妃见过只寥寥数面,可二人却十分投缘,她对王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 溶月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愿意参加这样的宴会,也知道你父王在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洛姬一脸惊讶,她怎会知道?她做的很明显吗? “你怎知?是谁告诉你的?”洛姬问。 溶月笑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洛姬妹妹,我听过你的琴,知道你是一个纯粹的人,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元道的摄魂魔音,我知道你会。” 洛姬更是讶异:“你知道摄魂魔音?”这世上知道摄魂魔音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人,且都在西疆,她久居京都,又怎会知道摄魂魔音? 第872章 摄魂魔音 第871章 溶月点头:“摄魂魔音乃你师傅元道的独门绝技,听说十分厉害,以你的琴技,想来至少有他八分功力。” 洛姬没做声,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她不仅知道摄魂魔音,她还知道自己师傅是元道。 “洛姬,我找你来此,是想问你一句话。” 洛姬回神,深吸了口气,道:“你想问什么?” “可否让我帮你?” 洛姬微愣:“为什么?” “因为我想帮你,你是一个好女孩,你该过上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洛姬反问:“你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吗?” 溶月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要问你。” 洛姬想到远在西疆的娘亲,想到刚刚那坐于龙座之上,眼神温柔的少年天子,想到自己一直无法争脱的命运。 原本已经认命的心,突然生出了一丝叛逆,她想要博一博,若成,她便带着娘亲离开王府,远走高飞,若不成,大不了一死,亦无愧于心。 “好,我需要你帮我。” 清冷的月华下,祁溶月露齿淡笑,明明是极为普通的一张脸,在洛姬的眼中,却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二人密谈了一会后回到侧殿,先后出去,装做从未碰过面,也没说过话的模样。 此时殿中又有两位小姐献了艺,皆未能俘获天子的注目。 见女儿回来,辽王赶忙起身,朝皇上道:“皇上,小女自幼习琴,颇有天赋,得遇名师后,琴技大有所长,不如请小姐为皇上抚琴一曲。” 天齐递眼去看祁溶月,她微不可察的轻点了点头,又用手拈了块糕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 天齐会意,朝辽王道:“准!”他则趁着举杯喝酒的时候,偷偷将皇姐给他的清心丸塞了一粒进嘴里。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子清凉直冲脑门,且这种凉意一直持续着,心中刚刚的烦杂郁气,皆在此刻一扫而空,心澄明净。 宫女在殿中央摆了一方矮桌一只软垫,柔儿赶忙将辛苦背来的宝琴置上矮桌。 宝琴一出,立时便吸引了所有的人注目,琴身上镶嵌着的宝石,在宫灯的照燿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洛姬起身,走到了殿中央,绝色的容颜令在场的女眷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她于几案前坐下,纤纤玉指扣上琴弦,一曲凤求凰,弹指而出。 曲调清灵幽婉,仿若一只凤鸟于天空遍寻凰迹,过高山阔海,从天涯至海角,遍寻郎踪,那种爱而不得的心境,那种被心爱之人拒绝的苦涩,种种心绪,皆在这缥缈的琴音之中淋漓尽致的展现。 然而,闻音者,因心境各自不同,其脑中所思所想更是不同,只是这悲伤的情绪,却无一例外的蔓延至每一个人的身上。 当然,要除去楚天齐和祁溶月夫妇,以及听惯魔音的洛修城。 除去他们四人,在场之众,纷纷泪流满面,情绪悲伤到极致,更有甚者,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楚天齐惊讶的看着眼前此景,终于明白皇姐先前的担心,这摄魂魔音,果然十分了得。 第873章 清心丸 第872章 他若非服下了清心丸,此时说不定也和百官一样失态。 天齐侧目看向溶月,以眼神相询,溶月摇头又点头,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天齐放下心来,有皇姐在,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辽王一直在注意着楚天齐的反应,见他始终神思清明,半点也没有被琴音所惑,心中十分不解,后又见并肩王和并肩王妃亦未被琴音所惑,更是大为不解,这三人怎会对琴音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他们的心中,一点悲伤的回忆都没有? 这不可能,一个人活到这个岁数,怎么可能一点难过的事都没有经历过? 尤其是楚天齐,他亲历了父皇母后和皇姐的惨死,他这样年幼又满腹悲惨往事的人,最是容易在这琴音之中迷失,可他却没有。 一曲毕,殿中众人久久未能回神,待清醒过来,发觉满面湿凉,这才惊觉失态,更赞洛姬郡主高超无匹的琴技。 洛姬郡主不止容颜绝色,这一手琴技更是惊艳四座,再没有人敢献上琴技,无疑是自找打脸。 直到宴毕时,楚天齐一个姑娘的模样也没记住,心里只想仔细问问皇姐这洛姬所弹魔音之事。 洛姬依然住在并肩王府,宴毕时,溶月当着辽王的面提议去御花园走走再回府,洛姬作出一脸为难的表情看向辽王。 辽王忙道:“王妃是想让你见识见识这楚宫的景貌,你还不谢过王妃?” 洛姬这才一脸不情不愿的朝溶月道谢,直到辽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的面上方才露出喜色,转身抓住溶月的手,正要说话,却见溶月朝她摇头,示意她莫要忘形。 洛姬将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只笑道:“王妃姐姐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要逛园子。” 溶月淡笑:“御花园可不比一般的园子,里面造物十分精雅,我这也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自然不能错过。” 她扭头朝凉儿道:“凉儿,你带柔儿去吃点东西歇歇吧,你们也累了大半天,怕是还饿着呢。” 凉儿会意,笑道:“多谢王妃体恤,奴婢两顿没吃,正饿得慌,想来柔儿妹妹也是一样。” 柔儿还惦记着皇上的赏赐,刚刚散宴之时皇上也没提赏赐之事,还道是忘了,心里一阵阵的沮丧,肚子也饿的慌,现在听说有吃的,自然不能再错过,忙笑道:“奴婢也足饿了两顿,现在能吃下一头大象呢。” 凉儿和柔儿走后,溶月领着洛姬直接去了御书房,楚天齐和郑仲文已经在御书房里小坐了一会。 洛姬朝皇上行礼,皇上淡声叫起,赐了座,自始至终也没有像寻常男人那样,盯着她的脸看,她心下稍安。 溶月道:“郡主,先前在雍和殿时因时间太过仓促,许多事都没来得及说明白,现在不妨当着皇上的面,将事情经过说个清楚,如此,皇上也能帮你。” 洛姬起身,正要下跪,楚天齐道:“不用跪了,朕不兴这一套,坐下说话。” 第874章 天赋 第873章 洛姬点头,想到自幼至今受的苦,想到远在西疆的娘亲,她的眼眶立时红了。 “皇上,臣女的亲生母亲本是父王正妃,直到十年前父王去了一趟西勃国,回来后立马便将母亲贬为妾室,随即迎娶了西勃国的公主,白莲,大家都叫她莲妃,而我的母亲,却平白无故的变成了妾。” “莲妃为人十分阴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和母亲在她手下不知吃过多少亏,父王从来对我们的死活都是不管不顾的,直到那一年,父王发现我对音律十分有天赋,突然就转变了态度,不断请了琴师入府教我琴艺,我为了能让娘少受些苦头,拼了命的学。” “三年前,父王不知从哪里认识了元道,将他请进了府里,元道的琴技十分了得,他教了我一种很特别的抚琴之法,我初时只当是另一种很厉害的琴技,直到学会之后才发觉,用这种琴技弹出的琴音,有摄人心魄的效用。” “就是刚刚你在雍和殿弹的那种琴曲?”楚天齐问。 洛姬点头:“正是,父王命我以琴音迷惑皇上的心智,获取皇上的欢心,以达到让我留在宫中的目的。” 楚天齐自然也猜到了辽王的用意,又问:“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他让你留在宫中的目的是什么?” 洛姬摇头:“他没说过,但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这些事,他从来都不会告诉我。” 郑仲文朝洛姬问道:“他在府中时,与什么人接触最多?什么人时常出入王府?” 洛姬又是摇头:“我不知道,我被父王拘在院子里,从来都不许出去,此番来京,是我自记事起第一次出王府。” 三人的眼中皆泛出深浅不一的同情,洛姬父母双全,却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生活。 洛姬想到母亲,立时起身扑通跪在了冰冷的地面,朝楚天齐重重磕了一头:“皇上,请皇上救救我母亲。” 楚天齐抬手:“快起来说话。” 溶月上前将她扶起,揉了揉她额间的红印,又将手里的帕子递上:“今儿既然来了御书房,这事便一定会有个章法,你先莫急,皇上自有主张。” 楚天齐点头,道:“朕刚刚和并肩王商量过了,即刻秘密派人去西疆,暗中将你母亲救出王府,再寻一处安全之所,让你们母女团圆,只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需要将这场戏演完才行。” 洛姬大喜,心中感恩万千,连连道谢:“谢皇上!” 三人又细议了一翻,直到深夜时方才议定计划,楚天齐留他们在宫中住下,溶月却摇头:“今日不行,辽王的耳目定然在宫外候着,我们不能让他拿住话柄。” 仲文点头:“月儿说的没错,辽王此时一定巴不得你和郡主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他好拿住这个话柄,逼你留下郡主,以实施他下一步的计划。” 楚天齐笑道:“说的不错,是朕太大意了,既然这样,那朕就不留你们了。” 第875章 等不了 第874章 “小姐,这种事咱们不能做啊,归根结底,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况且,郑家自认对不起您,所以才让您占着这侧妃的位子,还让大公子补了翰林院的缺,说到底,他们郑家欠您的也已经还了,您若将这仇恨殃及到小郡主的身上,若真出了什么事,怕是连老爷也保不住您,您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事啊。”小荷跪在了小姐的面前,苦苦的哀求,入王府这么些日子,她算是看透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和笃定,如今已经消散无踪,王爷宠王妃几乎要宠上天,对小郡主更是视若心肝宝贝,若小郡主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事一旦查到了小姐的身上,后果难以想象。 薛宝珍横眉冷眼的瞪向小荷,怒道:“没用的东西,就让你做这么点事也不敢,你还敢说你现在没有一心向着楚月?” 小荷哭道:“小姐,奴婢这都是为了你好,您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只要扎根在这王府里,还怕将来没有出头之日吗?何必这般冒险的急于求成?” 薛宝珍冷哼:“日子确实还很长,可我已经等不了了。”眼见着王爷将那楚月宠上天,她嫉妒的快要发疯了,凭什么楚月能独得王爷的宠爱,凭什么她薛宝珍就不能? 她恨楚月,也嫉妒她生了一个能帮她抓住王爷心的女儿,若是没有了这个女儿,楚月一定会急得发疯,到那时,她哪里还有心思伺候王爷? 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能受得住寂寞?她的机会不就来了? 她等不了了,一天都等不了。 “小姐,再怎么说,小郡主还只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呐。”小荷哭道。 薛宝珍怒极,上前便搧了小荷一个耳光,将她打得唇角鲜血直流:“没用的东西,来人,将小荷拉下去,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柴房一步。” 小荷很快就被拖下去了,而她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她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 两日后,王府花园。 深秋的京都已经很冷,和南方的深冬也差不了多少。 念文一起床便闹着要去花园玩,溶月见外头日光不错,便干脆放下手中的药材,和凉儿冰儿一起,带着小家伙上花园遛遛。 纵是寒凉的深秋,花园里依然有应季的鲜花盛开,有花就有蝴蝶,小念文一会扑蝴蝶,一会追兔子,玩累了就坐上秋千,让凉儿和冰儿轮番推她。 祁溶月坐在不远处的亭间看书,时不时抬眼看看女儿,心情甜如蜜酿,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平静,自在。 “月儿。”仲文手里提着一只食盒,由远而近的快步走来。 她回头,眼神温柔的注视着这个男人,这个眼里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你拿着什么?”她笑问。 他张嘴欲答,眼神落在远处正在荡秋千的女儿身上,面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手中的食盒轰然坠落,重重砸在了脚下的青石小路。 第876章 谁要谋害本王的女儿 第875章 香甜的牛乳味随风散开,溅了仲文满靴的牛乳。 溶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小念文的身子从秋千上飞出,重重的摔向远处的地面,那处地面,正是铺着青石板的小路,若摔上去,必定重伤。 她惊得迅速起身,脚下使出金蝉步法,可毕竟是一瞬间的事,她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眨眼间滑到女儿的身边托住她。 仲文也不顾一切的扑上前,他们再快,也没有一道白影快,那白影快若闪电,在惨剧眼看就要发生的那一刻,小白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托住了小念文,此时她的身体距离地面仅有一拳之距。 小念文尚不知自己刚刚的经历有多惊险,只觉很新奇很好玩,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仲文冲上前将孩子抱进了怀里,心脏砰砰砰急速跳动,抱着念文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 溶月也到了仲文的身边,见念文没事,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仲文扭头朝凉儿问:“怎么回事?郡主好好的怎么会从秋千上摔出来?” 凉儿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以致于连话都说不出口,腿软无力的依在秋千架旁的树干上。 她回忆着刚刚的险况,当时冰儿抱着小郡主坐在秋千架上,而她则负责推她们,秋千当时荡的很急,连接着架子的绳子突然就断了,冰儿飞了出去,小郡主也在那时脱开了冰儿的手。。。 冰儿已经摔晕过去,她的眼睛落在那绳子上,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指着那绳子道:“王爷,王妃,快看这绳子。” 仲文和溶月匆忙上前查看,那断开的绳子,一半尽是毛刺,一半断口齐整,这说明什么? 仲文和溶月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不止有惊骇,还有愤怒。 这个秋千架,是仲文为女儿特意做的,整个王府都知道这是小郡主的东西,做这种事的人,显然是冲着念文来的,是谁呢? 仲文朝凉儿道:“去查,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谋害本王的女儿。”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王府虽大,人却不多,尤其是有资格随时逛园子的主子,也就这寥寥几人。 凉儿很快就查到了薛宝珍的身上,她没有轻举妄动,先将这事禀到了抱月居。 此时冰儿已经醒了,并没有大碍,听了这话,立时想到先前薛宝珍怒摔白兔的一幕,简直是丧心病狂。 郑仲文怒极,拔了剑便要往珍园去,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竟敢动她的女儿,她有几条命? 溶月将他拦下:“先别冲动,我有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郑仲文怒道:“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更不想她继续住在咱们府里,必须让她消失,彻底的消失。” 溶月冷笑,“只要计划成功,她便会消失,彻底的消失。”本想让她再住上一阵子的,看来是留不住了,她早就警告过她,是她自己非要往死胡同里钻,既然她要闹,那么就成全她,自取灭亡,怨不得人。 第877章 冲动是魔鬼 第876章 正所谓冲动是魔鬼,女人的嫉妒会让人变得疯狂。 薛宝珍一整夜坐立不安,被仇恨和嫉妒蒙蔽的心智渐渐回归,她惊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她不该自己去做的,府里的主子就这么几个,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某个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旦事发,以郑仲文爱女心切的心性,定然要彻查此事,很难说不会查到自己的身上。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和一个谋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在一起。 她真不该自己去做这件事,若是随便派个丫头去做,这事有可能就不会暴露,就算暴露,只要她许够好处,事发后也能将自己摘干净,不至于事后被查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 直到此时,她才想到在这王府里,除了小荷,再没有一个可以商量此事之人。 而小荷已经被她关在柴房里足足两日。 待她赶到柴房时,小荷憔悴的缩在角落里,深秋的夜很凉,她衣着单薄,屋里又没有可以御寒的衣裳或棉被,她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取暖。 加之两日未有进食,面色显得十分苍白,嘴唇更是干裂脱皮,严重的缺水症状。 薛宝珍朝看门的婆子问:“你们怎么回事?谁让你们这样对待她?” 婆子满腹的委屈,她是小姐从薛府里带来的人,深知小姐的行事风格,只要关进了这柴房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不是发卖出府,就是随便配个小厮打发出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对小荷好? 可此时小姐质问,她也是无话可说,毕竟小姐并没有吩咐她们具体该怎么做,只是关起来了。 薛宝珍扶着小荷的手臂站起,哽咽道:“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小荷顾不上去揉麻木酸痛的双腿,赶忙摆手:“小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做的不好,惹了小姐不快,受些罚也是应该的。” 薛宝珍拭去眼角拼命挤出来的一滴泪,亲自带着小荷回到了上房。 又让人好吃好喝的全部都端上来,还赏了一件崭新的冬衣,直到小荷吃饱喝足,这才问:“小荷,那秋千我已经动过了,一旦事发,很有可能会查到我的身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小荷心头一窒,小姐果然还是做了,她现在来问她这个,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难怪会亲自去柴房里将她提出来,原来是有目的的。 她苦笑,自幼她便当着夫人小姐的面发过誓,事事她都会挡在小姐的面前,为小姐分忧解难,为此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今时今日,似乎到了她兑现诺言的时候。 她擦净嘴角的油渍,朝着小姐勉强笑道:“小姐,无论是什么事,都是我做的,您是薛府品格高洁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做暗中害命之事,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心有怨愤难平,一时冲动犯下这般大错,一切的一切,都与小姐毫无干系。” 薛宝珍等的就是这话,心里头立时宽慰不少,她就知道,遇事还是小荷能帮上她。 第878章 女科圣手 第877章 只小荷毕竟与她主仆多年,感情也是有的,心头虽万般的不忍,终究只化做声声哽咽:“小荷,你放心,此事过后,小郡主若没了,我便有了翻身的机会,只要我坐回王妃的位子,定将你的家人全都接来王府享福。” 小荷能说什么,只能满心苦涩的道谢,谢小姐未必能兑现的诺言。 次日,主仆二人偷偷去了花园,远远见到小郡主正在秋千架上玩耍,她们不敢继续看下去,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走了。 在珍园里,二人坐立不安的等候,等候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然而,她们等了一下午,又等了一晚上,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 薛宝珍派了人去打听,得知园子里的秋千架确实在小郡主玩的时候出了问题,但因小郡主有丫头保护着,并没有受伤,所以王爷和王妃并不深究此事,随意派了人去修复秋千架。 薛宝珍听了这消息,呆愣半晌,她做的这些努力,白费了吗? 小荷却是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替主子扛下罪责,可毕竟没有人愿意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见小姐沮丧的模样,小荷赶忙安慰:“小姐,咱们的日子还长着,总会有机会的。” 薛宝珍侧目看了小荷一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小荷赶忙跪下:“奴婢不敢。” 薛宝珍看着惶恐的小荷半晌,终是伸手扶了她起来,强笑道:“高兴也是应当,我也很高兴,你还能继续留在我的身边,这是福啊。” 小荷就着小姐的搀扶起身,心里打着小鼓,不敢随便应声。 薛宝珍又道:“本以为王爷会彻查此事,看来他对这个女儿,也不是真的心疼嘛,想来也是,王爷可是郑家的独子,他一定是想要个儿子,如今喜欢这个女儿,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孩子,一旦他有了其他的孩子,还会再独独喜欢一个小丫头片子吗?” 小荷看着眼前一脸高深莫测的小姐,问:“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笑,凄凉中透着一股子决绝。 “你去一趟薛府,替我送信给母亲。”她转身走到书案,迅速的写好一封书信,让小荷即刻送走。 小荷回来时,带着一个妇人,说是薛夫人派来给小姐调理身子的女大夫。 薛宝珍将小荷打发到外头看门,与女大夫在屋里密谈。 “您就是母亲常提到的女科圣手?” 妇人淡笑摇头:“圣手不敢当,只是略晓一二,愿能为珍妃分忧。” 越是谦虚之人,越有可能是深藏不露之人。 薛宝珍也不拐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了,“傅大夫,您有没有法子能让女子一次承欢便受孕的?” 傅大夫眉头微微挑起,她没想到这位珍妃会将话说的这么直白。 “当然有,但我不建议这么做。” 薛宝珍不解:“为什么?” 傅大夫道:“急于求成之事,必损其利,女人承欢受孕,讲的是一个机缘,若将这种机缘变成必然,肯定是要用药的,是药三分毒,对身子甚至于对日后养胎,都是大为不利的。” 第879章 机会来了 第878章 薛宝珍已经红了眼,她一心要博君宠,哪里还能管得了日后如何,若连一步都迈不出去,还谈什么日后? 在薛宝珍的强烈要求下,傅大夫只好留下了一个方子,随即赏钱也没收,匆匆离开了王府,这种事后果难计,她不敢收这样的钱。 三日后,辽王洛修城递了帖子进王府,郑仲文设宴款待。 这事在辽王进府门时就迅速的传到了薛宝珍的耳中,她十分兴奋,认为机会来了。 薛宝珍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偷摸着溜进了松园,抱月居里的凉儿远远瞧见薛宝珍鬼祟的身影,进屋禀报给了王妃。 祁溶月的目光始终都在手中的书卷上,容色淡淡:“她要折腾尽随她,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人。” 薛宝珍在洛姬面前卖好,赖在松园不肯走,待下人来请洛姬去宴厅,她便十分自然的跟着洛姬一块去,洛姬毕竟只是客,而薛宝珍算得上是大半个主人,她也不好多说。 二人来到宴厅,辽王和并肩王已经落坐,王妃也是刚刚到,见薛宝珍跟着洛姬一道来,面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只淡声招呼着她们坐下。 薛宝珍的心里反而敲起了小鼓,这是什么情况?祁溶月竟然没有借机羞辱她,害她连装可怜的机会都没有。 洛修城见女儿和王妃互动极少,看起来似乎相处的不算特别融洽,他心里反而高兴起来,他就怕洛姬和人相处的太融洽,漏了他的底,所以他这才按耐不住的前来一探究竟。 洛姬不胜酒力,喝了一小杯酒后,便告辞退席,溶月淡淡扫了薛宝珍一眼,也起了身,借故离席。 薛宝珍假装没听见,厚着脸皮继续坐在席间,直到王妃和洛姬郡主都走了,她这才伸出了纤纤玉手,执壶为辽王和郑仲文倒酒。 郑仲文始终面色淡淡,对她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反感,她心里越发的高兴,看来王爷这是开窍了,楚月那样平庸的姿容,如何配坐在王爷的身边?只有自己才配嘛。 洛修城几杯酒下肚后,提出要去方便一下,仲文便命下人带他去了,自己侧依然坐在桌前,将薛宝珍刚刚为他满上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宝珍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她侧目看向小荷,以眼神示意她开始行动。 小荷会意,心中虽万般的无奈,却又不得不这么做,谁让她生来就是个丫鬟。 一颗媚骨香投入香炉,丝丝缕缕的媚人香气很快就飘散至厅中的每一个角落。 郑仲文不懂医也不懂药,可他自制力极好,嗅觉也十分敏锐,这香一入鼻间,他立时便察觉出不对劲,味道不对,闻了这种香味,一股子热流自小腹上蹿,就像当初在周朝时,他误饮掺了媚毒的茶水后的反应。 这个女人,果如溶月所料,她一计不成,定然还要再次动手。 趁着薛宝珍不注意,他将一颗清心丸塞入了嘴中,沁凉的感觉由喉头滑入,那股子燥热感立时被压下大半。 第880章 与另一个男人独处一室 第879章 薛宝珍凑到他身边,假装没站稳,眼看就要摔进他的怀里。 仲文身子迅速滑动,避开她的假摔,只听砰的一声响动,薛宝珍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疼得直呲牙。 郑仲文皱眉:“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连站都站不稳吗?” 薛宝珍撑起半个身子,眼里含着泪花,楚楚可怜的看着郑仲文,声音娇媚的能酥了人骨:“王爷,扶我——” 仲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道这辽王怎么还不回来,他一眼也不想多看这女人。 这时门口传来洛修城的脚步声,他立时作出一副半醉的模样,朝引着洛修城回来的三贵道:“三贵,本王这头晕的很,你带本王也去方便一下。”说着,他的手已经抓住了三贵的手臂。 三贵笑道:“看来王爷您真是醉了,连去方便还要人带。” 仲文摆手:“本王才没醉,本王一会还要和辽王斗酒呢,你别胡说。” 洛修城朗声大笑:“好,咱们可说好了,今儿不醉不归。” 仲文爽快应道:“好,不醉不归,你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洛修城进了厅里,瞧见薛宝珍一脸惊慌的从地上爬起,粉嫩的面颊上滑下几滴清泪,模样分外的惹人怜爱。 他快步上前,想要扶她一把,薛宝珍却惊的退开一大步,不肯让洛修城碰。 洛修城今年三十二岁,英俊的脸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身形挺拔健硕,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见薛宝珍对他这般避如蛇蝎,心里竟生出一股子想要征服的念头。 他笑道:“珍妃这是怎么了?并肩王惹你生气了?”她避他如蛇蝎,他偏偏凑上前一步,看着女人那惊如小廘的眼神,心里头突然漾起一股子激动,热流自小腹而上,一股股独属于雄性的冲动开始占据他的身体。 薛宝珍似乎感觉到辽王的气息变得不太对劲,她慌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洛修城性起,如何肯放她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力将她扯入了怀里,柔软的身躯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那种触感,美妙极了。 “并肩王显然不懂如何怜香惜玉,这样的美人,怎能让她流泪哭泣?”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薛宝珍拼命的想要挣脱,却哪里是洛修城的对手,她苦苦哀求:“王爷,我是并肩王的侧妃,您不可以这样对我。” 洛修城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身体被难忍的欲/望所控制,他喘着粗气道:“你男人若真心疼你,又怎会将你留在这里与另一个男人独处一室?” 他的手摸向她的腰间,将那碍眼的腰带狠狠扯去,本就穿的不多,那丝滑的绸缎脱肩滑落,雪白柔嫩的肌肤落于眼前,他的眼神越发的火热。 “你放开,快放开我,你再不放,我就喊人了。”薛宝珍威胁道。 洛修城笑容邪魅:“你喊呀,将人都喊来了,让全王府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美。” 第881章 滋味究竟如何 第880章 这种滋味她从未尝过,不知是不是也受了媚骨香的影响,先前的屈辱抽泣渐渐变成呻吟脱口而出,她想要推开他,可手臂最终却环上了他的脖颈,娇软的身子紧贴在了洛修城的身上。 洛修城将她抱起,往厅侧的茶水间走去,里头有一方空置的小桌,他将她放在了桌上,伸手扯去她身上最后的亵裤。 她嘴中说着不要不要,可身体却很诚实的迎向他。 洛修城看着眼前这年轻的身体,身体的冲动再也抑制不住:“今日就让本王尝尝,并肩王的女人,滋味究竟如何。” 直到这句话落在了薛宝珍的耳中,薛宝珍方才惊醒过来,她是郑仲文的女人啊,可她现在却裸着身子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满身的欲/望在这一刻散尽无踪,她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洛修城粗鲁的拖了回来了,腰背狠狠的摔在了冰冷的硬木桌上,她疼的直掉泪,可那男人,已经没有了再抚弄她的兴致,直接将她按住行事。 初经人事,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疼痛是肯定的,她哭着哀求洛修城停下,可洛修城已经完全的丧失了理智,除了像野兽一样的动作外,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疼痛的喊哭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她的身体熟悉并接受了那种撞击后,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刺激和满足,销魂的呻/吟声自她喉间溢出,那雪白的双腿也在不知不觉间缠上他的腰,长久未有雨露滋润,长久空虚寂寞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甘泉润泽,这种滋味,是她从未想过的美妙。 洛月和仲文折返回膳时,脚刚一迈入膳厅,便听见茶水间里传出的高高低低喘息声,纵是溶月这样生过孩子的女人,也忍不住红了脸,她扫了眼那香炉,朝凉儿道:“去将香炉里的东西灭了。” 门外头的小荷探首探脑的往里看,面色苍白,神情紧张。 溶月扭头,朝小荷道:“进来吧。” 小荷一脸惊恐的来到溶月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身前,不断磕头:“王妃,这都是奴婢出的主意,本是要,本是要——”她抬目看了一旁的王爷一眼,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大家心里都明白。 溶月叹道:“你确实有责任,做为你家小姐的陪嫁丫鬟,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心里应该是很数的,你家小姐犯错的时候,你该做的,就是阻止她,劝导她,而不是一味的做她的帮凶,出事后就帮她顶罪,你这不是帮她,你这是害她。” 小荷伏地哭泣不止,为了她家小姐,也为了她自己。 小姐如今被辽王污了身子,这并肩王府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往后该怎么办? 待茶水间里的动静熄止了,仲文方才朝三贵使了个眼色,三贵赶忙去到茶水间外,朝里道:“王爷,珍妃,我家王爷和王妃在外头候着,二位穿戴好后就出来吧。” 第882章 绿帽子 第881章 洛修城意犹未尽,燥火尚未全熄,只这脑间的清明已经回来了不少,知道事情变得复杂了,他在并肩王府里,睡了并肩王的女人,这样大的绿帽子,哪个男人能忍? 激情散去,他有些懊恼,从前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今儿怎会几杯黄汤下肚,就对这女人起意了呢? 他穿上裤子,扭头看着身后那雪白诱人的胴/体,难道是太久没有沾女人的缘故? 薛宝珍浑身虚软无力,听见三贵喊话,她惊得仿佛一只小兔,尚染着红晕的脸颊开始渐渐变得苍白。 洛修城没说什么,转身出了茶水间。 溶月朝伏地哭泣的小荷道:“去请你家小姐出来吧。” 小荷听话的去了,一路上拾了小姐的衣裳进屋,迅速帮她穿上。 薛宝珍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她一把抓住小荷的手:“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叫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痛彻心扉啊。 小荷摇头:“小姐,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咱们认命吧。” 认命?认什么命? 郑仲文冷目瞪着洛修城,黑沉着脸,怒道:“辽王,这事你要如何解释?” 洛修城也是有些懵,他怎么就做出这种事了? 可这事确确实实的做了,还让人抓了个现成,他还能怎么说?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喝多了,酒后乱性,老弟莫怪,这个女人不如就给了我,我再寻个绝色的美人送来你府上。” 这种事在高门贵院里还真发生过,许多妾室的身份低贱,由着夫家送人或交换,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薛宝珍不同,她不是寻常低贱的小妾,她是堂堂永乐侯府的千金,她是并肩王府的侧妃。 仲文冷哼:“辽王说的倒是轻巧,你当是要我府里的一个丫头这么简单吗?她可是永乐侯府的千金,我可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你要带她走,却不是我一句话能做主的事。” 洛修城明白他这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去永乐侯府,将这事说个清楚明白,不是他郑仲文无故撵人,而是他洛修城和他们永乐侯府的千金搞上了一腿。 他并不是非要这女人不可,只是这女人的身份也是特殊,若不妥善处理,这事闹到御前,他想让女儿留在宫里的事就极有可能会泡汤。 左右权衡,他朝仲文点了头:“好,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这女人我今儿就先带走,改日我再正式登门道歉,永乐侯那边我也会妥善处理,并肩王大可放心。”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郑仲文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巴不得他赶紧带走。 薛宝珍随着小荷出来,听到这样的话,心头悲凉至极,她本是侯府千金,竟落得这样的地步,由着男人推来送去,高贵的外衣彻底被撕毁,如今的她,低贱如泥。 她幽怨的眼神落在郑仲文的身上,眼泪不断滑落,还记得,初见他时,他亦和现在一样,皱着眉头,一脸烦扰的模样。 第883章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882章 那时的她,心高气傲,认定这个男人最终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如今,她在他面前,连只破鞋都不如。 洛修城要带她走,她不得不从,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跟洛修城走,做他的妾,留在并肩王府,寻根绳子吊死。 她寻过一次死,知道上吊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一次,她不想死。 洛修城带着薛宝珍离开并肩王府,并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直接去了薛府。 薛夫人正和儿子儿媳在院里喝茶说话,下人来报说辽王带着大小姐回来,正在大门口候着。 薛夫人一愣:“大小姐回来怎么是跟辽王?你没看错?” 下人回:“太夫人您说笑了,大小姐小人还是认识的,怎么可能会看错。” 薛霖忙道:“快,快请进来。”他心头也是纳闷,可辽王毕竟身份不一般,不能让人家在门口久候。 不一会,辽王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园子里,他大步在前,薛宝珍和小荷缓步在后。 远远的,薛宝珍一瞧见母亲关切的眼神,立时便红了眼,拼命的咬着唇瓣,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那羞愤和悲伤溢出。 薛霖快步迎上前,朝辽王作揖行礼。 洛修城摆手:“不必多礼,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见外。”他爽快的在石桌前坐下,招呼薛霖一起坐。 刚走出几步,想要去迎女儿的薛夫人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洛修城:“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薛家怎么就和王爷您成一家人了?” 洛修城侧目瞥了薛宝珍一眼,淡声道:“本王已经将宝珍从并肩王府带出来了,今后她就是本王的侧妃,本王和你们薛家,自然就是一家人了。” 薛夫人一脸懵,薛霖也是满目的不可思议。 “王爷,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否说说清楚?”薛霖问。 洛修城张了张嘴,又不知这事该怎么说,总不能当着人母亲说,他在并肩王府多喝了几杯酒,结果趁着并肩王去方便的时候,强行睡了她女儿,并肩王知道了这事,就将人给了他。 他若这样说,薛夫人怕是会拿刀追着他砍吧。 “还是让宝珍说吧。” 宝珍咬唇,苍白的唇瓣上生生咬出一排整齐的齿印。 薛夫人急死了,拽着女儿的手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薛宝珍不肯说,薛夫人怒道:“是不是楚月欺负你,逼你离开王府?” 薛宝珍摇头:“不是,没有人谁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为了留在并肩王府,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自己愿意离开王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由。 她瞪向小荷:“她不肯说,你说。” 小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首不语。 “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呀!”薛夫人只觉气血上涌,头一阵阵的发昏。 薛宝珍见母亲这样,赶忙扶着她在桌前坐下,哽咽道:“娘,您就别问了,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并肩王府,就当我原本就是嫁给了辽王。” 这种事,怎么能一句‘当做’就行了? 第884章 害了我的女儿 第883章 薛夫人了肯:“今天你们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辽王倒是没所谓了,事情已经出了,早早晚晚他们都是会知道真相的,不如索性现在就把事情说开了,免得到时又闹出别的事来。 辽王起了身,朝薛夫人道:“是这样,今儿本王去并肩王府看望女儿,并肩王设宴款待,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你们也知道,男人嘛,有时也会酒后乱性的,本王也不知怎么的,竟趁着并肩王不在时,与宝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又恰好被并肩王撞见,所以就——”后边的话不必再细说,大家伙心里也都明白了过来。 薛夫人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她的女儿,她细心教养长大的宝贝女儿,竟然在夫家和别的男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还被丈夫给亲眼撞见,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们薛家就不要做人了。 薛宝珍泪流满面,辽王确实是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可这强行,是建立在她用了媚骨香的实事之上,她亦是无理的一方,这事辽王没有细究,若真细究出来,辽王若不肯要她,她也无法可说,如今的下场是,从并肩王的侧妃,变成了辽王的侧妃,事情若能瞒下来,也能保住薛家的颜面,若瞒不下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瞧见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薛夫人还能说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定是这丫头用了媚骨香,结果阴差阳错的让辽王着了道,反而害了自己。 薛霖更是面色发青,拢于袖间的拳头轻轻颤抖着,真恨不得冲上前,将这污了妹妹身子的辽王给狠揍一顿。 辽王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道:“本王先回去,你们一家人再说说体己话,晚些时候本王会派人来接宝珍。”言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霖冲到了宝珍的前面,一把将她自母亲的身边拉了过来,怒问:“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就和这个辽王搞在一块了?” 薛宝珍拼命的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也难过,她也心痛,可她能说什么?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薛夫人又将女儿拉回了自己的身边,沉声道:“事已至此,追求责任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还是想想怎么封住并肩王府的悠悠众口吧。” 只要并肩王府里的人不将这事往外传,他们薛家便能保住名声,薛霖在翰林院也能继续待下去,否则,单单这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便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再者,并肩王乃是皇上最亲近信任之人,若这事捅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一怒之下,薛家会遭遇什么,还真是难说。 薛霖道:“我们凭什么去堵人家并肩王的嘴?这事本就是咱们薛家理亏。” 薛夫人哼道:“你这死脑筋,谁说这责任就是咱们薛家的?明明是辽王酒后乱性,品行不端,强行害了我的女儿,还有那郑仲文,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难道不是他的错?” 第885章 不尝肉,不吃肉鲜肉美。 第884章 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薛霖心头一定,朝母亲点头:“好,我这就去一趟并肩王府,探探并肩王的口风。” 薛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时便往院外疾走。 薛夫人冷厉的目光瞟向儿媳,儿媳赶忙垂目避开她的视线,面无表情,薛夫人哼了哼,目光一一扫及院里的几个下人,沉声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就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这桩事,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若外头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我唯你们是问,一个都不会少。” 言罢,他径自拉着自己的女儿回屋说话,院里的下人们都看向李氏,李氏轻叹了一气,挥手道:“记住太夫人的话,这事断不可外传,也不能在私下嚼舌根,就当你们从来都不知晓此事,否则,薛家完蛋的同时,你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都记住了吗?” 几个下人都是李氏较为亲近之人,也都是聪明人,其中之利害,他们拎得清。 “都散了吧。”李氏挥手,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疼的很。 贴身伺候的丫头见人都散了,赶忙扶着主子回屋。 “夫人,大小姐看起来不像是这样式的人啊,怎么这会——” 李氏摇头:“人是会变的,她从前在府里时,是千金小姐,整日的端着架子,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那是因为她没有嫁人,这女人啊,一旦嫁了人,什么架子都会被磨没了,尤其是嫁了一个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那更是——咳咳——咳咳咳”李氏咳了起来,秀白的面色立时涨的通红,捂着嘴的帕子上染上了鲜血,她苦笑,还说什么架子,她被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折磨得连命都快没了。 东院 “宝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实话。”薛夫人拉着女儿进房里,让人在外头将门看住,只母女二人在屋里头说话。 薛宝珍泣不成声,一个劲的摇头不肯说,这般羞于启耻的话,她如何说出口? 她能说她先前确实是不愿的,可后来就变成了半推半就吗? 若非如此,那可是并肩王府,她怎么可能会被辽王占了身子。 薛夫人见她如此,忙拍着她的背:“孩子,别哭了,娘不问这事,不问了,那你告诉娘,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真要跟了洛修城吗?” 薛宝珍止住哭声,抬着泪眼看向娘亲:“娘,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如今已经是他的人,我不跟她,还能如何?” 薛夫人摇头:“只要你不肯,娘便辞了他,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你,毕竟这事他不占理。” 薛宝珍想到刚刚在并肩王府与她交颈缠绵的辽王,英俊伟岸,成熟霸气,和他在一起时,她感觉到了做为女人最美妙的滋味。 不尝肉,不吃肉鲜肉美,尝过一次后,又如何能轻言戒肉? 在并肩王府里,她日夜凄清的守着空闺度日,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 “我肯。”她红了脸,胸口有小廘乱撞。 原来移情别恋,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第886章 连个丫鬟都不如。 第885章 薛夫人是过来人,瞧见女儿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十分的痛,她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儿光:“是怪我啊,若是当初我能劝着你一些,不那样逞一时气怒,你纵是被退了婚,凭咱们薛家的关系,总能寻到一门合适的婆家,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我有罪呀!” 薛宝珍赶忙抓住母亲的手,哭道“娘,这事不怪您,都是我太任性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娘,您就依了我吧。” 薛夫人抹了泪,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哽咽着:“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辽王府,可远在西僵,你若跟了他,便要随他去西僵,听说辽王妃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心狠手辣,你是侧妃,她为正妃,指不定会怎么害你。”而她们薛家的手再长,也长不到西疆去,那到时,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薛宝珍想到刚刚辽王的模样,看着她时,眼神里偶尔闪现的温柔,他应该会护着她吧,有他护着,她怕什么? “娘,我会照顾自己,那辽王妃嫁给辽王十年,想必已经年长色衰,我随辽王回去,定能得到辽王的欢心,娘你不是说过吗,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找到一个喜欢自己爱护自己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中最荣耀的事。” 薛夫人点头,她确实说过,可这洛修城,真的会是那个男人吗?那个爱她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她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真恨不得跟了女儿一道去西疆。 这样相聚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辽王派来接薛宝珍的人已经来了薛府,而并肩王府也派人将她的嫁妆一抬抬的抬进了薛家。 这些嫁妆都是属于薛宝珍的,如今辽王在京都暂住的地方不便搁下这些东西,便让她先放在薛府,待离开京都时,带一并带去西疆。 当天夜里,薛宝珍便躺在了洛修城的床/上。 她满目娇羞,身着薄纱,盖着薄薄的锦被,目光羞涩的看着步步朝她走来的洛修城。 洛修城捏着她的下巴,端详许久,忽而笑了:“并肩王可真是大方,像你这样的美人,他竟眼也不眨的便给了我。”他精明的半眯了眼眸,先前在并肩王府他没往深里去想,如今细细想来,这荒唐的酒后乱性,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可不是十五六岁的毛头热血青年,他的女儿都十四了,这些年睡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比薛宝珍漂亮的也不少,怎么就会突然对她失去了控制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匪夷所思,莫说当时没有喝醉,就算真的醉了,他也不会在别人的府里,对别人的妻妾做这样的事。 薛宝珍心中一痛,郑仲文确实很大方,洛修城说要带她走,他竟半点不舍也没有。 甚至,她和别的男人做了这样的事,她在郑仲文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愤怒,她于郑仲文而言,怕是连个丫鬟都不如吧。 洛修城的目光自她的脸滑下,落在她纤细雪白的颈上,落在她薄纱下朦胧的肌肤上。 第887章 什么东西碎了 第886章 此时这样看她,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下,不也没有生出那种燥热的冲动么? “王爷,您捏疼我了。”她青葱般的玉指抚上他的手,眼中泛着盈盈秋波,声音娇媚至极,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发出这样娇媚的声音,和她父亲侯府里的那些狐狸精小妾一模一样。 洛修城勾唇浅笑,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大手一把抓住盖在她身上的锦被,重重一掀,锦被下姣好的曼妙身姿便出现在他眼前。 想及之前在并肩王府里的销魂滋味,身体内那原始的男性冲动开始蠢蠢欲动。 事毕,待喘息声渐渐熄止,他突然起身,开始穿衣服。 薛宝珍一脸诧异:“王爷这是要去哪?” 洛修城没看她,下床捡起扔在地上的袍子穿上,淡声道:“本王的房间在隔壁。” 薛宝珍不解:“王爷不歇在这?” 洛修城此时已经利落的系好了腰带,回头看她,似笑非笑道:“并不是所有跟本王睡过的女人都有资格在本王的枕边安睡。” 言罢,他大步离去,丢下目瞪口呆的薛宝珍。 他这话是何意?是说她不配睡在他的枕边吗? 那么他当她是什么?泄/欲的工具? 招之即来了,挥之即去的妓/女? 妓/女还有嫖资可赚,而她呢?带着丰厚的嫁妆上赶着去为他暖床? 好似有什么东西碎了,落了一声,声声脆响,泪湿了满面而不自知。 ———— 话说薛霖来了并肩王府求见郑仲文,郑仲文也没拒他,命人将他请到了厅里。 薛霖想到母亲说的话,初时刻意板着一张脸,朝郑仲文兴师问罪:“并肩王,好你个并肩王,我妹妹好端端的嫁到你这王府,这才多久,竟然闹出这样的丑事。” 郑仲文挑眉,淡声道:“闹出这样的丑事,本王没有找你们薛家兴师问罪,你倒是会先发制人。” 薛霖道:“你找我们薛家兴师问罪?你凭什么?我妹妹可是受害者,你身为她的丈夫,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让她——让她在你自己的府里被别的男人——”他实在说不出口,瞪圆了一双眼,怒视着郑仲文。 郑仲文冷笑:“我可是亲眼见到她和那个男人苟合,那可不是被强迫的模样,虽然是在我的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虽是这一府之主,可也防不住一枝一心出墙的红杏。” “我和辽王喝酒,并没有请她前来,她自己不请自来也就罢了,王妃和郡主都借故走了,她却赖着不肯走,竟然趁我去如厕这短短的时间,便和辽王勾搭上了,她这样的人,按说该浸猪笼的,可我看在你们薛家的面子上,看在她当年受过的那些委屈上,不与她计较,跟着辽王离开,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第888章 该罚 第887章 他侧目扫向一脸煞白的薛霖,又道:“你既然来了,也正好,说说看,本王何罪之有?” 薛霖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仲文起身,斜了薛霖一眼,淡声道:“你今日所来目的,我心中明白,放心吧,此事于我并肩王府亦无益处,我自不会外传,你们薛家闭好嘴便行。” 薛霖心中感激,朝郑仲文拱手“多谢王爷。” 郑仲文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厅里。 抱月居 “薛霖打发走了?”溶月问。 仲文在她身边坐下,端了她刚刚喝过的茶盏,轻眠了口温茶,笑道:“走了。” 溶月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的每次都喝我剩下的,是咱们王府里缺杯少盏吗?” 仲文偏头,在她脸颊上偷了一口香:“是你喝过的茶水更香甜。” 她捶了他一下,笑容灿烂:“没个正形。” 他环臂将她搂住:“高兴吗?” 她不解:“高兴什么?” “横在咱们中间的那个人,终于走了。”他道。 她轻笑:“我从来不知道咱们中间还横了个人,是谁?” 他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我错了,该罚。” “是该罚,要怎么罚呢?” “那就罚为夫今天好好伺候你。” “不要啦,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过。” 深秋的凉风自窗隙间沁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室内热情如火。 ———— 楚宫,金殿。 “朕近日听了件奇闻,有人去朋友家喝酒,几杯酒下肚后,竟对朋友妻生出邪念,趁朋友小解离席之际,竟强行对朋友之妻行那禽兽之事,闻之令人发指啊!” 天子一言,百官附和,无一不骂那人行为恶劣,禽兽不如。 洛修城面色铁青的立于百官之首,心如明镜,知道这小皇帝是拐着弯在骂他,却偏又辩驳不得,毕竟这事是事实。 楚天齐很满意群臣今日的表现,他的目光落在了洛修城的身上:“辽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洛修城这还没答话呢,一旁的郑仲文便道:“皇上,臣听闻辽王与辽王妃鹣鲽情深,乃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佳偶,想来辽王这般憔悴,定是因为思念王妃之故,不如皇上准许辽王回返西疆,也免得他们两地分居,日久伤情。” 楚天齐立时点头:“好,准了。” 洛修城可不傻,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明显是想将他弄走。 看来这京都是留不下去了,今日就算能避过去,还会有明日后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皇上一心要他走,那他就走。 打定了主意,洛修城的脸色反而好看了许多,他朝皇上道:“皇上美意,臣在此谢过,只是微臣放心不下女儿独身留在京都,这。。。” 楚天齐笑道:“这个你放心,朕准她在选妃结束之前,一直住在并肩王府,有并肩王妃的照应,你大可放心。” 洛修城点头:“如此甚好,皇上,可否准许微臣和姬儿见上一面再走?” 第889章 无以为报 第888章 楚天齐点头:“自然可以,朕是体恤爱卿思乡情切,可不是撵爱卿回西疆,爱卿若是不舍女儿,留下也无妨。” 洛修城自是知道这只是皇帝的客套话,他本也想回西疆一趟,好好部署一番,现在又出了薛宝珍的事,确实该避避风头,他笑道:“臣多谢皇上体恤,臣下朝后便去与姬儿话别,明日便启程离京。” ———— 并肩王府,松园。 “姬儿,父王要回西疆了,交待给你的事,可都记住了?”洛修城板着脸朝洛姬问道。 洛姬垂目,轻轻点头:“都记住了。” 洛修城轻哼了哼:“你最好不要给本王耍花样,莫要忘了你远在西疆的母亲,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够好,你母亲的小命都将不保。” 洛姬置于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嘴中的银牙紧咬,恨的几乎想要扑上前咬上他一口。 她越发觉得自己做的选择是对的,跟这样的人做交易,和魔鬼联手有何不同?她就算是死,也不能任他摆布,成为他谋权篡位的跳板。 “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不会让父王失望,还望父王信守承诺,善待母亲。”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熄怒火。 洛修城满意的点头,他这个女儿,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只要拿捏好她那没用的母亲,她便一定会乖乖听话。 洛修城道:“如此甚好,那本王就先回去了。” 看着洛修城的背影,她耳边响起他对她的叮嘱:“一定要留在小皇帝的身边,博取他的信任,得到他的宠爱,令他不思朝政,醉心于美色。” 想让她以美色惑君心,最终祸国殃民,他便趁虚而入,达到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做梦! 洛修城前脚刚走,祁溶月后脚便来到了松园。 “你怎么样?还好吗?”见洛姬脸色苍白,她温声询问。 洛姬摇头:“我没事。”她看了眼外头,早已没了洛修城的身影,直到此时,她才有一种终于脱离他魔爪的松快之感,十年来,她第一日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王府,离开他的身边。 如今,终于实现了愿望,她好开心。 溶月握住她的手,没有错过她眼底的一许担忧,她笑道:“你别担心,我们的人在西疆已经开始了营救计划,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的母亲便会被救出来。” 她点头,满目感激:“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们,洛姬无以为报。” 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姑娘,你肯违背你父王的意愿,这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你放心,等你母亲被送进京都,我便寻一处隐秘安全之所,定不会再让你落入洛修城的手中。” 洛姬道:“他这次回去,一定还有别的计划,你们最好盯紧他,他这人心思狡诈,绝不会将希望全数寄于我一人之身,定还有其他的招数,只可惜我帮不到你们。” 洛姬所想,正是溶月所想,洛修城肯这么爽快的离京,定然不止是因为薛宝珍,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等着他回去做。 第890章 自己选择的路 第889章 “正如我所想,这其中定另有阴谋,不过你放心,仲文已经派了人暗中跟着他,稍有异动,立即便会有传书来京。” 洛姬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真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她已经对这个父亲彻底的失望,十年的艰苦磨难,她对父亲所有的敬与爱,早已被磨的一干二净,唯剩怨与恨。 她拍了拍洛姬的手背,笑道:“明日他便走了,明日我带你出去转转,来京都这么多天,你还没出去过,京都之繁茂,可远胜西疆。” 洛姬苦笑:“纵是西疆之繁茂,我亦从未亲眼见过,所知所想,皆是师傅所述。” 提到她师傅,溶月问:“总听你提到师傅,他似乎对你不错,你曾经没想过向他求救吗?” 洛姬轻叹:“怎么没想过,我本以为,他的心和我的心是一样的,却谁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偶尔的温柔与痴目,皆是在缅怀另一个姑娘,他对我的生与死,并不在意,更不在意我将会嫁给谁,过着怎样的生活。” 溶月眉头微皱,抬目看着洛姬那双与自己前身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她说元道对她好,只是为了缅怀另一个姑娘,难道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元道此人城府极深,为人霸道不讲理,若他知道她其实还活着,恐怕不会放过她。 幸好,幸好她现在的身份是楚月,以另一个身份,另一张脸在这世间生活,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就是楚天瑜。 “你师傅和辽王的关系如何?”溶月问。 洛姬摇头:“我不清楚,师傅待人向来冷冰冰,面上从来都不会有笑意,他们偶尔在我的院里遇见,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看不出关系如何,而外头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了。” 溶月道:“也罢,既然不知,那就不要去想了。” ———— 天刚蒙蒙亮,薛宝珍便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她眯着眼喊:“小荷,什么时辰了?” 趴在床尾的小荷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回头朝薛宝珍道:“小姐,辰时了。” 这时有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走到了她们的房门外,朝里头喊:“珍妃,王爷让小的来知会您一声,王爷有要事在身,先行了一步,您随小的几人现在启程,回返西疆。” 薛宝珍立时坐起:“他走了?他竟自己走了?丢下我?” 门外的男人道:“珍妃莫怪,王爷有要事在身,不得已才先行一步,特留下小的几人护送您回西疆。” 薛宝珍心中一片凄凉,洛修城分明是不愿意和她同行,若他有半点爱护她之心,也不会就这样将她丢下,她和小荷两个女子,仅仅几个随送护送,西疆千里迢迢,她们真的能平安抵达吗? 然而世事就是这般无奈,既然已经开了弓,又哪里还有回头之箭?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一步步走完。 ———— 并肩王府,松园。 柔儿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洛姬郡主:“并肩王妃要带您出去玩?” 第891章 心虚 第890章 洛姬笑着点头:“是,她说我们从来没有去看过京都城,带我们去看看,你高兴吗?” 柔儿的面色有些尴尬,干笑道:“高,高兴,真高兴。” “高兴就走吧。”洛姬没注意到柔儿的奇怪反应,扭身往外走。 柔儿赶忙跟上,心里直犯嘀咕,平日没看出来她和并肩王妃是很要好的关系呀,她们说话最多的那一次,还是并肩王妃向郡主讨教琴艺的那一次,往后二人见了,并不见特别的亲昵,今儿王爷刚走,她们就相约游玩,这种转变也太快了吧。 且看郡主的模样,显然是十分的高兴,和往日都不一样。 她前日见了王爷,还跟王爷说郡主和并肩王妃关系寻常,并没有什么特别,如今这般,若让王爷知晓了,她定是要受罚的。 想到这,柔儿赶忙快步追上,朝洛姬道:“郡主,咱们和王妃也不太熟,就这样随她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再说了,听说这京都城里的人特别野蛮,您这样的容貌,若在外头被什么登徒浪子盯上了,可怎生是好?” 洛姬笑道:“傻丫头,咱们虽然是人生地不熟,但并肩王妃可不是,她出门能不带侍卫吗?有她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柔儿心道,你这样的信任她,才是我最担心的。 她又劝:“郡主,并肩王妃毕竟与咱们不熟,王爷又离京了,咱们在这里,应当小心行事,切莫因为一些小事,坏了王爷的大事。” 洛姬忽的皱眉,美目流转,眸间有冷芒一闪而过,她盯着柔儿,沉声问:“你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大事?”她只对柔儿说过父王让她来选妃,别的再没对她说过,她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柔儿自知失言,忙道:“王爷让郡主留在京中选妃,这就是大事啊。” 洛姬挑眉,心中陡然生起的疑虑,无法一息尽散,她盯了柔儿几息,终是没再多说什么,淡声道:“游玩和选妃并无冲突,你若不想去,留下就行。” 柔儿怎敢留下,她现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郡主。 “你们在说什么?”原本停身于树丛后的溶月缓步而出,笑吟吟的朝洛姬问,凉淡的目光扫过柔儿的脸庞,眼神似笑非笑。 柔儿心虚,赶忙垂目避开。 洛姬笑道:“没说什么,姐姐咱们走吧。” 二人相携离开王府,坐上府门处候着的马车,凉儿和柔儿则坐在了后头的马车。 凉儿看了眼一脸拘束的柔儿,笑问:“妹妹是第一次来京都吗?” 柔儿笑了笑,点头:“是,我和郡主都是头一次来京都。” “京都城比起西疆,可有何不一样?”凉儿问,作出一脸的好奇。 柔儿笑着摇头:“我自幼入王府为婢,七岁便在郡主身边伺候,至今已经八个年头,郡主乃千金闺秀,被王爷娇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是郡主的贴身丫头,郡主没出过府门,我也是一样。” 凉儿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同情,她又问:“可还有亲人?” 第892章 昌元街 第891章 柔儿面色微变,仍是点了点头:“有,我娘也在王府当差,还有一个大哥,是王府里的一个小管事。” 凉儿笑道:“你可比我幸运多了,我打小便死了爹娘,大哥把我卖进牙房,五岁时就已经是奴身,我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柔儿抬眸看向凉儿,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分外骄傲的大丫头,竟然身世如此可怜。 想来也是,若非身世无奈,谁又会做丫头? 她甩头,抛去那心头刚刚生起的一丝怜悯,真是可笑,自己也是可怜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他人? “刚刚你和柔儿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溶月看着眉头紧锁的洛姬道。 洛姬抬眸,一脸担忧:“柔儿打小便在我身边伺候,她怎会——” 溶月淡笑,眼神清朗:“这有何奇怪,你的一切都是洛修城给的,包括你的丫头,他才是辽王府真正的主子,所有的下人,唯他之命是从,这有何稀奇?” 她突然想起了小蓝,那个害死祁溶月的丫头,她不也是打小便跟着祁溶月身边伺候的吗?可她的心,却始终向着府里其他的主子。 她并不怨恨小蓝,因为小蓝选择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路。 因为她的主子不够强大,起码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所以她不得不去服从能力更大的人,因为那个人,才是主掌她生死的人。 溶月问:“柔儿知道我们的事吗?” 洛姬摇头:“应是不知,这阵子我们说话时都避着她,她没有听到也没有见到,也幸好你当初多留了个心眼,否则她定是要问我,而我又藏不住事,她一问,我铁定会如实相告。” 溶月点头:“也算万幸,往后更要多加注意。” 洛姬问:“若柔儿真是洛修城留在我身边的眼线,她今日便已经起了疑,该如何是好?” 溶月淡笑摇头:“莫急,先看看再说。” 马车停在了昌元街口,这里宽大的街道两旁,停满了马车,车夫们聚在一块闲聊,个个眉开眼笑。 站在街口往里看,看到的尽是人,来来往往的,十分热闹。 洛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繁闹的街市,兴奋道::“这就是师傅口中的昌元街?” 溶月挑眉:“你师傅元道不是一直都在西疆吗?他怎知昌元街?” 洛姬道:“元道师傅说他曾经来过京都寻人,走遍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却依然没能找到他要找的人,后来百般周折,他打听到那人竟在一处他永远都进不去的地方,他想了很多的办法,眼看就要成功了,眼看就要见到他要找的那个人了,可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那个人死了,他再也见不到她。” 溶月心头微惊,元道要找的那个人,是她吗?原来他来过京都了,原来他来京都找过她,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看来是她遇害的那一年,那年她一直没在京都城,一直跟着师傅在外游历,回莱巫山也是偶然,正是那偶然,才让她有机会看到那封楚天心送去的信。 第893章 祁溶雪 第892章 她甩头,抛开种种不好的情绪,握住洛姬的手:“走吧,带你逛逛京都城最热闹的昌元街,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客气。” 这是洛姬第一次逛街,平时再怎么斯文再如何的沉稳,可她毕竟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孩子,见到这满街的新奇玩意,高兴的像个孩子。 “这是什么?”她接过王妃递来的东西,好奇的看着。 “这是糖葫芦,很好吃,你尝尝。”说着,她自己先咬了一颗含在嘴里。 洛姬也学着她的模样,咬下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真是不错。 “好吃吗?” “好吃!”她重重点头,乐的眼睛弯弯。 “你要是喜欢,回到王府,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做。” 柔儿站在郡主的身后,见二人相处这般融洽,心里十分紧张,她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了?她竟一点也不知情。 另一头,一位身穿浅碧色薄棉绸衣,下穿宝石蓝百褶长裙的年轻妇人于街面上款款而行,身后跟着两个丫头,皆是手里拎了东西,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 “二少奶奶,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回晚了,夫人又要训咱们了。”一位丫头朝那年轻妇人细声道。 年轻妇人横了美目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这逛的正高兴,你别扫兴,这天还早着呢。” 回眸间,她扫见前处一道背影,那人挽着一个简单的髻,簪了几朵秀气的珠花,再无别的首饰点缀,穿着一条素色束腰长裙,身段纤若条柳,衣饰虽然简单,仅仅只是背影,可却有一种隐隐而发的贵气朝她逼来。 好熟悉的感觉,好讨厌的感觉。 她顿住步伐,朝那人喊:“祁溶月?” 溶月下意识的转头,瞧见那张令人心生厌恶的脸,立时皱了眉头,迅速回身朝洛姬道:“走吧,去前头看看。” 祁溶雪愣在原地,刚刚那女人,那身形,那气质,甚至是那双眼睛,分明就是祁溶月啊,可那张脸,偏偏是一张陌生的脸,一张她绝没有见过的脸。 怎么回事?是她眼花了吗? 可她叫祁溶月的名字,她分明回头了呀! 若不是她,她为何要回头? 洛姬见溶月沉了脸色,不安的问道“怎么了?刚刚那人是谁?” 溶月摇头:“谁也不是,我不认识她。” 洛姬并没听见祁溶雪的声音,在这嘈杂的街市上,耳中随时都能被灌进许多的声音,除非是自己想听的,或是熟悉的声音,其它的声音都不会在意。 祁溶雪愣了一会,随即快步追上,她伸手去扣溶月的手臂,却被凉儿拦下:“这位夫人,请自重。” 祁溶雪见那女人快步前行,连头都没有回,她喊道:“祁溶月,是你对吗?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你既然没死,又为何要装死?” 溶月不想与她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纠缠,拉了洛姬使出金蝉步法,穿梭在街市之中,眨眼便消失无踪。 凉儿朝祁溶雪道:“这位夫人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家夫人不姓祁。” 第894章 就是祁溶月 第893章 祁溶雪哼道:“我会认错任何人,唯独她我不会认错,她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 凉儿立时冷了脸,怒道:“这位夫人说话请多加注意,不是什么人你都得罪的起。” 祁溶雪反唇讥道:“什么人我得罪不起?你说说看,你口里的那位我得罪不起的夫人,她究竟是谁?” 凉儿可不傻,怎会听不出来她刻意的套话,冷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她转身便走,眨眼便消失在祁溶雪的面前。 她想追,却根本追不上,反倒累得她自己气喘吁吁。 后头拎了一大推东西的丫头追了上来:“夫人,您真的认识刚刚那位夫人吗?” 祁溶雪初时也不确定,可刚刚那女人突然快行离开,那种感觉让她十分熟悉,曾经祁溶月为了甩掉她,也曾突然这样消失过,这似乎是一种什么特别的步法,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 总之,她现在十分肯定,刚刚那人,就是祁溶月,无疑。 只可恨,她这一眨眼便不见了,连她现在住在哪里都没弄明白。 一旁的丫头朝祁溶雪道:“夫人,刚刚那姑娘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寻常人家家里的丫头,一身上好的云锦绸衣,头上的发簪看起来普通,其实绝非一般的银楼里能买到,好像是宫里的东西。” 祁溶雪扭头看向那丫头,半眯了眼:“你倒是懂的不少啊,只这一眼便能看出那发簪是宫里的东西?” 那丫头忙道:“回夫人,不是奴婢眼力好,而是奴婢以前服侍太夫人时见过这种样式的簪子,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但花纹十分相似,太夫人十分爱惜,说是宫中的年宴上得的赏赐。” 丫头抬眼看了祁溶雪一眼,又道:“太夫人还说,这种鸟羽纹的簪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打造的,唯有宫中的能工巧匠,才能将这种鸟羽纹打造的如此栩栩如生。” 祁溶雪皱眉:“你这话可当真?” “奴婢怎能诓骗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丫头道。 祁溶雪倒是相信这丫头的话,她没有必要骗自己,况且她之前确实是服侍太夫人的,太夫人乃是一品诰命,是有资格参加宫里举办的年宴的。 “可刚刚那丫头,明明只是个侍女,怎么会戴着宫里的簪子?”她想到祁溶月先前的身份,被皇上册封为护国公主,并许她久居宫中,她的丫头得些宫里的赏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后来,她不是嫁去了周朝,又‘死’在了周朝么?现在怎会平白出现在楚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丫头见她皱眉不语,又问“二少奶奶,刚刚那位夫人,您真的认识吗?她似乎并不认识您。” 祁溶雪冷哼:“她不肯认我,定是有原因的,我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祁溶月啊祁溶月,你没想到吧,我如今嫁进了武昌侯府,是侯府里的二少奶奶,在这京都城里,也是说得上话的,刚刚那人若真是你,我祁溶雪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 第895章 可他是闵恒之啊 第894章 她突然有些兴奋,祁溶月回朝,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定是被周王休掉的,没脸见人,这才传出她死在异国的消息,以遮丑闻。 呵——她就偏偏要将她挖出来,要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羞辱她,以报当年的仇怨。 ———— “姐姐,你怎么了?”洛姬见她始终脸色不对,问道。 溶月苦笑,叹了一气:“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我最不想见的人。” “刚刚那夫人,你真的认识?” 她点头:“认识,算是旧识吧,我们之间曾有些不愉快,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可以说是十分的厌恶,甚至是恨我,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祁永春已经被天齐贬回了武原,做回他从前的小县令,她以为他们一家人都走了,永远的离开了京都,却不成想,竟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洛姬柔柔一笑:“既然不喜欢她,那就不理她,妹妹我饿了,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溶月不想继续待在昌元街,便领着她去了仙鹤楼,许是习惯,她直接带她上了顶楼。 小二笑道:“今儿夫人来得真巧,就剩这一间了。” 顶楼一共就两间包房,一间开着门候客,一间闭着门。 小二走在前头,作出请的手势,二人正欲进去,却听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由内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一眼瞧见和洛姬站在一起的溶月,立时满目惊喜:“月儿?” 溶月回头,看着快步走向自己的男人,一脸的惊讶:“恒之?你怎么在这?” 闵恒之的心砰砰砰跳的极快,他来京已经三天,每天上朝都会遇见郑仲文,果然,郑仲文没有告诉她,他来了京都。 他笑,俊美的容颜在午后的阳中分外的灿烂:“我来京都三日,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两个时辰,盼着你会像从前那样,突然的出现在我眼前,你果然来了。” 他目中的深情,那样炙热又浓郁,自打她离开晋城,他也试过去忘记,忘了她,忘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可他办不到,对她的爱,早就深入骨血,刻入灵魂,他活着的意义,仿佛就是她,若没有她,他似乎没有理由再存于此世。 尽管她已经是郑仲文的妻子,他只能远远的,或像此时此刻一样近距离看她一眼,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也满足。 她曾教会他放手,爱一个人,并不仅仅是占有,得到,相守。 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放手,让他爱的那个人,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只要她幸福,只要她一世安好,他就幸福。 溶月有些尴尬,她已经是仲文的妻子,本不该和对自己有恋慕之心的男人多做交往。 可他是闵恒之啊。 她朝小二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 凉儿塞了一锭银子在小二的手里,小二立马识趣的退下。 三人进入包间,门关上,溶月朝闵恒之介绍:“这位是辽王府的洛姬郡主。” 第896章 只是偶遇 第895章 直至此时,闵恒之才意识到溶月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他转目看向那传闻中的西疆第一美人,面色一愣,这双眼睛,分明和天瑜前生的眼睛一模一样啊。 洛姬见他盯着自己看,羞红了脸,垂下眼眸看向别处。 溶月咳了一声,朝恒之道:“你此番来京,可有什么事?” 闵恒之回神,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眼睛很像天瑜,可脸和气质却一点也不像。 闵恒之朝溶月道:“月儿,我明天就要回晋城了,该办的事,已经办好,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原本一天能办好的事,他故意拖了三天,也曾向郑仲文提出去王府看看她,却被郑仲文无情的拒绝。 幸好,幸好今天遇上了。 溶月淡笑:“路上小心,左右也无事,不要太着急赶路。” “好。”他笑容温润,一如多年前,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时的模样。 他依然是那个闵恒之,而她,已经不是楚天瑜。 一顿饭,吃得溶月和洛姬皆是十分不自在,好不容吃完了,闵恒之提出要送她们回去,她也不好拒绝,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可偏偏,在府门口遇见了刚从宫里回来的仲文。 仲文半眯了俊眸,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前,伸手扶着溶月下车,待溶月站定,这才扭头朝一旁的闵恒之道:“多谢晋王护送‘内人’回府。”他将内人二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提醒他,溶月已经是他郑仲文的妻子,他这样不相干的人,应该敬而远之。 闵恒之淡笑,对他的敌视不以为意:“街上巧遇,送她们回府也是应当,无需客气。” 仲文朝溶月道:“你和郡主进去吧,我和晋王还有话说。” 溶月压低了声道:“别太过份,我们只是偶遇。” 仲文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进去等我,乖。” 她只能摇头叹息,这两人,每次见面都不得好,仿佛是天生的冤家,以他们的性子,本该能成为极好的朋友才是啊。 二人进了府门,穿过前堂,走在抄手游廊上,洛姬见四下无人,拉了溶月的手道:“这位晋王好生奇怪。” 溶月不解:“怎么奇怪?” 洛姬的声音压的更低:“他刚刚在仙鹤楼看我的眼神,就和当初元道第一次见我时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难道也是因为我长的像他认识的那个人?”其实她想问,元道认识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是晋王认识的那个人,否则,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溶月干笑:“是你想多了吧,晋王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见到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姑娘时不会失神?莫说这些男人,纵是我,也偶尔会被你的美貌所迷惑呢。” 洛姬羞红了脸,娇横了溶月一眼:“姐姐就会拿我开心。” 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是因为她太过思念元道的缘故,所以错将晋王看她的眼神,想成了元道? 真的是这样吗? 溶月指着不远处翩翩起舞的蝴蝶道:“你看那蝴蝶,真美。” 第897章 郡主的眼神很不对劲 第896章 洛姬顺着她的手势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蝴蝶在哪?” 溶月轻笑:“没看见吗?许是飞走了,走吧。” 洛姬恍然,她这是刻意转移话题啊,看来她不想再继续谈论此事,那她便也不再问,毕竟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秘密,都会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回到松园,刚迈进房里,柔儿便一把位住了洛姬的手:“郡主,您今天高兴吗?” 洛姬扫了她一眼,目光凉淡,面上却泛着笑:“高兴,怎么了?” “郡主,你和并肩王妃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奴婢怎的一点也没发觉?” 洛姬在桌前坐下,端起空空如也的茶盏看了一眼,一旁的柔儿却像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依然直直的盯着她的脸,半点要为她倒茶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幕,并不陌生,柔儿似乎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丫头,她在她身边,为她做的事情并不多,最多的,就是说话,问她各种问题,将她的内心世界,完全的袒露在她面前。 她从前不懂,以为这就是柔儿对她的好,以为柔儿是因她孤独,所以才在她面前总是那么喋喋不休。 如今恍然明白,原来这就是柔儿存在的目的,柔儿从来都没有拿她当主子,自然心无敬畏,对她的生活起居百般怠慢,只她一直没有醒悟,还道这就是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特别的相处之道。 她突然想起前年母亲病的不那么重时对她说过的话,母亲说,柔儿这丫头,有些古怪,看着十分的伶俐,做事手脚却不那么麻利,一双精明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事。 她当时听了十分的不以为意,只道母亲是多心了。 “郡主,你在想什么?”柔儿见她不答话,反而端着一只空杯发呆。 洛姬淡笑,将空杯放下:“我在想,这茶壶里,还有没有茶水。” 柔儿一愣,脱口便道:“茶壶里有没有茶水,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没动。 她以为,郡主会向往常一样,自己去试一试,有水就自己倒来喝,没水就唤院里的粗使丫头再沏上一壶。 然而,洛姬郡主这一次却没有动,静静的坐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柔儿有些懵,但没有再迟疑,赶忙上前提了茶壶为郡主倒了一杯茶。 洛姬看着身前那汤色清碧的茶水,半点热气也不见,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并非王府里的下人刻意怠慢于我,因着有些事,连我们自己都不在乎,又如何让别人来重视和在乎呢?” 主子的房里,热茶热水那是随时备着的,怎能留一壶凉茶在这里? 柔儿不明所以:“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洛姬抬眸看她,脸还是那张脸,却又似乎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洛姬道:“柔儿,你多久没为我沏过茶了?” 多久? 柔儿不知道,洛姬也不知道,似乎很久了吧。 柔儿赶忙拎起那壶凉茶,干笑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沏茶。”她心里有些发毛,郡主的眼神很不对劲。 第898章 她信,所以不疑。 第897章 看着柔儿匆匆而去的背影,她的心里越发亮若明镜,有些事在没被点破之时,怎么也看不透,看不穿。 一旦被点破,从前的诸多理所当然,亦变成了重重疑点。 ———— 抱月居 溶月坐在窗下看书,桌上刚沏好的热茶淡香袅袅,她的眼睛在书上,却半晌没有移动一分。 以至于身后站了一个人,她也没能发觉。 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肩头,温暖的热度透着衣料传入她的身体。 她回神,侧目看向他:“回来啦!恒之走了吗?” 仲文轻哼,依着她的身子坐下,一手握住她微凉的纤掌:“月儿,我不是说过吗?不许再和他单独见面,他对你心怀不轨。” 她笑着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头,没好气道:“依你这么说,我当初就不该让薛宝珍进这王府之门,她对你的不轨之心,人尽皆知。” 这话似乎没毛病——可又觉得不太妥当,他问:“既然明知她对我心怀不轨,你为何还要答应?” 她反握住他的手,低低一笑:“傻瓜,因为你是仲文啊,我的仲文,莫说一个薛宝珍,就是十个一百个薛宝珍,我也敢让她们进王府。” 他恍然大悟,她信他,所以不惧任何外在的诱惑和压力,她信,所以不疑。 正如同,他也信她,所以在王府门口遇到她和闵恒之一同出现的场景时,他虽吃醋,却不生气,因他知道,她始终都是他的月儿,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 凉儿端着点心进来,见二人正深情对望,忍着笑咳了咳:“郡主过来了,吵着要吃糖葫芦呢。” 说到糖葫芦,溶月想起先前在昌元街遇到的祁溶雪。 见她面色微变,仲文忙问:“怎么了?” 她皱了眉头,叹道:“今日真不该出门的,谁能想到会遇到她。” “谁?” “祁溶雪,她似乎认出了我,怕是不妙。” 仲文忘记了以前的事,压根就不知这祁溶雪是谁,但听这名字,只和月儿的名字差一个字,应该是从前亲近之人。 见仲文没作声,溶月这才想起他失忆的事,又道:“她是祁永春的二女儿,对我十分不善,她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定不会装做不知道,以她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仲文笑道:“还当是什么事,你放心,这事交由我来办。”他立时起身外出,派人去查祁溶雪如今身在何处。 武昌侯府也是大家族,在京都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宅门,祁溶雪未婚先孕,挺着肚子嫁入侯府的事,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仲文将祁溶雪如今身在武昌侯府的事告诉溶月,溶月一脸吃惊:“她挺着大肚子嫁入武昌侯府?这怎么可能?”祁溶雪早年在彭城被人污了身子,后又怀上孩子,打胎时失血过多,身子大亏,命虽保住了,可大亏的身子,却再也回不来,以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受孕。 她问:“孩子可生下了?” 第899章 闭紧你的嘴巴 第898章 仲文摇头:“听说没有,她是以妾室的身份嫁入武昌侯府的,成亲不过月余,便被正室推下水,导致孩子小产,据大夫所言,是个男孩,武昌侯夫人十分震怒,当即命二儿子休妻,又过了两个月,二公子便将她扶正了。” “果然好手段,和她娘一样的厉害。”她淡笑,朝仲文道:“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她见面,单独见面。” 翌日,并肩王携王妃亲往武昌侯府,武昌侯受宠若惊,亲自至府门外迎候。 进了武昌侯府,仲文留在前厅和武昌侯叙话,溶月则随武昌侯夫人去花园里闲逛说话。 府中的几个少奶奶听说并肩王妃来了,个个精心打扮了一番,纷纷往花园里钻,谁不知道并肩王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权倾朝野,能和并肩王妃套上关系,对于将来自家夫君的仕途,那是大大的有益处啊。 祁溶雪如今身为二少奶奶,自然不甘落于人后,利索的打扮收拾了一番后,带着丫头匆匆来到花园,此时大嫂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园子里,正跟在母亲的身边,一脸谄媚的朝那素衣女子示好。 素衣女子背对着她,身形站的很直,虽然背影纤细,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待她走近了,方才发觉这个背影很熟悉。 武昌侯夫人一眼扫见缓步走来的祁溶雪,面色微变,虽依然挂着笑,可眼底的不喜之色怎么藏也藏不住。 待祁溶雪走近了,武昌侯夫人朝溶月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儿媳妇,溶雪,还不快见过并肩王妃。” 此时祁溶雪已经瞧见了并肩王妃的脸,分明就是昨日在昌元街上见到的那张脸,分明就是祁溶月,她竟然成了并肩王妃。 想来也是,并肩王不就是郑仲文么,她和郑仲文本就有一腿,成了并肩王妃也没什么稀奇的。 “还愣着干什么?”武昌侯夫人沉了眉朝祁溶雪道。 不待祁溶雪反应,溶月上前一把握住祁溶雪的手,笑道:“这不是溶雪妹妹么?没想到你竟嫁入了武昌侯府。” 祁溶雪一脸蒙,呆呆的看着祁溶月,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武昌侯夫人惊讶道:“王妃认识溶雪?” 溶月笑道:“当然认识,我和她曾经的姐姐是朋友,见过她一面,只是过了太久,看来溶雪妹妹是不记得我了。” 祁溶雪和护国公主的关系,武昌侯夫人自然知晓,也明白王妃口中曾经的姐姐是谁,心里更为恼怒,却又不得不赔着笑道:“让王妃见笑了。” 溶月朝武昌侯夫人道:“夫人,我有话问溶雪妹妹,您二位可否回避?” 武昌侯夫人忙点头,二话不说便拉了老大媳妇离开园子。 待人都走了,溶雪这才回过神来,冷笑道:“看来你今儿是特意来找我的。” 溶月点头:“没错,我今儿就是特意来了见你的,几年没见,你变聪明了。” 祁溶雪迈着步在绕着溶月打量,面上满是讥诮之色:“怎么?郑仲文就这么好?连周朝王后都不愿做,偏要回来做一个小小的王妃?连真面目都不敢露?” 第900章 孤注一掷 第899章 溶月淡笑,“我今儿来不是与你叙旧,也不是与你谈心,我只是想告诉你,闭紧你的嘴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漏出去,否则,你当年在彭城被人污了身子,还堕过胎的事,很快就会传到你夫君的耳中。” 见祁溶雪面色大变,她又上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道:“我还知道你在当年堕胎后便得了不孕之症,真不知你嫁入武昌侯府时挺着的肚子,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祁溶雪面色惨白如雪,她厉声道:“你威胁我?” 溶月认真的点头:“没错,我就是威胁你,你胆你就随心所欲,看看后果究竟会是如何。” 祁溶雪道:“你就不怕我孤注一掷,拿性命和你拼?” 溶月耸肩“那就拼,你的下场无非就是被武昌侯府赶出家门,做条丧家之犬,而我,我上有皇上护着,下有仲文护着,我有什么可怕的?” 溶雪冷哼:“你既然什么都不怕,为何要来见我?” “因为我想给你留一条生路,别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言尽于此,该怎么做,皆由你自己决定。”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她的眼眸,仿若万年寒刃刺向她,令她浑身一个哆嗦。 言罢,祁溶月转身走了,看着祁溶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身上的寒竟越发浓重。 她当然想报仇,做梦都想报仇,想亲眼看着祁溶月变得不幸,看她受苦受罪,看她被折磨至死。 可她更想保住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可信已经送往了武原,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信就会到父亲的手上,到那时,父亲要如何做,她又怎么管得了? 怎么办? 她匆匆回到房里,闭门写了一封密信,派可信之人亲自送往武原,让父亲切莫轻举妄动。 父亲有多恨祁溶月,她比谁都清楚,堂堂四品大员,就这么被贬成了七品芝麻官,这都拜祁溶月所赐,父亲恨不能生食其肉。 父亲现在已经是赤脚了,可她还穿着鞋呢,可别因一时的冲动,毁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 七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并肩王府侧门,自马车内走出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 “夫人,里边请。”黑衣护卫朝那妇人恭敬道。 妇人点头,随着黑衣护卫迈门而入,径直来到后院。 溶月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携了洛姬在二门处迎接。 远远的,洛姬看见母亲由人搀扶着步步朝她走来了,她立时红了眼,提着裙角冲到了母亲的面前,母女抱头痛苦,另身边之人无不动容。 溶月朝洛姬道:“外头凉,快请伯母回屋吧。” 洛姬这才止住了哭声,搀扶着母亲往松园走。 待进了松园的上房,凉儿和冰儿忙着招呼洛夫人坐下,又是上茶又是将薄绒毯递来给一身冰凉的洛夫人保暖,反观柔儿,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她不是个丫头,这些事本就不该她做似的,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丫头的身份。 第901章 洛夫人 第900章 洛夫人笑道“别忙活了,我好着呢,能见到姬儿,我现在浑身都舒坦。”提心吊胆这么久,总算到了大石落地的这一日。 洛姬哽咽不止:“娘,您受苦了。” 洛夫人摇头,轻拍了拍洛姬的手背:“傻孩子,我能受什么苦,倒是你,为了我,远行千里,我真恨不得立时去死,也免得你受我的拖累。” 洛姬捂住母亲的嘴:“娘,你胡说什么呢?你若没了,我独自一人,还怎么活?” 洛夫人一声叹息:“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所以我才不敢死,孩子,你太傻了。” “柔儿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凉儿的声音打断了正互诉衷肠的母女,洛姬温柔的目光落在了柔儿的身上,渐渐变得冰冷寒厉。 “柔儿,你又要去给我父王送信吗?” 柔儿一听这话,惊得面色惨白,回身扑通跪在了洛姬的身前:“郡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柔儿打小跟着您,唯您的命是从,尽心竭力的照顾着您,您可不能这般无缘故的怀疑柔儿。” 洛姬冷笑:“唯我的命是从?尽心竭力的照顾我?你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吗?” 柔儿不明所以,白着一张脸看着洛姬。 洛姬又道:“你身为我的贴身大丫鬟,却连你倒的一杯水都喝不着,你除了偶尔为我铺个床外,还做过什么?丫鬟该做的事,你做过几件?我从前不懂事,只道与主子亲近的丫头都是这般模样,娘亲提醒过我,我也没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的相信你,什么心里话都对你说,可你呢?” 她声音渐厉,柔儿的身子不由一颤。 “可你却阳奉阴违,明里对我忠心不二,暗地却唯父王之命是从,你敢说不是?” 柔儿吓得够呛,赶忙磕头:“冤枉啊郡主,奴婢从来都没有过二心,又怎会在暗地里唯王爷的命是从呢?” “你还不承认?”洛姬冷笑,自袖间抽出一纸书信,狠狠甩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什么?” 柔儿的字迹她认得,上面的字,分明就是柔儿亲手所写。 柔儿的脸色越发的白,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这里可是并肩王府,不是辽王府,事情败露,郡主若要杀她,易如反掌。 “这,这不是奴婢的东西,郡主,你莫要被奸人给挑拨了,奴婢怎么可能会做背叛您的事,更不会暗中给王爷送信。” 祁溶月看着那封被扔在地上,尚未展开的信,淡声道:“这东西既然不是你的,你从未见过,又怎知这信是送给王爷的?” 柔儿立时傻了眼,刚刚一时口快,竟不打自招了。 她抬眼,狠狠瞪向祁溶月:“是你,一定是你在我和郡主之间挑拨是非,我如今是郡主身边唯一能信任的人,你这般做,显然另有企图,郡主,你切莫信她的鬼话,她都是在骗你的。” 洛姬哼道:“她骗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她若骗我,又为何要助我将娘亲救出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柔儿,我究竟哪里对你不住?” 第902章 老毛病 第901章 洛姬红了眼:“所有的东西,我都分一半给你,拿你当亲姐妹般看待,可你呢?你可有过一日对我是真心实意的?” 柔儿慌极了,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平日的牙尖嘴利,在这一刻尽数失效,没占着理,又没踩着势,如何去辩? 溶月淡声道:“凉儿冰儿,将她带下去,关进柴房,听候处置。” 洛夫人叹道:“我早就瞧这丫头古怪,果然如此,咳咳咳——咳咳咳咳——”洛夫人突然开始咳嗽,原本苍白的脸因剧烈的咳嗽而涨红。 洛姬慌忙拍抚着娘亲的后背,将温茶送到娘亲的嘴旁。 “娘,你怎么样?” 洛夫人深吸了口气,终于止住了咳嗽,笑道:“我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不碍的。” 洛姬急的直掉泪,娘亲这模样,憔悴虚弱,她说没事,谁能信? 溶月道:“洛夫人,我懂些医术,不如让我给您瞧瞧?” 洛夫人摆手:“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身清楚,老毛病罢了,没事的。” 洛姬怎肯,赶忙抓了娘亲的手递到溶月的面前:“姐姐快给她瞧瞧,她这模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溶月点头,伸手扣住了洛夫人的右腕,脉沉而紧,她眉头微皱,又拉过洛夫的左腕诊听,脉浮而迟,她问:“夫人平日可有腰痛之症?” 洛夫人点头:“老毛病了,时常犯。” “是否冬日痛症更甚?”她问。 洛夫人又是点头:“确实如此,这京都城比西疆可冷多了,我这腰痛症这才又犯了。” 洛姬见她眉头紧拢,心里也是着急:“姐姐,我娘这病可能治?” 溶月叹了一气,朝洛姬道:“夫人这病原本不是什么重病,在初发之时若好好调理医治,定然早已痊愈,可惜,病累日久,生生拖垮了身子,如今再想治好,恐怕无望了。” 见洛姬面色发白,她又道:“妹妹莫慌,如今虽然无法******的病痊愈,但若好好调理,病情也是能有所缓和,至少也能再活十年,但若不好好调理,怕是一年也撑不过去。” 洛夫人面露喜色:“真的还能再活十年吗?” 溶月点头:“只要按我的方子调理,安心养着,至少还有十年阳寿。” 洛夫人紧紧抓着洛姬的手,兴奋道:“姬儿,你可别嫌这十年太少,先前在西疆之时,莲妃为我请了个大夫,大夫说我至多半年的阳寿,如今能从半年变成十年,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如此,我便能亲自送你出嫁,还能看到你的孩子出生,了我此生之憾。” 洛姬摇头:“不,本不该只有十年的,若非洛修城他这般恨心绝义的待你,你的病,又怎会变得如此严重。” 洛夫人叹了一声,涩声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我——” 洛姬打断她:“不,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我的父亲,我洛姬没有这样的爹,往后,我不再是辽王府的郡主,我只是您的女儿,和他洛修城再无干系。”她心里很清楚,若非她于洛修城还有一点用处,她这小命,又岂会存活至今? 第903章 信物 第902章 洛夫人面色微惊:“你这意思,是不打算选妃了?” 洛姬点头:“是,我不打选妃,我不想成为洛修城的踏脚石,更不想自己的后半生,被束缚在那楚宫之中,娘,咱们去过寻常人家的寻常生活,好不好?” 洛夫人很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的点头。 好,当然好,她做梦都想过寻常人家的生活,嫁入王府,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个决定,王府尚且如此,那皇宫又会如何? 她不想女儿再走她的老路。 看着洛夫人,溶月总有一种亲切感,仿佛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该如此的简单。 洛夫人虽面色憔悴,身形瘦弱,可依然难掩当年的风华绝代,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眼睛,和母后的眼睛很像,真的很像。 洛姬的眼睛就像她,所以才会那般像前世的自己。 “洛夫人,你可有姐妹?”她冷不西的发问,洛姬和洛夫人皆是一愣。 溶月笑道:“是我唐突了,只因觉得洛夫人和我一个故人长的很像,这才有此一问。” 洛夫人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姐妹,我是一个孤女,自幼被西疆一位富商收养,养父说,我是被人遗弃在他家门口的,当时我只有一岁大小,他们见我可怜,便留下当儿媳养着,谁知在我及笄那年,被洛修城在府中撞见,他当即派人去府中提亲。” 想到当年之事,也怪自己年少荒唐,见洛修城生得高大英俊,又是身份显赫的王府世子,便立时将待自己极好的伍哥哥给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洛修城。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溶月对她和洛修城的往事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她的身份是否和自己有关。 她问:“当初你幼年被收养之时,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洛夫人一愣,随即点头:“有,有。”她的手伸向脖颈,摸出一根红绳,轻轻拽出,红绳上系着一块玉,不,是半块玉。 溶月面现惊色,心中浪潮汹涌:“能给我看看吗?” 洛夫人点头,扭头朝洛姬道:“帮我解下吧。” 洛姬没有迟疑,迅速将玉块解下递到了溶月的手中,见她脸有异色,忍不住问道:“你见过这样的玉吗?” 见过,她当然见过,她的母后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这是一块锁形玉,玉质普通,玉上雕刻着九条华丽的凤尾,而母后的那半块,上面雕刻着一只彩凤半身,若与手中的这块玉相合,便是一只完整的九尾彩凤。 洛夫人道:“这块玉自打我记事起,一直戴在我的身上,从未取下,养父告诉我,在门口发现我时,我的身上便戴着它。” “姐姐,你见过这样的玉吗?”洛姬有些着急。 溶月回神,深吸了口气,摇头:“没见过,我只是见这玉上的纹路十分精美特别,一直贪看失了神。”她将玉递还,眼神落在洛夫人的身上,心头针扎一般的疼,这是她的姨母啊,母亲唯一的妹妹,原来当年外祖父一家遭遇灭门惨案,得救的并不是只有母亲一人。 第904章 心思惶惶 第903章 如今她和洛姬将要过上寻常人家的生活,她不想再给她们增添烦恼,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洛夫人和洛姬皆是一脸失望:“是吗?真是太可惜了。” ———— 抱月居 仲文将几封书信递到溶月的手中:“这些都是咱们派往西疆的人送回的信,你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溶月将信一一展开,逐一阅读,每封信的笔迹都不一样,内容也不相同,但有一个怪像,信中措词语法,皆似出自一人之手,且这些信都有一个共同点,简述辽王一切正常,没有半点异动之举,甚至其中有一封信中提及辽王回府后与王妃饮酒作乐的事。 可据洛夫人所言,洛修城从来都不是一个贪酒贪色之人,更从未在王府中与妃妾公然作乐。 如果信中所言不是事实,那么,这些信,便大有可能不是由自己人送来。 夫妻二人蓦然四目相对,皆自对方的眼中看出惊骇之色,这些信每隔五日一封,眼下已经有七八封,算起来,洛修城离开京都已经一月余,若他们的人早被他擒住甚至杀害,那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通过探子看向西疆的眼睛,就等同于是瞎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做的事很多,凭着辽王这么多年在西疆甚至在朝中的经营,他要背着皇上的眼睛做什么事,应该不会太难。 尤其当他知道洛姬选妃的事失败后,定然不会继续按兵不动。 仲文道:“半个月前洛修城派了人来接洛姬回西疆,我们随意打发了两句,那随从竟然半点不为难,直接就回去了,看来洛修城并不是真心要接这个女儿回去,他心里估计也明白,洛姬的母亲已经被救了出来,她回去的希望微乎其微,这次派人来,就是来探我们的口风。”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溶月的心头升起阵阵不祥的预感。 仲文皱眉:“无非就是想要这楚朝的江山,只是不知他如今在做着怎样的布署,我已经和天虎大哥商量过了,三日后我们亲自去一趟西疆,偏就不信,他一个洛修城,还能在西疆只手遮天不成?” 溶月心头一惊:“你要亲自去?” 仲文点头:“如今西疆事态不明,派出去三拨人,全都出了事,我们若再不亲自出马,指不定这洛修城会搞出多大的动静来。” 溶月心头很慌,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派别人去不行吗?非要你去。” 他知道她不舍他离开,他又何尝愿意离开她身边,只是如今局势不明,若不能早些探清虚实,待洛修城搞出大事之时,为时便晚,他堂堂并肩王,若不能为皇上分忧,若不能顾全天下百姓,还有何颜面坐在这并肩王的位子上? “月儿,你放心,我会多加小心,一定平安回来了。”他郑重承诺,紧握着她的手,希望给予她一丝心安。 然她的心,却如何能安,各种不安烦躁的情绪席卷而来,心思惶惶。 第905章 天牢失火 第904章 楚宫 “姐,你怎么了?”天齐看着身旁发呆的姐姐,忙搁下手中的奏折。 溶月摇头,苦笑:“心中总是不安,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 “姐,姐夫这才走几天,你就这般心神不宁的,若是哪天他以要上战场打仗,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那你这满头青丝,不得一夜白头?” 溶月横了天齐一眼,嗔怪道:“你这浑小子,胡说什么呢,咱们楚朝如此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的,谁会这般不长眼的前来进犯?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天齐轻叹:“这满话可不能说早了,西疆战乱多年,如今虽然暂时平复战火,谁知那西勃国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加上辽王这事,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 溶月哼道:“此番仲文和天虎大哥去西疆,便是要收集洛修城的罪证,一旦成功,你们下旨夺了他王爷的封号,抄了他的王府,将之斩于刀下,以绝后患。” 天齐点头:“希望姐夫和天虎此番西疆之行能顺利。” 二人正说着话,一位太监匆匆跑来,“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天牢失火了。” 楚天齐眉头拢起,忙朝那太监道:“那快救火啊。” 太监抹了一把汗:“回皇上,已经在救火了,火势太大,里面的犯人恐怕——” 楚天齐忙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动用全部的力量去救火。” 太监领命去了,楚天齐和祁溶月也相继起身,一起赶往天牢查看情况。 天牢距离御和殿隔着不少路,待他们赶到时,天牢的明火已经熄了,只见浓浓黑烟不断往上冲。 天牢的管事见皇上亲临,赶忙冲到皇上面前领罪。 楚天齐道:“定罪的事不急,你即刻带人进去救人。” 天牢里虽然关的大多都是等死之人,但也有些人的罪并不致死,只是案子还没查清了解,可不能就这样平白的冤死了。 皇帝发了话,牢头哪敢怠慢,转身便领了几个狱卒冲进尚浓烟滚滚的天牢。 半个时辰后,牢头又领着人冲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黑色的烟灰,也顾不得擦,冲到皇上面前便跪,递上了一本册子:“皇上,此番走火,共有五人被火烧死,三人因浓烟呛死,六人昏迷,一人失踪。” 楚天齐接过册子番看,眉头越皱越紧:“楚廉死了?” 牢头赶忙点头:“回皇上话,楚廉所在的牢房失火,楚廉和楚天心皆被火烧死。” 站在天齐身边的溶月问:“那失踪的人是谁?” 牢头道:“是一位宫女,上个月关进来的,因与侍卫私通,并在内宫堕胎,犯了大忌,这才被关入天牢。” 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从天牢中逃出去?这绝不可能。 溶月道:“将楚天心和楚廉的尸体抬出来。” 牢头抬眼去看皇上,毕竟皇上才是这宫里的主子,并肩王妃算什么? 楚天齐冷目瞪向他:“没听见王妃的话吗?她的话,便是朕的话。” 第906章 是谁调的包? 第905章 牢头哪里还敢有半点怠慢,立时遣了人进去抬尸,不一会便将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给抬了出来。 溶月立时挽了袖上前查看,两具尸体虽然同样面目全非,可从尸体的体形上看,还是能轻易的分辨出男女,男的体形高大,身体笔直,与另一具身体弯曲的尸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他吗?”天齐问。 溶月点头:“是他,他因为身体完全没有知觉,火烧也不知疼更不会动,就这样直挺挺的烧死了,别人就是想学也学不来,除非弄个死人来烧,但楚廉有他自己的特征,这具尸体确实是他没错。” 她的目光落在另一具尸体上,这具尸体烧伤的程度比楚廉更严重,身体蜷缩在一块,皮与内因火烧而粘连在一起,很难完好的分开。 她细细查验过后,起身朝天齐道:“这因为是那个失踪的宫女,绝不是楚天心。” 一旁的牢头一听这话,立时脸色惨白,急道:“王妃,这尸体可是从楚廉和楚天心的牢房里抬出来的。” 溶月点头:“正累如此,她更不可能是楚天心,楚天心和楚廉不一样,她行动自如,怎么可能被火烧的比楚廉还严重。” 楚天齐皱眉道:“仅凭这个,恐怕不能定论吧。” 溶月道:“没错,仅凭这个确实不能定论,但我还发现了别的证据,这具尸体的身上有多处劳损,脖颈,腰背,还有膝盖,完全符合宫女的特征。” 楚天心生下来便是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就算大势去后被打入天牢,那也仅仅只是将她关在了牢里,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年累月因干活下跪而产生的劳损。 楚天齐心下立时了然,扭脸上朝那牢头道:“说,是谁调的包?” 牢头伏地不言,身子却颤个不停,楚天齐瞪向牢头身边的狱卒道:“你说。” 那狱卒看了眼身旁的牢头,咬了咬牙,道:“回皇上,是头儿让我们做的,头儿说楚天心是重犯,丢了重犯便是重罪,若只是个宫女丢了,皇上兴许就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牢头闻言,身子是越发颤的厉害,不断的朝皇上磕头,直呼饶命。 楚天齐哼道:“知道是重犯丢了,还不赶紧去找?若找不到,唯你是问。” 牢头赶忙谢恩,爬起身吆喝上一众狱卒,匆匆散去。 姐弟二人回到御和殿,祁溶月朝楚天齐道:“楚天心一个弱女子,若没有高手暗中相助,她绝计逃不出天牢,甚至避过这么多人的耳目。” 楚天齐一拳砸在御桌上,怒道:“看来这天牢失火也绝非偶然,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楚天心?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溶月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一点征兆都没有,不过她既然逃出来了,就肯定会对我们展开报复,皇宫中虽然戒备森严,便我们在明她在暗,又有高手相助,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楚天齐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也要多加注意,莫让人钻了空子。” 第907章 亲自报仇的机会 第906章 宣宜殿 六宫无妃,许多宫舍殿宇都空置着,有些殿内还留着几个宫女太监清扫护殿,有些偏僻点的殿宇,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宣宜殿便是这楚宫中最偏僻的角落,无论是殿前还是殿后,皆是杂草漫漫,足有一人高,殿舍破损日久,亦无人前来修葺,只当废院闲置着。 此时这样的废院之中,却传出几声高高低低的咳嗽声。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正是深夜,殿内虽没有灯火的光明,却又因屋顶的破漏而泻入了月华清辉,屋内并不算很暗。 楚天心蜷缩在屋里的一方榻上,身子冻的发抖,扯过一旁早已发霉的被子将自己包裹住。 若是从前,这样的被子,她绝对不会碰,可如今不同,就算是这样的被子,对她而言,也是十分珍贵的宝贝。 站在角落里的高大身影在她发问后往外迈了两步,将自己的身子露出月芒之下,他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罩,目光冷冷的看着那蜷缩颤抖的身体,道:“我是奉主人之命助你逃出生天。” “你主人是谁?”楚天心回忘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心里一丝害怕也没有。 当一个人在天牢里住上几年,便会变得无所畏惧,就算是死,她也不怕,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一直想死,却最终因为那一点的执念而活了下来。 因她始终相信,只要她活着,她就有机会逃出来,只要她逃出来,她就能向楚天瑜展开报复,她一定要报仇,为她的父亲,也为她自己。 那人冷冽的目光始终盯着楚天心:“主人是谁你不用知道,你知需知道,主人救你出来,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楚天心问。 “给你一个亲自报仇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 楚天心心头一喜,和她猜的不错,此人果然是和楚天瑜是对头。 “我恨不能立时将她撕碎,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将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对楚天瑜之恨,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一点也不贴切,她恨不能生食其肉,生挖其心。 她的一切,都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她明明死了,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夺去她所有的一切,包括父亲原本康健的身体,包括她一生的最爱闵恒之,甚至她的容颜,她的身份地位,她的一切一切。 男人将一包东西丢在了楚天的床前,低声道:“将这些东西,设法弄到楚天齐的身边去。” 她掀开被子下床,解开那个包袱,里头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这些是什么?” 男人道:“你不用管是什么,只消照做就行,以你对楚天齐的了解,找一些他会亲手去碰的东西,设法弄到他的身边,让他能看见,会主动去碰,这样你的任务就算完成。” 楚天心不解:“你的武功这么高,这种事你做起来了不是更方便更直接么?” 男人哼道:“武功再高能随便近楚天齐的身吗?你爹也做过皇帝,他身边多少明卫暗卫,你不清楚吗?” 第908章 她死了? 第907章 “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必须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将东西放到楚天齐的身边,且保证他会亲手去碰。” 楚天心一心想找楚天瑜报仇,对于做这件事,并不太热衷,也懒得去费脑子想办法,不满道:“你既然能将我从天牢里救出来,显然在这宫里头也是有暗线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你的暗线去做?这样成功的机率也会更大些,我如今这般模样,莫说去做你说的这事,怕是一出这宫殿,立马就会被抓住,你还是将我带出宫吧。” 那男人的目光寒冽异常,冷冷的盯着楚天心,突然问:“你这么想出宫,出去做什么?” 楚天心冷哼:“做什么?当然是找祁溶月报仇,她害得我这般惨,我也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可据我所知,祁溶月早在两年多前便已经死在了周朝,你要找她的鬼魂去报仇吗?” 楚天心一愣,眸间满是不可置信,丑陋的脸在月华下惨白无人色,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祁溶月早在两年多前,便死在了周朝,这事举国皆知,怎么?你在天牢里没听说过?”男人挑眉。 楚天心的身子踉跄着退回榻前坐下,面上又是哭又是笑:“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她不是说要活得长长久久,要看着我受一世的折磨么?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我还没有亲手对她做过什么,她怎能就这样死了?” 男人道:“她死了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么?你不要忘了,她在活着的时候,最亲近的人是谁,最想保护的人是谁?” 楚天心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她最亲近的人无非就是楚天齐,她先前潜伏在我和父皇的身边,将我们害成这般模样,无非就是为了帮助楚天齐夺回皇位,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一定就是楚天齐。” “没错,她最想保护的人就是楚天齐,而你,完全可以将对她的仇恨转嫁到楚天齐的身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是你向她报复的最后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你将再也没有机会对她施以报复。” 男人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他回身朝楚天心道:“记住,从现在开始,没有人会帮你,一切都要告你自己去完成。” 他在宫里是有人,可是这些人,将来还大有用处,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暴露出来,楚天心对祁溶月恨之入骨,凭着这份恨意,她一定会想到法子的。 人的潜力无限巨大,在强压和恨怒之下,这种潜力会被大大的激发。 —————— 七日后 并肩王府,抱月居。 祁溶月皱着眉头朝管家问:“王爷还没消息吗?” 管家摇头:“没有。” “定西侯府去吗?那边怎么说?” 管家又是摇头:“定西侯夫人也说没有定西侯的消息。” 想到刚刚和天虎成亲的迪娜,溶月又是一声轻叹,听说她刚刚怀孕了,此番天虎大哥又远行西疆,消息全无,一定很着急吧。 第909章 等着他凯旋而归 第908章 想到这,她起身:“备车,我要去定西侯府看看。” 她只带了凉儿出门,留冰儿在府里看顾念文,别人她不放心,只对冰儿和凉儿放心。 马车停在了定西侯府,守门的刚刚已经得了夫人的传话,命他径直请王妃进府里。 这是她自晋城回京后第一次见迪娜,以另一个模样另一个身份。 迪娜以为,仲文在西疆一见钟情的姑娘,定然十分的貌美,起码不会比祁小姐差。 可当她见到此时的王妃时,心中头一阵惊讶,她的模样竟然如此平凡,平凡的出乎她的意料。 见礼过后,迪娜请王妃上座,她则坐在右下首。 祁溶月和迪娜是见过的,也说过话,声音对方也熟,便只好压着嗓子与她说话:“听说夫人怀了身孕,天虎大哥离开京都之前特意嘱咐我照顾你,我这一得空,便来坐坐,不知可扰了嫂嫂清静?” 原来是夫君嘱托的,迪娜面色微红,心头有蜜流划过,夫君待她是真的很好,她从没想过,成亲后的生活会如此舒适惬意,夫君一心一意爱护她,她先前只是感动,后也渐渐对夫君生了情愫,一心只想着他。 如今他突然去了西疆,偌大的王府,明明只少了他一个人,却仿佛少掉了一片天,日子也没有了滋味。 “多谢王妃惦记,我一切都好。” 溶月看她面色并不算太好,叹道:“你有孕在身,切不可忧思过甚,于你自己,甚至于腹中胎儿都是不利的。” 迪娜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知道最近脸色不好,多是因为夜思不寐之故,几次午夜梦醒,她梦见夫君一身是血的站在远处看着她,满目的愧疚,她每次都被吓醒,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因着这事,几日几日的吃不香睡不下,甚至是敢睡,她怕一睡着,又见到夫君那般模样。 迪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叹道:“夫君远去他乡,久日没有音信,我这整日无所事事的,脑子时尽是些坏念头,怎么赶也赶不走,饭食不香,夜思不寐,如何才能好好的养胎啊。” 这样的日子,溶月心有体会,当初她见到郑仲文要娶别的女人,心痛难忍,一气之下离开了京都,可离开,不代表就会忘记,她对仲文的思念,没有一日停止过,也有过一段和迪娜一样的日子。 她淡笑:“人之情,由心而生,心之念,由意而发,不可拘,不可控。这都是正理,不过,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们需要学会忍耐,凡事往好的方面去想,往长远去看,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够康健,这样你的孩子才能平安的出生,而你也能以康健的姿态,陪在丈夫和孩子的身边。” 迪娜豁然开朗,顿时明白过来,她笑道:“我懂了,丈夫无奈远行,我帮不上她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己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守在府里,等着他凯旋而归。”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一点就透。 第910章 皇上病倒了 第909章 从侯府回来,刚进门,管家便匆匆迎了上来,朝祁溶月道:“王妃,不好了,宫里派人来传话,说皇上病倒了。” 祁溶月脸色微变:“你说什么?皇上病倒了?谁来传的话?” 管家道:“是内侍局的一位公公,他说不止皇上病倒了,皇上身边的几个大监宫女还有侍卫,全都病倒了。” 溶月面色更是大变,忙朝身边的凉儿道:“快,去取我的药箱。”凉儿转身去了,溶月又朝管家道:“内侍局的公公是向谁传的话?在哪里传的?” 管家忙道:“当时我不在,那位肖公公也是匆匆而来了,只在侧门外向看门的老王递了话,门也没进就回去了,说宫里现在人仰马番的,他要赶着回去当差,让老王一定将话传到,他随即便走了。” 溶月道:“你立刻查清楚,老王在肖公公走后,还和谁接触过,但凡接触过的人,都单独在王府偏僻的角落找一间屋子待着,不要再四处走动和与人接触,包括你自己。” 管家一听这话,立时明白过来,看来王妃是怀疑宫里有了什么不好的传染病,肖公公从宫里出来,说不定就带着病,这种病,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十分吓人。 他不敢怠慢,立时退开数步,朝溶月道:“请王妃放心,小的一定将事情办妥。” 这时凉儿取了药箱来,她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便又和凉儿去将念文和冰儿带上,一起出了王府,先将冰儿和念文送到了师傅处,嘱托师傅好生照看。 简蕴听这事,也嚷着要跟进宫,却遭到溶月和万先生的极力反对。 “师傅,你看看你现在的肚子,你去了能做什么?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养胎,什么也不要想,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若真是传染病,我这一时半伙也回不来,念文就有劳你们了。” 简蕴心里像有万千的蚂蚁在爬动,急得不行:“真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孩子生下来,天天带着个肚子,什么事也做不了。”她还是担心溶月,她一个人进宫,若真是什么厉害的传染病,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万先生道:“简蕴,月儿说的没错,你现在这个模样,去了也是无用,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养胎,月儿尽得你的真传,你能做的事,她一样都能,甚至青出于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简蕴横他一眼,怒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万先生今儿本就惹了简蕴不快,如今又插嘴她和溶月的事,立时便遭了暴击,心里头却没有半点不爽,嘿嘿笑道:“我才不滚,我又没有像你一样圆的肚子。” 溶月淡笑:“师傅,念文就拜托你了,我现在着急要进宫,不能再留。” 简蕴满心不舍的送她离开,气叹个没完,转头又横了万先生一眼:“都怪你,若不是你,我能怀孕吗?我简蕴能被困在这井蛙之地么?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整日的干瞪眼。” 第911章 鼠疫 第910章 万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抱怨,也丝毫的不以为意,他能理解简蕴的心情,像那这样骄傲的女人,如今却变成了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小妇人,她心里上的那种落差,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他相信,总有一天,简蕴会发觉到这样的日子,也有这样日子的美好。 楚宫 溶月匆匆赶到御和殿,殿外站着几个正在交谈的御医,见她过来,纷纷好奇探目,祁溶月的真容他们见过,祁溶月的精湛医术他们也见识过,但楚月他们并没有见过。 引路的太监朝御医道:“这位是并肩王妃。” 三个御医纷纷朝祁溶月行礼,溶月也还了一礼,面上的焦色之色十分明显:“皇上怎么样了?” 为首的张御医道:“回王妃,皇上三日前有些咳嗽,微臣等给皇上看过后,确诊是受了风寒,但开了去风寒的药,谁知这风寒之症在用药后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发严重,至今日,皇上已经开始发热了。” 祁溶月皱眉,急问:“可用了退热之药?” 张御医道:“退药之药已经在煎了,很快就能给皇上服下。” 祁溶月忙道:“先不要用退热之药,其他犯病的人也都不要用,等我看看再说。” 不待张御医说话,她又问:“其他人的病是什么情况?” 张御医摇头:“其他人也和皇上一样,先是风寒之症,用了药后亦没——”张御医突然住了嘴,他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并肩王妃这么一问,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皇上一个人病了,身边的十几个人都病了,皇上吃了药没用,反而病至烧热,而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情况,这怎么可能? 祁溶月没有再和他们废话,转身便走到殿门外,守门的宫人见是她,赶忙将门打开,她快步而入,穿过一重接一重的帷幕,来到那龙榻之前,前阵相见时还健康活跃的人,如今竟虚弱的躺在了榻上。 天齐没睡,他瞧见皇姐来到床前,挣扎着要爬起来:“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在榻前坐下,伸手将他的肩头往下按,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脉门,细听着他的脉息,眉头皱起的同时,又迅速查看了他的眼睛和口舌。 本该粉红干净的舌头,却在他伸出之时,看见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疱疹。 她扳过他的头颈,果然在颈侧也发现了同样的疱疹,解开衣裳,腋下也有。。。 见姐姐的神情越发的凝重,眼里甚至出现了惊恐,天齐忙问:“姐,你怎么了?太医不是说我只是得了风寒症吗?”他感觉到头晕无力,偶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但御医都说这是风寒症加剧的症状,可看姐姐的模样,似乎不太妙。 溶月道:“你这不是风寒,是鼠疫,而且是十分厉害的鼠疫。”她心急如焚:“在这宫里,怎么会传出这种病症?你贵为皇帝,所接触的东西,都有专人检验,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第912章 见令如见皇上 第911章 一听见鼠疫这两个字,天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溶月推开:“这是会传染的,你快走,快出去,别靠近我。” 溶月立时红了眼,哽咽道:“傻瓜,若连我都走了,你就活不成了。” 天齐摇头:“我活不成就活不成吧,不过是一条命,可姐姐你不同,你有丈夫有孩子,你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你不该也不能因为我而毁了这一切。” 溶月不想与他多做争辩,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必须,一定要治好天齐,并让鼠疫止于宫中,消于宫中,绝不能再散向宫外,否则,这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她走到殿中的御桌后,自那镶金刻纹的盒中取出一方纯金打造的令牌。 “姐,你要做什么?”天齐撑着半个身子探头看她。 溶月道:“自现在起,你只管好好养病,宫里的事都交给我,姐姐向你保证,一定会治好你,也绝不会让楚朝有任何的闪失。” 鼠疫有方,那药虽难熬制,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当初晋城外的难民营里爆发出瘟疫,虽然不如这种鼠疫厉害,但疫症之间也有相通相似之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配制出治愈此症的良药,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将宫里的疫情查清楚,且控制住。 她拿着令牌走出御和殿的大门,外头候着内侍总管,羽林卫领卫,刚刚赶到的御医院掌院梁御医。 她手举金令,众人纷纷下跪高呼万岁,她道:“奉皇上之命,暂时接管内宫一切事宜,见令如见皇上。” 众人跪地不起,纷纷面色有异,这位并肩王妃,一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子,二不是楚家宗亲,她凭什么? 这时殿内传出楚天齐的声音,虽有病弱之态,却仍掩不住天家威严。 “楚月之言,便是朕之言,卿等见她便如见朕。” “臣等遵旨。”众人伏地叩应。 “都起来吧。”溶月抬手,身形笔直,仪态雍容,眉眼间的郁色皆被浓烈的天家威仪所掩盖。 “羽林卫领卫听令,立即带人清查内宫,将所有身有不适之症的人带住雍和殿,记住,是所有,不要放过宫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并派人通知宫门守卫,自此时此刻起,楚宫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宫,外头有人要进来,可先递书信进来,我会酌情安排。” 领卫心头暗惊,却半点不敢违背,立时照吩咐去了。 祁溶月的目光落在梁掌院的身上,道:“梁掌院听令,立时将所有在编御医全部召集至御医院,每人派发蒙巾手套,进宫为所有病患分类,记住,是分类,不是诊治,将病势严重的分为一类,病势中等的分为一类,病势将起的再分一类,我会将防御药方给你,按着防御药方大量熬制汤药,分发给宫里没有生病的人,你们自己也要喝,最好先喝了再进宫,将汤药一并带进来。” 梁掌院身为御医院掌院,一生见过的疑难病症无数,听见并肩王妃这样的嘱咐,立时便猜到了疫症,面色突的惨白,心惊肉跳。 第913章 疫毒 第912章 他问:“王妃,这是——” 祁溶月点头,示意他莫要说出来,低声道:“你知道就好,从现在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记住,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对它惧怕的心,唯有不惧不怕它,才能真正的战胜它。” 梁掌院心里完全没底,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博一把,也没有别的咱可走。 待梁掌院领命去后,她又朝内监总管吩咐道:“立刻配合羽林卫清查所有内侍宫女,有病的自发前往雍和殿,没病的,且近日未与得了病之人接触过的,一律等在屋子里,不要四处走动。” 安排好这些,她又回殿内细查了天齐的病状,随后便带着凉儿去了御医院。 梁掌院此时刚将她先前吩咐的话传达下去,众人正一色的愁眉苦脸,见到她前来,纷纷围上前。 “王妃,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难道不是风寒症?” “王妃,您让我们将病患分类,又说要熬制防御汤药,这防御汤药,究竟防的是什么?” “王妃——” 溶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你们就算不问,我也会与你们说个清楚,皇上的病症你们也看见了,他若得的是风寒症,对症之药下肚,又怎会越发严重,且他身边的人,无一幸免,全数都犯了同样的病症,只要与御和殿中的人有过接触的,大多都有了不适之症,如此,你们还认为皇上得的是风寒症吗?” 并不是每个御医都有资格为皇上治病,大多数御医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他们平日里的职责要么在御医院研心药理,要么进内宫给宫女太监们看病,只有少数的几个御医,方有资格为皇上看病,他们并不知道最近宫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些病人,病竟都是从御和殿传出来的。 能成为御医,又岂会是一般的江湖郎中,他们听了溶月的述说,立时便想到了瘟疫二字,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原本嘈杂的场面,此时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溶月又道:“大家不用怕,疫毒并非不可战胜,只要炼出了能控制疫毒病情的药,疫情就会被遏制,皇上,以及所有身中疫毒的人,便都会得救,包括我们自己。” 一位御医朝溶月问:“王妃,疫毒也分许多种,不知如今宫里蔓延的疫毒是哪一种?” 溶月沉声道:“是鼠疫,传染最快,死亡率最高,治愈机会最小的疫症,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再大的困难,也都不会是困难。” 御医院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甚至所有人都垂头丧气,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模样。 别的疫症还好说,必竟有被遏制过的先例,起码还有点盼头,可鼠疫,这样的疫症一旦爆发,后果将难以估计,且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鼠疫中存活下来。 而他们是御医,是皇上和皇宫的专属大夫,如今楚宫需要他们,他们不得不投身而入,可他们都是有家室之人,今日出门时与家人的道别,难道就是永别了吗? 第914章 一座空城 第913章 溶月勉强一笑,道“大家不要丧气,就算是鼠疫,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也一定会找到遏制鼠疫的办法。” 梁掌院也朝众人道:“王妃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御医院就是楚宫的希望,更是楚朝的希望,若我们自己先放弃了,那么整个楚宫,甚至是我们身在宫外的家人,也无法避免鼠疫的肆虐,放手搏一搏,就当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家人,为了我们自己。” 梁掌院的话显然是起到了作用的,人心皆是血肉所筑,谁没有亲人?有些人的儿女甚至刚刚出世,谁又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家人遭遇疫毒的侵害而无能为力? 话不多说,溶月走到一方书案之前,提笔写下一个药方,将之递到了梁掌院的手中:“梁掌院,这是防御药方,立时派人去煎药,越多越好,煎好药后,所有人都喝上一碗,剩下的派人送入宫里,分发到各宫各院,务必让每个尚未生病的人都喝上一碗,这样的药,每天都要喝,在疫毒被清除之前,绝对不能停药。” 接着她又写了一张药方,里头罗列了近百种药材,再写出六种药方,命御医院中的御医们都参与炼药,六种药方若她一个人自己炼,要花费许多时间,可若大家一起炼,便能节省六倍的时间。 梁掌院也拿了一张药方,打算自己炼,他一眼看到那药方上的字迹,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字迹,偏又一时想不起来。 每个御医都分配好任务,当即便开始炼药,一刻也不敢耽误,鼠疫之毒蔓延极快,一时一息都不能浪费。 尽管溶月吩咐宫里的人都将嘴巴闭紧,不许将事情传出宫外,可这事也不知怎的就走漏了风声,传至京都城中所有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发了鼠疫,皇上病危,楚朝江山说不定很快又要易主了。 有条件的,立时便携家带口驾车离开京都,以免鼠疫传出宫外遭殃,没有条件的,也迅速打包了行囊,用腿走也得离开这个地方。 京都的繁荣令人留恋,可当鼠疫来临,再繁荣也枉然。 那些整日跪在宫门外要求面圣的文武百官,也不再出现,甚至有些官员干脆携家带口远离京都。 短短三日时间,京都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而宫中依然每天都有尸体送往郊外焚烧,疫毒似乎并没有得到控制。 “王妃,小人在宫中的一处废院找到一个人。”戴着面巾的领卫朝正在切药的溶月道。 溶月抬眸,瞧见领卫身后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满面脓包,不断有暗黄的脓水自那脓包中溢出,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恶臭之气。 尽管已经面目全非,可她依然一眼认出那人正是自天牢失踪日久的楚天心。 见到她这模样,她心头也是一惊,手中的利刃竟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滴滴落在那刚刚切好的药上,染上一片鲜红的血迹,她皱眉,若在平日,这些药她会丢弃不用,可如今京都城空,药铺全部关门,御药殿中的药库存无多,不是浪费的时候。 第915章 我是楚月 第914章 想到还在病榻上苦苦挣扎的天齐,她顾不得手指上不断溢出的鲜血,一把抓起切好的药,和着血丢进一旁冒着热气的药罐中。 凉儿此时已经将洁白的纱布送到了她的面前,她接过纱布,将之轻轻缠绕在手指上,缓步走向楚天心。 楚天心病的很重,疫毒蚀体已至晚期,可不知为何,一直昏昏沉沉的她,突然就在此刻清醒了,她抬眼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女人,那女人蒙着布巾,只露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在外头,她一眼看见这眼睛,立时尖叫道:“祁溶月?你是祁溶月?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祁溶月摇头:“我是楚月,你认错人了。” 楚天心冷笑:“我认错人?我虽然快死了,可眼睛还没花,我不会认错人,你就是祁溶月,不,你就是楚天瑜。” 溶月也与不她辩驳,看她这病状,竟比天齐还重,她以为天齐是最早接触鼠疫之人,病的最重也是正常,却没想到,这楚天心竟然更严重,难道,她才是最早接触鼠疫之人? 溶月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厉:“说,宫里突然爆发鼠疫,是不是和你有关?” 楚天心突然笑了,笑得身子急颤,笑的眼泪横飞:“没错,这事就是我做的,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身陷病痛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你不是神医吗?你有本事就治好他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一位太监来报:“王妃,晋王在宫外求见,还有一位自称简蕴的妇人,今日又来了,说无论如何让她进宫见您。” 楚天心突然停住了笑,转目看向那太监,急问:“你说的晋王,可是恒之,可是我的恒之?” 太监瞧见她的模样,吓的赶忙退开几步。 溶月淡笑:“是恒之,却不是你的恒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楚天心尖声道:“你胡说,恒之是我的,恒之是我的,他是我的,是我们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跟我抢恒之?” “凭什么?”她冷笑,“凭你是楚天心,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楚天心紧捂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了,她死死的瞪着祁溶月,狠狠的,一副恨不能咬死她的模样,她指着溶月,一个你字说了四五遍,差点没背过气去。 待楚天心气息稍平,溶月问:“你想见恒之吗?” 楚天心猛然抬眸:“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可以让你见恒之,但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答的好,自然可以让你如愿,若答不好。。。” 楚天心自知时日无多,楚宫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要做的已经都做了,就算楚天瑜没死,可她的弟弟却要死了,这比让她自己死更痛苦。 “好,我答应你,回答你的问题,让我和恒之见上一面。” 溶月知道她会答应,她一定会答应。 “我问你,是谁救你出天牢?鼠疫是怎么进入御和殿的?站在你身后帮你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第916章 黑衣男人 第915章 楚天心很想见闵恒之,她也很想知道,那天帮她逃出天牢,又让她将东西放进御和殿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可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是个黑衣男人,蒙着脸,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将我从天牢救出,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找机会弄进御和殿,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问题。”若知道那些东西上沾有鼠疫之毒,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碰的,如今害人害己,报应啊。 “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楚天心细想了想,摇头:“没说什么,那人很小心,怕是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一点把柄也没有留下,你想通过我找到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以让我见见恒之吗?”她虚弱的半伏于地,眼神期盼的看着身前的祁溶月。 祁溶月摇头:“我想恒之并不想见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又朝那传话的太监道:“你去回了他们,说我很好,让他们不必挂心,莫要再来。” 太监领命去了,楚天心指着祁溶月厉声道:“你,你不守信用,说话不算数。” 祁溶月冷哼:“对你这样的人,我用得着守信用?你睁大眼睛看看,因你的无知和愚蠢,害了多少人?你知道每天楚宫中有多少人因受不了疫毒的折磨而死去吗?你知道京郊的焚尸坑中,一共焚烧了多少具尸体吗?你知道我的弟弟现在在受着怎样的痛苦吗?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楚天心怒极,一口气没上来,竟昏死过去。 溶月不再看她,朝一旁的侍卫道:“不用等她死透,今日便将她和死去的宫人一起丢入京郊的焚尸坑。” 或许早在当初夺回楚宫之时,她就该杀了她。 她转身,看着眼前十几只药炉,与凉儿一声执扇煽火。 凉儿忙道:“王妃,您已经两天没睡过了,这里交给奴婢,您去歇歇吧。” 溶月摇头:“不用了,我睡不着。”想到齐弟那痛苦的模样,她如何能睡得着。 药很快便煎好,这是她最新改良过的方子,希望能起到效用,尽早遏制疫毒的蔓延。 她端了一碗药进御和殿,亲自喂给天齐,其余的药由凉儿和几个尚未染病的宫女分至御和殿中的其它病患。 “姐,我恐怕是不行了,你快走吧,不要再管我。” 溶月苦笑,抚了抚天齐额角的乱发:“傻瓜,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里?你是我的弟弟,无论生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将他扶起,一勺勺的将药喂入他的口中:“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不会让你死,这楚朝的江山,一定不会落入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 仲文和天虎去了西疆后便失了踪迹,音讯全无,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宫里又突然发生这种事,那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派来了的?会是洛修城吗? 天齐是宫里除了楚天心之外病的最重的,他依靠着溶月的保元丹续命,否则,此时早已和宫里其他的宫人一样,化成一堆灰烬了。 第917章 血药 第916章 次日,凉儿冲进御和后殿,溶月正在研改药方,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之前在晋城时用过的药方也试过多次,对付这种鼠疫,一点用处都没有。 凉儿匆匆而入,朝溶月喊道:“王妃,梁掌院刚刚去侧殿给宫女们瞧病,发现有两个宫女的病情有所好转,特让我来告诉您。”凉儿虽然戴着面巾,遮住了口鼻,可依然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溶月亦是大喜,赶忙立起:“走,看看去。” 主仆二人迅速来了到侧殿,梁掌院正在给一位宫女号脉,见她进来,立时起身让出了位子。 溶月很自然的坐下,一把扣住了那宫女的腕脉,脉息较前日稍稳,再看身睥脓包,已经开始结痂,且面色也有好转,神志亦已经清晰,也可进些流食,果然有所好转,另一个宫女也是一样,其余人却依然和从前并无二样,只她们二人的病势有所好转。 她朝凉儿问:“她吃的药可是我煎的?” 凉儿点头:“是咱们煎的,我亲自送过来的。” 她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细想着昨日的药方和煎药的过程,一共十罐药同时在煎,所有的药材都是她一挑捡和切裁,再逐量分成十份,没有一钱多,也没有一钱少,十灌药都是一样的,可为何只有她们二人的病情在服药后有所好转,其余人却没有。 她想到在切最后一枝药时,楚天心突然被带到她的面前,她当时划破了手指,鲜血散在了药上。 她抬手,扯下缠在手指上的纱布,伤口依然隐隐作痛,并没有完全的愈合,纱布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是因为她的血吗? 一灌药刚好可以煎出两碗,只够两个人服用,偏偏就是两个人的病情有所好转,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的血怎么会有解除疫毒的功效呢? 现在似乎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她转身便走,快步来到中殿,天齐又开始发热了,神智不清的在说着胡话,在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远远的站在角落里,没有人敢靠近。 她却从来了都不介意,冲上前将天齐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她咬破手指,鲜血涌出,她直接将手指塞入天齐的口中,可惜天齐已经神智不清,没办法吸允她指上的鲜血。 她放开天齐,取了一只小碗,用匕首划破掌心,足足放了小半碗血才住手。 连续多日没有吃好睡好,现在又放了血,她只觉眼冒金星,强撑着站稳,待眩晕的感觉好些了,这才端着鲜血来到床前,捏开天齐的嘴,一点点的灌了进去。 凉儿看得直掉泪:“王妃,您这样会没命的。” 她将空碗递给凉儿,一脸上虚弱的笑道:“我没事,这一点点血不算什么。” 她取出帕子,为天齐擦尽唇边的血迹:“若他醒了,别告诉他这事。” 那两个宫女只因药上沾染了些许的血迹便大有好转,天齐此时喝下这般多的鲜血,应该会更有效吧? 她放下天齐,自药箱里翻出一颗丹药吃下,调息了一会后,又自凉儿手中取过小碗,趁着手心的伤口还没愈合,她又放了大半碗的血,将血递到了凉儿的手中,道:“你快拿这些血给梁掌院,让他将血加入所有正在煎熬的药罐中。” 第918章 关系 第917章 凉儿哪敢怠慢,立时接过盛着鲜血的碗,小心的端着,快步离开御和殿。 傍晚时,楚天齐醒来,脸色明显有所好转,神智也十分清醒, 他瞧见趴在床尾昏睡的姐姐,赶忙撑着身子坐起,扯下一床薄被给她盖上,做完这些他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了些力气,这些天他躺在这榻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是病情好转了吗? 溶月向来了浅眠,虽然十分的疲累困顿,可一床薄被盖在了身上,她依然被惊醒,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她看着坐直了身子的天齐,立时清醒过来,起身坐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扣住天齐的腕脉,果然大有好转,脉息沉稳了许多,且面上的脓包也大有好转,比之那两个宫女的情况要更好。 她兴奋极了,她的血竟然能解鼠疫之毒,若是能早些发现,天齐也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 天齐看着眼前的姐姐,面色苍白,唇瓣干裂,一双眼睛满布着红血丝,憔悴的不像话。 “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他伸手去握姐姐的手,而碰到她的手她就缩了回去,她的手上似乎缠了纱布,见她皱眉,忙问:“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溶月摇头:“没事,姐姐没事,你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许是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又许是多日的劳累终将她击垮,她刚刚站起身,一片黑暗席卷而来,她坠了下去,人事无知。 “姐,姐你怎么了?”他搂住姐姐的身体,朝殿内的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啊!” 梁掌院很快便带着两个御医来到御和殿,见皇上的病情大有好转,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楚月王妃的血真有疗疫之效。 梁掌院迅速为溶月号了脉,又见其呼吸均匀低沉,紧拢的眉头渐松,他道:“皇上,王妃只是多日劳累过度,加上今日失血过多,这才一时受不住昏了过去,不过请皇上放心,王妃应该是已经服用了补血的丹药,身体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便可。” 楚天齐一愣,皱眉问:“失血过多?王妃为何会失血过多?” 梁掌院以为皇上已经知道此事,此时见他不知,也不知该不该说,一时踌躇。 楚天齐怒道:“怎么?朕问你话,你聋了不成?” 梁掌院忙道:“回皇上,王妃发现自己的血可解疫毒,便连放了两碗血,一碗给您喝下了,一碗兑入汤药之中,分发给了宫中病患。” “什么?她的血可解疫毒?她一次放了两碗血?”他惊讶的看着倒在怀中的姐姐,难怪她的面色如此苍白,姐姐为了救他,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他眼一热,泪意上涌,可又想到屋里还有外人在,便强自将泪意咽下,又朝梁掌院道:“你赶紧开些补血的方子,让她好好补一补。” 梁掌院连连称是,偷眼去看了眼倒在皇上怀里的楚月,心中疑惑重重,并肩王妃和皇上之间,似乎并不仅仅是君与臣妇这么简单的关系。 第919章 白松郡 第918章 在祁溶月和御医院的不懈努力下,宫里的疫情总算是稳住了,且因当时发现疫情时立时闭了宫门,避免了身带疫毒之人与外界的接触,这才令鼠疫之毒止步于楚宫,没有祸害到更多的人,若疫情传散至外头,一传十,十传百,怕是十个祁溶月的血,也不够放。 所有人都在好转,天齐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宫门仍然紧闭着,在确定鼠疫病毒全消之前,她不打算将宫门打开。 西疆,白松郡。 洛修城扬鞭抽向被绑于木桩上的男人,嘴角是阴狠毒辣的冷笑:“骠骑大将军?定西侯?好威风的封号。” 鞭子狠狠抽在了天虎的身上,一条长长的血痕立时出现,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怒目瞪着眼前的洛修城,嗤道:“我天虎顶天立地,上对得起皇天,下对得起后土,做任何事都无愧于心,你今日纵是杀了我,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洛修城道:“知道你嘴硬,打死了你也无济于事,但你别忘了,你老婆可挺着大肚子在等着你回去呢。” 天虎冷笑:“少说废话,我天虎是什么样的人,我老婆孩子自然会知道,你要杀要剐,请便!” 洛修城抬头看了看天色,淡声道:“杀你那是一定的,只是时辰还没到,你这么上等的饵,若不能钓上一条大鱼,岂不是白费了?” 天虎眉头立皱:“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洛修城冷笑:“我要做什么?你还猜不到吗?” 天虎立时明白过来,洛修城这是要拿他引仲文上钩,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洛修城,你不过区区三万兵马,也敢和朝廷的几十万兵马抗衡吗?你这无疑是以卵击石,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手,免得将来一败涂地之时,收不了场。” 洛修城自怀里摸出一块布,细心的擦拭着长鞭,叹道:“几十万兵马?你当我是小孩好唬是吗?没错,楚朝确实有几十万的兵马,可哪一处的兵马是可以随意调动的?我这三万兵马若要从这里杀到京都,你认为不可能吗?” 天虎结舌,一时无言以对,洛修城说的没错,楚朝确实兵力充足,足可以对抗任何一个国家进犯之力,可任何一方的军队都有守域之责,万不能轻易调动,否则伺机已久的邻国若大举进犯,便会得不偿失。 见天虎说不出话来,洛修城越发的得意:“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十年,本以为我的女儿洛姬可以帮我先将那小皇帝的名声搞臭,这样的话,将来我登上帝位也会更容易些,谁能想到这死丫头竟然暗中和你们勾搭在一起,坏了我的好事。” “不过没关系,没有她,我洛修城照样能杀入京都,夺取帝位。” 天虎道:“你想得倒挺美,我兄弟现在一定已经到了西凤山,你这三万兵马,如何会是我黑骑军的对手。” 洛修城摇头:“你的黑骑军虽然厉害,但也未必是不可战胜的,再说了,你兄弟可没有如你所想去西凤山调兵,我猜他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第920章 天虎那厮受了伤 第919章 其实这正是天虎所担心的,仲文太过于重情义,他绝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果然,洛修城的话刚落下,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形高大的蒙面男人杀入了校场,那人一手提剑,眼神凶恶的砍杀着不断冲向他的护卫。 洛修城冷笑:“我说什么来着?鱼儿上钩了。” 他将擦拭鞭子的布塞回了怀里,抖了抖手中的长鞭,叹道“早知他这么快就会来,我又何必费心擦这鞭子呢。” 洛修城狂妄的笑着,持鞭步步走向黑衣男人。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身影闪入校场,趁着另一头正在混战,他悄悄来到天虎的身前,迅速割开绑缚着天虎的绳索,这人虽蒙着脸,可天虎一看那眼睛便认出他。 “仲文你——” 仲文压低了声道:“别出声,快走。”他搀扶住满身伤痕的天虎,二人迅速奔向校场的围墙边,翻墙而过,眨眼便消失无踪,而正与一众侍卫混战的蒙面黑衣人,见仲文和天虎已经成功脱逃,立时扔出两颗烟雾弹,扭身便退。 等烟雾散去,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身影,洛修城暗道不好,转身看向绑着天虎的木桩,桩前散落着几根被割断的绳索,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至一处围墙脚。 他朝发愣的一众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他说着率先翻墙而过,路上除了有脚印留下外,还偶尔能看见几滴鲜血。 “天虎那厮受了伤,一定跑不远,快追。” 洛修城气怒交加,本想以天虎为饵,诱郑仲文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去将黑骑军给招来,寻常的军队他半点不惧,黑骑军不是寻常的军队,纵是元道的魔音,也未必能控制住黑骑军,他不想冒险。 “王爷,人在那!”一位眼尖的侍卫率先发现了郑仲文和天虎的踪迹,领着众人飞奔而上。 天虎双腿有伤,根本跑不快,他一把推开仲文:“你快走,我断后。” 仲文再次拉住他的胳膊,沉声道:“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 天虎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洛修城故意拿我引你上钩,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将咱们两个窥知了他秘密的人一举灭除,现在我身负重伤,根本就逃不掉,你不一样,你可以逃掉,带着我的口令,去调集黑骑军,一定要阻止洛修城。” 仲文摇头:“不行,我不能将你留下,他会杀了你。” “我死没关系,你活着就行,为国捐躯,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天虎后退了一步,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后边人的视线。 仲文怎肯,他一步上前,再次拽住天虎的手臂:“不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他强行拉着天虎继续往前跑,前头是一片树林,二人钻进了树林,只听见后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干脆一把将天虎拉拽上背,背着他跑。 树林里荆棘遍布,没跑一会,仲文身上的衣衫便被荆棘的利刺四处划破,连着皮肉也随处可见鲜血淋漓。 第921章 坠下悬崖 第920章 后面的追兵未有半刻的停歇,直到将他们逼入一片断崖,再无退路。 仲文将天虎放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来呀,今日小爷便要与你们这些狗东西决一死战。”他将天虎护在身后,独身执剑以对。 洛修城狂笑不止:“郑仲文啊郑仲文,你果然是条好汉,为了兄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只是不知,你远在京都的楚月王妃和小郡主得知你的死讯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仲文心中一痛,握着剑柄的手微颤,他从来都不怕死,只怕他的月儿会伤心,只怕他的女儿会失去父亲这座靠山。 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洛修城扬手,立时便有十数柄弓箭对准他,他护着天虎退了几步。 洛修城高高扬起的手终于重重落下,十数支利箭破风而来,箭头所指,皆是他和天虎周身要害,他不单要护着自己,还要护着身后的天虎,一箭发,立时便有第二箭接上,他们避无可避,退无可避,只能强行以剑格挡,可总归会有漏网之鱼,一支利箭刺中仲文的小腿,他忍着痛继续屹立不动,如一座山般站在天虎身前,就像当初天虎在战场上用自己的身体当肉盾,为他挡下那一记接一记的敌手重击,他方才有机会站在此处。 天虎心痛不已,不忍看仲文为了他而再受伤害,他高声道:“兄弟,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做亲兄弟,哥哥先走一步。” 天虎言罢,转身跳下悬崖,仲文心中大惊,伸手去拉他,却什么也没拉住,眼睁睁的看着天虎的身影坠下深渊,而此时,一只利箭来势汹汹的刺向他的后心,他侧身闪躲,躲过了这支利箭,却没能躲过另外一支。 洛修城手持弓箭,三箭连发,最后那一发,仲文没能避过,尖利的箭锋狠狠刺入他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令他的身子倒飞出去,紧接天虎之后坠下悬崖。 一道黑影隐于树丛之后,本打算冲出去救回王爷,可眼见王爷和定西侯双双坠崖,他站起的身子又缩了回去,若此时现身,必定难逃一死,他不能死,他还要将这里的消息传往京都,否则,侯爷和王爷的死,会变得毫无意义。 ———— 七日后,楚宫。 内监总管匆匆而来,将一封手信递到了祁溶月的手中:“王妃,这是伏虎统领派人送来的密信。” 溶月赶忙接过密信,十日前,他曾传信于伏虎,请他派人秘密前往西疆调查仲文和天虎的行踪,此时来信,看来是有消息了。 她拿着信转身进屋,拆开密信逐字阅读,眉头皱了又皱,拢了又拢,眼中忧色浓郁。 果然如她所料,仲文和天虎在西疆中了洛修城的暗算,天虎被擒,仲文前往营救,后又被洛修城带人追杀,二人双双坠崖,生死不知。 之后,洛修城携三万军队挥师北上,一路攻城掠地,连下数城。 信中还提到,洛修城一路攻城时,未伤过一兵一卒,只派出一个琴师,在大关的城门前弹琴,守城的官兵一听到琴音,便会失了心智,任人摆布。 第922章 金琅琴 第921章 她将信递到了楚天齐的手中,道:“洛修城反了。” 天齐看罢信后,面色惨白:“仲文哥他死了?” 溶月摇头:“不,他没死,他肯定没死。” 天齐不作声,直勾勾的盯着姐姐,心头十分难过。 溶月淡笑:“是真的,他真的没死,我这里能感觉得到。”她和仲文之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联系着他们,她能感觉到他还活着,因为她想起他时,胸口的火焰印记依然会灼热似火烧,就像他每每想起她时,胸口会隐隐作痛一样,若他们之间的一个人死了,这些感觉,便会通通消失。 天齐又将书信看了一遍,怒道:“若早知这洛修城敢谋反,我就不该让他活着离开京都。” 溶月苦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早知道的事,如今看来,宫里突然爆发鼠疫之事,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天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家伙果如洛姬所言,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他想到被洛修城攻下的那些城池,不由咬牙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能克制那魔音的东西吗?若他日洛修城带着三万精兵兵临城下,我们如何阻挡那魔音?” 溶月想到当年在西疆时,元道曾对她说过,魔音并非没有克星,要克魔音,除了拥有超强的自制力,以保持清醒外,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令魔音失效。 溶月道:“我有办法,只是眼下还差一样东西。” 天齐眼前一亮,忙问:“还差什么东西?” 她迅速取纸笔写下三个字,‘金琅琴’。 天齐不解,指着纸上的‘金琅琴’三字问:“这金琅琴不是上古时传下的宝琴么,传闻百年前便被两兄弟因抢夺此琴时用力过猛毁掉了。” 溶月点头:“没错,上古时传下的金琅宝琴确实在百年前便被毁掉了,琴弦和琴身皆被一刀斩断。” “不过后来这断去的琴身又被一位巧匠修好,只那琴弦无法复原。” 天齐道:“连琴弦都没有的宝琴,还能称之为宝琴吗?” 溶月笑道:“宝琴就是宝琴,琴弦断了,重续一根便可,可金琅琴这百年来一直没有续上琴弦,那是因为它一直没有遇到真正懂琴的主人。” 她一直有心一睹金琅宝琴的真面目,却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未能成行,如今势逼至此,看来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一睹金琅宝琴的风采。 “那这金琅宝琴此时身在何处?”天齐问。 溶月不答反问:“你可听说过东郡司马家?” 楚天齐想了想,点头:“好像听说过,这司马家乃是东郡的大家族,家族传承上千年,整个东郡有八成的人都姓司马。” 溶月点头:“正是这个司马家,金琅宝琴便是司马家的传世之宝,百年前争夺宝琴的两兄弟,便是司马家的人。” “这东郡尚乐,几乎人人都会弹上几首曲子,每家铺子里都有琴出售,不是有一句话四海流传吗?‘琴不至东郡不美,乐不至东郡不和。’” 第923章 将宝琴带回 第922章 “姐,这金琅宝琴真的能克制元道的魔音吗?”天齐问。 溶月摇头:“不知道,试了便知,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 当年与元道相识之初,她钦佩他精湛了得的琴技,向他讨教了一些问题,得知他还擅长魔音,便随口问他破解之法,他亦没有保留的将之相告,原本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琴之一道上的琴友,却谁料,他竟对她生出占有之心,后又得知她与恒之早有婚约,更是做出令人不耻之事,试图以魔音惑她心智,将她占为己有。 幸好她当初逃过了他的魔掌,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与他有所交集,谁料会在今时今日再次为敌。 “姐姐,我听说那司马家主为人十分固执,纵是我下旨命他交出这宝琴,他也未必会真的服软,到时随便拿一具假琴糊弄我们,该如何是好?” 溶月道:“我已有对策,你不必下旨,我必定在一个月之内,将宝琴带回。” 她当初查阅过关于司马家族的一些卷宗,历任司马家主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脾气倔强,爱琴如命。 这样的人虽然不好相处,但只要你有足够吸引他们目光的才华,他们便会拿你当真正的朋友,不论年龄肤貌,不论男女老少,都愿意与之相交。 她并不想要得到金琅宝琴,只想借用一下,她相信自己一定能从司马家主的手中借得宝琴。 天齐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病态,面上的脓包已经变成了一道道浅色的疤痕,说话也和从前一样中气十足,宫里的秩序正在慢慢恢复,她此时离开,也算心安。 “齐弟,明日开宫门,让宫里的人走出去,也让宫外的人走进来,让大家都知道,可怕的鼠疫已经过去了,离开京都的百姓们若闻知此事,都会赶回来,京都依然会像从前一样繁闹。” 楚天齐点头,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忍不住的哽咽:“姐,每次都是你帮我化解危机,在最危难的时候,每次都是你站在我的面前,替我遮风挡雨,我真不知道,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她拍了拍弟弟的手背,仰头看着他清瘦的脸孔,笑道:“傻弟弟,我是你姐姐,我不护着你,谁来护着你?再说了,你现在长大了,又是这一国之主,将来姐姐一家人,可还指着你来庇护呢,你瞧瞧你,这么大的男子汉,还动不动就掉泪,让人看了笑话。”虽这样说着,她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姐弟二人泪目相望,心中皆是一声叹息,身居此位,这一生都别想真正的过上太平日子。 次日,宫门大开,她带着凉儿昂首出宫,宫外守着不少人,他们每日都来,每日都往宫里递信,想要进宫看看她。 师傅,恒之,郑国公及夫人,还有被冰儿抱在怀里的念文,她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 “娘亲抱,娘亲抱——” 念文下个月便满两岁了,口齿也越见清楚,从未离开过娘亲身边的她,这些日子睁开眼睛便是找娘,找累了就睡一会,睡醒了继续找。 第924章 家国破乱 第923章 原本圆润的小脸因这整日的哭闹不安,瘦了一圈。 溶月顾不上其他人,朦胧的视线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她快步上前,将孩子搂在了怀里,念文搂着她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哭的涕泪横流,一声声都揪疼了她的心。 她的孩子,她如何舍得离开她,可世事无奈,形势紧迫,刚刚的聚首,又要很快分离。 她抱着念文走到师傅和郑国公的身边,面上的泪痕已经拭净,笑道:“我回来了,安然无恙,让你们担心了。” 简蕴也红了眼,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来宫门处递信,若非能时常看到溶月的亲笔书信,她又大肚便便的,不方便翻墙掠舍,她早就跳了宫墙闯进去一探究竟了。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她拍着溶月的手背,瞧着她尖瘦的下巴,知她这些日子定然也不好过,心中更是难受。 郑国公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始终紧拢的眉头略有松动,只这月余未见,他两鬓间似乎添了不少的白发。 站在他身边的郑国公夫人也是满面愁容,几番欲言又止。 她笑道:“你们一定已经得到了仲文的消息,虽然有人亲眼看见他坠下悬崖,但我相信他没死,他一定还活着。” 郑国公点头:“月儿说的没错,仲文没有死,他定是活着,他绝不会如此狠心的抛下我们。” 郑夫人红了眼,哽咽声声不止,泪湿了憔悴的面容。 始终站在万先生身后的闵恒之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月儿,你放心,我的人已经潜入了西疆,一定会尽快找到仲文,他不会有事。” 溶月点头:“谢谢你,近日我要离开京都,出一趟远门,你暂时先留下,齐弟的身子刚好,你多帮帮他。” 恒之俊眉立皱,急问:“你要离开京都?你要去哪里?” 溶月的目光自他面上移开,落在师傅同样焦急的脸上,又扭头看了眼被郑国公抱在怀里的女儿,苦笑道:“洛修城谋反的事你们也知道,他一路自西疆北上,短短一个月内便连下数城,他们所依靠的并不是多么威武的军队,而是琴师元道的魔音,魔音令闻音者丧失心魂,任由摆布。” “再这样下去,洛修城很快便会攻入京都,到那时,谁能抗衡这摄魂魔音?” 郑国公问:“这么说,你已有对抗魔音的策略?” 溶月道:“现在还不确定,但总归是一个机会,我想去试试,念文就交给你们了。” 他们都想问,想问她究竟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可又都没问,只将那担心深藏于心,家国破乱,图安逸自是不能。 恒之心焦如焚,多想陪着她一起,去任何的地方,在有危险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 可她似乎并不愿意他这么做,她希望他能留在京都,辅佐天齐,那他就留在京都,将她交待给他的事,竭心尽力的做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这似乎是他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 第925章 终究没有被辜负。 第924章 哪个女人愿意离开自己的丈夫? 哪个母亲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 世事无奈,命途多舛。 她不仅仅是祁溶月,她还是楚天瑜,她有保护这个国家的责任。 想要有家,先要有国,国若不安,家将不存。 她最后看了一眼郑国公怀里的孩子,那哭闹不止,不断哭嚷着要娘亲的孩子,忍着泪意,大步而去。 凉儿提着药箱,匆匆跟上她的脚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踏上马车,谁也不忍再回头看一眼那可怜的孩子。 车帘放下时,二人皆是泪流满面。 冰儿接过郑国公怀里的念文,抱着念文追着马车跑了几步,马车终是消失在她们眼中,怀里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着,大人们也禁不住湿了眼眶。 “瑜儿啊,你究竟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过上真正幸福安乐的生活?”简蕴抹着泪,忍不住的喃喃自语,站在他身边的郑国公身形微怔,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简蕴,她刚刚说什么?瑜儿?她说的瑜儿,是溶月吗? 她为什么要叫她瑜儿? 积累于心中多年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贯通,他想到郑家丢失在皇宫中的传家宝玉,那号称能护佑生死的宝玉。 他又想到在彭城时,仲文第一次见溶月,脱口便喊她长公主。 溶月身上那时不时散发出的尊贵气度,她对皇上的那种爱护和真情流露,她为了助皇上重掌皇权所经营和付出的那一切,还有皇上叫她姐姐时,那种天成的自然,都曾经是他心中的疑惑。 如今,他恍然明白过来。 楚天瑜死了,可又活了,就像仲文也死过,可最终不也活了过来? 只是二人重生的方式全然不同,但无论如何的不同,他们自幼结下的缘,终究没有被辜负。 若他的儿子能恢复记忆,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其实就是他小时候便一直喜欢的长公主,该有多高兴? ———— 东郡距离京都共八百里路程,溶月算着日子赶路,一路上不敢歇夜,没日没夜的往东郡赶,五天的路程,她两天半便赶到。 凉儿累的不行,忍不住朝溶月道:“王妃,您赶得这么急,是怕错过什么吗?” 溶月含笑点头:“是,初八便是东郡每年一度的斗琴大赛,我们若想结识司马家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东郡的斗琴大赛由来已久,她早就想要来凑这个热闹,只是一直因为诸多的事缠身而未能成行。 马车驶入东郡城,凉儿撩开车帘,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京都城此时的凄凉,忍不住叹息道:“京都城不知何时才会恢复从前的繁盛。” 溶月对此倒是不太担心:“你放心好了,如今鼠疫已经被消除,远走他乡的百姓们若得知此事,定然会陆续回来,待咱们回到京都之时,定已恢复从前的模样。” 马车穿行于闹市之中,每走几步便能听见或低婉清柔,或高亢瑰丽的抚琴之声,一路不绝。 溶月细听了一会,笑道:“果然不愧古琴之乡的名号,这里的人似乎每一个都精通琴技。” 第926章 报名 第925章 二人寻了家客栈住下,溶月顾不得休息,匆匆换下身上满是皱褶的衣裳,和凉儿一起将头发高束,穿上男装出门。 “王妃,咱们去哪里?” “去报名,你别叫我王妃了,叫公子,京都来的楚公子,自幼父母双亡,由简蕴师傅养大,可记住了?” 凉儿应下:“奴婢记住了,公子您是要报名参加斗琴大赛吗?” 溶月点头:“是,我要参加斗琴大赛,得不得名次倒是无所谓,但必须在斗琴大赛中一鸣惊人,博得司马家主的注意,这就是我参加斗琴大赛的目的。” 据传,司马家主为人低调,极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但每年的斗琴大赛,他是一定会参加的,且是个极为惜才之人,只要是真正的有才华,便一定会得到他的青睐。 且她听闻司马家主是个十分恪守规矩的人,若她以女人的身份参赛,就算得到司马家主的赏识,恐怕也会因为男女有别而不肯私下见她,扮上男装更方便行事。 报名的地点就在司马家开的一家琴行里,此时琴行里齐满了人,有自四面八海来参加斗琴大赛的青年才俊和各域才女,也有当地前来了凑热闹的百姓,将偌大的琴行围的水泄不通。 天色已经不早,若不能在天黑之前将名报上,她这次便极有可能要扑空。 用蛮力挤进去显然不太现实,她想了想,眼睛落在了凉儿微微鼓起的领口,那衣领之下是一根珍珠项链,是她先前赏给凉儿的,珠子个个圆润晶莹,是上好的珠链,价值不菲。 她朝凉儿低声道:“你的珠链借我一用,待回京后,我还你一根更好的。” 凉儿虽然不舍,却没有半分的迟疑,立刻将颈中的链子取下,递到了她的手中:“公子,说什么还不还的,您就拿去用吧。” 溶月接过珠链,一把扯断,将上头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取至掌心,看准了方向后,随手一撒,叫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珍珠?” 众人一听有珍珠可捡,立时疯了一般扑上前,拥挤的人群松动了许多,她便趁着这个机会挤到了前头,等珍珠被人抢夺一空之时,她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报名的签册上。 负责报名的是三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其中一个男人对溶月道:“这位兄弟可清楚斗琴大赛的规则?” 溶月摇头:“我是第一次参加,并不清楚。” 青年道:“规则是这样的,大赛共分五轮,第一轮按报名先后,依次弹奏主办方所指定的曲子,得优胜者进入第二轮,差评者淘汰。” “第二轮是斗琴,同样由主办方指定曲子,但不能按原曲调弹奏,需加以改动,同样得优者留下继续比赛,其余淘汰。” “第三轮自选曲,第四轮现场作曲,第五轮则是与主办方指定的琴技高手斗琴,获得最后优胜者,得到由司马家主提供的奖品。” 凉儿在一旁听的激动,忙问:“这奖品是什么?” 第927章 司马长风 第926章 那青年淡笑:“今年的奖品是一把司马家主亲自打造的宝琴,这可是古琴爱好者的福音呢,谁不想得到一柄出自司马家族的古琴?更何况是由司马家主亲自打造。” 溶月点头,留下一两银子的报名费后,与凉儿一同离开了吵闹拥挤的琴行。 琴行的二楼,有一扇半开的窗户,一双星芒璀璨的眼睛正透过窗户,看着琴行中一幕幕有趣的景象。 他坐于高处,清清楚楚的看着刚刚离开的那位青年,将一把珍珠撒在了地上,待人群挤上前哄抢之时,她则闲适的来到最里边的位置,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名册上。 这个青年很有意思,为了参加斗琴大赛,真是肯下本呢。 “公子,咱们回吧,一会老爷又要寻您了。”一旁的随从见外头天外已经不早了,忍不住朝主子催促道。 公子是不怕什么的,可他这个下人就惨了,回去晚了,夫人铁定要怪他没有劝顾着公子,老爷要怪他带着公子四处游荡玩乐,丝毫不将家族事业放在心里。 青年一脸没趣的瞪了小厮一眼,没好气道“你呀,最会坏人心情,好了,回吧!” 二人下楼,刚出琴行,一道纤细明艳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他立时转身想躲,却慢了那么一步,仍是被那姑娘拦在了身前。 “司马长风,你要去哪?”女子似笑非笑的瞪着他,双手插腰,一副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的模样。 “原来是悦儿妹妹啊,刚刚没看清,我琴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说话了,先走一步。”他错身要走,司马悦伸手便将他拦下:“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你休想走。” 司马长风干笑:“说,说什么话?” 司马悦轻哼:“你少装蒜,说,前日我爹娘去府上议亲,你为什么不在?” 司马长风递眼去看身旁的小厮,向其求救。 小厮赶忙扭头看向别处,只当没看见,开玩笑,宁愿得罪他家公子,也不敢得罪这司马悦,后果可是相当之严重的。 司马长风无奈,只得温声道:“悦妹妹,咱们有话好好说,别站在这街上说,让人看见了不好。” 司马悦扭头看了看左右,确实有人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她这才收回了大张的手臂,道:“好,那就进琴行里说。”言罢,她率先转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后突然觉得不对劲,赶忙回头往后看,却哪里还有司马长风的身影,她气的不轻,司马长风奔马而去的背影喊道:“司马长风,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让我逮到。” 跟在司马悦身边的丫头低声道:“小姐,您小些声吧,大家伙可都在看着您呢。”应该是大家伙都在笑话她家小姐呢。 司马悦才不在乎,她怒目扫了四周左右那些异样的目光一眼,沉声道:“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去,我司马悦的真面目,早在三年前便人尽皆知,用得着避着谁吗?” 第928章 司马悦 第927章 全东郡的人都知道她司马悦喜欢司马长风,从十六岁到现在十九岁,她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后头跑。 她相信司马长风就算再怎么跑,也绝对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话说司马长风一路打马狂奔,跑着跑着马儿竟跑进了一条格外热闹的街市,这条街市不同于东郡其他的街市,这里所有的商铺都不卖和琴有关的东西,多是些生活所需的用品用具一类,整个东郡城里的人都在这里买生活必需品。 他正打算将马勒停,可这缰绳还没开始拉,却见一个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到了路中间突然停下,似乎在找什么人,他的马快速奔向那个女孩,他赶忙拉住缰绳,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马蹄重重踢在了女孩的胸口,将之踢飞倒地,疼的哇哇大哭。 他赶忙自马背翻身而下,冲上前查看女孩的伤势,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的来到女孩的身边,一边安抚着女孩的情绪,一边为她检查身上的伤势。 女孩疼的嚎哭不止,哪里还听得进身边人在说什么。 “小妹妹,你先停一停,感觉一下是不是哭的时候更疼一些呢?若你现在不哭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小姑娘依然嚎哭不止,半点不为所动。 这时凉儿拿着一根糖葫芦跑了过来,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你若不哭了,这糖葫芦就归你。” 女孩立时止住了哭声,眨着泪目盯着糖葫芦看。 凉儿将糖葫芦放进了女孩的手中,笑道:“直乖。” 此时溶月已经检查完女孩的身体,扭头朝站在她身后的司马长风道:“她断了一根肋骨,十天半月恐怕也好不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她的家人解释吧。” 司马长风赶忙朝溶月道谢:“多谢兄台,此事乃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负责到底。” 溶月眉头微挑,眼前的男人衣着富贵,眉目清俊,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的光环,她以为他不会愿意负责,甚至还要怪这女孩走路不长眼之类。 “你愿意负责最好。”她勾唇浅笑,扭身又朝那女孩问:“小妹妹,你爹娘去哪里了?” 女孩摇头:“我不知道。”她似乎很饿,三下五除二便将糖葫芦吃完,眉头依然紧紧皱着,面上的痛苦之色丝毫未减,却不再哭泣。 这时一个围观的老太太上前道:“她爹娘三天前就丢下她,带着她弟弟走了,这孩子以为她爹娘会回到这里来接她,足足在这里等了三天三夜了,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呀、”老人家在这街上摆了一辈子的摊,见过许多被父母遗弃的孩子,男孩最终要么饿死病死,要么成了乞儿,女孩长得好看的被抓去青楼,模样差些的也会被抓去做丫头,或被人牙子直接带走调教几天发卖。 这个女孩子很聪明,见到可疑的人就远远躲开,有时也会躲在她的身后,这才能在这里待上了三天,可再这么下去,总归是会被那些坏了良心的人盯上的。 第929章 证据? 第928章 溶月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想到自己的女儿,心头一阵泛酸,朝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跟我走?” 女孩不过七岁,知晓一些世事,却又不是太明白,但这三天下来,她明白了一件事,爹娘不要她了,带着她的弟弟离开了东郡,丢下了她,往后她再也没有爹娘,再也没有家。 女孩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挤到了围观群众的前头,吆喝道:“死丫头,可算找到你了,谁伤了她?给老子站出来。” 司马长风眉头微皱,这人他见过,出名的无赖。 溶月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随即朝那女孩问:“你认识他?” 女孩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那男人哼道:“她老子将她卖给了我,足足十两银子,她竟然跑了,害我一通好找。” 溶月起身,朝那男人问:“你说她爹将她卖给了你,有什么证据?” 男人冷笑:“还需要什么证据?当时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是个粗人,立字据这种事不懂,也不会做,接了人就完事,谁知这臭丫头竟趁着老子不注意给跑了,你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溶月朝女孩询问,女孩摇头,眼中满是惊恐:“我爹才没有卖掉我,他去我家找我爹要钱,我爹说没有,他就一把火烧了我们的房子,还要抢我去他家,我娘拼命将我救了回来,我爹真的没有卖我。” 溶月冷哼:“听见了吗?” 男人冷笑:“那又如何?她老子欠我的钱不还,现在人跑了,用她抵债也不为过,老子还嫌亏了呢。” “你烧了他们家的房子,这又如何算?”溶月问。 “如何算?烧了就烧了,还能如何算?”男人一脸的无所谓,显然这烧房子的事他平时没少干。 四周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便是先前出来说话的老人家也缩回了人群,找寻不见。 溶月淡声道:“他们家欠你钱不还固然是不对,但你烧人房子,却是犯了律法的。” 男人切了一声:“有本事你就去官府告我,没本事就给老子滚远一点,这丫头我今儿就要带走,谁敢拦?” 女孩吓得不轻,顾不得疼痛,一手撑着地面坐起,忙拉着溶月的衣袖,哭道:“公子救救我,我不想跟他走,他要让我陪他睡觉,我不要啊。” 溶月一听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才七岁的女孩子,还是个孩子啊,他竟然——简直畜生不如。 司马长风一听这话,也是气的不轻,真恨不得立时拔马砍了这畜生。 围观的群众虽个个面有怒容,却依然没人敢吭气声张正义。 溶月指着那男人骂道:“畜生,叫你畜生都是抬举你,你连畜生都不如。” 男人在这东郡城当了十几年的恶霸混混,几时被人这样当街指着鼻子骂过?还骂的这么难听,当即便炸了毛,撸了袖子便扑上前要和溶月扭打。 溶月本就不打算放过他,手心暗扣了五根金针,打算等他扑上来时,伺机扎入这畜生的要穴之中,定要让他痛不欲生。 第930章 胖九爷 第929章 正在她准备出手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一脚踢中那男人肥厚的肚皮。 男人的肚皮往里以吸,再用力将肚皮回弹,震得司马长风的腿板发麻。 “你又是谁?”男人冷冷的瞪着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忍住脚底的不适,心道这胖九爷的名号真不是虚传的,以胖制敌,果然新鲜。 “你管本少爷是谁,你这样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他冷笑,再次踢出一脚,这一脚踢的是他的腿。 男人一时未察,左腿结结实实的被踢中一脚,疼的他直呲牙,立时怒吼道:“好你个臭小子,竟敢偷袭老子,老子今儿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言罢,他自腰间抽出一条长鞭,长鞭由牛皮条编织而成,鞭子在空中一扬,抖出一声噼啪脆响。 司马长风也亮出了兵器,一对短刃。 司马长风的短刃对上长鞭,先头几个回合还算打成平手,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可越到后头,长鞭的优势完全的发挥出来,短刃显然就不是长鞭的对手,被男人左一鞭右一鞭的逼得东蹿西跳。 男人一手长鞭使得极好,显然是他十分称手的兵器,司马长风眼看就要吃亏,这时溶月及时出手,手中的金针脱掌而出,稳稳刺入男人后背五大要穴,令其双手突然疲乏无力,使不出半点气力,高高甩起的鞭子也脱掌而出。 他回头,怒目瞪向祁溶月:“王八蛋,你竟敢暗算老子?” 他话未落,一颗赤色丹丸被投入他大张的嘴中,接着一只细白的手掌托住了他的下巴,并着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那丹丸便这么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男人大怒:“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溶月拍了拍手,冷笑:“自然是毒药,总不会是糖丸。” “毒,毒药?什么毒药?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男人有些慌了,他感觉到了腹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着他,十分的难受。 “我既然给你下毒,又怎会告诉你下的是什么毒?这是我独门自创的毒药,你不用费心思想解毒,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炼出解药。” 男人的腹中开始翻江倒海,五脏仿佛扭结到了一块,又疼又难受,粗状的双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抱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疼的哟哟直叫唤。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人有眼睛不识泰山,冲撞得罪了大侠,还请大侠切莫与小人一般见识,这丫头我不要了,你带她走,我绝对不会再打扰她,求大侠赐小人解药。” 有些人凶狠毒辣,有些人阴险狡诈,但这些人,都不及眼前这男人的可怕,他既凶狠毒辣,又阴险狡诈,甚至不要脸面,能屈能伸,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但即便是这种人,他也怕死,只要拿住他的命门,他照样翻不出别的花样来。 “解药我有的是,但你这毒,却不是吃一次解药便能解的毒,须连着吃十年的解药,毒性方能解除,否则,时辰一到,便让你生不如死。” 第931章 解药 第930章 他现在就生不如死了,什么也不想,只要马上得到解药,缓解这种痛苦。 她朝一旁代写书信的先生道:“可否借一下纸和笔?” 那先生赶忙将纸和笔奉上,并亲自磨好墨汁。 “立下字据,证明是你放火烧了这孩子的家。” 他初时不肯,他也不是个傻的,这字据一旦写下,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祸患。 可眼下不是他逞能的时候,腹中的疼痛令他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他甚至怀疑会不会就这样疼死。 “还不写?”司马长风怒道。 男人无奈,只好提笔依言写下字据,并按上自己的手印。 等溶月细细查验无误后,这才将一颗白色丹丸丢进了他的嘴中:“这药每三个月吃一次,到期未服,今日所受之痛,将翻倍加剧,你可以不信,试试便知。” 白色的丹药下肚后,腹中的火灼感明显减轻,五脏扭结的疼痛感也渐渐缓和,他气喘如牛,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报复眼前这两个臭小子,可又怕真如那小子所言,每三个月要服用一次解药。。。 “你还不滚?” 男人心有不甘,却又不敢不从,只能雄赳赳的来了,灰溜溜的走。 一直躲在冰儿身边的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溶月朝那女孩问:“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是个大夫,你身上的伤需要好好养着,否则会出大事的。” 女孩如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她虽然很想回到自己爹娘的身边,可爹娘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想又有什么用。 她点头:“嗯!” 冰儿揉了揉她的顶发,笑道:“傻孩子,公子和刚刚那恶人不同,你不用怕,我们都是好人。” 女孩心下稍安,紧紧拽着冰儿的衣袖不肯撒手,她们就像是她即将沉入水底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线能拯救她的希望。 见溶月带着女孩要走,司马长风赶忙跟上:“楚公子要带她去哪里?” 溶月顿足,侧目看向司马长风,眸间警惕之色渐浓:“你认识我?” 司马长风摇头。 “既然不认识,为何知道我姓楚?” 司马长风笑道:“楚兄误会了,切莫多想,兄弟我刚刚也在琴行报名,恰好就站在你身后,瞧见了你报名时写下的名字,仅此而已。” 溶月眉间疑色散了三分,唇角勾出一丝若有厮似无的笑容:“原来如此,倒真是小弟多想了。” 司马长风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如水,偶有华芒一闪而过,幽幽黑瞳似一汪深潭,深不见低,却又引人忍不住想要窥视。 这样的一双眼睛,却有着这样的一张脸,极是不配。 “我叫司马长风,本郡人,不知楚兄弟来自何方?” 溶月淡笑:“我自京都而来,久慕东郡琴乡之名,特来见识见识。” “这么说,楚兄弟也是极擅琴之一道咯?”司马长风笑问。 她摇头:“极擅谈不上,略通一二,来此也是为了长长见识,多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第932章 司马哥哥长得真好看 第931章 司马长风咧嘴笑道:“我也略通一二,看来我就是你想要结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 溶月侧目看他,见他满目神采飞扬的模样,‘噗嗤’笑了:“司马兄说话真有趣。” 二人说话间走出了街口,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她和凉儿住的客栈,可司马长风似乎并没有要道别的意思,她干脆停下了脚步:“司马兄可还有事?” 司马长风挠了挠头,看了眼跟在凉儿身边的女孩,笑道:“她是我撞伤的,我说过要负责到底,自不能食言。” 溶月挑眉:“不知司马兄想要怎么负责?” 司马长风笑道:“自然是要先知道你们住的地方,然后再时不时的来看望,直到她身体痊愈为止。” 凉儿想到王妃倒底是人妻人母,这样被一个男子纠缠总归是不好,便出言劝道:“司马公子,我家公子喜静不喜闹,司马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请司马公子回去吧,医药费用不着您来出,您就算不来看望她,她也会在我们精心的照料下渐渐好转,您不必挂心。” 司马长风立时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是我撞的,我对她有责任,再说了,你们就这样将人带走,我也不放心,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也安了什么不良居心,我能时常看望,便能知晓她是否安好,否则我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溶有终是点了头:“随你吧,我们就住在这小桥客栈,天字三号房。” 司马长风得了这准信,便也不再跟着,乐道:“行,今儿天色已晚,明儿我再来看望她。”言罢,他揉了揉那小女孩的黑发,转身走了。 凉儿见小女孩盯着司元长风的背影不眨眼,笑问:“你看什么呢?” 小女孩脆生生道:“司马哥哥长得真好看。” 凉儿乐了,笑道:“那是你没见过更好看的。” 她家王爷也是极俊的男子,晋王更是万里挑一的俊美,便是女人家站在他身边,也分毫不会逊色的好看。 皇上虽年少,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俊美,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比司马长风要俊上十倍不止。 “你叫什么名字?”凉儿问。 “我叫招弟。” “家里都有什么人?” 招弟的面色变得有些灰暗,声音也越发低沉:“我爹和我娘,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 凉儿一脸惊讶:“这么说你爹娘带走了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唯独留下了你?” 一旁的溶月闻言也将目光落在了招弟的面上,眼中满是怜惜。 招弟忍着胸口的疼,轻轻摇头:“不是的,他们只带了弟弟一个人走。” 凉儿忙问:“那你的三个姐姐呢?” 招弟垂下了头:“她们都被爹爹给卖了。” 其实先前她说了谎,她确实已经被爹爹卖给了那个无赖,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娘亲让她在街口等着,等着她来接她走,结果却始终没有等到。 凉儿和溶月也想到了这一点,越发对招弟的遭遇感到同情,生来便不幸的孩子啊。 第933章 一枚棋子 第932章 在这世道上,不知有多少像她一样身世可怜的孩子正在遭遇着苦难。 有人重儿轻女,有人压根就不把女孩当人,有人拿她们换金钱换前途。 这样的事,又岂止是只发生在民间。 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不过是父兄心中的一枚棋子。 比如当年的祁溶月,比如洛姬。 她朝招弟道:“忘了过去,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招弟,你是莹儿,你将会有全新的人生。” 莹儿点头:“谢谢公子。” 三人回到客栈,溶月从药箱中取出止痛的丹药,让她每天吃一颗,可缓解部分疼痛,熬过这最难熬的头几日,后面就不会这么痛了。 溶月本和冰儿住一间房,如今又多了莹儿,便重开了一间房让莹儿独住,毕竟她们现在是男儿身打扮,若和女孩同住一间房,总是不妥的。 莹儿今年七岁,自打她记事起,便每天都在家里帮着姐姐干活,初时只是干些清扫的活计,后来姐姐们相继都被爹爹卖掉,家里就剩她和小一岁的弟弟,爹娘极宠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弟弟,她整日除了干活就是吃冷饭啃半馊的馒头,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年仅七岁,一双手到了冬天就生冻疮,从没有穿过棉鞋,棉衣也是母亲的旧衣改小的,过年时爹娘和弟弟都穿着新衣吃丰盛的年夜饭,而忙活了一整天的她,却连一碗热汤都喝不到,何谈与爹娘一起上桌吃饭。 可毕竟是她的爹娘,毕竟跟着他们起码还能有一口饭吃,还能有栖身之所,所以从胖九爷家逃出来后,她依然凭着记忆找回了家,家已经不是她的家,而爹娘用卖她的钱雇了一辆马车,打算带着弟弟回西北老家,她央求爹娘带她一起走,可娘却将她丢在了街口,骗她等在街口,这一等,就是三日三夜。 客栈的房间真舒服,有干净的桌椅,有柔软的床铺,还有烧着上等银丝碳的火炉,刚坐下不一会,小二便将丰盛的食物端进了屋里,接着又将洗浴间里的木桶注满热水,还给她送来了崭新的棉衣。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她好怕梦醒后一切都变成原样。 胸口不断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这让她心下稍安,这不是做梦。 次日,司马长风果然如约而来,他瞧见穿上新衣,洗梳干净的莹儿后,惊得目瞪口呆:“你真是昨天那个脏兮兮的丫头?” 莹儿羞涩的笑了笑:“我现在有新名字了,我叫莹儿。” 司马长风连连点头:“莹儿这名字不错,来来来,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点心,你尝尝。”他将手中的点心摆上桌,一包包打开,空气中立马飘散着香甜的气味。 莹儿咽了口口水,抬目去看了眼一旁正擦拭着琴具的溶月。 溶月淡笑:“快吃吧,他伤了你,破费一些也是应该的。” 莹儿高兴极了,赶忙拈了一块绿豆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好吃吗?”司马长风问。 第934章 斗琴大赛 第933章 莹儿忙点头:“好吃,真好吃。”说话间,她又拿了一块芝麻酥,也是三两口就吃完。 凉儿见状,上前为她倒了一杯温茶,柔声道“这点心虽然好吃,可也不能贪多,一会该腹胀了。” 莹儿闻言,听话的将手中拿着的两块糕点放下了一块,怯生生道:“我再吃一块行吗?” 凉儿笑着点头:“行,只能再吃这一块咯,剩下的明儿再吃,都是你的。” 莹儿高兴极了,这样的话,她从前也听过,却是娘当着她的面给弟弟讲的,那些从外头买回来的糕点,她一块都没吃过。 司马长风的目光落在了溶月的身上,见他正细心擦拭一具新买的琴,不由笑道:“你是打算用这把琴参加斗琴大赛吗?” 溶月点头:“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司马长风踱步至她身前,指着那琴道:“问题可大了去了,你这琴未必太普通了些,自各域赶来东郡参加斗琴大赛的人,哪个不是带着上好的琴前来,谁会用这种质地普通的琴。” 溶月耸肩:“可我只有这一把琴,这已经是我昨日在多家琴铺里挑到最好的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 司马长风摇头:“这样的琴在琴铺里自然算是上等的,可跟前来参加斗琴大赛的琴师们所带的琴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我看你怕是连第一轮都闯不过。” 溶月挑眉:“何以见得?司马兄认为琴技的高低,只以琴之贵贱来分吗?” 司马长风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溶月放下手中的布巾,淡笑:“不是这个意思?那司马兄见我琴具普通,立时便认定我连第一轮比赛都闯不过,又是何由?” 司马长风结舌,这么说起来,他似乎真有这方面的意思,可话又说回来,一个真正懂琴擅琴之人,怎么会连一把好琴都没有?且从他的衣着行止看起来,并非买不起一把好琴。 溶月又道:“我虽对琴道不算擅长,可也知道,就算是一把普通的琴,也同样能弹奏出十分美妙的乐音,能不能听出其中之妙,便要看听的人是不是真的懂琴。” 司马长风干笑数声,尴尬道:“是是是,倒真是我浅薄了,楚兄弟莫怪。” 溶月摇头:“怪倒称不上,人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想法,这也很正常,只是,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再深交,司马兄请回吧。” 越是这样,司马长风越是对他生满了好奇,这个青年,有着一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却有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始终都是优雅淡定,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一种令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密。 “我倒不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相反,我认为我们就是一路人,楚兄弟,明日大赛上见。”他朝他抱拳,告辞离开。 原本今年不打算参赛的,可此时此刻,他生出了与之一较高下的冲动。 在族中,他的琴技算不得高超,甚至妹妹弹的都比他好。 第935章 雄性的好胜心 第934章 雄性的好胜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激发,他要证明给楚兄弟看,一把好琴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司马长风一走,凉儿便忍不住抱怨道:“这司马公子的口气也太狂了些,他就怎知您闯不过第一关?” 溶月淡笑,漂亮的眸间闪过一丝精芒:“他是司马家族的嫡系长子,且不论他琴技如何,平日所见到的琴具,定然都是十分珍宝的宝琴,看不上我手中这把琴,也是正常。” 凉儿一脸好奇:“您怎就知道他是司马家的长子?” 溶月神秘一笑,取了纸笔迅速画出一副图案,正是她从宫中有关司马家族卷宗中看到的图案,一把七弦古琴置于一座山顶的图案。 这是司马家族的族徽,只有嫡系一脉的人才有资格佩戴刻有族徽的玉佩,而据她所知,当今的司马家主,一共生有五个子女,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二十来岁的青年,又佩戴着刻有族徽图案的玉佩,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他就是司马家族这一代的长子,未来司马家族的继承人。 凉儿更是糊涂了:“既然您知道他就是司马家族的继承人,您为何不跟他打好关系,反而说出刚刚那般绝情之话?” 溶月淡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 既然是司马家族的继承人,那么一定有着和历任司马家主一样的特质,只要她在他面前展现出足够的才华,他的目光便会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到那时,她与他正式相交,会比现在更合适。 次日 斗琴大赛正式开始 凉儿留在客栈照顾莹儿,她独自背着琴来到司马家的校场,第一轮比赛便将在这里进行。 校场内摆了两排矮桌,正中间摆着一方矮桌,一方软垫,参赛者全数挤在场中的一块空地上,等着侍从前来叫名字。 很快,那两排矮桌后都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气质斯文,眉目和善。 “楚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司马长风不知何时挤到了她的身边,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宽大的手掌扶在她的肩上,似乎并没有拿开的意思。 她身形微侧,令肩头的手掌掉落,干笑:“是啊,又见面了,司马兄也是来参赛的?” 司马长风的手掌拢了拢,暗道:这楚兄弟的肩膀可真单薄,跟女人似的瘦弱。 他道:“是啊,我今儿也来参赛,希望楚兄弟能和我一样进入下一轮比赛。” 她笑:“司马兄看起来很有自信。” 司马长风耸肩:“那是,若连第二轮都进不去,我爹指不定要怎么罚我,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闯进第二轮。” 她笑容越发灿烂:“司马兄真会说笑,这是比拼琴艺,可不是比打架,拼上性命又有何用?” 司马长风也是哈哈一笑:“你笑了就好,还以为你真的生了我的气,不肯再理我。” 他盯着那张平凡至极的脸,脸上的笑容竟如此灿烂,明明是十分平凡的脸,却总有一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吸引力。 第936章 只弹一段 第935章 司马长风赶忙甩头,暗笑自己太过无聊,怎会盯着一个男人出神,自己平日分明没有那龙阳之好。 正对着参赛者席的前方,突然有两个下人摆上了桌案,一位高大威严的男人大步而来,男人的气质和两侧评判们的气质大为不同,浑身上下尽是粗狂之气,半点风雅皆无。 那人直接便坐在了桌案之后,朝一旁的侍从抬手:“开始吧。” 侍从点头应是,快步走到溶月等人所在的人群前方,取出一本名册,念出名册之首的名字。 一位青年背着琴自人群中走出,快步走到桌案之前坐下,小心的摆上自己带来的琴具。 溶月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气度粗狂的男人身上,瞧那眉目五官,果然和百里长风有几分相似,身边原本十分聒噪的百里长风,在百里家主出来后,便闭了嘴,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百里家主听了第一个人的弹奏后,打了哈欠,直接道:“每个人弹一段就行,不用整首弹完,不然这么多人,三日三夜也听不完。” 纵是只弹一段,一上午下来,仍在等候上场的人,还有半数。 每个参赛者上台弹奏后,所有的评判都会在一张写了参赛者名字的纸上注上他们所认为应得的分数。 正在百里家主听的昏昏欲睡之际,一道清朗至极的音韵蓦然而生,百里家主原本闭着的眼睛立时睁开,正对他而坐的参赛者,是一位姑娘,二十出头,面容秀美,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侍从见他一脸疑惑的模样,忙凑上前低声道:“她就是司马悦,三长老的孙女。” 司马家主一脸恍然,难怪他觉得眼熟呢,原来是先前见过的司马悦,当时没有细瞧,也怪不得现在会想不起她。 “这丫头琴艺不错,看来是下了功夫的,模样也不错,配长风有多无少,长风这臭小子,有人喜欢他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二十二岁的人了,竟然还不肯成亲,害我到现在都没抱上孙子。”司马家主这嘴上的话匣子一打开,各种对儿子不满的抱怨接连而出,完全忘了面前还有一个姑娘在弹琴。 曲毕,司马悦抬头看向司马家主,见其正和一个下人喋喋不休的在说着什么,仿佛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心里十分难过,她苦练琴艺多年,为的就是在这一刻大放异彩,吸引家主的目光,也吸引长风的目光,她失败了吗? 她沮丧的起身,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收了琴具,低声道:“小姐,长风公子就在后头。” 司马悦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迅速走到人群中找寻,果然在一处角落找到司马长风。 “长风,刚刚有没有听到我弹琴?”她兴奋的问。 司马长风点头:“听见了,弹的很好。”他照实说。 “是吗?哪里好?你具体说说看。”司马悦原本的沮丧一扫而空,伸手挽住司马长风的手臂。 司马长风嘿嘿嘿干笑,扯回自己的手:“哪里好我也说不上来了,但真的很好听,比他们都强。” 第937章 楚瑜公子 第936章 司马悦面上泛出喜色:“真的吗?” 司马长风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他指了指身边的溶月,换来司马悦狐疑的目光:“他是谁?你们认识?” 司马长风赶忙介绍:“当然认识,他是我的朋友,楚瑜公子,自京都而来。” 溶月淡笑,朝司马悦拱手:“司马小姐有礼了。” 司马悦回了一礼,淡声应:“楚公子有礼。” 司马长风笑道:“楚兄弟,你快跟她说说,她刚刚弹的如何?” 溶月凉淡的目光扫过司马长风的脸,似笑非笑道:“司马兄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司马悦原本泛着笑意的脸立时变了颜色:“楚公子这是何意?你这意思是我弹的不好?” 溶月摇头:“我的意思是,情人的眼里不一定只出西施,情人的耳朵里,也能出乐中仙子。” 司马悦微愣,随即羞红了脸,娇横了溶月一眼,嗔怪道“楚公子真会开玩笑。”言罢,她满目深情的瞥了司马长风一眼,终是施施然而去。 司马长风被她那一眼瞥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待她走了,狠狠的抖了个激灵:“我的老天,这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溶月侧目看了司马长风一眼,叹道:“有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好的姑娘,司马兄莫要辜负了才是。” 司马长风正欲解释,这时一道凌厉的目光自前方射来,定在了他的面上,他立时噤声不语,装作很认真的在听琴。 自那时起,那道凌厉的目光便时不时的定在了他的面上,似是无意扫视,又似是刻意的监视。 溶月暗笑,看来这司马家主对司马长风的管教甚严。 午时,侍从停止了宣名,让大家先去吃饭,待一个时辰后再开始。 司马家主自桌案后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衣褶,威严的目光在四散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并未见到自家的儿子,也没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司马兄,你这是做什么?”刚刚侍从一宣停,她立马便被司马长风给拉着跑出了校场。 司马长风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可不想和那些整日板着一张脸的人一起吃饭,能逃一顿是一顿。” 溶月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臂,干笑:“还请司马兄放开,疼。” 司马长风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抓着楚瑜的胳膊,赶忙松开:“对不住对不住,劲使大了。”直到松开了手,他才惊觉楚瑜的胳膊似乎比一般男人的胳膊要细,手感柔软,抓握着时很舒服,舒服到他连松开都忘了。 他甩头,暗笑:想什么呢,不过是比一般的男人瘦些罢了。 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道:“这里的焖鸡做的不错,去尝尝?”他朝溶月询问。 溶月点头:“好。” 二人进了酒楼,司马长风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十分熟练的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 溶月笑道:“下午还要比琴,喝酒合适吗?” 司马长风道:“咱们都是排在最后边的,等前边这些人弹完,轮到咱们时,这酒气早就散了,谁能知道。” 第938章 青杏酒 第937章 溶月没多说,毕竟不是很熟悉的关系,他既然要喝,她也不好阻拦,管住自己的嘴才是正理。 酒刚端上,司马长风立时便给她满上了一杯:“来来来,相逢即是有缘,为了咱们这难得的缘分,干一杯。” 溶月闻着那酒香味不算醇厚,想来不烈,便豪爽的举杯饮尽,酒的口感更像果酒,清香甜蜜,和她从前喝过的酒都不一样。 “这是什么酒?”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司马长风道:“这是青杏酒,秘法独酿,整个楚朝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司马长风没再给她倒酒,她竟自己执壶为自己满上一杯。 司马长风笑道:“不是我小气,这酒寻常人喝上三杯必定会醉,你刚刚已经喝了两杯,还是不要再喝了。” 溶月不信:“这酒甜如蜜,怎么可能会醉。”说话间,举杯仰首,琼浆入腹。 这时小二已经将菜上齐,她取了筷子去夹菜,说来也怪,这菜明明就在眼前,她举着筷子去夹,却怎么也夹不到。 司马长风见她这模样,乐的不行,替她夹了一块热腾腾的闷鸡块放在她面前的碗里:“说了不能喝三杯,你偏不信,再在信了么?” 溶月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醉了,眼前的司马长风已经不是一个司马长风,而是两个。 她下意识的朝身侧喊:“凉儿,拿我的药箱来。”药箱里放着一杯特制的解酒丸,一颗服下,立时见效。 可惜,身边没有人回应她,她这才想起凉儿被她留在了客栈照顾受伤的莹儿。 她又伸手去摸袖口,平时她会将针包藏在袖口,可今儿什么也没摸着,为了弹琴方便,她出门前特意将针包取下,一根银针也没带。 她的意识越渐模糊,眼前的司马长风不再是两个,而是七个八个一大堆,砰的一声,她的头栽在了桌面上,昏睡过去。 司马长风无奈摇头:“说了让你不要喝的,你偏不听。”又想到下午的斗琴大赛,他又暗怪自己不该带他来喝酒了,这下可好,若是误了斗琴大赛,他不知要怎么埋怨自己。 他无心再吃饭,起身扣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离开。 出了酒楼,他扶着楚瑜径直来到一家药铺,向药铺老板讨了一碗解酒汤,灌了几次才将解酒汤给灌下去。 也不知是醉的太狠了,还是这解酒汤有了效果,楚瑜竟然趴在他身上狂吐,不止将刚刚灌下肚的解酒汤全数吐了出来,连早上吃的面条也吐了他一身。 那味道——连他闻了也想吐一通。 完了完了,今儿这斗琴大赛看来是被他给毁了,也不知楚兄弟醒来后会怎么怨怪他。 他顾不得身上的馊臭味,扶着楚瑜来到就近的琴行。 “大公子,您怎么来了?今儿不是斗琴的日子么?”伙计迎上前,热络的寒暄。 司马长风道:“别说这么多废话,快去取两身干净的衣裳来,没看见我们这一身都是馊味么?” 伙计赶紧去取了两身衣裳,和大公子一起将醉得人事不知的楚瑜给扶进了后院的房间。 第939章 昏昏欲睡 第938章 司马长风将她扔在了床榻上,自己取了一套衣裳站在屏风后换,让伙计帮楚瑜换下他身上的脏衣裳。 伙计的手刚碰到楚瑜的领口,一颗扣子还没解开呢,楚瑜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怒瞪着伙计道:“你干什么?”说着她一把将伙计推开,因力道太大,伙计一时没站稳,竟摔倒在地,一脸蒙的看着楚瑜:“大公子让我给您换身衣裳,您身上的衣裳脏了。” 溶月低头,见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还算齐整,只是有些脏臭,幸好,幸好。 她甩了甩昏沉的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自己会换。” 伙计点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扭身出去了。 见伙计走了,她见床铺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裳,便开始解扣子,心道这酒入口甘甜,没想到后劲竟然这般烈。 脱了罩衫又脱了立领中衣,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南绸里衣,下边是同色同料的长裤。 里衣上也浸入了酸臭难闻的呕吐物,她想换掉,可床榻上的衣裳里似乎没有里衣,正纠结着要不要脱掉时,一道声响自侧方传来:“楚兄弟醒了?” 此时司马长风已经换好衣裳自屏架后走出,手里拎着被他换下的几件衣裳。 溶月心头一惊,赶忙背身以对,迅速抓起床上的外衫套上,满目尴尬:“是,是啊,刚刚醒了。” 见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司马长风疑道:“你怎么了?慌什么?还怕我看了你不成?哈哈哈,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难道没有?有什么好紧张的?”他看着楚瑜的背影,心道一个男人的背,怎会如此的纤细?尤其是那腰身,怕是他的两只手都能握住吧,他是平日没饭吃还是怎的? 溶月匆匆忙忙将衣裳穿好,这才回身朝司马长风干笑道:“让马司兄见笑了,怪我酒量不好。” 司马长风摆手:“这怎能怪你,该怪我才是,明知那酒味美性烈,本不该在今日带你去喝的。” 与一个男人独处一屋,她觉得十分不妥,便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去校场吧。” 说着,她大步一迈,却未成想脚竟虚浮无力,头重体轻,典型的醉酒状态,只是脑意意识还是十分清楚的。 司马长风大步上前,一把将堪堪摔倒的她扶住:“楚兄弟小心,你这酒劲还没过去,步伐要尽量慢些,我扶你吧。” 溶月有些别扭,可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今儿这斗琴大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 见她没有拒绝,司马长风心下稍宽,这位楚兄弟似乎并不喜欢有人碰他。 二人出了琴行,径直来到校场,此时校场上的大赛已经开始,他刚一出现,那道凌厉的目光立时便扫向他,他赶忙拉着楚瑜缩到人群的后头,避开那犀利的目光。 溶月站了一会,只觉头晕目眩的十分难受,便自己寻了个角落席地而坐,撑着头昏昏欲睡。 司马长风见她那时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的模样,心中不忍,挨着她坐下,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或许让他安稳的睡上一会就会好些了。 第940章 喝了几杯小酒 第939章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胸前,泛着一股子酒香味,还有丝丝缕缕令人迷醉的体香。 他侧目,靠在他肩头的脸满面酡红,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浓密上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他的眼睛怎能这么好看。 许是睡的太沉了,楚瑜的身子往前微滑,眼看就要歪倒在地,他赶忙伸手扶住他的腰,将他继续固定在他肩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他的腰真细,盈盈不及一握,触感柔软———呸,在想什么?男人的腰身怎能用盈盈不及一握来形容?顶多也就是瘦弱了一些。 “京都楚瑜,京都楚瑜来了吗?”人群外传来侍从的宣名声,司马长风一愣,这就轮到楚瑜了?他心中有些不舍,竟十分留恋这样依偎在一起的感觉。 “楚兄弟,快醒醒,到你了。”司马长风扶他的肩头,使劲摇晃了几下,楚瑜没醒,嘴中呢哝了几声什么,他没听清。 他又伸手去捏他的鼻子,令他憋气无法呼吸,这才算是醒了过来。 溶月迷蒙着一双眼睛:“怎么了?这是哪儿?你是谁?” 司马长风叹了一气,道:“这里是司马家的校场,我是司马长风,你是楚瑜,现在已经轮到你抚琴了,你这样子,行吗?” 溶月迷糊的脑间顿时清明起来,是啊,她是来参加斗琴大赛的,中们喝了几杯小酒,结果醉迷糊了。 她起身,一把抓起摆在一旁的琴具。 司马长风满目担忧:“你现在这样行吗?要不要我去和他们说说,让你明日再弹。” 溶月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的。”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昂首走出了人群,一步步朝那桌案走去,她走的很慢,因为脚下依然虚浮无力。 幸好看人看物不再重影,否则今儿这曲子怕是弹不成了。 她在桌案前坐下,小心的将琴具上的布套取掉,露出一具朴实无华的梨木琴。 不说两侧的评判们心中如何的惊讶,远外围观的参赛者们纷纷发出叹息声:“这人竟然带了一把黄梨琴,简直是没将这斗琴大赛放在眼里嘛。” “就是,这斗琴大赛,斗的可不止是琴艺,还有琴具,连一把像样的好琴都没有,还谈什么琴艺?” 这些人的观点,也曾经是司马长风的观点,甚至到此时此刻,司马长风的观点,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溶月只当没听见那些人的议论,回应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闭嘴,而辩驳之言根本就无法令他们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实力来说话,当他们看到了她的实力,自然会闭上嘴。 司马家主和上午一样,闭着眼养神,若他睁眼,便表示正在弹的曲子还不错,能入他的耳,也愿意看一眼正在弹曲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一调起,似幽古遥远之域撞起晨钟,二调起,似远山之巅有仙人奏乐。。。调音由缓至急,仿佛高山之上的仙泉自山巅倾泻而下,三千丈是滔滔明月,三千丈是朗朗清霜。 第941章 精彩的琴艺 第940章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安静下来,谁能相信,这般美妙绝伦的琴音,是出自那把普通至极的琴具之中。 司马长风惊愣的看着场中席地而坐的楚瑜,他背对着他,背脊挺的很直,纤长的脖颈微弯,神情专注,一拨一扣间信手而来,熟练而优雅,这才是真正懂琴擅琴之人。 司马家主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想沉浸于那妙音之中,不想因睁眼看人而错过哪怕一个音节。 因事先说好的,只弹一段,音落时,众人意犹未尽,尤其是司马家主,他闭着眼嚷嚷:“怎么停了?快继续,快继续啊!” 一旁的侍从提醒道:“家主,楚公子已经弹完了一段,所有人都是只弹一段。” 司马家主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落在了端坐于桌案后的青年身上。 这青年不是上午和长风站在一块么?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似乎关系不错。 “你就是楚瑜?” 溶月起身,朝司马家主道:“在下楚瑜,京都人氏。” 司马家主连连点头:“好个楚瑜,技艺了得,果真了得。” 她淡笑:“家主过誉,愧不敢当。” 司马家主摆手:“我说你敢当,你就敢当,希望下一轮比赛,能看到你更精彩的琴艺。” 她笑:“定不负家主所望。” 她算是今儿自开赛起,第一个让司马家主开口直赞之人,先前也有不少琴艺十分了得之人,得到的,不过是司马家主的眼神赞美,却未曾听到他开口。 她带着琴退回人群之中,立时便有另一位琴师补上。 司马长风将她拉回人群的角落,盘问:“你这琴真的只是在外头街铺里随意买的?” 她点头:“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怎么?有什么问题?” 司马长风叹道:“我从来不知道,这样普通的琴具,竟然也能弹奏出这般美妙的仙音。” 溶月淡笑:“纵是再差的琴,也有其所长之处,只要知道琴具的长处在哪里,加以善用,自然也能弹奏出美妙的琴曲。” “你师傅一定很厉害,也很自豪,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整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若他能弹出楚兄弟这样的水平,老爹一定会乐疯的。 她摇头:“我没有师傅。” 司马长风一脸不可思议:“你没有师傅?那你是怎么学琴的?” 她耸肩:“自己瞎弹呗,玩着玩着就会了,这很简单啊。” 司马长风像看怪物一样看她,简单?瞎弹?玩着玩着就会了? 这里外头的侍从已经叫到了司马长风的名字,她本来打算走的,想了想还是转了回来,听听司马长风的琴艺再走不迟。 司马长风用的是一架通体乌黑的乌木古曲,琴弦的颜色也是黑的,看来是在天蚕丝上浸裹了一层由金粉和铜屑熔炼而成的音液,这样能使琴音更加通透空灵,传音更远,也不易变音。 用这样的宝琴弹曲,只要音韵不差,不漏音不错音,曲子肯定是好听的。 第942章 乌骨琴 第941章 曲子肯定是好听的,但却少了一股子灵气,司马家主闭着眼,始终没有睁开,也没有说话,眉头微微皱着。 等所有人都弹奏完,侍从高声道:“今儿的比试到此结束,众位先回去歇息,明日小的会将排名榜单贴在街市口的公布栏,排名在前五十的进入第二轮,五十名之后的十分抱歉,明年再来吧。” 众人散去,溶月也跟着人流往外走,司马长风追上几步,想和和楚瑜道个别,却被侍从拦下:“公子,家主请你过去。” 司马长风无奈,只好随着侍从往回走。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来到自己的身边,司马家主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光犀利的瞪着身前的儿子:“你最近有练琴吗?” 司马长风赶忙点头:“当然练了,父样吩咐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司马家主冷哼:“恐怕不是忘记,而是从未放在心上吧。” 司马长风干笑:“哪里,哪里的事,我都有很认真很认真的在练琴,真的真的。” 司马家主扫了眼一旁背琴的小厮,冷声道:“很认真的练琴,结果就只弹成这模样吗?” “我弹的不好吗?我可听见大家都说好呢。”他嘻皮笑脸道。 司马家主轻哼:“他们说好,那是赞美乌骨琴的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马长风笑道:“乌骨琴再好,那也是死物不是?主要还是我弹的好,它才能发出那样好听的声音,您说对吧?” 司马家主懒得和他辨,干脆问:“那个楚瑜,你认识?” 司马长风点头:“认识,中午还一起喝酒来着,他酒量不行,都醉了,刚刚吴伯叫他名字时,他还在睡觉呢。” 司马家主眉头微挑:“醉了都能弹这么好?他若是清醒的时候,那还了得?” 司马长风点头:“说的是啊,他先前看人都看不清呢,醉了还能弹这么好,若是清醒的时候,肯定更好。” “你们怎么认识的?可知他是什么人?师傅是谁?” 司马长风叹道:“我们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偶遇的,他是京都人氏,究竟什么底细我也不清楚,不过刚刚我问他师傅是谁,他竟说他没有师傅,弹琴只是单纯的喜欢,所以就瞎弹,就当好玩,谁知玩着玩着就弹成了现在这模样。。。” 司马家主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叹道:“同样是人,年岁也相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我花了多少精力去教你?可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若是能有楚瑜一半的功力,我就要叩谢祖宗了。” 司马长风耸肩:“爹,您可不能这么说话,人和人的志趣是不同的,楚瑜天性喜欢弹琴,所以他能无师自通,还能弹的这么好,可我不喜欢,您强行让我学,我能学得好吗?” 司马家主立时瞪圆了一双怒目:“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强行让你学?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司马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你若不学,若学不精,如何当得起此位重任?” 第943章 你的身份 第942章 又开始了! 司马长风十分无奈,他几乎可以背得出来,父亲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这种长篇大论的教训,几乎每隔几天便要来上一次。 谁知,父亲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平时必须要念叨的那些话突然就憋了回去。 “长风,楚瑜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司马长风摇头:“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我没说过,他也没问过,如果他对咱们司马家足够了解的话,应该能猜到我的身份,可若不太了解,这就不好说了。” 司马家主点头:“我知道了,你有空向人家好好学学,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总想着玩乐。” 司马长风不断点头,无奈的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叹息道:“知道了知道了,爹,您可怕的地方是什么您知道吗?” 司马家主不解:“是什么?” 司马长风退后了一步,笑道:“唠叨,比我娘还唠叨,真怀疑你上辈是不是个深闺怨妇。” 司马家主气的吹胡子瞪眼,跳起来追着儿子喊打,司马长风则灵活的躲避。 这时一位面容端秀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朝二人喊道:“你们俩个,都多大的人了,还当众这般闹,让外人瞧见了,还道咱们司马府半点规矩也没有呢。” 司马长风跑到母亲的身边躲避,笑道:“娘,这可不怨我,话没说两句父亲就要揍我,您可得为我作主。” 司马夫人扭头看他,疑道:“你这额角上是什么?” 她伸手在儿子额角一抹,些许黏黏糊糊的东西被她粘在了手指上。 司马长风也伸手一抹,发觉手指上本就粘了许多暗黄色的粘稠物。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他自己也是蒙圈,这东西怎么会在他的手上和脸上? 司马家主抓过司马长风的手一看,疑问:“你自己摸了什么东西自己不清楚?” 摸了什么东西?他细想了想,刚刚弹了琴啊,弹琴之前只碰过楚瑜,搂过他的腰,扶过他的肩,还接了他的鼻子。 想到当时捏他鼻子时,确实感觉到有些粘手,难道这东西是楚瑜脸上的? “你想到什么?”司马家主问。 他如实相告:“先前楚瑜醉酒,正好轮到他弹奏,我为了叫醒他,捏过他的鼻子,好像是他鼻子上的东西。”他扭头朝母亲问:“娘,你们平日擦在脸上的东西,是这样式的?” 司马夫人摇头:“当然不是,不过你手上这种东西,倒像是易容用的涂料。”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易容?” 司马夫人白了他们一眼:“瞧你们大惊小怪的模样,易容有什么稀奇的?多少男女在走江湖的时候,因不方便露出本来面目,便在脸上或戴人皮面具,完全的遮住自己的容貌,或在脸上涂上一些特殊的涂料,将自己的肤色掩盖。” 司马长风想到楚瑜那暗黄的肤色,又想到他先前在琴行换衣裳时,他偶然撞见楚瑜那白皙的脖颈,以及弹琴时修长细嫩的手指,这些肤色,皆和他的脸完全不同。 第944章 少女独有的馨香 第943章 难道真如母亲所言,他的脸上,涂了易容之物? 可为什么呢? 司马家主挥手道:“无论如何,他的才华是真实可见的,不管他是不是易了容,我都十分欣赏他,希望他能得到斗琴大赛的第一名,到时请他到府中作客,我要与他好好探讨一番。” 司马夫人也道:“说的是,人在江湖走,总会有许多的无奈,易容隐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走吧,别说这些了,饭菜该凉了。” 深夜,司马长风于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楚瑜的身影。 每每想到他靠在自己肩头熟睡时的感觉,他就心跳不断加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活了过来。 想自环着他腰身时,那纤细柔软的触感,他更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重重拍着自己的脑袋,疯了疯了,他怎能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疯狂的想着一个男人,太羞耻了,太不应该了,他不应该去想楚瑜的,在他的周围,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都对他很有意思,他想谁都可以啊。 是因为他身边没有女人的缘故吗? 可他看着女人时,并不会生出这种莫明的想法。 难道——他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汁,难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难道从前他一直不肯成亲,一直对女人退避三舍,不是因为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而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男人? 我的老天爷,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倒在了床榻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的裹住,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次晨,一夜没睡的司马长风顶着两只黑眼圈坐在床边发呆。 一位眉清目秀的丫头端着热水进房间,她瞧见公子已经起床,惊讶道:“公子今儿这么早?太阳莫不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正发呆的司马长风将目光投向丫头小离的身上,小离今年十五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身形苗条,小脸清秀。 见小离将水盆放在了架上,他朝小离招手:“你过来。” 小离快步上前,小脸还因刚刚端水吃力又走得急而泛红,分外的可爱。 “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小离说着自屏加上取下了公子平日穿的衣裳,正欲为公子穿上。 百里长风突然伸手,一把搂住了小离的腰身,惊得小离花容失色,连衣裳都掉在了地上。 小离被他强搂着坐在了他的腿上,她先是惊怕,随即是娇羞,公子从未对她做过这样的举动,难道公子喜欢她? 小离的腰肢也很纤细柔软,身上还透着一股子少女独有的馨香,可他的心却并没有加速,血液也没有沸腾,呼吸也和寻常一样平稳,并没有因为搂了女人而显得急促。 他对小离生不出任何的欲望,就像面对不断向他求爱的司马悦时一样,毫无反应。 他推开小离,满目苦恼:“你出去吧,刚刚是我失礼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小离一脸蒙,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抱了她还要她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945章 红颜馆 第944章 然而她只是个奴婢,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小离退下后,百里长风暗想,是因为小离和自己太熟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小离年纪太小,没有那种女人的妩媚劲,勾不起他的欲/望? 他今儿必须把这事给弄明白,他究竟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想到这,他起身拾起掉落在地的衣裳,迅速穿戴好,洗漱完后便匆匆出门,连小厮都没带。 红颜馆 “哟——这不是大公子吗?您可是稀客呢,这都多久没见着您来咱们红颜馆了?”香妈妈甩着绿帕子,亲昵的上前挽住司马长风的胳膊,硕大的胸脯子在他身侧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 香妈妈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模样虽不算出挑,但也算有几分风韵,多少男人就吃她这一套,还看不上红颜馆里那些葱白绿水般的小姑娘,就喜欢香妈妈这样风情万种花招多的女人,带劲。 司马长风尴尬的想死,他上一次来,是三年前被一位朋友骗进来,没坐足半个时辰便跑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他刻意避开香妈妈那不断往他侧腰上蹭的大胸脯,脸红如血,有些后悔来这里。 这个时辰还早,馆里人并不多,姑娘们大多还没起床,就算起床了,现在也正打扮着,香妈妈怕客人等不及会走,这才故意撩边点火,想要将人留下来。 哪个男人进了红颜馆,不是见油水就要揩足的?这大公子倒是个有趣的人,非但不揩她的油水,反而一副他的油水被她揩尽了的模样。 “听说大公子至今都未娶妻,难不成不是为了贪恋这红尘美色?”香妈妈的手搁在了司马长风的胸口,若隐似无的轻轻按了几下。 司马长风窘的不行,赶忙换了个位子坐,离香妈妈尽量远些,他笑:“我今儿来是听曲子来了,听说你们红颜馆有一个琴艺了得的如玉姑娘,不知可否赏脸?” 香妈妈认识司马长风,知道他是东郡城第一大家族司马家的唯一继承人,这可是大金主,怎么可能不赏脸?就算是如玉现在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也得将她拉过来。 “大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请如玉过来。”香妈妈兴高采烈的去了。 司马大公子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一看就不是那种奢色之人,这样的人喜欢附庸风雅,又极重情义,若如玉能抓住他的心,待为她赎身之时,必定肯出大价钱,想到这里,香妈妈的脚步更加的松快了。 如玉刚起床,正对镜妆扮,见香妈妈进来,头也不抬道:“我今儿要出去买胭脂,说好了不接客的。” 香妈妈笑道:“傻女儿,若是一般人我能来搅你吗?你猜今儿点你名的是谁?” 如玉挑眉看她:“还能是谁?廖公子?”见香妈妈摇头,她又道:“许公子?” “不是不是,都不是。” “难道是魏老爷?”提到魏老爷,她的眼里满是厌色,五六十岁的人,一身的肥肉,凑到她身边时,那嘴臭的,她几次差点没忍住要吐。 第946章 如玉 第945章 “都不是,你再猜猜。”香妈妈笑的一脸得意。 如玉想了想,眉眼一亮:“难道是司马公子?” 香妈妈伸手捏了捏如玉的胳膊,笑道:“是司马公子,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司马公子,而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长风。” 如玉一愣,她听过司马长风的名号,据说他如今二十二岁,却尚未取妻,族里一位长老的女儿对他十分倾慕,追了他足足三年,非他不嫁。 这样的人,也会来红颜馆? “妈妈,真的是司马大公子?他点了我的名?”她有些不敢相信,司马大公子她可从未见过,也未听说他来过红颜馆。 香妈妈笑道“如假包换,我从前见过他一次,错不了,长得可俊了,还不赶紧跟我走,让人等急可不好。” 如玉立时眉开眼笑,起身脱去身上较为保守的外罩衫,命丫头将她最喜欢的淡紫色烟纱外衫取来,烟纱罩衫之内,仅穿了一件裹胸襦裙,纤细白晰的脖颈,秀细迷人的锁骨,若隐若现的峰沟,以及烟纱之下整个窈窕的身形,对男人而言,无一不是致命的诱惑。 香妈妈和如玉心里都明白,她的琴技并非如外界所传那般精湛,她不过是懂得如何在弹琴之时卖弄风情,勾得男人心魂惧失,听什么都是美妙仙音了。 如玉跟着香妈妈来到二楼的琴室,这里平常供男客听琴,此时馆中没有别的客人,只司马长风一人,便如同单间包房一般暧昧。 跟在香妈妈身后的如玉,前脚刚一迈入房中,立时便偷眼去瞧那司马长风的长相,果如香妈妈所言,年轻又英俊,还是个大金主,心头立时万分欣喜,打定主意今儿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就算一次抓不住心,也要抓住他的身体。 司马长风的目光亦很自然的落在了如玉的身上,见其衣着香艳,体态妩媚婀娜,眼神风情万种的凝着他,他立时别开目光,干咳了声,道:“如玉姑娘,幸会幸会。” 如玉见香妈妈已经退了出去,并将门关好,她立时执了桌上的酒壶和杯盏坐到了司马长风的身畔,青葱般的手执倒酒,光看着,似乎都能醉人。 可惜,司马长风没看,他极不自然的将眼睛看向别处。 如玉将酒盏推到司马长风的面前,娇滴滴道:“公子,您为何不看如玉?是如玉长得丑吗?” 司马长风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如玉姑娘长得极美,只是,只是——”他侧目瞥了眼她的身上,穿了衣裳,却又似乎没穿,隐隐约约的姣好身段落于眼前,他不敢多看,总觉失礼。 如玉掩口轻笑:“看来公子是害羞了,来公子,如玉敬您一杯。”她起身,端着酒杯送到司马长风的面前,见司马长风伸手来接,她又‘失手’打翻了手杯,香淳的酒液洒了他一身。 她赶忙抽了帕子俯身为他擦拭,俯下身时,她雪白的肉团就在他的眼前,甚至碰到了他的鼻子和脸。 第947章 迷了路的凉儿 第946章 他别开脸,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却谁料那么巧,手竟刚好放在了她的肉团上,他心头一颤,想要缩回手,却被如玉死死的按住。 “公子,人家心口疼,帮人家揉揉嘛。”说着,她侧身坐在了司马长风的腿上,将他的手紧按在那柔软的胸前。 他面红似血,窘迫的不知所措,身体也很诚实的起了某些反应,原来他对女人还是有感觉的。 他心头大喜,原来昨夜想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起身自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笑道:“如玉姑娘,我还有些要事需要立刻去处理,改日再会。”言罢,他扭身便走,半刻也没有再停留。 如玉追到门口时,司马长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她气红了眼,这算怎么回事?火都撩起来了,怎么就走了呢? 话说司马长风兴高采烈的自红颜馆出来,恰好遇上上街买点心又迷了路的凉儿。 凉儿瞧见司马长风自红颜馆里出来,高兴的冲上前喊道:“司马公子,见到您可真是太好了。” 司马长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更是窘迫,他干笑:“凉儿,你怎么在这里?” 凉儿扬了扬手中的点心,笑道:“我出门给莹儿买点心,谁知走岔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公子您带我回去吧。” 司马长风点头:“好啊,正好想去看看莹儿。” 凉儿扫了眼他身后的红颜馆,疑惑道:“这红颜馆是什么地方?喝早茶的吗?” 司马长风干笑:“差不多差不多。” 凉儿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司马公子身上有一股子酒味:“公子您一大早就喝酒了?” 司马长风摇头:“没,没啊,我没喝酒,昨天喝的。” “哦——”二人走出巷子,司马长风想到昨儿的事,便扭头看凉儿,见凉儿皮肤白净,不像是脸上擦了易容物的模样,那楚兄弟为何要易容呢? 他本想向凉儿打听一下,可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未必想让他知道,若捅破了,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便将疑问憋了回去。 司马长风带着凉儿回到他们住的客栈时,楚瑜正在给莹儿煎药,他坐在走廊尽头的小凳上,药罐里冒出闻之泛苦的药味,那纤白细长的手执着小扇,轻轻扇着炉火。 自东方铺散而来的阳光透窗而入,散落在他肤色暗黄的脸上,眼睛依然那般美好,仿佛是世上最明燿的两颗宝石镶嵌在其中。 他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错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对女人有反应的啊,怎么一看到楚瑜,他又失控了? “司马兄?你怎么来了?”溶月瞧见站在不远处发呆的司马长风,疑道。 司马长风干笑两声,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刚刚在路上遇到凉儿,他迷路了,我便引他回来,顺便来看看莹儿。” “哦,莹儿在里边,你自己进去吧。” 第948章 露馅 第947章 这一层一共三间客房,她全部包下了,和凉儿各住一间,莹儿也住了一间,刚刚好。 司马长风走进客房,莹儿正坐在桌前吃点心,吃得非常香,一口一口没有间断。 司马长风笑道:“莹儿,点心再好吃,也不能贪多哦。” 莹儿停了下来,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点心放回了纸包里,羞涩的笑了笑。 凉儿将一杯温茶放到了莹儿的身前,叹道:“这孩子,从前****挨饿,养成了见到食物就拼命吃进肚子里的习惯,因为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顿还有没有东西可吃。” “原来是这样。”司马长风走上前,在莹儿身畔坐下:“瞧这弱不经风的模样,从前肯定受了很多苦,没关系,都过去了。” 他突然想到楚瑜和凉儿都是男子,带着一个小丫头似乎也不太方便,便问:“你们打算带她去哪里?” 凉儿笑道:“待斗琴大赛结束,我们就带她去京都,总不会亏待她。” 司马长风点头:“也好,跟着你们我也能放心。”他侧目去看凉儿,笑问:“你为什么叫凉儿?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么?” 凉儿干笑了两声:“谁说这名字是女孩子的名字?我偏就喜欢这名字,怎么着?不行吗?” 司马长风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凉儿的反应会这般大,心中反而生了疑惑。 这时外头传来楚瑜的声音:“凉儿,过来帮我滤药。” 她在外头听见了司马长风和凉儿的对话,怕司马长风再问些什么,凉儿露馅了可不妙。 凉儿匆匆出去,取了浸湿的布巾包住药罐的长柄,熟练的将药汁滤入碗中。 见司马长风没有跟出来,她压低了声问:“他是不是起了疑心?” 溶月摇头:“未必,他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只是刚刚你的反应实在很容易令人起疑。” 凉儿一阵懊恼,可万不能因她一时的失言而坏了王妃的大事啊。 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笑:“没事,莫要自乱阵脚,他就算起疑,也只是怀疑罢了,别让他拿住证据不就行了?” “你们在说什么?”听见二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溶月笑道:“没什么,她催我去看看昨日斗琴的排名呢。” 司马长风挥手:“那有什么好看的,你铁定是第一名。” 溶月摇头:“这可未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司马长风凝着他的眼睛,竟不舍移目。 溶月淡笑,她对自己的琴技有信心,也知今儿排名应是第一无疑:“好,赌什么?” “若你赢,我请你喝酒,若我赢,我请你喝酒。” 这么说,无论谁赢,今儿中午都要去喝酒,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也好,她正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好,赌就赌。”她爽快应道。 二人立时离开了客栈,前往菜市街口的布告栏,布告栏上贴着一张新鲜出炉的公告,上面从一到五十,一共五十个名字,排在第一位的赫然便是京都楚瑜。 第949章 连一具像样的好琴都没有 第948章 她往下找了找,司马长风竟然排在第三十三位,看来排名并未因他是司马大公子而有所影响,没有黑幕就好,大家各凭本事。 司马长风大笑:“看来今儿这顿酒,你请定了。” 距离菜市口不远便有一家酒楼,装饰豪华,楼高三层,在整个东郡也算得上是大酒楼了。 溶月却指着对街的一家小酒坊道:“我们去哪里吧。” 司马长风倒是不介意去哪里,和谁一起喝才最重要。 他笑着打趣:“怎么?想省酒钱?” 溶月也笑:“是啊,囊中羞涩。” 二人进入酒坊坐下,随意叫了几个小菜和两壶酒,有了昨日的意外,溶月不敢多喝,只轻抿了几口便一直吃菜,见司马长风有了几分醉意,便趁机问:“你参加斗琴大赛是为了什么?” 司马长风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答反问:“你参加斗琴大赛又是为了什么?” 她笑:“自然是为了琴,你也知道,我连一具像样的好琴都没有。” 他也笑:“真不知怎样的琴才能配得上你。” “说到琴,你可听说过金琅宝琴?”她笑容渐深,貌似无意的随口一问。 他点头:“当然知道,上古传下的绝世宝琴。”他上个月还见了一次,怎会不知。 “怎么?你对金琅宝琴有兴趣?” 她挑眉:“世上爱琴尚琴之人,有谁不想一睹宝琴之风采?” “说的也是,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具没有弦的琴罢了。”他见过金琅琴无数次,从没有一次觉得这金琅琴有何特别之处,连弦都没有,再如何盛名又有怎样,一个音都弹不出。 “金琅宝琴自修复后,为何一直没有给它续上弦呢?”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 司马长风摇头:“不知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吧,若是某天给它续上弦,而由它弹出的曲子反而不如寻常的琴好听,那么它这一世的盛名岂不是辜负了?还不如就这样保持着神秘感,让人对它越发的爱而不得。” 溶月笑道:“本以为这斗琴大赛的彩头会是金琅宝琴,看来不是啊。” 司马长风哈哈笑道:“当然不是,这金琅宝琴可是我们司马家族的镇族之宝,怎么可能拿出来当彩头,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我听说这一次的彩头也是十分珍贵的宝琴,你会喜欢的。” “你就这么确定最后的胜利者会是我吗?” 司马长风十分认真的点头:“一定是你,别无他选。”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带着三分醉意,眸间的光芒闪烁明灭,倒影出一个面目普通的青年。 这样灼热的目光她不止一次见过,在仲文看她的眼中,在恒之看她的眼中,在周安看她的眼中,甚至是元道看她的眼中,都有这样的火焰。 她皱眉,心头泛起不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他现在还是男儿身。 难不成这司马长风有断袖之癖?看起来不太像啊。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她笑问,掩饰尴尬。 第950章 没给你发月钱吗? 第949章 司马长风回神,俊面泛红,端了桌上的酒杯仰首饮尽,笑里泛着些微的苦涩。 “楚瑜,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溶月不解:“特别?如何特别?” 他再次看向她,目光越发的灼热:“你真的很特别,相貌普通,个子矮瘦,可这样的你,就算站在人群当中,也能让人一眼就发现,也能让人移不开看着你的目光。” 他其实还想说,这样普通平凡的你,竟然能勾起我沉寂已久的心湖,生起那滔天的巨浪,本不该有的情绪,本被拼命压制的情愫,在见到你时,全都失去了控制。 他甚至讨厌这样的自己,怎能对一个男人,生出这种非份之想,这太不该,太羞耻了。 溶月干笑:“我看是你醉了,也罢,我也吃饱了,回去吧。”她觉得不能再让他喝下去,若再醉上两分,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不妥的言辞。 她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面,起身欲走。 就在她走过他的身畔,将要离开酒坊之时,司马长风突然伸出了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神迷惘又无助的看着她:“楚瑜,楚瑜,你若是女子,该多好?” 她赶忙抽回自己的手:“看来你真是醉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快步离开,免得更多看见她的窘态。 回到客栈时,凉儿见王妃面色有异,忙问:“出了什么事?比赛输了吗?” 她摇头,因疾步快行而不稳的气息稍有平缓:“不是,凉儿,你记住,往后在司马长风面前,要更加谨慎,切莫让他看出我们是女儿身,这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凉儿赶忙点头应下:“奴婢明白了,王妃放心。” 二人压低着声音说话,躺在床上休息的莹儿不知何时醒了,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眼神很是疑惑。 司马府 “长风呢?这一天天的,总寻不到他的人影,又去哪里疯去了?”司马家主朝长风的贴身小厮问。 小厮摇头:“回家主,大公子一早就出门了,他不让小的跟着,小的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时一个黑衣青年快步走了进来,凑身至司马家主的儿边细说了几句。 司马家主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怒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大早就去——”想到还有外人在,司马家主住了嘴,没往下说,只怒瞪了那小厮一眼,道“一会公子回来,让他立刻去书房找我。” 小厮应下,见家主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心中暗暗替公子着急,家主今儿脸色可不太好,公子恐怕凶多吉少。 没过一会,司马长风便回到了府中,喝了个半醉,人倒是清醒,可浑身的酒气,还有时不时露出的傻笑。。。真让人发愁,这个模样去见家主,估计死得会更惨。 “阿宝,你这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没给你发月钱吗?” 阿宝扶着他坐下,又沏了一杯超浓的茶递上:“公子,你赶紧醒醒酒,再换一身衣裳,老爷等着见你呢。” 第951章 一盏浓茶 第950章 “他来过了?”他挑眉。 阿宝点头:“来过了,刚走一会,脸色可不太好。” 司马长风切了一声:“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成天见了我,不是训就是斥。” 阿宝忙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公子,您可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老爷训斥您,也是为了您好,您可别再惹他生气了。” “为了我好?”司马长风摇头:“他才不是为了我好,他是怕我担不起家主这个责任,丢了他的人,若真是为了我好,明知我不想做的事,又怎会强逼着我去做?” 阿宝听了这话,更是心惊肉跳:“我的公子哎,您在老爷面前,可千千万万不能说这样的话。” 司马长风没理他,端了一旁新沏的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又苦又涩,若在平时,他肯定要吐出来,可今儿却觉得这茶的滋味,和他心里的苦闷差不多意思,竟一气将一盏浓茶给喝干净了。 阿宝见他喝了茶,也没抱怨茶苦,心下稍安,公子并没有醉的很厉害,这一盏浓茶下去,起码能减三分醉,一会到了老爷面前,应该不会再乱说话了。 “公子,老爷说让您去书房见他。” 司马长风搁下茶盏,长长叹了一气:“一日三顿训,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无奈,无奈。 他起身,大步走出了院子,往中院书房走去。 书房阔大,里头摆了两方大书架,一架塞满了书,一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琴。 一方古朴大气的黄梨木书桌摆在百宝架前,百里家主正写字的手突然停下,看着已经走到桌前的儿子,眉头微皱:“一大早的出门,去哪里喝酒了?” 司马长风耸肩:“喝酒当然是去酒楼,还能去哪里?” 司马家主将手中的笔丢进了洗笔缸中,严厉的目光将他上下一通打量:“恐怕不是去了一般的酒楼吧。” 司马长风挑眉:“那爹您认为儿子上哪里喝酒去了?” “红颜坊,你今儿去了还是没去?”司马家主问。 司马长风心头微愣,他怎知他今儿去了红颜坊? “爹,你派人跟踪我?” 司马家主冷哼:“我没你这么闲,今儿德邦去红颜坊所在的那条街办事,恰好看见你从红颜坊里出来。” 司马长风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从红颜坊里出来,不单被迷路的凉儿撞见,还这么巧的被德邦给撞见? “爹,您老实说,是不是你也去了红颜坊?那里有你的相好?” 司马家主怒拍桌案:“你瞎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看看你,成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你成亲你又不肯,现在倒好,想女人了,直接去青楼,若让族中长老知道了,你清楚后果吗?” 司马长风一脸无奈:“爹,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嘛,我去红颜坊是有事要求证,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马家主冷哼:“你这话拿去哄小孩还差不多,一大早跑到青楼喝花酒,还能有什么事求证?什么事需要上青楼去求证,你说来我听听,也让我多长点见识。” 第952章 你又训他了? 第951章 司马长风没说假话,可这事也不好跟老爹解释的太清楚。 “这是我的隐私,我不方便说,总之您相信您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就行了。” 司马家主哼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倒是看不明白了,不过,你给我记住,这虽然是第一次,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做出任何一件给司马家族抹黑的事情来,否则,我绝不轻饶。” “是是是,儿子知道了,定谨遵教诲。” 司马家主见儿子这般服软的模样,硬着的心也软了几分,随即问:“明日比赛的曲子可准备好了?” 司马长风一愣,这件事他压根就没想过,还用准备吗?不是随手弹一曲就行了? 瞧他这模样,司马家主刚熄下的火气又冲了上来:“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弹个曲而已,还用准备什么?”司马长风一直没转过弯来。 司马家主气的心肝皆疼:“你这浑小子,好歹也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参加了斗琴大赛,却连规则也不清楚吗?” 说到规则,司马长风这才突然想起第二轮是要弹奏改编曲,一时蒙了:“爹,我这就去准备。”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本事,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就他那两把刷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改编出令人满意的曲子? 他真是一个头九个大,谁让他是自己的儿子呢。 “你等等,回来。”他自抽屉里取出一张曲谱,将之递到了司马长风的手中,道:“这是我前阵子编的曲,你先拿去练练,应付过明日的比赛,我可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要闯进前十的名次,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司马长风干笑着接过父亲递来的曲谱,说实话,他还真对编曲这种事没什么把握,早知会这么难,他就不参加这次的比赛了。 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司马长风拿着曲子刚走,司马夫人便闻讯赶来,见儿子已经离开,便朝司马家主问:“你又训他了?” 司马家主叹息着摇头:‘这孩子,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懂事。’ 司马夫人走到夫君的身后,为他揉捏着僵硬的肩颈,笑道:“是你要求太高了,我看咱们儿子已经很好了,你也别管得太坚,凡事留一线,物极必反。” 司马家主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懂,只是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又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 司马家主低声道:“今儿德邦撞见他去青楼喝花酒,一大早的就去,也不怕人笑话。” 司马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长风真去青楼了?” 司马家主点头:“千真万确。” “这可是好事呀!”司马夫人笑容灿烂,也不捏肩了,挤到夫君身畔坐下。 司马家主横她一眼:“你是不是疯了?儿子去喝花酒,你还说是好事?” 司家夫人低声道:“老爷,你之前不也怀疑咱儿子是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吗?还找人试探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第953章 梨花谷 第952章 司马家主立时明白过来,没错,他之前确实怀疑过长风这方面的嗜好。 谁家儿子不是十六七岁就成亲生娃的,偏他家儿子二十二岁了还不肯成亲,平日对女人也是爱搭不理,这简直就不合理嘛。 这么说起来,儿子去青楼喝花酒,还真是一件好事,起码证明了儿子并没有断袖之癖。 司马夫人道:“不如咱们找个时机给他再说说亲事,说不定这回他会肯。” “夫人说的极是,待斗琴大赛一结束,立刻给他找个媳妇。” ———— 西疆,梨花谷。 几个衣着五彩斑斓,黑发直顺的少女正在河边洗头,她们将长裙的下摆系在了腰间,裤管高高挽起,发白的双腿站在清澈的河水中,一边洗着头发,一边相互泼水嬉戏,银铃般的笑声传遍山谷,比那黄鹂鸟的叫声还要更动听。 “多依,你别跑,快站住。”多凤追着多依在河跑,阳光落在她们纤细优美的身段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多凤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多依身后的河滩,尖叫道:“有死人,这里有死人。” 多依不信,一边退着走,一边知道:“你又骗我,我这次才不会上你的当。” 她赤着双足,一步步的往后退,无论多凤说什么,她都充儿不闻,直到,她纤秀的手足踩在了一只柔软的手掌上。 没错,就是手掌,当她踩上时,她感觉到那只手掌用力抓了她的纤足一把。 她吓蒙了,双脚一动不敢动,待确定那只手没再抓她的脚时,她这才缓缓垂头往下看。 她看见一个人,哦不,是两个人,两个男人倒在河滩上,一个仰躺着,满面胡茬,三十来岁的模样,一个侧躺着,黑发遮住了脸面,看不清模样,只依稀可见那人胸口上似乎还插着一支箭。 多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立时吓的腿一软,瘫倒在地。 多凤追了上来,扶起多依刚要走,那只手突然又抓住了多依的脚:“救我,救救我们。” 多依吓得差点没昏过去,反而是多凤镇定了下来,她朝那人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叫你,你先松手,你先松开手。” 多凤说着伸手抓住多依的脚一拉,竟很轻松的将多依的脚拉了出来,看来那人的气力并不大。 姐妹二人赶忙逃也似的跑了,她们回到姑娘们洗头的河边。 大家见二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多依还一脸泪痕,纷纷围上前询问。 “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多凤指着刚刚跑来的方向,道:“那边,那边两个男人,一个还活着,受了重伤,一个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沸腾了:“真的是男人吗?多大年纪?长得好看吗?” “在哪里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多凤忙道:“先别去,先去通知谷主,听谷主定夺。” 姑娘们虽然面上兴奋,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害怕的,听老人们说,外头的男人都很坏。 第954章 不要拔 第953章 究竟怎么坏,她们也不知道,只知坏这字眼,所代表的一定是不好的意思。 事情很快上报到了族长的耳中。 梨花谷的谷主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妇人,闻之此事,立即派了几个年长的手下去查看,若是死了,就寻个地方掩埋,若是活着,就先带回来,打个大夫给治治,毕竟是两条性命。 两人被抬进了谷中,一个身上多处骨折,加上数日未进水米,虚弱至极,但也算命大,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喝药调养,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另一个人就麻烦了,胸口中箭,且部位正好是心脏,怪的是,身上竟没有一滴血,甚至还活着。 纵是在梨花谷中行医多年的老大夫见了,也是称奇不绝,她不敢拔箭,只道其命实在是大,极有可能这箭一拔出来,人就会立时死去。 天虎醒来后,身上恢复了一些气力,只是腿部骨折的地方依然十分疼痛,幸好已经被包扎好了,否则他非成坡子不可。 他扭头去看躺在另一张床榻上的仲文,立时单腿下床,跳到了仲文的床前,伸手去推摇他:“仲文,你醒醒,你快醒醒。” 仲文灰败着一张脸上,嘴唇惨白干裂,神智全无,他心惊肉跳,不会的,仲文不会死,绝对不会。 他将手指伸到仲文的鼻下,气息虽弱,却实实在在的有,心下终是稍安,还活着,幸好啊。 又见他胸口上还扎着箭,难不成是因为这箭,所以一直不能醒来吗? 想到这,他的手握住了箭柄,正欲拔出,一道沉喝声将他阻止:“不要拔。” 他回头,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冲上前一把拉开天虎的手:“不能拔,你这一拔,他就要死了。” 天虎皱眉:“可若不拔,他这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您是大夫吗?您有没有法子救他?” 妇人道:“法子我这不是在想吗?在我想到法子之前,千万不能拔,否则他肯定必死无疑。” 天虎不信,他这兄弟病可大的很,怎么可能会死,绝不会。 天虎道:“你能不能让他醒来?” 妇人点头:“我刚刚去查过医书,确实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他醒来,我先试试。” 天虎一阵无语,哪个大夫治病前还要查医书的?试试?他这兄弟现在好好的活着,可别给她试没了。 “您,您可得小心些。”天虎也只能在肚子里发发牢骚,谁让他们现在落难了,若是弟妹在就好了,还能有这赤脚大夫什么事? 妇人催着他回自己床榻上躺着:“你走开些,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天虎怎肯,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只见那妇人取出一只针包,从里头拔出两根银针,扎入了仲文的人中穴。 过了一会,仲会的手指动了动,他惊喜的叫道:“动了动了,他的手动了。” 妇人这才将刺入人中穴中的银针拔了出来,又过了几息时,仲文紧闭的眼睛终于缓缓上抬,眼神迷惘:“我死了吗?” 第955章 小腿骨折 第954章 天虎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你倒是想死,可惜,阎王爷不收你,臭小子。” 听见天虎的声音,他感觉格外的亲切,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还能再见到溶月,还能再抱抱他的女儿。 胸口很疼,仿佛有利刃刺入了胸口,他斜眼去看,胸口上果真扎着一支羽箭,想到坠崖之前的那一幕,他确实是因为这支箭才落崖的。 看着实在是烦,他伸手便去拔。 妇人正在收拾针包,而天虎因腿脚不便没来得及扑上来阻止,他那一拔,竟然直接就将箭给拔了出来。 妇人惊呆的,看着被仲文握在手中的羽箭,箭头上还浸着血,可他的胸口,却没有如她预料那般喷出血来。 她赶忙去查看他朐口的伤,暗红的血洞就在眼前,她甚至能看到洞中正在跳动的心脏,以及心脏上被利箭所伤的伤口。 这样还不死?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非但不死,还活的很好,还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天虎愣了一会,突然笑道:“好兄弟,果然是好样的。” 在箭拔出来的那一刻,仲文的脑子突然被灌入了许许多多的画面,二十年间的所有记忆,都是那一刻涌入他的心里。 他突然头痛欲裂,心痛难忍,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就昏了过去。 天虎大惊,扑上前拍打着他的脸颊:“仲文,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不许睡,快醒来。” 妇人一把将他拉开,迅速为仲文诊查身体,号过脉后,也是松了一口气,道:“他没事,只是昏睡过去,脉息很稳,心跳也没有问题,放心吧。” 这可真是一个奇人,妇人起身往外走,她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族长。 天虎和仲文所住的地方叫遗忘村,在梨花谷外,村子里一共就十间屋子,十间屋子只有三间住了人,他们住了其中一间,另两间屋子里住了两个老人,两个老男人,他们的屋子门外上着锁,每日都有人给他们送饭。 天虎和仲文的住处与之最大的不同,便是屋子没有上锁,他们可以随意进出。 朱大娘来到梨花谷中的忘情居,族长红夫人便居住在忘情居。 “那两个男人怎么样了?”红夫人搁下手中的燕窝,扫了眼恭身立于房中的朱大娘。 朱大娘道:“回禀红夫人,都已无大碍,一个小腿骨折,身上多处擦伤,现已能下床,另一个胸口中箭,伤及心脉,本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料竟活了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红夫人挑眉:“奇迹?”她起身,在堂中踱了几步,又问:“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朱大娘忙道:“一个三十来岁,形容粗狂,又不失霸气,一个二十来岁,高大英俊,都是练家子。” 红夫人勾唇,面上泛出一丝淡笑:“咱们梨花谷可很久都没有外头的男人来过了,这或许是天意吧。” 朱大娘连连称是:“这一定是天意,上天知道咱们梨花谷最需要什么,这就给咱们送了过来。” 第956章 秀芝 第955章 傍晚时,仲文醒来,朱大娘将刚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亲手一勺勺的喂仲文喝下。 喝完药,仲文朝朱大娘道谢。 朱大娘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你这年纪,和我女儿一般大,照顾你,便如同照顾我女儿一样。” 话刚落下,一位身着彩衣,面容秀美,身姿窈窕的姑娘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就是我女儿,秀芝。” 秀芝进了房里,面色通红,也不敢抬眼去看人,低着头道:“二位公子好。” 仲文笑着点头:“有劳秀芝姑娘了。” 秀芝的脸越发透红,她赶忙走到桌前,将两只食盒放下,偷眼去看娘亲说的那个男人。 虽然一脸病态,可依旧难掩其英俊飘洒的面容,又这般年纪,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仲文胸口疼的厉害,礼貌性的问了好后,便闭上了眼睛养神。 另一头的天虎朝秀芝打趣道:“秀芝姑娘这脸快要着火了吧。” 秀芝赶忙垂下头,侧身避开天虎的视线,羞的头都快塞进胸口了。 朱大娘笑道:“让二位笑话了,实不相瞒,这梨花谷中多女少男,秀芝今年十九岁,还从来没见过外头来的男子。”其实也没见过谷里的男子。 天虎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可真是失策啊,早知会有今日,我们兄弟俩就不该成亲,可惜了,如今已有家室,再好的姑娘,也总是别人的妻子。” 朱大娘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天虎的暗示,无非就是想诉她们,他们二人是已有家室的男人,管你梨花谷中是不是缺少男人,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可惜,既然到了梨花谷,万事便不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朱大娘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秀芝将饭菜放下后便一同出去了。 待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天虎赶忙单腿跳下床,凑到仲文的身边,朝仲文道:“你发现没有?这朱大娘是故意让她女儿来咱们面前露面。” 仲文嗯了一声,眼皮也没抬。 天虎着急了:“你嗯什么呀?你倒是说话呀。” 仲文睁眼,淡淡扫了天虎一眼:“说什么?” “说说你的看法。” 仲文摇头:“没什么看法,人家不过只是来送了一顿饭,就算她们心里真盘算着什么,我们现在这模样,能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的也是,他腿折了,仲文又伤得这般重,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好,又不知这梨花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想太多有什么用? 天虎嘿嘿一笑,朝仲文打趣道:“我刚看那姑娘对你很有意思,若她们逼你娶她,你可肯?” 仲文闭眼:“不如杀了我来得干脆,我这一辈子只要月儿一个女人,宁死也不会做对不起月儿的事。” 天虎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这小子,整得跟个贞洁烈妇似的,你若是因为这种事丢了性命,弟妹和念文谁管?你要记住,万事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轻言死,只有活着,才能带给你所爱之人幸福和保护。” 第957章 那分明是长公主啊 第956章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仲文反问:“那若朱大娘看上了你,让你从了她,你可肯?” 天虎想到朱大娘那人老色衰的模样,心头一阵反胃,但又不能说,笑嘻嘻道:“她若拿我的性命相逼,我自然还是要从的,毕竟活着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仲文才不信他的鬼话,扭过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道:“快帮我端饭来,饿死人了。” 天虎瘸着腿端来饭菜:“你就不怕她们下毒?” 仲文叹道:“她们若是要杀我们,还用得着下毒?” “再说了,就算真要下什么药,我们也只能吃啊,不然饿死也是死。” 谁能想到,无限风光的并肩王和定西侯,竟然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也不知溶月现在如何了。 三日后,天虎的腿伤也好了许多,朱大娘给他做了一根拐杖,让他闷的话可以出去走走。 仲文的伤也好的很快,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依然隐隐作痛。 虽是冬日,可梨花谷中的气候依然十分温暖,二人坐在院中晒太阳,天虎的喋喋不休和仲文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见了吗?” 仲文回神:“你说什么?” 天虎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人怎么回事?自打醒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你究竟在想什么?” 仲文皱眉:“我记起了以前的事,有些事让我很疑惑,一直想不明白。” 天虎立时来了兴趣:“什么事?你快说!” 二人生死至交,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如今更是同在一条随时都会翻的船上,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在想溶月,第一次见她时,我的眼睛看不太清,依依稀稀看到她的身影朝我走来,那分明是长公主啊。” 天虎皱眉,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后来,我的眼睛复明了,看到了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有很多次,他都将她看成长公主,甚至到了后,她和长公主似乎已经溶为了一体。 “你究竟想说什么?”天虎皱眉,一脸不解。 “大哥,你相信这世上有死去的人借尸还魂一说吗?”他突然问,这是他压在心里整整三天的话。 自打他醒来后恢复了记忆,前先的种种,再结合他失忆后的种咱,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天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没病吧?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仲文怔了怔,是胡话吗?也就是说,起码在天虎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苦笑:“或许是我想多了。” 这时院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声,二人纷纷扭头去看,只见稀松的篱笆院外,站着几个彩衣少女,个个秀面含羞,美目含情的看着院中的郑仲文。 仲文皱眉,起身回了屋里,不想成为别人观赏的景色。 天虎也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杵着拐杖回屋。 少女们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伸长了脖颈往里探看,却是一点也没瞧见。 第958章 红夫人的男宠 第957章 “那青年长得真好看。” “可不是,比红夫人的男宠还要好看。” “你见过红夫人的男宠?” “见过一回,个子不太高,一脸猥琐,跟这位公子差之千里。” “死丫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见过红夫人的男宠这事?你什么时候偷偷去看的?” “我才没有偷偷去看,那日红夫人新裁的衣裳做好了,我去送衣裳时看到的。”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围在院子外说话,声音可不小,屋子的门并没有关上,这一句句的可都落在了屋里人的耳中。 天虎摇头叹道:“啧啧啧,被我猜中了,这个地方严重缺少男人,瞧瞧她们这模样,像是几辈子都没见过男人似的,那红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还养男宠?” 男宠这个词虽不是个新鲜词,他从前听说过有些达官贵人喜好男色,在家中养了些青倌楼里的白面小生,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女人养男宠的,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仲文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天虎担心道:“这红夫人连相貌猥琐的男人都不放过,像咱们这种英俊潇洒的男人,她能放过吗?” 仲文瞥了天虎一眼,天虎嘿嘿一笑:“知道你更英俊一点,但你不能否认我的潇洒。” 仲文低声道:“咱们赶紧养好伤,趁着哪天月黑风高,偷偷溜走,待回去后解决了洛修城的事,咱们再寻些光棍给她们送来酬谢。” 天虎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我这腿再养个十天半月便能行动自如,你呢?” 仲文摸了摸胸口,道:“我也差不多。” 待傍晚绣芝来给他们送饭时,天虎刻意缠着绣芝说话,打听着谷中的一些事情和地形之类。 “绣芝姑娘,你们这里的菜格外好吃,莫非是种在山上的?” 绣芝摇头:“不是,就种在河边,河水很清澈,用河水浇灌出来的青菜,格外的鲜甜。” 天虎又问:“我看你们这的人穿着都十分漂亮,都是上哪里买来的面料?” 绣芝又是摇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织的布,不用买。” “你这镯子真好看,一定是天宝阁的东西吧?” “天宝阁是什么?这是我娘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绣芝姑娘从来没出去过吗?” “没有,一生下来就在梨花谷,从来没有出去过。” “那绣芝姑娘你知道如何出谷吗?” 绣芝摇头“不知道,我娘说,除了红夫人,没有人知道怎么出去。” 绣芝看着天虎,又看了眼躺在床榻上闭目不语的郑仲文,反问:“你们想出谷?” 天虎也不瞒她,知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绣芝姑娘,你也知道,我和仲文早已成家,老婆孩子正眼巴巴的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做梦都想回家。” 绣芝咬唇,心中终是不忍:“我娘说,你们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上天的安排,你们回不去了。”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快步离开,怕再留下去,真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959章 谁是多凤多依? 第958章 天虎半天无语,摇着头朝仲文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被我猜中了,这梨花谷哪里是什么梨花谷,分明就是女儿国,不然那些姑娘,怎会因见到两个男人而兴奋成那模样。” “我估计啊,等咱们两伤再好一点,便会被带到谷里去给那什么红夫人过眼,若被她看上了,咱们就得留下当男宠,没看上,估计也会被赏给别的女人。” 仲文始终没搭话,说什么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日后,二人伤势大好,天虎已经弃了拐杖,行走时只要慢行,倒也不痛,只是走快了便能感觉到些许的疼痛。 二人一大早便偷摸出门,见路便走,路上没遇到一个人,也没找着一个出口,这个梨花谷仿佛是老天爷在一座大山中挖出来的一只巨大的天坑,陡峭的高山围绕四周,除非是猴子,否则休想攀峰离开。 二人累的坐在河边喘气。 仲文道:“一定有出路,咱们可不是自己走进来的,既然能进来,便也能出去。” 天虎道:“可问题是,咱们跟本就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也没人愿意告诉咱们。” 仲文侧头看着天虎:“你还记得你醒来时,我们躺在什么地方吗?” 天虎摇头:“当时昏昏沉沉的,只知阳光刺眼,手被人用脚踩了,我下意识一抓,才知道我还活着,便求她们救我,之后便不记得了。” 这时几个少女端着衣裳来河边洗,见到他们也在,纷纷挤到了他们身边,目目传情,看得仲文和天虎十分不自在。 正打算离开,仲文突然拉住天虎,低声道:“你去问问她们,我们当时被发现时是在什么地方。” 天虎撇嘴:“为什么是我问,你怎么不问?” 仲文侧目扫了一众少女一眼,叹道:“她们这般热情,我怕我招架不住,还是你问吧。” 天虎轻哼:“瞧瞧吧,关键时候,还得看我的。” 天虎起身走到少女们洗衣裳的青石阶前,笑问:“认识我们么?” 少女们纷纷点头:“认识,是多凤和多依发现的你们。” 天虎心头一喜,忙问:“谁是多凤多依?” 一位少女指着远处走来的两个女孩道::“她们来了。” 天虎起身,回头看向少女所指,果然有两个彩衣姑娘端着木盆由远而近的走来。 和其他姑娘一样,他们的目光很自然的被郑仲文吸引,眼中脉脉含情,秋波频送,只可惜,仲文就像个木头人,什么绵绵情意和徐徐秋波,他通通接收不到。 待两个多凤和多依走近,天虎朝二人拱手,笑道:“多谢二位姑娘仗义相救。” 多依胆小羞涩,低下头不说话,多凤胆大爽快,乐呵道:“公子不必言谢,都是我们该做的。” 天虎道:“我和仲文兄弟遭仇家追杀,不慎坠下深谷,却没想竟然还能活命,真是多亏了两位姑娘,不知姑娘是在何处发现的我们?” 多凤指着远处的山脚道:“在那边的山脚下,当时你们浑身湿透,气息奄奄,还以为你们都是死人呢。” 第960章 谷主要见你们 第959章 浑身湿透? 仲文和天虎皆是眼前一亮,看来他们是被水冲进来的。 这河水虽不算湍急,却是流动的,那边的山脚显然地势要高一些,是上游,而水应是从山底下的暗河流入,看来他们是掉进了一处暗河,几经周折被冲到了这梨花谷中。 无论如何,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就好,到时可以依着这条路线再回去。 多凤问:“你们不好好待在屋里养伤,怎的出来了?” 天虎笑道:“待得太久了,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这就要回去了,多谢二位。” 他上前将席地而坐的仲文拉起,挥别一众少女,快步离开。 前脚刚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后脚朱大娘便进了院子。 “二位公子,我们谷主要见你们。” 二人此时伤势也好了八成,功力自然也恢复了,此时谷主要见他们,倒也没什么可怕的,这谷中都是女人,谷主也是个女人,且看那些少女,个个都是没练过功夫的寻常姑娘,他们两个武艺高强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仲摸了摸腰间,那柄当年他送给溶月的匕首还在,心下稍安,这匕首锋利异常,是近身搏斗的利器,这次离京之时,溶月悄悄将之放在了他的行囊中,一是为了让他可以睹物思人,二是为了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多一件防身之器。 希望不要派上用场,希望这位谷主,能以礼相待。 二人随着朱大娘上山,那忘情居建在半山腰,以青竹累造,风雅至极。 厅里,一袭似火红衣的女子正坐在桌旁喝茶,听得脚步声,她回头看去,见到两个步态潇洒身形挺拔的男人自逆中大步朝她走来。 正如朱大娘所说,一个成熟威武,一个年轻英俊,皆是气度不凡。 烈焰般的红唇轻轻勾起,笑容魅惑至极,看来老天待她真是不薄呢。 “这位便是我们谷主,红夫人。”朱大娘朝二人介绍。 二人赶忙拱手,朝红夫人行了一礼:“多谢谷主仗义相救,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红夫人淡笑,挥了挥手:“坐吧,看茶。”她的目光落在朱大娘的脸上,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朱大娘会意。转身去了茶水间。 不多时,朱大娘端来两盏新沏的香茶:“二位请用茶。” 红夫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最终落在了天虎的身上,她虽然也好美男,可毕竟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更喜欢的是像天虎这样满脸胡子的成熟男人。 “你是天虎?”红夫人问。 天虎点头:“在下天虎。” “你们为何会受伤至此?” 天虎道:“我和仲文被仇家追杀,失足摔下悬崖,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如今伤势大好,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还请谷主为我们指名方向,也好让我们也谷去寻那仇人,以报血仇。” 红夫人笑容淡淡,并不接这话茬,又问:“我看你们都是练过功夫的,难不成是江湖上的游侠?” 天虎摇头:“并不是,我们兄弟都是为朝廷效命的,京都人氏,奉皇上之命来西疆查案,却谁知遭人暗算,差点丢了性命。” 第961章 西疆出了叛党 第960章 天虎仔细打量着红夫人的脸色,见她面色始终淡淡,他提到西疆之时,她亦未有讶色,看来他们果然还在西疆境内。 红夫人淡笑:“你们果然命大,自悬崖摔下也没摔死。”言罢,她端起了茶盏朝二人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二人怎敢怠慢,赶忙举了杯回应。 红夫人见二人都喝了茶,又瞟了眼一旁的朱夫人,见她点了头,心中大悦,笑道“世道如此险恶,真是令人惊忧呢。” 天虎摆手:“世道也并非险恶,只是如今西疆出了叛党,我们之所以着急回去,就是想要将这边的情况呈报给远在京都的皇上,早作打算。” 天虎以为,他将皇上和国家社稷搬出来,怎么着也能压她一气,好让她不敢轻举妄吧。 结果却。。。 红夫人笑道:“何必为别人这般卖命,不如留下来,这梨花谷中的姑娘,任你们挑选,保你们可以过上皇帝般的生活。” 天虎大笑:“红夫人真爱开玩笑,我和仲文皆是有家室之人,老婆孩子都在京都等着我们回去,皇上也急等着我们将情报呈上,我们可是一天都不敢耽误。” 红夫人却道:“既然进了这梨花谷,便是我梨花谷的子民,我就是这里的女皇,你们都将听命于我。” 仲文大怒:“你竟敢以女皇自封,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天虎也黑了脸,他没想到这红夫人竟然如此不要脸,强留男人不说,还敢自封女皇。 红夫人冷哼:“大不敬之罪?谁来治我的罪?你们吗?” 瞧这模样,她是准备用强了? 仲文取出别于腰间的匕首,自那镶满宝石的鞘中拔出锋利冰冷的利刃。 “你要对我动手?”红夫人挑高了眉头,笑容越发的灿烂。 她越是这样笑,二人的心里便越是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一旁的朱大娘道:“你们可有感觉到丹田气弱?” 二人稍一提气,皆是脸色大变,岂止是丹田气弱,这分明就是,丹田气无啊,他们现在根本就使不出力来。 仲文大怒,指着桌上的茶盏道:“你给我们下毒?” 红夫人也不否认:“你们要走,而我要你们留下,光用嘴说既然没用,自然要使些手段。” “来人,将他们先带下去。” 红夫人话落,两个青衣劲装的妇人便大步走了进来,仲文挥动着手中的匕首:“不要过来。” 那青衣妇人显是个练家子,长腿一踢,刚好踢中仲文的手腕。 若是平日,她这一脚,根本不可能踢中他,就算踢中,也无法将他手中的东西踢掉。 可此时,那锋利的匕首被那一踢便脱掌而出。 哐当一声摔落在地。 他心急去捡,却被那女子使了个小擒拿给擒住了。 这种无力感,令他十分恼火,张嘴要骂,却被一块湿帕子捂住了口鼻,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钻入鼻口之间,随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另一头的天虎比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两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第962章 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第961章 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竟然败在了一个娘们的手里,下场同样是被迷晕了抬下去。 待人被抬走,朱大娘朝红夫人问道:“夫人,现在怎么办?” 红夫人没答应,眼睛被地上的匕首吸引。 朱大娘见状,赶忙拾起匕首呈上。 这匕首不止精美绝伦,还很沉,比一般的匕首要沉,许是因为鞘上和手柄上镶嵌的宝石之故吧。 “这匕首倒是个好物件,你明儿出谷拿去卖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用卖匕首的钱,买几个年轻的男孩回来,也省得那些姑娘们说我只顾自己享乐。” 朱大娘连连点头,心里也明白了,红夫人这是打算将郑仲文和天虎都留在她身边,这才让她另买几个男人回来,给谷中那些开过荤的女人补补阳气。 可惜了,她本以为红夫人只会要这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天虎,毕竟郑仲文太过年轻,就算留在她身边,也不会真心与她相好,她还打算让郑仲文做她的上门女婿呢。 看来要让秀芝失望了,哎! 仲文醒来时,已是夜里,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屋里也是连盏灯都没点。 他暗暗提气,发觉丹田之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一丝气力也使不上。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上,房里还点着香,淡淡幽幽。 显然不是他和天虎先前住的房舍。 这时门被推开,由外走进来一个人影,他赶忙闭上眼装睡。 脚步很轻,有重物置于桌上的声响,这种声响很熟悉,每次秀芝来给他们送饭,都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他将眼睛打开一条细缝,屋里已经点了灯,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桌前,将食盒里的菜和饭一样样的端出来。 是秀芝。 他扫了眼门口,外头没有别人,他低声唤:“秀芝姑娘。” 秀芝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菜打翻,慌慌张张的转身面对郑仲文。 “秀芝,能帮我解开这绳索么?”中毒无力不说,还被五花大绑在床上。。。 秀芝摇头:“对不起郑公子,我不能帮你。”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仲文叹了一气,又问:“秀芝,我知道你和红夫人不一样,你是个好姑娘,我问你,红夫人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 秀芝咬唇,眼中的盈泪滑落,她以为郑公子最终会成为她的夫婿,却没想到,红夫人不止要了天虎公子,连郑公子也不肯放过。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别骗我了,你知道对不对?难道想让我和天虎做她的男宠?” 秀芝垂头不语。 他知道自己猜中了,又问:“这梨花谷中,为何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秀芝抬眼看向仲文,低声道:“我听娘说过,梨花谷曾经受过诅咒,在谷中出生的孩子,只有女孩,不会有男孩,久而久之,谷中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梨花谷与世隔绝,男人渐渐死绝,她们便从外头弄些男人进来,却总是供不应求,一个男人,可以同时享有十几个女人,每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都是女孩,没有例外。 第963章 你为何不看我? 第962章 男人长期淫/乐,周折于众多女子之间,精阳早绝,没有长寿的。 听母亲说,关在遗忘村里的两个男人,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模样,其实不过四十出头。 仲文道:“既然这里有你们说的那种诅咒,你们为何不离开这里?” 秀芝摇头:“我们生来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也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是不愿意出去,还是不敢出去?或是不能出去?” 秀芝没答话,她心里很清楚,大家都惧怕谷主,即不敢出去,也不能出去,出去的路,向来由红夫人一手把持。 “公子,我走了,你多保重。”秀芝最后看了他一眼,泪花闪动,隐有不舍,更多的,是无奈。 她能感觉到,郑公子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谦谦有礼,并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子而看轻她们,更没有在眼中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淫亵之意。 在他面前,她能感觉自己是被尊重的,她多希望,这个男人能成为她的丈夫,陪着她,在这谷中,度过余下漫长的岁月。 看来这都是她的奢望。 见她要走,仲文有些着急:“秀芝你等等。” 她刚要迈过门槛的脚步突然停下,回头看他:“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仲文道:“秀芝,我求你,求你帮帮我,我有妻子,有孩子,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我回家,我的孩子才两岁,她不能失去父亲,我的妻子是我一生中最爱最爱的女人,我不想让她伤心难过,求你帮帮我。” 秀芝红了眼,终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迈了出去,在外头将门重重关上。 她是这梨花谷中人,她知道背叛红夫人意味着什么,她不能也不敢。 不一会,先前捆他的妇人由外而入,那妇人先得五大三粗,又练过功夫,如今对付身无二两力的仲文,就跟玩似的。 她将仲文身上的绳索解开:“吃饭吧。” 仲文没有反抗,反抗也没用,逃也逃不掉,不如先吃饱,看看情况再说。 另一头的天虎情况更糟,刚吃完饭不久,红夫人便进了他的房里。 天虎干笑:“红夫人,这大半夜的,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怕不太好吧。” 红夫人掩口轻笑,她换了一身衣裳,依然是艳红色的长裙,只将里头的立领中衣换成了抹胸襦裙,露出胸前一大片的白腻好风光。 天虎却无心欣赏,心里对这红夫人厌恶至极,甚至觉得恶心。 红夫人显然是精心妆扮了一番,款款走来,傲人的身材足以令第一个男人血脉膨胀。 天虎的反应却很平淡,若是对等的情况下,遇到这样一个尤物的勾引,男人若没一点反应,那就不是个男人。 可现在却并非对等的情况,他是阶下之囚,成了这个女人手中的玩物,他如何能有心思欣赏这般美景,他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远离这恶心的浪婆娘。 “你为何不看我?”红夫人走到天虎的身前,伸出纤纤玉指,勾住他满是胡茬的下巴,迫他的眼睛看着她。 第964章 这女人太不要脸了 第963章 天虎轻哼:“你有什么好看的?比起我夫人,差得远了。” “是吗?”红夫人倒是半点不恼,她的手划过他的脸庞,划至他的耳垂,落在他的颈畔,一点点的抚向他的胸。 “你的心跳的好快。”她笑容得意,没有男人能对她的魅力视而不见。 天虎道:“老子的心向来是这样跳的,你说快就快?”他伸手,想要推开她,她却不动如山,身子反而犹如灵蛇一般滑入了他的怀里,骑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靠,这女人太不要脸了,这是想霸王硬上弓吗? 她是霸王,而他成了弓? 他倒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真男人,真怕自己会熬不住这喷血的诱惑,从了这贱女人,他突然皱眉喊痛,哟叫个不停。 红夫人见他痛苦真切,赶忙起身,皱眉道:“你需什么花招?” 天虎指着自己的腿道:“我这腿从悬崖上摔下来时折了,这才刚刚好了几天,被你这一坐,好像又折了,疼死人了。” 红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烦闷,只觉十分扫兴,甩袖道:“没用的东西。”她转身走了,待门再次关上,天虎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暗叹这恐怕是这辈子最令人恐惧的艳遇了吧。 也不知这贱女人会不会去仲文那里,那小子倔的很,可别惹恼了这女人,一刀将他了结了。 红夫人果然如天虎所料,自他房里出来后,直接去了仲文的房中。 仲文也不是个傻的,他料到红夫人早晚会来,便干脆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喊疼,不断让那捆她的妇人去叫大夫。 可朱大娘已经离开了梨花谷,要明日才能回来,谷中再没有别的大夫。 红夫人见状,气的不轻,也怀疑他是不是装的,可就算真是装的,这样一弄,她的兴致也没了,干脆去了另一个男宠的房里。 次日,朱大娘回谷,带来五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都是在大宅院里犯了过错被发卖的小厮,他们以为买他们的这个妇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可谁知,拉着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接着朱大娘便吆喝他们下车,用绳子绑了手,再用黑布巾蒙了眼,一串葡萄似的将他们拉进了山,也不知走了多久的道,等这黑布巾被取下时,他们便到了这座谷中。 “大娘,这是什么地方?您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位青年吓得腿软,朝朱大娘问。 朱大娘笑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这里可是个好地方,温柔乡,保你们进来了再也不想出去。” 朱大娘拉着五人进了忘情居,红夫人正和男宠嘻耍,见朱大娘回来了,便让男宠退下,她则走到五人身前,一通打量。 五个男人都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头嘛高矮胖瘦都有,也有生得眉清目秀的,只是怎么看,也再入不了她的眼。 只怪郑仲文和天虎都太优秀,又岂是这些寻常人可比。 朱大娘道:“夫人如今又得了两个夫妾,恭喜夫人,我斗胆向夫人讨个恩惠。” 第965章 郑仲文和天虎可不是一般人 第964章 朱大娘的心思红夫人怎会不懂,她一心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个丈夫,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一次买回五个男人,她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想到朱大娘在谷里的地位和声望,她终是点了头:“你挑吧,剩下的,送两个去御风居,再送两个去三娇居。” 朱大娘大喜,立时将五个里模样最清秀的青年给留下了,其余四人按红夫人的意思送去了御风居和三娇居。 被送到御风居和三娇居的四个青年,直到被脱光了衣裳又被人压在了床榻上,才明白自己被买进谷里的目的。。。 他们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兴奋的是,从今往后再不用干粗活累活了,还能每天和不同的女人上/床。 可他们又害怕,刚刚进来时,外头可还站着不少的女人,他们这小身板,能应付得过来吗? 话说朱大娘带着一个青年回到家里,秀芝正将晒好的衣裳往屋里收,见母亲回来,还带了一个男人,忙问:“娘,他是谁?” 朱大娘笑道:“傻孩子,看不出来吗?这是娘给你找的丈夫。” 青年和秀芝皆是一愣,一个莫明其妙,一个又羞又愤。 朱大娘将青年安顿好后,来到女儿的房里:“秀儿,你看这人怎么样?” 秀芝摇头:“娘,这样买来的丈夫,我不喜欢。” 朱大娘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秀芝的心意,在见了郑仲文那样的男人后,又如何还会看得上别人。 “秀芝,我知道你喜欢郑仲文,可他已经成了红夫人的男宠,你还是收了那份心吧。” 朱大娘探眼看了看外头,低声道:“娘在外边时打听过了,这郑仲文和天虎可不是一般人。” 秀芝不解:“不是一般人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什么人?” 朱大娘道:“这郑仲文乃是皇上亲封的并肩王,他父亲是永定公,还有那天虎也了不得,从前是平定西疆战乱的骠骑大将军,如今是定西侯。” 秀芝不懂这些,什么并肩王什么永定公,她一点也不明白,不过看娘亲这模样,想来身份一定十分尊贵,可惜了,落在红夫人的手中,再尊贵的人,也别想出这梨花谷一步,注定一世都会被困在这里,就像她们一样。 想到昨夜郑公子哀求她出手相救的眼神,想到他提及妻子女儿时的款款情深,她的心揪着疼,咬了咬牙,她朝母亲问:“娘,你炼制的毒药可真厉害,能让人浑身都无力呢。” 朱大娘笑着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那是我在外头花重金买来的,叫软骨散,中了此毒者,除非吃上解药,否则就会一直无力,连走路都费劲。” 秀芝问:“那他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吗?” 朱大娘摆手:“不能不能,怎能一辈子都这样,再说了,这软骨散之毒,需每隔十天服一次解药,否则骨头会真的变软,再也无法恢复。” “那您有解药?” 朱大娘点头:“当然有,都给了红夫人。”她又压低了声道:“我自己也留了一点,谁知哪里红夫人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她若拿这药对付咱们,咱们也有条后路不是。” 第966章 解药 第965章 秀芝一直盯着母亲瞧,见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柜子上,心中了然。 那柜子里放着一只小药箱,药箱里的都是些瓶瓶罐罐的药,上面都贴了字条。 “娘,我想吃枣子了,有吗?” 朱大娘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疼得心肝似的,听说女儿想吃枣子,立时便道:“你等着,娘这就去阿兰家给你摘去。” 朱大娘一走,秀芝赶忙关上房门,迅速打开房里的柜子,在小药箱里一阵翻找,里头的药她都熟,只有一瓶从来没有见过的,看来这就是娘说的解药了。 里装了大半罐子的丹丸,她倒出两颗,想了想,又倒出两颗,再将罐子放了回去了。 这四颗解药,够他们顶上二十天,应该能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她将丹药收好,趁着娘亲还没回来,悄悄留出了院子,来到忘情居外探看,见二人住的屋子外都有人守着,便退了回去,今儿看来时机不好,先等一等,总会有机会的。 次日,朱大娘做好了饭菜,让秀芝照常送到忘情居,嘱咐她送了饭就走,莫要与郑仲文说话,免得红夫人知道了不高兴。 秀芝应下,拎了食盒便走。 朱大娘对女儿还是很放心的,女儿向来乖巧听话,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她。 秀芝来到忘情居时,郑仲文依然被绑在床上,除了吃饭和如厕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绑着,可以想见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十分痛苦。 她麻利的将饭菜放下,外头的妇人并没有跟进来,她踮着脚来到郑仲文的身前,二话不说便将一颗丹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接着又将一颗用油纸包着的丹丸塞进了他的怀里,油纸上写了解药需隔十日服用一次的字迹。 仲文的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丹药,还没来得及反应,丹药便已经咽下去,他刚要出声询问,却见秀芝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仲文闭了嘴,心道莫非这是解药,心头暗喜,这秀芝是朱大娘的女儿,她能有解药也不算稀奇。 秀芝回头看了眼外头,压低声道:“若你们能离开,可否带我一起走?” 她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也不想和昨日买来的那个男子结为夫妻,谷中男人匮乏,无论是谁的丈夫,都不可能一直守着一个女人,就算他不去招惹别的女人,也会有别的女人来招惹他,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想要找到一个和郑仲文一样,一心一意只想着妻女的男人。 仲文想也没想便点头,只要恢复功力,凭他和天虎的本事,要多带一个人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秀芝点头:“我信你。”她转身走到桌前,拎起另一只食盒去了天虎的房间。 丹药下肚,犹如一团烈火般焚烧着他的丹田,很快,他感觉自己的气力正在丝缕缕的恢复。 门外看守的妇人进来,将捆着他的绳索解开,让他自己在房里吃饭,她则出门和看守天虎的妇人一起说笑起来。 第967章 留活口 第966章 天虎的情况和这边一样,吃下丹药不久后,便感觉到腹中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着丹田,气力渐渐回升,他们不敢再吃秀芝送来的饭菜,谁知里头有没有下别的毒药,可别解了这个毒,又中了另外的毒,那就得不偿失了。 气力回升缓慢,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须等功力完全恢复才行。 到了晚上,天虎和仲文的气力恢复的差不多,便都嚷嚷着要如厕,两人的绳索才刚刚解开,还没来得及出门,红夫人便进了院子,她径直先去了天虎的房里,见天虎松了绑站在屋里,挑眉笑道:“看来你的腿已经好了。” 天虎嘿嘿一笑:“是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红夫人见他笑,也跟着笑,迈着妖娆的步伐,刻意将肩头的纱衣滑下几分,露出她雪白圆润的香肩,以及那半遮半露的****。 天虎笔直的立着,不避也不让,笑眯眯的看着步步近前的红夫人。 红夫人走到他身前,细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红唇微启,眼神妩媚至极:“看来你想通了。” 天虎点头:“当然,夫人这样的美人,世间难寻,我天虎自第一眼见到夫人,便十分喜欢。”他手一伸,环住红夫的腰,臂间的力量,令红夫人十分受用,她就喜欢强状有力的男人将她紧紧的扣在怀里,狠狠的蹂躏她,可惜,她的那些男宠,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力量和气度。 她刚将滚烫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手摸至他腰间的涤带,突又觉得不对劲,他不是中了软骨散之毒吗?怎会有这样的力气? 她的身子正欲脱离开他,而他臂间的力道却越发加重:“想走?爷的怀里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红夫人花容失色,正欲扬手攻他,却被他一掌捏住了脖颈。 他不单臂膀有力,手掌也很有力,捏得她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这时房门被仲文一脚踢开,见天虎正捏着红夫人的脖颈,忙道:“留活口,咱们出谷还需要她。” 秀芝说过,出谷的路都被红夫人一手掌握,想要离开,必须由她带路才行。 天虎这才收了骤起的杀机,这女人,竟然妄想让他天虎做她的男宠?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拾了地上的绳子,将红夫人的双手捆住,威胁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带我们出去,或许还能保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天虎这一生纵横沙场,杀人无数,说出这样的话时,周身煞气骤起,令人脊背发凉,无法不信。 红夫人恨声道:“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如此,真不该救你们。” 仲文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命人救我二人性命,我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可你,却妄想将我们留在这里,供你玩乐,甚至多番口出狂言,藐视圣上,其罪当诛,若非看在你曾救过我二人性命的份上,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红夫人冷笑:“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当我不知?” 第968章 我想离开 第967章 “我告诉你们,想要离开这梨花谷,没有我点头,你们绝对走不出去。” 仲文冷笑:“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 红夫人道:“我是这梨花谷的谷主,梨花谷的规矩你们不知,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梨花谷,向来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的,你们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哪怕是现在杀了我,我也不可能放你们走。” 论耍狠,她红娘就没怕过谁。 可惜,她今儿遇上的是天虎和郑仲文,面对敌人之时,他们从来都不会仁慈,否则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天虎的手再次扣住她的脖颈:“既然如此,那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红夫人以为,他们不过只是吓唬吓唬她,终归还是不敢杀她的。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想像的要狠辣。 这时想要反悔,似乎已经来不及,她被掐住的喉咙,说不出一个字,直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彻底的黑暗。 天虎丢下红夫人,另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朝仲文道:“搞定,走吧。” 二人走出房间,外头横躺着两个被打晕的妇人,他们径直出了忘情居,路上遇到两个少女,问了秀芝家的路,匆匆忙忙的赶到。 朱大娘正欲关上院门,见二人闯了进来,吓的不轻:“你们?你们怎么——” 仲文道:“朱大娘,秀芝在吗?” 朱大娘愣愣的点头:“在,在屋里,你们怎么来了?红夫人不是让人看着你们么?” 仲文朝天虎点了点头,天虎会意,他留下看着朱大娘,仲文进屋找秀芝。 秀芝本已经躺下,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立起起床,麻利的将衣裳穿好,并将藏在床脚的包袱拎了出来。 仲文推开门,见她连包袱都已经拿好,便也不多说什么:“走吧。” 秀芝重重点头,他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他果然没有自己偷偷的走。 秀芝跟着仲文走出房间,朱大娘见女儿背了个包袱出来,惊出一身冷汗:“秀芝,你这是做什么?” 秀芝红着眼睛道:“娘,我不想再留在梨花谷,我想离开,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朱大娘赶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红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你可不能做傻事。” 天虎道:“那婆娘我已经杀了,她还能饶不了谁?” 朱大娘一愣:“你说什么?你杀了她?这,这怎么可能?她身边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帮手,你怎能杀得了她?” 天虎冷哼:“或许在你们眼中,那两个妇人是武功高强的高手,可在我们眼中,她们连屁都不是。” 朱大娘想到他们二人的身份,立时了然,都是征战沙场的大将,身手自然十分了得,这么说,红夫人真的死了? 不知为何,她竟没有半点的伤心,反而心情是高兴的,那个女人死了,终于死了,她再也不用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再也不用为了女儿的安全而对她俯首听命。 第969章 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注 第968章 “娘,你怎么了?”见母亲突然笑了,秀芝心里渗的慌。 朱大娘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她死就好,她死了,娘跟你就能一起离开这里,咱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她懂医术,就算离开梨花谷,她们娘俩也一定能谋得生路,再也不用留在这里整日干些缺德败性之事。 秀芝大喜,她渴望离开梨花谷,可又万分舍不得娘亲,得知娘亲愿意跟她一起走,她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天虎道:“红夫人死了,也不知还有谁知道通往外头的路。” 秀芝笑道:“我娘就知道,我娘常去外头采买。” 朱大娘冲回了屋子里,胡乱的收拾了些东西,又拎上小药箱,想到二人恢复的体力,便知定是女儿将解药偷给了他们。 她干脆将剩下的解药都拿了出来:“这些解药如今也用不上了,索性都给了你们,你们记住,每隔十日服用一颗,出去后,尽快找到能解此毒的大夫,炼制一颗解毒丹,方能彻底的解去此毒。” 仲文点头:“大娘放心,我夫人也是大夫,她能解此毒。” 众人不再多说,由朱大娘带路,趁着夜色赶往出口。 原来出口就在那看似光滑无痕的山石之中,红夫人命人雕凿了一块与山体同色的石块,平日就用石块堵住出去的道路,外头也有红夫安排的人守着,除非手持红夫人的令牌,否则一律杀无赦。 门洞打开,立时便有弓剑对准了他们,朱大娘道:“是我,夫人让我出去办事。” 那两人认得朱大娘,知道她是红夫人的得力助手,警惕也松了几分,见那弓箭缓缓垂下后,藏身于暗处的仲文和天虎迅速滑步上前,快准狠的夺下了那两人手中的长弓。 天虎本欲将二人灭口,朱大娘赶忙将之阻拦:“留她们一条性命吧,她们也和我一样,并不是心甘情愿为红夫人效命的,只因她们的女儿都在谷中,性命和幸福都被红夫人一手把持。” 天虎这才收了势,道:“都听你的。” 朱大娘朝两位妇人道:“红夫人已经被他们杀了,你们若想离开这里,赶紧进去通知大家,要走趁早,我先走一步,有缘江湖再见。” 两个妇人闻言,匆匆奔进谷里,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女儿了,她们要立刻带着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都不再回来。 走在山路中,郑仲文万分不解:“既然你们都不是真心臣服于红夫人,为何不群起反之?” 朱大娘苦笑:“群起反之,说起来容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况且,谁能私下结党谋反?若让红夫人知道了,遭殃的,便是我们的女儿。” “我倒还好,女儿始终都在我的身边,可她们这些练过功夫的,没有一个女儿是能留在身边的,全都被红夫人留在了忘情居,只要有人稍有异动,她的女儿便会立时身首异处,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见识过红夫人的狠辣后,便再没有人敢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注。” 第970章 陛下相熟的东西? 第969章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老林,若非朱大娘多番行走,在路上都有她暗中留下的标记,让他们自己走,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出去。 直到次日午时,四人才算离开了老林。 分开时,仲文在路边的茶铺借了纸笔,写下一封亲笔信,递到了朱大娘的手中。 “朱大娘,今日承蒙你和秀芝姑娘相助,方才逃离梨花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你和秀芝姑娘若在西疆没有找到容身之处,可去彭城或晋城,那里有我夫人开的医馆,名叫溶瑜堂,拿着我的手信去,他们自会收留你们,你懂医术,若能留在医馆,不止能为你们谋得容身之所,也能成为溶瑜堂的一分助力。” 朱大娘大喜,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看着郑仲文大步离去的背影,秀芝湿润了面庞:“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他吗?” 朱大娘摇头:“或许不会吧,他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我们这样低贱如泥的人家,如何够得着?” 带着满怀的不舍,母女二人也终于踏上了全新的路程,或许会艰辛,但她们的心里是快乐的。 ———— 周朝,王宫。 “陛下,这是臣在当铺里收的宝贝,请陛下笑纳。”李将军将手中之物呈与太监,太监又呈至周安的身前。 周安目光淡淡的扫去,眼神在接触到那匕首之时,面现异色,立时一把抓住那匕首,细细验看。 李将军见状,也是一脸疑惑:“陛下从前见过这匕首?” 周安起身,冲到李将军的身前,怒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将军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控的模样,心头大惊,莫非真是陛下相熟的东西? “回陛下,这东西是臣在当铺中偶得,据当铺老板所言,这东西是一位楚朝客商拿来当的,那客商本是来咱们周朝做生意的,谁知路遇劫匪,将货物钱财一并抢了去,只剩这贴身藏着的匕首,他为了筹集回楚的路费,这才将匕首给当了。” 周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匕首,头也不抬道:“去查,将这客商给本王找出来,本王要亲自盘问。” 李将军哪敢怠慢,立时领旨退了出去。 周安坐回书案后的软椅,眼睛盯着这匕首一眨也不眨。 这是母妃的遗物,也是溶月的随身之物,溶月逝后,他命人将她的遗物全部送到他的住处,一件一件的看过,上至她睡过的被褥,下至她用过的丝帕,没有一件遗漏,偏偏他没见到这柄匕首。 他也无心追究,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又出现了,还是在楚朝出现的? 已经离离开周朝都城的客商终是被李将军追回,一路押着进了王宫。 那客商吓得不轻,颤着身子跪在御前。 周安拿着匕首走到他的面前:“这东西认识吗?” 客商赶忙点头:“认识认识,这原是小人的东西,前儿才在当铺里当掉了。” “说,这东西哪里来的?”他起身,回到御桌之后坐下,冷目盯着那客商:“说清楚,说明白,不要有一个字的遗漏。” 第971章 楚朝客商 第970章 那客商连连点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仔仔细细。 “回陛下,小人本是楚朝西疆的布商,半个月前买了一批布料,打算送到西疆来卖,临出发前去了趟我小舅子的当铺告别,正好瞧见一个妇人带着这把匕首去当押,小人当时瞧这匕首实在精美,便出价买下,花了一百两银子。” 周安问:“那妇人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客商道:“那妇人四十多岁,顶多五十出头,模样普通,没什么特别。” “可是西疆本地人氏?” “听口音像,穿着朴素,家境应当不富裕。” 周安皱眉,这么说,线索又断了?这匕首究竟是如何流出宫外,落到西疆去的呢? 周安实在烦闷,挥手道:“没事了,退下吧。” 李将军朝周安问:“陛下,那这人?” “让他走吧,此事与他无关。” 李将军这才领着那人离开御书房。 这时宫女来报:“陛下,雪妃娘娘命奴婢来请陛下,今儿是焦王子的生辰,焦王子一直吵嚷着想见陛下。” 周安更是头疼,后宫女人的招数还真多,不是以孩子为借口,便是装病,什么苦肉计连环计,个个使的炉火纯青。 本不打算去的,可想到雪儿毕竟是溶月最亲近的人,这柄手为何会流落宫外,或许雪儿会知道。 “摆驾景和宫。” 一行人浩荡而去,原本并不报希望的雪儿见王驾到来,高兴极了,陛下极少来景和宫,甚至是极少来后宫,尽管后宫如今已不止她一个妃子。 “参见陛下!” 周安大步而来,看也没看她,挥手道:“都起来吧。” 进了内殿,周安在主位坐下,瞧见正睁大一双眼瞪着他看的周焦,那孩子的模样长得极像他,分明是父子,可他却对这个父亲一脸陌生,无论雪儿如何哄他叫父王,他都不肯。 周安也不在意,更省去了无聊的寒暄,直接拿出匕首,朝雪儿问:“这个你熟吗?” 雪儿一愣,脱口便道:“这不是姐姐的贴身匕首吗?”这也算是姐姐和郑仲文的定情信物了。 周安道:“本王记得当初溶月还在时,这匕首一直在她手里,可为何溶月走后,这匕首就不见了?” 雪儿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难道他怀疑这匕首是她拿了吗? “陛下,姐姐生病之前,臣妾便已许久未在姐姐身边伺候,匕首何时不见的,臣妾并不知情。” “你当真不知?”周安问。 雪儿摇头:“臣妾当真不知。”她抬眉看向周安,从前的温润公子,已经变了,变得这般冷漠。 周安也回望她,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哪怕一丝溶月的影子。 可惜没有,雪儿和溶月,完全的不同。 他起身,将匕首收好,道:“既然不知,那就算了,本王还有事。” 他大步离开,无视雪儿那幽怨中泛中泪光的眼神。 自古帝王最多情! 自古帝王最薄情! 他回到御殿,将匕首和溶月其它的遗物放在了一起,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发呆,回忆着从前的种种,初见她时的惊艳与惊喜,在了解她后,爱上她的甜蜜,得知她有意中时的失落和无奈。 第972章 一点一滴的回忆 第971章 再见她时的欣喜若狂,失去她时的剜心之痛,一点一滴的回忆,累成河,积成海,他忘不掉,也不想忘,他要带着这些回忆,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孟婆的那碗汤,他绝不会喝,下辈子,他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她,握住她的手,永远不松开。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陛下,宫外有一位自称楚朝大臣的人求见。” 周安回神,偷偷擦尽脸上的湿痕,扭头朝太监问:“楚朝大臣?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姓祁,祁永春。” 祁永春? 周安挑眉,面上有森冷之色一闪而过。 他来的倒正好,他没有去找他,他倒自己来了,很好。 他起身,往前殿走,又朝太监道:“宣他进来。” 祁永春并不认识周安,可周安却认识祁永春。 当年,他买通杀手,欲致溶月于死地,溶月为了救雪儿,不慎被杀手暗算,坠落悬崖。 也正是那一次,郑仲文救了她的性命,而她和郑仲文的关系,也从那一次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若是没有那一次的变故,或许,或许溶月根本就不会喜欢郑仲文,或许溶月最终会和他在一起。 害得他们如今天人永隔的罪魁祸首,就是祁永春。 “你就是祁永春?”周安冷冷的打量着跪天殿中的祁永春。 祁永春赶忙点头:“正是小人。”他又觉得不对,周王的问话,似乎有一种从前就认识他的感觉。 他偷眼抬目去看周王,见其目光冰冷的盯着自己,身子不由打了个寒战,笑问:“陛下从前听说过小人吗?” 周安冷笑:“听过,当然听过,当初本王身在彭城溶瑜堂,对你的事可算是知之甚详。” 祁永春一愣,他刚说什么?他当初曾在彭城溶瑜堂待过?有没有搞错?他堂堂周王,怎么可能会去彭城溶瑜堂? 周安见他一脸蒙,冷笑道:“你或许不知,我能回到周朝继承王位,都是溶月的功劳,若非为了她,本王不会坐上这个位子。” 祁永春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周安眼眸中的杀意,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竟不知,周王和溶月竟有这样的渊源,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真不该来这一趟,说不准人家周王对祁溶月没死的事,知之甚详。 “祁永春,早在彭城时,我就想杀了你,你如今倒是懂事,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来人,拖下去,杖杀。” 祁永春吓的差点没尿裤子,他是文官,可没有武官那样的胆魄。 “陛下,陛下饶命,小人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犯了糊涂才犯下大错啊,陛下,看在溶月的份上,看在我毕竟生养了她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你这样的人,也配做溶月的父亲?该杀!” “陛下,再怎么说,小人都是溶月的亲生父亲,若她知道您杀了小人,肯定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周安冷哼:“她人都没了,你说这些给谁听?还不快拖下去。” 祁永春忙喊道:“小人知道她在哪里,只要陛下想,小人愿意帮陛下将她带来周朝。” 第973章 她是本王的王后 第972章 此时祁永春已经被拖至大殿门口,周安抬手:“等一等,带过来。” 祁永春被重新再到了周安的面前。 他起身,一步步走到祁永春的面前,清俊的眸间蓄满凝冷之色,一字字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祁永春吓的双腿急颤,忙道:“小人知道她在哪里,只要陛下您想要她,小人愿意帮陛下将她带来周朝。” 周安忽的伸手,一把抓住了祁永春的领口,恶狠狠道:“本王问你,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此时,祁永春才反应过来,难道周安不知溶月还活着?他以为溶月死了吗? 他心底舒出一口浊气,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看来陛下也被溶月给骗了,她并没有死,她还活着,好端端的活着。”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庆幸,庆幸她还活着,若非如此,他现在一定已经被周王给杀了。 周安紧抓着他领口的手未有丝毫的松懈,满目不敢置信,他亲眼见到溶月在面前咽气,亲手点燃那将她送往地狱的熊熊烈火,他亲手收集了她的骨灰,至今仍然供在内殿。 “此话当真?” 祁永春重重点头:“小人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胡编此言。” “她现在在哪里?”周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仍然不敢相信,但却愿意去信,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她活过来。 “她现在化名楚月,嫁给了郑仲文,并生了一个女儿。”祁永春小心的看着周安的脸色。 果然,周安立时勃然大怒:“她竟然——她是本王的王后,她——”难听的重话他说不出口,那是溶月啊,他爱之胜过生命的女人。 难道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都是假像? 难道她费尽苦心演了这场瞒天过海之戏,就是为了逃离他的身边? 他就这么不值得她去爱吗?那郑仲文就这么好,这么好吗? 瞧见周安失魂落魄的模样,祁永春十分不安,他不知这性情多变的周王,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陛下,您——” “你闭嘴,拖下去,打入天牢。”他冷冷的凝着祁永春:“记住,若你今日所言有半点虚假,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祁永春忙喊道:“陛下,小人能帮您,小人能帮您啊陛下。” 周安冷哼:“用不着,你不配,我的溶月,她会自己回来。” 她一定会自己回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她没死,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愤怒,在他每日痛苦缅怀她的时候,她却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还生下了孩子。 这两年多,她可有一次想过他?可有一次可怜过他? ———— 东郡,司马府校场。 司马长风独自背着琴来到校场,在人群中四下张望了一会,迅速挤到了楚瑜的身边,“楚瑜,你来的挺早啊。” 溶月淡笑:“也不算早,是你来晚了,马上就要开始。” 司马长风哈哈一笑:“也是,今儿第二轮比赛,出场顺序按上一场的排名,你第一名,是第一个出场,自然要早些来,我排在三十几名,晚来一些也成。” 第974章 编曲改曲 第973章 溶月扫了正陆续落座的评判们一眼,朝司马长风道:“今儿要弹的曲子可准备好了?” 司马长风想到自己一会要弹的曲子其实是父亲给准备的,感觉十分心虚,干笑道:“准备好了,你呢?” 溶月淡笑,眸间尽是自信的光芒:“一会你就知道了。” 待所有评判落坐,司马家主一声开始,便有侍从唱宣名号,第一位,自然是在第一轮便拔得头筹的京都楚瑜。 她背着琴缓步上前,一步步走的很稳,身形笔直,无形中透出一股子尊贵气度,因着这股子气度,那平凡的脸上,仿佛也散溢出光彩来,令人生不出轻视之感。 她在桌安前坐下,朝正打量她的司马家主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自背袋中取出琴具,依然是上次用的那把琴。 普通的琴,不普通的琴师,这一次,会弹奏一支什么样的曲子呢? 司马家主从来没有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一个人弹一首曲,见其嫩若葱白的手指已经搭上琴弦,司马家主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外界的杂乱干扰了他欣赏妙音。 纤指轻扣,清脆的音调泛指而出,调起后,纤指迅速勾拨,一串串悦耳的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又明快,音色凛然又清洁,仿如雪竹琳琅之声。 司马家主一愣,这是‘阳春白雪’?这曲子改的可真妙啊,即保留了原曲的欢快清洁,又弹奏出了一股子幽雅明丽,虽闭着眼,却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幅幅春暖花开的美景,令人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此曲调急音快,弹奏者需有极高的技艺以及对琴韵深刻的了解,方能真正将此曲展现的淋漓尽致。 显然,楚瑜做到了,她弹的不疾不缓,显然对此曲的掌控依然处于游刃有余的地步。 他自己也常编曲,或新编曲目,或改编古曲,多首曲目在民间被人广泛流传,亦深知编曲容易,而改编古曲的难度实在很大。 楚瑜能做到这个地步,当真令人吃惊,他似乎对音韵有着一种天生的敏感认知,这是多少爱琴之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天赋。 曲毕时,他久久未能回神,反复咀嚼着琴曲之中令他惊艳的曲调,从中也学到了许多,于他将来编曲改曲都非常有用。 她背着琴,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回人群,司马长风凑到她身边,朝她伸手大拇指:“真好!” 她笑,这曲子是她胡乱改编的,有些曲调甚至是在刚刚弹奏之时临时编的,完全凭的是自己的喜好。 “谢谢!” 司马长风忙道:“光说谢谢有什么用,不如中午你请客,咱们喝酒去,上次的青杏酒你不是爱喝吗,左右下午和明日都没事,咱们不醉不归。” 溶月可不敢再和他喝酒,忙摆手:“我一会还有事,恐怕不能奉陪,改日吧,改日。”她干笑,身子有意无意的与他错开数寸。 司马长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道她真的一会有事,便笑道:“也好,那就改日。” 第975章 烦恼都会忘 第974章 溶月听了两首曲子后,便觉十分无聊,便背着琴悄悄离开。 司马长风回头时,见楚瑜身影不再,四处找遍也未见人影,才知他真的走了,心中十分失落,他为了听楚瑜的曲子,特意早些过来,若论他平日的性子,怎么着也得下午轮着他弹时才来。 可楚瑜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了,他要办的事,就真这么着急吗? 他又觉得自己可笑,什么时候竟变得跟个女人似的这般幽怨? 因着这种种情绪,他今日表现发挥失常,勉勉强强进了前二十,进入第三轮比试。 司马家主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又是一通训斥。 他傍晚出门,独自去了先前和楚瑜喝酒的小酒坊,点上两个凉菜,独饮闷酒。 心里的郁闷不知该怎么抒发。 古人不是说,喝醉了,就什么烦恼都会忘了吗? 可他为何总是喝不醉?为何心中的烦恼越来越浓烈? 他明明对女人有反应,可为何在面对楚瑜之时,对他也有同样的反应? 难道他真的有那龙阳之好?而在遇见楚瑜之前,他竟一点也没发觉自己有这方面的嗜好。 明知这是不对的,明知是罪念,却总忍不住去想他。 那双仿佛能透析世间一切的明净眼眸,不断的出现在他眼前,他想抓住,却又总抓不住。 仿佛有一千一万只蚂蚁,不断在刺挠着他的心,又痒又疼,挥之不去,拂抹不开。 不知喝了几坛酒,他醉熏熏的起身,丢下了一锭银子,拎着剩下的半坛酒,一摇三晃的来到楚瑜所住的客栈。 客栈已经客满,关上了大门,他便坐在门前,有一记没一记的拍着门。 小二迷蒙着双眼前来开门,见是来过几次的司马公子,便问:“公子,您这么晚了,是来找楚公子的吗?” 司马长风起身,一把推开小二,径直入内:“我不找他还找你啊,让开让开。” 小二上前便拦:“公子,楚公子已经歇下了,您这个模样,怕是会扰了店中其它的客人,您要不先回去,待明日酒醒了再来?” 司马长风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现在脑子里心里只想见到楚瑜,把他的心里话对他说一遍,一刻也等不了。 他推开小二,摇摇晃晃的走到扶梯处,大声嚷嚷着楚瑜的名字。 小二在一旁又是劝又是阻挠,却半点用处都没有,人家压根就看不见他,当他不存在。 楚瑜住在三楼的天字号房,二楼住的大多都是客商和莽夫,甚至有几个江湖客。 司马长风这一嚷嚷,自然是搅了别人的清梦,客商会选择忍耐,江湖客会选择理解,而莽夫却不一样,他们生性莽撞,且好闹事,这清梦被搅,让他们忍下这口气,怎么可能? 两个五大三粗的光膀汉子自一间客房里走出来,直接走到楼梯口,堵了司马长风的去路,怒道:“爷爷的,半夜三更,你在这里瞎吵吵什么?” 司马长风抬着醉目看那粗汉,笑道:“你叫我爷爷?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第976章 输了个精光 第975章 两个莽汉是兄弟,今儿结伴赌钱,结果输了个精光,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地儿发泻,司马长风无疑是正好撞在了他们的枪口上。 莽汉伸手便去抓司马长风的肩膀,司马长风虽然醉了,但也不是人事不知,他也知道眼前这重影厉害的人想要对他不利,下意识的闪身就避。 这要是在平地上一闪,倒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没站稳摔上一跤,可他此时所立之处并非平地,而是陡峭的楼梯之上,本就重心不稳,加之这猛力一闪,身子竟直直摔了下去。 身后的小二也跟着遭了秧,两人跟车轱辘似的滚下了楼梯。 司马长风直接摔晕过去,小二倒还清醒着,只腿疼得厉害,看样子是折了。 他大喊着救命,立时客栈里的宾客们都给惊了出来。 原本已经睡下的凉儿听到呼喊声,也披了衣裳出来查看,她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往下一看,一眼便瞧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司马长风。 她匆匆跑回王妃的房间,朝王妃喊道:“不好了,司马公子被人给打了,晕倒在下面。” 溶月闻言也是一惊,赶忙将已经取下的人皮面具戴上,也顾不得再抹上涂料,随着凉儿快步出了房间。 那两个莽汉见事情闹大了,不敢多做停留,悄悄回房拿了包袱溜走,连房间也不结了 溶月匆匆下楼,先是检查了司马长风的身体,身上多处磕伤,手臂也骨折了,但这都不是他昏迷的原因。 这冲天的酒气很能说明问题。 她又查看了小二的伤势,淡笑道:“你腿骨脱臼了,我现在给你接上,没什么大碍,但近期要注意保护好腿,莫要快走疾行,尤其不能奔跑跳跃,过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小二疼得不行,连连朝祁溶月道谢:“多谢楚公子。” 她伸手扣住小二的腿骨,都没看她怎么动,只听咔嚓一声,那错位的腿骨便已经复合。 凉儿扶着小二起身,搀着他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凉儿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二苦着一张脸,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司马长风道:“司马公子喝多了,嚷嚷着要来找楚公子说话,小的见他醉的实在厉害,就劝他明日再来,莫要扰了公子休息。” 可司马公子非但不听,还使劲在楼里叫嚷,两个客官觉得吵闹便出来制止,谁知这三句话还没说上呢,就动起了手来,司马公子为了躲避那两个客官的推搡,失路摔了下来,我也跟着一块给带了下来。 他还在庆幸,幸好不是在三楼摔下来,否则一定会更惨。 溶月朝凉儿使了个眼色,凉儿会意,自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小锭银子,塞进了小二的手中:“这些钱你拿去买些营养品,这事就算了吧,司马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小二心头一喜,忙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溶月和凉儿则扶起了司马长风,将之扶到三楼的住处,安顿在了凉儿的房间。 “凉儿你今晚和我一块睡,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 第977章 女扮男装的女人 第976章 凉用应下,从柜中取出一床新被子放在床上,又抱起自己盖的被子去隔壁房间铺床。 溶月取了木板和布条,将他折了的手复合固定,再给他盖上被子,刚转身要走,司马长风的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怎么甩都甩不开,皱眉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司马长风睁开眼,眼神迷惘,在他为他包扎之时,他醒了,他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幽幽淡雅的暗香中透着一股子药草的味道,很特别,闻着很舒服。 感觉到他要走,他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 “楚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溶月看着被他紧握住的手,皱眉道:“你先放开,这若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他偏不放,趁着那醉意,他就要做他想做的。 或许明天清醒过来后,会觉得很荒唐,可现在他就是不想放手。 “楚瑜,我知道这样很荒唐,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许是因为醉眼朦胧的原音,他此时见到的楚瑜,和他平日见到的楚瑜似乎很不一样,虽然穿着男装,梳着男人的发髻,可他更像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是他眼花了吗?他的肤色今夜看起来怎得这般白晰细腻? 溶月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直接取了银针扎向他的颈侧,那紧紧抓住她手腕有手掌,终于松脱滑下。 大睁着的眼睛也再次闭上,沉沉的呼吸声响起,满屋子都是酒的味道。 她转身走了出去,回到房里将门锁好,免得他半夜再醒来,又冲到她房间撒酒疯。 司马长风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阳光自窗外洒入,落在他的床前,温暖以梦幻。 他头很痛,身体仿佛被马车碾压过,浑身都疼,刚想伸手揉揉额穴,却发觉左臂竟然绑了木板和绷带。 消失的记忆迅速回来,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荒唐,太荒唐了,他司马长风,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醉酒闹事,还受了伤,还趁着醉意抓住一个男人的手表白,这真是他干的事吗? 门被推开,他赶忙闭上眼睛装睡,脚步很轻盈,不像是男人走路的声音,反而像是府中丫头们走路的声音,小离的脚步声就是这样的。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偷看到正站在桌前摆放早餐的凉儿,凉儿身姿纤细——他怎么会用纤细这个词来形容凉儿?不该是用瘦弱吗? 可他就是纤细啊,尽管穿着宽大的衣袍,可走动时,尤其是弯着腰背时,纤细的身姿一览无遗。 就像是,女人的身材。 他的眼睛落在了凉儿的侧脸,皮肤白净,耳朵的轮廓也十分秀气,和府中丫头们的耳朵真像。 他想再看清一些,这时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凉儿,司马公子醒了吗?” 凉儿转身,朝溶月道:“还没呢,应该快醒了吧。” 说完,凉儿便拿着托盘走了出去。 她朝床畔走来,一步一步,很慢,也很轻。 他心里一阵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闭着眼不肯睁开。 第978章 她很擅长 第977章 她看见他不断轻颤的睫毛,以及不断在吞咽口水的咽喉,知他醒了,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淡声道:“桌上有醒酒汤,喝了醒酒汤再吃点东西,不然会很难受,昨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吃完就走吧。” 言罢,她转身欲走,刚走出几步,床榻上的司马长风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朝他喊道:“楚瑜,你等等。” 他回身,凉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一如从前。 司马长风干咳了两声,低声道:“昨天的事对不住,是我喝多了耍酒风,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溶月点头:“好。” 司马长风见他又要走,忙喊道:“楚瑜,能陪我坐会吗?我们说说话。” 她有些犹豫,本不想和他再多做交往,可想到日后借宝琴之时,或许能得到他的助力,便点了头:“好。” 她先一步在桌前坐下,将正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推到刚刚落座的司马长风身前。 司马长风端起来便一口饮尽,笑道:“真好喝,比我娘精心熬制的牛骨汤还好喝。” 她淡笑不语,又将凉用盛好的白粥推到了他的面前:“吃点吧,一会肚子就要着火了。” 肚腹之中确实如有火在烧,他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便将白粥吃了个干净。 “这是客栈里做的?”他疑问,这白粥煮的软糯甜香,比他从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这是凉儿煮的,她很擅长。” 司马长风挑眉:“凉儿竟然会煮饭?” 在他看来,做饭都是女人才会干的活,凉儿是男子,虽然有些女相,可男子就男子,怎会去学做饭这种事? 溶月淡笑:“很稀奇吗?我也会,技多不压身嘛。” 司马长风也笑:“也是,若都像我一样,离开了厨子就得饿死。” 溶月笑笑不说话,司马长风又问:“楚瑜,大赛结束后,你就要回京吗?” 她点头,侧目看向窗外,阳光一片明媚,也不知如今的京都,事态如何。 “你在京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耸肩:“我其实是个大夫,正打算在京都开一家医馆。” “这么说,医馆还没开?” “对,还没开,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待处理完了就开。” 司马长风忙道:“你这看东郡如何?” “不错,很热闹。” “那不如你将医馆开在东郡如何?京都城阔大,名医众多,居不易啊,不若留在东郡,在这里,你肯定能将医馆开的有声有色。” 她轻笑:“有声有色的,那是青楼,我不需要。” 他面一红,以为他知道他逛青楼的事,尴尬道:“其实那天我去红颜馆,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一个大男人去逛青楼,说什么事都没干,谁信? 溶月挑眉,似笑非笑道:“原来司马兄喜欢逛青楼。” 司马长风越发的尴尬,赶忙摆手:“不不不,那天我是第一次去,我去那里只是想验证一个问题,得到答案了我就立刻离开,半刻也没有停留。” 第979章 耍酒疯 第978章 去青楼验证一个问题?验证什么?验证他是不是一个真男人? 她想笑,却生生忍住,做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司马兄二十有二了吧,这个年纪没有娶妻,偶尔去去青楼,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兄弟我要劝你一句,尽量还是少去,早些娶妻吧。”她在心里补了一句,莫要染上了什么毛病,再后悔就迟了。 司马长风一脸苦闷,看来这事还真解释不清了,越抹越黑。 他干脆转移话题:“楚瑜,你在京都可有成家?” 溶月干脆的点头:“我已成家,妻子貌美如花,女儿乖巧可爱。” 司马长风一脸失落,立时失了再聊下去的兴趣。 他又胡乱扒拉了一碗白粥,起身告辞。 走出客栈,他越想越是懊恼,昨夜怎么就跑到这里来耍酒疯了呢?他一定在心里笑话自己吧。 如今手也折了,看来这斗琴大赛与他无缘。 两日后,斗琴大赛进行第三轮比试,没有意外,楚瑜以绝对的优势压倒所有对手,再次拔得头筹。 司马家主对其十分欣赏,当天便在府中设宴,宴请溶月。 宴席要开始的时候,司马长风被母亲拉着出来同席。 司马长风朝溶月尴尬一笑:“楚瑜,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她摇头,淡笑:“我早就知道,我楚瑜交朋友,从来都不论身份与地位,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我值得相交的那个人。” 司马家主立时拍掌:“好,说的好。”他又扭头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嫌弃道:“瞧瞧人家,再瞧瞧你自己,同样的年纪,你到现在都是一事无成,若没有家族荫护,你说你现在是什么样?” 司马长风很不满父亲这样当着楚瑜的面给他难堪,犟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适合干这个,你偏要逼我,现在没干好,你又怪我?” 眼见父子二人的火苗都在往上蹿,几乎就要炸了,溶月忙道:“司马兄亦有他的长处,虽然在琴艺方面天赋略低,但他对做生意却很有一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 司马长风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对做生意很有一套?” 溶月笑道:“我来这东郡日子也不短了,没见过还没听过吗?这东郡中的琴行虽多,可生意真正好的,却只有司马家的那些铺子,我还听说司马兄不止开琴行,酒楼客栈也多有涉猎,甚至是布庄胭脂铺,什么赚钱你开什么。” 司马家主一脸讶色:“你还开了胭脂铺?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司马夫人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道:“你能知道什么?天天就知道围着你的宝贝琴转,族中的铺子你管过吗?” “府里每天的开支用度你清楚吗?” “那些铺子赚的钱够不够府里花销,你过问过吗?” 司马家主一脸尴尬,朝夫人低声道:“别说了,楚公子在呢。” 见溶月对他的事情知之甚详,司马长风格外的高兴,感觉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并不只是个路人。 第980章 金琅宝琴 第979章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无论是司马家主还是溶月,都已经多年没有遇到在琴道上的知音了。 司马家主对音韵的痴迷程度,丝毫不亚于元道,可二人又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偏激执拗,一个胸怀阔达。 见父亲和楚瑜聊的那么开心专注,以至于连筷子都没怎么动,而他又完全插不上嘴,此时此刻,他仿佛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后悔在父亲悉心教导他琴艺之时,没能好好学,否则此时又怎会连插嘴都插不上。 天色暗下,溶月起身告辞,明明是午饭,却一直吃到了晚上。 司马夫人道:“不如留下吃晚饭吧、” 溶月摆手:“改日吧,今日已经太晚,多谢家主和夫人的款待,能在异乡得遇知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司马家主也是一脸感慨:“先前听长风说起你,说你从未真正学过琴艺,自小喜欢,胡乱弹着玩,玩出来的本事,我初时还不信,今日与你畅谈,方知我从前的思想是多么的狭隘,艺曲从师,固然是成功的和条路,却不是必然的那条路,你能有今日这样的成就,也多亏了你没有从师,否则,师傅的思维想法,将会固封住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奇才,你真是奇才啊!” “家主过誉,我只因喜爱而去抚弄,并没有想太多,也从未想过,会来参加斗琴大赛。” “每个人对琴的理解都不尽相同,用琴艺来斗,实是不妥之事,抚琴是为了抒发情感,调剂生活雅趣,用来斗,便多了几分功利,如何能奏出真正的好曲?” 司马家主对她的话十分赞同,但也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认为不妥,又为何要来参加?” 既然问到了这个点上,她觉得似乎已经到了时机,便干脆道:“不瞒家主,我前来参加斗琴,实是想要吸引家主的目光,与您相交,再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司马家主挑眉:“哦?看来你确实是费了一番心思,这困扰你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将洛修城伙同元道谋反之事细细道来,洛修城依仗魔音攻城,已经连下数城,不日便能低达京都,而边域强兵不能轻易调动,各域守城卫根本就不是魔音的对手,若攻至京都,势必要调集边域大军御敌,内乱起,外忧必是不断,到那时,国将不国,生灵涂碳。 司马家主也是个十分有血性的人,听了这事,气怒不已:“琴之雅兴,抒郁调怀,怎能用作杀人的利器,此人实在可恨。” 司马家主扭头看着溶月:“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你想要金琅宝琴?” 他乃司马家主,司马家世代守护金琅宝琴,自然知道宝琴的一些特殊作用,制成宝琴的材质乃是出自仙地昆仑的金琅木,此木相传乃是琴仙遗落在人间的宝物,有驱邪明心之用,以金琅宝琴抗击魔音,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还请家主成全。”她恭身拱手,朝司马家主请求。 第981章 吴兴宝弦 第980章 司马家主叹道:“不是我不答应你,只这宝琴的琴身虽然已经修复,可这琴弦却一直没能续上,只因从未寻得合适这金琅宝琴的琴弦。” 司马长风没想到,楚瑜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普通的人,他此来东郡的目的,并非得到一柄司马家长亲制的宝琴,而是为了家国天下的命运而来。 司马长风道:“爹,咱们库房里不是还存着一盒天蚕丝制成的琴弦么?” 司马家主叹道:“普通的天蚕丝琴弦,根本就配不上金琅宝琴,也无法发挥出金琅宝琴驱邪明心的真正威力。” 溶月点头:“确实如此,寻常的天蚕丝韧性虽好,却不够硬,弹出来的曲调虽然忧美,却少了一股子正气。” 司马家主满目赞赏的点头:“没错,正是如此,所以这些年来,金琅琴才一直没有续弦。” 司马夫人急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若京都城陷,咱们东郡也不会好过,那洛修城如此暴虐,咱们楚朝将来的日子,定是黑暗无边啊!”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样的一家人,在家国命运面前,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国,若每个人都能有像他们一样的奉献精神,那么楚朝,将变成一方坚若磐石的高地。 司马家主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司马夫人急道:“这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还不赶紧说。” 司马家主道:“你们可听说过吴兴宝弦?” 溶月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司马夫人也摇头,司马长风却道:“我听过,这吴兴宝弦在咱们东郡也有店,店主是一位性格古怪的老头,但听说店里的琴弦十分不错,我去年练琴时不小心将琴弦弄断了,便打算去那店里买根弦,可谁知,这老头开始还挺热情,可后来一听我是司马家族的人,立时便将我轰了出来,骂骂咧咧的说不做我们司马家的生意,半点情面也没有。” 司马家主点头,轻叹了一气:“就是他,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为金琅宝琴续上合适的琴弦,那就是一定是他。” 司马长风问:“可他为何不肯做我们司马家的生意?要知道,在这东郡,七成到八成的人都是咱们司马家族一脉动传下来的,他不做情司马家族的生活,那干嘛还要将店开在这里?这不是找亏了呢?” 司马家主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早年我和这吴兴宝弦的老板有些私怨,他恨我入骨,连带着恨上了整个司马家族,所以才会一听说你是司马家族的人,便反应那么激烈了。” 司马夫人突然明悟:“莫非是二十年前在斗琴大赛上输给你的那个吴兴刘公子?” 司马家主点头:“正是他,当年斗琴他输了,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认为当年他输的很冤枉,而我赢的很没道理,一直便拿我当眼睛中钉,以至于将整个司马家都恨上了。” “这么说,只要找到这个吴兴刘——老爷的话,事情就解决了?”溶月问。 第982章 刘老板 第981章 司马家主点头:“没错,大敌当前,金琅宝琴能发挥它的作用,救万民于水火,我自不会有半句推辞之言,只这吴兴老刘,对我恨之入骨,莫说我寻他为宝琴续弦,就是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倒真是个固执之人,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其可爱之处,若能利用好这一点,或许事情能很容易的解决。”她勾唇浅笑,唇角微弯的弧度那样完美,与她漂亮的眼睛遥相呼应,一种自信的慧芒在她平凡的面孔上隐隐发散,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司马家主没注意到自家儿子失神的模样,朗声笑道:“楚瑜小兄弟真是个有趣之人,我想信你一定能说动那倔头。” 话不多说,溶月立刻告辞离开,天色已晚,她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对付吴兴刘老爷。 “我送你吧。”司马长风赶忙跟上。 溶月摇头:“不必了,又不是姑娘家,要送什么?我住的地方离这也不远,几步子路罢了。” 司马长风有些失落,他能明显感觉到楚瑜这是故意不愿与他单独在一起,许是怕他再发疯,说些不该说的话吧。 又是一夜难眠之夜,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张脸,心口揪着疼,呼吸也无法平稳,这种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 他没有这种经验,不知该如何去宣泻情绪,若他是个女人多好,他就不用这般难受,可以大胆的去追求她, 可偏偏,他不是她,只是他。 次日,溶月背了把断弦的琴来到司马家主说的吴兴宝弦。 铺子不大,比之司马长风开的琴行小了不少,但装饰却极为雅致,让进店的人纷纷感觉到耳目一新。 里头除了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人正在擦拭琴具外,再没有其他人。 看来生意不怎么样嘛。 屋子里焚着香,淡淡的檀香味,是大多数人都会喜欢的味道。 见到有客人进来,老头也不招呼,只扫了她了一眼,又扫了她背上的琴一眼,便继续擦拭着他的琴具,连句话都没有。 果然如百里家主所说,此人脾气怪异。 她走到老前跟前,将断了弦的琴放在桌上,笑问:“请问是刘老板吗?” 老头不答反问:“公子贵姓?” 她淡笑::“在下姓楚,京都人氏。” 老头板着的脸,这才缓和了三分,道:“要续弦?” 她点头:“正是,还请刘老板费心一二。” 老头又扫了她摆在桌前的琴一眼,嘀咕道:“这琴弦断了来我这续,恐怕价钱能买十把同样的新琴了,你舍得么?” 溶月笑道:“当然舍得,这琴虽然不名贵,却跟了我多年,我对它有感情,就算再贵,我也舍得。” 老头的脸色又温和了几分,朝她点了点头:“年轻人,懂得爱琴护琴,不错,很不错。”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琴,转身到柜台里摸出一束琴弦:“这是我店里最便宜的弦了,说实话,你这琴压根就配不上它,不过冲着你对琴的这份爱护和执着,我今儿就不赚钱,成本价给你续,五十两银子。” 第983章 一群乌合之众 第982章 溶月点头:“好,价钱很公道,多谢老板。” 说着,她先将五十两的银票递到了老头的面前。 老头摆手:“这弦还没续好,等续好弦,你满意了,再付钱不迟。” 溶月突然有点喜欢这老头,虽然固执,却是个有原则的人。 老头续弦的技法十分特别,她从未见过,可见吴兴宝弦之名,并非浪得。 老头刚刚擦拭的琴就摆在一旁,她笑问:“我可以看看您这琴吗?” 老头瞥了她一眼,点头:“看吧。” 她将琴取过,细细打量一番,如她所料,这琴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琴,和她平日用的琴一样普通,弦却是好弦,保养的十分好,实在看不出用了多少个年头。 她信手拨了几个音,音色之清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见老头没的制止她的行为,她又大胆的弹了几个调,越发觉得兴起,干脆坐正了身姿,抚琴一曲。 弹的是江南小调,幽幽淡淡的曲音在这安静的铺里显得格外雅韵,老头听了几个音后,眉头微微挑起,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温和。 一曲毕,老头已经将琴弦续好,他朝她点头:“弹的不错,来,试试这个。”他将手中的琴推到她面前。 她信手一拨,音色与之刚刚那把琴又完全不同,同样的曲子弹了一遍,却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老头不断点头,摸着下巴的胡子笑道:“小子,有两下子。” 见老头笑了,她知时机已经成熟,也跟着笑道:“明日的斗琴大赛,也不知这首曲子能不能行,我还准备了另外一首,您想听听吗?” 一听斗琴大赛,老头的脸色立时变了,皱眉道:“司马家举办的比赛,有什么好参加的,一群乌合之众,我劝你还是不要参加的好。” 溶月笑道:“我本不是争功之人,只是今年斗琴大赛的头筹奖品实是诱人,我这才从京都赶来。” 老头挑眉“哦?是什么奖品?” 她神秘一笑,低声道:“我听说是上古传下的金琅宝琴。” 老头一脸不信:“这怎么可能?那金琅宝琴乃是司马家的镇族之宝,怎么可能拿出来做奖品?” 溶月道:“我先前也是不信,后来听说,司马家主觉得金琅宝琴留在司马家,无法发挥其珍贵特性,所以才趁着这次的机会,广邀天下爱琴懂琴擅琴之士,一同切磋琴艺,得头筹者,得宝琴。” 她见老头仍是不太相信,便又压低了声道:“其实还有一个说法,不知可信不可信。” 老头好奇心起,忙问:“什么说法?说来听听。” 溶月忙道:“这次的斗琴大赛,司马长公子也参加了,有人说,这是司马家主故意为之,本意是想让司马长公子在天下爱琴之士面前,大出风头,再让司马公子最终拔得头筹,如此,既达成了目的,宝琴又能继续留在司马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头听完这话,双眉立起,怒道:“还用想吗,就是这个目的,没想到没想到,司马浩林你过了二十年,还是这德行,一点都没改。” 第984章 司马家主 第983章 溶月一脸惊讶:“老伯您认识司马家主?” 老头哼道:“岂止是认识,我们还是老相识,当年——”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当年的事,他不想再提,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总之,这大赛肯定有黑幕,如同你所听说的那样,他肯定是打着让自己儿子出名,又将宝琴能留在族中的目的才举办的。” 溶月皱眉:“这可怎么办?我可是专门为了宝琴而来,他们若是这般出黑幕,那岂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了?” 老头见她一脸苦恼,想到当年自己的痛苦,便问:“你当真这么想要金琅宝琴?” 溶月点头:“当真想要。” 老头道:“那我就帮帮你,也顺道为我自己出一口恶气。” 溶月心中暗笑,目的达成,过程竟比想象中更顺利,看来刘老爷这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怨气,也许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可以让他们二人握手言和,解开当年的误会。 老头将自己珍藏的一把琴取了出来,递到了溶月的面前:“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琴身以高山寒铁木所造,音质如金玉之声,十分特别,有它,再加上你的琴技,必定能夺冠,那时我亲自去看最终赛,他们若该作毙,我定不饶他。” 溶月受宠若惊,连连推拒:“这可使不得,如此名贵的宝琴,怎能轻易给我,您还是收回吧,我用自己这琴挺好。” 老头又推了回去,道:“我可不是给你,是借你,完事你得还我,可别想赖。” 见老头这般认真的模样,她便也不再推拒,倒显得自己矫情。 “那好,那我就收下了,终赛之时,希望您一定到场。”她放下五十两银票,背着两把琴离开琴行。 待溶月走后,老头越想越不对劲,他刚刚做了什么?他一时脑子发热,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一个陌生人?连他叫什么名字住哪里都不知道。。。 七日后,最终赛。 老头如约而来,祁溶月正背着老头借给她的琴站在人群之中,瞧见老头来了,赶忙凑上前:“刘伯伯,您来啦?” 老头见她果然在,背上还背着自己的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没有老眼昏花识错人。 “嗯,一会好好弹,不要让我失望。”老头虽然板着脸,眸光却是柔和的,这让她想起当年初入莱乌山学艺时,师父就是这模样。 师傅的脾气也固执,和这刘伯伯十分相像。 她心中生出一丝亲切感,笑道:“赢了比赛后,我请您喝酒。” 老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目光转向场中,司马家主已经来了,刚刚落坐,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刘伯伯的身上。 二人四目相交,空中仿佛炸开了一团火花。 司马家主对刘伯伯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营造一股子紧张的气氛,不让刘伯伯看出什么,这才故意怒目相向。 效果自然是很明显的,刘伯伯扭头便朝她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输给司马长风。” 第985章 斗琴 第984章 她赶忙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您老放心吧。” 最后一轮是斗琴,由司马家主指定对手斗琴。 原本空缺了两轮的司马长风又出现了,他很自然的坐在了祁溶月的对面。 祁溶月挑眉:“你迎战?” 司马长风笑道:“我自知会输,但我依然会竭尽全力,你也莫太小看我。” 溶月淡笑:“我从来就没有小看你,只是你的手,可以吗?” 他握了握手掌,点头:“没事,已经好了。”为了不让自己输的太惨,他特意请了大夫为他的伤臂施针,暂时封住臂上的穴位,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如此,他才能将自己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也不让楚瑜小看自己。 斗琴不是你弹一曲我弹一曲这么简单,而是先由一人弹曲,另一人和音,若能以和音盖过主曲,则胜,若不能盖过主曲,则由另一人再奏主曲,对手和音。 此局由溶月先弹,一曲寒江雪,音韵明快清朗,闻音者,脑间皆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幅幅雪景,雪有有红梅点缀,更有美人翩翩起舞。 司马长风扣弦和音,曲调明快中带着些许的忧伤,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将离开东郡,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 司马家主以为凭儿子的琴艺,莫说以和间盖过主曲,便是连和音都和不上呢,他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 可谁知,儿子竟然稳稳和上,主曲与和音之间,丝毫没有违和感,只是音调转换方面的掌控力还是差上一些,没能压住主曲,不过已经十分令他惊喜。 一曲毕,楚瑜小胜,但司马长风还有机会,这一次,由司马长风奏主曲。 一曲凤求凰,诉的是衷肠。 此曲溶月曾经弹过,也改编过,三调后,泛指而起,以她独特的曲调,直接盖压住凤求凰原曲中的惆怅之意,令曲调更加缠绵委婉,调势更加的跌宕起伏。 司马长风奏出三段后,曲调忽转,激情满溢的调曲之中,饱含了他深刻的情感,大有一种想要突破罗网,拼尽一切去追求幸福的冲动。 溶月也随即转调,沉长的调音力压原曲,将那外散的情感丝丝缕缕的包裹住,和音反转,强势将原曲压制,直至曲终。 论技艺,溶月显然高出司马长风不止一截,可单论今日这一曲,司马长风饱念情意的弹奏,同样十分出色,便是司马家主也听的如痴如醉,但最后依然被溶月强势的和音给压了下去。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最体面的结局。 听了楚瑜的和音,司马家主恍然明白过来,楚瑜先前能让长风跟上节奏,完成整曲的和音,那是给司马家留了面子。 刘老头拍着掌走出人群,朝司马家主道:“别人不论,我就问你,刚刚楚公子和司马公子的斗琴,谁高谁低?” 司马家主淡笑,十分爽快道:“自然是楚公主技高一筹,在场之众皆有耳闻。” 刘老头一愣,他没想到,司马家主会这般爽快的承认,原本腹中想好的应对之词,似乎一句也用不上了。 第986章 空手而归 第985章 他深看了司马家主一眼,点头:“希望你说话算数,今儿我可会一直在这里看着,看看你究竟会不会耍花样。” 刘老头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说一直在这里,果真就一直在这里,看着第一轮的拼斗,直到最后公布结果之时。 刘老头紧张的看着由内走出的司马家主,他手里拿着一张写有名字的红纸,上面写着谁的名字,谁就是今日斗琴大赛的第一名,便能得到金琅宝琴。 司马家主也没卖关子,直接将红纸展开,示于众人之前,上面用金墨书写的四个大字,闪燿于众人眼前。 “京都楚瑜,获得本次斗琴大赛的第一次,稍后随我进去取彩头,其余人,每人都将获赠一柄由我亲手打制的琴。” 场间一阵阵欢腾,他们以为,落败后便将空手而归,却没想到,他们也有彩头可得,这可是意外之喜呢。 溶月将琴亲手还到了刘伯伯的手中,低声问道:“刘伯,这金琅宝琴只有琴身没有琴弦,一会我拿了,可否请您帮我续上弦?” 刘老头也想一睹宝琴风采,溶月这一问,正合他心意,立时点了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拿了琴就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司马家主领着她去了库房,将供于桌案上的宝琴亲手送到她的手中:“这就是金琅宝琴,别看这琴身普通,一旦弹起来,便会有阵阵异香沁出,清心静意。” 溶月大喜,稳稳将宝琴背在了背上,朝司马家主拱手施礼:“家主大义,楚瑜铭记于心。” 司马家主摆手:“不必说这些,咱们也算是琴道上的朋友,将来我若去了京都,你可得招待招待我。” 她笑道:“家主若去了京都,我定当尽地主之宜。”她又看了眼宝琴,道:“此琴乃司马家的镇族之宝,待事了之后,我定会亲自送还。” 司马家主摆手:“这个无所谓了,你与这宝琴有缘,今日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不必再还。” “俗话说的好,好马配好鞍,好琴也要配好主人,你虽年轻,可在琴道上,却丝毫不逊于我这摸了一辈子琴的老头,这琴留在你手里,才能真正的发挥它的光彩,而不是在这库房里,暗无天日,长长久久的供着。” 二人走出库房,司马长风等在外头,他面色微白,脸上却泛着笑。 溶月注意到他的手,骨折的那只手,似乎在轻轻颤抖着。 身为大夫,她自然知道这样的颤抖是不寻常的,预示着不好的事情。 她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司马长风的手臂,长下捏了捏,立时发现他的手臂并未痊愈,这样的情况下弹琴,必定疼若钻心。 可刚刚,在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之意。 难道—— 她面色微变,朝司马长风问:“你不会在比赛前让大夫封了手臂的穴位吧?” 司马长风微讶:“你怎么知道?我谁都没说呀?” 她就这样捏上两下,便能知道他刚刚手臂被封了穴位? 第987章 她是并肩王妃? 第986章 溶月皱眉,斥道:“你这简直就是胡闹,你这手不想要了吗?” 司马家主一听这话,立时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 溶月二话不说,将背上的琴取下,递到司马家主的手里:“您先帮我拿一下,我要给司马兄施针,刻不容缓。” 司马家主哪敢怠慢,立时接过宝琴,又让下人搬来凳子。 二人对面而坐,她自怀里摸出针包,迅速扎入他臂间要穴,解开那被封禁的穴位。 司马长风感觉不到疼,他的目光落在楚瑜的眉眼上,他的眉毛和眼睛真好看,他这脸色似乎从来没好过,从见他第一次起,便是这般暗黄无光的模样,更加印证了他脸上易了容的怀疑。 可他为何要易容?一个男人行走江湖,用得着易容吗? 难道是为了躲仇家? 他的唇色非常好,和脸上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脖颈也很纤细,咦,怎么没有喉结? 他心跳蓦然加快,没有喉结?女人才没有喉结,男人怎会没有喉结? 他的眼睛往下瞟,男人胸前一般平坦,女人却不一样。 可惜,楚瑜向来衣着宽大,看不出什么异样。 眼睛往上抬,落在她秀气的耳朵上,那圆润的耳垂上,明显涂了与肌肤同色的涂料,站得远看不清,可他与‘他’此时挨的很近,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谁会在耳垂上涂颜料? 一般人肯定不会,这证明什么? 证明‘他’在掩饰某些真相。 ‘他’叫楚瑜,而‘他’的小厮却叫凉儿,如此女性化的名字,这太可疑了。 他之前以为自己疯了,总会把‘他’当成女人,看来不是他疯了。 待‘他’施完针,正准备起身时,他突然站起,伸手拔去他头上的玉簪。 玉簪是用来固定发髻的,玉簪被拔掉,那满头的青丝泼泻而下,长及腰际。 “你干什么?”她皱眉,不悦的瞪着司马长风。 “你是女人?你果然是女人。”他满目惊喜,高兴的几乎要手舞足蹈。 原来他暗暗喜欢上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司马家主也是一脸惊讶:“楚瑜你,你竟然是个姑娘?” 溶月轻叹,既然瞒不住了,自然要坦白清楚。 她转身,朝司马家主拱手,满目歉意:“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骗您,一是女子行走江湖不太方便,二是怕您对女子多有偏见,这才扮成男子前来参赛。” 司马家主向来是个豪爽之人,他并不怪她隐瞒身份:“你一个女子,竟然远离京都来此求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她摇头,笑道:“还好,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门,还算习惯,能拿到宝琴,解万民于水火,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 “这保家卫国的事,本该男人去做,却让你一个女人如此奔波,当真让我等脸红啊。” 溶月笑道:“我乃并肩王妃,我夫君并肩王去了西疆刺探敌情,至今未归,我希望能为皇上,为夫君,多分担一些。” 司马长风愣住,先前的惊喜在此时散去无踪,她刚刚说什么?她是并肩王妃? 第988章 还有了个两岁的女儿 第987章 “你成亲了?”溶月身后的司马长风突然开声,打断了二人的叙话。 溶月浅笑,眉目间泛起柔和的光芒:“我们女儿刚满两岁,离开她这么久,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到京都见她。” 打击一重接一重,她不但成亲了,还有了个两岁的女儿。。。 司马家主见儿子怔愣的模样,哼道:“王妃这个年纪,有个两岁的女儿有什么稀奇?倒是你,都多大人了?连个老婆影都没有,我这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溶月被他逗乐,笑道:“我瞧那悦小姐很是不错,待司马兄真心实意,是个良配。” 司马家主也是这个意思,立时点头:“就是就是,他这小子,有人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还挑三捡四的,真是让人无语。” 司马长风回过神,听了二人这话,立时火冒三丈:“谁是我的良配,岂是你们说了算的?无聊!”言罢,他转身气呼呼的大步离开。 “嘿,你看这小子,说他两句还有脾气了?”司马家主并没意识到儿子生气是因为什么,只道他是不爱听这些话罢了。 溶月也不再多言,该说的,该劝的,她都说了,能不能转过这个弯来,全看他自己。 她朝司马家主道:“刘伯还在外头等我,我先告辞了,若您得空,可来京都并肩王府找我,到时我们再好好畅谈琴道。” 司马家主连连道好,亲送她出了内院,刘伯依然站在原地等她。 “走吧刘伯。”她背着琴跑上前,见刘伯正盯着远处的司马家主看,又问:“您怎么了?” 刘伯轻叹:“今日以观众之眼之耳参与这样的比赛,得到了一些从前从未想过的感悟,有些一直不能理解,甚至是非常痛恨的事,通过今日这场激烈的大赛,我想通了很多,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根本就不存在的恨怨之中。” 她笑容灿烂:“您能想明白就好。” 刘伯微愣:“你知道?” 她点头:“我知道。” 刘伯虽然倔,但是很聪明,瞧她这笑容,立时明白过来。 “你和他——你们合伙——” 她伸手握住刘伯的手,眼神明澈,言语恳切:“刘伯,我们没有恶意,我需要您的帮助,可又怕您因司马家主的原因而拒绝,这才想出这个办法,但同时,我也想帮您打开这个心结,我想,我没有做错。” 刘伯想生气,却怎么也生不出那气,看着眼前这满目真诚的青年半晌,他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往事已矣,已矣!” 两日后,祁溶月打算启程回京,临走前,她恢复了女将,带着莹儿来到司马府,将莹儿托付给了司马夫人,司马夫人见莹儿模样乖巧,眼神机灵,打心眼里喜欢,当着溶月的面,收她为义女。 莹儿虽然只有七岁,可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生活将发生天大的改变,从一个被遗弃的流浪孤女,摇身变成司马家族的小姐,而这一切,都是楚姐姐给她的。 第989章 京都势乱 第988章 她舍不得和楚姐姐分开,追着马车跑了很久,直到府里的下人追上来将她拦住,她朝着马车大喊:“楚姐姐,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就来京都找你。” 也不知楚姐姐有没有听见,总之她自己在心里暗下了决心,将来长大了,无论如何也要去京都看望楚姐姐。 对于溶月而言,拉莹儿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她做过的诸多善行之中极不起眼的一件事,可于莹儿来说,却是宛如新生般的全命运。 一骑扬鞭疾行,于东郡城中穿街而过。 “那不是咱们公子吗?” “是啊,他这么着急去哪?” 莹儿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笑道:“长风哥哥一定是去送楚姐姐的,他怎么这么晚?也不知能不能追上呢。” 一旁的下人道:“昨儿公子又喝醉了,这会能起来已经算早了。” ———— 他打马出城,追出数十里路,方才将楚瑜的马车拦下。 凉儿自车内钻出,瞧见是司马长风,笑道:“司马公子,您怎么来了?” “你家小姐呢?”司马长风皱着眉,面色通红,许是因骑马快行颠的吧。。。 凉儿笑道:“我说王妃吗?她在里头。”凉儿转身,王妃已经弯身钻出了马车。 她站在车驾上,看着一脸通红的司马长风,笑容一如既往的素淡:“刚刚去过府里,夫人说你宿醉未信,便没有亲往道别。” 司马长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笑:“当然,我们一直是朋友。” “若我去京都,你会愿意再见我吗?” 她点头:“当然,既然是朋友,为何不愿意见?”见他笑了,她又道:“司马兄,小酒怡情,大酒伤身,以后莫要再喝醉了。” 他看着立于阳光之下,笑容温暖的女子,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到比她更好,比她更能让他心动的女人了。 恨不相逢于未嫁时,他此时此刻切身的体会到写出此句之人的心酸与心痛。 马车绝尘而去,渐渐隐没了踪迹,京都势乱,他唯望她一世安好,若有再见之时,若有再见之时—— ———— 话说郑仲文和天虎离开梨花谷后,多番打听,得知洛修城已经举兵反了,并带着三万精兵一路北上,连下数城,直逼京都。 他们立刻赶往西凤山,隐迹于西凤山的五千黑骑军再次被召集,郑仲文再另调集驻守西疆的一万精兵,一同赶往京都护驾。 他们一路上心急如焚,京都,不仅是楚朝的都城,不仅有皇上在,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最想要保护的人,都在京都。 京都,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二人都有十分丰富的行军经验,一路上尽挑捷径走,尽量避开城池,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为赶往京都的路缩短时间。 北域的十一月,已经是大雪飘飞的季节,距离京都仅仅三百里的地津城,已经被洛修城的军队占领,两千守城兵先是受魔音之惑,失去神志,随即像活尸一般,任人宰割,无一幸免。 第990章 烧杀抢掠 第989章 洛修城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在城中烧杀抢掠,而百姓们只能践踏着守城兵的尸体四下逃蹿,他得意极了,这种登高望远,主宰生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洛修城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湖蓝色锦缎棉袍,脚登黑面秀文竹棉靴,双手藏于袖中,俊朗的面上泛着不悦。 “王爷,您这般纵容手下在城中烧杀抢掠,可有想过后果?” 洛修城挑眉:“后果?什么后果?如今楚朝的半个江山都在我的手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有什么后果?” 元道侧目瞥了一脸暴虐的洛修城一眼,淡声道:“我元道不是政客,也不想做官,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如此凶狠残暴,让天下人如何服你?你又当如何安坐于帝位?” 洛修城皱眉,眸间泛出狠厉的凶芒,周身杀机四起:“元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要如何做,尚无需你来说三道四,哼!”他扭头,看向城中哭嚎逃蹿的百姓,冷笑道:“此等贱民,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对本王的一统大业生出威胁?” 元道摇头,不再多言,与之说道这些,无疑是浪费口舌:“王爷莫要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就行。” 洛修城哼道:“你不就是想要葬在皇陵里的长公主吗?待本王登上帝位,莫说长公主,你就是要她爹她娘她姥姥,本王都能给你。” 元道皱眉,面现寒芒:“王爷,死者为大,还请王爷注意口德。” 洛修城懒得跟他废话,若非留着他还有用,就凭他刚刚那句话,依他的脾气,真想一剑砍了他。 洛修城转身下了城楼,留下元道一人立于风雪之中,他看着满城的尸体狼藉,心中泛起一丝悲凉。 他做下这样的恶孽,天瑜是否会怨他? 可若不做,他这一生一世都无法进入皇陵,无法与她长相厮守。 天瑜,天瑜,那个让他一见误终身的姑娘,你为何不等我,不多等等我。 原本立于风雪之中挺直的身影微微弯曲,肩头的积雪滑落,修长的手扶住那城楼上的扶栏,他猛烈咳嗽,一朵朵血色的鲜花在纯白的积雪中绽开。 他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唯一的愿望,便是去到那皇陵,躺在天瑜的身边,生不能同床,死同穴。 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的去死,才能得到下辈子再遇见她的机会。 希望能有下辈子,一定要有下辈子。 洛修城带兵在地津城抢掠三天后,得到了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衣服,整个地津城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反抗的男人被残忍杀死,老人和小孩被赶出家门,在雪地里受冻挨饿,能撑下去的,或能保住一条性命,撑不下去的,便是死路一条。 妇人和少女们惨遭蹂躏,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郑仲文和天虎带领的军阵正抄小路赶往地律城,然而当他们赶到地津城时,依然晚了一步。 第991章 叛军 第990章 满城的惨景令人不忍直视,战士们亲见百姓遭此厄难,心中悲奋的同时,也生出了对叛军的必杀之心。 仲文留下了一千战士处理地津城的后事,和天虎一起,带着其余人,立时奔往京都。 他们绝对不能让京都也遭遇同样的灾难。 十一月初九,楚宫。 “皇上,叛军离京都还有一百里。” “皇上,叛军离京都还有五十里。” “皇上,该下旨了,再晚,可就来不急了。” 楚天齐恨的咬牙切齿,叛军一路由西疆北上,他不止一次派兵伐叛,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对方只有三万兵马,可却拥有十万甚至二十万兵马的战力,那能令人失魂落魄的魔音,仿佛就是不可战胜的天魔。 伏虎道:“皇上,臣愿领兵出城迎战,誓死拿下洛修城。” 楚天齐抬目看着殿外灰茫茫的天色,他一直在等,等着皇姐能带着金琅宝琴赶回来,助他一臂之力,解京都之困。 可皇姐始终没有消息,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收回目光,他似乎下了决定,高声道:“伏虎听令,朕命你带领三千城防精卫,两千羽林精卫,出城迎战。” 五千兵对三万兵,仿佛是必输之局,可眼下,不拼一把,难道还坐着等死吗? 伏虎领命而去,立时点兵出城,五千兵马刚出城门,远远便见洛家军喊打喊杀的踏雪而来。 伏虎高声道:“弟兄们,若不想我们的亲人都死在这些畜生的手里,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为我们的家人,为楚朝,拼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好?” 无论是三千城防卫,还是两千羽林卫,都是经过了长期且精密的训练,且又因身处天子脚下,军纪管理十分严苛,每个人都是一条好汉,绝没有大军队中那种凑数的乌合之众。 尽管对方有三万之众,他们有一身方刚血气,有一腔护卫家国的热血,未必就真的会输。 所有人都取了棉花塞入耳中,希望以这种方法同,抵御魔音。 洛家军汹涌而来,可在前头打头阵的,不是那些所谓精兵,而是一辆空顶的马车,马车四壁由精铁铸成,顶上无盖,元道坐于马车之中抚琴,魔音在铁桶一般的马车中传出,显得更加高亢,且能传播的更远。 至此时,众人才发觉,那些柔弱的棉花,根本就抵挡不住钻耳噬魂的魔音。 伏虎冲在最前头,他最能体会到那魔音的厉害,但也是全军中心意最为坚定的人,他咬牙挺住,扭头朝身后的精卫吼道:“你们怕了吗?” 将军的吼声令一众精卫将要涣散的神智回复了几分,他们齐声喊道:“不怕!” “好样的,弟兄,跟我冲,冲上去,把这装神弄鬼的铁车给拆了。” 他一马当先,身后的精卫们纷纷勇猛的往前冲,冲向那铁车,冲向那不断扩散出令人失魂的魔音。 然而,还不待他们近前,那魔音的调子急转,发出一阵阵尖锐的仿佛能刺破人耳膜的调音。 第992章 哪里来的援军? 第991章 魔音不止对人能产生影响,对马也一样,精卫们失神的同时,他们的座骑也开始暴乱,两兵还没相交,他们便自己溃散了。 伏虎捂着耳朵跌落在地,身体被发疯的马踩了好几脚,他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人像跌入了一片深渊,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浆糊。 洛修城十分得意,他看着眼前不知已经发生过多少次的景像,心情愉悦的快要飞起来,这里可是京都啊,待杀光这些精卫,破开那城门,冲入楚宫,那皇位,便是他的了。 眼见着那些人全数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他正欲下令绞杀,却听士兵冲来急报:“王爷不好了,后面有援军赶到,十分凶猛,见人就杀,已经死了近千弟兄。” 洛修城面色微变:“什么?援军?什么援军?哪里来的援军?” 那人摇头:“属下,属下没看清。” 洛修城一脚将之踹翻,怒道:“没用的东西。” 他扭头看了眼魔音未停的精铁马车,朝身边的副将道:“去,将马车拉到后头,让这些所谓的援军,也尝尝魔音的味道。” 他若选择杀前边这些人,那后边就会死更多的人,他不知京都城里还有多少精卫,自是要先保住自己的实力,否则就算杀光了眼前这些人,没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如何进城收复? 他也调转了马头,倒要瞧瞧,究竟这援军,是何方神圣。 “那是什么?”天虎指着由远而近的铁铸马车道。 仲文一刀刺死扑向他的士兵,抬目看向天虎所指的方向,造型奇特的马车,朝他们这方奔来。 “定是弹奏魔音的人坐在里面,精铁铸造的马车,可防御刀剑和弓箭的杀,又能令琴音扩声外传,一举两得。” 天虎怒道:“老子现在就去砍了那人的狗头,让他整日弹琴害人。” 天虎翻身上马,正欲打马而去,只听一阵阵刺耳的玄音自那铁壁之中传来,天虎立时捂住了耳朵,骂道:“这就是那魔音吗?听了怎么头晕呢?” 仲文匆忙撕开棉袍,自里头取出两团棉花塞住耳朵,可那魔音却依然灌耳而入,无论怎么堵,怎么捂都无济于事。 他强忍着眩晕感,回头看向身后的黑骑军,他们依然在拼杀着敌人,可面上已经露出了痛苦之色,再这么下去,一旦黑骑军失去了战力,便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全军覆没。 奇怪的是,为何这些叛军在听到魔音之时,能完全不受影响呢? 一个叛军朝他扑来,他咬破嘴唇,疼痛感令他恢复了些许的清明意志,一刀砍杀了那叛军,仲文的勇猛,令其余的叛军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坐享其成惯了,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人都会失去意识,到那时,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此时上前拼杀,还有风险,不如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仲文甩头,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头痛欲炸,连站立都无法平稳,仿佛全世界都在旋转。 这时,一阵清朗至极的琴音响起,琴音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随风飘散至此,调不多且缓,可弹出的每一个调,都正好能破除元道魔音中的音调,令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第993章 莫名其妙的琴音 第992章 随风而来的,不止琴音,还有丝丝缕缕的异香随风而来,那异香钻入每一个人的鼻间,立时一阵凉意灌顶而入,令人萎靡混沌的神思立时清明。 天虎和仲文也摆脱了魔音的控制,二人相视大喜,正欲挥刀冲杀,却听那马车中的琴音悠然一变,变得比之前更刺耳,更令人难受。 他们刚刚回复的神智,在这刺耳的魔音中,再次变得混沌。 那自遥远天际飘来的琴音,和异香,在消失了一会后,再次起调,依然准确的破解了魔音的旋律,令魔音失效的同时,也带来了能令人恢复神志的异香。 洛修城面色大变,愤怒的朝身边副将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那副将一脸蒙:“找,找什么?” 洛修城怒道:“找出这莫名其妙的琴音来自哪里,无论是谁,杀无赦。” 副将领命,迅速带了一百精兵寻音而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座小山坡上找到那人,是个素衣女人,她坐于山坡上的上风之口弹琴,难怪声色缥缈又有异香导传,原是因为占据了这风口啊。 副将下令攀上山坡,灭杀那奏琴的女子。 凉儿惊道:“王妃,他们要爬上来了,怎么办?” 溶月指间不停,淡声道:“用我刚刚给你的药粉,等他们聚拢于一处,便洒上一把。” 凉儿心下稍安,赶忙自那瓶中倒出一把药粉,见几十个人同时在攀爬,扬手一散。 药粉随风洒落,尽数被那些粉卫吸入口鼻之中。 “这是什么味?你闻到了吗?”一个精卫朝身边人问。 那人张嘴,正想说话,却打了个哈欠,随即攀着坡壁的手一松,整个人往后倒下,下边的人也纷纷无力倒下,全数栽在了雪地中,呼呼沉睡。 凉儿又跑到另一头,如法炮制,一把药粉再次放倒了几十人。 “奶奶的,臭丫头,你敢使诈?” 此时坡下只剩下寥寥数人,凉头身上带着功夫,又居于利势,心里不再慌恐,笑道:“我就使诈了,怎么的?有本事你上来啊!” 此时铁车中的琴曲再次变幻,溶月皱眉,这曲子,她从前听过,是元道当初对她第一次施展魔音时弹过的,当时他的功力还未到家,她凭着强悍的自制力和坚韧的心性,未被魔音所惑,终而逃脱他的手掌心。 却不料,今时今日,他竟再次弹出此曲,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因对此曲甚熟,她没有像先前那样有过停顿,立时便找出曲中的破绽之处,加以破解。 曲子弹了一半,那铁制马车中的魔音骤停,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那马车之中步出。 洛修城喊道:“元道,你干什么?为什么停下?” 元道没理他,径自从马车上跳下,寻着那缥缈的琴音而去,面有急促之色,眼有惊喜之意。 而此时,魔音消散,黑骑军的战力全数回复,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鲜血将整片雪地尽数染红,另一头的伏虎也恢复了神志,他顾不得被马蹄踏断的肋骨,朝着弟兄们喊道:“杀,杀了这些畜生,一个都不许留下。” 第994章 我是楚月 第993章 洛家军腹背受敌,没了魔音的助力,他们这群从未受过严密训练的乌合之众,立时溃不成军,黑骑军本就勇猛非常,加这一路上眼见被洛家叛军荼毒的百姓,心中早就积满了恶气,今日一战,都带着一股子恨杀之气,洛家军如何是敌手,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洛修城傻了眼,他慌了神,想要叫回元道,可那厮却不见了踪迹,三万精卫,眨眼便只剩下万余人,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他想到了逃跑,可却已经无路可逃。 另一头,元道来到那山坡之上,仰目看着山坡上的女子,女子也看他,眼神里满是憎恶。 不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眼神。 从前天瑜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天瑜,是你吗?”他声音微颤,眸间带着祈求之色,别否认,求你不要否认。 溶月摇头:“你认错人了,我是楚月。” 她起身,立于山坡之上,俯视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元道:“你为何要助洛修城做恶?” 元道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听着她不疾不缓的话语,感觉到她周身隐隐散发的天家气度,他欣喜若狂:“你是天瑜,你就是天瑜,一个人可以轻易的改变面貌,改变声音,可她的内在不会变,气质,学识,举手投足的习惯,这些都不会变,你不要再骗我,你就是天瑜,你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竟然没死。” 溶月皱眉,她和元道相识并不久,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他怎么就能从她短短的几句话里,看出她就是天瑜呢? 元道又道:“天瑜,你或许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你,因为你一直,一直都活在我的心里,你的一颦一笑,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没有忘记过,从来都没有,我每日都会幻想,若有来世,你在来世,会是什么模样?” “但我相信,无论你的面貌如何变化,我都能一眼就认出你,我一定会找到你。” 溶月道:“我看你是疯了,死了的人,如何能再活过来?元道,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 元道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 她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这是什以意思?打算帮洛修城打下楚朝江山后,就去皇陵挖她的坟? “你简直无药可救,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她摇头,转身走开,不想再看到那张自以为深情,却令人作呕的脸。 元道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不在乎她现在长什么模样,不在乎她是否讨厌他甚至恨她,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生生死死。 他撩起了长袍,打算爬上山坡,这时副将打马奔来,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快,快去弹琴,大军顶不住了。” 元道一把推开副将,冷声道:“我不会再弹,我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 副将大怒,扬手便是一剑劈砍向他:“既然不弹,那就去死。” 第995章 弱项 第994章 元道这些年也学了一些功夫,副将这一招,并没有砍中他,他从地上拾了把长刀,回手便朝马屁股砍了一刀。 马儿吃痛,带着副将狂奔而去。 他回身踏雪上坡,凉儿已经拔出了匕首,见他蹿了上来,冲上前便刺。 元道一心只想着天瑜,谁都入不了他的眼,避过凉儿的刺杀,他伸手扣住凉儿的手腕,扭腕狠刺,尖刃噗嗤一声刺入了凉儿的小腹。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溶月感觉到不对劲,慌忙回身,却见凉儿已经小腹中剑,身子直直摔落高坡。 她扑上前想要拉住凉儿,却只撕下了她的一角衣袍。 元道的手去扣溶月的肩膀,溶月身形微晃,避过他的小擒拿,回身便是一拳轰向他的面门。 元道险险避过,笑道:“你还和从前一样,一样的手段多样。” 那一年,那一次,他让她从指缝间溜走,这一回,他不会再让她有机可逃。 和她交过手,他知道她的强项是轻功步法,弱项便是外家功夫。 又避过她的两记攻势后,他的手摸向腰间,一抽一拉,一柄长鞭现于眼前。 手腕轻抖,长鞭宛如一条灵蛇,袭向溶月的面门,她急急闪退,谁知那长鞭竟突然转势,袭向她的腰间。 只觉腰间一紧,那长长的软鞭竟环住了她的腰身,元道猛力一拉,将她扯入他的怀里。 她伸掌便劈,手高高举起,还未落下,元道的手掌便先一步劈中她的后颈。 这些年,他苦练功夫,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溜入皇陵,可谁知,那皇陵之中,竟然有数百人的精兵驻守,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进入皇陵,所以,他才想到了和洛修城合作。 娇软的身子倒在他怀里,他心跳不断加速,那种欣喜与满足感,令他飘飘欲仙。 “天瑜,天瑜,你终于是我的了。”他抱起她,由另一头下坡,高大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雪地之中。 另一方的战场,已经结束,洛修城被生擒,所有洛家叛军,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彻底势灭。 这时两个士兵抬着一个受伤的姑娘来到郑仲文和天虎的面前:“王爷,侯爷,属下在那边的山坡下发现一个受伤的姑娘。” 仲文上前查看,姑娘侧着身子躺在地上,黑发遮了面庞,却给他一股熟悉感。 他蹲下身,撩开姑娘面上的黑发,竟是凉儿,他心头一惊,朝那士兵问:“只她一个人吗?还有谁在?” 那士兵摇头,又将背上的琴取下:“山坡上也找过了,没有人,只找到这把琴。” 仲文赶忙接过琴,凑到鼻间一味,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鼻中,自是之前为他们解围的异香。 是溶月吗?难道刚刚弹琴的人是溶月?那凉儿又怎会受伤?溶月又去了哪里? 他赶忙蹲下身,不断拍打着凉儿的脸:“快醒醒,凉儿你快醒醒。” “让我来。”天虎上前,伸指掐住凉儿的人中,过了一会,凉儿果然醒来,她一睁眼便看见满目焦急的王爷,慌道:“王爷,快去救王妃。” 第996章 囚禁 第995章 仲文越发的慌,他忙问:“怎么回事?快说。” “是他,是那个能奏魔音的元道,他,他——”凉儿一时着急,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昏了过去。 仲文发疯了一般冲向那座山坡,坡上有明显的打抖痕迹,脚印凌乱,还有刚刚凝结的血迹。 天虎也赶了过来,他安慰道:“兄弟,别着急,人刚走不久,一定能追上。” 仲文急得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不早点发现她,我怎么不早点过来,我——”他捂着疼痛的胸口,胸口还会痛,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那就好。 数千黑骑军以山坡为中心,四方搜寻,寸土不遗。 然而,元道和溶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溶月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山洞之中,手脚被缚,身边燃着一堆篝火,火上烤着喷香的兔肉。 而元道,就坐在她的身边。 她使劲想要挣脱开束住她手脚的绳索,可却发现,越是想要挣脱,那绳子就绑的越劲。 这是给琴系弦的手法,他竟然用在了她的身上。 元道停下转动烤兔的手,侧身将她手脚上的绳索松开了两分,免得勒疼了她。 “虽乱动,小心伤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瞧着那温柔至极的脸,她只想吐,从前怎么没发现,元道不只是偏执,他还变态。 “你想怎么样?”她问。 他笑,灿烂无比,原本病态苍白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红晕。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本就该是我的,虽然迟了这些年,可你总算回到了我的身边,天瑜,嫁给我好吗?” “我说过,我不是天瑜,你认错人了。”她别过脸,不想再看他那令人恶心的温柔。 “你是天瑜,你骗不了我。” 她默了几息,又道:“你若真心喜欢我,就该让我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我绑住,囚禁我。” 他一脸无奈:“你若不时时想逃,我又如何会绑你?天瑜,答应我,嫁给我好吗?”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她一脸倔强,一如从前。 这正是他喜欢的姑娘,喜欢她的一切,她的倔强,她的清傲。 “你会同意的,早晚!” ———— 仲文回城,第一时间去了万府,简蕴的肚子很大,已经行动十分不遍,见仲文回来,撑着床要下地。 仲文冲上前,一把扣住简蕴的手腕,急道:“师傅你别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简蕴一愣:“你叫我师傅?”自从仲文死而复生后,他便没再叫过她师傅,他忘记了他与她在漠北所经历的一切,只当她是溶月的亲人来对待。 仲文苦笑:“师傅,我都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简蕴恍然,难怪,随即又满腹疑惑,他失忆,是因为心脏被利刃利破,再由蛟珠复以新生,所以他才会失忆。 按理说,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恢复记忆了,除非,他又经历过一次同样的重伤,且侥幸活了下来。 第997章 不是当初的天瑜 第996章 仲文道:“师傅,溶月被元道掳走了。” 简蕴大惊,腹中一阵不适,她强自忍下,问:“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仲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元道伤了凉儿,劫走了溶月,师傅,您老实告诉我,当年您是不是带着溶月去过西疆,在西疆认识了元道?” 简蕴刚要点头,随即又是一惊:“你,你知道了?”她带徒弟去西疆,是天瑜啊。 仲文点头:“我知道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元道他为什么要劫走溶月,他和溶月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简蕴叹了一气:“这事也怪我,当初元道被仇人追杀,受了重伤,是我在采药时偶然遇见,便救了他,还让天瑜照顾了他一阵子,谁知这厮,竟然对天瑜起了歪心,趁着有一****不在客栈时,他竟妄图以魔音控制天瑜的心神,将她掳走。” “也幸亏当时天瑜心意坚定,而元道的魔音技艺亦未成熟,他没能得逞,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去找他算账,却一直没能找到他的人,再后来,我和天瑜便离开了西疆,之后再也没见过。” 这么说,元道一心爱慕天瑜,所以才会将她劫走? “可如今的天瑜已经不是当初的天瑜,他怎么就一眼认出了她?”他疑惑不解。 简蕴道:“难道因为琴音?当初元道伤体渐好之际,二人以琴相交,称对方为琴道知己,却没料后来元道突然就变了。” 仲文点头:“我知道了,师傅,您好好养胎,我一定会将溶月找回来。” “师傅相信你,溶月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会给你留下什么线索。”她扶着硕大的肚皮,心中烦忧不胜,如今她这模样,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仲文出了万府后,立时传下话,盯住所有城中的布庄,但凡有人买红绸或喜服之类东西的,全部盯牢,一个都不能放过。 既然那元道对天瑜如此执着,那他一定会想法办逼迫天瑜嫁给他,像他那样偏执的人,一定不会草草了事,起码要办一场婚礼。 既然找不到,那他就守。 ———— “这是什么地方?你究竟要做什么?”她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烧着碳,倒是不冷,只是四周尽是荒野,她压根就辨不清方向,一路被他拖来。 元道笑道:“这里你肯定没有来过,翻过这座山,另一头便是皇陵,我曾以为你沉睡在里面,所以打算进去陪你,可皇陵并不是想进便进的,我就在这林子里建了这所房子,观察着皇陵里的情况,希望能寻得机会。” “只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进入皇陵。”他摇头叹息,眼里却尽是喜色:“幸好我没有进去,否则,我就再也遇不到你。” 她感觉好恶心,眼前这个男人,从前不止肖想她,还肖想过她的尸骨。。。 “元道,你明知我不会嫁给你,你又为何要这样勉强我?强扭的瓜,又怎会甜?” 第998章 稀世之宝 第997章 元道的手抚过她的脸庞,轻轻的,柔柔的,就像是抚摸着稀世之宝。 她别开脸,满目厌色:“别碰我。” 元道轻笑:“我不着急,我们还有一段日子会在一起,你终究也会爱上我。” 有一段日子? 她有些诧异,他说他们会有一段日子在一起,而不是说他们将要一直在一起。 想及先前偶然听见元道的剧烈咳嗽声,以及咳嗽之后,那惨白的脸孔,她意识到一件事。 “你有病?” 他点头:“我有病,相思病,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是说,你的身体有病,绝症?”她问。 他凝着她的眉眼,沉默了数息,随即点头:“是,我得了绝症,所以我才要用我剩下的时光,做我最想做的事,我之所以愿意和洛修城这样的恶魔结盟,只是因为我时日无多,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生,还是死。” “所以,在你死之前,也要先杀了我,这样你才能真正的达到你的目的,是吗?” 他皱眉,沉默不语,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在外头将门窗锁上。 她手脚被缚,行动受限,就连下床都困难,更何况是逃出去。 元道走在山道之间,耳边不想响起天瑜的问话:“在你死之前,是否要先杀了我,如此,你才能真正的达到你的目的,是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重新得到她的喜悦,令他忘了这现实的一切,他的命将不久于人世,而她,依然年轻健康。 至那时,他真的会亲手杀了她吗? 距离此地最近的小镇是落英镇,他需要去买一些生活必须品,还有一把琴。 小镇很小,街市却很热闹,应有尽有。 他买了两床棉被,全新的洗脸棉巾,澡盆。。。直到双手拿不下了,这才停手。 要和她开始过小夫妻的日子,需要买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路过一家布庄,他看见店铺里头挂着两身颜色鲜艳的女装,便走了进去。 他指着那火红的长裙问:“这裙子是喜服吗?” 掌柜的点头:“正是正是,新做出来的,眼下最时兴的样式,客官您需要订一套吗?” 他摇头:“订一套太麻烦,就这套吧,大点小点也没关系,自家娘子嘛。” 掌柜大笑:“客官您真是实在人,只是这喜服若穿着不合身,您夫人怕是会不高兴吧。” 他也跟着笑,看起心情似乎真的很好:“她很随和,不会,给我包起来吧,另一套新郎的也一并包起来。” 掌柜摆手:“客官,实在对不起,这衣服是我们店里的样板,是不出售的,您可以告诉我您夫人多高,多胖,我们再另赶制一套给您,如何?” 元道摇头:“我就要这两套,一百两够吗?”说着,他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甩在了桌案上。 掌柜一愣,随即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够,够够,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便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卖的,只是价钱合不合适的问题。 第999章 痕迹 第998章 元道又掏出一百两,朝掌柜道:“喜盖,红绸之类的东西,一应备齐。” 掌柜乐开了花,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现在他给了二百两,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 有钱好办事,不消一会,掌柜便将东西都打包好了,他将包袱绑在了身上,又拎起一大堆的生活用具,转身走出了布庄,心情十分愉悦,在路过一家香烛铺时,又买了一对最粗最长的红烛和一串鞭炮。 回到树林中的小屋时,已经是下午,他高兴的将手中拎的东西放在了院里,拿着喜服的红绸冲进房间。 “天瑜你看,我给你买——”话音断去,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绳子,以及绳子上浸着的鲜血。 绳子的断口满是毛刺,参差不齐,屋里的桌沿上有明显被大力磨擦的痕迹,地上的斑斑血迹尚未干透。 她竟然,宁可伤了自己,也要逃离他的身边,他就真的这么让她讨厌吗? 他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了木屋,林中雪厚,且常有猛兽出没,她身上散着血腥味,在这荒芜的冬季,血腥味会令隐匿于林中的猛兽疯狂。 他必须在她被猛兽盯上之前,先找到她。 于小院中取了一根当初用来猎兽的木刺,快速奔入了林间,寻着那深深浅浅的脚印,在林间急速穿行。 木屋建于林子的中心地段,便于隐迹,也正因如此,从山下通往木屋,并没有一条正常的路径,天瑜很有可能在慌乱的奔逃之中,在林中迷了路,这才会越走越偏,进入了他从来都不敢进入的禁区。 在这禁区之中,常有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恶兽嚎叫之声传出。 脚印很明显延伸进了禁区。 他心头发慌,脚步越发快疾,前方似乎有声响传出,他寻声而往,瞧见天瑜正手举着一根木棍与两头雪狼搏斗。 两头雪狼体形不算大,应该是还没有成年的小狼。 狼的习惯是群居,尤其是小狼,在成年之前,不太会离开狼群,这证明什么? 证明在这附近,一定还有一只狼群存在,只要这两只小狼嚎上一嗓子,那些成年的恶狼,便会立时赶过来。 天瑜许是太过疲累,只是对付两只小狼,已经令她疲于应对,他没有多想,迅速冲上前,手中的木刺快准狠的刺中一只小狼。 另一只小狼见多了一个帮手,还杀了它的同伴,狼目立时血红,但也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后退了几步,仰了脖子便嚎。 元道一把拉住天瑜的手腕:“快走,狼群要来了。” 他拉着她,在雪地里狂奔,身后传来高高低低的狼嚎之声。 溶月回头看了一眼,瞧见数十只体形壮硕的成年雪狼在他们身后追赶着,她知道在食物匮乏的冬季遇到狼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尽管十分疲惫,她依然卯足了劲往前跑。 可他们毕竟是两条腿,又不熟路,很快就被四条腿却身轻如燕的雪狼群给追上。 十数只壮硕的雪狼,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1000章 狼群 第999章 元道双开双臂,将溶月护在他的身后,低声道:“一会找准机会,我让你跑你就跑,不要回头,不要管我。” 她没作声,心道我才不管你,能跑当然要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时之险。 不待狼群先动,元道率先出击,手中的木刺眨眼间便刺死了两只雪狼,包围圈立时出现了缺口,他一把抓起溶月的手,将她甩出包围圈外,吼道:“快跑,不要回头。” 她拔腿就跑,狼群并没有分开精力来追她,而是集中全力扑向了元道。 她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停了下来,她若就这样走了,元道必死无疑。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被困狼窝,可若不是他,她又怎会在深山之中迷路,若不是他,万千黎民百姓,也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 她以往前跑了几步,远方似乎传来元道的惨叫声,她叹了一气,终是转身。 她拾了根木棍,冲入狼群,将已经被雪狼撕咬出多道伤口的元道给救了出来,十几头雪狼,如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下最后四只仍然虎视眈眈的对着他们。 元道忍着疼,埋怨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走了吗?”虽是埋怨,可眼里却有掩不去的喜色。 溶月皱眉,沉声道:“我只是不愿意欠你的情,你不要多想。” 他没再说话,与她一道往后退,直到退出那条分界鲜,虎视眈眈的雪狼没有追出来,盯了他们一会后,转身走了。 元道指着不远处一方被厚雪覆盖的石碑道:“从这里往里,便是这片森林的禁地,里面住着许多猛兽,它们只会在禁地之内活动,从来都不会出来。” 她不解:“这是为何?” 元道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曾遇在这山里遇到一个樵夫,他说起过一个传说,说这块石碑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它约束着森林里的猛兽,不许它们出来作恶,若有猛兽敢越界,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近乎于神话的传说,没有人敢说信,也没有人敢说不信,有些神秘力量确实存在,并非讹传。 比如她的重生,纵然有蛟丹为辅,但终究还是在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她,否则,她怎么就那么巧,能找到如此适合她的身体呢? 回到林中木屋,她想丢下他就走,可眼看着那浑身上下不少于十处的伤口,有两处伤甚至能看到白骨,他疼的身子不断颤抖,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她让他坐下,她则到院里烧了一壶热水,仔细为他清洗伤口,再用他刚买回来的红绸将伤口包扎。 他苦笑:“这些红绸是用来给咱们成亲时布置的。” 她在抬眉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你舍不得我死,也舍不得让我难过,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干脆的放手?” 他笑容越发的苦涩:‘你也说了,我舍不得,舍不得你死,舍不得让你难过,更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她起身,端了盆中鲜红的血水出门倒掉,转身将盆搁在桌上,认真的看着元道。 第1001章 医者仁心 第1000章 “元道,你太自私了,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害了多少人?还不够吗?” 他摇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谁,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那怕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堆白骨,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那些百姓的死,我很遗憾,但若时光让我重来一次,我仍然不会改变主意。” 她的眼神越渐冰冷:“既然道不相同,亦不相为谋,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转身,抬脚欲迈过那门槛,突然有物破风而来,她急忙闪躲,却依然没有避过那数击连发,沉重的木枕重重砸在她的后颈,眼前立时一阵眩晕感,她回头,看着元道变成了三个四个,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元道走到了她的面前,脉脉含情的盯着她。 来不及后悔,后悔不回折返回去,将他从狼群中救出,后悔不该在将他送回木屋后,没有立时离开。 她的医者仁心,似乎用在了不该用的人身上。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后颈的伤处还十分疼,她的手和脚再次被捆上,手腕处的伤口被他用红绸包扎过,尽管如此,此时在伤口上捆着绳子,依然很疼。 元道在房里不断的忙活,将剩下的红绸绑在了所在能绑的地方,显得屋子里一片喜庆。 她看见自己的外衣晾在了外头的院子里,慌忙垂头看自己的身上,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胸前绣着一对彩凤,脚上穿着一双完全不合脚的大红绣花鞋,而元道身穿了一身新郎喜服。 “你要做什么?”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元道。 元道仿佛没看见她的怒容,笑容灿烂道:“我要和你成亲,之前不是说过吗?”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嫁给你,我有丈夫,有女儿,我们过的很幸福,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更加的厌恶你,甚至是恨你。” 他在柱上绑着红绸的手突然停下,沉默了几息之后,又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已经成亲,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已经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我只要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你休想,你最好不要逼我,再逼我,我大不了咬舌自尽。”她怒道。 他看了她一眼,摇头:“你不会的,因为你还有孩子,你不会就这样抛下你的孩子。” 绑完最后一根红绸,他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拉过她被绑住的双后,轻抚着那被绳子勒疼的伤口:“只要你答应和我成亲,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便会得到自由,而他,人生也将圆满。” 他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 她使劲扯回自己的手:“别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时辰,三柱香,也绝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的眼睛直视着他:“你认为我是这么容易死心的人吗?仅凭你拒绝我的这几句话,我就会对你死心?” 当然不会,否则他今日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第1002章 新夫人可真美呀 第1001章 “今晚,咱们今晚就拜堂。”他松开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忍住胸腔上涌的剧烈咳意,迅速走出门外,将房门关上,躲院子的角落里,尽情的咳嗽,尽情的虚弱。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虚弱,他想以一个完美的形象,正式成为她的丈夫,结发为夫妻,哪怕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很自私,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太想,太想拥有她。 他下午出门前喂她喝了一口茶,茶中下了药,喝下后她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傍晚,屋里多了一个人,一个衣着鲜亮喜庆的妇人,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色绢花,脸上点了一个假黑痔,典型的媒婆喜娘扮相。 那妇人见她醒了,赶忙拉着她到屋里的小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面铜镜,和一只妆匣,打开匣子,里头尽是珠玉金钗之类的饰物。 妇人不由分说便开始为她梳妆打扮,乱糟糟的长发用水沾湿后很快又变得顺溜,刚挽好发髻,那妇人盯着她的脸奇道:“咦?新夫人的脸上这是什么?” 正将一对大红喜烛点燃的元道闻言迅速走了过来:“怎么了?” 溶月只紧皱着眉不说话,心里盘算着一会该怎么脱身,哪管这喜娘和元道说什么。 喜娘指着溶月的脸道:“您看新夫人这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元道定盯细瞧,果然如喜娘所说,她的脸上有东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太出来,似乎有一张近乎于透明的皮子贴在她的脸上,先前一直没发觉,是因为这皮子贴合着脸部,十分平顺,也很自然,可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她脸上的皮子起了皱,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平顺,自然就容易被人发觉。 他伸手在她脸上一阵揉搓,溶月左躲右闪,仍被没能避开他的手,脸上的人皮面具终是被他揭下。 看着溶月的真容,喜娘一阵惊叹:“新夫人可真美呀,瞧这眉眼,瞧这小脸俊的。”她终于明白,为何这新郎官长得一表人才,出手也大方,却拘着一个面貌普通至极的姑娘,逼着和他成亲,原来这姑娘并不是真的普通,普通的假面之下,是一张绝世的容颜。 元道笑着摇头:“你竟易容,没关系,无论是貌美如花的你,还是貌丑无颜的你,我都喜欢,只要是你就行了。” “元道,你会后悔的。”她别过脸,不愿再看他。 红盖头盖住她绝世的容颜,由喜娘强拖着与元道拜天地,礼成之时,元道将一场百两银票递到了喜娘的手中,嘱咐她回家的路上多加小心。 喜娘乐呵呵的将银票收好,又说了几句祝词,这才提着灯笼下山。 门关上,外头的寒风不再侵入,屋里燃着银丝碳,温暖却又闻不到一丝呛人的味道。 他走至她的面前,挑开那红盖头,捏住那白嫩秀致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 “天瑜,我们终于成亲了,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想象了多少遍吗?” 第1003章 别激动 第1002章 她冷笑:“对你而言这或许是一场婚礼,但对我而言,这就是一场闹剧,一个玩笑,我不会承认。” 他松开手,坐在了她的身畔:“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 他不顾手臂上被雪狼咬破的伤口,伸臂用力将她搂入怀中,另一手伸向她的腰间。 她花容失色,身子猛然朝他一撞,将元道撞开的同时,自己也摔翻在地,额角恰好磕到凳角,立时磕破了头皮,鲜血直流。 他心头一惊,赶忙冲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她却尖声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她面色铁青,满目都是视死如归的坚定,他心中害怕,脚下一分也不敢移动:“你别冲动,你放心,你若不愿意,我绝不碰你。” 男人的话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她摇头:“你退后,否则,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好好好,我退,我退,你别激动,放松,放松好吗?让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她摇头,鲜血流入左眼,眼前一片血红:“用不着你假惺惺,你不就是想要逼死我吗?我死了,你就如愿了,你就能和我埋在一块,你不正是这样想的吗?” 他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样想,我不会让你死,三个月后,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她冷笑:“你已有丈夫和孩子,而你却逼我嫁给你,这和逼我死有什么区别?一女不侍二夫,我宁死,也绝不会做你的妻子。” 伤口的血依然不断往下溢流,不止头痛,还眼花,她是大夫,知道刚刚那一撞,撞得太狠了,伤了头,这才会产生头晕的反应。 他见她半张脸都溢满了鲜血,心里十分害怕,想上前,又怕她做出更偏激的举动“我答应你,等你伤好了,就放你走,好不好?” 她摇头:“不,我现在就要走,现在,立刻。” 头越来越晕,她几乎要支撑不住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由外头冲进来许多人,她扭头,模糊的视线中,仲文的那张脸冲入她的眼眸,她知道她得救了,她的仲文来了,她的仲文终于找到了她。 强撑着的意识倾刻崩散,她倒在了那坚实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好累,真的好累。 “溶月,你醒醒,你快醒醒。”仲文搂着她,看着那糊满半张脸的血迹,他吓的双手急颤,回头狂吼:“军医,军医何在?” 拎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匆匆而入,迅速来到仲文的身前,先是把了脉,随即查看了伤口,忙道:“王爷,王妃伤的很重,必须立刻上药止血,请王爷将王妃平放在榻上。” 仲文赶忙将溶月抱上榻,退开两步,让军医为她处理伤口。 他扭头,怒目瞪向已经被手下控制住的元道,一步步走近:“你就是元道?” 元道也死死的盯着郑仲文,不答反问:“你就是她的丈夫?她宁死也不肯背叛的丈夫?”她就是和这个男人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孩子? 第1004章 没痊愈的旧伤 第1003章 他的话刚落下,仲文手中刚刚拔出来的匕首,便狠狠刺入他的手臂,那里有一道还没痊愈的旧伤,此时再添新伤,自是疼痛非常。 可元道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笑,眼里是无法掩饰的嫉妒,他死死的盯着郑仲文,一字字道:“我和她已经拜过天地了,就算没有洞房,可她在我的心里,已经是我的妻子,这无法改变。” 郑仲文冷哼:“是吗?如果你死了,你那所谓的仪式,便什么都不算。” 元道耸肩:“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我无所谓什么时候死,我只求死的时候,没有遗憾,我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你就算是现在杀了我,也无法改变,她已经是我拜过堂的妻子的事实。”他内心疯狂的嫉妒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凭什么他就能得到天瑜全部的爱,凭什么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却连一个正眼也得不到? “元道,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吗?知道她为何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吗?” 元道皱眉,未语。 仲文又道:“因为你自私,从前你们在西疆认识时,你便自私的想要强占她,如今更是不惜以伤害她的方式来得到她,你自以为这是真爱,是付出,其实你这是夺取,是毁灭。” “爱一个人,不光只是得到,更多的,是付出,你为她付出过什么?做过什么足以打动她的事?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做的事,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你不配。” 元道突然变得沉默了,他不再反驳仲文的话,似乎是无言反驳,又似乎是被仲文一语戳到了痛处。 他扭头,看向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天瑜,看着她手腕上深深浅浅的血痕,苍白的没有人色的脸颊,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全是因为他。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总在让她受伤,他用木枕砸她的后颈,迫她留下,他还用亲手用手刀将她劈晕,他甚对她下迷药,如今又令她头破血流。 他突然朝郑仲文问:“你亲手伤害过她吗?” 仲文摇头:“没有,从来没有,我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会伤害她?” 元道一愣,心底突然升起一阵羞愧感,他觉得自己甚至不配再说爱她这两个字。 正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言,他带给她的,一直都是伤害,只有伤害,再无其它。 一阵悲意上涌,他突然笑了,凄凉又无奈。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配,原来做了这么多,害了这么多的人,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啊!” 他咽下眼中的泪意,定定看着身前的男人,一字字道:“好好待她,莫要做和我一样的错事,你若敢欺负她,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罢,他一把挣脱开黑骑精卫的擒拿,脖子撞上那横在他身前的长刀,鲜血飞溅,原本鲜活的生命,就此绝命。 仲文皱眉,挥手道:“拖下去,就地安葬。” 第1005章 我来晚了 第1004章 血止住后,溶月仍然没醒,他干脆带着她回京都去找师傅,有师傅在,她肯定会没事的。 许是回城的马车太过颠簸,被仲文紧紧搂在怀里的溶月突然醒了过来,这个怀抱真的好温暖,好踏实,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为他担心受怕。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他紧了紧双臂,俯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醒了?” 稍微一动,额角便刀割般疼,她皱了眉头,伸手去摸伤处。 他赶忙抓住她的手:“别碰,刚上了药。”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的温度,十分的心安。 “溶月,对不起。” 她不解,抬眼看他。 “我来晚了,害你受苦,对不起。”自打离开深山木屋,他一直紧紧的搂着她,一刻也不曾松开,好怕他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在深山见到她时,那满脸的血,将他吓坏。 她轻笑:“傻瓜,你能赶来救我,我很高兴,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就像那一次,她被山匪掳劫,差点做了压寨夫人,也是他突然出现救了她,她摔落悬崖,垂死的身体飘至没有人烟的河岸,是他救了她,面对寒蛟的猛烈攻击之时,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用他的生命,换来她的生命。 幼时初相遇,红线暗相缠,一方蛟丹玉,香魂再复生。 她抬眼看他,满面胡茬的脸上,似乎瘦了许多:“此去西疆,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有没有受伤?” 他摇头,忍下那上涌的泪意,她伤成这样,还记挂着他。 “我没事,我很好,溶月,不要再受伤,好吗?” 她点头,将脸靠在他的胸膛:“好,我不会再受伤,你也不能受伤。” 他俯头,吻住那苍白的唇瓣。 ———— 洛修城被打入天牢,而远在西疆的家眷也被押解入京,停留在西疆边界的西勃大军在得知洛修城势败之后,便悄悄退军。 洛修城的三万精卫,其过半是西勃国给他的兵,他也曾答应过西勃国主,只要他登上楚朝帝位,便将西疆的一半疆土都送给西勃。 然而,如今他非但没有拿下楚皇之位,甚至连累了西勃国主最疼爱的女儿,以及,刚刚纳入辽王府没多久,尚未享受到夫君疼爱的薛宝珍。 薛宝珍作为洛修城的侧妃,与正妃白莲一起押入京都,一同打入天牢。 面对这样的飞来横祸,薛宝珍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从一个堂堂侯府千金,沦落至此。 她满腹怨恨,却又不知这怨气该往哪里撒,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路,似乎是都她自己的选择。 母亲不止一次劝过她,可她没听,坚持了自己所选的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薛夫人于宫门外求见皇上,皇上避而不见,她便又去了并肩王府求见并肩王,并肩王更是连门都不让。 无奈之下,她来到了郑府。 “妹妹,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帮我,我就宝琴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是没了,我要怎么活?”薛夫人哭倒在郑夫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 第1006章 救救我家宝珍 第1005章 郑夫人叹了一气,道:“不是妹妹我不帮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朝堂上的事,哪有咱们妇道人家妄议的份?这事自有皇上做主,若说是妹妹我,就算是我家老爷,也是说不上话的。” 薛夫人摇头:“别人都说不上话,我信,可并肩王和皇上关系非比寻常,你若说他也说不上话,我不信。” 郑夫人皱眉,心头暗生不悦,王芸这意思,不是非要让她儿子为难吗?这是叛国罪,可不是当初**那么简单的事。 见郑夫人不吭声,薛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郑夫人的面前,:“你今天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过来,朝郑夫人道:“夫人,并肩王和王妃来了。” 郑夫人面色一喜,但又想到薛夫人还在这里,立时朝丫头道:“你去告诉他们,说我在会客,让他们改日再来。” 丫头应下,转身要走,只见薛夫人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起势便往外冲,果然在院外的石子小径上见到正携手而来的郑仲文和楚月。 她冲到郑仲文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子路上,俯身便朝在那石子路上磕了一个响头,听着都疼。 “王爷,求你救救我家宝珍,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您也知道,她才去西疆没多久,和洛修城叛国之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郑仲文心中厌烦,可她毕竟年纪不小,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大上两岁,心中终是不忍,伸手去扶。 薛夫人却不肯起来,倔强的跪道:“王爷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跪死在这里。” 溶月不想参与这样的事,扭头朝郑仲文道:“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去接念文。” 仲文点头,见溶月走进了院里,这才收回目光,朝跪地不起的薛夫人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薛夫人满面泪痕,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当初的事我们薛家做的也不对,宝珍她真是无辜的呀,您心里一定也清楚的不是吗?’ 仲文摇头:“亏你还是侯府的大夫人,难道没听说地连坐之祸吗?那些因族人犯下大祸而被诛杀九族的,难道全九族之人都是坏的吗?你们应该庆幸,皇上并不会追究你们薛家的过错。” 薛夫人哭上:“皇上圣明,也仁慈,他一定也知道宝珍是无辜的,王爷,求求您了,求您救救她吧。” 这时郑夫人也走了过来,见王芸这般模样,心中终是不忍,她朝仲文道:“仲文,你明日进宫,就帮她向皇上探探口风吧,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之地。” 郑仲文有些无奈,眼前跪着一个,母亲也开口求情,他若再不答应,真不知这薛夫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也罢,本王明日早朝后会私下问问皇上,若有转圜之地,必保她性命。” 薛夫人大喜,赶忙朝着郑仲文连连磕头。 郑仲文转身入院,郑夫人则将她扶起,亲自送她出去。 刚走进院里,溶月便抱着女儿走了出来,小念文一眼看见爹爹,立时要挣脱娘亲的怀抱,哭着扑向爹爹。 第1007章 宝贝女儿长高了 第1006章 郑仲文眼眶微热,快步上前将女儿搂入怀里,使劲亲着女儿的小脸上,刚擦干她脸上的泪,自己的脸也湿润了。 数月不见,他的宝贝女儿长高了,更漂亮了,叫爹爹的声音似乎也越发洪亮了。 “想爹爹吗?”他声音哽咽,天知道,天知道他有多想他的宝贝女儿,在他坠崖之时,他脑子只有一念想,不能死,绝不能死,他不能让溶月和孩子变得不幸,他要陪在她们的身边,和溶月一起慢慢变老,亲眼看着女儿慢慢长大,做她们最有力的靠山。 “想!”她白胖的小手摸了摸爹爹的脸,脸上的胡渣很扎手,她有咯咯咯笑了起来。 溶月朝她伸手:“文儿,娘亲也想你了,娘亲抱抱。” 文儿嘟着嘴扭过头,眼眶红红的,就是不肯让溶月抱。 仲文一脸好奇,他的宝贝女儿从前可是最粘娘亲的,现在怎的不让抱了? “乖女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让娘亲抱抱?” 念文那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泪水一串串往下掉:“娘亲她丢下我,不要我,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理我。” 她还记得那日娘亲坐着马车离开的样子,一直记得,伤心极了。 溶月眼一热,泪水滚滚而落,那日最心痛的,其实是好啊,离开自己的骨肉,忍受相思之苦,那种感觉,比用刀子扎她还难受。 “文儿,娘不是不要你,娘是去找爹爹了,娘这不是帮文儿把爹爹找回来了吗?文儿你不高兴吗?” 孩子毕竟是孩子,她扭头看着娘亲,眨着那双和溶月如出一辙的美目:“娘亲,你真的是去找爹爹了,不是不要我?” 溶月点头:“当然了,娘亲怎么会不要文儿,娘亲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是文儿呀。” 念文听完立时笑了,她又从爹爹的怀里扑到了娘亲的怀里,使颈在娘亲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文儿也最喜欢娘亲。” 仲文赶忙咳了一声:“哼,你们忘了我吗?” 念文忙道:“我也最爱爹爹啦,爹爹你没给我买糖葫芦吗?” 仲文哈哈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根糖葫芦,一把塞进了念文的手里:‘怎么样,爹爹好不好?’ 念文高兴坏了,扭身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猛亲一口,亲得唾沫横飞,一家人乐个不停。 念文突然指着娘亲额头上的纱布问:“娘亲,你这里是什么东西?” 溶月笑:“娘亲见到你爹爹时,太高兴了,路没走稳摔了一跤,磕伤了额头,不碍事。” 一旁的冰儿担心道:“那样大的伤口,怕是会破相吧。” 仲文摆手:“留个疤算什么,王妃在本王眼里,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谁也比不了。” 念文的手突然摸向了娘亲的伤口,嘴里念叨道:“娘亲不疼,娘亲才不会留疤,娘亲会很快好起来的,一点都不疼。” 仲文亲眼看见念文捂着溶月额头伤口的那只手中,散发出一阵白光,待白光隐去后,溶月额头上的纱布跌落,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又变得光滑白皙。 第1008章 天齐,你长大了。 第1007章 仲文惊的说不出话来。 溶月则感觉到额头真的一点都不疼,她伸手去摸额头的伤口,却只摸到一片光滑,不由惊喜道:“好了?” 仲文点头:‘好了,全好了。’好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尽管从前就知道女儿有这种特殊的能力,可今日亲眼见到,依然觉得十分震撼。 小念文打了个哈欠:“娘亲,我好困。” 溶月心疼的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她每次施展了这种特殊能力后,便会犯困,一睡就是好几天。 连她最爱的糖葫芦都没吃两颗,便倒在娘亲的怀里睡着,面色略显苍白,但比之从前救治小白兔和小狗时要好上许多,或许是因为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能力越发强了吧。 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次日,仲文下朝后直接跟着天齐去了御书房。 “怎么?有事?”以他对姐夫的了解,那是巴不得连朝都不上,见天的待在府里陪妻女,今儿竟然下朝后都不肯走,显然是有事要说。 仲文笑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吗?臭小子,还敢在姐夫面前端架子。” 天齐一愣,他多久没见到这样的仲文哥了?自从他失忆后,他对他便再没有从前的那种亲密,面对他时,更多的是恭敬。 “仲文哥,你想起来了?” 郑仲文点头:“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天齐,你长大了。” 天齐眼一热:“我姐她知道吗?” 他摇头:“我还没说,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你可不能说漏嘴。” 天齐点头,忍下泪意,笑道:“嗯,保证不坏你的好事。” 他在桌前坐下,立时有宫女将茶送上,他叹了一气:“被关入天牢的薛宝珍你知道吧?” 楚天齐点头:“知道,虽然没见过她,但她的名字,我可是听过无数遍,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侯门千金,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他转目看向郑仲文,正色道:“你不是来为她求情的吗?难道你对她还有——” 仲文赶忙摆手:“你可别胡乱猜忌,我这一辈子,除了你姐,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别的女人?” 这倒也是,仲文哥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后来,或是现在,他的心意始终没有变过。 “那你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天齐问。 郑仲文叹道:“还不是那薛夫人,跑到我娘面前去又跪又拜,还扬言我若不帮她女儿到你这儿来求情,她就跪死在国公府,拿她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找你商量商量。” 其实他们心里都心知肚明,薛宝珍跟着洛修城去西疆短短数月,且洛修城自返西疆后,便再没有回过王府,薛宝珍对谋反之事,肯定是不知情的。 只是她如今身份特殊,将她关入天牢,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天齐看着郑仲文。 仲文道:“放她回家肯定不行,毕竟滋事体大,不如这样,留她一命,让她去城外的清凉庵中剃发修行,一世长伴青灯古佛。” 天齐点头:“行,就照你说的办,明儿我就放人。” 第1009章 她能活着就好 第1008章 事情说好后,仲文立时告辞要走,天齐不满道:“你看看你,这就要走,没瞧见我这御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么?” 仲文摆手:“我不擅长干这个,你让闵恒之帮你吧。”说闵恒之,他立时又道:“这家伙一直对你姐心存妄念,这样下去可不成,你等找机会往他府里塞女人,让他早些移情别恋。” 天齐哭笑不得:“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闵恒之虽然心有妄念,可他毕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的婚事我怎好插手,你还消停的回府陪我姐和念文吧,改日得空带她们一起进宫,我设宴招待你们。” 郑仲文摇头:“瞧瞧,这还是我的小迷弟么?胳膊肘往外拐——”他甩着手离开,眨眼便消失不见。 偌大的御书房再次恢复安静,天齐叹息着摇头,一脸无奈的坐到了御桌之后,叹道:“若有来生,绝不要生在帝王家,若是能像仲文哥那样就好了,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不为名利所动,敢爱敢恨,潇洒肆意,多好。” 刚出皇宫,薛夫人也不知从哪里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问:“王爷,事情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郑仲文将他和天齐商量的结果告诉了薛夫人。 薛夫人一脸失望,她以为,她能将女儿平安无事的领回家。。。 “薛夫人,薛宝珍能免于一死,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莫要得寸进尺,身为叛党的家眷,本应一律处死,如今皇上法外开恩,准她入庵修行,且不牵连你们薛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仲文似乎真动怒了,薛夫人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说什么,总之先保住性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比被人一刀砍了的好。 “多谢王爷,宝珍能活着就好,她能活着就好。” 薛夫人的心里其实还是怨恨仲文的,若不是因为他,她的女儿怎会有今天这种地步,女儿虽然也有做错的地方,可毕竟一切的源头,是他郑仲文啊! 郑仲文自然不会与她论这些,当初若薛宝珍不那么贪得无厌,能大气点接受退婚,今时今日,说不定已经另结了良缘,过着平静的日子。 “薛夫人,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薛宝珍会羽林卫亲自送到清凉庵,你若想去见她,需等她剃度之后。” 薛夫人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还是要多谢王爷。” “不要谢我,谢皇上吧,皇上圣明仁慈。” “是是是,若非皇上圣明仁慈,我家宝珍就要含怨而死了。” 郑仲文不想再与她纠缠不休,朝她拱了拱手:“薛夫人,告辞。” 他转身走向他的马,翻身而上,打马疾行离开。 薛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移目,这样潇洒的男人,也难怪女儿会对他如此痴迷,只可惜,可惜了这样好的姻缘,可惜了她女儿一生的大好年华。 想到明日女儿就会被送到清凉庵,她立时回府取了些细软财物,一应送到清凉庵,请主持对女儿多加照拂。 第1010章 司马公子 第1009章 回到府里时,他先去看了女儿,女儿还在睡,小脸已经不再发白,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他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扭头时看见溶月坐在窗下看书,时不时抬眼看他一眼,笑容明媚,他的心软的像朵白云,浮浮荡荡的飘着,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每日回家,能看见女儿和妻子,真是再幸福不过,只望时光静好。 他走到溶月身边坐下,轻轻将她环住:“你瞧咱们女儿这么可爱,不如再生一个吧。” 她俏面飞红,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推了他一把,羞道:“大白天的,没个正经。” 昨儿回府,因为溶月执意陪念文睡的缘故,他没能得逞,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过她。 环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笑道:“我不管,我就要你再给我生个孩子,现在就开计划起来。” 她拍掉他不安份的大手,笑道:“别闹,孩子在呢,一会醒了瞧见可怎好?” 他拉着她起身:“咱们回房。” 只觉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美人在侧,情动不止。 这时冰儿走了进来,朝二人道:“王爷,王妃,有一位司马公子求见。” 郑仲文眉头微皱,使劲想了想,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叫司马的呀,随即道“本王不认识,你随便打发了吧。” 冰儿却拿眼睛看着王妃,又道:“司马公子说要见的是王妃。” 郑仲文挑眉:“你认识的人?” 她含笑点头:“认识,此番退敌用的宝琴,便是向司马家借的。”她随又皱了眉头,道:“司马兄看起来不像是会突然来京都的人啊,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牵起她的手,快步走出房间,往前院正厅而去。 司马长风一脸焦急的侯在厅里,他没想过会这么快又和她见面,在这样的情况下。 二人携手而入,司马长风一愣,随即收回看向楚月的目光,拱手道:“见过王爷,王妃。” 郑仲文笑道:“司马公子不必客气,此番与叛军恶战,若非有司马家的宝琴相助,后果实在难以预料,我代表黎民苍生,感谢你们慷慨相助。” 言罢,郑仲文朝司马长风拱手一礼。 司马长风立时还礼,摆手道:“我们司马家也是黎明苍生中的一员,救大家的同时,也是救我们自己,责无旁贷。” 溶月见司马长风面有愁急,忙问:“你此番赶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司马长风点头:“确实有急事,自打你走后,我父亲便出事了。” 溶月忙问:“出了什么事?” “那日送你离开后,我回到府中,发现父亲倒在书房里,人事不醒,这些日子,我们请遍名医,皆无法将父亲唤醒,我这才想到了你,你医术精湛,可为随我去一趟东郡?” 郑仲文立时反问:“既然着急治病,你为何不将你父亲带来京都,偏要这样将时间浪费在路上?”这小子看溶月的目光不太对,他可得好好提防他。 第1011章 封山 第1010章 司马长风忙解释道“这个我也想过,本打算将父亲直接带来京都的,可府中的大夫并不建议这么做,他说在无法确定父亲的情况之下,不能随意移动,更不能让他经受马车的颠簸,否则有可能病情会加重,到那时将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溶月点头:“这位大夫说的没错,你没有将他带来是对的,我即刻随你走一趟。” 仲文心中一急,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赶忙摇头:“不行,如今楚朝半壁江山都被叛军践踏过,多少事等着你和皇上去做,你现在不能离京,应该留在京都,听候皇上的差遣。” 仲文哪里肯,一心只想陪在她身边,再也不愿过那种想见又见不到的苦日子。 溶月好说歹说一大通,最后搬出女儿来,他才不情不愿的应下:“那你答应我,待东郡事了,立刻返京。” 她笑着点头:“知道了,救病便是救命,不能再浪费时间,我现在就走。”她扭头朝冰儿道:“你去取我的药箱来,凉儿还在养伤,这一趟,你随我去。” 冰儿异常的高兴,他一直羡慕凉儿,可以随着王妃四处走动,如今这好事也轮上她,能不高兴么。 仲文依依不舍的将妻子送出王府,又送出京都城,又骑马跟了十里路,若非想到府里的女儿,他真想一直这样跟下去,唯愿莫再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途经积雪关,司马长风来时的路因雪崩而封山,他们只能绕道而行,也正因如此,他们错过了宿头,天寒地冻的日子在野外露宿,无疑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司马长风和车夫拾来许多干柴,在一片平坦的雪地里化出一方空地,四人围着篝火坐,烤火取暖,顺便吃点东西。 这样的寒冷,躺在马车里睡觉只会冻病,唯有坐在火堆旁熬着。 司马长风将两截掰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扭头看了眼容色疲惫的楚月,道:“并肩王似乎对你很好,你们一定很恩爱吧。” 她勾唇浅笑:“是,他对我很好,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从来不肯让我受半点的委屈,他很好。” 能让她这样的姑娘爱慕的男人,一定很优秀吧。 “并肩王一定是特别优秀特别厉害的男人。” 她挑眉:“他是很优秀,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从前似乎并不认识仲文,甚至有可能从没听说过。 司马长风笑道:“能让你这样的姑娘死心踏地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优秀,他一定是最好的。” 她却摇头:“其实不然,他并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优秀的男人,可他却是最爱我的,真心实意,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其他,这才是他最打动我的地方。” “还有就是缘分,我和他之间的缘分,似乎是上天注定的,我们注定要彼此纠缠对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苦笑:“好一句永不分离,这样的感情,似乎只在词话本中,说书先生的嘴中听说,却从未真正的见过。” 第1012章 自古男人多薄情 第1011章 自古男人多薄情,有几人能做到一生一世只面对一个女人,且不生二心。 他很羡慕郑仲文能拥有楚月这样的妻子,也有些嫉妒,嫉妒他在更早的时候,遇到了楚月。 月华清冷,篝火狐鸣,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悄悄自树影后走出,立于冷月清华之中,朝他们步步逼近。 锋利的刀刃在火光的照燿下,显得格外明亮。 似乎是这种明亮太过突兀,原本垂着眸子打盹的溶月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迅速回眸,瞧见那些黑衣人正朝他们举起了利刃。 她反应极快,顺手便抄起一根燃着火焰的木棍朝那些黑影砸去。 火星四溅,点燃了两个人的衣裳,两个黑衣赶忙丢下手中的兵器,倒在雪里滚了几圈,这才将身上的火熄灭。 司马长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怒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怪笑:“不想做什么,只想取了你的狗命。” “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司马长风问。 那人冷哼:“拿人钱财,夫人消灾,只能算你倒霉。” “是谁买通你来杀我?”司马长风心中惊骇不已,他在东郡一心做生意,打理着家族产业,其中也有自己的秘密产业,经商之时,奉行与人为善的原则,极少得罪人,究竟是谁要杀他? 那黑衣人哼道:“你问的太多了,去阎王爷那里求教吧。” 言罢,那人举刀便砍,招招狠辣。 司马长风学过功夫,却并不算特别的精深,对付一般的小混混还差不多,但面对眼前这样真正的武道高手,不出三招便处于下风。 他朝楚月喊道:“楚月,你快走,不要管我。”他自己没有自保之力,更没有保护楚月之力。 溶月又岂会听他的,莫说是她的朋友,就算是个陌路人,她也会伸出援手。 她和冰儿双双提了剑攻向那准备在司马长风身后偷袭的黑衣人,迫那黑衣人放弃对司马长风的偷袭,不得不折身应对二人的猛攻。 而此时那躺在地上灭火的两个黑衣人也加入了战斗,他们的情势十分危急。 突然,数道高大的黑影掠入战场,迅速加入战斗,其中一人喊:“保护王妃!” 来人武功极高,手段利落,寒刃出鞘不过数息之时,便有热血散在了白雪之上,不消片刻的功夫,那些黑衣杀手皆被斩于刀下。 祁溶月见最后一个黑衣杀手眼看就要身首异处了,忙喊:“留活口。” 然而,那刀实在太快,她终终是喊慢了一声。 见危险消除,黑衣人纷纷在溶月身前单膝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望王妃恕罪。” 溶月摆手:“没事,大家都没事就好了,快起来吧,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黑衣青年道:“回王妃,在下黑骑营第八领卫,黑蜂,这些都是黑骑营的弟兄。” “属下等人奉并肩王之命,随行暗中保护王妃,只有遇到王妃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我等才会现身,刚刚属下在暗中观察,没能第一时间出来营救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第1013章 遭逢巨变 第1012章 果然是仲文的作风,他怕自己会觉得多了些护卫不方便,这才让人暗中跟随,也好,此去东郡,也不知会遇着什么事,有他们跟着,也能多些安心。 赶到东郡时,已经是两日后。 司马长风离开东郡不过短短七日,司马家却已遭逢巨变。 所有本由他一手经营的产业,数日之间全数易主,司马府变成了古府,他被拒之门外,震惊无语之际,他正打算和溶月带人杀进去,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匆匆跑来。 不是别人,正是刚被母亲收为义女不久的莹儿。 “大哥,您可算回来了。”司马莹冲到司马长风前,眼泪哗哗往下掉,又见溶月也在一旁,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司马长风心焦如焚,忙问:“莹儿莫哭,快与我说,咱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娘呢?” 莹儿哽咽着摇头,道:“莹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哥你走后,族中的两位长老便来找了娘,似乎是大吵了一架,再过了两天,他们就将爹娘和我给赶了出来。” 司马长风急问:“那爹娘现在在哪里?” 莹儿忙道:“娘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来,她带着爹和我去了城东的舅舅家里,舅舅不肯收留我们,将我们轰了出来,是吴兴宝弦铺里的刘伯伯收留了我们,他们现在就在刘伯伯家里,娘怕你回找不到我们,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司马长风喃喃自语,无法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溶月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咱们赶紧去找你爹娘,唯有你娘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对,对,现在就去找我娘,走!” 众人离开司马府大门口,一直躲在门后,朝门缝里往外看的家丁见他们走了,匆匆进了内院禀报。 吴兴宝弦。 今儿铺子闭门歇业,莹儿带着他们绕到侧门,门是半开的,他们径直进去了,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在屋里弥漫着,时不时能听见女人的咳嗽声。 刘伯蹲在后院天井里煎药,显然不太熟练,火不大,烟却大的很。 莹儿打小干活,这种难不倒她,她匆忙上前接过刘伯手里的扇子:“刘伯,我来吧。” 刘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道:“好好,你来,年纪小小的,真是什么活都能干。” 刘伯起身时才发觉司马长风和楚月也来了,面色一喜:“你回来了?” 司马长风点头,面色沉重,却依然朝刘伯拱手:“多谢刘伯。” 刘伯摆手:“不必说这些,快进去看看你爹娘吧,你爹一直昏迷未醒,你娘也病了。” 司马长风点头,心中一阵阵的绞疼,大步往里迈。 溶月朝刘伯道:“刘伯大义,不计前嫌,晚辈佩服。” 刘伯笑呵呵道:“说起这大义,我还真不是大义,我只是愧疚,这么些年,我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甚至将对他的恨,迁怒到了所有司马族人身上,我是世上最小心眼的人,是你教会了我用心看事,教会了我何为大义,如今,我无怨一身轻,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第1014章 胡作非为 第1013章 他又摆手:“不说了,咱们进去吧,也听听看这司马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二人进入内房,司马夫人被儿子扶着坐起,喝下半盏温茶,终于不再剧烈咳嗽了。 司马长风问:“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问及此事,司马夫人的脸色显得尤为激动,她恨声道:“是三长老和五长老,他们两相互勾结,趁着你不在府里,老爷又病倒,他们买通了府中的护卫,将府中所有的下人都控制住,并以老爷的性命相***我交出了房契和地契,还迫我签下所有司马家产业的转让协议。” “可恶,其他长老呢?难道就任由他们两个胡作非为而不管吗?” 司马夫人摇头:“大长老早就不在东郡,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二长老年迈,就是想管,也管不住,四长老胆小怕事,出事后,我去找过他,他连门都不肯开。” “还有六长老呢?他平日不是最看不惯这种恶行的吗?”司马长风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六长老是他打小最喜欢最敬佩的人,他不相信他会对这种不平之事袖手旁观。 司马夫人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六长老闻事立时便赶了过来,谁知古差那个畜生,竟然,竟然命那些走狗将他活活打死,我可怜的六弟。” “什么?娘,你刚说什么?” 司马夫人哭的越发厉害,当时的情景实在太可怕,无论她怎么哀求,古差就是不肯停手,她眼睁睁的看着六长老被乱棍打死,鲜血滚了一地。 “畜生,恶霸。”刘伯气得不轻,真想立时手撕了这畜生。 此时溶月已经看过躺在另一张榻上的司马家主,皱眉道:“他这是中毒了。” 司马夫人点头:“没错,老爷确实是中毒了,古差说了,只要我将所有的家产都给他,他就会将解药给我,可他说话不算数,我做到了他所有的要求,他却立时便将我扫地出门。” “娘,你可真是糊涂啊,他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会真的给你解药?” 司马夫人哽咽道:“我当时很害怕,我怕他会像对付六长老那样对付我们,我一个妇道人家,你爹又是这模样,若不依了他,岂有命留至现在?” 溶月已经取出了针包,扭身朝司马夫人道:“夫人,您不必难过,您做的对,保命才是最紧要的,家产什么的,且让他先拿着,等家主好了,咱们再去夺回来就是。” 母子二人皆是眼前一亮,急问:“你有解毒之法?” 溶月淡笑点头:“虽没有解药,但我可用银针拔毒法先行拔毒,再依照他身体恢复的情况来炼制解毒丹,放心吧,他中毒虽深,却不是那种能立时要人性命的剧毒,我有把握。” 司马夫人激动的立时从床榻上下来,却被司马长风按住了身子:“娘,你现在也是病人,就不要多礼了,楚月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您安心歇着便是。” 第1015章 患难方能见真情 第1014章 司马夫人点头,又叹了一气道:“人心真是难测,谁能想到平日看起来那般忠厚老实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狠毒之事。” 司马长风问:“姐姐们如何?你可去找过她们?” 司马夫人一脸苦涩,道:“果真应了古人那句话,患难方能见真情,往常咱们司马家荣耀之时,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叫得别提多亲热,如今咱们司马家出了事,这些所谓的亲家,却个个避如蛇蝎,生怕惹祸上身,我是连女儿们的面都没见着啊。” 司马长风又是怒极:“这样的亲家,当真不要也罢。” 此时冰儿已经帮溶月将针包铺开,溶月听了他的话,转身道:“司马兄,何必这般生气,这就是人性,他们与你们司马家并非血浓于水的关系,遇事自是以自保为先,你的姐姐们已嫁作人妇,女人家在府中的地位,想来你心里也是清楚,何必怨恨?你要做的,是尽快重回荣耀,做你姐姐们的有力后盾,为她们一世遮风挡雨,否则,没了娘家依靠,她们将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司马夫人身为女人,对溶月的话感触颇多,点头道:“王妃此言有理,长风,你可切莫像你舅舅一样,你要做个好弟弟,一世都为姐姐们遮风挡雨,莫让那些薄情凉性的人欺负她们。” 司马长风点头:“娘,我知道了。” 此时冰儿已经将司马家主脱了个精光,又朝司马长风和刘伯道:“你们要么出去等着,要么从现在起不要再说话,免得扰了王妃施针。” 司马长风摇头:“我不走,我就留在这,放心吧,我不会扰了她。” 司马夫人却下了床,她道:“我这咳嗽一咳起来就止不住,我还是出去吧,免得一会吵着了王妃。” 刘伯也道:“快晌午了,我去做饭,不如你去院子歇歇,这药也快煎好了,你就和莹儿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二人出了门,司马长风搬了个凳子坐在父亲床的另一侧,希望能帮上什么忙。 溶月已经不再说话,她侧身坐在了床畔,银针迅速扎入司马家主的周身要穴,上至百会,下至足趾,无一遗漏,直到将司马家主扎成了个刺猬。 针停一柱香时,她又开始拔针,拔针却没有像扎针那么迅速,每一针拔出之时,先捏着针头左右转动数周,方才缓缓拔出,令人惊奇的是,每拔出一针,那被针扎过的穴位处,有丝丝缕缕的黑血溢出。 待将司马家主身上的针全数拔下,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溢满了黑血。 溶月收了针退后,冰儿已经端来浸了药的热水,为司马家言细细擦拭。 “我爹他怎么样?”司马长风忙问。 溶月淡笑:“大部分的毒素都已经被拔出,一会给他喂上一颗补血丸,至多两个时辰便会醒,放心吧。” 司马长风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他朝她深深鞠上一躬:“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爹他,恐怕此命休矣。” 第1016章 莫嫌弃 第1015章 “司马兄,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皆是应该,何必言谢?岂不显得生分了?” 司马长风挠了挠头,笑道:“也是,倒是我庸俗了,你莫嫌弃才好。” 她转身自药箱里取出一颗丹丸,用温水化了,待冰儿为司马家主擦拭干净后,亲手捏着家主的嘴给灌了下去,一滴都没浪费。 两个时辰后,众人刚吃完饭,一直注意着丈夫动静的司马夫人瞧见丈夫的手动了动,立时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丈夫的手:“老爷,你醒了吗?” 司马家主的眼皮缓缓抬起,瞧见满脸泪痕的夫人,诧异道:“夫人你哭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司马夫人正要开始哭诉,溶月快步上前道:“伯父,没什么事,您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大好,您安心养着便是。” 司马家主一脸惊诧:“王妃?你不是已经回京都了吗?怎么还在东郡?” 溶月笑道:“您生了个好儿子,是他赶去京都将我找来给您瞧伤的。” 司马家主恍然,随即又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家里呀,这是哪里?” 屋子很小,却很雅至,那些人在这里头,显得有些挤。 溶月笑道:“这里是医馆,您就安心养着吧,过几日能下床走动了,咱就回家。” 见溶月不说实话,司马夫人也不敢多言,顺着溶月的话道:“是啊是啊,老爷,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好生休息,早些好了,早些回家。” 司马家主十分疲累,眼皮重的很,终是点了点头,垂目睡去。 见他睡着,溶月这才道:“他现在还不能受刺激,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等毒清之后再说不迟。” 司马长风点头:“没错,他现在这模样,也做不了什么,不如让他安心的养着,等康复之后再细说不迟。” 他又朝母亲道:“娘,我要出去一趟。” 见儿子目露凶光,司马夫人一脸担忧,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赶忙去看溶月,向她救助。 溶月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要去采买些药材来炼制解毒丹。” 司马长风点头:“也好,就去敬仁堂吧。” 敬仁堂本是他自己的产业,没想到这一次竟也被三长老和五长老给盯上了。 溶月留了两个黑骑卫在刘家,让他们好生保护司马家主和夫人。 剩下的人便一应带着去了敬仁堂,对付有些恶霸,光讲理是不行的,还要比比拳头谁更硬。 敬仁堂里的掌柜已经换了人,从前司马长风雇的人,一个也瞧不见,客人也没有,两个面生的小厮正挤在角落里说闲话,坐在柜台后烤火的掌柜见有人进来,吆喝道:“来客人了。” 两个小厮这才凑上前来:“您二位是来抓药的吗?” 司马长风见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心里更是郁闷,沉声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他语气颇为不善,坐在柜台后烤火的掌柜闻声立起,仔细打量了司马长风一眼,立时将他认了出来,笑道:“哟,这不是司马大公子吗?” 第1017章 谋财害命 第1016章 他随即又扫了眼司马长风身后的溶月,以及跟在溶月身边的四个黑衣护卫。冷笑道“司马公子摆也这样的阵仗,想做什么?” 司马长风瞟了他一眼,淡声道:“跟你说不着,你不配,让你主子出来。” 掌柜最讨厌的就是听这种话,最讨厌别人瞧不起他,而且对方还是个落魄了的世家公子。 “这家店现在由我说了算,你说我配不配?”他负着手自柜台后走出,昂着头道:“你们若是买药,我欢迎,若是不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开店做生意。” 司马长风正欲说话,溶月上前一步,抢在了司马长风之前道:“我们就是来买药的,喏,这是药方,照着抓药吧。” 掌柜瞟了药方一眼,眉间现出惊色,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这药没有?若是没有,我们去别的药铺抓也是一样。”溶月淡笑,伸手便要去拿那药方。 掌柜赶忙道:“有有有,这药都有,你等一会,我这就去称药。”他转身便去了药柜,着急忙慌的从药柜里取药称药。 司马长风心中生疑,朝溶月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对,你这药方有什么玄机吗?” 溶月淡笑,低声回道:“你待会就知道了,这掌柜看来深谙药理,若我猜的没错,伯父所中之毒,说不定和他也有关系,否则,他怎会一眼就看出我这药方能解伯父中的毒。” 她扭头朝黑骑卫道:“去官府报官,就说这里有人谋财害命。” 黑骑卫去了,司马长风更是不解:“你这又是何故?” 溶月笑道:“等着看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掌柜将药包好,朝溶月笑道:“这位夫人,药已经抓好。” 溶月走到柜台前,接过药包,朝掌柜问:“多少钱?” 掌柜忙道:“十两银子。” 她立时付了十两银子,掌柜收了银子,撑着一脸假笑:“您二位慢走。” 溶月却不着急走,她拎着药包问:“这药现在是我的了吧?” 掌柜点头:“当然,您已经付过钱了。” 她伸手取过掌柜手里的药方,道:“如果我觉得你抓得药不对,当场查验,你有意见吗?” 掌柜一愣,脸色立时大变变:“夫人说笑话吧,这药怎会不对,这可都是当着您二位的面一样一样捡的。” 溶月点头:“确实是当着我们的面一样一样捡的,可你也知道,药之药性,可医人,也可害人,量之增减,差之毫厘,亦可夺人性命。” 掌柜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声音也沉了三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溶月耸肩:“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对这包药存些疑惑,想要解惑罢了,若没问题,皆大欢喜,若有问题——”她勾唇,笑容渐盛:“若有问题,我和司马兄皆大欢喜,而你,就难说了!” 掌柜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料到这女人如此难缠,竟然在药铺里要求辨药。 第1018章 污蔑 第1017章 他伸手去夺溶月手中的药包,怒道:“我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这药我不卖了。” 溶月早防他这一招,闪身避过,笑道:“银货两讫,钱是你的,东西是我的,怎么?你要强抢吗?” 掌柜怒道:“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人,懒得和你废话,今儿我家中还有要事,要打烊了,你们赶紧走吧。”只要她拿着东西出了这药铺,之后的事就一概与他没有关系,他可以指认她污蔑。 溶月却闲闲道:“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要打烊,这事没解决,你都走不了。” 掌柜冷哼:“你休要吓唬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 溶月挑眉“不知道,是谁呢?” 掌柜哼道:“我们老板就是这东郡城里的郡守,这东郡城里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你觉得你在这里闹事,他会容你吗?” 溶月笑道:“那正好,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了,他来了正好。” 司马长风立进了然于心,原来三长老和五长老已经和郡守勾结在一块,否则,司马家出了这样大的事,身为一方郡守,他怎么会毫不知情呢? 如今他又成了这药铺的老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也参与到其中,并分得了诸多的好处。 果然没过多久,东郡城里的郡守何大人便匆匆而来。 掌柜一见何大人露面,匆忙冲上去将他拉住,正欲说上两句,却被何大人一把推开。 何大人走到溶月的身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并肩王妃。” 掌柜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年轻妇人,竟然是并肩王妃。 溶月抬手:“免礼。” 何大人这才直起了身,朝溶月陪笑道:“不知王妃远驾而来,所为何事?” “怎么?我的人没跟你说清楚吗?” 何大人扫了眼铺子里外,干笑:“王妃的人只告诉下官,这里有人谋财害命,可下官进门一瞧,一派和气,哪来的谋财害命?” 溶月将手中的药包放在了柜台上:“这是刚刚贵店掌柜给我抓的药,我还疑里头的药不对,大人您也知道,药和毒只有一线之差,一个不小心,药就会变成毒,所以,我想查清楚,免得家人吃了这药出了什么事,事后就说不清楚了,你说是吧,何大人?” 何大人干笑:“王妃说的是,说的是。”他抬目瞪了那掌柜的一眼,怪他嘴巴太大,将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掌柜脖子一缩,随即朝何大人拼命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同意查药。 何大人没看懂他要表达什么,心道不过是查个药,他相信掌柜不会出错,他必竟也算是老药师了。 “既然何大人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吧,我来称药,您和司马公子监督,如何?”她取过了摆在柜台上的精致小秤。 初时称的几味药都没有错,可到了后头,几味关键药材的量,便明显乱了套,有多也有少,总之和药方上写的用量完全不同。 第1019章 下官冤枉 第1018章 溶月挑眉看着那面色惨白的掌柜:“可还有话说?” 那掌柜见何大人面色铁青,赶忙跪在了溶月的跟前:“王妃容禀,王妃容禀啊!” 溶月面色不动,淡声道:“好,你就说说看。” 掌柜眼珠转了几转,忙道:“是这样的,昨儿小人的母亲病了,小人照顾了一整夜,今儿精神有些不妥,刚刚抓药之时一时犯了困,这才,这才——” 溶月摇头:“你没有说实话,若真的只是犯了困而抓错药,为何那些无关紧要的辅药你一钱没错,到了这关键的几味药,你就连番出错,快说吧,是不是何大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何大人一听这话,吓得腿一软,忙道:“下官绝没有指使他做这种事,还请王妃明察。” 掌柜的也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大人他没有指使小人做什么事,都是小人一时手误,一时手误啊,还请王妃开恩。” 何大人吓的不轻,他怎么也没想到,远在京都,刚刚立了大功的并肩王妃,竟然会出现在这东郡。 还带着皇上的黑骑卫,刚刚黑骑卫闯进郡守府,一照面便亮出了皇上的金令,他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啊。 “开恩?我倒是想给你开恩,可你这不说实话,我只好依法办事,来人,将这掌柜和何大人,一并拿下。” 何大人面色一白,忙磕了两个头,颤声道:“王妃娘娘,下官冤枉,此事下官真的不知情,还请王妃莫要冤杀好人。” 溶月转眸,原本清冷的目光落在了何大人的面上,逐渐寒如芒刺:“你说我冤杀好人?” 何大人赶忙摆手:“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希望王妃能彻查此事,还下官一个清白。” 溶月指着掌柜,又指着桌上的药,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我怎么查?” 何大人忙道:“这事下官当真毫不知情,不若王妃稍等片刻,待下官问问清楚,如何?” 溶月轻声哼了哼:“那就问吧,赶紧问,别拖延功夫,我可没有这么多功夫可以浪费。” 何大人连连应是,扭头朝吓蒙了的掌柜问:“老五,这事究竟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本官说清楚。” 老五被何大人这一怒问,立时回神,他哆嗦了两下,颤声道:“小,小人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小人真,真不是有意的,还请大人搭救小人。” 何大人心里急得呀,真恨不能一刀捅了这家伙,自己犯傻也就算了,偏偏还将他也给拉下了水,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要这铺子。 何大人扭头朝溶月道:“王妃娘娘,您看这事,其实这事就是老五一时迷糊犯下的错,您大人有大量,莫与他计较,这样,我让他给您磕头陪罪。” 溶月冷笑:“每天争着抢着给我磕头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刚刚他也说了,这药铺的老板就是你何大人,说我们惹不起你,让我们立刻滚出东郡,看来何大人在这东郡城里,颇有威信啊。” 何大人汗如雨下,真想撕了老五的嘴。 第1020章 郡守 第1019章 “王妃您真说笑,一个粗人的话,您也当真么?” 溶月哼道:“旁的皆可不论,我只想问他,为何要擅改药方,他想杀谁?” 老五身子一颤,立时抬眼去看何大人,直到此时,何大人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这药方真不是一时出错,而是老五刻意为之。 他又看了眼一直站在王妃身后侧,默然看戏的司马长风,心尖一颤,莫非这药是给司马家主吃的?所以老五生了杀意? 溶月见他面色多番变幻,淡淡一笑:“看来何大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那我就不兜弯子了,我之所以会来东郡,是因为司马伯伯突然病倒,而我随司马兄刚回东郡,却发现司马家竟然在短短的数日之间,便换了主人,这事,何大人您知道吗?” 何大人拢于袖中的手不断颤抖着,他如何不知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因为收了诸多的好处,所以装聋作哑罢了,连着几日闭了衙门的门,不让人告状。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看来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你身为郡守,为何无所作为?” “还有,你这药铺,是怎么来的?能说说清楚吗?” 何大人知道这事杠不过去了,迅速扑通跪在了王妃的身前:“王妃娘娘,下官一时糊涂,为贪小利,犯下大错,还望王妃娘娘能给下官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溶月等的就是这句话,红唇微勾:“哦?那你打算如何将功折罪?” “下官这就去司马府,将那两个杀人犯拿下,并将所有属于司马家的田产店铺,都一应归还。”他一磕及地,字字急切。 听说黑骑卫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且手段利落狠辣,他相信,只消王妃一句话,他这脑袋,便要搬家。 “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刚刚所有承诺的事哪怕有一样没有做到,后果如何,自行掂量。” 何大人暗松了一口气,赶忙应是,起身便往外走。 “等等。”她叫住将要出门的何大人。 何大人白着脸回头:“王妃您还有何吩咐?” “这个人,你不打算带走吗?留在这店里还要让他继续祸害人吗?” 何大人连忙点头:“是是是,下官这就带他走。” “记住,他犯的可是下毒杀人罪,该如何叛,你应当清楚。” “是是是,下官清楚,下官明白。”说着,他招手叫了两个随从进来,不由分说便将老五给绑了,径直带去了衙门大牢里关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让司马长风有些发蒙:“这就完事了?”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溶月点头:“完事了,让他们去狗咬狗,何大人必竟是官,他最终肯定是胜的这一方,你等着三日后接受产业就行,别的都不用管。” “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一脸尴尬,这种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保护,由她为他出头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很美妙。 溶月笑道:“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你如果想将事情变得更复杂一些,我可以不插手,只是你的父母怕是要担惊受怕了。” 第1021章 恶霸毒瘤 第1020章 司马长风点头:“也是,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也罢,我就做一回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他笑,有些无奈。 溶月将柜台上的药材重新分捡后包好,淡声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既然是并肩王妃,领一品诰命的俸禄,就该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若是没遇上,倒也罢了,既然遇上了,我自然要为朝廷剪除这些恶霸毒瘤,否则,我如何有颜面享用那诰命的俸禄?如何自信的自称为并肩王妃?如何有资格再面见皇上?” “既是楚朝的子民,便都是皇上的家人,我这是为皇上分忧。” 司马长风目光闪烁,眼中的她,光芒万丈,从前只道她特别,气质特别,眼睛特别好看,性格也和寻常人不一样,如今才知,她最大的特别之处,在于心胸,她虽是一个女子,却心怀天下。 站在她的面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明白了自己的爱慕,是多么的可笑,他如何配得上这样光芒万丈的她? 他又凭什么能站在如此耀目的她的身边? 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注定,不是他错过了遇见她的最好时机,而是他和她人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二人刚出店铺,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冲到了司马长风的面前:“司马长风?你回来了?” “司马悦?”司马长风皱眉,她竟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你不陪着你爹爹在我家里享福,来这做什么?” 司马悦眼眶一红,哽咽道:“长风,我也不知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我劝了我爹,可他不听我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司马长风哼道:“这才是他的本性吧,从前的温厚老实,都是装给别人看的,现在终于暴露出本性。” 司马悦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不会信她。 她将一包银子塞进了司马长风的手里,转身哭着跑开。 溶月摇头,叹道:“你又何必对她如此绝情,此事她或许真的毫不知情。” 司马长风又如何不知,只是想到她是那个恶人的女儿,他就没办法给她好脸色。 三日后,司马家主的身体大为好转,已经能下地行走,他朝夫人儿子道:“我好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 司马夫人实在没忍住,眼泪啪啪往下掉:“老爷,咱们现在还回不去。” 司马家主原本就一直怀疑他们的说话,治个伤而已,还要住到医馆来?大夫不能请回家吗?住医馆就住医馆吧,可那刘老头为何总在他面前晃悠?好像这医馆是他家开的。 “究竟怎么回事?快跟我说实事,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司马家主问。 司马夫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气得司马家主差点没咬碎一口钢牙,他起了身便往外冲。 母子俩赶忙将他拦住:“老爷,你这是要去哪?” 司马家主怒道:“去哪?自然要去拿回我司马家的一切,他们那两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第1022章 雅兴 第1021章 司马长风将自己的身体横在父亲身前,急道:“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冲动。” 司马家主怒吼:“冲动?难道我要坐在这里,任那两个狗东西占着我的房子,睡着我的床,还样了我的兄弟,而我无所作为?” 司马长风忙道:“爹您先别急,您听我说,楚月已经命郡守何大人去办此事,让他们去狗咬狗,今日便是最后期限,您再等等,说不定一会何大人就来了。” 司马长风这头话刚落,何大人的声音便在院里响起。 “王妃好雅兴!”他腆着一张脸,笑容无比的谄媚,朝正看书喝茶的王妃行礼。 溶月没的抬眼看他,只淡声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何大人忙道:“都办妥了,全都办妥了,您瞧瞧,这都是司马家的房契地契和田契,下官都给带来了,一份不少。” 溶月又问:“人呢?” “人已经下了狱,您随时可以亲自提审他们,想怎么用刑都可以。” 溶月冷哼,抬眉扫了何大人一眼,淡声道:“审犯人这种事,不是该由何大人你来做么?怎么?这变成我的事了?” 何大人赶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会是王妃娘娘您的事呢,这就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娘娘莫怪。” 溶月懒得理他,挥手道:“他们都在里头,你自己去吧。” 何大人得令,迅速往屋里奔。 司马家主听了二人的对话,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待何大人将一应的契书都交接完,又向他们各种赔罪,见人家不愿意搭理他,这才满心不安的离开。 司马家主看着儿子手里的产业,满目不可思议:“这就回来了?” 司马长风点头,感觉跟做梦似的:“回来了。” 司马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幽怨:“对于你们来说,这就回来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对于我来说,我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一个昏睡了好些天,醒来后刚知道真相,事情便已经解决了。 一个远离家门,回来时,事情虽未解决,却已经有惊无险。 司马家主来到院里,朝正在看书的溶月道谢:“王妃,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溶月赶忙搁下手中的书本,笑道:“家主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若非先有你的大义豪情,将家传之宝相赠,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峰回路转,这就是因果,种善因,得善果。” “行善,不论大小,积德,不计多少。” 司马家主朝她弯腰深躬:“受教了,王妃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人,楚朝能有你这样的王妃,国之大幸,民之大幸。” 她侧身避开他的躬身之礼,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一笑,许多话语,无需再说出口,心中皆已明了。 这时一个黑骑卫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到了溶月的面前:“王妃,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信。” 第1023章 爆发瘟疫 第1022章 她接过信拆开,是她熟悉的字迹,却又显得有些潦草,应该是在着急的情况下写的。 信上说,驻守陇西的军营里大面积爆发瘟疫,父亲已经先一步赶往陇西处置,他是在押送赈灾物资的途中写下此信,会在物资押送至目的地后,立时赶往陇西,让她尽快处理好东郡事宜,也一同去陇西控制温疫。 她合上信,面色沉凝,心中十分疑惑,陇西没有打仗,且现在已是冬季,怎会突然大面积爆发瘟疫? 没有人为她解答为什么,现在唯有尽快赶到陇西一探究竟,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她朝冰儿道:“立刻收拾东西,我们去陇西。” 司马长风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溶月道:“陇西军中爆发瘟疫,我有这方面的经营,夫君让我随他一块去,事情紧急,我即刻便要出发。” 司马家主道:“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溶月想了想,笑道:“还真有,你们等着,我这已写一个清单,你们按着清单上的药材,尽量多的收集,派人送到陇西军营,我想那边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 她转身进屋,飞快的写下一列清单,递到了司马家主的手中,又道:“一定要嘱咐送药之人,靠近军营时,戴上口罩,不要随便和人接触交谈,以免传染,但也请你们放心,我会先一步去到陇西,到时会有防护的措施,不用太过担心。” 司马家主连连点头:“你的医术,我自是相信,此去陇西路途遥远,一定要多加小心呐。” “我会注意,司马伯伯,告辞!”她见冰儿已经拎了包袱出来,立时便告辞离开。 瘟疫的传播十分迅速,想要控制瘟疫,无疑是和时间赛跑,她不能输。 ———— 东郡距离陇西并不算太远,起码相较于京都至陇西而言,近了许多。 三日后,溶月的马车便进了陇西界内,一路四处可见背着包袱外逃的流民,看来他们都知道这瘟疫的厉害,不想留在陇西等死,也正因为如此,瘟疫才可怕,这些人中,谁知有没有染了瘟疫症的人?他们离开陇西,去往别的地域,很有可会给别的地域也带去瘟疫。 待赶到军营时,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将士候在营外等她。 她自马车中下来,朝那将士道:“郑国公呢?” 将士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复问:“您是并肩王妃?” 她点头:“我就是,快带我去见郑国公。”她必须先了解营中的状况,才能制定治疗的方案。 将士得了准话,便也不再犹豫,立时将溶月和冰儿请进了军营,却将黑骑卫留在了营外。 距离军营入口处不远有一顶大帐,将士直接将她请到了帐里,帐里空无一人,她转身正欲发问,一把冰凉的匕首便横在了她的颈前。 “别乱动,小心伤着你自己。”将士并不凶,表情冰冷。 冰儿则被另一个隐于暗处的将士拿下。 溶月深吸了口气,用极为平稳的声音道:“你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第1024章 随我回朝了 第1023章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熟悉至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被将士推着转身,那高大清瘦的身影,跃然入目。 她掩下心中的震撼,竭力保持着面部的平静,他怎会在这里?他发现了她的身份? “王后,别来无恙。”他何尝不是竭力保持着内心的激动,终于,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她满目淡漠:“这位公子,你是否认错人了?” 他缓步走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 “我会认错任何人,唯独你,我不会认错,我的王后,玩够了,该随我回朝了。” 她咬牙,一字字问:“这里的瘟疫,是你做的?” 他摇头:“并不是瘟疫,我又不傻,这里可是周楚两朝的交界之地,在这里制造瘟疫,对我来说,并没有好处,只是让他们吃些了能令身体不适的药,再四下散播些有关瘟疫的传言,你也知道传言的可怕,纵是假的,也能传成真的。” “我公公郑国公人在何处?”她问,刻意将我公公三字咬得极重。 他眸色微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记住,你的公公在周王宫,是周朝的太上王。” 她冷哼:“我的公公,是楚朝永定公,我的丈夫,是楚朝并肩王,我,是楚月。” 他摇头:“不,你是祁溶月,周朝王后,我周安的妻子。” 他缓缓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转身走开了数步,击掌三声:“带进来。” 话落,立时便有两名将士押着一个头戴黑布罩的男人进来,只看体型,溶月便认出此人正是郑国公。 “父亲!”她惊叫。 那将士将黑布罩自他头上取下,闭着眼的郑国公在适应了强光后,缓缓睁开,他瞧见溶月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急道:“月儿,你怎么也?” 周安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有什么告别的话趁现在说吧,再晚,可就来不急了。” 溶月怒道:“周安,你究想怎么样?” 周安冷笑:“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想怎么样?我对你不够好吗?我爱你比郑仲文少吗?你为何宁死也要离开我?为何?” 她盯着他的眉眼睛,一字字道:“因为仲文和你不一样,他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去伤害她,保会拼尽一切去保护她,他值得我爱,而你,不值得。” 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笑道:“不论值不值得,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做回你的王后,否则,我立刻一刀杀了他。”他指着郑国公,满目凶狠。 她摇头:“周安,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残忍,越来越不择手段,你以为这样逼我,就能真的得到我了吗?”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你,你就来一句痛快话,跟不跟我回去?”他眼神死死的盯着她,他知道她的性子,她绝对不会不管郑国公的死活,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她所爱之人,她可以付出一切,为她想做的事,她可以拼尽一切。 第1025章 因与果,皆由她。 第1024章 明知她会答应,可直有在亲眼看到她点头时,他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郑国公喊道:“不可以,月儿你不可以去,你走了,仲文怎么办?念文怎么办?你不要管我,我这把年纪了,也活够了,死便死了,没什么好遗憾的,若你因为我而跟他去了周朝,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仲文和念文?” “月儿,算我求你,不要答应他,绝对不能答应他。” 周安满目不耐,朝一旁的军士道:“堵上。” 立时便有一团布塞进了郑国公的嘴里,他再说不出话来,只不断呜呜呜的朝她摇头。 她苦笑:“父亲,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若您因为我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向仲文交待?父亲,他既然追到了这里,就不会善罢甘休,我若不去,受苦的,又何止是您,外头那么多的将士,他们何其无辜?” “你替我转告仲文,让他不要来找我,我会自己回去,让他相我,等着我,更不要因为我而挑起两国战乱,我不想再看见无辜的死亡。” 刚刚才结束的那场战乱,虽然起因并不全是因为她,但她也占了一部分的责任,若非当年她在西疆遇到了元道,又怎会有今夕的魔音之乱? 若非当初她将周安收进溶瑜堂,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因与果,皆由她。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她最愧对的,是仲文,和他们的女儿。 郑国公被打晕了丢在帐中,而她和冰儿则被押上了马车,踏上返往周朝之路。 马车行了不过数里,冰儿便被赶去了另一辆马车,周安则钻了进去。 溶月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沉声道:“这马车太小,陛下还是去您自己的马车上吧。” 周安淡笑:“不妨,本王就是喜欢和你坐在小马车里,这样我们才能挨的更近。” 她皱眉,身子别扭的挪开。 他看着她的脸,突然道:“你这脸上涂了什么?” 溶月哼了哼:“没涂什么,我现在就是这副模样,你若觉得丑,还有机会反悔。” 他失笑:“丑?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没有人能和你相比,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她别过头,不想理他。 “月儿,这两年,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虽然她近在眼前,可又感觉依然远在天边,他的心,阵阵的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他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你离开后,我差点没挺过来,只想着去地府,去找你问清楚,究竟为何那般狠心要抛下我。” “是雪儿的孩子出生,他的啼哭声让我惊醒,我不止是我自己,我还有一个老父亲,还有一个孩子,所以,我还不能死,也幸好,幸好我没死,否则,又怎会有今日之喜?” 这话她怎么听的就这么耳熟呢? 元道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有一个共通点,自以为很爱她,以爱为名,做他们任何想做的事。 第1026章 是自私,是无情 第1025章 他们这不是爱,是自私,是无情。 她不接话,劝告对于他们这种偏执狂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月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我的性命,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好吧?” 她冷笑:“哪怕你的性命?好啊,那你现在死一个给我看看?” 周安突然沉默了,默了一会,他笑道:“我现在还不能死,等我能死的时候,我一定将匕首放在你的手里,让你亲自杀了我。”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说?”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扣住,手腕的伤口刚结疤不久,这一使力,似乎撕裂了,疼得她直抽冷气。 他赶忙挽起她的袖口,见到手腕上的伤口,皱眉道:“郑仲文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他怎能让你受伤?” 她缩回自己的手,淡声道:“这和仲文没关系,这是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疯子干的。” “和我一模一样的疯子?”他不解。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说我是他一生中的挚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将我绑架,整日整夜的用绳子捆着我,他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却想让我嫁给他,做他三个月的妻子,最终再陪他一起去死,这样的爱,不可怕吗?这和你,又有什么分明?” 周安气息微乱,他摇头:“不,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会。” “不会吗?”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之意:“当初我在周朝病重,师傅明确的告诉你,我的病是因思乡情切,久郁成疾,师傅那么说,无非是想让你放我走,而你是怎么做的?你宁愿,眼睁睁的看着死在你的面前,也不肯放我走,这才一刀刀杀了我,有何不同?” 她情绪越发的激动,眼神也越发的冰冷,周安越发的不安。 他知道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于是叫停了马车,他出去,换回了冰儿。 自此,直到回到王宫,他也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王后回朝,本该是件大喜事,周安怕溶月别扭,便没有通知谁,直接派人将她送到了慈和殿。 慈和殿还和当初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她没想到,还会再回到这里,再次以王后的身份。 “王妃,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冰儿一脸担忧,这种状况,完全让她发蒙啊。 王妃怎么就成了周王的王后呢? 周王叫她溶月,难道她真是当年那个号称死了的护国公主吗? 溶月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当年离开这里后,我最怕的,就是怕自己的身份被周安知道,所以这三年来,我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从来不敢在人前露出真容。” 冰儿问:“这么说,王妃您真是护国公主祁溶月?” 她点头:“没错,我就是祁溶月,当初的死,不过是为了摆脱周安,便和师傅设下了金蝉脱壳之计,哎——谁能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027章 剥虾 第1026章 冰儿此时的心情,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原来伺候王妃这么久,王妃面对她的,一直都是一张假脸,真不知这张假脸之下,是怎样的绝世容颜,能让这么多男人为她疯狂的一张脸,一定是极美的吧。 “您在这宫里,难道就没有一个熟人吗?可以请熟人帮忙搭救我们吗?”冰儿知道主子的性子,那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溶月想到了雪儿,时过三年,也不知她在这后宫里经营的怎么样,是否有能力救她出去? 她起身往外走,外门的侍卫立时将她拦下:“王后,陛下有旨,请您就待在殿内,不得外出。” 她只得无奈退回,朝冰儿使了个眼色,冰儿立时抬步往外走,没成想,也被那侍卫给挡了回来。 傍晚,周安处理完堆积的公务后,来到慈和殿陪溶月用晚膳。 溶月没吃,躺在床上假睡。 他坐在桌前,将他认为好吃的东西每一样都夹了两筷子在碟中,又将一盘酒酿虾端到了面前,仔细的一只只剥去虾皮,装在一只小碟中。 待剥了虾,他起身,接过宫人递来擦手的湿布巾,仔细擦干净,这才一步步走到床前,他道:“该吃饭了。” 她没动。 他又道:“你若不吃,那景和宫今夜也没饭吃。” 她立时翻身坐起,怒目瞪向周安:“周安,你还是个男人吗?雪儿她是你的女人,她生下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竟然拿他们来威胁我?” 周安淡笑:“除了你,我谁也不在乎。” 他说话时云淡风轻,可眸间的认真,却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话的份量。 “不吃?” 见她没动,他扭头朝太监道:“去通知膳房,景和宫的膳食,从现在开始停送,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送膳。” 溶月忙道:“我吃,我吃还不行?”她负气下床,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碟中的食物,没动。 “需要我喂你?”周安挨着她坐下。 她立时寒毛倒竖,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周安也不凑上去,只道:“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吃饭,坐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我吃饱了。”她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下,“这才吃几口?再吃一点。” 见她始终不动筷子,他又将先前的那盘菜推到她面前,起身:“本王还有些折子要批,你自己吃吧。”言罢,他又转身朝一旁的太监道:“等王后将那盘里的东西吃完了再命膳房给景和宫传膳。” “你,你——”她指着他,他却不以为意,嘴角含笑,脚步轻快的走了。 她又取了一碟,将碟中的菜分出来一半,招呼冰儿坐下一块吃。 那太监一急,忙道:“王后娘娘,这可是陛下的一片心意,您——” 溶月冷哼:“怎么?你叫我王后,我却连这点主也做不了吗?” 太监赶忙垂头退人,不敢再有多言,陛下有多宠她,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他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第1028章 布菜 第1027章 陛下自打王后“离逝”后,便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沉默寡言,性情也更冷漠,甚至是无情,对待不听话的人,陛下向来手段狠厉,可眼前这王后,这般违逆不敬,陛下却不舍得罚她。 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陛下面上带有笑意的吃饭,第一次见陛下亲手为女人布菜,甚至亲手为她剥虾。。。 景和宫 “母妃,儿臣饿。”周焦今年已经两岁,男孩皮,容易饿,到了膳点,却没有人传膳,他这肚子咕咕直叫。 雪妃揉了揉孩子的头,笑道:“你先吃块点心,母妃让玲儿去催催。”她将一盘点心推到儿子面前,宠溺的看了他一眼,扭头朝侍立一旁的宫女玲儿道:“你去膳房看看,怎的晚膳还没送过来,催催他们。” 玲儿立时去了,没过多久便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雪妃见她面色不对,问道。 “回禀娘娘,那膳房的人太欺负人了,奴婢问他们为何不传膳,他们竟说要等陛下的旨意才能给咱们景和宫传膳,这不明摆着瞎说么,陛下何时管过咱们景和宫的膳食?” 雪妃摇头:“不会,膳房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假传圣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是什么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随即朝玲儿道:“你出去探探,陛下今日可有来后宫?若来了,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吃的晚膳。” 她在这周王宫三年,为人向来低调,极少与人发生不愉快之事,但这并不代表这后宫中的女人,就会喜欢她。 毕竟,生下王子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尤其是那两个生了公主的良妃和瑞妃,简直拿她当成了眼中盯肉中刺,狠不得立时让她去死,永远的消失在这王宫之中。 她当然不能让她们如愿,否则,又如何对得起姐姐的成全,如何对得起姐姐临死之前拼命为她保胎之宜。 玲儿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 这王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屁点大的事,只要你想知道,愿意去挖掘,总会如愿。 “娘娘,不好了。”玲儿匆匆进了景和宫。 雪妃皱眉:“怎么了?慢慢说。” 玲儿忙道:“娘娘,陛下今儿从外头回来,带了一个女人回宫,还让她住进了慈和殿,皇上的晚膳就是在慈和殿吃的,那禁传咱们景和宫晚膳的旨意,也是在慈和殿下的。” 雪儿面色微变:“你没弄错?陛下带回的女人,真的住进了慈和殿?” 玲儿点头:“千真万确,平日此时,慈和殿内向来漆黑一片,可今日,却是灯火通明,殿外还有不少侍卫守着,和往日大不相同,奴婢瞧的真真的。” 雪儿心中暗暗吃惊,周安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那慈和殿,可是姐姐的住处,姐姐虽然没了,可他曾经不是说过吗?那个地方,谁也不许擅入,那个地方,只有他的王后才配进去。 而他的王后,永远都只会是溶月。 这才多久?不过短短数年的岁月,他就变心了吗? 第1029章 景和宫传膳 第1028章 她苦笑,男人向来多薄情,更何况是帝王,每天所要面对的诱惑是常人的数百倍,他能坚持三年,算是不错了吧。 玲儿道:“就算是陛下的新欢,可这跟咱们景和宫有什么关系?” 雪妃叹道:“怎么没关系?我和先王后是姐妹,又生下了陛下的长子,若如今慈和殿里的这位是未来王后,咱们景和宫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是吃过苦的人,跟过一个十分聪明的主子,知道自怨自艾是没有用处的,要学会在逆境中求生存,在绝望中逢生机。 她朝玲儿道:“自明儿起,凡事多留个心眼,在有机会的时候,尽量往小厨房里多备些易储存,不易坏的食材,免得哪天膳房又不传咱们的膳食,饿着焦王子。” 玲儿赶忙道是,这时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有太监唱道:“景和宫传膳。” 主仆二人皆是一脸上惊讶,还以为今儿不会有晚饭吃了,没想到这会膳房又来传膳了。 传膳的公公进了殿内,朝雪妃行礼:“娘娘久等了。” 雪妃摆手:“不碍事,只是今儿皇上怎的突然管起景和宫的膳食来?”她问。 公公赔着笑:“这事奴才也是不知,奴才只是听从旨意办事。” 他是膳房的管事,能做到管事这一步,显然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掂量的清。 膳房的人刚走,玲儿便欣喜道:“娘娘,您看今儿的菜色,比往日可好多了。”她又看了几眼,指着那酒酿虾道:“听说这可是先王后爱吃的菜,膳房已经许久没做过了,今儿怎的又有了?” 雪妃到桌前坐下,看着那一碟满满当当的酒酿虾,鼻头微酸,至今依然记得当年她亲手为小姐剥虾时的情景,小姐喜欢吃的东西并不多,恰好这酒酿虾便是其中一样,每次她剥满一碟,小姐都会分一半给她吃。 小姐从来都没拿她当丫头,对她亲如姐妹,甚至临死之际,依然为她往后的出路万般筹谋。 “娘娘,您怎么了?”玲儿见雪妃眼眶泛红,忍不住问道。 雪妃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伤罢了。” 她从不后悔遇见周安,甚至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成为他的女人,更不后悔生下了焦儿,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在姐姐最后的那日子里,好好陪陪她。 夜深了,周安离开御书房,踩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往后宫走。 随行的太监也跟着高兴起来,陛下可从来都没有主动往后宫去,每回都是太上王派人来盯着他去后宫走动,迫他多为王室开枝散叶,三年了,妃子一个接一个的纳,孩子也有了三个,前两月云妃娘娘也怀上了,可自打云妃娘娘怀上后,陛下便再也没有去过后宫,哪个妃子都没有见过。 “陛下,您今儿要去哪个娘娘处?”太监笑问。 他笑,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王后处。” 太监笑道:“陛下和王后这么久没见面,想必一定有许多相思之情要诉。” 第1030章 慈和殿 第1029章 是啊,他是有很多相思之情要诉,只是她愿意听吗? 想到这,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松快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他现在去见她,她会欢迎吗?显然不会。 以她的性子,若勉强她,只会招来她的怨恨和更甚十倍百倍的厌恶。 他的身影停在了慈和殿门口,屋里依然灯火通明,他多想进去,什么也不做,只看看她,与她说说话,就足够了,可这样微小的愿望,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实现。 她现在很排斥他,或许该给她一些时间,让她看到他对她的情意,改变她的想法,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他要她,不止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周安最终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御殿中歇息。 慈和殿 “王妃,周王陛下今晚会来吗?”冰儿有些紧张,她的主子可是并肩王妃,若在这周朝让别的男人给临幸了。。。 溶月摇头:“不知道,若是从前,他不会来,可是现在,他变了,变得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周安了。” “王妃,若他来了怎么办?”冰儿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王妃性子倔,若是不肯屈从,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溶月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一女侍二夫的人吗?他来了又如何?这间屋子,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可他是周王陛下,我们只是阶下囚,他要用强可如何是好?” 冰儿的担心不无道理,溶月也曾担心过,可她依然愿意相信,周安不会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二人都不敢睡,困极就轮流打个盹,生怕那周安突然闯进来。 结果,一夜至天明,周安并没有出现。 见天亮了,主仆二人这才安心的睡下,可这还没睡上一会,传膳公公的大嗓门便在外头响起。 接着,膳食还没送进来,周安便先一步进来,见溶月睡眼朦胧的坐在床畔发愣,心头微暖,笑道:“还没睡够吗?” 溶月一听见他的声音,混沌的脑子立时清醒了过来。 他见她没搭理他,又道:“就算没睡够,也过来吃早饭,吃完再睡不迟。” 她依然不搭话,起身走向浴房,里头已经有宫女备下的热水,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依然保持着易容的状态,偏要用这张脸膈应他。 “我若说不吃,你是不是又要停景和宫的膳?”她问。 周安耸肩:“你可以试试看。” 她在桌前坐下,接过周安递来的白粥,迅速舀了一勺在嘴里,咽下后,她问:“我想见见雪儿。” 他摇头:“不行,你只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那你可以让雪儿来这里见我,这也不行吗?” 他依然摇头:“不行。” “为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放下手中的白玉勺,侧目看她,认真道:“凭本王是你的丈夫,凭本王是这王宫的主人,在这王宫里,没有本主做不了主的事,你记住这一点。” 她气的手发抖,真想抽他一耳光。 他却道:“快吃吧,你要记住,景和宫的人,只有在你吃完了,才能有得吃。” 第1031章 冷血无情 第1030章 三年未见,他竟然变得这般冷血无情。 “周安,你再也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周安,从前的周安,是个温暖的人,而现在的周安,他变得冷血,变得无情,甚至不讲理。” 周安凝着她的脸,眸中渐有怒气泛起:“谁都可以说我冷血无情,唯独你不行,我对你若是无情,你现在又岂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我若是对你冷血,你诈死逃婚,我如何还能遵守周楚两朝的百年盟约?在洛修城攻往京都的时候,我若也横插一杠子,你认为后果会是什么?” “可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这全都是因为你,因为我依然深爱着你,依然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仅此而已。” 她冷笑:“什么都没做?你潜入军营下毒,制造瘟疫的谣言,令陇西百姓纷纷逃离陇西,这会造成多少流民失所,多少人要饿死病死在途中,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这都是为了你,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再做,若你不能做到,别怪我使出更残忍的手段。”言罢,他起身,临走前照样朝太监吩咐:“王后吃完再给景和宫传膳,以后每顿饭都是一样。” 太监赶忙应是,心里为景和宫的那位小小抱了个不平。 溶月深吸了口气,平稳下心情,将面前的白粥快速吃完,随即侧目朝那太监道:“可以给景和宫传膳了吗?” 太监赶忙应是,命人迅速收了碗碟离开。 不好惹,谁都不好惹,他惹不起,躲得起。 巳时,周安再次出现在慈和殿。 “你不是想出去吗,走吧。” 她一脸狐疑和戒备,“去哪里?” “带你去御花园走走,怎么?不想去?”他挑眉。 “我去。”她当然想去,不多出去走走,如何创造逃跑的机会?再说了,御花园这种地方,最适合偶遇嫔妃,周安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能让周安好过。 她依然顶着一张假脸,梳着简单的髻,衣着素雅,和宫里其她的妃子全然不同。 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一点都没变。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力抽回。 他失笑,果然是一点都没变。 他也不勉强,慢慢来,人心是肉做的,总是会变的。 二人来到御花园,足有二十个高手跟着,个个神情戒备。 她侧目,扫了那些高手一眼,淡声道:“你平时和别的妃子逛园子,也带这么多护卫?” 他摇头:“我从不和别的女人逛园子。” 他话音刚落,前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挑目看去,两道鲜艳的风影跃然入目。 “谁在前头?”周安皱眉,那两个女人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太监忙道:“那是婉美人和倩美人。” “让她们走,别在这碍事。”周安话还没落下,那两个花枝招照的女人发现了周安的身影,立时兴奋的冲了过来,朝周安福身问安。 “妾身参见陛下!” 周安摆手:“平身,都退下。” 婉美人直起了身子,美眸含春的盯着周安,娇声道:“陛下,妾身难得在此遇见陛下,望陛下准妾身同游。” 第1032章 遇见的是个假陛下? 第1031章 周安就像没看见那美人,目光依然冰冷,正欲拒绝,却听身边的溶月道:“好呀好呀,那就一起吧,我正觉无聊呢,有两个妹妹陪着说话,再好不过。” 周安面现疑色,他知道溶月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更不会喜欢像婉美人和倩美人这样的心机婊,她故意要将她们留下,想做什么? 他没有犹豫,立时点头:“也好,你们就留下,陪王后说说话。”无论她想玩什么,他都会奉陪到底,呵——她开心就好。 “王后?”婉美人面色一愣,吃惊的看着眼前面貌平凡至极,却站在陛下身边,独享陛下温柔以待的女人。 这后宫里突然多出个王后,她们怎么不知道?从来都没听说过呀! 倩美人也同样一脸蒙,但她比婉美人聪明,什么话都没说,作出一脸恭敬的模样,在这王宫里,谁是王后,谁是妃子,谁是美人,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么? 婉美人却是个直性子,心中疑惑,不吐不快:“王后何时进宫的?妾等怎的毫不知情?” 周安面色骤冷:“怎么?本王的王后何时进宫,还需向你汇报?” 婉美人立时跪下:“不不不,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还请陛下息怒。” “哼,注意言辞,不该说的,不该做的,都不要试图去尝试,后果你们未必承受得了。”他冷淡的收回目,朝身边的溶月道:“那边的红梅开的正好,去瞧瞧?”两句一前一后说,相距不过两息之时,可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前一句冰冷强硬,后一句温柔似水。 婉美人和倩美人不禁心头暗惊,莫非她们遇见的是个假陛下?陛下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 溶月没理周安,反而朝婉美人和倩美人道:“两位妹妹起来吧,陛下是跟你们开玩笑的,莫听他胡说。” 二人更是惊讶,她竟敢当面驳陛下的面子? 二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陛下的身上,见他竟然丝毫没有异样,似乎对这‘王后’的话完全没有异议。 且看着‘王后’时,眼神温柔的能溢出水来。 难道陛下这些年冷淡后宫,不喜女色,竟是因为,他喜欢的是这种相貌平凡的女子? 周安伸手扣住溶月的手腕,力道很大,很强势的将她往不远处的红梅林拉。 溶月被他拉着走,也不忘回头朝婉美人和倩美人道:“两位妹妹一起来吧。” 如今正是寒冬,纵是御花园,也是多有凋零之景,这一点,比起楚朝的御花园,便逊色了许多,楚宫的御花园,纵是冬季,也依然色彩缤纷。 因为母后喜欢花,所以父皇便请了最好的工匠打理花园。 后楚廉夺政,他的女儿也很喜欢花,所以御花园依然打理的非常好。 如今天齐执政,他为了让念文喜欢宫里,时常愿意去玩,也是在御花园中费了不少的心思。 所以,看一个人是否心中真的有爱,看看他的花园,他家的后院,如果心中有爱,那这片小天地,一定是色彩纷呈的。 第1033章 凋零 第1032章 而不是像周王宫里的御花园这样,一片凋零。 仿佛周安的人生,灰暗荒芜。 梅林似乎是这御花园中唯一的美景了,难怪除了一心邀宠的婉美人和倩美人,都没有其她的妃子愿意来这园子里进行一场偶遇。 周安从前倒没觉得这御花园有什么不妥,今儿陪着溶月逛园子才发现,这里除了梅林,真的没什么好逛的,回头时,看着他的溶月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花丛边,心头泛起不悦。 她的溶月,本该站在繁花似锦之地啊。 他走进梅林,折了两枝开得正艳的红梅回来,将之递给了溶月:“好看吗?” 她淡笑,认真看了两眼,随即将两枝红梅递到了婉美人和倩美人的手中:“这花很美,正衬你们两位美人。” 二人受宠若惊,赶忙道谢。 这可是陛下亲手折的红梅啊! 周安见状,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再次转身进入梅林,又折了几枝红梅回来,一股脑塞入她的手中:“拿着。” 她依然淡笑的接住,转身又分别塞入了婉美人和倩美人的手中,笑道:“正好凑成一束,插在花瓶里,定然十分好看。” 周安见状,深吸了口气,再次进入梅林。 溶月的目光落在梅林深处的宫墙上,眼神微凝,不着痕迹的笑道:“这梅林看起来也不大呀,那边就是宫墙了,统共也没几棵梅树嘛。” 一旁的婉美人闻言立时接话:“就是呢,那宫墙的另一头也是个园子,种着些从来不会开花结果的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生生分掉了这梅园一半的地界。” 溶月又问:“种着些奇怪的东西?谁种的?” 婉美人笑道:“这整个王宫都是陛下的,除了陛下,还有谁?” 溶月作出一脸恍然,笑道:“也是,不过种这些奇怪的东西作什么?他不怕这奇怪的东西影响到旁边的宫殿吗?” 婉美人摇头:“不会呀,那边园子的宫墙外,就是宫外了,周围也没有另的宫殿。” 溶月心头一喜,面色不显,淡笑:“原来如此。” 这时周安又折了一大束梅花回来,比前两次相加还要更多,他将梅花一把塞进溶月的手中,眼神冷冷的横过婉美人和倩美人:“你们的花够了吗?不够本王可以再为你们去折。” 婉美人和倩美人皆被他的眼神给吓到,吩吩摆手:“够了够了,多谢陛下。” “既然够了,还留下做什么?还不走?”周安的眼神越发冰冷,这两个女人是真不懂事还是装不懂事?一直杵在这里,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溶月横了周安一眼,凉声道:“你对她们这么凶做什么?她们是我留下的,你这凶样,是做给我看的吗?不如我跟她们一起走。” 她借机想走,却被周安一把拉住:“你敢?” 婉美人和倩美人再蠢,也瞧出了两人间的不对劲,这‘王后’似乎是故意和陛下在较劲,陛下却仿佛拿她并没有什么办法。。。 这可真是新鲜啊,同时二人心里也是嫉妒的。 第1034章 逃离 第1033章 她们进宫整整两年,见陛下的日子,用两只手都数得过,莫说那温柔似水的眼神,那宠溺至极的举动,纵是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们。 正值年少风华,她们不甘在这寂寂深宫就这样凋零老去,所以纵是这天寒地冻,也抱着一丝希望的在这园中游荡,只期能‘偶遇’陛下,入他青眼,得他怜爱。 哎,世事怎会尽如人愿呢? 不过两人回去后,很快整个后宫的女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后宫终于了一位王后,一位仿佛从天而降,出现的很突兀,却得到了陛下宠爱的王后。 “我看这园子也没直么好逛的,回吧。”她想要逃离他身边。 他却不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本王觉得这园子挺好,还能再逛一逛。”想逃,没门。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天气很冷,可比起站在他的身边,她觉得天气已经很温暖了。 “是吗?我看你精神不错,还走走吧。”他强行拉着她往前走,穿过青石铺成的小径,走过绿叶幽幽的青竹林,坐在四面透风的八角亭间,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她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腕,眉头紧锁。 “疼了?”他见她揉着手腕,忙想牵过她的手查看,她赶忙侧身避过:“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元道囚禁她时,那种疼不也挺过来了? 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为何还要戴着假面示人?” “我高兴,我就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看他。 “明天取掉。”他淡淡道,声音依然温柔,却透出不许拒绝的坚定。 “我自己的脸,不能自己做主吗?”她反问。 他勾唇浅笑,搁下手中的茶盏,侧目看她,眼神认真:“你当然可以,不过这样的话,景和宫的那位,应该很喜欢雪吧,也不知这种天气,若一整日都待在这园子里,会不会冷?” “你?你无耻。”她气极,“你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雪儿来威胁我?她可是你的妃子,为你生了一个孩子,是你亲生儿子的母亲,你这样做,就不怕你儿子将来怨你恨你吗?” 他笑容淡淡,一脸云淡风轻:“我说过,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你大可以试试,我会不会说话算数。” 她握拳不语,默默喝完了身前的一盏茶,起身:“现在园子也逛遍了,茶也喝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也起身:“我陪你一起。” 她能说你走开吗? 慈和殿,冰儿见主子平安回来,舒了一口气,忙上前为她取下披风,将热乎的手炉递上:“王妃,您冷吗?”她见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周安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冰儿,一字字道:“本王希望,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听见你叫她王妃,记住,她是本王的王后,再有下次,莫怪本王心狠手辣。” 冰儿身子一颤,赶忙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 周安原本心情极好,因着这句话,火热的心立时透心凉,他想起了郑仲文,那个家伙,竟敢背着他和他的王后成亲生子,他简直该死。 第1035章 皇上待王后好吗? 第1034章 溶月扶着冰儿起身,扭头朝周安道:“我要睡了,你走吧。” 周安没再多言,只嘱她要按时用膳,便转身走了。 冰儿吓得一脸惨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个周王,发起狠来,真跟地狱罗刹似的。 溶月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你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往后说话要多加注意。”她算是看明白了,除了她外,周安可以对任何人狠辣无情。 若冰儿再惹他不快,难保他不会真的对冰儿下手。 ———— 景和宫 “娘娘,这次的消息可是真真的,皇上真的秘密封了一个王后,现在就住在慈和殿。” 雪妃惊的合不拢嘴:“你说的都是真的?” 玲儿点头:“千真万确,这可是婉美人亲口说的,她今儿和倩美人在御花园里见着了皇上和王后。” 雪妃愣了一会,又问:“皇上待王后好吗?” 玲儿道:“据婉美人说是极好的,也不知真假,但有了王后这事绝对是真的。” 她苦笑:“咱们这宫里,也该有个王后了。”她知道这宫里早晚都会有个王后,她也知道这个王后肯定不会是自己,毕竟凭她的出身,以及和周安淡薄如水,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的情分,怎么轮也轮不上她。 她能一直将儿子养在身边,也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吧,周安顾念着她和姐姐当初的情分,始终都没有为难过她,默许她不合规制的将儿子养在身边。 如今有了王后,她的焦儿,是不是要离开她了? 王宫有王宫的规矩,妃子没有养王子的资格,除了陛下格外垂青,或王后已经有子嗣,不愿意操心别人的孩子。 新王后入宫,这一时半伙也生不下自己的孩子,只消她一句话,她的孩子便要离开她的身边。 想到这,她的心就仿佛被刀扎一般的疼,紧紧搂住身边的儿子,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她可以忍受得不到所爱男人的爱,却无法忍受失去骨肉的苦。 玲儿见状,忙道:“娘娘,您不要想太多,陛下这几年对您虽然不冷不热,但却一直默许您将王子带在身边,如今王子已经两岁了,从前没有要走王子,如今更是不会。” “真的吗?他真的不会要走我的孩子?”她情绪有些激动,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玲儿忙道:“当然是真的,听说陛下曾经也是养在自己母妃身边长大的,他一定能理解您的心情,绝不会让您和王子分开。” 雪儿擦去脸上刚刚溢出来的眼泪,笑道:“是,是啊,一定是这样。” 然而,傍晚时,周安来到景和宫。 雪儿带着孩子出来迎驾,又是高兴又是不安。 “起来吧。”他声音淡淡,一如既往。 雪儿起身,抬眼看向身前的周安,高大,清瘦,眼神冰冷却犀利。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焦儿的身上。 她心中泛出一丝不安,强自笑道:“陛下是来看焦儿的吗?” 周安点头:“本王想带他去一个地方。” 第1036章 焦儿想母妃 第1035章 她心尖一颤,忙问:“去哪里?” 周安冷淡的目光扫向她:“去哪里还需向你禀告?” 她赶忙摇头:“不,臣妾不是这意思,只是,只是焦儿他还小,臣妾——” 周安打断她的话:“他也是本王的儿子,本王难道会对他不利?你瞎担心什么?” “是,臣妾知错。”她咽下泪水,垂头朝焦儿道:“焦儿,快去父王那里,父王带你去吃好吃的。” 焦儿摇头:“不要,儿臣要和母妃一起吃。” 周安皱眉,扭头朝身边的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 太监匆忙上前,一把抱起了雪妃身边的焦儿,焦儿立时开始哭闹,一双小手不断向雪妃张着,想要回到娘亲的怀抱。 雪妃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往下掉,却又不敢哭出声,捂着嘴倚在门边,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慈和殿 正在屋里发呆的溶月听见有孩子的嚎哭声,赶忙走了出来,瞧见周安身后的太监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红的,满脸泪痕。又有几分雪儿的影子。 她皱了眉头,赶忙迎上前,从太监手里抱过孩子,取了帕子为他擦拭眼泪:“焦儿乖,焦儿莫哭,姨娘有好吃的给你。” 焦儿止了嚎哭声,抽抽噎噎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小声道:“焦儿想母妃,焦儿想母妃。” 她一边安抚着孩子的情绪,一边怒 那小脸,和周安如出一辙,眉眼间目瞪向周安:“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怎么能离开娘亲呢?” 周安一脸无所谓:“你也是他的娘亲,有你在也是一样。”他多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就像现在这样,她抱着孩子,在院里和他争吵,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夫妻。 “让他在这里用晚膳,吃完了就送他回去。”周安道。 溶月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抱着孩子进屋。 她的女儿和焦儿一般大,一手由她带大,她知道该怎么逗孩子,不一会就和焦儿熟悉了,焦儿似乎也很喜欢她,不再哭闹,也愿意让她抱着,只是依然惧怕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们的周安。 传膳后,溶月带着焦儿坐在了膳桌前,仔细的问焦儿喜欢吃什么,所有焦儿喜欢吃的东西,她都摆在他面前。 焦儿似乎很喜欢吃虾,溶月剥多少,他就吃多少。 周安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他多好,可以得到她的关心的爱护,他伸手,从儿子身前的碟中夹走那只刚刚剥好的虾仁,迅速丢进嘴里“嗯,真好吃。” 焦儿扁了扁嘴,委屈的看着溶月。 溶月笑道:“焦儿乖,你父皇忙于朝政一整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得慌,他见焦儿喜欢吃这虾,也想尝尝,他不是要抢你的食物。” 焦儿止了泪意,想了想,又指着身前另一只碗碟道:“父王吃。” 周安一愣,这似乎是焦儿第一次叫他父王,或许从前也叫过吧,只是他不知道,也不记得。 第1037章 孤零零 第1036章 溶月朝焦儿问:“焦儿这么喜欢吃虾吗?” 焦儿点头:“喜欢,真好吃,母妃都不让焦儿吃。” “哦?为什么不让焦儿吃虾?”焦儿摇头:“不知道。” 她笑,并未将孩子的话太放心上,只道是雪儿自己也不喜欢,便也不让孩子吃。 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周安却依然意犹未尽,果然这一招用的不错,有孩子在,她吃饭似乎也香了,话也多,也不会处处针对他。 他问:“你这脸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摘掉吗?” “你不是说明天?这可还没到明天。”她抱起孩子往外走:“我送他回去。” 周安朝一旁的太监使了眼色,太监立时会意,冲上前从她怀里接过孩子:“不劳王后,小奴去就行。” 她就知道,她咬牙,憋下怒火,强撑着一丝笑,朝焦儿道:“焦儿喜欢姨母吗?” 焦儿点头:“喜欢,姨母,焦儿明天还能再来吗?” 她还没答话,周安却道:“当然可以,以后天天来,不过你记住,不要叫她姨母,叫她母后。” 焦儿最是惧怕周安,他的话,他哪敢违逆,立时点头:“知道了,父王。”随即又朝溶月道:“母后。” 孩子才两岁多一点,却已经这般懂事,看来雪儿在他身上没少下功夫,多好的孩子,可惜了,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她目送着焦儿离开,想到自己的女儿,此时一定也和焦儿一样,在思念着娘亲吧。 泪意上涌,她转身走开。 周安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的落陌,看见她突然涌起的悲伤,以及眼底那浓浓的牵挂。 你也会痛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眼底的牵挂,是因为谁?你的孩子?还是郑仲文? 他面色平静,心潮却已然翻涌如怒海江涛,他知道他不能再留下去,再留下去,他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景和宫 雪妇一直坐在饭桌前抹泪,平日都是焦儿陪她一起吃饭,今日却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也不知焦儿被周安带去了哪里,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吃上饭。 “娘娘,陛下不是说了吗,晚些时候会送回来,您就别伤心了。” 雪儿如何能不伤心,她是一个母亲,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却什么也不能做。 好恨,她好恨现在这个身份。 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迅速起身,冲向门口:“是焦儿回来了吗?” “母妃,母妃!”焦儿的声音由外传入,她心头一喜,赶忙冲了出去,一把从太监的手中将儿子接过。 “焦儿,你没事吧?吃饭了吗?” 焦儿点头:“吃了,吃的很饱。”见儿子没事,眉目间还有喜欢,再不像先前那般哭闹,她心里也算是入下心来。 又朝太监身后看去,除了两个小太监跟着外,并没有其他人。 太监忙道:“娘娘,皇上还有事,没过来,小奴也先行告退。” 雪儿点头:“好,你去吧。” 待人走了,她赶忙抱着孩子进屋。 第1038章 母后待焦儿很好 第1037章 “焦儿,快告诉母妃,父王带你去哪了?”雪儿搂着孩子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问。 焦儿甜甜一笑:“不知道,姨母,哦不,是母后待焦儿很好。” 姨母?母后?雪儿一阵迷糊:“父王带你去了慈和殿?” 焦儿摇头:“焦儿不知道,那里好漂亮,有好多花。” 雪儿立时明白过来,有好多花的地方,那就一定是慈和殿了,整个周王宫,只有慈和殿才会一年四季都摆着许多鲜花,别的宫殿都没有。 “焦儿,王后等你可好?” 焦儿点头:“母后可好了,跟焦儿玩,还给焦儿剥虾。” 雪儿立时面色微变:“你吃虾了?” 焦儿见母妃变了脸,吓了一跳,小脸满是委屈:“母妃,那虾真的很好吃,焦儿喜欢吃。” 雪儿一脸着急:“傻孩子,母妃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不能吃虾的,你吃了虾就会生病,这可如何是好。” 焦儿摇头:“可是焦儿现在没有生病啊,焦儿好好的,怎么会生病?” 一旁的玲儿也道“娘娘,或许当初那病已经好了呢,偶尔吃一回虾,应该没事吧。” 雪儿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希望如此,现在焦儿看起来是挺好,不像上回那样,一完就犯病了,不过也不能大意,今晚好好盯着。” 玲儿连连应是,带着焦儿去浴房洗澡。 不一会,玲儿从浴房里跑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朝正在吃饭的雪儿道:“娘娘不好,王子犯病了,起了一身的疹子,精神也不太好。” 雪儿手一抖,筷子掉落在地,耳边传来当初那个为焦儿看病的太医的话,他说,焦儿这种病,在十岁之前,绝不能沾虾蟹这类的海物,否则一旦犯病,若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会有生病危险。 她迅速冲进浴房,将趴在浴桶中昏昏欲睡的孩子抱了起来,见他身上果然满是红疹,面上也是,且浑身都在发烫。 “快,快去找陛下,求他下旨传太医进宫。”现在是夜里,太医寻常不会值守。 玲儿迅速跑了出去,径直来到慈和殿,她以为,陛下一定就在慈和殿。 守在慈和殿外的侍卫不让她进,她哭着跪求侍卫,要求面见陛下。 侍卫说陛下不在,她不信,在门口哭闹着。 殿内的冰儿听见动静出来看,见一个侍女哭倒在门前,忙问:“这位姐姐怎么了?” 玲儿忙道:“我是景和宫的宫女玲儿,请妹妹代我向皇上传个话,焦王子突发疾症,需要立刻请太医进宫医治,否则,否则——”她泣不成声,王子是她和娘娘一手带大的,感情和亲娘也没什么区别了,见到王子那般模样,她心都要碎了。 冰儿虽然不知道景和宫的那位和王妃是什么关系,但看周安不断拿景和宫的那位来要挟王妃,且屡试不爽,想来定然二人关系匪浅。 她忙道:“陛下他不在慈和殿,你等着,我去禀告王后。” 说着,冰儿迅速往回跑,将事情转告于王妃。 第1039章 突然发了疾症 第1038章 溶月吓得不轻,刚刚还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突然发了疾症呢? 她冲到殿门处,想要出去,却被侍卫拦下:“王后娘娘,陛下有旨,请娘娘在没有陛下的陪同下,不得出殿。” 溶月怒道:“你刚刚没听见吗?焦王子犯了急症,需要立刻得到救治,若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里头犯了难,可又不敢违背旨意。 溶月着急道:“好,我不出去,你们去将焦王子带来这里,快去。” 侍卫斟酌片刻后道:“王后娘娘,不如让您的侍女去御殿禀明陛下,由陛下做决定。”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朝冰儿道:“你和她一起去,要快。” 冰儿得令,扶起了跪地的玲儿,二人飞奔往御殿,在御殿外又被侍卫拦下,根本就不让她们进去,幸好陛下身边的太监出来,认出了冰儿,上前问了一嘴,得知情况,立时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周安匆匆而出,迅速赶往景和宫。 景和宫里的宫人们纷纷聚在院里,殿内传来雪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情况不太妙。 他大步而入,迅速来到雪儿的身前,瞧见孩子面色灰败的躺在雪儿怀里,气息孱弱,很是不妙的状况。 “焦儿,我的焦儿,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焦儿,你不可以丢下母妃,母妃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只有你啊!” 周安伸手将孩子从她怀里抱过,沉声道:“去慈和殿。” 如今,唯有溶月能救他。 雪儿被冰儿和玲儿一左一右扶着,匆匆跟着周安去往慈和殿。 慈和殿中,溶月急的团团转,她想起先前焦儿吃虾时说的话,他说他喜欢吃虾,可母妃却不让他吃。 莫非这突如其来的急症,和虾有关? 有些孩子因在母体之中落下了一些病根,会对某些食物十分排斥,绝对不能沾染,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她曾医治过一个吃花生中毒的孩子,那孩子才三岁,那是他第一次吃花生,也是他最后一次吃花生,家人送去的太晚,没有救过来,死了。 凌乱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进来,周安高大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她面前,他皱着眉,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焦儿,神情紧张,就算不是特别喜欢,可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 他将孩子放在了床榻上,溶月迅速上前查看病情,把脉,探眼,听心,试温,一应做完,确定他就是中毒,不是毒药的毒,而是中了虾毒。 他的身体不能沾染虾,可今日却吃了那么多,每一只都是她亲手剥的,她的心好痛。 “针。”她伸手去解孩子的衣裳,冰儿松开雪儿的手臂,赶忙自一旁的药箱里取出针包,铺展在床畔,方便她取用。 当她那个针子一出口,雪儿身体立时一震,这个字她听过无数遍,声音是那么的熟悉,背影依然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就连她把脉时的手法,俯身听心的姿势,无一不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第1040章 是小姐从天上回来 第1039章 是小姐吗?是小姐从天上回来,来救她的孩子吗? 小姐,是你吗?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她怕自己一出声,就惊走了她。 小姐,你好狠心,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却自己先走了。 她看着那双手,那双无比熟悉的手,那不断自针包中取针,用她特有的手法,一根根扎入焦儿的身体。 有小姐在,焦儿一定会没事的。 当焦儿在肚子里的时候,几次差点没保住,是小姐留下的丹药保住了焦儿,这一次,小姐也一定会救回她的焦儿。 玲儿扶着她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低声安慰:“娘娘,别着急,奴婢看这王后确实有几分本事,王子会没事的。” “她是王后?”她心头一震,什么都是一模一样,只有那张脸不是。 玲儿点头:“是的,她就是王后,刚刚若不是她让冰儿妹妹随奴婢去找陛下,现在都未必能见到陛下呢。” 很快,施针完毕,还需停针一柱香才能拔针,她立时起身走到桌前写药方,字迹字扬俊逸,颇有风骨,和她从前刻意写的小楷大不相同。 她将药方递给了周安身边的太监,道:“速去取药回来,要快。” 太监赶忙去了,半刻不敢耽误,这药可是攸关着大王子性命的药啊。 直到这时,雪儿才看清了她的脸,脸是陌生的,可那双眼睛,却是无比的熟悉。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眼泪不断的往下掉,拼命的咬着唇,却感觉不到疼。 她转身,面对雪儿,轻叹了一气,自袖间抽出帕子,亲手为她擦去眼泪:“对不起,我不知道焦儿不能吃虾,让你受惊了。” “小姐,是你吗?是你吗小姐?”她颤着声,盯着眼前这双眼睛,一瞬不瞬。 她点头:“雪儿,是我,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没死。” 雪儿突然失声痛苦,扑入了她的怀里,泪湿了她的衣襟,不断捶着她的背:“小姐,你好狠的心啊,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你将我留在这里,可知我有多想随你而去。” 溶月也落下了泪水,她和雪儿生死患难,她知她的心意,也晓得她的为人,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意带她走,她的心在周安的身上,若将她带走,她同样不会幸福。 可如今看来,她留在这深宫中,却依然过的不幸,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将她带走。 她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往后我不会再和你分开,去哪里都会带着你,好不好?” 雪儿重重点头,又是哭又是笑的。 周安咳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俩个,眼里究竟有没有本王?当着本王的面就商量着离开?” 溶月没理他,松开搂着雪儿的手,转身走到床前看了眼孩子,见孩子情况有所好转,这才道:“焦儿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一会喝了药,就会大有好转,陛下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雪儿足够了。” 第1041章 想支走本王? 第1040章 周安冷哼:“想支走本王?没门!” 溶月耸肩:“随你便,反正这整个王宫都是你的,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周安又哼:“你知道就好。” 雪儿担心的看着二人,他们之间相处似乎并不融洽,也是小姐诈死逃离,他肯定很生气吧。 时辰一到,溶月转身走到床边,给焦儿拔了针,又给他按捏了几个穴位,直到焦儿的面色有了好转,这才停下。 雪儿上前瞧了眼儿子,笑道:“有你在,真是没有治不好的病。” 溶月摇头:“焦儿这病断不了根,以后都不能再吃虾蟹类的鲜物,切记切记。” 雪儿点头:“先前的太医也说过,这两年一直没让他吃过,今儿他回来一说吃了虾,我当时就觉得不妙,可看他精神头不错,还道这病已经好了,没成想,没过一会他就犯病了。” 溶月皱眉,侧目去看周安:“焦儿是你的儿子,你连自己儿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也不知道吗?” 雪儿忙道:“这事不能怪陛下,是我没有告诉他,他也是不知情的。” 她冷哼:“不怪他?当初焦儿犯病时,你一定急坏了,他在哪里?为何他身为父亲会不知道?” 周安突然觉得,或许留下来不是一件好事,他应该离开。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好好照顾焦儿,本王先走一步。”他迅速离开慈和殿。 刚走出殿门,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溶月这丫头,惯会耍这种小把戏。 他摇头,也罢,耍就耍吧,他乐意。 冰儿将殿门关上,溶月赶忙拉着雪儿坐下,将她好一通打量:“雪儿,你瘦了。” 雪儿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脸:“许是带孩子太累了吧。” 溶月摇头:“你骗不了我,是因为周安,他对你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他对谁都是一样的,爱搭不理,唯独对你不一样。”她不知道该不该羡慕小姐,毕竟小姐并不想要这样的特别待遇。 “姐姐,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的?如今又怎么回来了?” 溶月叹道:“当初我假死,师傅给我弄了两个人皮面具,一张戴在了那具女尸上,一张就是我现在戴的这个,离开后,我一直都戴着假面生活,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不让周安发现我的没死的秘密,可谁知,他还是知道了,我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雪儿想了想,突然道:“难道是祁永春?” “他?他来周朝了?”她想起了祁溶雪,莫非是她告的密。 雪儿点头:“祁永春现被关在地牢中,我也是偶然得知,当时还纳闷,他怎么会来周朝,还被关了起来。” “看来是他无错,我的秘密被祁溶雪撞破,我当时警告过她,没想到她依然露了口风,看来她真是过腻了好日子,且等着,待我回楚,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她面容森冷,眸间泛出狠色,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饶她苟活,她竟然又给她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 第1042章 妄想 第1041章 “姐姐,这三年来,你究竟是怎么过的?和世子,哦不,该叫他并肩王,你们俩后来在一起了吗?他有没有记起你?” 提到仲文,她森冷的面上泛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结局总是美好的,我和他成亲了,有了一个孩子,和焦儿一般大。” 雪儿一愣:“和焦儿一般大?” 溶月面色泛红,轻声道:“还记得那年周安登基大典么?他来东宫见我,那时东宫里的茶水被人下了药,是媚毒,我出宫去找他,本想帮他解毒,却谁知。”她红着脸,后边的话再说不出口。 雪儿也是过来人,怎会不知,笑道:“这可当真是缘分,咱们俩的孩子,竟是在同一天怀上的。” 她接着溶月的手:“姐姐生得那般美,孩子肯定也很漂亮,想想都招人疼呢。”她多想再生一个女儿,凑成一双儿女,多好。 可惜,这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妄想,除了醉酒的那一次,周安再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里。 “雪儿,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逃出去?” 雪儿苦笑:“我在周安的眼里,连个寻常宫女都不如,名誉上是妃子,吃穿用度也是妃子的规制,可却从来没有得到妃子应有的权力。”连宫里新进来的美人都敢随意在她面前放肆,谁都知道,她就是个因陛下酒后乱性而飞上枝头的小宫女,虽然飞上了枝头,却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借着腹中的孩子而上位为妃,仅此而已。 溶月也猜到如此,凭周安那般偏执的性子,他怎会对雪儿好。 “雪儿,你怨我吗?” 雪儿摇头,眼泪不断滑落:“我怎会怨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纵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也依然不后悔给周安生了孩子。 溶月问:“若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留在这里?” 雪儿一愣,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溶月也不着急要答案,她笑道:“决定权在你手上,走,我是一定要走的,你要不要留下,全由你自己的心意做主,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苦,也不想让我自己再后悔,雪儿,不用着急回答我,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想清楚再做决定。” 雪儿点头,满目感激。 在这个世上,若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她,爱护她,拿她当亲人,那就一定是小姐,她总是这样为她着想,拿她当亲姐妹看待。 她只是个粗贱的丫头啊,小姐何必要对她这般掏心窝子呢?她真的值得吗? 焦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用过药后,身上的红疹消去了大半,面色已经如常,他这一醒就吵着要吃饭,雪儿被他这模样闹的,又是哭又是笑。 午膳刚摆好,周安就踩着饭点来了,近日他压根就没办法在自己的房里吃饭,完全吃不下,非要身边坐着那个人,哪怕是没有好脸色给他,也甘之如饴。 第1043章 景和宫没有你们吃的饭? 第1042章 周安一眼瞧见已经在桌前坐好的雪儿和焦儿,立时板了脸:“怎么?景和宫没有你们吃的饭?” 雪儿赶忙拉着儿子起身,给周安行礼。 溶月挑眉,冷声道:“是我让她们留下的,怎么?我连留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权力都没有?” 周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竟然,还戴着那碍眼的面具。 “你在这王宫里,能有什么权力,都由本王说了算,怎么?不服气?”和她斗嘴,似乎也成了一件日常,除了斗嘴,她似乎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雪儿忙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这就走。” 溶月一把将她拉住:“不许走。” 周安哼了一声,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不再看她们,接过太监递来的湿巾擦手。 溶月拉着雪儿和焦儿在周安的对面坐下。 三年来,这是雪儿和周安第一次在同一个桌前坐着吃饭,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溶月见她这模样,忙可劲往她碗里夹菜,也给焦儿夹菜,忙个不停。 周安见状,心里酸酸的,怎么她这么忙,就不肯顺便为他夹一筷子?这很难吗? 周安咳了咳,抬眼去看雪儿,雪儿的唇角抽了抽,乖乖的将自己身前装满菜肴的小碗递了过去。 周安满意的点头,接过小碗就开吃,格外香,用某人的筷子夹的,就是香。 溶月见状,先瞪了周安一眼,他压根就不在意她的怒目,又瞪了雪儿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吃可以倒了,怎能拿去喂猪呢?” 周安差点没噎死,却依然装做没听见,自顾自的吃着。 雪儿苦笑,朝溶月摇头,让她别说了,若周安不高兴的,吃苦的还是她们景和宫。 溶月没什么胃口,这些菜都不是她喜欢吃的口味,太淡,就像买不起盐似的。 周安见她没怎么动筷子,便为她夹了一碗菜,又亲自盛了一碗满满的饭,一齐丢到她的面前,凉凉道:“吃完,吃不完的话,晚上景和宫也不要传膳了。” 雪儿一愣,立时明白过来,难怪这几天传膳都不准时,原来周安拿这个来威胁姐姐。 真没想到,她在这王宫三年,整整三年,生下了周安的第一个孩子,可事到如何,却依然需要姐姐来庇护她,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姐姐做。 她拿起筷子,嘴中低声嘀咕:“无耻,小人,变态,偏执狂——” 周安只当没听见,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被她骂,他高兴。 他拿眼去看雪儿和焦儿:‘“你们吃完了吗?” 雪儿点头:“回陛下,吃完了。” 周安立时挥手,“吃完就走吧,这慈和殿,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许再来。” 雪儿白着脸点头,温顺的领着焦儿离开,不舍又无奈。 待雪儿一走,溶月啪的一声将筷子摔下,怒道:“你为什么不让她来看我?我们两个女人见个面说说话,能碍着你什么事?” 周安耸肩:“不知道能碍着本王什么事,但本王就是不愿意看着你们在一块的模样。” 第1044章 绝情 第1043章 她对谁都那么好,偏偏对他如此绝情。 没关系,他会让她慢慢改变。 他有的是时间。 周安吃完饭刚走没一会,慈和殿外便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除了那天在御花园里遇见的婉美人和倩美人外,还有三个年貌相当的美人,她们都是一拨选入宫的,和婉美人一样,从未得到过陛下的恩宠,整日在宫里头翘首以盼。 这会听说宫里来了个新王后,模样普通至极,却得到了陛下的宠爱,纷纷感到好奇,便约着一起来慈和殿请安,顺便看看这新王后的模样,究竟有多普通。 “娘娘,外头来了几个美人,说要来给娘娘请安。”伺候的宫女进殿禀报。 冰儿问:“什么美人?娘娘并不认识,让她们都回吧,娘娘要歇息了。”宫里的事她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这些个美人妃嫔之间,勾心斗角,为了帝宠,明争暗斗,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她可不想让王妃成为她们的标靶。 溶月反而眼前一亮,笑道:“让她们进来吧,陛下只说不让雪妃来见我,可没说不让其他的妃嫔来。” 宫女退下,冰儿忙道:“王妃,这些女人肯定不安好心,您何必搭理她们?” 她笑,眸间闪过一丝狡黠:“左右无聊,见见也无妨,你去备茶吧,里头搁点巴豆粉,给她们泻泻火气、” “啊?”冰儿一愣,又见主子不像开玩笑,这才转身去了。 婉美人和倩美人走在前头,一脸熟门熟路的模样,一进殿风便热络的朝溶月笑道:“姐姐您这慈和殿可真大,院子里的这些鲜花,我是见都没见过呢。” 她打头行了礼,后边的倩美人以及另三个面生的美人,都纷纷朝她行了礼。 她笑道:“都坐吧,我正闷着呢,你们来也好,陪我说说话。” 见新王后竟然如此和气,先前压在心里的些许紧张,立时散去,纷纷抬眼打量这新王后,果如婉美人所说,相貌平凡致极,除了那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以她们的审美标准,这简直就能算得上是一个丑女,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众人围桌坐下,冰儿很快就将茶水端上。 溶月问:“你们都进宫多久了?” 婉美人抢着道:“两年了,我们五人是一块进宫了,足足两年了。” 溶月又问:“两年了呀,看你们这模样真是不像呢,还跟未出嫁的姑娘一般模样,这般水灵。”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可她们为何感觉怪怪的,像踝夸,又似乎不像夸。。。 倩美人干笑道:“王后说笑了。” 溶月一脸认真:“我可没说笑,你瞧瞧你们这模样,和黄花闺女的气勾色也没两样,我当初一成亲就怀孕了,成亲刚满一年就生了个女儿,生了孩子的女人又止是身材走样,脸色也变了许多,可不如你们这般。” 五人惊得合不拢嘴,她们没听错吧?这新王后刚刚在说什么?她成过亲,还生过孩子,结果现在又成了王后? 第1045章 霸道 第1044章 她无视众人的惊讶目光,端起了茶盏轻啜了一口。 众人也纷纷端起茶喝上一口压压惊。 婉美人问:“既然您另有丈夫,还生了孩子,怎么会进宫呢?” 溶月苦笑:“进宫本非我所愿,实乃陛下太过霸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斗得过他?” 这么说,她是被陛下抢进宫的?难怪在慈和殿派了这么多的护卫,日夜守着,原是怕这抢进宫的王后会逃跑啊。。。 震惊一拨接一拨,她们不知该说什么,端起了茶又喝一大口,压压惊。 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放着后宫这般么多的美人不理不睬,偏要去民间抢这样一个貌丑无颜的女人回来做王后。 待众人走后,冰儿十分不解的朝溶月问:“王妃,你为何对她们说这些?” 溶月淡笑:“她们知道了,整个王宫都会知道,且这事一定很快就会传到各位言官大臣的耳中,到那时,这些死要面子脑子迂腐的言官们,必定会集体上书,要求废后,虽然这未必能解决问题,但能给他添些堵,不也挺好?” 冰儿恍然,可依然有些疑惑:“那又为何要给她们下巴豆?” “因为一个人,只有在吃了苦头后,才会真正的恨上另一个人,否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沉默和隐忍,因为她们谁也不想得罪陛下。” 可若在受了泻药之苦后,她们的愤怒会到达一个顶点,到那时,这事便会传的更快。 果然,三日后,周安的御桌上,堆满了言官上奏的折子,里面大同小异都是一个问题,对新王后的身份存疑,忘陛下以大局为重,废黜王后,于后宫雨露均沾,为王室绵延子嗣。 周安将所有的折子都摔在了地上,怒道:“这些老不死的,本王要立谁为后,要宠幸哪个女人,他也要管,他们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太监赶忙安慰:“陛下息怒,这些言官无非是想证明他们存在的必要性,他们如何能明白您的心意,您大可不必理会他们,他们嚷嚷一阵也就没气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陛下,婉美人带了宫中其余几个美人前来求见,她们就跪在殿外,陛下您看,现在能请进来么?” 周安皱眉:“她们来这里做什么?不见不见。 那小太监道::“陛下,她们说了,您若是不见,她们就长跑不起。” 周安真是头疼啊,挥手:“让她们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依然是婉美人,她扑通一起跪在了周安的身前,哽咽道:“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另四人也纷纷跪下:“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周安抬手:“都起来说话。” 五人站起,婉美人又上前了一步,朝周安道:“陛下,前日我和姐姐们一起去了慈和殿请安,谁知王后娘娘留我们坐下喝茶,却在茶水里下了毒,幸亏我们命大,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周安反问:“你口口声声说王后要害你,可有证据?若是空口无凭,就回吧。” 第1046章 婉美人 第1045章 婉美人哽咽不止,声声凄婉:“陛下,臣妾等就是证据,那日臣妾五人去往慈和殿给王后请安,在王后用了茶后,回去便上吐下泻,足足折腾了一宿,小命差点没交待了,这养了好几日方才能下地,臣妾初以为,是臣妾自己着凉生病,可谁成想,今儿一出门,和几位姐姐碰头说起此事,原大家都是一样的,若非王后在臣妾等人的茶里下药,这世上又岂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周安冷哼,“本王瞧你们现在个个生龙活虎的,半点没有那孱弱之态,分明就是污蔑,来人,拉下去。” “陛下,臣妾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声音渐渐消失,周安烦不胜烦,桌上的奏折,全是要求废后另立的,这前边的事还没解决呢,后院又起了火。 他干脆起身,大步来到慈和殿,见她正和冰儿下棋,假面已经摘除,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依然是从前那个祁溶月,一眼就令他心神摇颤的祁溶月。 再大的火气,在见到这样一张笑脸后,便立时烟消云散了。 祁溶月抬目扫了他一眼,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也不起身,也不搭话,径直和丫头下棋,当他不存在。 他走上前,大手一挥,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冰儿赶忙起身行礼。 他冷瞪了冰儿一眼:“你先下去,本王有话要和王后说。” 冰儿看了主子一眼,见她轻轻点了头,这才安心退下,跟在周安身边的太监也识相的退下,在外头将门关上。 他死死的瞪着眼前这张脸,一字字问:“你是故意的,对吗?” 溶月没看他,只细心的将白子一颗颗捡到罐里,淡声道:“没头没尾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周安又道:“给婉美人等人下药,并刻意透露你曾另嫁他人并生有孩子的事。”提到这个,他就心痛,明明是他的溶月,他的溶月啊。 她依旧云淡风轻:“是,我就是故意的。” 他冲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凝着他的脸,那张早已扭曲的脸:“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吗?何必明知故问?”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离开?”他胸中的怒火几乎滔天而起,她究竟想让他怎么做?将掏出来给她看吗? 她一字字道:“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并不是我的归宿,你心里明明清楚,何必一次又一次的逼我迫我?” “不,你不能,你是我的妻子,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别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周安,你忘了吗?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我从未对你付出过真心,也从来不将自己当成你的妻子,从来都不曾。” 他胸口剧烈起伏,面色变得十分难看,眼中执着丝毫未减:“是吗?从来都不曾?或许是因为你我从来都不曾做过真正的夫妻。” 他欺身上前,她花容失色。 “你做什么?”她伸手抵住他俯下的胸膛。 第1047章 咬舌自尽 第1046章 他冷笑,一手扯去自己的外袍,沉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我做什么?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他俯头吻住她的红唇,让他日思夜想的味道,果然没有令他失望,甜美的令他悸动不已。 她拼命的想要扭头避开他的强吻,却被两手紧紧箍住脑袋,身体被他沉重的身子压制,她竟无法动弹。 这一辈子也没这么屈辱过,她用力咬破了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血腥味令他停止了继续亲吻,他抬头看她,看着她泛着泪花的眼睛,看着苍白的脸,以及被他压在身下,不知是因害怕还是气愤而颤抖的身体。 “你再敢动我一下,我立时咬舌自尽。” 她的唇上染了他的鲜血,红艳妖娆,美的令人无法移目。 他染上欲/色的眼眸渐渐清明,胸中的怒火再次腾升而起:“你就算死,也不愿意跟我?” “是,我就算是死,也绝不委身于你。” 他的手突然扣住她的脖颈:“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她冷笑:“那你就杀了,从此恩怨两消除。”她闭上眼,“杀了我,从这孽缘中解脱,动手吧。” 他扣着她脖颈的手,始终都没有用力,他可以杀任何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却偏偏下不了手去杀她。 他终是缩回了自己的手,起身,拾了地上的衣裳穿好:“记住,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这里。” 他一脚踢开殿门,带着门外的太监大步离去,冰儿赶忙冲了进来,瞧见王妃衣衫凌乱的躺在榻上,脖颈上有明显被手掐过的痕迹,嘴上还有鲜血,吓得不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周王他,她欺负您了?” 溶月撑起身,摇头:“他没得逞。” 冰儿松了一口,心道难怪刚刚周王走时那一脸气怒的模样。 “您嘴上有血,受伤了吗?”她赶忙取出湿布巾,仔细为她擦拭。 她苦笑:“不是我的血,我没事,他不会伤我,却也不会让我离开。” 冰儿急得都快哭了:“娘娘,他现在这样对您,这一次没得逞,还会有下一次的,咱们该怎么办?王爷他会不会来救咱们?” 溶月心头一紧,又是一叹:“以他的性子,他肯定会来,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来,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引发两国交战,可他若独身而来,又危险重重,我不想让他再为我受伤。” ———— 陇西 郑国公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仲文还没到,军营里的病情倒是已经控制住,只是士兵们都很虚弱,他想带人去追,又怕他这一走,军中再出什么乱子,更何况,带兵入周,显然是行不通的。 原本保护溶月的黑骑卫因一时大意,没能注意到从他们眼前离开的马车里,竟然有被挟持了的王妃,他们十分自责,向郑国公要求将功补过,潜入周朝营救王妃。 郑国公否了他们的要求,如今要紧的,是等仲文回来再议此事,救肯定是要救,怎么救,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救,这都事关重大。 第1048章 是周安做的局? 第1047章 第三日晌午,郑仲文快马加鞭的赶到,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自东郡而来的司马长风,他亲自押送了药材和许多粮食来到陇西,在边界处遇到仲文,二人便干脆结伴而行。 “爹,我刚刚在营外听到将士们说瘟疫已经消除了?是真的吗?月儿呢?”他兴冲冲的走进大帐,四下扫了一眼,并没瞧见媳妇。 司马长风也跟着入帐,刚进来便听见郑国公一声长叹。 “月儿被周安劫走了。” 仲文一愣,随即笑道:“别开玩笑了,周安怎么可能知道月儿还活着,他又怎么会来这里?” 郑国公抬眼看他,目中满是愧疚:“爹没开玩笑,她是为了救爹才妥协跟他走,仲文,这可怎么办?” 仲文回神:“这么说,瘟疫之事其实是假,是周安做的局?” 郑国公点头:“没错,他往营常用的水源里下了药,弟兄们纷纷中毒,他便又刻意散播瘟疫爆发的谣言,我刚进陇西就落入了他们设下的埋伏,后来溶月赶到,他便拿我的性命相要挟,迫溶月跟他走。” “该死的,王八蛋,老子绝不饶他。”他提了剑便往外走,郑国公冲上前将他拦下:“溶月留了话给你,你要不要听?” 他摇头:“我不要听,我知道她会说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救她回来,管他龙潭还是虎穴,也不是没闯过。” 他回头看着郑国公,道:“爹,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溶月定是不想因她而生战火,我也是一样,我是她的丈夫,救她回来是我的责任,不是百姓的责任,更不是万千将士的责任。” 他握住郑国公的手,又道:“爹,若我没有回来,请我帮,好好抚养念文长大,告诉她,她的爹和娘,都是英雄。” 他毅然转身,甚至拒绝了黑骑卫的跟随:“你们即刻返回京都,将事情禀告给皇上,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发兵,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将他的姐姐带回来。” 他跨马出营,跑了一段路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个人,他勒停了马,等那人上前。 “司马兄?你这是何意?” 司马长风道:“楚月是我们司马家的恩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你的意思,你打算跟我一块去周朝?”他挑眉。 司马长风点头:“是,我正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你不许,我也还是要去。” 郑仲文盯着他看了几息,突然耸肩:“好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一起吧,还有,她真正的名字是溶月,祁溶月。” 司马长风一愣,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曾经听许多人提起过,已故的楚朝护国公主,祁溶月。 他同时也知道,祁溶月以联姻之名,远嫁周朝,被封为王后,她的死讯,便是从周朝传往楚朝。 这么说,她根本已没死?而是诈死逃离周朝?戴上假面,隐姓埋名,重新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曲折的故事,也无法去想像。 第1049章 楚朝江山 第1048章 原来她是那么了不起的人,为如今安定繁荣的楚朝江山,做过那么多的事。 他曾想过,若他能在郑仲文之前遇到她,会是如何。 如今看来,无论在何时遇到她,结果都会一样。 ———— 周王宫,慈和殿。 “听侍卫说,你想出去?”周安看着坐在窗下佯装看书的溶月道。 溶月头也不抬:“想出去又如何?你会放我走吗?” 周安淡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自椅中拉起:“走吧,趁着本王现在还有点空闲,带你去逛园子。”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只会让自己的手腕更痛,“我不想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言罢,他拉着她便走,连拖带拽的将她拉进了御花园。 接连出了几日的太阳,雪都化得差不多,却也是最冷的时候,尽管站在太阳底下,风吹过时,她依然冷的直哆嗦。 周安见她哆嗦,忙解下身上的滚毛长绒披风,系在了她的身上。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披风系上后,确实暖和了不少。 “你怎么不拒绝?你不怕我生病吗?”周安笑问。 她也笑,也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 “你生病不正好吗?这样你就能留在你的御殿中养病,不会来慈和殿烦我,正如我所愿。” 在别人听来,这或许是句玩笑之言,可周安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无所谓,随便她怎么想,他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他再次扣住他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穿过那片青竹林,眼前突然一阵缭乱,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原是一片荒芜了的草地,此时竟然摆满了鲜花,各式各样的鲜花,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品种,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再仔细看,一盆盆的鲜花似乎不是胡乱摆着的,似乎摆成了字的模样。 周安拉着她往一旁的桥上走,站在桥上往下看,竟然是溶月两个字,由各式各样的鲜花组成,虽然不知这些刚刚从温暖的室内搬出的鲜花能存活多久,现在,它们娇艳的开放着,美极了。 另一头,几个妃子和几个美人一齐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来:“听说陛下让人送了好些鲜花进宫,都摆在了竹林那头,咱们也去看看吧。” “自是要去看看的,陛下从来不关心这些,这次是为了什么?” “定是为了那个貌丑无颜新王后。”婉美人恨恨不平道:“陛下为了她,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事都做,明摆着她做的恶事,却偏要给她兜着,那么多大臣谏言废后,他只当耳边风,真不知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我的宫女都比她好看。” “真的假的?你的宫女都比王后好看?”良妃问 婉美人哼道:“你不信问她们,她们可都见过。” 良妃的目光落在倩美人身上,别人的话她不信,但倩美人的性子她知道,她信她。 倩美人笑道:“也不能说貌丑无颜,只是比我们想像要更平凡一些。” “你们快看,那不是陛下吗?”珍美人指着远处站在拱桥睥周安,兴奋道。 第1050章 掌嘴 第1049章 众人纷纷打眼去瞧,果然看见陛下站在拱桥上,他的身边还立着一个人,身上裹着一件滚毛边长绒披风,颜色是黑色的,且披风宽大又长及地面,显然不合身,良妃道:“那披风是陛下的,我曾见陛下穿过。” 她们努力想看清那女人的模样,却因陛下站在她的身侧,将她的脸全数挡住,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尽管身体全数被宽大的披风裹住,她们依然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纤细娇弱,尽管那满头的青丝只简单挽了个髻,没有任何的饰物点缀,却依然能给人一种此女定然极美的感觉。 “她就是王后?”良妃问。 婉美人点头:“就是她,只看这背影我也能认出来是她没错。” 得了肯定之言,良妃看向那背影的眼神越发仔细,身材高挑,脖颈纤长,后脖有一截肌肤露在外头,被那披风的白毛滚边衬的越发白嫩。 纵然只是一个背影,却有一种尊贵的气度隐隐而发。 她皱眉,这个女人,真的和婉美人所说那样,是个无颜丑女吗? 她当然希望那个女人是个丑女,如此,也不会辜负她今日的精心打扮,桃粉长薄棉长裙,领口滚着灰狐毛边,大气中又透着一股子小女人的娇媚,髻发也是如今最时兴的飞天髻,插着当初她生下公主时陛下赏赐的金步摇,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众人走出竹林,来到桥边,朝立于桥上的陛下和王后行礼,“臣妾等参见陛下,王后。” 周安皱眉,他怎么每次来御花园,都能碰上这些人,是有人报信还是怎么的? “平身。”他挥手,“本王和王后赏花,你们都退下。” 良妃直起了身子,大方的抬眸去看站在陛下身边的王后,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这样的一张脸,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怎么婉美人却传她貌丑无颜? 同时她也意识到,凭自己的姿色,纵是再如何打扮,也无法与眼前这位新王后相提并论,也难怪陛下会这般宠她。 婉美人也被惊呆了,她指着王后,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你,你你你,你怎么变脸了?” 溶月笑道:“从前我戴了面具,那不是我的真容,现在才是,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们,只是有些迫不得已的苦衷。”她扫了周安一眼,又道:“如今这苦衷已经不重要了,我往后便要以真面目生活。” 原来是这样,她虽然说话客气,面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可婉美人依然对她恨之入骨,谁让她下药害她来着。 “原是如此,我还在想,姐姐一女嫁二夫,这脸面可往哪儿搁呀,是得戴着假面生活。”婉美人讥讽道。 倩美人心头暗叹,心道这婉美人也真够傻的,明知陛下护着她,还敢当着陛下的面毁损王后的颜面,这不找削么? 果然,周安闻言脸色立时大变,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指责王后的不是?来人,掌嘴。” 第1051章 请王后娘娘移驾 第1050章 周安身边的太监立时上前,照着那张精致的脸蛋便狠狠抽了两个耳光,太监看似用了极大的手劲,起了个很大的势头,其实用了巧,在手掌碰着婉美人的脸时,力道已经卸去了五分。 可婉美人毕竟是个娇娇弱弱的姑娘,纵是卸去了五分力的耳光,也让她疼的不轻,漂亮的脸蛋立时红肿,手指印清晰可见。 周安冷哼:“可知罪?” 婉美人心中不服,却不再有半分的造次,红着眼点头:“臣妾知罪。” 眼看这事就要过去了,溶月却插嘴道:“我看婉美人也没说错,事实就是这样的,你又何必罚她?” 周安皱眉,侧目瞪了溶月一眼,不再说话,拉着她便从桥上下去,远离这些莺莺燕燕,远离是非。 傍晚时,太监宫女们将晚膳刚摆好,周安身边的福公公匆匆而来:“王后娘娘,陛下身体不适,晚饭就不过来吃了。” 溶月心头一喜,这敢情好,他这一病,她岂不是能自在好几天,好几天都不用看着他的臭脸了。 却谁知,她这自在的日子还没过上两个时辰,福公公便又匆匆而来,他朝溶月道:“娘娘,陛下病的严重了,请您去给他瞧瞧。” 溶月坐着没动“没有太医吗?一点小风寒,用得着这大半夜的请我去?” 福公公陪着笑:“太医夜里不当值,这会去宣,也不知要耽误多少时辰,您这慈和殿离御殿也不太远,几步子路,还请王后娘娘移驾。” 溶月摇头:“我也不太舒服,你还是去请太医吧。” 福公公依然笑容满满:“陛下说了,您若不肯去,就让景和宫的雪妃娘娘出宫去请太医。” 又来这一套,这臭不要脸的。 她默了片刻,最终朝冰儿道:“去取药箱来。” 冰儿将药箱拎了出来,福公公赶忙上前接过,道:“这个小奴来拿,冰儿姑娘就留在这里吧,陛下喜静,不喜欢人多。” 冰儿拿眼去看溶月,眼神着急。 溶月笑道:“陛下让你在这里待着,你就在这里待着吧,谁让人家才是老大。” 走在前往御殿的路上,福公公也没浪费这吹风的好时机,“娘娘,陛下原本身体极好,很少受凉生病,今儿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园子里的那些花,都是陛下一个人搬的,当时出了些汗,小奴请他回去换身衣裳,他不肯,偏要先带您来看,后又将披风给了您,这才受了凉。” 溶月皱眉,默不作声。 福公公又道:“娘娘,小奴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谁这般上心过,陛下的心里,装的可都是您。” 溶月指着前头的宫殿,问:“可是这?” 福公公赶忙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了,娘娘还从没来过?” 她摇头,确实没来过,可以说这个皇宫里的大半地方,她都不熟悉,三年前她便是这里的王后,自打她踏入这个皇宫开始,她便知道,早晚她都是要离开的,所以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去看过这里,以至于她连皇宫里究竟还有没有隐秘的出路也不知道。 第1052章 给我把脉 第1051章 溶月笑道:“既然到了,那就进去吧,以后这种话,你不必再与我说,我心里都明白。” 福公公赶忙应声:“您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他一步上前,引着她进入殿内,偌大的殿室显得很空寂,点着几盏宫灯,四下的角落里立着几个小太监。 福公公引着溶月来到陛下休息的榻前,轻轻将药箱放下,转身便退了出去,顺便将四下角落里的小太监一并招呼走了。 周安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着,头有些痛,他听到脚步声响,以为是福公公来了,便道:“福安,给本王倒杯水。” 站在床前的人迟疑了一会,仍是转身走向一旁的桌案,给他倒了一杯水。 听到脚步声又走了回来,他撑着半个身子起来,伸手去接茶盏,也没抬眼看,直到将茶水喝完,递回盏子时,看见伸过来接茶盏的手竟白皙修长。 他迅速抬眼,见是溶月,立时面泛喜色:“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见溶月没答话,正要转身,他赶忙伸手拉住她:“别走。” 她扯回自己的手,走到桌前将茶盏放下,淡声道:“看来你这病也不严重,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我走了。” 周安忙道:“谁,谁说我不严重,我头疼,肚子也疼,腿也疼,全身都难受。” 她挑眉:“是吗?看着也不太像啊。” 他赶忙躺倒在床,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好难受,快,给我把脉。” 面对这样尴尬的演技,她能说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又听见他时不时的咳嗽一两,那咳声中有淤痰的声音夹杂其中,是很常见的风寒症。 她松开他的腕脉,道:“就是着凉了,给你开剂药,吃上几天就会好。” 她正欲起身,他再次将她拉住:“溶月,别走,别走好吗?” 她回头,眼神无奈:“周安,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仲文,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既然明知不可能,为何不放手?你放手好吗?” 他摇头:“不,你明明先嫁给了我,你明明先是我的妻子,他可以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行,我为什么就不行?” “因为他是郑仲文,而你是周安,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完全不同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又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我,他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可那时我太小,不懂,甚至都没有记住他这个人。” “后来,我跟别人订了婚,他知道后,虽然很伤心,却没有做过任何事,只是默默的祝福我,希望我能得到快乐。” “我和那个人解除了婚约,他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保护我,用尽他的全力,不肯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不愿意的事,他绝对不会勉强我,更不会以爱为名,囚禁我,折磨我。” 第1053章 过来 第1052章 “周安,这些他绝对不会做的事,你每天都在做,你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你只想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也是,问了又有什么用,你明明知道答案的。” 周安摇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你走,你是我周安的王后,这一辈子都是,绝不会变。” 他那原本温润清俊的脸上,除了固执,只有固执。 她甩开他的手:“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说。” 他看着她的背影,道:“溶月,不要走。” 她没理他,继续往外走。 他又拔高了音量:“不要走。” 她依然没停,他终于吼道:“你再走一步,我立刻让雪妃跪在殿外请罪。” 她停下脚步,蓦然转身:“她有什么错?你为何这般对她?当年那件事,明明是你的错,她不计前嫌的为你生下孩子,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她,你不配得到她的爱,你更不配做焦儿的父亲。” 他冷笑,“不配便不配,那又如何?我谁都不在乎,谁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瞪着她,朝她伸手:“过来。” 她没动。 他冷哼:“看来是该让雪妃出来凉快凉快了。” 她咬唇,恨不得变成一只老虎,扑上去将他嘶咬一番。 最终,她还是挪动了脚步,一步步朝他走近,至床前一尺停下。 他拍了拍床沿:“坐下。” 她皱眉:“周安,不要得寸进尺。” 他再次重复:“坐下。” 她依然没动,屈辱感几乎将她淹没。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坐下:“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他依然记得那****直言咬舌自尽时的决绝,他承认他很怕,很怕她真的会那样做。 他那天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并不是真心想要强迫她。 他强硬的面色突然软化,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苦笑:“就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她垂眸:“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 “我们都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想点开心的,有意思的,咱们说说当年在彭城时的趣事,好不好?” 她没做声,他便先开了口:“当年,我和奶娘流落至彭城,度日艰苦,尽管艰苦,我也从没有想过要再回来,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我想远离这朝堂纷争,远离这权力漩涡,便想着在彭城开一家私塾,好好孝敬乳娘,自在的过日子。” “可你天生就不是过那种日子的人,你虽然想过要远离这些,可你的骨子,其实还是向往这些,就好比,在登上皇位之前,你是周安,是那个我认识的周安,温暖,有人情味。” “可当你坐上这皇位,你很快就变了,你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你发现,有了这样的权力,你就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为所欲为,所以,你又反悔了,你想用你的权力,将我留下。” 第1054章 沉默 第1053章 他皱眉,不想承认,所以沉默。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就是事实。” 说好了聊点开心的,怎么又跟他较上劲了? “溶月,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见她没有拒绝,他忙道:“还记得当年溶瑜堂里的海子吗?” “他其实喜欢铛儿,又不敢说出口,当时的他什么都没有,他怕自己给不了铛儿幸福,铛儿也喜欢他,可也不好意说出口,两人就这样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好机会。” “直到后来,铛儿的母亲给铛儿寻了一门亲事,海子知道后,慌了神,他不知道铛儿的心意,又怕自己若说出口会被拒绝,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铛儿也不想嫁给那个母亲挑中的男人,她心里装的是海子,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铛儿的母亲再次寻来溶瑜堂,说要带铛儿去订做喜服,海子才意识到,他若不再争取一把,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就会变成别人的新娘。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向铛儿的母亲求亲,求她将女儿嫁给他。 铛儿的母亲当然不肯答应,她已经收了别人的聘礼,怎么可能还会同意将女儿嫁给别人。 于是海子便四处凑钱,用了双倍的聘礼,打动了铛儿的母亲,她母亲这才同意将铛儿嫁给他。 他看着溶月,叹道:“我当时的想法,和海子是一样的,明明心里喜欢,却因当时身无长物而选择了退缩,想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之时再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对的,直到亲眼见证了海子的事,我才明白过来,我当时的退缩,或许就会是错过的开始。” 果然,他果然错过了,再见她时,她说她已经和郑仲文订亲了,他追悔莫及,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当时,他依然一无所有。 当他们再相遇时,他是王子,而她是公主,多么相配的身份。 所以他才会在登上帝位后反悔,又或许,在他的心底,从来都没想过再让她离开。 她笑:“看来你也知道我们其实是没有缘分的。” 他也笑,摇头:“不,你错了,我们若没有缘分,在之后又怎会再相见?一次又一次,我们若没有缘分,你为何会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何会成为这周朝的王后?” “我们若没有缘分,祁永春又怎会千里条条从楚朝来周朝告诉我有关你的消息,让我死寂如灰的心,再次复生,说起来,我真要感谢祁永春呢。” 想到祁永春,她的恨的牙痒痒:“我可以去见见他吗?” 他点头:“当然,你当然可以去见他,我甚至可以让你随意发落他。” 随意发落他?很好,这个特权她喜欢。 周安毕竟病了,虽然强自打起了精神,可依然压不住那阵阵袭来的困意,他怕她趁他睡着时溜走,便像个孩子似的,紧拽着她的衣服睡着。 待他睡熟,她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剥开,起身走到书案前写下药方,完事打算离开,却谁知殿门被人从外头栓住,她拉不开,又不敢使劲拍门叫喊,吵醒了周安,她一样走不了。 第1055章 王后娘娘已经走了 第1054章 她只能回到书案前坐着打盹,直至天明。 她醒来时,周安还没醒,她起身,拢了拢头发,再次走到殿门处,此时殿门已经打了一条细缝,她轻轻一拉,门便开了。 福公公赶忙迎了上来:“王后娘娘!” 她扫了福公公一眼,似笑非笑:“果然是个好奴才。”说得福公公一脸尴尬,她则甩袖便走。 福公公赶忙领着两个太监进去,瞧见陛下衣着齐整的睡在床榻上,连髻发都没乱一分,心头一叹,看来是这好事没成啊。 白瞎了一个晚上,害他费尽了心思,结果却。。。 他挥手命两个小太监退下,自己走到陛下的身边,低声唤道:“陛下,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今儿要不免朝一日?” 周安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起什么来,赶忙坐起身四下看。 福公公道:“王后娘娘已经走了。” 他问:“什么时辰走的?” 福公公道:“刚走。” 周安面泛喜色:“这么说,她真的在这里陪了本王一宿?其实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关心本王的,对不对?” 福公公实在不想打击他,便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是,像陛下您这样的男人,世间可不多,王后又怎会不知您对她的情意呢。”其实是他锁了门,王后走不了,这才在这里熬了一宿,他不敢说,怕陛下太失望,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大家都跟着倒霉。 周安笑道:‘本王知道,她来这里,一定是你的功劳,本王可得好好赏你。’ 福公公受宠若惊:“这都是小奴应该做的,为陛下排解忧愁,是小奴的份内之事,可不敢领赏。” “本王说要赏,那就必须赏。” 福公公十分高兴,有赏赐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陛下平日可不是时常给奴才们赏东西,这可十分难得呢。 周安心情好,感觉病都好了许多,起身穿衣:“上朝去,去听听看,那些老家伙今儿又要变什么花样来让本王废后。” 福公公立马顺着他的口风道:“他们也是吃饱了撑的,陛下您后宫的事,他们一群老家伙,管得着吗?” “这话本王爱听。”他乐呵的穿衣漱口,又有宫女进来为他重新束发,一应弄齐整了,这才离开了御殿。 话说溶月回到慈和殿,担心了一整夜的冰儿便冲了上来,将她一通打量,见其安好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王妃,他没为难您吗?” 她摇头:“没有,倒是真病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您进去休息吧,一会传了膳再叫您。”冰儿道。 她摇头:“不,我要去一个地方。”她迫不及待想去地牢看看祁永春现在的惨状,他以为拿她的行踪前来告密,便能得到好处? 周安已不是从前的周安。 “去哪里?”冰儿将药箱放下,又将刚拧好的热帕子递给了她。 她擦了把脸提神,淡声道:“去地牢,我要见见那个害我到今日这般地步的人,看他在这周朝的地牢之中,过的是否如鱼得不。” 第1056章 爹错了 第1055章 主仆二人换了身衣裳要出门,却仍然被侍卫拦下,就在溶月即将发飚的时候,福安公公匆匆赶来,将陛下的旨达,命侍卫跟随王后一起去地牢,并安全护送王后回来。 说白了,就是继续押着她呗。 她倒也不在意,也没奢望周安会突然改变主意。 四个侍卫前边两,后边两个,将她们二人夹在中间,看起来好威风,被保护着,其实好压抑,看犯人一样被看守着。 周王宫的地牢和楚宫的天牢没什么区别,同样的阴暗潮湿,同样的死气沉沉,住过一次,永远都不会想再进来第二次。 溶月住过一次,祁永春应该也是第一次吧。 “王后,这里面关的便是楚朝来的祁永春。” 牢门上头有一个小火盆,为了方便溶月看清里头的状况,牢头将小火盆点着了,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她看见牢房角落里躺着一个蜷缩在草堆中的身影。 祁永春原本在睡觉,听到说话声便醒了,却不想睁眼,反正也没什么好事,可当他感觉到有光亮落入他的眼缝之中,又听见那牢头恭敬的唤了王后,他立时睁开了双眼,盯向牢门处。 那一身素衣,身形笔直修长,纵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她身上的那股子尊贵气度,依然不减分毫。 是她,果然是她。 他顾不得其他,匆忙扑上前,扑到了牢门处,脏污的双手紧紧抓着那粗状的门柱。 “溶月,溶月,你可算来了,爹爹快撑不住了,你快救爹出去吧。” 冰儿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蓬头垢面的男人,又看向自家主子,脸上亦没有因他的话而显出惊讶与愤怒。 这个男人,真是王妃的爹?可王妃刚刚来之前,明明说是他害她至此的。 溶月淡淡的笑着,一如从前,正是这样的笑,令祁永春感觉到透心凉,以往她每次这样对他笑,总没有好事。 她道:“你是谁的爹?你这样的人渣,也配在我面前称爹?” “溶月,月儿,爹错了,爹真的知道错了,爹从前确实浑蛋,做了不少的错事,爹现在都知道错了,你给爹一次机会,让爹改,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好不好?” 她面上的笑容越发清冷:“你每自称一句爹,我便想吐一次,你还是少在我面前用这个词。” “月儿,求求你了,救我出去吧,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再待下去,会死的。” 溶月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来这里?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的?周王又为何会将你关起来?你先回答我这三个问题。” 祁永春哆嗦着道:“我,我——” “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你在楚朝从四品大员混成了七品芝麻官,你心里不平衡,你恨我,可惜我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所以你想报复我也没办法。” “当你从祁溶雪处得知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就蠢蠢欲动了,想着借这样的机会,以我消息为筹码,从周安这里捞个官做,再不济,也能捞些好处,可谁知,周安性情大变,非但没有许你好处,还将你关了起来,我说的对吗?” 第1057章 不肯帮我 第1056章 祁永春不敢言语,只用祈求的目光盯着溶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月儿,看着我将你养大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放过我吧。” 溶月摇头:“早在你协同你的夫人几次三番要我性命的时候,我欠你的生养之债,早就还清了,我不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的仇人,你不要求我放过你,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没有放过你自己,你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且罪有应得。” 祁永春怒了:“既然你不肯帮我,你来干什么?” 溶月笑道:“当然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见你过得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祁永春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你,你,你竟然如此狠毒冷血,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受苦受难还笑得出来?你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你说呀”她冷哼:“你几次三番害我性命,而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饶过你,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吗?早在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只是贬官回乡,而应该让你先尝尝楚宫天牢的滋味。” 溶月最后看了他一眼,凉凉道:“这里就是你余生的归宿,你好好待着吧,外面的空气有多新鲜,你永远都尝不到了。” 看着她绝然而去的背,祁永春颓然跪坐在了地上,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此破灭,难道真如她所说,他的余生,都将在此度过吗? ———— 周朝王都。 “王爷,咱们来这里已经两天了,就这样等着吗?”司马长风见郑仲文整天拉着他在都城里转,就是不提入宫营救的事,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 郑仲文指着前头的布庄道:“先不说这个,先去买点东西,回客栈我再与你细说。” 他拉着司马长风进了布庄,转了一圈后,他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两套女装道:“这两个样式的衣裳,给我来两套最大号的。”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问:“最大号是多大号?穿的人来了吗?” 仲文摇头:“没来,是我大姑,她个高,骨架也大,跟我差不多,你就照我这样给来两套。” 掌柜卖衣服布料二十来年,什么样的身材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长成他这样的身架子,又高又壮的。 可既然人家客人这样说了,他只管卖就是。 “那我给您量量身,您三天后来取。”掌柜笑道,拿了皮尺上前。 仲文自怀里摸出一锭足十两重的银锭子,道:“明天来取,这些够吗?” 掌柜一愣,这一套衣裳只卖一两银子,他出十两? 掌柜乐的合不拢嘴,赶忙接下银子,乐呵道:“虽然有些赶,但赶一赶,还是能赶出来的。”绣娘做这一身衣裳要两天,工钱是三钱银子,他就大方点,给她们一两银子,还怕赶不出货来? 掌柜量完身,笑问:“您再看看别的,小店的布料可都上好的。” 仲文摆手:“先这样,需要再来,记住不要耽误我的事,否则赔我十倍。” 第1058章 芳春阁 第1057章 掌柜连连笑应:“没问题没问题,您明儿的此时再来取便是,绝对耽误不了您的事。” 出了布庄,司马长风忙问:“王爷,您订这女装做什么?” 仲文拉着他穿过一条街,来到先前不久他们来过的地方,指着那边一家芳春阁道:“看见那芳春阁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不就是卖胭脂的地方? 仲文压低声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胭脂铺,开这家胭脂铺的人是楚朝人,我认识,他告诉过我,这胭脂明面上是卖胭脂,实际他们还做另一桩营生。” “什么营生?”司马长风的好奇心立马被勾起。 他淡笑:“先送宫女入宫,这就是他们的另一桩营生。” 司马长风瞪圆了眼睛:“宫女不都是由专门的司办采选吗?还能让民间商贩选送?” 仲文道:“有需求,就会有卖买,这是很正常的事,在楚朝京都民有芳春阁,做着同样的营生,宫里需求的宫女数量向来大,且要求又高,但月俸也很高,在寻常的达官贵人府上做丫头,一月最多两钱银子,可在宫里,一月至少二两银子,所以还是有很多穷人家的女孩愿意进宫,只是没有门路,于是就有了芳春阁,想让芳春阁送你进宫,你需先交钱,而宫里找芳春阁要人,也需交钱。” 司马长风惊讶:“他们赚两手钱,却一分力都不用出?” 郑仲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就一分力都不用出?他们也是凭本事赚钱,若关系不够硬,宫里需要找芳春阁?百姓又如何能相信他们?这些都是需要经营的,明面上这钱赚的轻松,其实背地里花了多少心血,又有谁知道?” 司马长风点头:“在理,可这跟你买女人衣裳有什么关系?咱们在这里瞎转了两天,难道就是为了找芳春阁?” 郑仲文点头:“当然,我一直在找芳春阁,刚刚终于找到,而且巧的是,他们后来就要送一批宫女进宫。” 司马长风想到那两身女装,立时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穿上女装,混入王宫?” 郑仲文嘿嘿一笑:“没错,这就是我的初步计划,无论如何,得先进了宫才行,单凭他们两个,杀进去显然不可能,偷溜进去也太冒险,可别人还没找到,自己便先暴露,那周安就会多一个可以威胁溶月的筹码,他绝不让他得逞。” 司马长风看了看人高马在的郑仲文,又看了看同样人高马大的自己:“我们两这模样,扮女人?谁信?” 郑仲文道:“这世上的女人有很多种,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天生纤细,也有得长特别高大的,只要咱们好好打扮打扮,把脸上的胡子刮干净,抹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再戴个假发,未必就不像样。” “再说了,芳春阁的幕后老板我熟,我要进宫,他们一定会帮我。”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司马长风便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些救出楚月,让她免受欺辱。 第1059章 花枝招展的姑娘 第1058章 次日,二人取了衣裳后,又买了许多女人的玩意,回到客栈里好一通折腾,两人换上女装,抹上脂粉,从隔间一出来,相互看了一眼,差点没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这样不行,咱们这样出去,还没到芳春阁就要被人打死。”仲文扯去头上的假发,扭头朝司马长风道:“你去一趟青楼,找个女人回来。” 司马长风立时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找女人?你——)” “你想什么呢?我郑仲文是那样的人吗?我让你找个女人回来,是让她帮我们打扮一下,这一大堆的脂啊粉的,你知道怎么涂吗?你瞧瞧咱们现在这模样,怎么进宫?” 司马长风哦了一声,也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个渣男呢。 “为何要我去?你去不行吗?”司马长风对上次的青楼之旅仍然心有余悸,那里边的女人太。。。 仲文拍了拍他的肩:“我不是成亲了吗,我去那种地方不合适,你一没妻子,二没未婚妻,偶尔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说的似乎在理,可他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行,那我去一趟,你就在这等着。”司马长风将衣裳换了,又洗了把脸,这才匆匆出门,待找到青楼时,天色已经暗下,正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一个个穿着暴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大门口揽客,他深吸了口气,像赴刑场似的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进来玩玩嘛,来嘛——”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凑到他身前,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连拉带拽的将他拉进了青楼。 他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的男人会说本不想去的,是被人拉进去的,后来就。。。乐不思蜀。 “公子您看起来很紧张啊。”那姑娘娇声笑着。 司马长风干咳了两声,打量了姑娘的面容两眼,问:“姑娘这妆画的真好看,是你自己画的吗?” 女子笑道::“当然是我自己画的,我又不是头牌,可没有专门的妆娘给我画妆。” 司马长风眼前一亮,忙问:“还有专门的妆娘啊,她在吗?” 女子娇横了他一眼:“公子,你是来找妆娘的,还是来找奴家寻欢的?” 废话,他当然是来找妆娘的。 “嘿——我那内人,生得太丑,哪有你这么好看,明儿有一宴会要带她参加,可她那模样,我实在带不出去,刚刚听你说到妆娘,我就想,能不能让妆娘给我家内人妆扮装扮,起码明儿出门别给我丢脸不是。” 女子娇声笑道:“公子不如娶了奴家,奴家定然不会让您丢脸。”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哪个青楼女子不想从良?何况是眼前这样英俊潇洒的青年公子,再加上家里还有个丑妻,她就是做个妾,日子也会好过。 司马长风干笑:“姑娘真会开玩笑,那妆娘现在在不在?能否帮我引见一下?” 女子耸肩:“不知道,今儿上午见过她一面,后来就没见着了,在不在的我哪清楚。” 第1060章 为钱而活的青楼女子 第1059章 司马长风将一张百两银票塞进了她的手中:“可否带我去找找?”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为钱而活的青楼女子。 姑娘乐开了花,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得了一百两银子,能不乐么。 她带着司马长风来到三楼的角落,在长长走廊的尽头处。 “喏,她就住这里面。”姑娘指着那门道。 这时屋里传来打砸的声音,伴着女人愤怒的喊声。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喊人了。”女子围着桌转,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围着桌追,额角还滴着血,显然刚刚被什么硬物给砸中了。 “臭娘们,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拿东西砸老子,看老子今天怎么玩死你,你有本事就喊,喊来一个人,老子你奶奶。” 门外的姑娘撇了撇嘴:“这苏六,真不是人,又来骚扰人晴姑娘。” 这时屋里传来桌子被掀翻的声音,伴随着重物倒地,以及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屋里的女人哭嚎着,却没有人来帮她。 苏六狠狠搧了她一巴掌:“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日就算叫破喉咙,也别想再躲过去。”他肖想这个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机会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每次都让她给逃过去,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办了。 这时门被一脚喘开,司马长风大步而入,朝着那苏六冷声道:“放开她。” 骑在晴姑娘身上的苏六扭头看他,皱眉道:“你是谁?” 司马长风冷哼:“我是她相好。” 苏六皱眉,心道这晴姑娘什么时候有了相好?他怎么就不知道了?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司马长风面前,见他衣着富贵,气度不凡,面上的横色减了三分:“你真是她相好?” 司马长风道:“不信你问她,我司马长风从来不说谎。” 苏六扭头,看向正环臂抱着胸口的晴姑娘:“他真是你相好?” 晴姑娘看向司马长风,公子翩然,身长玉立,眼神干净明朗,和她在这楼里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她点头:“是,司马公子是我相好,我们约好今天见面的。” 苏六是这青楼里的打手,靠着这青楼吃饭,耍横耍狠,那也只敢对晴姑娘这样没有靠山的人耍一耍,楼里的摇钱树他是一概不敢得罪,更何况是金主。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若引来了妈妈,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六侧目瞪了晴姑娘一眼,大有一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势。 先前领他来的姑娘叹了一气,走到那翻掉的屏架前,自地上拾起一件罩衫,为晴姑娘穿上,叹道:“你呀,这都多少回了,哎——” 晴姑娘和她一前一后进的青楼,她是自愿的,而晴姑娘则是被未婚夫给卖了。 晴姑娘有骨气,她宁死也不肯接客,妈妈见她手巧,也不想闹出人命来,便让她给几个头牌化妆,再做些丫头做的差事,就这么凑合着过,谁知被苏六这家伙给盯上了,几次三番想要欺负。 第1061章 报答公子 第1060章 妈妈明知此事,却装聋作哑,她心里明白,晴姑娘就是迈不出那第一步,只要有个男人给她开了荤,她说不定就肯接客了,所以苏六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先前晴姑娘一直有两个头牌护着,这才次次都有惊无险的逃过,可今儿那两个头牌都被请去游湖了,一个不在,苏六这才又寻了过来。 晴姑娘穿好了衣裳,泪眼汪汪的朝司马长风福身行礼:“多谢公子仗义搭救。” 司马长风摆手:“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多礼。” 晴姑娘又朝身边的女子道:“香姐姐,多谢!” 香姑娘摇头,叹了一气:“这位公子找你有事,你们聊,晴姑娘,听姐姐一句劝,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永远都别再回来,你不适合这里。” 晴姑娘苦笑:“我能去哪里?没有家,没有家人,去哪里的下场都是一样。” 香姑娘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司马长风走上前,帮她将翻倒的桌子扶起,又拾了个凳子摆在她面前:“坐吧。” 晴姑娘惊讶的看了司马长风一眼,他这样的贵公子,竟然会帮她搬凳子? “谢谢!”她坐下,抬目看着眼前的司马长风:“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司马长风笑道:“是这样,我听说你是妆娘,很会化妆,是吗?” 晴姑娘点头:“只是用来谋生的技能罢了,公子的家人需要化妆吗?” 司马长风指了指自己,问:“如果将我打扮成女子,不让人轻易看出来,可能办到?” 晴姑娘一愣:“将公子打扮成女子?” 司马长风忙道:“姑娘莫要误会,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只是有些迫不得已要去做的事,以男儿身做不到,必须要以女儿身方能办到,所以才出此下策。” 晴姑娘点头,表示理解,她将他一番打量,道:“公子面白无须,眉眼端正,细致打扮一番,倒也合适,只是公子的个头实在是高,就算穿上女装,也是十分扎眼的。” 司马长风道:“这倒无事。”有事也没办法,总不能用刀砍去一截吧。 晴姑娘起身,从后头拎了一只小木箱,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随公子走一趟,只是一会见了妈妈,您需跟她交待一声。” 司马长风一愣:“交待什么?你又不是这里的待客姑娘,她凭什么管你?” 晴姑娘苦笑:“我纵不接客,但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她岂会说放我走就放我走。” 司马长风想到她先前的处境,不由问道:“那若为你赎身,需要多少钱?” 晴姑娘心头一喜,忙道:“三百两。” 司马长风松了一口气,只是三百两,他今儿出门急,只带了几千两银票,就怕不够,只是三百两,小意思。 “好,我为你赎身,以后你就不必再担心被刚刚那种畜生欺负了。” 睛姑娘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公子大恩,晴儿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 司马长风忙将她扶起,笑道:“不必客气,也不用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只消办好我托付给你的事就好了。” 第1062章 不难 第1061章 司马长风带着晴儿回到客栈。 “王爷,这位是晴姑娘,她是专门给人化妆的妆娘,手艺很好。” 郑仲文大喜,赶忙往晴姑娘身前一站,指着自己道:“我这模样,化妆成女子,应该不难吧?” 晴姑娘忍住笑,仔细将郑仲文打量一番,眼前这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胜过司马公子,只是他皮肤略黑,反而不如司马公子好上妆。 她干笑:“不难,不难。” 郑仲文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不难就好,现在太晚了,你先去隔壁房间休息,明天再给我们上妆。” 司马长风一愣:“那我睡哪?” 郑仲文指了指房间的地板:“这地板挺暖和,你试试就知。” 晴姑娘笑着退出房间,心头暖暖的,她从未被人如此尊重过,她终于像个人一个的活着了。 晴姑娘刚走出房间,司马长风便道:“凭什么是我睡地上?你为何不睡?” 司马长风说完,转身便走到床边倒下:“我偏要睡床。” 郑仲文也不跟他争,转身走到柜前取出两床被子,熟练的铺在了地上:“睡吧。”再艰苦的环境他也尝试过,有被子盖,有房顶遮风挡雨,已经很好了,他很满足。 司马长风反而一愣,他也只是象征性的争取一下,没想到郑仲文竟然这般干脆的选择了睡地上,他反而不好思起来。 “还是我睡地板吧,您是王爷,怎能如此纡尊降贵。”他起身。 郑仲文已经脱去了外衫躺下,闭着眼道:“我曾在西疆的战场上睡过七天七夜的野地,睡地板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不同,你没吃过苦,明天怕你腰背疼,还是踏实的睡床吧。” 说完,他翻了个身,侧背对着司马长风,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司马长风默默的坐回了床畔,看着郑仲文的背影,心里感慨不已,他知道郑仲文在成为并肩王之前,曾是永平侯府的世子,生而显贵,却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一毫纨绔子弟的气息,性格乐观果敢,有勇有谋,对妻子也是忠心不二,也难怪祁溶月这样的女子会喜欢他。 他在心中叹了一气,翻身倒在了床上,在胡思乱想中缓缓入睡。 次日一早,晴姑娘端着热腾腾的早饭进屋,瞧见二人正在梳洗,赶忙放下早点上前帮忙。 郑仲文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习惯,你去帮帮他吧,他连梳头都不会。” 司马长风也摆手“别别别,我也不用,你别听他瞎说,我只是想着一会要上女妆,便故意没束发。” 晴姑娘见二人不肯她帮手,便又忙活着给他们收拾房间,总之就是要干活,不然就觉得心中不安。 司马长风见她这般,柔声道:“晴姑娘,你不必这样的,也不必觉得不安,我帮了你,你也帮我,这很公平。” 晴姑娘道:“公子,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公子既然赎了我,我今后便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一辈子。” 第1063章 晴姑娘 第1062章 郑仲文忍住笑,转身去盛了碗粥喝,只当自己没听见。 司马长风摆手:“可别这样,我赎你出来,并不是为了将你占为己有,是想还你自由,你该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永远的成为男人身边的奴婢。” 晴姑娘道:“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离开了公子,我恐怕安生不了几日,又会落入另一个狼窝。” 郑仲文咽下口中的粥,朝司马长风道:“晴姑娘说的对,你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将晴姑娘留在身边吧,总比再被人卖入青楼强吧?”他突然想到一事,又道:“不如这样,晴姑娘,你跟我们一起去,到了里边,你还可以继续为我们上妆,也免得事情还没办妥,就被人发现了身份。” 司马长风也是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且对晴姑娘来说,那里说不定更适合她,总比在外头居无定所强吧。” 晴姑娘十分好奇:“你们说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为何要化成女妆才能进去?” 二人这便将事情原委托盘而出,听得晴姑娘脸色煞白:“你们要进宫?还要将王后弄出宫?”她抓住了这个故里的重点。 郑仲文道:“她不是周朝的王后,她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我女儿的母亲。”他转眸看着晴姑娘“你若害怕,可以不去,我们自己也能行,绝不勉强。” 晴姑娘忙道:“我去,我一定要去,你们这模样,若没有我每日帮你们上妆,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岂不危险?” 仲文拱手:“多谢!” 司马长风也拱手:“谢谢你,晴姑娘。” 早饭后,晴姑娘便给二人试了妆,足足擦完了一整盒的香脂膏,再扑了大半盒的粉,将英气勃勃的剑眉一根根的拔成柳月眉,再戴上假发,簪上珠花。 晴姑娘将二人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可以了,你们自己看看。” 她将镜子递来,二人揽镜一照,差点没认出来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原本阳刚英俊的脸,竟然变得如此娇媚。。。 “这样子可以了吗?”晴姑娘问。 公司公子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太可以了,你这手,简直能化腐朽为神奇,可以想象得到,青楼里那些所谓的头牌,若没有你这双手,恐怕也会失色不少吧。” 晴姑娘掩口轻笑:“公子真爱说笑。” ———— 次日,三人打扮停当,一齐来到芳春阁。 芳春阁里负责招呼客人的妇人赶忙迎了上来:“三位来得可真巧,今儿铺子里新上了姻脂,正适合你们呢。” 晴姑娘淡淡笑着,照着郑仲文先前教她的,说道:“我们是来找春老板,她在吗?” 妇人眉头微挑,问:“春老板在春山拜佛。” 晴姑娘接话道:“我们从绿水湾而来,跋行山涉万水,一个时辰前刚刚到。” 妇人的面上泛出笑容,又道:“春老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同乡。” 晴姑娘又道:“那位同乡可是姓万?” 妇人面上的笑容更甚:“三位里面请。”她引着三人进入内堂。 第1064章 瑞宝斋的脂粉 第1063章 妇人面上的笑容更甚:“三位里面请。”她引着三人进入内堂。 推开那厚重的雕花木门,一股了幽淡的香味散溢而出,香气怡人。 妇人引着三个进去,朝那六折彩绘山水屏后的女子道:“夫人,有客到。” 屏后的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妇人转身便退了出去了。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出来见他们的意思,只淡声问:“想进宫?” 晴姑娘点头:“是的,想进宫。” “为什么想进宫?” 晴姑娘道:“因为家里穷。” 女子这才起了身,由屏风后走了出来,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容貌端庄秀雅,气质雍容,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气度高贵的妇人,竟然会是这芳春阁的总掌柜。 她就是春老板。 春老板走到三人身前,将他们一通打量,淡笑道:“能用得起瑞宝斋的脂粉,会是穷人?” 晴姑娘一愣,脂粉是她从青楼里带出来的,都是楼内的头牌常用的东西,确实金贵。 她朝司马长风看去,司马长风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时会意,笑道:“春老板,实不相瞒,我听说皇上年轻英俊,宫中妃子也不多,便想着趁现在年轻,去试试。” 春老板对她的答案算是满意,又扫了眼她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个‘姑娘’,“你们呢?” 晴姑娘忙道:“她们是我的丫头,母亲怕我进宫被人欺负,便寻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来保护我。” 春老板点头:“这倒也问题不大,只是这次进宫的名额已经满了,要等下次。” 晴姑娘忙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春老板笑了笑:“瞧你这着急的样,放心吧,少则一个月,最多也就三个月,三个月后有一批年纪大了的宫女会放出宫,到时需要补入大量的宫女,就算是‘她们’这样的,也会要。”她指了指晴姑娘身后的两人。 晴姑娘摇头:“不成,我等不了这么久,我明天就要进宫。”言罢,她拿也郑仲文先前交给她的块青玉。 青玉上刻着些字,是些她看不懂的文字,但在正中间,有一个万字十分醒目。 春老板接过青玉翻看了一会,笑道:“原来是万先生的客人,那就是芳春阁的贵客,你们的要求,我一定会照办。” 言罢,她将青玉递还给了晴姑娘,随即问:“万先生近来可好?我已经好些年没有他的消息了,存在银庄里的钱他也没去取。” 晴姑娘一早便和郑仲文套好了话,回答起来倒是十分自然:“他很好,很快便要做爹了。” 春老板面色微变,急问:“他成亲了?” 晴姑娘点头:“是的,他成亲了,过的很好,他让我转告春老板,若您去了楚朝,一定要去找他喝酒。” 春老板干笑:“好,好,一定,一定。”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六年前?还是七年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什么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对她更是正眼也没有,二人在一起,只谈合作,不谈其他。 第1065章 不拿她当女人看。 第1064章 无论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都无动于衷,似乎不拿她当女人看。 她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娶妻生子。 晴姑娘问:“明日可否送我们进宫?” 春老板回神,面色有些苍白:“可以,当然可以,明日辰时你们再来,到时便送你们进宫。” 三人离开,刚回到客栈,司马长风便忍不住嚷道:“我的天,可憋死我了,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久不说一句话。” 郑仲文却道:“你有没有发现那春老板在得知万先生娶妻后,有些不对劲?” 司马长风笑道:“太不对劲了,看来你的这位朋友,倒是个多情种。” 郑仲文摇头:“你错了,我这朋友虽然算是多情种,却不是滥情种,他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二十年,为了找到那姑娘,他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地位也越来越高,可他却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有过一星半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多情,只对他爱的那个人,我也是一样。” 晴姑娘听了,十分的羡慕那位被万先生娶了的女子,也羡慕郑仲文的妻子,她们何其幸运,找到了一生的挚爱。 她若也能有此幸运,该多好。 次日,他们如约来到芳春阁,坐上春老板为他们准备好的马车,前往了入宫为之路。 因为是芳老板带来的人,那些繁琐的检查,大多都被免去,那管事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两眼,便放她们进去,芳老板将一切都打点好,让他们舒服的进宫。 进宫后的事,芳老板就管不着了,他们被带到了侍所,这里头住的都是刚进宫的年轻宫女,最小的竟只有十二岁。 他们统一接受调教,合格的才能留下,不合格的,打发出宫。 所以,他们现在还没有真正的进宫,只有从侍所走出去的宫女,才能来到后宫,分配到各宫各院去服侍主子。 于是,两个大男人整天和一群女人在一起学规矩,累的跟狗似的,比上战场打仗还累,也终于明白,做个宫女也不容易啊。 原本他们两人的成绩是不合格的,毕竟仪态摆在那儿,说不出来的怪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点子娇柔的劲的都没有。 可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事是用钱摆不平的,他们有的是钱,打点过后,自然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位姐姐,你长这么高,可是小时候吃了什么特别补的东西?”一位宫女朝郑仲文问,问完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郑仲文捏着嗓子道:“我家有的是钱,每天人参当饭吃,你说长个不?” 司马长风也跟着道:“我家更有钱,每天拿灵芝当饭吃,怎么着?你们想尝尝不?保准吃了立马长成我们这样的大高个,摘果子都不用上梯子。” 宫女们哄然大笑,他们也跟着笑。 不一会给他们分工的嬷嬷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卷纸,按着纸上的名字依次念着。 晴姑娘,文姑娘,风姑娘,景和宫。 郑仲文忙道:“景和宫是那位娘娘的住处?可否将我们分至王后娘娘的住处?” 第1066章 分了三个宫女过来 (说明一下,前面的1064章被我发错到1057章的后面,我没有权限更改,要等周一编辑上班才可以,大家要看1064就先返回去,再看这一章1065,抱歉啦,是我失误,对不起大家。) 第1065章 嬷嬷横了他一眼,不悦道:“没规矩,岂是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可毕竟得了他们的好处,她最后仍是和颜悦色道:“王后娘娘的慈和殿里不需要宫女,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往慈和殿放人。” 他们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先去了景和宫再说,毕竟离那慈和殿总归是近了,夜里找机会溜过去,总不会太难。 景和宫 “娘娘,侍从分了三个宫女过来,您要见见吗?”玲儿问。 雪妃摇头,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不用了,你看着安排吧。” 玲儿点头,忍不住念叨:“娘娘,您何必这般伤神劳累,这些活计,让奴婢来做就行。” 雪妃淡笑:“你们做的,和我做的,岂能一样?这是我对姐姐的一片心意,自当亲手来做。” 玲儿凑上前细看,忍不住赞道:“娘娘的女红做的可真好,瞧这花绣的,蝴蝶见了都要前来落个脚。” 雪妃抬眼扫她一眼:“就知道拍马屁,刚刚不是说新来了几个宫女吗,你不去安顿好她们,在这喋喋不休做什么?” 玲儿福了福身,笑嘻嘻道:“奴婢这就去,不打搅娘娘了。” 玲儿来到后殿,朝晴姑娘三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晴姑娘答:“我叫晴儿。” 玲儿的目光落在了郑仲文的身上,个头可真高,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宫女,身架子跟个男人似的,好在这脸还看着挺顺眼。 郑仲文捏着嗓子道:“我叫文儿。”他自己内心做了个想吐的表情,文儿。。。他竟然拿了女儿的小名来叫,好恶心。 司马长风也接着道:“我叫风儿。” 玲儿倒是不在意他们的嗓子怪异,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没什么好稀奇的。 “娘娘说了,让你们顶前头出宫的三个姐姐的差事,就负责后殿的洒扫,以及有空时到小厨房搭个手。” 三人应是,郑仲文问:“敢问这位姐姐,咱们景和宫的主子是哪位娘娘?” 玲儿笑道:“咱们景和宫的主子是雪妃娘娘,也是这周王宫里唯一生下王子的娘娘,好好伺候着,将来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雪妃? 郑仲文心头一喜,他想到因怀了周安骨肉而留在周朝的雪儿。 若真是雪儿,那可就好办多了。 “姐姐,我们初来景和宫,往后还要多多仰仗姐姐。”他笑着,上前将一只银锭子塞进了玲儿的手里。 玲儿一愣,这可是她一次电到宫女行的贿赂,还是个刚来的宫女。 她想还回去,可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这玩意。 郑仲文问:“姐姐,娘娘可有空见我们,我们想向娘娘谢个恩。” 玲儿摇头:“娘娘现在正忙着,没空见你们,你若真有这心思,一会传午膳时,你随我一同去前殿伺候。” 郑仲文大喜,赶忙道谢:“多谢姐姐,有劳姐姐了。”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以现在这种模样,说着这样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娇言软语。 第1067章 不好受 第1066章 玲儿亲自带他们去住处认个路,又讲了许多宫里的规矩,眨眼便到了传膳的时候,她朝三人道:“今儿就先带文儿妹妹去前殿伺候,你们先歇歇,明儿再带你们去。” 说着,她率先走了出去,郑仲文低声朝司马长风道:“这位雪妃我认识,你们不必担心,我去去就来。” 司马长风瞪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嘿——这人可真有意思,怎么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呢?人家周王的妃子他也认识?” 晴姑娘笑道:“你不是叫他王爷吗?他既然是王爷,认识的人自然也会多,没什么好稀奇的。” 司马长风耸肩:“管他呢,别总在外头沾花惹草就行了。” 晴姑娘不解:“王爷在外头沾花惹草,你操什么心?” 司马长风一愣,是啊,他操什么心?他管得着吗? 他轻声一叹:“我这也是瞎操心,他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若是那种人,又怎会得到溶月的倾心。” 晴姑娘问:“你说的溶月,就是王爷的妻子?” 他点头:“是。”胸口有些闷闷的,不好受。 晴姑娘在烟花之地混迹了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司马长风在提到那个溶时,明显眼神不太对,目光变得温柔,可眼底又有浓郁的伤感。 他喜欢那个叫溶月的女子,所以肯为了她冒生命危险,只可惜,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晴姑娘没再说什么,只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喝口水吧。” 前殿 膳房的人将膳摆好退下后,玲儿领着郑仲文来到殿中。 雪妃仍然埋头做着绣活,倒是焦儿闻到饭食的香味跑了出来。 “母妃,焦儿饿。” 焦儿和念文的年纪一般大,个头也差不多高,看到焦儿,仲文越发的思念远在楚都的女儿,真想立刻带着溶月飞到女儿的身边,他们都不在,她一定很伤心吧。 那么小的孩子,怎能离开爹娘。 玲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娘娘布菜?” 郑仲文见到了雪儿,哪里还有心思布菜,只想立刻问一问雪儿,溶月如今的境况如何,她过得好不好。 他咳了一声,扫了眼桌上的菜色,又见殿中的角落里还立着几个宫女,便捏着嗓子道:“这菜做的可真精致,比我们溶瑜堂里的饭菜可好看多了。” 玲儿脸色微变,她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这般大胆,第一回见娘娘,便敢胡言乱语。 雪儿正穿针引线的手停下,迅速抬起了头,看向那人高马大的‘宫女’,那张脸,不知涂了多少厚粉,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郑仲文,毕竟他们实在是太熟悉彼此。 郑仲文朝她眨了眨眼,又拿眼神扫向殿中其她的几个宫女,雪儿会意,朝玲儿道:“你让她们都退下,你也退下。” 玲儿误以为娘娘生气了,忙道:“娘娘,您请熄怒,她是今儿刚进宫的宫女,还不懂咱们宫里的规矩,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调教他,下回,不,绝不会再有下回。” 第1068章 贪图那一锭银子 第1067章 玲儿现在真是悔青了肠子,这家伙可真会给她找麻烦,她刚刚真不该贪图那一锭银子。 雪儿道:“不碍事,你退下吧,让她留下伺候便行。” 玲儿蒙了,这是啥情况?可娘娘既然发话了,那有不遵从的道理,她立时招手,将殿中的其余宫女一应带走。 雪儿赶忙起身,走到郑仲文身前,朝她福身:“王爷!” 郑仲文忙道:“雪儿,不必多礼,你如今已是周安的妃子,不必对我行礼。” 雪儿苦笑:“习惯了的事,如何说改就改?” “王爷此番进宫,定是为了营救姐姐。” 郑仲文问:“溶月她现在如何?过得可好?有没有被周安那家伙欺负?” 雪儿摇头:“姐姐她除了不自由,其他一切都好,周安对姐姐百依百从,如何会欺负姐姐,他只是不想再让姐姐离开,倒没有强迫姐姐。”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他深知溶月的性子,以她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屈从,他每每想到那日在山里见到满脸是血的溶月时,现在都能感觉到那种后怕感。 “雪儿,你可有办法带我去见她?” 雪儿一脸为难:“王爷,实不相瞒,我也已经多日未曾见过姐姐了,周安将她看的很紧,几乎从来不让她出殿一步,每次出去都有许多高手随护,慈和殿周围,明卫暗卫,也不知有多少,他就是为了防止你来救她,你若现身,必定会落入他的手中,到那时,若周安以你的性命胁迫姐姐,恐怕事情会更难办。” 郑仲文皱眉:“不,一定会有机会,一定会有。” “你能带我去慈和殿外转转吗?我先去探探路。”他问。 雪儿点头:“自然可以,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那周围转转,你别太着急,这事需要从长计议,着急也没用。” 饭后,雪儿领着玲儿和郑仲文出了门,来到慈和殿附近。 玲儿问:“娘娘,陛下不是说过,不让您来慈和殿吗?你就算来了,也进不去,这又何必呢?” 雪儿淡笑:“我就随便走走,不进就不进呗。” 郑仲文四下打量,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不得不说,周安的防卫做得还算严密,明里暗里足足有十八个一流高手,还有些宫里寻常的侍卫不断在四周巡逻,可以说完全没有漏洞,难怪溶月被困此处这么久都没逃出来。 三人走过慈和殿大门外,郑仲文刻意将脚步放慢,伸着脖子往里看,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刚走过去,便瞧见周安的身影匆匆而来,他身边带着几个一流高手,那紧跟在他左侧的太监身上也带着功夫,健步如飞,体态轻盈,也是个高手。 雪儿赶忙侧身垂头福身:“参见陛下。” 周安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大步进了慈和殿,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便停在了殿门外,只那太监一人跟了进去。 这家伙,真是怕死的家伙,在这宫里头还随时都带着这么多的高手,是怕谁要来取他的狗命吗? 第1069章 糖葫芦 第1068章 雪儿看向郑仲文,郑仲文朝她点头:“回去吧。” 三人回到景和宫,郑仲文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明目张胆的进入慈和殿?” 雪儿想了想,道:“前些日子焦儿生病,因是夜里,宫中没有值守的太医,因为情况实在危急,便去求陛下宣太医进宫为焦儿治病,陛下直接便抱了焦儿去慈和殿,那时我才知道姐姐没死,被他软禁在慈和殿。” 仲文眼前一亮,笑道:“不如再让焦儿装一次病,如何?” 雪儿有些为难:“可是焦儿这么小,他哪里会装病,很容易露馅的。” 仲文摇头:“不会,你看我的。”他转身去了小厨房,厨房里没有山楂,他便用其它的水果代替,做了一串糖葫芦。 当初溶月给念文做糖葫芦时,他就在旁边看着,也学了这一手,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 仲文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焦儿,焦儿从来没吃过,高兴的要命,三下五除儿就吃完了,伸了小手还要。 仲文笑道:“还想吃?” 焦儿点头:“想,真好吃。” 仲文问:“想吃糖葫芦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只有做到了,做好了,你才能得到第二根糖葫芦。” 焦儿似懂非懂,问:“什么是一件事?” 于是仲文拿出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足足说教了两个时辰,从天明到天黑,终于将焦儿给教会了。 要说这焦儿还真是听话懂事的孩子,这要换了他家闺女,直嚎上两嗓子,不说他和溶月给不给,就那小白也会去厨房给她叼来。 所以想让女儿做点啥事,可不容易。 时辰一到,雪儿派了玲儿去了御殿,向陛下禀明情况,说焦王子突然喊肚子疼,疼得直打滚,求陛下让他去慈和殿里给王后瞧瞧。 周安当时手里正有紧要的政务要处理,便没有跟着去,只让福安公公领着玲儿去带人。 御殿至景和宫,再从景和宫到慈和殿,短短的半个时辰,却让人无比的煎熬。 当他踏入慈和殿的那一刻,他看见那灯火通明的殿中,那道无比熟悉的纤影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福安公公怀抱着哟哟‘疼’叫不停的焦王子进了殿中,朝正在殿中四走消食的祁溶月喊道:“王后娘娘,不好了,焦王子病了,请王后娘娘给焦王子瞧瞧。” 福安的身后,是由玲儿搀扶着的雪儿,雪儿的身后,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穿着和玲儿一样的宫女衣裳。 她没有细瞧,急道:“快将焦王子放在床/上。” 福安将焦王子放上/床后迅速退开,溶月急忙上前查看,见焦儿一直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仿佛就是为了叫而叫。 她是带过小孩的,知道小孩疼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必须是眼泪鼻涕横流不止,嚎哭不绝的场面,把正肯定不是焦儿这模样的。 焦儿装病,雪儿才能进来慈和殿,看来雪儿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她装模作样的给焦儿把了脉,皱着眉朝福安道:“福公公,焦王子腹痛难忍,这一时也查不出病因,这样,我先开个药方,你去将药抓来,先吃一剂,看看再说。” 第1070章 快瞧瞧这是谁 第1069章 福安哪敢怠慢,立时应是,待拿了王后的药方后,迅速出了慈和殿。 雪儿赶忙上前将殿门关上。 溶月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雪儿笑着上前:“快瞧瞧这是谁?” 一直垂着头的宫女缓缓抬起了脸,四目相对,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立在溶月身边的冰儿惊的捂了嘴:“王爷?” 仲文快步上前,一把将呆愣的溶月搂进了怀里,满目愧疚道:“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对不起,我说过的话,仿佛每一次都没做到。” 他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看见她似乎又瘦了一圈的脸,还有这纤细了的腰身,心疼极了。 她回神,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伸手捶打着他的胸膛:“傻瓜,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你不信我能自己离开吗?” 他将她搂的越发紧:“我信,我当然信,可我不能等,我等不了,我是你的丈夫,是你一辈子的靠山,你让我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囚禁于此,而什么事都不做?” 她擦干眼泪,抬头看他,突然又笑了:“你扮成女人还挺好看的,就是这脂粉味实在太浓了,呛鼻。” 他叹道:“真希望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可不想你以后一见到我,就想起我现在这模样。” 冰儿出红了眼,心里很高兴,又很感动,现在细看王爷这脸这打扮,又觉得很好笑。 郑仲文瞪了冰儿一眼:“想笑你就笑,一会憋坏了,我还指望谁来照顾王妃?” 雪儿身边的玲儿傻了眼,明明女人啊。。。怎么就变成了男人?还和王后在这里搂搂抱抱。。。 雪儿扭头朝玲儿道:“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玲儿知道事情的厉害,哪敢出去乱说,赶忙点头:“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床上的焦儿坐了起来,朝郑仲文喊道:“文姐姐,我学得像不像?可以给我糖葫芦了么?” 郑仲文哈哈一笑,朝焦儿竖起了大拇指:“焦儿很棒,一会我就给你糖葫芦,你再等等。” 焦儿点头,乖乖的坐在床头。 他拉了溶月到一旁,低声问:“这外头守卫森严,强闯肯定行不通,我猜周安一定另设了埋伏,就等着我来自投罗网。” 溶月点头:“你猜的没错,周安他变了,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心计很重。” “你可有什么良策?”他问。 溶月道:“御花园里有一座梅林,紧临着梅林有一处园子,听说那园子之后,便是宫外,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突破口,只是我眼下根本出不去,他看我看的很严。” 仲文点头:“我知道,你先再忍耐几日,待我们布置好一切,便来接你离开。” 她挑眉:“我们?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仲文淡笑:“不止我,还有两个人,一个你认识,司马长风,另一个是为我们化妆的妆娘,晴姑娘,如今他们都在景和宫。” 她微讶:“司马兄也来了?” 第1071章 走一步看一步 第1070章 “他送药材到陇西,恰好与我遇上,又得知你身陷周都,便跟着一道来了。”说话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你呀,究竟还有多少情债没清算完的?” 溶月哈哈一笑:“我欠的最大情债,不就是你?这一世都还不完。” 雪儿道:“你们俩就别忙着谈情说爱了,说点要紧的事,这来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见天的让焦儿装病,早晚会被发现的。” 仲文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到了这里,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听着声,福安公公似乎回来了,仲文忙随着玲儿退至一旁。 福安进来,见小王子坐在床畔好好的,也没叫肚子疼了,奇道:“焦王子这是好了?” 溶月点头:“已经好了,可能是晚饭吃太多,积食了,刚刚一番折腾,我又给他施了针,现在已经不疼了,你这药暂时用不上,先放在这里吧。”冰儿上前接过福安手里的药包。 溶月又道:“辛苦你了。” “娘娘,您这可折煞小奴了,小奴能为娘娘和王子办事,那是小奴的福分,王子没事就好了,小奴这就去回禀陛下,也让陛下宽宽心。” 宽宽心?他若是在乎,岂会到现在还不来看望?分明是没放在心上。 福安转身又朝雪妃道:“雪妃娘娘随小奴一道出去吧!” 雪儿点头,上前抱起儿子,转身随在福安的身后一道出了慈和殿。 回到景和宫,仲文第一件事就是将糖葫芦又做了一串给焦儿,否则非馋的睡不着不可。 “雪儿,谢谢你,今日若非是你,我肯定见不到溶月。” 雪儿苦笑:“王爷客气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都怪我没用,待在这宫里三年,却始终和刚入宫时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郑仲文忙道:“雪儿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能帮我见到溶月,我已经很感激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我都知道。” 雪儿依着自己对这皇宫有限的认知,连夜给他画了一副地形图,起码能让他少走些弯路。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司马长风和晴姑娘也是一夜未睡在等他,见他平安回来,纷纷舒了一口气。 司马长风问:“你去了一夜,可有见到人?” 仲文道:“见到了,她目前很好,只是不能再拖下去,周安这人性情多变,天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发疯。” 晴姑娘打了个呵欠:“我实在熬不住了,你们俩慢慢商量,我去眯一会。” 卯时三刻,天已经有些蒙蒙亮,周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从御桌后的椅中立起,这一坐,便是一整晚,做皇帝真是不容易啊。 这些老家伙,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净给他找事,不过两天没处理的折子,便堆积如山,愣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方才弄完。 眼看就要到上朝的时辰了,他想到已经一日一夜没见到溶月,心里十分挂念,便谁也没惊动,独身悄悄溜出了御殿,前往慈和殿。 第1072章 装睡 第1071章 慈和殿外的侍卫见到他,一脸惊讶,陛下从来没有这个时辰来过,这会该到了上朝的时候吧,陛下怎会突然来此? 侍卫正要行礼,周安摆手:“不必了,别出声,免得吵着王后休息。” 侍卫们纷纷噤声不言,心道这王后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份,竟然能让陛下这般待她,要知道,从前的陛下,那可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一次后宫,就算来了后宫,也像例行公事似的,从来没有在后宫宿过,更没见他对哪宫的妃子多看两眼或多说两句话。 周安轻手轻脚的进入慈和殿,守着外殿门的宫女见陛下来了,赶忙推开殿门让他进去,殿内很安静,天未大亮,室内也依然昏暗。 纵是再昏暗,他也能闭着眼找到她的所在。 溶月向来浅眠,更何况在这样的地方,她如何敢安心入睡,殿门开启时,她便醒了,听到那轻轻的脚步,虽然轻,却绝不是宫女的脚步声。 她没动,佯装熟睡。 那个人走到了她的床前,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一股子醇厚的香味沁入她的鼻间,这样的香味她时常能闻到,在周安的身上,总是有这样的香味,他的御殿之中,长期焚着这种香。 今天他身上的香味特别浓,比平日都要浓,看来他在御殿中忙了一晚上。 她终是有些不自在,便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他叹了一气,几步上前,在她的床畔坐下,伸手去拉她盖在身上的被子,刚动了一下,她立抓住他的胳膊,怒问:“你做什么?” 周安惊讶的看着她:“你没睡?” “我睡了,只是又醒了,你这一大早的不去上朝,来这里做什么?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周安松开抓着被角的手:“我只是想帮你盖好被子,你别多想。” 她松开他的手臂,将他推开:“你站远一点,离我最少三丈距离。” 周安突然笑了起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得寸进尺的女人,当我周安好欺负吗?” 他突然俯下身,他和脸距离她的脸,只有一拳之距,近的,能感觉到她鼻口间喷吐出的气息。 “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也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本能。”他看着眼前这张脸,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那微微张开的红唇,他咽了口口水,用尽全部的自制力,离开她的身边,大步而去。 溶月捂着胸口,气得咬牙,这家伙,让她很不安,很不安。 当夜色再度降临时,自景和宫里飞掠出两道身影,他们趁着夜色,抄小径来到御花园,找到溶月说的那片梅林,果然梅林间有一堵宫墙,宫墙的另一头,是另一片林子,他们正想进去一探究竟,人刚爬上高高的宫墙,林子里头便传出一阵狗叫声,立时便有人影在林间闪动,二人赶忙退了回来。 难怪这边没有侍卫巡逻,原来高手都在里头候着,只是他们没想到敌人其实在宫内,而不是宫外。 第1073章 箭靶 第1072章 “这个周安,果然在这里设了埋伏,今日若是咱们从外头往里闯,此时一定成了他们的箭靶。” 司马长风心头一惊,忙问:“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出路被封堵。” 郑仲文摇头:“这绝不是唯一的出路,皇宫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出路,出路一定很多,我们再找找。” 待狗吠之声熄止,二人的身影再次隐入夜色之中,避过来来往往的巡逻守卫,找遍了大半个王宫,却一无所获,但凡略显薄弱的突破口,都有大量高手把守,看这情况,守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恐怕周安也在等,等着他某天的突然出现,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最好‘失手’杀了他,如此,方能断绝溶月的念想,好迫她永远的留在这周宫。 呵,想得倒挺美。 “先回去,咱们大致地形也摸熟了,到时寻个薄弱的出口全力进攻,应该也不会太难。”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司马长风也是带着功夫的,溶月的轻也十分了得,他们三人若能寻得合适的机会,逃脱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晴姑娘恐怕要暂时留下,不过有雪儿照顾她,留在这里,未必是件坏事。 次日,暖阳高照,静地无风,焦儿吵着要出去玩,雪儿便带着焦儿玲儿和郑仲文一起出了景和宫,去御花园里逛逛,说不定还能遇见姐姐。 她听闻近日姐姐经常被周安拖去御花园,逼着她陪同散步,每次都拿景和宫来威胁她,她真是恨,恨自己这双没有力量的手,帮不到她,反而成为她的累赘。 果如她所料,在御花园的桃林外遇见了周安和姐姐。 周安强行扣着姐姐的手,拉着她一起赏花,如今的御花园,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是周安弄来讨姐姐欢心的,真是可笑,姐姐岂是用一两盆鲜花就能随意哄骗的女人? “参见陛下,王后。”她领着焦儿上前行礼。 周安瞥了她一眼,皱眉未语。 溶月趁机甩开周安的手,上前扶着雪儿的手立起,笑道:“咱们姐妹俩,用不着这么客气,你今日可算出来了,我来好几次都没见着你,刚刚还想着要不要让冰儿去叫你呢。” 她的目光跳过雪儿肩膀,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仲文低低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身高不要太显眼,又要藏住这张脸,看着都辛苦。 她回头朝周安道:“我和雪儿说说话,你去忙政务吧。” 周安岂肯,挑了眉道:“雪妃,你还不走?” 雪儿一时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眨巴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 她当然愿意听姐姐的,可是周安如今是这里的一朝之主。。。 “本王的话你没听见?”周安将话音加重,眼神变得冷冽。 雪儿的身子一缩,也感觉到身边焦儿的惊怕,只好朝溶月道:“姐姐,我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叙。”她松开溶月的手,心里十分难受,却又别无他法。 雪儿走在前头,冰儿抱着焦王子走在后头,仲文在最后。 第1074章 求陛下开恩 第1073章 他转身时,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溶月的身上。 溶月也看向他,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此时周安身边虽然侍卫不多,但有更多的侍卫在附近,只要有人大喊一声护驾,立时便会有大量的高手涌过来,他们都手持弓箭,若将他围住,他便是插翅也难飞。 二人的目光交汇,纵是一言未发,从对方的眼神中,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在仲文转身刚走出两步,周安突然道:“站住。” 他目光犀利的盯着那道‘魁梧’的背影,令他感觉有几分熟悉的背影。 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掌,化着女人的装束,可男儿气概,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 尤其是那双脚,那双明大要大于女子的脚,还有走路的姿势,这都不是强装能装出来的。 仲文顿住脚,眉头紧拢。 “转过身来。”他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溶月的身边,再次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郑仲文闭了闭眼,看来提前暴露了,也罢,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缓缓转身,眸光冷冽的看向周安,目光触及他扣住溶月的手,立时沉声道:“放开她。” 周安冷笑:“果然是你,你果然来了,本王还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呢?是打算放弃了吗?” “是个男人,就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如何?”郑仲文道。 周安摇头:“你是出了名的战场常胜将军,我和你决斗,岂不是自找麻烦?再说了,在我的地盘,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他扬手,立时便有几十个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雪儿冲到郑仲文的前头,跪在了周安的面前:“陛下,求陛下放过姐姐和王爷,求陛下开恩。” 溶月急红了眼,朝雪儿喊道:“你不要求他,他这种人,不见黄河心不死,求他若有用,又怎会有今日今时的局面?” 周安紧扣着溶月的手,冰冷的视线从郑仲文的身上移到了祁溶月的身上:“见到他现在这个模样,你心里是什么滋味?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他配得上你吗?” 溶月怒道:“他怎样都比你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呢?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我不痛快,他若不配,难道你配?”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越发用力,疼得溶月直皱眉:“你松开。” 周安岂肯:“休想。” 几十张弓对准着郑仲文一人,只消周安一声令下,那几十支利箭便是一齐发出,郑仲文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避过这四周左右环形围住的几十支利箭。 他清俊的面容渐渐变的扭曲,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若他死了,你就我一个人的,我周安一个人的。” 溶月心头一慌,看到他渐渐扬起的手,这是他下令常用的手势。 郑仲文出取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眉目森然,打算与之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溶月突然拔出了头上的金簪,金簪锋利的尖头紧紧抵着自己的脖颈:“松手。” 第1075章 捍卫她的爱人 第1074章 周安心头一慌,可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撒开。 她将簪头往上顶了顶,细嫩的肌肤立出现血点,鲜红的血液顺着簪头往下流动,蜿蜒至她瓷白的手指,血色分明。 郑仲文心疼至极,他欲冲上前阻止,却被那举着弓箭的侍卫头领喝止住:“站住,再动就放箭。” 溶月忙道:“你别过来,你别动,你们也不许放箭,不许!” 她一激动,手中的金簪便又顶上一分,溢出的鲜血从一条血线,渐渐变粗。 周安和郑仲文同时道:“别,你别动。” 周安立时松开了她的手腕:“我松手了,你快,快放下这簪子,不要伤了自己。” 她冷冷的扫向周安:“不要伤了自己?周安,你且记住,我祁溶月今日若是死在了这里,就是你害死的,你现在装什么关心?你若真不想我受伤受苦,又为何要拘我在此?让我****夜夜不得安生,你分明就是想要我死。” 她一步步往后退,往仲文的身边退去,只有她在他的身边,他们才不敢放箭,她才能保住仲文的性命。 “姐姐,你流血,你流了好多血,快松开,快松开呀。”雪儿吓得双手急颤,想上前拉开她的手,却又不敢碰她。 她退一步,周安便进一步:“溶月,你听我说,我可以答应放他走,你松开手,你流了很多血,你必须马上疗伤。” 郑仲文红着眼道:“溶月,你不要伤害自己,你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救我,我不如现在就去死。” 溶月没作声,只冷冷的盯着一步步逼向她的周安,她背身而行,一步步往仲文的身边去。 周安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就是杀郑仲文的最佳时机,若等溶月去到他的身边,他就会彻底的失去机会。 可他若真的杀了郑仲文,溶月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侍卫头领凑到了周安的身边:“陛下,快下令啊,您还在犹豫什么?再犹豫,机会就没了。” 周安咬牙,拳头紧紧捏起,心若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侍卫头领见陛下这般纠结的模样,无非就是不想在王后面前做恶人,他们部署了这么久,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吗? 不,不可以。 侍卫头领道:“陛下,请恕属下僭越之罪。”言罢,他将手高高举起,做出下令放箭的手势。 溶月面色大变,慌张扔掉手中的簪子,回身扑向郑仲文,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那飞掠而来的利箭。 从前,每一次都是他救她,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他总会适时的出现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这一次,让她也为他挡一次箭。 周安大惊,慌忙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快停下!” 然而,开弓又岂有回头箭。 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箭头去势凶猛的射向祁溶月的后背。 她扑到了郑仲文的身前,用她纤弱的身子挡住他高大的身体,用她一腔的热血,来捍卫她的爱人。 第1076章 挡住那利箭 第1075章 可对于仲文而言,他的心意又如何会有不同。 他搂住溶月,举着匕首格挡开那破风而来的利箭,环着她的腰在箭雨中闪避掠动,可那箭,不是一个方向而来,而是四面八方而来,他一己之力,一己之身,如何能带着溶月安然避过。 ‘扑哧’一声,一支利箭刺入了他的后肩,他咬紧牙关,不让痛苦之色溢于颜表,他拼尽全力为溶月清除射向她后心的利箭,却将自己的后背,完全的袒露在了敌人之前。 溶月回神,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眼神落在了他的身后,数支利箭凶猛而来,她猛力推开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利箭。 就在周安和仲文的心脏几乎要停止的时候,另一道纤细的身影扑了上来,她用自己娇弱的身子挡在了溶月的身前,数支利箭狠狠刺入她的身体,其中一支更是透体而过,贱了溶月一身的血。 她扶住那已经站立不住的身子,也无心去管另一支破风而来的利箭,利箭刺破她的衣裳,贯穿她的右肩,疼痛的感觉撕心裂肺,她却仿佛麻木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倒在自己怀里,身上还扎着数只利箭的雪儿。 她的手不断颤抖:“雪儿,不,你不会有事的,我是神医,我是神医,我能救你的。” 一口口的鲜血自她嘴角溢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溶月的手“小,小姐,帮我,帮我照顾,焦儿——”她的眼神落在远处被玲儿抱在怀里,嚎哭不止的焦儿,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紧紧握着溶月的那只手,软软垂下,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在她面前。 她张着嘴哭,却哭不出声音,眼泪模糊了视线,心痛的连呼吸都不能。 她放下雪儿,缓缓起身,用力拔出那深入右肩的利箭,不顾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握着手中的箭,一步步走向周安,她眼前一片模糊,因失血过多而晕眩。 众多侍卫护在了周安的身前,用他们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仲文强撑着身体中最后的气力,挣扎着起身,来到溶月的身边,用手紧紧按住她的伤口,不让那鲜血再往外流,他身上也扎着两支箭,同样疼的撕心裂肺,同样鲜血溢流不止。 周安慌愣在原地,事情发展成这样,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溶月,浑身浴血,脸上的泪迹未干,可眼神却凶狠无比。 “你们让开。”他朝一众侍卫下令。 侍卫们不敢不从,立时散至两旁,虽然散开,可手中的刀依然高高举着,只要有人胆敢对他们的主子不利,他们的刀,便会毫不留情的砍向那人。 溶月最终没有走到周安的面前,再强的意志力,也抵不过完全透支的身体,她倒在了仲文的怀里,而仲文也渐渐支撑不住,双双倒下。 周安狂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快传太医。” 已经吓傻了的冰儿和玲儿像两根木头般站在路边,眼前是不断晃来晃去的人影,她们的主子,全都倒下了。 第1077章 娘娘死了 第1076章 刚刚还好好的,不过眨眼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玲儿带着哭闹不止的焦王子回到景和宫,雪妃却再也回不来。 听到传言的司马长风和晴姑娘从后殿赶到前殿,见玲儿紧紧的抱着焦王子,神情呆滞的模样,心知大事不好。 司马长风也顾不得再扮男人,冲到玲儿面前急问:“玲儿姑娘,仲文和王后究竟怎么样了?” 玲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脑间闪现出雪妃娘娘身中数箭的画面,以及王后和郑仲文双双倒下的场面,她抖着身子道:“死了,都死,全都死了。” 司马长风面色大变:“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一点,谁死了?” 玲儿突然哭了起来:“娘娘死了,雪妃娘娘死了,这可怎么办?焦王子还这么小,他还这么小。” ———— 慈和殿 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慈和殿,全力救治性命垂危的王后和郑仲文。 一位太医出来,周安忙问:“怎么样?王后醒了吗?” 太医叹了一气,道:“王后的箭伤虽不致命,可因她用力拔箭时将伤口二次拉伤,伤很严重,再加上失血过多,现在十分虚弱,能不能挺过去,实是很难说。” 顿了顿,那太医又道:“另一个人的箭伤虽然严重,刺的也很深,可他很幸运,两箭都没有伤及要害,如今昏迷只是因失血过多,待过几个时辰便能醒来,应无大碍。” 周安一阵懊恼,为什么躺在里面经历生死劫难的会是她,若可以,他宁用自己去交换。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头领扑通一声跪下:“属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赐属下死罪。”今日之事,并非完全的意外,更多的,是他有意为之,他答应过一个人,在合适的时机,取祁溶月性命,他做到了。 周安侧目看向他,眼神阴厉:“洪五,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明明已经让他们停止放箭,可那箭,为何源源不断的射出来?你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洪五沉声道:“陛下,属下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不愿在王后娘娘面前做恶人,那么这个恶人,便由属下来做,属下一心只想为陛下分忧,帮陛下绝了后患,可谁知,王后娘娘她——这也是属下没有预料到的,当时属下也命令他们停止,可那些已经放出的箭,又如何会因为属下的一句话而折返回去。” 周安冷哼:“你最好没有说谎,本王一定会查清楚,若这件事还牵扯到别的什么,你最好洗干脖子。” “带下去,关入地牢候审。”周安早前便知道洪五是良妃的表哥,今日这件事虽然发生的十分突然,可现在细细想来,仍然有许多的疑点,他心中有所怀疑。 洪王被带走,他大步进入殿内,溶月和郑仲文都昏迷不醒,一个气若游丝,一个面白如纸。 他很后悔,后悔不该那般逼她,若当时他没有表现出想要杀郑仲文的意思,她也不会这般不顾一切的要去到郑仲文的身边。 第1078章 万事通 第1077章 朱太医朝周安道:“陛下,王后娘娘伤的实在重,臣等已经给她喂下生血良药,可她气息依旧孱弱,若能有千年宝参,或许能救她一命。” 周安皱眉:“宫里没有吗?” 朱太医摇头:“回陛下,百年老参宫里倒是有,可这种十分罕见的千年老参,宫中并没有。” 周安问:“那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千年宝参?” 朱太医又是摇头,“这千年宝参,微臣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究竟能在哪里找到,微臣也不清楚,不过陛下,微臣听说在青阳县里有一个万事通,他能知晓天下事,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他。” 周安问:“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问万事通这千年人参的下落?” 朱太医点头:“陛下,眼下只有定个法子了,微臣就算拼尽全力,也顶多能为王后娘娘续命五日,五日间若拿不回千年人参,王后娘娘的性命将会不保。。” 周安还没来得及答话,另一头便传出声响:“你做什么?” 周安回头,瞧见原本昏迷着的郑仲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撑着身子下榻,嘴中喃喃自语:“去青阳县,找万事通,去青阳县,找万事通——” 周安皱眉:“你躺下吧,青阳县我会去,万事通我会找,千年人参我也会带回来,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可别再折腾掉性命,溶月醒来,又要埋怨我。” 郑仲文的目光落在溶月的身上,他扑上前,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心疼的说不出话,良久后,他朝她承诺:“月儿,我等着我,我一定会将千年人参带回来,若还不能救你性命,我便随你一起走,绝不让你孤独的离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痛楚,将溶冰凉的手塞入被间,起身往外走。 侍卫要拦,他怒道:“今日,谁敢拦我,我必让他血溅三尺。” 周安道:“都退下。”他缓步走到郑仲文的身后,道:“我和你一起去。” 郑仲文并没有拒绝,这个皇宫是他的,他若不让他出去,他肯定就出不去,有他在,起码出宫能更顺利。 “你的伤——”周安话未落,郑仲文便道:“不碍事,死不了。” 二人刚出慈和殿,便见司马长风和晴姑娘守在殿外。 司马长风见郑仲文活着走了出来,立时长长舒出一口气,匆匆上前:“王爷,你还好吗?楚月呢?” 郑仲文伸手扶住司马长风的手臂,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被强烈的眩晕感击倒。 他皱眉道:“月儿受了重伤,我现在要出宫去给她找千年人参,只有千年人参才能救她性命,你随我一起去。” 他又扭头朝晴姑娘道:“晴儿,你留在景和宫,帮玲儿一起照顾焦儿。”雪儿为他们而死,他心中万分的愧疚,对焦儿更是充满了自责。 晴姑娘点头:“我会的,你们放心去,焦王子便交给我们。” 直到此时,周安才想起自己的儿子,那个小小的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第1079章 德胜庄 第1078章 他扭头看向晴姑娘,沉声问:“焦王子现在如何?” 晴姑娘摇头:“不太好,一直在哭闹,有些发烧。” 有些发烧?所有的太医都在这里,没有娘亲照顾的焦儿,谁会去给他看病? 他扭头,朝一旁的侍卫道:“你去告诉朱太医,让他派人去一躺景和宫,给焦王子好好瞧瞧,不许有任何的差错,否则,唯他们是问。” 侍卫领命去了。 郑仲文听见这样的吩咐,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朝司马长风道:“你扶着我一点,我小腿有箭伤,使不上力。” 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利刃在利他,钻心的疼。 周安只带了四名高手随护,分两辆马车出宫,驶往青阳县。 周安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四周高手骑马随护,郑仲文和司马长风已经恢复了男装,坐在前头的马车里,还有一个随行太医,随时观察着郑仲文的伤势。 郑仲文的伤好的很好,连太医都忍不住称奇,上午还能因为颠簸而溢出鲜血的伤口,到了下午便结上了厚厚的痂,且他的气色也看起来好了许多。 郑仲文自打因蛟珠复活后,身体的愈合能力便大大的加强,在西疆战场上,他受一次伤,顶多两三天便能好,而与他受了同样伤的人,需要至少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恢复得像他那么好。 青阳县距离周朝王都并不远,下午出发,一路快马疾行,深夜时便赶到了青阳县。 青阳县的城门关着,侍卫上前叫门,并出现了令牌,将身份核实清楚了,这才将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进了县城,马车直奔万事通所在的德胜庄。 德胜庄是赌坊,万事通是这赌坊里的主人。 赌坊的生意晚夜向来比白天要好,灯火通明,吆喝城不断,尽管已经是深夜,可这里面的人,却没有一个需出半点疲色。 一位打杂的小厮迎了上来,朝走在周安前头的侍卫道:“这位爷面生的很,看来是头一回来德胜庄,想玩什么?” 侍卫沉声道:“我们来找万事通,请前头带路。” 小厮笑道:“这会老板已经睡下了,老板吩咐过,无论谁找他,都要等到明天。” 侍卫道:“我们有急事,等不到明天,现在就带路。” 小厮见他们个个气度不凡,似乎不是一般人,心里也是忐忑,要不要去禀报呢?若是禀报了,老板怪罪的话怎么办? 若是不报,这些人看起来似乎不好惹,他会不会吃亏? 这时郑仲文迈步上前,摸出一张百两银票,直接塞进了小厮的手里:“够吗?” 小厮虽然在赌坊里干活,大票子每天可见到不少,可这真真送到他手里的大票子,可从来都没有过啊。 他立时兴奋的接下:“够够够,小的这就去禀告老板,您请稍等一会。” 小厮转身去到了后院,后院和前院完全不同,前院嘈杂吵闹,后院清幽静雅。 他扣响了老板的房门,里头的嘻闹声立止,传出一声极不耐烦的喝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外头?” 第1080章 小宝贝 第1079章 小厮干笑道:“老板,是我,小六,外头来了几个客人,说是要找万事通请教事情。” “没空没空,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吗?”他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好不容雄起一起,眼看就要爽翻天了,被他这一打断,又软了,身下女人那幽怨的眼神,令他无地自容啊。。。 他想再振一回雄风,可依他以往的经验,没有七八天,也别想。。。 于是就在小六应声要走的时候,他又选择了翻身下床,朝外头喊:“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你让你们去后堂等着,我这就来。”借机逃离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女人妖娆的身段从后头贴了上来,嫩藕般的手臂缠住他水桶般的腰,身子在他后背磨啊蹭的:“老爷,您可不能走,我这火苗刚蹿上来,您走了,我可怎么办?” 万事通嘿嘿笑着,剥无头骑士搂着他腰身的手臂,迅速起身套上衣服:“小宝贝,老爷今天还有事要处理,你等着,等老爷处理外头的事,就回来,乖啊。”言罢,他逃难似的逃出了房间,气喘如牛。 他刚刚四十,有钱有势,什么都好,就是这身下的玩意,不太听使唤,偏偏他又好这一口,弄了不少美妾回家,可却。。。 来到后堂,屋里坐着三人,站着四人,他目光如电的一一扫过,四个皆是气度不凡的男人,见他前来,同站起了身,朝他拱手,其中一人似有病态。 郑仲文朝万事通问:“敢问前辈可是万事通?” 万事通点头:“我就是万事通,你们可以叫我陆爷。” 郑仲文又是一拱手:“陆爷,深夜造访,打搅了。” 陆爷摆手,大方的坐下,道:“不必客气,知道我这的规矩吗?” 郑仲文点头:“一个问题,一万两。” 陆爷扫了他一眼,道:“钱带了吗?” 周安扫了身后的侍卫一眼,侍卫赶忙捧着银票上前。 陆爷是什么人,长赌场的人,天天和各种银打交道,这银票一打眼他便认出是皇家银号出的票子。 看来眼前这几个人,身份果然非同一般。 陆爷点头:“好,你们问吧。” 郑仲文忙问:“我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千年人参?” 陆爷眯了眯眼,随即又挑高了眉头:“这千年人参可不是寻常之物,在寻常的地方,自然是寻不到的,但绝对不是没有,其实只要是深山老林里,都会有千年人参,只是大多数人都找不到它们,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认出那就是千年人参。” 司马长风问:“听你这意思,那千年人参还会跑不成?” 陆爷摇头:“传说人参活了千年,会变成娃娃四处跑,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已,当不得真,但千年人参在深山里能长上千年而不被人发现,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人参生长的地方是人所到达不了的地方,二,是那人参的周围,有守护它的猛兽,不让任何人靠近,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贪婪人类的无止境掠夺。” 第1081章 千年人参 第1080章 所以,说来说去,他也不知道哪里有千年人参? 见三人脸色变了,陆爷忙道:“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帮你们在深山中找到千年人参,但最终能不能得到,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郑仲文心头一喜,忙问:“什么东西?” 陆爷道:“赤参兔,赤参兔以参叶为食,它们能嗅到我们人嗅不到的人参味,有它在,便没有找不到的人参,最好是刚出生还没尝过参叶的赤参兔,这样的赤参兔,不会被普通的人参所吸引,它们的第一次觅食,哪怕饿极,也要找到最好最能吸引它们的人参,曾经便有赤参兔找到过千年人参,它的主人也因此而飞黄腾达,只可惜,小赤参兔在第一次找到千年人参后,后边便不再会专注寻找千年人参,真是奇怪的小东西。” 周安道:“哪里能得到这种赤参兔?” 陆爷笑道:“挖参人的家里多数都养了这种赤参兔,你们明儿去药铺守着,见有人来卖人参,向他们索买就行,只要价钱好,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请回吧。” 这就是他的生财之道,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赚到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郑仲文看着陆爷,突然道:“陆爷,我看你面色略显萎靡,可是房中之事力不从心?” 陆爷一愣:“你是大夫?” 郑仲文摇头:“我不是大夫,我妻子是神医,她曾调制过一种秘药,能让男人重振雄风,且不伤身,反而健体。” 陆爷立时来了兴趣,忙问:“这种秘药果真有效?” 郑仲文道:“我妻子乃是神医,一生救人无数,炼药之术更是炉火纯青,区区这种房中秘药,不算什么。” 陆爷一脸兴奋,他也吃过不少药,可却只有一时之效,到后,连一时之效都没了,身体也反而越来越不妙,他便不敢再吃,如今听闻有这样的秘药,他如何能按奈得住,忙问:“不知可否向你妻子买上一些?”言罢又面有尴尬:“我这年纪的人,你们还年轻,不懂我这把年纪的痛苦。” 仲文淡笑:“买药自然是可以,只是眼下我妻子受了伤,急需这千年人参治伤,只要找到这千年人参,她的伤一好,立时便能为你炼制这秘药。” 司马长风和周安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还道郑仲文太过无聊,怎会突然说起这个事,现在看来,郑仲文是怕这陆爷还有什么话藏着没说,故意吊他胃口,好让他如实相告。 果然,陆爷一番斟酌后,道:“你们明日直接去东街的王老三家,他家的赤参兔前阵子刚下了崽,算算日子,差不多可以上山了,你们去找他,准没错。” 仲文点头:“多谢陆爷提点,等我妻子伤愈,定让她为你炼制一炉最好的秘药。” 陆爷笑道:“那就有劳了,我可指望着。” 三人出了德胜庄,也没去投宿,直接便将前先得了好处的小六拖了出去,又给了他一百两,让他带着去了东街的王老三家。 第1082章 赤参兔 第1081章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他们也等不了,翻进了院子直接敲门。 王老三披衣而起,骂骂咧咧的来开门,见到几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个个腰间还佩着刀或剑,心里一哆嗦,扑通便跪了下来:“几位大爷,我王老三是个穷人,家里什么都没有,还请大爷放过小的。” 敢情将他们当成打劫的了? 也好,省去一些麻烦。 司马长风故作凶恶道:“听说你是挖参的?” 王老三一愣,他们怎的还知道他的身份,忙道:“是是是,可是挖参这活计,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我这一家老小都指着我一个人生活,挖来的人参,还不够吃饭,求大爷开恩,放过小的。” “你养了赤参兔?”司马长风问。 王老三点头:“养,养了,养了几只。” “带我们去看看。”司马长风说着话,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王老三吓得半死,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领着他们来到后院的一间小房舍前。 “几,几位爷,赤参兔就养在里头。” “打开。”郑仲文沉声道。 王老三哪敢怠慢,立时将上了锁的门给打开了,一股子冲鼻的味道由内扑出,王老三点上持在门口的马灯,漆黑的小屋立时亮敞起来。 司马长风推着王老三进去,让他走在前头,免得他耍花招。 王老三指着屋里的一只竹编笼子道:“它们都在里头。” 众人打眼一瞧,果然笼子里关着几只毛色火红的兔子,这样的兔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从前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两只体形较大的兔子身边,依偎着三只小兔子,个头还很小,正闭着眼睡觉,不像它的母亲那样机敏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郑仲文指着那三只小兔子问:“小家伙可上过山?” 王老三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还没有,正打算过几天带它们上山,不知几位大爷看赤参兔做什么?” 郑仲文道:“那三只小的,我们要了,带过来。” 王老三傻了眼:“这,这——”他不敢说,这可是他打算用来找好参的呀。 郑仲文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道:“这是三千两,买这三只小赤参兔,以及,请你带我们去找千年人参,事成之后,再给你三千两。” 王老三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三千两?买这三只小家伙?然后他再带个路,还能再赚三千两?? 他这不是做梦吧?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嫌不够?”郑仲文挑眉,他最讨厌贪得无厌的家伙。 王老三见到对方面现厌色,立时道:“不不不,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只是这千年人参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若是没找到,那,那——” 周安沉声道:“或是没找到,这三千两你也别要了。” 王老三捏着银票的手立时紧了紧,这可是翻身的良机啊。 要知道,就算是他自己找到千年人参,也顶多能卖个二百两银子,三千两,哦不,六千两,那可是他作梦都不敢想的。 第1083章 王老三 第1082章 仲文心里着急,无心与他多说什么,直接了当道:“我们这边八个人,加上你九个,你现在就去将干粮准备好,天一亮就出发,不得耽误。” 王老三连连道是,他经验十足,每次上山的干粮都是自己做的,用白面做几个干饼子,再带点水和咸菜,便能吃上好几天,今儿这些都是贵人,他也不做干饼子了,蒸了整整两屉白面馒头,再将家里的两只鸡给宰了,用盐水煮熟了切成块包上,再带上几壶水,山里泉眼多,他能很轻松的找到水,所以水倒不用带太多,够上山前的路上喝就行。 郑仲文等人则在他家里小歇一下,补充体力,免得还没进山就先累倒了。 闻到馒头的香味,司马长风去厨房里找王老三要了两只回来,递了一只给郑仲文,自己吃一个,完全拿周安当不存在。 张太医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陛下,微臣去给您也拿点吃的。” 周安点了点头,原本倒是不饿,可是见司马长风和郑仲文都在吃,他反而有些饿了。 四个侍卫也去了厨房,刚蒸出来的一屉馒头很快就吃完了,王老三只能再蒸了一屉。 天亮时,王老三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坐上了郑仲文的那辆马车,张太医则换乘周安的马车。 在去虹桥森林的路上,周安朝张太医问:“那郑仲文的伤怎么样了?上山没问题吗?” 张太医道:“说来也怪,这郑仲文伤得也是极重,他又这般逞强出来,在马车上颠簸那么旧,微臣原以为他的伤非但不会好转,反而会更加的恶化,可却没有,他恢复的很快,不可思议的快,微臣行医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人。” 周安想到郑仲文先前的死而复生,他的身体里有蛟珠,有些特殊也不足为奇,只能说他真是太幸运了。 虹桥森林距离青阳县只有半日的路程,到达虹桥森林外时,刚好午时。 众人先在外头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这才一齐进入森林。 王老三对森林里的路很熟,他每个月至少要来三次,但并不是每次都会有收获,有时连着好几个月找不到人参,有赤参兔也一样。 但这次他知道他们一定会找到人参,因为在这森林里,有一片林地他从来没有去过,其他的采参人也没有去过,传说里面有十分凶残的猛兽,没有人愿意进去冒险,可这一次,他们人多,且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功夫,他一点都不害怕,决定带他们进入那片神秘的森林,那里面一定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许也会有他们要的千年人参。 他手里拎着两个笼子,一个笼子里放着三只小赤参兔,另一只笼子里放着一只公赤参兔。 进入森林后,公赤参兔渐渐由卧着的姿势改为站着,它坚着耳朵一会听听声,一会吸吸粉红的鼻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另一头的小赤参兔却依然趴睡着,半点反应也没有。 第1084章 神秘的林子 第1083章 众人跟着王老三走了半日,却是连个人参的影子都没有,司马长风忍不住问:“你带着我们在这山里转悠这半天,人参呢?” 王老三苦笑道:“哎哟,公子爷啊,这人参若是这么好找,那岂不是人人都来找了,人参可不是像白菜萝卜一样,随处随地都能见到。” 郑仲文皱眉道:“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王老三忙道:“不瞒各位,这片山林采参经常来,所以在这里,不可能有千年人参,我正打算带你们去一片从来都没有人去过的林子,在那里面,或许能有千年人参。” 司马长风一听这话,感觉出不对劲:“什么叫从来都没有人去过的林子?为何没有人去?” 王老三也不敢有所隐瞒,立时照实说了:“是这样,传闻说那片林子里有十分凶残的猛兽,我们采参人一般都是独行,也不会功夫,没有人敢去那片林子里冒险,也曾有几个胆子大的猎人进去过,想要猎些上好的野物出来,结果进去后,就再也没有人出来,自那以后,便没有人再进过林子,若这片森林里真有千年人参,那便一定就在那林子里。” 郑仲文点头:“好,就去那里,管他龙潭虎穴,我们都要闯上一闯。” 虹桥森林很大,而王老三说的这片神秘的林子,就在虹桥森林的深处,他们足足又走了半日,方在傍晚时到达。 王老三提议在林子外宿营一夜,明日再进去。 仲文和周安却同时否了他的提议,他们从周都来到这里,已经花了两日的时间,溶月的五日之期只剩三日,他们如何能再耽误,每一息每一时,都是十分珍贵的。 仲文拾了些粗状树枝回来,再将先前便准备好的,浸有厚油的布条一条条缠在树枝的顶端,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 王老三道:“这位公子做火把真是熟练至极,看来从前没少做。” 当然没少做,在漠北沙原,在西疆战场,这种事,他常做。 “一般的兽都惧怕火光,有了这个,咱们夜间行走也能更方便些。” 王老三点头:“没错,寻常的猛兽瞧见火光便会躲的远远,不过我的赤参兔经由我长期的训练,它们已经不会惧怕这种火光,反而会利用这种火光在黑暗中寻找食物。”赤参兔的食物,就是人参叶。 林子很静,静的出奇,连专门在夜里吵叫的虫鸣声都没有,只有他们脚踩在枯枝枯叶上的沙沙噼啪声。、 王老三狠狠的打了个寒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好冷,怎么这么冷。” 郑仲文抬头,看了眼参天的古树,那肥大的树叶将上头的天空全部隔绝,看不见星月,仿佛与世隔绝了。 “这里很潮湿,自然阴冷。”郑仲文淡声道,紧了紧手中的火把,朝众人道“拿好各自的火把,这里面很黑,若没有火把,将寸步难行。” 又走过一段路,被司马长风提在手里的笼子动了动。 第1085章 这水里有东西 第1084章 里头原本眯眼睡着的三只小赤参兔突然醒了过来,六只赤红的眼睛在火光的照燿下仿若六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它们纷纷朝一个方向吸着鼻子,似乎嗅到了特别诱人的香味,而他们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王老三朝司马长风道:“司马公子,快将笼子打开,这三个小家伙一定是闻到了上等人参的味道,先放一只出来,若不是千年人参,我们还有两只可用。”小赤参兔一旦吃到了人参叶,这天生便能嗅到上等人参味道的本能便会消失,在之后的岁月里,它们便再也分不出人参的好味,只要是参味便行。 司马长风照王老三说的做了,只放出了一只赤参兔,那赤参兔立时便右前方跑,其余两只赤参兔则十分不满的在笼子里转悠着。 众人赶忙跟在赤参兔的后头,幸好这小赤参兔跑的并不快,他们跟着也很轻松,绕过几处长满苔藓的山石,在一百年老树的附,赤参兔停了下来,众人凑上前一看,那小赤参兔正在咬食着几片碧绿的叶子。 王老三上前,将小赤参兔先放在一旁,取了工具将那叶下的人参挖了出来。 仲文忙问:“是千年人参吗?” 王老三细细查看,满目喜色:“这人参品相极佳,虽然不是千年人参,但也足有数百年的参龄,能卖不少钱呢。” 仲文朝司马长风递了个眼色,司马长风赶忙上前将人参拿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个我们要,继续找。” 王老三略有失望,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次进山,主要是为了给他们带路,所得人参,自然要归他们所有。 王老三将小赤参兔抓了起来,丢回笼子里,小赤参兔吃过参叶后,不断打个呵欠,不一会便又趴在笼子里睡着了,而别两只赤参兔则依然瞪大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粉红鼻头不断的耸动着,似乎还在寻找着某气味。 王老三没放出小赤参兔,依旧往前走了一估,见赤参兔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他这才让司马长风再放了一只出来。 跟在小赤参兔的后头,他们来到一处泉眼旁,泉眼旁有一条小溪流,清澈的泉水蜿蜒至远方,泉眼四周杂草丛生,没有任何人或兽踩过的痕迹,看来这里不单没有人来过,连林中的猛兽也没来过。 仲文当初在去漠北沙原的途中,进过漠北长林,那林中的所有水源除近,都有各种兽类的脚印,水源是兽类甚至是人类活下去的命源,在这样的一片偌大森林里,怎么可能会有泉眼不被兽类发现的? 这太奇怪了。 小赤参兔钻进了半人高的野草丛中,在丛中扒拉了一阵后来到泉眼旁,看它的样子是打算先喝水的,结果那小小的头颅刚往水边伸过去,还没碰到水呢,又赶忙缩了回来,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转身便往王老三身边跑。 仲文高举火把,沉声道:“戒备,这水里有东西。” 王老三拎起那只赤参兔,将之丢进了笼子里,心里也是发怵,眼神四下乱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第1086章 乌头蟒 第1085章 突然,两颗泛晨莹莹绿光的珠子自泉眼升起,众人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纷纷后退。 待那两珠子升至半人高的杂草之上时,众人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泛着绿光的珠子,分明是一双眼睛,一双贪婪又邪恶的眼睛,那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这些人,就像看着一盘美味的食物。 郑仲文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火光投射到更远的地方,落到那片漆黑之上。 至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子,竟然是一条通体乌黑的巨蟒,蟒蛇的身子粗若水桶,一片片乌黑的鳞片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诡异光芒。 在火光将之笼罩时,它的身子明显缩了缩,便没有完全的沉入泉水之中,而是试探性的停留了一会,直到确认那火光对它并没有威胁,它的身子便又再次高高抬起,眼神凶恶的瞪着众人,长长的蟒信吞吐不止,却没有动,只是高昂着头颅与他们对峙着。 王老二腿软的不行,他几乎站不住脚,伸手紧紧抓住身边的司马长风,寻求一丝安全感。 他颤着声问:“这,这究竟是什么?” 郑仲文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怪物志,里面记载着一种神秘的猛兽,乌头蟒,此蟒体形巨大,齿内有剧毒,生性凶残,喜潜于寒水之中生活,这一点倒和寒蛟有些类似。 他沉声道:“这是乌头蟒,十分厉害,有剧毒,大家全神戒备,不可大意。” 他话一落,便示意众人往后退,轻轻的,缓缓的,一点点退离泉眼。 然而,他们退一步,那乌头蟒便进一步,巨粗的身体滑过那半人高的杂草,发出刺啦的声音,简单令人闻之心惊肉跳。 看来乌头蟒这一次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突然,一声‘噼啪’声响起,似乎是有人踩到了枯枝,枯枝断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林间突兀的响起,令人神经发麻,也令那乌头蟒受了刺激,它身子先是一缩,随即那绿莹莹的眼睛里陡然出现一双黑如浓墨的竖瞳,十分诡异。 郑仲文大声道:“它要攻击了,快散开。”言罢,他侧身闪至一丈开外,其余人也纷纷散开,这样的话,乌头蟒只能选择一个人进行攻击,而其他人便能从旁协助,不至于所有人都落入它的攻击范围。 乌头蟒反应十分快,众人刚刚站定,它那巨粗且长的身体便开始迅雷滑动,张开那紧闭许久的血盆大口,朝着距离它最近的一位内宫侍卫扑咬去。 侍卫反应很快,毕竟是一流高手,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横刀便确向那乌头蟒的七寸处。 一阵‘哐当’声响起,锋利的刀刃砍中了乌头蟒的黑鳞,却仿砍中了一片铜墙铁壁,他一愣,那乌头蟒的利齿便已经近在眼前。 另一个侍卫扑上前,一刀砍向蟒颈。 同样,这一刀并没有伤到乌头蟒,但轻他主动攻击,力道极大,震的乌头蟒巨头一偏,没有咬中那侍卫的头颅,算是逃过一劫。 第1087章 狡猾的人类 第1086章 乌头蟒极其的愤怒,扭头瞪向刚刚主动攻击它的侍卫,张嘴便扑了上去,那侍卫本就戒备着它,以他全力一刀,却没有伤其半分,他心里也是发怵,见乌头蟒扑过来,他没有犹豫,立时闪身避开。 这时郑仲文喊道:“主攻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才是它的命门。” 他身体尚未痊愈,并没有逞能的持刀冲在最前面,而是避在了一旁,细细观察这乌头蟒的行动规律,以找到能迅速将之制服的方式。 郑仲文发现,这乌头蟒直身前行时速度奇快,但折身时却因身子巨大沉重而显得笨拙,且与四卫缠斗一番后,它的七寸之下,有明显的起伏,看来体力是它的弱处。 郑仲文又道:“你们四人轮流激怒它,不要走直线,拐着弯引逗它,消耗它的体力,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爬不动。” 四卫立时照言执行,果然他们若走直线,很快就能被乌头蟒追上,若走曲线,乌头蟒便显得十分笨拙,跟本追不上他们,按着这个方法,多翻刺激之下,那乌头蟒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神中的愤怒也越来越浓烈,可又拿眼前这几个狡猾的人类毫无办法。 直到累得大半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快速游走。 周安见状,心头一喜,高声笑道:“看来这乌头蟒也不过如此嘛。”他拔出腰间的剑,一步步朝乌头蟒走去,举剑刺向乌头蟒那绿莹莹的眼睛。 乌头蟒的竖瞳再次变化,一旁的郑仲文大惊失色,扑身上前:“小心,快闪开。” 周安还没反应过来,郑仲文便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将他狠狠推开。 而那乌头蟒却再次直起了半个身子,张着它巨大的蟒口,朝着郑仲文的头颅咬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四个侍卫就算现在扑上前,也无法将之从蟒口中救出。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郑仲文被就此葬身蟒口的时候,那咬向郑仲文脖颈的嘴,突然停住了。 那乌头蟒的眼瞳中,陡然现出一丝惊色,它的身子迅雷后退,仿佛郑仲文是一个怪物似的,连停留都没有,直接便消失在了草丛中。 司马长风冲上前,将郑仲文上下一通打量,白着脸问:“你没事吧?” 郑仲文摇头:“没,没事。”他刚刚也是后怕不已,若乌头蟒不在这关键的时候退缩,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司马长风急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刚刚对那乌头蟒做了什么?” 郑仲文道:“我什么也没做,它自己突然已跑了,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但这想,应该和蛟珠有关。”蛟于蛇而言,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与龙比肩的存在,他由蛟珠复生,身体与蛟珠溶为一体,定然也会有蛟的气息,这种气息,人类闻不出来,但蛟类蛇类一定能闻出。 周安也回过神来,侍卫将他自地上扶起,他径直来到郑仲文的身边:“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现在恐怕——” 第1088章 从此两清 第1087章 仲文截了他的话,道“不必谢我,这蛟珠本是你们周朝之物,今日以蛟珠之力还你一命,我和溶月,不再欠你什么,从此两清,望你日后不要再以此相胁。” 周安苦笑:“那日在王宫,你们不顾一切的保护对方,甚至愿意为了对方去死,当时我就知道,我彻底失去了机会,再如何,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强求?” “只要她能醒来,只要她能醒来,我愿意放你们离开。” 郑仲文心头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希望你记住今日之言,莫再反复。” 周安终于明白,为何郑仲文能赢得溶月的心,而他不能。 他比不了郑仲文,凭他那分能容能忍的气度与处事不惊的从容,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站在他的面前,却自惭形秽,若刚刚换作是他,他可会不顾一切的舍身相救? 想来不会吧! 乌头蟒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他们也不敢久留,这片林子,显然十分的不太平,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千年人参。 王老二道:“千年人参必定生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且其生长环境,一定要能长年吸收到日月精华,这样的千年人参,药用价值才会更好。” 郑仲文抬头,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显然这里并不是上等千年人参的好居处。 笼中的两只小赤参兔虽依然兴奋,却并没有达到王老二心中的那种兴奋程度,他不打算放赤参兔出来了。 先前他的想法是,甭管千年的还是百年的,挖到就算数,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森林里的危险程度超出他的想象,眼前这些人,也未必就是那些猛兽的对手,他必须尽快带着他们找到千年人参,离开这里,他暗暗发誓,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银子虽然是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可也得有命去花才行啊。 王老二不敢再走前头,他跟在两个侍卫的身后,依在司马长风的身边,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举着火把的手不断在颤抖。 司马长风道:“王老二,你别害怕,有我们在,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王老二心下稍定,但依然无法将心中的恐惧瞬间驱散,刚刚那大战乌头蟒的画面还不断在他眼前晃悠,差点没将他吓得尿裤子,幸好忍住了,否则就丢人丢大发了。 林子越往深处走,那阴森之感便越发的浓重,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拎在司马长风手中的笼子动了起来,里头的小赤参兔在笼子不断的蹿动,小小的头颅朝着一个方向,嘴中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王老二道:“有了有了,这就是赤参兔嗅到绝对上等人参时的反应,瞧它们这反应,比之前那五六百年的人参反应强多了,应该就是千年人参。” 王老二与司马长风交换了手中的笼子,改由王老二引路。 穿过那片阴森的树林,他们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这里头竟然有一个小湖,糊并不大,和有钱人家后院的荷花池并不多大。 第1089章 鳞芒 第1088章 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小湖,湖岸上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明明是冬季,明明是夜晚,可这些花,却争相开放,香气芬芳扑鼻。 星光散在湖水面上,泛出点点鳞芒。 可以想象到,当白天太阳出来时,这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影。 笼中的赤参兔越来越兴奋,用它们小小的身子,不断在笼中扑腾不止。 司马长风道:“这里就是王老二所说的宜居之地,灵气充沛,且有足够的日月精华可供吸取,定然有千年人参在。” 王老二将笼子放在了地上,正打算将笼中的小赤参兔放出来,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只白森森的手就在他的脚旁,他吓的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屁股一痛,似乎是被什么硬物硌到,他又赶忙起身查看,屁股下竟然是一颗死人头,而与死人头连接的,是一整具尸骨。 且那尸骨和普通的人骨不同,这尸骨除了一双手脚,周身的骨头全数都是乌黑的,十分阴森恐怖。 司马长风将王老二扶起,皱眉道:“不过一具死尸,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他心里出发怵,却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安稳着王老二的心神。 这时郑仲文和周安皆举着火把上前查看。 郑仲文道:“我曾听溶月说过,人中剧毒而死,毒侵骨血,所以骨头便会发黑。” 周安皱眉,指着那白森森的手骨脚骨道:“那这手骨和脚骨,又为何是白的?” 郑仲文蹲下身,细细查看后道:“手骨和脚骨都是断开的,应是中毒之前便折断了,这才没有被剧毒侵蚀。” 周安细看后道:“瞧这两具尸体的姿势,应该死后一直没有被移动过,且死前经历了剧大的痛苦,否则怎会扭曲成这样?” 郑仲文用自己的剑拨弄了一下尸骨,想看看尸骨之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却发觉,他根本动不了这尸骨,仿佛这尸骨被什么东西定在了这泥地上。 周安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去捣鼓另一具尸骨,却发现一模一样的问题,那具尸骨也是半点都挪不动。 司马长风将火扫往下压,方便郑仲文能看得更清楚些。 当火光将尸骨完全照亮时,郑仲文亲眼看见一根根暗红色的触须迅速移动,眨眼便缩回了地下。 他再次用剑拨弄那尸骨,此时却又能动了。 看来尸骨是被刚刚那些奇怪的触须给定住了身,这才无法移动,那东西怕火,所以在当火光照近时,它们纷纷逃的无影无踪。 若刚刚司马长风没有将火把往下压呢?后果会是如何? 他迅速转目,朝周安道:“快退开,那下面有东西。” 周安微惊,立时直起了身子,抬腿欲退。 偏就在那时,一根小指粗细的暗红色触须突然自那尸骨中伸了出来,将周安的左脚缠住。 周安的脚突然动不了,正欲回身查看,却瞧见另一条暗红色的触须伸出过来,缠住他的另一只脚。 郑仲文冲上前,将手中的火把靠近那触须,那触须立刻便松开了周安,迅速缩回了地下。 第1090章 食人藤 第1089章 他拉住周安退开那尸骨附近,周安惊魂未定:“这是什么鬼东西?” 郑仲文摇头:“不知道,没看清,是暗红色的触须,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尚不清楚。” 王老二吓的瑟瑟发抖,哆嗦着声道:“这,这一定是食人藤,一定是食人藤。” 众人纷纷将目光定在他的身上,郑仲文沉声问:“什么是食人藤?” 王老二道:“我也是听说的,说若在森林里遇到食人藤,便只有死路一条,那东西能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们身边,缠住我们的身体,令我们失去反抗逃跑之力,再将藤中的毒素注入人体之中,令人麻痹昏迷,而藤蔓便会趁机吸取人体的血肉,直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枯骨。” 周安的目光落在那尸骨的手骨上,“所以,手和脚也是这藤蔓故意扭断的?为了不让他们逃走?” 郑仲文摇头:“不可能,这食人藤蔓再厉害再阴毒,也不过是一种有剧毒的藤蔓而已,怎会懂得将人的手脚折断呢?” 司马长风面色一惊:“所以,这是人做的,有人在控制这藤蔓?” 郑仲文道:“是不是控制还很难说,但这死去的两人,手和脚确实是被人扭断的。” 王老二颤声问:“那,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郑仲文举着火把四下看了看,沉声道:“天快亮了,我们先退回林子里,等天亮了再出来,咱们的火把也快燃尽了,这东西怕火,若没有了火把,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周安点头:“只能如此了,大家退回去吧。” 一个时辰后,天色开始翻出鱼肚白,金色的光芒缓缓破云而出,落在那平静的湖面上,至此时,他们方才看清楚那小湖泊四周的景像,这就像是一个世外仙境,繁花似锦,美的令人炫目,谁能想到,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会有这样一片美丽的土地。 司马长风叹道:“若没有那该死的食人藤,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完美的仙境。” 郑仲文无心欣赏美景,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具尸骨上,在日光的照燿下,尸骨上的黑色显得分外妖异。 顺着那两具尸骨头颅顶端的方向,两具头骨所对准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那里生长着一株茎枝格外粗状的花树,花树上开满了鲜红的花朵,十分漂亮,怪的是,连花芯也是鲜红的颜色,和血一样的颜色。 郑仲文盯着那花树看,在一片翠绿的树叶后,两头暗红色的触须一闪而过。 果然是它。 仲文朝众人道:“这株花树,就是食人藤,那些厉害的藤蔓就是从这株花树里出来的。” 一个侍卫立马拔出了剑,哼道:“我现在就去把他砍了。” 仲文伸手去拉他,却什么也没拉住,那人跑的极快。 大家以为,那藤蔓是从花树上伸出来的,结果,却亲眼看见那藤蔓从地底下钻出,当那侍卫一靠近,它们便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他往那两具尸骨的方向拖去。 第1091章 花树 第1090章 郑仲文和司马长风距离侍卫最近,他们迅速反应,拔剑便往前冲,一剑斩断那缚住侍卫双脚的藤蔓,将侍卫拉了回来。 那侍卫惊魂未定,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双脚,缠在脚腕上的藤蔓已经松开掉落,是两根暗红色肉装触须,断口处正往外溢散着鲜红的汁液,和人的血液一样。 郑仲文蹲下声,扯开他的腿脚,瞧见脚腕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点,那红点正以肉眼可见之速扩散开,且由红变黑。 那侍卫也察觉出不对劲,嚷道:“我的腿,我的腿失去知觉了。”他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的腿逐渐变成了黑色,而他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从小腿到大腿,乃至全身,不地是眨眼间的事。 侍卫倒下了,睁大着眼睛,瞳孔渐渐涣散。 这种毒,竟然如此厉害,杀人于眨眼之间。 王老二亲眼看着同伴就这样死去,心中的恐惧逐渐加深,他哆嗦着道:“我们,我们快走吧,这里,这里太吓人了。” 郑仲文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那株花树,道:“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我就不信没有克制它的方法。” 他仔细打量着食人藤四周左右的环境,发现在食人藤周围生长的花木,都是十分高大的,尤其那叶子,宽大似荷叶,将许多阳光挡下,而食人藤就藏在那阴凉之中。 夜间妖艳盛开的那些血色鲜花,此时竟一朵也不见,不知藏到了何处。 这么看来,它畏光也惧热? 那事情就好办了,他拾起先前被他们丢弃的火把,将之点燃,甩手将跳闪着火焰的火把扔向那食人藤蔓。 热烈的火苗在食人藤的花树下炙烤着,烤了一会,那花树竟然开始无风自摇,仿佛在受着某种无法忍受的极刑,令它痛苦万分。 郑仲文朝众人道:“将火把全部点燃,丢到那食人藤下去。” 众人依言照办,一根火把的热度和七八根火把的热度相比较,自然是不一样的,那花树不再只是轻轻颤抖,而是剧烈的摇颤了起来。 郑仲文举起了剑,朝众人道:“小心,这家伙要把击了。” 六人将太医和王老二护在了中间,他们的眼睛不止盯着那株不断摇颤的花树,还盯着他们眼前的地面,以免受到那神出鬼没的食人藤的袭击。 果如郑仲文所说,在那花树翠绿的树叶变成枯黄色的时候,食人藤终于发起了反击,一根根暗红色的藤蔓冲地而出,朝着他们伸延而来。 他们举剑,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一剑剑砍向那不断自泥地之中伸出的触须,场面令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花树下的火还在燃烧着,而花树上的树叶也已经由枯黄变成了暗褐色,原本粗壮健康的树干也变得干焦。 而那满是剧毒的触须却依然源源不断的从地底下往外冒,郑仲文喊道:“大家再坚持一下,只要那棵花树死了,这些食人藤也会灭亡。” 纵然已经精疲力尽,可听见郑仲文的喊声,他们依然再次鼓足了劲,用人类的勇猛和智慧,去战胜邪恶。 第1092章 人形参 第1091章 随着花树的渐渐枯萎,不断从地底下往上冒的触须也渐渐变少,直到最后一根触须被司马长风一剑斩断,花树倒下了,倒在了那眼看就要熄灭的火堆中,令那虚弱的火苗再闪跳跃起来。 花树燃烧时,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恶臭味,就像是在焚烧一具臭烂的腐尸。 原本为这棵花树遮挡阳光的几株植物,也开始变得萎靡,巨大的绿叶不断缩小,不断的缩小。。。 花树燃尽之时,周围的几株值物也几乎枯萎,围着一片焦土。 众人又拾来许多干柴,将那些含有剧毒的触须全数焚烧,半点不留。 平静的森林里冒起滚滚浓烟,他们趁着触须在燃烧之际,绕着小湖泊转了一圈,再没有见到类似于食人藤这样的东西,方才放心下来。 王老二依然不敢松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同时又知道,这些人不找到千年人参,绝对不会罢休。 他看向一直拎在手中的笼子,赤参兔依然很奋的在笼中扑腾着,这证明,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除近。 王老二从笼中拎出了一只小赤参兔,将之放在了地上,小赤参兔撒腿就跑,跑到刚刚焚然花树的焦土附近,那里生长着一株翠绿色的茎叶,它张嘴便咬,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片翠绿色的叶子吃了个干净。 王老二取出工具,细细挖掘,果然挖出一根品相十分上乘的人参,个头也很肥大,只是不知有没有千年之久。 “这可是千年人参?”郑仲文赶忙从他手中取过人参。 王老二摇头:“是不是千年人参我也不知道,但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好最上等的人参。” 郑仲文将人参递到了太医的手中,太医细查后,摇头:“这人参虽好,却不是千年人参,还差些火候。” 这时王老二道:“不急,还有一次机会。”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笼子上,里头的赤参兔还在扑腾着,且扑腾的比刚刚更厉害。 王老二赶忙将小赤参兔放了出来,那小家伙没去别的地方,同样来到刚刚那只小赤参兔吃过参叶的地方,用它粉色的鼻头使劲嗅了嗅,随即用它那细弱的小胳膊使劲刨拉着。 王老二一愣“莫非这里面还有人参?” 他走上前,将小赤参兔拎开,用力将那一片土层全部挖开,眼前之景令他目瞪口呆。。。 里面果然还有人参,不止有人参,还有很多人参,且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形参,皮如珠玉,须长如臂。 他将人参一只只从泥土里挖出,人参出泥而不沾染一星半点的污泥,净洁如玉。 待王老二将人参全数挖走后,郑仲文走到那片坑洞前查看,见那坑洞排列整齐有序,实在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模样,且若是自然生长,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参长在同一个地方。 “王老二,你从前见过这样的情况吗?”郑仲文问。 王老二摇头:“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这简直不可思议。” 第1093章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092章 周安也朝太医问:“这种事你听说过吗?” 太医也十分激动,仿佛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回陛下,微臣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据微臣所知,一颗人参落地生根后,百步之内不可能会有第二颗人参生长,因其需要大量的养分来支持自己生长,四内左右的都不会再有其它的人参存活。” “这么多的人形参,且每一棵都有千年之龄,这绝非偶然,一定是人为的。”郑仲文皱眉,又道:“这个人,为何要将这么多的千年人参移栽在此?”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周安朝太医问:“看看这人参,有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是在这食人藤附近找到的,心中多少会有些担忧。 太医和王老二皆仔细查验了一番,纷纷摇头:“这人参太好了,上品之上,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参,趁怀疑再让它们长几年,会不会成精啊。” 郑仲文道:“我猜这株食人藤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些人参,食人藤,很有可能是种下这些人参的人移植而来。” “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司马长风疑惑道。 郑仲文摇头:“不知道,这个人或许还活着,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谁又能说得清楚?”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启程,赶回周王宫。 来时是黑夜,离开是白昼,谁能想到,不到一日一夜的时间,他们便找到了千年人参。 再肥大的树叶都会有间隙,细细碎碎的阳光透隙而入,散落在原本漆黑的林间,为他们回去的路,点上明灯。 众人刚刚大战了一番,身上还带着杀气,加上人多,一路上遇到不少猛兽,却并没有猛兽向他们发起过进攻,皆是远远观察了一会后,选择了离开。 离开的路出奇的顺利,马耳奔腾在宽阔的官道上,郑仲文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千年人参,而五日之期还剩两日。 次日清晨,他们的马车出现在周王宫大门外,有周安在,他们的马车直接便驶入了内宫,省去不少脚力。 慈和殿,张太医见陛下回来,赶忙迎上前:“陛下,王后娘娘的伤情突然加重,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用上千年人参,顶多还能撑两个时辰。。” 仲文赶忙解下身了的包袱,自包袱里取出一根人形参递到张太医的手中:“您看看这人参行吗?” 张太医接过人参细瞧,面上泛出惊喜之色:“这样的上等千年人形参,我只在古书中见过,从未见过其趁物,今日有幸。今日有幸啊!” 仲文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了,东西没问题就赶紧用上。” 张太医赶忙应是,去到一旁切药,将那玉雕般的千年人参切下几片。 一片置入祁溶月的嘴中让她含着,其余置入药炉中煎煮成人参汤。 郑仲文坐在床畔,紧紧握着那冰凉的手,疼如万箭穿心,他多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她,她这一生,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为何老天爷偏就不肯让她过上几日舒坦的日子? 第1094章 重复 第1093章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掉,不断的往下掉,落入那片阴冷黑暗之中,她听见不远处有嘈杂吵闹之声,令她十分不安的情绪得到些许的缓和,摸着黑,手碰触到那冰凉刺骨的墙壁,一步步循声而至,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终于有了星星点点的光亮,继续往前,那光亮便来越刺目。 穿过那片光明的幕帘,她发觉自己来到了一间殿室,无比熟悉的殿室。 她看见被绑在柱子上的天齐,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皇母后,看着楚廉扬着那残忍的笑容,眼神凶恶的盯着大殿的门口。 她捂着胸口,疼痛又无助,她想要解开绑住天齐的绳子,却发觉自己的手,竟然什么都碰不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齐小小的身子因愤怒和恐惧不断颤抖着。 沉重的脚步声从殿门口处传来,她看见天齐的眼中泛出了光彩,她回头看去,看见自己大步而来,手提长剑,剑尖还滴着鲜血。 一切都是在重复着,每一句话,她身上挨的每一刀,都再一次重演。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切肤之痛,也能感觉到天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惨死时的绝望与伤心。 一阵风吹来,透心凉,也让她此时虚幻的身体离地而起,将她带离这间满是血腥的殿室。 落地时,她出现在永平侯府,仲文的房中。 仲文闭着眼躺在房里的榻上,父亲和母亲围在床前与他说话。 “仲文,长公主已经没了,你再这般伤心,又有何用?” “仲文,你要记住,你不只是郑仲文,你还是这永平侯府的世子,是我们的儿子啊!” “仲文,你不能这般任性,你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仲文,你这是要急死爹娘啊,爹娘可就你这一个儿子,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呀。” 原来在那时,仲文便已对她情根深种,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风再起时,她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间简朴的小房子,她看见已经成为祁溶月的自己白着脸躺在床榻上。 仲文只穿了件中衣,站在门外的寒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他却没有着急进屋,而是等身体彻底的凉透了,这才回到屋里,爬上了她躺着的床榻,将她高热不退的滚烫身体搂在了怀里,用他目前冰凉的体温,助她尽快降下高热。 如此不断的反复着,直到他也寒侵入体,咳嗽不止。 那一次,她醒来时见他病着,还取笑他身体孱弱,原来他是为了救她才生病。 风再起,身形飘起又落下,这一次,她又回到了永平侯府,哦,现在是永定公府。 这似乎是仲文的书房,当时的她,远在周朝,而仲文,已经彻底将他们之间的种种都忘记。 仲文锁着眉,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她走近,看着他笔下的人,眼眶一阵阵的发热,他在画她,尽管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可他依然还记得她的模样,记得这般清楚,连她梳什么发型,穿什么样的衣裳,都一清二楚。 第1095章 相思之苦 第1094章 就像,她怀着念文时,在晋城想他的时候,便也会画上一幅他的画,以解相思之苦。 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明明没碰到他,可他却仿佛感觉到什么,回头四望,眼神迷惑:“刚刚有谁在叫我的名字?” 一旁研墨的三贵摇头:“王爷,您听错了吧,我可什么声都没听见。” “是吗?” 风再起时,她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离开,再睁眼,已是两年后。 她已经随着仲文回到王府,过上了舒心惬意的日子,他抱着女儿在园子里疯跑玩闹,女儿的笑声清亮甜脆,她坐一旁看着,笑的合不拢嘴,眉眼弯弯,只余一缕星芒透眸而出。 突然,又刮起了一阵风,她不想离开,她拼命的往前冲,想要拉住仲文和女儿的手,可仲文和女儿却越跑越远,而那阵风,也越来越疾猛。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上天空,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左右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究竟是怎么了?死了吗? 刚刚的那些回忆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真实?就像命运又重新轮回了一遍。 突然,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手,一双满是血腥的手:“楚天瑜,你终于来了,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那双满是血腥的手猛然将她抓住,拭图将她拖走。 “楚天心?你不是死了吗?” 楚天心那张惨白恐怖的脸上,突然泛起诡异的笑容:“我当然死了,否则又怎会在这里?你不也一样?” 她用尽全力将楚天心推开:“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死,我绝不会死。”她的仲文和念文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她怎会死?她怎能死? 楚天心的身边,又出现一个人,身形高大,面目凶恶:“楚天瑜,你竟然是楚天瑜,快告诉我,如何才能死而复生?快说。” 溶月皱眉:“楚廉?你竟也在,也是,你也死了,在这里也不稀奇。” 她一愣,心头阵阵发慌:这么说,她自己也死了? “不,不会,我不会死,我绝不会死。”她摇头,始终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元道的身影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元道那张好看的脸上泛着愤色:“你怎么来了?那个家伙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吗?他不是说过,爱你胜过生命吗?为何你来了这里,他却没来?” “瑜儿,瑜儿真的是你吗?你终于来了,母后好想你。” 不知何时,母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她有多久没见过母后了?她有多久没听过母后的声音了? 她鼻头一阵发酸,也伸出了手,想要拉住那双看起很漂亮又很温暖的手。 这时又一道身影出现,横在了她和母后之间,是雪儿。 雪儿面有焦色,她喊道:“姐姐,快跑,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快跑,拼命的跑,只有这样,你才有一线生机,姐姐,你不要死,你不能死,照顾好焦儿,帮我照顾好焦儿。” 第1096章 假象 第1095章 她猛然醒悟,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哪里有母后,那分明就是楚天心变化的假象。 她闭上眼,转身便跑,耳边不断传来念文的哭喊声,喊着娘亲等一等,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停,不能停,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直到前方已经没有了路,她站在一处悬崖旁,寒风呼啸,冷得她瑟瑟发抖,她回头,楚天心和楚廉已经追了过来,他们面目狰狞,四只惨白又不断滴着鲜血的手长长的伸着,一步步朝她走来。 不,她不能死,不能死,仲文在等她,念文和焦儿也在等她,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不能失去她。 她回身,毅然跳下那永无尽头的深渊,欲生,需先死,死而后生。 她要生,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蓦然睁开双眼,她不断的喘着粗气,面上湿冷,他看着泪眼未干,又满目惊喜的郑仲文,他紧紧拉着她的手,那双手,不断在颤抖着。 侧目,殿中跪了一地的人,太医,侍卫,宫女,太监,还有瘫坐在地,神情呆滞的周安,以及背身而站,不断拭泪的司马长风。 她的目光回到仲文的脸上,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回握他的手:“我还活着,对吗?” 仲文不断点头,面上泛着笑,激动的笑,眼泪却越发汹猛。 他以为他彻底的失去了她,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睁开双眼的模样。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周安回神,愣愣的看向床榻上与郑仲文深情对视的女人,他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跪在一旁的太医喊道:“醒了,她醒了,快,快给她看看。” 张太医满目惊讶,他亲自确认的死亡,明明脉搏和心跳全都没有了,明明死透了,怎么就突然又活了?这是什么道理? 迟疑只是一瞬之事,他迅速来到床畔,从郑仲文的手中接过她的手腕,脉搏有了,再看她的胸口起伏均匀,心跳也正常,脸色亦由之前的苍白,渐渐泛出血色,活了,真的活了。 “怎么样?”周安着急问。 张太医道:“回陛下,王后娘娘已经无碍,想来是那千年人参在最后的关头起了效,王后娘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贺陛下。” 周安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只想去拜天拜地拜神灵,他以为他又要再经历一次与她的生死离别,而这一次,是他亲生葬送了她的生命,他连杀了自己谢罪的心都有。 活了就好,她活了就好。 司马长风凑到床前,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颜,美丽的像是一朵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名贵绝艳,又遥不可及。 “楚月,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他笑,面上的泪迹未干,那种揪心的疼痛,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她朝他点头:“谢谢你,你我本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你却愿意为我舍生忘死,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司马长风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是王爷,他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不顾生死,若不是他——”他说不下去,又笑道:“你这刚醒,不该说这么多话,好好养着,待痊愈了,我们一起回家,小念文还在等着你。” 第1097章 带焦儿走 第1096章 回家?她拿眼去看周安,周安会放她走吗?他会借机向楚朝发难吗?他会因她而再次挑起楚周两朝的战火吗? 周安满目羞愧,他叹了一息,道:“溶月,从前是我不对,是我太偏执,认为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认定你是我的王后,便一定要将你留下,明知你的心里装的是别人,明知你一世都不可能会喜欢上我,可我却——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同样的错,我犯了两次,再不会犯第三次。”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口的疼痛,苦笑:“等你好了,就回去吧,你也不用再隐姓埋名的生活,我会再立一份和离国书送往楚都,两朝盟交不变,只要有我在位的一日,楚周两朝,永不交战。” 得了他的承诺,溶月和仲文皆是高兴不已,他们有一万种逃离皇宫的办法,却无法阻止两国交战的命运,如今得了周安的承诺,他们也能安心的离开这里。 溶月用力拉着仲文的手臂坐起身,朝周安道:“周安,你我相识一场,虽没有做夫妻的情份,也算相交甚深,我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我。” 周安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绝不推辞。” 她朝周安道:“我想带焦儿走,她失去了娘亲,在这宫里,必定举步维艰,他虽然是你的儿子,可却从未得到过你的父爱,你若不爱,就请放手,我答应过雪儿,答应过她,一定会帮她照顾好焦儿,还请成全。” 这是周安早已料到的,雪儿死了,焦儿成了丧母的孩子,无论将他给那宫的妃子教养,都不如给溶月去教养,他虽然和焦儿没有父子之情,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希望焦儿将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他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 溶月点头:“你说。” “我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永远都是这周王宫的长王子,若将来有机会,我希望能去楚都看看他。” 郑仲文皱眉,他可不想再见到这家伙,一面也不想见。 溶月却点了头:“好,当然好,你毕竟是他的父亲,我想他能见到你,他能知道你还记挂着他,他也会开心的。” 一切就这么说定了,两个时辰后,焦儿便被送到了慈和殿,不过短短数日的光阴,小焦儿圆润的脸颊瘦了一大圈。 小下巴尖尖的,面色憔悴,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一进殿内,便四处张望,他跑到溶月的床前,哭着问:“姨母,母妃呢?焦儿要母妃,焦儿要母妃。” 溶月将他搂入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好孩子,焦儿是好孩子,焦儿要记住,母妃为了让焦儿能健康快乐的成长,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每日每夜都为焦儿祈祷祝福,希望焦儿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做个有用有出息的男子汉。” 焦儿还太小,他听不懂这些,他只知要母亲,只知要母亲。 焦儿哭闹了一阵,终于在溶月的怀里沉沉睡去。 第1098章 焦弟弟 第1097章 看着孩子的睡颜,她泪流不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雪儿因她而死,是因她而死啊! 郑仲文将她和孩子一起搂入怀里:“别哭,月儿,别哭,雪儿在天有灵,她一定不希望你为她伤心,我们报答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照顾好她的儿子,视他如己出,让她了无遗憾,了无牵挂。” 七日后,溶月回朝,她和周安的和离国书已经先一步送到了楚都,楚天齐得知他们将要平安回来,那日夜攥紧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若非皇姐留下话,让他绝不可出兵,他楚朝的铁骑,必定已经踏入周朝的疆土。 这一次回朝,楚天齐再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悄悄来迎,他领着文武百官,于城外十里,迎护国公主和并肩王回朝。 直至此时,京中权贵,文武百官,方才知道,原来当初和并肩王成亲的楚月,就是当年‘死’在周朝的祁溶月,她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周朝的小王子。 百官出迎这样的阵仗,绝对不多见,上一次百官出迎,是为了迎皇上归朝,而这一次,是为了迎护国公主和并肩王归朝,皇上在向所有人传达一个意思。 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意思。 郑国公和夫人抱着念文与皇上站在一起,这就是一种信号,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郑仲文翻身下马,扶着溶月的手自马车步下,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当着皇上之面,她抱着焦儿,而郑仲文抱着念文,俨然一家四口之貌。 他们也在传达一个意思,他们想要全京都,乃至全天下的人知道,周焦,是他们看重且爱护的人,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并肩王府 周焦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发呆,旁边的玲儿一脸忧心,他们来这里已经整整七天,可焦王子依然和刚来时一模一样,天天不是吵着要娘亲,就是坐着发呆,无精打采的。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由远而近的跑来,小姑娘站在秋千架前,抬头看着那郁郁寡欢的男孩,歪着头道:“焦弟弟,你为什么不开心?” 周焦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她甜甜一笑,黑亮的眸间仿佛有光芒溢散,嘴角两个酒窝十分甜美,她将反在身后的小手扬出,手里是一串漂亮的糖葫芦:“焦弟弟,这是我娘亲做的,可好吃了,你要吗?” 周焦咽了口口水,他吃过糖葫芦,他知道糖葫芦的味道,眼前这串糖葫芦,似乎比他之前吃过的还要更诱人。 她又走了一步上前,小小的身子努力将糖葫芦举高:“焦弟弟,你要吗?” 周焦最终点了点头,由玲儿抱着他下了秋千架,站在她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糖葫芦。 她笑的越发甜:“焦弟弟,我是文儿,你叫我文姐姐,以后我们天天一起玩,好不好?” 周焦突然觉得阳光变得特别的明媚,看着她的笑容,他心里的郁气渐渐散化,重重点头:“嗯!” 第1099章 小师叔 第1098章 站在树丛后的溶月和仲文,见到焦儿终于笑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要让孩子忘掉烦恼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一个玩伴,一个能让他开心的玩伴。 他环住溶月的肩,低声道:“咱们什么时候再生一个?让这园子里更热闹一些。” 她没接他的话,笑道:“明儿是我小师弟的满月宴,我要早些过去帮忙待客,你也一起。” 仲文哈哈一笑:“你让堂堂并肩王去万府待客?” 她轻哼:“并肩王待客怎么了?我还是护国公主呢。” ———— 次日,万府。 简蕴本想低调的给儿子办满月宴,可谁知,溶月和仲文的到来,令这万府立时热闹起来,京都城里,甭管叫不叫得上名号的人,都往万府挤,争相来送礼拉关系,让她头疼不已。 她抱着孩子,接见着一个一个又一个面生的客人,脸都快笑僵了。 孩子也被这不断的吵闹声搅的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用。 这时小念文和焦儿跑了进来,听见婴儿的哭闹声,他们好奇的凑上前。 念文跟过简蕴一阵子,与她十分亲近,她好奇的摸了摸简蕴的肚皮:“姥姥,你的大肚子呢?” 简蕴哈哈一笑,指了指怀里的孩子:“大肚子在这呢,他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叔了。” 念文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问:“姥姥,小师叔是什么意思?” 简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笑眯眯道:“小师叔就是小师叔,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 念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探头去看那哇畦哭闹不止的小家伙。 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小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张着那没有牙齿的嘴哭闹不休。 小念文伸手拉住小家伙的小手,笑嘻嘻道:“小师傅,你别哭啦,你想吃糖葫芦吗?我娘亲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 小家伙立时就不哭了,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就咧嘴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简蕴乐得不行:“你这小东西,这么小就会认美女了,你看娘亲的时候可从来没这样笑过。” 一旁的焦儿突然感觉有些失落,文儿姐姐原本是他的玩伴,怎么又突然多了一个小师叔来和他抢?他有些不开心。 他赌气的转身跪了,简蕴见状,忙朝念文道:“文儿,快去追焦儿,让他别乱跑,今儿人多,可别走丢了。” 文儿赶忙追了出去,一道白影也一闪而出,始终跟在文儿的左右。 焦儿对万府并不熟悉,一出门他就忘了回去的路,只好硬着头皮自己瞎走,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园子里,园子里好多人,他有些害怕,便往没人的地方走,越走心里越慌,仿佛回去的路再也找不到了。 毕竟只是个孩子,他心里觉得害怕,扁了嘴便打算哭,这眼泪还没落下来,嘴巴也没张开,一个年轻女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朝他问:“小弟弟,你找不到家人了吗?” 焦儿抬头,看着眼前脂粉浓厚的女人,闻到那股子呛鼻的脂粉香,他大大的打了个喷嚏,将鼻涕口水喷了那女人一脸。 第1100章 落水 第1099章 女人花容失色,赶忙自怀里摸出帕子胡乱的擦,怒道:“你这小子,怎的这么没有礼貌?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没有教养。” 她这一凶,焦儿吓得退了一步,张嘴便哭。 “焦弟弟,你怎么又哭了?”文儿追了过来,累得气喘吁吁,为了找他,她这两条小短腿可跑了不少路,幸好小白闻着他的气味,带她找到了这里。 焦儿一见念文,赶忙往她身边凑。 念文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女人,焦弟弟好像很怕她。 念文像个大姐姐一样站在了焦儿的身前,双手插腰,扬着好看的眉毛,朝那女人道::“是你欺负了焦弟弟,害他哭吗?” 那女人见又来一个小屁孩,心头更是气怒,可一瞧这小家伙的脸,心头立时一震:“这张脸,分明和祁溶月小时候一模一样,难道她就是祁溶月和郑仲文的女儿?” 念文见她不作声,一双眼睛凶恶的盯着她,心里也有些怕,便道:“哼,我们小孩不计大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们走吧。”她转身,拉住了焦儿的手,打算拉着他离开。 祁溶雪心头邪念陡生,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贱人嫁得这么好,还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凭什么她就不能生?凭什么她就偏偏生不出来? 想到自己这些年吃过的苦头,想到惨死在周朝的父亲,邪恶的念头越发浓郁,她看见两个孩子转身,又迅速扫了眼四周左右,没有人,这里没有别人,而两个孩子的另一侧,就是荷花池。 恶念胆边生,在那一刻,她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突然冲上前,想将念文推下水,她的手刚碰到念文的肩头,一道白影如电掠来,利爪抓破她的手背,她缩手的同时,另一只手撞到了焦儿,焦儿本就惊魂未定,被她这一撞,身子没站稳,歪歪倒向一旁的荷花池。 念文本能的伸手去拉她,可她自己也是个孩子,这一拉一带的,两人便一齐掉入了水塘里。 小白赶忙钻入水中救人,它在陆地力量奇大,速度奇快,可在水里却正好相反,身上的白毛被水打湿后,糊住了它的眼睛,它看不清水里的景象,嘴巴碰到一个人,便赶忙咬住那人的衣服,使劲往上拉拽。 两个孩子落水时嚎了几嗓子,立时有人围了上来,见一只小白兽咬着一个孩子浮上水面,立时便有人伸手将孩子救上了岸。 那孩子还活着,呛了几口水,难受的咳个不停。 小白上了岸,抖干净身上的水珠,见救上来的不是念文,立时又跳进了水里。 这时溶月和仲文闻声而至,见焦儿一身湿透冻得小脸青紫的模样,吓得不轻:“焦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焦儿见到溶月和仲文,立时哇哇大哭起来,他指着水里,哭道:“文儿姐姐,文儿姐姐还在里面。” 仲文和溶月吓得差点没昏过去,仲文二话没说,扭身便扎入了水底,他睁大着眼睛,在水里找寻着女儿,瞧见小白正死死的咬着女儿的衣裳,使劲的往上拖拽着。 第1101章 围观 第1100章 可奇怪的是,女儿睁大着一双眼睛,两只手里各抓着一只小鱼,嘴角还扬着笑意,一点也不见溺水的难受模样,小白似乎已经使不上力,他赶忙游上前,一手拎住小白,一手拽住女儿,将她和小白一起拉至水面。 溶月正准备下水,这时见仲文已经浮上来,手里拉着女儿的小身子,女儿脸上还带着笑意,完全没有呛水的模样,心口一松,赶忙伸出了手,接过仲文手中的女儿。 “文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搂住浑身冰冷的女儿,着急问。 文儿笑眯眯的扬手:“娘,你看,这是文儿抓的小鱼,我可以养它吗?” 见女儿一点事都没有,她总算放下心来,又看了看焦儿,焦儿白着脸,显是受惊过度了,却也没有大碍。 她朝文儿问:“你们怎么会掉到水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年纪虽然小,却不是个不知危险的傻孩子,任何会伤到自己的事她都不会去做。 文儿抬头看了看四周左右,围着很多人,都没有先前她见过的那个女人:“娘亲,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姨娘凶我们,还要推我们下水,娘亲,那个姨娘好凶啊!” 仲文刚上岸,一听这话,气得咬牙切齿,怒道:“传本王令,立刻封锁所有出口,直到找出意欲谋害郡主和王子的凶手。”他冷目扫向一众围观的人,道:“委屈各位了,请各位将自己刚刚看到的都说出来,早点查明真相,早些放各位回去。” 郑仲文此举虽说太过霸道,可却没有人敢出面反驳,毕竟他是郑仲文,朝中唯一的并肩王,他和护国公主的孩子,那是何等的尊贵。 如今这样尊贵的存在,却被人意欲谋害,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一位妇人道:“王爷,公主,刚刚我听见孩子的喊叫声时,好像看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往那边去了。”妇人指了指连接前院的石子小径。 郑仲文侧目朝三贵吩咐:“你带人去看看。” 三贵领命去了,顺便让人去将府中所有的出口封锁,只进不出。 前堂,祁溶雪匆匆找到丈夫宋明江。 此时宋明江正和一位朋友把酒言欢,见她面色匆匆的出现,略显不悦:“怎么了?” 她眼珠一转,皱着眉道:“夫君,我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头晕的很。” 宋明江心头不悦,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许多平日很难见到的人,这还没聊上两句,就被她给搅和了,怎能高兴的起来?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太拂她的面子,否则回去又要闹上一通,烦透了。 他十分不耐烦的起身,朝身边的朋友道:“今日内子有疾,须去看大夫,我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做个局,再好好聚一聚。” 祁溶雪心里慌的不行,紧紧抓着夫君的手,半拉半拽着走出厅堂。 待四下无人,宋明江皱眉问:“你究竟要干什么?出了什么事?”他瞧她这脸色,分明不是生病,而是惊怕。 第1102章 为夫人解忧 第1101章 祁溶雪干笑,摇头:“没有没有,没什么事,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是吗?宋明江有些怀疑,但毕竟这里不是武昌侯府,而是万府,便也不好多问什么,带着她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后头便传来喊声。 “二位请留步。”三贵快步上前,远远看见这妇人穿着绿色的裙装,他立时便赶了过来。 宋明江转身,见是一个青年,青年身后还带着两个侍卫,不由挑眉问:“你是叫我们?” 三贵点头,面上泛着淡笑:“是,我是并肩王的侍从,刚刚花园那头发生了一些事,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离开,必须待事情查清楚后才能走。” 宋明江侧目去看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的祁溶雪,见她脸色煞白,这会看起来又像是真病了,心里也有些担心,便朝三贵道:“能否麻烦你向王爷回个话,就说我的夫人身体实在不适,需要立刻去瞧大夫,不能久留于此,还请行个方便。” 三贵摇头:“这可不行,王爷说了,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离开万府。”他的目光落在那背着身的绿衣女子身,“这位夫人若真病了,不如小的带您去见公主,公主医术高明,定然能为夫人解忧。” 宋明江眉眼一亮,心头暗喜,他自是知道祁溶月和祁溶雪的关系,二人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关系,可毕竟是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能趁着今日之机重修旧好,他武昌侯府也能受些荫福,他在武昌侯府的地位,甚至是在官场的地位,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拉着祁溶雪转身,让她面对着三贵,笑道:“这样也好,有劳你了。” 三贵见过祁溶雪,早在彭城的时候就见过,此时再见,倒是有些惊讶,她竟然嫁入了武昌侯府,她父亲不是被贬回武原了么? “原来是溶雪小姐,三贵这厢有礼了。”三贵皮笑肉不笑,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不消说,刚刚郡主落水之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竟敢公然谋害郡主,看来她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三贵笑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请吧,溶雪小姐。” 祁溶雪赶忙摆手“不不不,我现在已经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不用看大夫了,你去忙别的吧,不用管我。” 三贵岂肯,笑道:“这可不行,就凭您和公主的关系,今儿您来了,怎么着也要带着你去和公主说说话,否则公主怪罪下来,我们做下人的,可担待不起。” 宋明江也道:“是啊,凭着你和公主的关系,今儿既然来了,怎能不去与她说说话,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祁溶雪就这般被丈夫连接带拽的拉到了园子里。 宋明江远远瞧见郑仲文正立在园子里与人说话,面色似乎不太好,他匆忙上前:“王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仲文和宋明江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但也没说过几句话,算不上有交情,他冷目扫向宋明江,又看到垂头藏在宋明江身后的祁溶雪,以及祁溶雪身上的那件绿色衣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1103章 被人推下水 第1102章 郑仲文冷哼:“你身后的那位,躲躲藏藏做什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宋明江回头一看,祁溶雪果然低垂着头,面色再次变得一片煞白,他好奇问:“你怎么了?” 祁溶雪干笑:“没,没什么。”她垂眸,掩去眼中的虚意,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郑仲文冷冷凝着她,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道:“你刚刚可有来过这里?” 来过,当然来过,当过她现在好后悔好来过,要是没来过该有多好。 她摇头:“没来过。” 郑仲文的目光落在先前指认看见绿衣女子的妇人身上,那女子也是一脸为难,她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并没有看的很清楚,现在让她指认,她也指认不了。 宋明江一脸疑惑,朝郑仲文问:“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郑仲文道:“刚刚,就在刚刚,本王的女儿,以及周朝的焦王子,被人推下水,差点丢了性命。” 所以他现在是在找凶手? 宋明江心头一跳,想到刚刚祁溶雪突然出现在前厅,一脸苍白焦慌的模样,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妙,若推小郡主和焦王子下水的人是祁溶雪,那不仅祁溶雪会倒霉,连带着整个武昌侯府都会跟着倒大霉。 他还没想出对策,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的小郡主和焦王子已经再次来到园子里。 小郡主的身影刚出现,一道白影便先她一步掠了过来,众人还没看清它的模样,那白影便扑到了祁溶雪的身上,尖利的爪子狠狠挠向她的脸上,在那苍白的脸上,留下它的爪痕。 祁溶雪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想要将那小白兽甩开,却连那小白兽的皮毛都碰不到。 宋明江上前帮忙,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小白兽,眼睁睁的看着溶雪那张娇美的脸上,被抓得血肉模糊。 郑仲文冷眼看着,不发一言,直到念文朝小白喊道:“小白,回来。”小白这才回到了念文的身边。 祁溶雪跌坐在地,捂着脸嚎哭不止,她叫嚷道:“这就是你们万家的待客之道吗?我们是来作客的,你们竟然纵容一只畜生来害我。” 一直冷眼旁观的祁溶月走上前,美目凝着一身狼狈的祁溶雪,一字字问:“知道它为何只伤你,却不伤别人吗?” 祁溶雪抖着身子不说话,她想起先前祁溶月对她的警告,她没有做到,父亲因此而丧命,而她也差点被拘在周朝回不来,两国甚至差点就要交战了,而这一切的起源,皆是她。 溶月道:“因为,小白知道是谁害了她的主子,你将他们两个孩子推下水时,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是如何?” 宋明江腿一软,差点没瘫下去,果然是她?真的是她吗? “王爷,公主,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溶雪她向来喜欢孩子,怎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这,这绝不可能啊!” 宋明江的身体也不住的开始颤抖,他知道若溶雪坐实了谋害郡主和焦王子的罪名后,他以及整个武昌侯府,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第1104章 诬陷 第1103章 “不可能?宋公子的意是,我们平白诬陷她?”溶月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祁溶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破她的底线,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郑仲文将女儿抱起,高声道:“文儿,你来说,是谁推你们下水的?” 念文指着伏地颤抖的祁溶雪,脆声道:“爹,就是她,她好凶,文儿好怕。” 郑仲文又看向站在身边的焦儿:“焦儿,是她吗?” 焦儿也点头:“嗯,她骂我没教养,还要推我们下水,是小白拉我上来的。” 郑仲文冰冷的目光掠向宋明江:“听清楚了吗?这么点大的孩子,可会说谎?” 宋明江这个恨呐,只想手撕了这贱人,害他如此之惨,这下整个武昌侯府都完了,全都完了。 见宋明江不说话,郑仲文朝一旁的侍卫道:“先带去大理寺,本王会亲自向皇上禀告此事,该如何处置,自有皇上论断。” 祁溶雪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她哭求着溶月放过她,饶过她,原本精致的妆容变得一塌糊涂,头发散乱,满面血污,衣裳也被小白抓破,跟大街上的疯婆子也没什么区别。 宋明江从未见过这样的祁溶雪,心中除了怨恨,还有更多的厌恶,他甚至期望这一生都不要再看见她。 祁溶雪不肯乖乖的随侍卫离开,她挣脱开侍卫的擒拿,冲到了宋明江的身边,跪在了他的面前,紧紧的搂着他的大腿:“夫君救我,夫君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要害我,真的只是她要害我。”她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周朝的天牢,母亲守着那痴儿也不知生死,舅家早与和她断了往来,她如今能指望的,便只有夫君。 宋明江气怒交加,对她再也生不出一丝半点的怜意,一脚将她踹开,怒道:“贱人,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可知你们犯了多大的错?” 因她的一时妄念,她不止害了她自己,还害了整个武昌侯府,他该如何向父亲交待啊。 祁溶雪被拖走了,他也无心再留,告辞离开,匆匆赶回武昌侯府,与家人商量对策。 好好的一场满月宴,就这样被祁溶雪给闹了不欢而散。 待客人散尽,郑仲文朝身边的侍卫道:“去大理寺知会一声,让他们好生款待刚刚送进去的犯人,但要记住,始终都要让她活着,让她时刻忏悔曾经,以及今日所犯下的错。” 侍卫领命去了,他方才敛去浑身的煞气,转身去了南院。 简蕴也是刚刚知道此事,虽见两个孩子都没事,可也是后怕不已:“真没想到,这祁溶雪竟然混进了万府,还差点害了念文和焦儿,这女人,到了现在都不知悔改,扒皮抽筋都不为过。” 万先生一听她这话,寒毛直竖,忙道:“当着孩子的面,可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仲文看了眼一旁的念文和焦儿,道:“你们出去玩吧,别走远,就在这院子里玩。” 第1105章 她的造化 第1104章 待孩子出去后,简蕴又朝屋里的侍女们吩咐:“你们也都下去吧。” 溶月看向仲文:“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仲文点头:“先前在荷池中寻找文儿,我发现一件怪事,文儿在水底根本不像是溺水,反而更像是在水底嬉戏,她好像,可以在水底自由的呼吸,你没发觉吗?她上岸时,连一口水也没呛到。” 溶月点头:“确实如此,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但因当时人多就没多问。” 简蕴听了住称奇,细想了想,又道:“这么看来,你们俩生的这个孩子,可不止有疗伤的本事,还能在水下呼吸,真是奇妙。” 万先生听了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吗?” 简蕴白他一眼:“就你没见识,这样的奇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溶月和仲文都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和普通人正然是不一样的,都曾受及寒蛟的活命之恩,二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或许继承了寒蛟的某些能力,也不是不可能。” 寒蛟生于水中,其蛟珠和蛟丹都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这么论起来,文儿能有这样的能力,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怪事。 简蕴笑道:“文儿能有这样的能力,是她的造化,不必多想,将来若能好好利用这些能力,她这一生,必定会过得十分精彩。” 简蕴看了夫妻二人一眼,笑道:“我看文儿和我的琨儿倒是极有缘分,不如将她和焦儿都留在我这里,我来教他们武功和医术,你们两个趁着还年轻,不如再生几个,如何?” 溶月羞红了脸,嗔怪道:“师傅,你胡说什么呢,再生几个,当我是母猪吗?” 简蕴切了一声:“你呀,就别扭扭捏捏了,分明也欢喜的很,迫不及待的很嘛。” 被师傅这般拆台,溶月简直无地自容,却又万般无奈,谁让她是师傅呢,师傅打定了主意要寻她开心,她也只能受着。 郑仲文笑道:“师傅如此体恤弟子,弟子万分感激,那么就此说定了,文和和焦儿便长住万府,我和溶月每隔十日来看望他们。” 躺在襁褓中的琨儿似乎很开心,笑得十分快活,一双小胖手不断在空中挥舞,高兴极了。 ———— 五年后 “王爷,王妃,府外有一位自称姓周的男子求见。”管家朝正坐在院中晒太阳的小夫妻禀告道。 郑仲文挑眉:“姓周?他可有说来自哪里?” 管家摇头:‘并未说,但看衣着打扮,应不是本地人。’ 郑仲文看向身畔的溶月,溶月也看向他,二人相视一笑:“看来有朋自远方而来啊。” “请他进来吧。”仲文起身,一手扶着溶月,叹道:“他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你这都要临盆了,他可少不得要送上一份厚礼,岂不亏?” 溶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道:“他堂堂周朝之主,还会舍不得这份贺礼吗?你将他看得也太小气了。” 第1106章 爹都不认得 第1105章 夫妻二人说着趣话,来到前厅会客。 周安听见脚步传来,赶忙回身,瞧见郑仲文扶着娇美如初,却大腹便便的溶月缓步而来。 他掩下眼中的苦涩,笑道:“没想到来得这般不巧,正是你身子不便之时。” 仲文摆手:“不碍事,有我整日陪着她,没有什么便与不便,一切都有我。” 溶月于主位坐下,朝周安道:“你今日来的真是不凑巧,焦儿和文儿昨日刚回我师傅处,这几年,他们都由我师傅在教养着,你若着急要见他,我即刻便可派人领你瞧瞧。” 周安早前便听说了此事,如今从溶月的口中听到,算是定了心,笑道:“简师傅之名传便四海,能拜她为师,乃焦儿之福。” 仲文摇头:“不不不,焦儿并没有拜师,师傅也不打算再收徒弟,她教他们,并未以师傅之名,而只是当外孙们来教养罢了。” 周安想想也是,溶月便是她的弟子,若又收了文儿,岂不是乱了辈份? 仲文又道:“可焦儿却执意要拜师,于是我便让他拜了溶月为师,尊师傅为师尊。” 周安心头一喜,笑道:“好,甚好。”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溶月的身上,见她容颜之夺目更胜从前,便知她过得一定十分好,可不像从前在周王宫时,一日比一日的憔悴,像那越开越败的花条。 果然女人就是那娇花,需要有相爱的男人在身边滋养着,方才能越开越艳丽。 仲文皱眉,这家伙,是当他不存在吗?当着他的面就敢随便盯着他媳妇看,他咳了一声,道:“左右无事,我现在就领你去看看焦儿,想必周朝的事务繁多,你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早些看完了,也好早些回去,你说是吧?” 周安干笑,知道他的意思,心头暗笑,可不想就这样遂了他的心愿:“宫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我这次来,打算多住些时日,我看你这王府不错,不如我这阵子就住在这王府里,如何?” 仲文立时变了脸,将脸拉的老长:“不如何,你这建议简直糟透了,我这王府虽然大,可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你还是去外头住客栈吧,实在不行,就住去万府,也好多和焦儿相处相处,免得他连你这个爹都不认得。” 溶月见二人一见面就杠上了,也是无奈,叹道:“你们慢慢聊,我回去歇歇,乏的很。” 仲文赶忙上前扶住她,又扭头朝周安道:“你再等一会,我送她回房就过来。” 看着二人相依相偎着的背影渐行渐远,他长长叹了一气,这样平淡的幸福,该是多美妙的滋味啊! 万府 进到万府时,文儿和焦儿,还有刚满五岁的琨儿一齐坐在花园的亭中,简蕴师傅正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拿着戒尺,威严的站在亭间,三个小家伙个个都将背脊挺的很直,眼睛始终都看着自己身前的书本,神情认真。 周安盯着自己的儿子,那张小脸,越来越像自己,他读书的时候,并没有很专心,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左右,一会是左边的念文,一会又是右边的琨儿。 第1107章 小琨儿 第1106章 待简蕴停了讲课,自亭中步出,二人这才上前。 简蕴一眼瞧见周安,面色立时变不太好,不愿意搭理他,只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若非顾着几分焦儿的面子,这万府,他休想进来。 周安知道简蕴的性子,知她还在生他当初自私狠心的气,也不怨她,都是他自找的。 仲文领着周安来到亭间,念文一见爹爹来了,很是高兴,立时从石凳上跳下,扑入爹爹的怀里:“爹爹,您可算来了,师尊刚刚说要罚我们。” 仲文笑着点了点女儿漂亮的鼻头,笑道:“那定是你们做的功课没有让她满意,贪玩了吧?” 念文摇头:“才不是,文儿才没有贪玩,都是怪焦弟弟,他偏要坐在我和琨弟的中间,琨弟不肯,他们俩就闹了一番,恰好被师尊撞见,师尊说要罚我们三人,我可冤啦,比那窦娥还冤。” 仲文好奇的看向焦儿,问:“焦儿,你为何偏要坐在他们中间?” 焦儿看了看文儿,又瞪了眼琨儿,黑着脸道:“琨弟总要挨着文儿坐,还总拉她的手,哼,你们大人不是说过,男女有别吗?我自然不能让他占了文儿的便宜。” 文儿嘟着嘴道:“焦弟弟,我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姐姐,你怎么总忘记?” 焦儿双臂环上胸,哼道:“才不要,姨母说了,我还比你早出生一个月,是你该叫我哥哥,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一直沉默不言的琨儿此时幽幽插了一嘴:“莫说你只大了一个月,就你这幼稚的模样,就算大上一年,也是做弟弟的份。” 小琨儿不过五岁,说起话来起老气横秋,仿佛吃了不知多少年饭的小大人,逗的仲文和周安直乐呵,看着几个孩子吵架斗嘴,还真是有趣的很。 念文指着仲文身后的周安问:“爹爹,他是谁?为何跟你一道来?” 焦儿此时方才发现周安的存在,当初被送来此处时,他只有两岁,此时压根就认不出周安,只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子熟悉,看着他的眉眼,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子畏惧。 仲文朝焦儿道:“焦儿,你还认得他吗?” 焦儿摇头:“不认得,他是谁?” 周安的笑意渐渐敛去,心中一痛,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骨肉啊,却对面不相识。 一旁的琨儿只淡淡扫了周安一眼,便接话道:“这位应该就是周朝国君,周王陛下,你的父亲,周安。” 仲文显然已经对琨儿这样的说话方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周安却十分好奇,这孩子明明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总像个大人,眼神也和一般孩子的灵澈不同。 焦儿一愣,呆呆的看向周安,又看向郑仲文:“姨父,这是真的吗?他真的是我的父亲?” 仲文点头,放开依在他怀里的念文,走到焦儿的面前,将他从石凳上拉下:“走,陪姨父去走走。” 周焦已经七岁,懂的事情也不算少,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 第1108章 文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1107章 他以为,他不会再见到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以为,父亲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他这个儿子。 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仲文突然停下了身,松开了周焦的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淡笑道:“焦儿,你父王不远千里来而,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们好生说说话。” 仲文言罢,扭身朝一直跟在后头的周安点了点头,随即走开。 周安走到儿子面前,蹲下身,想要为他理一理略有些皱褶的衣领。 他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领,焦儿便迅速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显然不习惯他的碰触,尽管他是自己的父亲。 周安苦笑:“焦儿,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父王了。” 周焦皱眉:“你既是我的父王,为何要将我送到这里,而不是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父母,而他,只有姨母姨父。 周安叹了一气:“有些事,现在还不适合告诉你,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焦儿,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焦儿问:“回去?回去哪里?” “回家,回你原来的家。”自溶月离开,至今五年,他没有再纳妃,也没有兴趣宠悻任何女人,宫中,只有两个公主,没有王子。 焦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也将是周朝的唯一继承人,他打算册焦儿为太子。 焦儿却想也没想便摇头:‘不要,我不要走。’ 周安问:“为什么?” 焦儿道:“有文儿的地方,便是家,文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周安一愣,看着眼前个头尚不高的焦儿,他才七岁啊。 “焦儿,你喜欢文儿?”他惊讶的看着儿子,这么小的孩子,便懂得喜欢姑娘了吗? 焦儿点头:“喜欢,我喜欢文儿,永远都不要离开文儿。” 在焦儿的眼中,他没有看到大人间的那种缠绵情愫,有的只是孩子间纯真依赖。 他和文儿两岁时便在一起,相处了整整五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不舍得离开文儿,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你当真不愿随父王离开?”他复问。 焦儿点头:“我不会离开文儿,永远都不会。”他语气倔强,神情坚定,周安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对一个女子执着的爱,深信相互便一定会有好结果。 他苦笑:“真没想到,上一代的缘分,会在下一代中延续,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焦儿不懂:“父王你说什么?” 周安摇头:“没什么,没说什么,既然你不愿意随我离开,那就留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还有大把的时间,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焦儿似懂非懂,但他懂了一件事,父王不会逼他回周,他很高兴,他不用离开文儿了。 凉亭间,琨儿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叹道:“文儿,你都七岁了,可知男女有别是何意?” 文儿道:“男女有别,自是指男人和女人不同的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又故作深沉了,有话直说呗。” 第1109章 叫我一声师叔 第1108章 琨儿哼了哼,摆出一副我就是长者的模样:“你既然知道男人和女人是有别的,那你就不该总往王爷怀里扑,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需要爹爹时刻抱着的小娃娃了,你已经长大了。” 文儿切了一声,漂亮的小脸上满是鄙夷:“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我往我爹爹怀里扑,碍着你什么事了?这和男女有别能有什么关系?若真论男女有别,师傅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我岂不是也不该和你们坐在一桌学习?” 琨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七岁,周焦也七岁,你们确实不该同坐一桌学习,更不能同坐一桌吃饭,也不能同坐一辆马车,但我可以,我没有七岁,我五岁。” 文儿瞪圆了美目,不可思议道:“琨弟,你这脸皮可又厚了三寸啊,再这么下去,可比城墙还要厚啊。” 万琨又哼了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琨弟,我年纪虽十分无奈的小了你两岁,可我辈分比你高,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叔。” 文儿呸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想得美,想让我叫你这小不点师叔,作梦。”她别过漂亮的脑袋,不再理他,专心眼前自己的功课。 她原来也不是这么好学的人,玩心重,可自打和这小师叔一起学医后,小师叔的天份,简直逆天,她和周焦需学一个月的内容,这万琨只需三天便能学会,而且,而且,他才五岁啊啊啊!! 于是,她生了好胜之心,怎么也不愿输给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小屁孩。 一直板着小脸的琨儿,突然侧目看向身边的文儿,见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认真的盯着眼前的书卷,白嫩的手指捏着那暗黄的书页,可爱诱人,真想咬一口啊。 他突然弯唇笑了,灿烂温暖的能化去人心。 一位侍女端着茶点进入亭间,恰好看见这一幕,不由笑道:“公子竟也会笑,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呢。”她家公子虽然年幼,可说话做事,无一不像个小老头,还整天板着个脸,不会笑,也不会怒,仿佛天生就是个不带情绪的人,此时见他对着小郡主笑,当真是稀奇。 琨儿面上的笑容立时散去,恢复以往的刻板不苟言笑。 侍女将茶点刚放下,抬目又去看她家公子,却发觉她家公子也在看她,眼神冷冰冰的,她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干笑:“奴婢多嘴了,下次,哦不,没有下次了,还请公子饶过奴婢这一次。” 念文刚刚压根就没在意侍女说了什么,此时见她白着脸求饶,好奇问:“怎么了?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琨儿面色微缓,朝侍女挥了挥手:“退下吧,往后不要擅自多嘴,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侍女匆忙退下,后背湿凉一片。 念文看着婢女远去的背影,好奇道:“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竟能让你动怒,这可稀奇呢。” 万琨侧目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这么想知道的话,下回就多留个心眼,做任何事都不能太过专心,周围发生的事,也需随时留意,真是的,我娘教了你这么久,都白教了吗?” 第1110章 又欺负文儿? 第1109章 念文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模样,好似学问就属他天下第一似的。 “我走了。”她噘起了小嘴,鼓着可爱的腮帮子,气呼呼的将书卷合上。 见她要走,万琨赶忙将她拉住:“你去哪?” “我累了,回房睡觉。”她想扯开他的手,可偏偏,万琨虽然比她小两岁,可力气却比她大上不少,她扯不动。 万琨摇头:“不行,功课还没做完,不许走。” 念文哼道:“你管得着我吗?你还真当你是我小师叔啊,要论起来,我随师尊学习医术时,你还是个奶娃娃呢,你该叫我一声师姐才是。” 万琨却道:“你虽学得比我早,可医术却未必比我好,可见,从艺多少年,并不是关键。” 这可正戳中念文的伤心之处,爹爹和娘亲总夸她聪明,皇帝舅舅也说她天姿奇绝,学什么都很快,可偏偏到了这万琨的面前,总被他比下去。 她不想再和万琨说话,想扯回自己的手,却偏偏又没他力气大,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吃过的瘪,心里十分不好受,突然就红了眼,晶莹的泪珠儿滚滚而落。 这可吓坏了万琨,赶忙松开了手:“是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踮着脚,扬着白白胖胖的小手,笨拙的为她拭泪,心里头慌的不行,又不知该怎么哄她笑。 见他这笨手笨脚又紧张的模样,念文又觉得不那么气了,‘噗嗤’笑了起来。 这时周焦回来,瞧见念文脸上泪迹未干的模样,立时朝万琨道:“你又欺负文儿?” 万琨皱眉,什么叫又欺负她?他何时欺负过她?“不关你事。”他才懒得跟周焦解释,再次拉住念文的手,道:“你不是乏了吗?我送你回去休息。” 周焦赶忙拉住念文的另一只手:“要送也是我送,用不着你。” 两人各拉着一只手,谁也不肯松,文儿干脆的甩开这两只手,哼道:“谁要你们送了?我自己不认路吗?”言罢,她招呼蹲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小白,转身便蹦蹦跳跳的跑了。 站在园子里的周安朝身旁的郑仲文道:“你这个女儿,将来长大了,又不知会有多少男儿为了她伤心难过。”就像她的娘亲一样,绝世风华,令人一见误终身。 仲文耸肩:“这是孩子们的事,他们自有他们的人生。” 周安淡笑,嘴上不说,心中却道:“希望焦儿能争气,别再像他的父王一样,与一生挚爱擦肩而过,致一世孤寂。” —————— 时光一晃,八年已过。 暮色浓,万府的后门被悄悄打开,一个模样十分俊俏的少年郎自门内大步而出,手中捏着一柄折扇,一袭暗银锦衣在月华下暗华隐动,腰束镶宝玉腰封,脚蹬祥云靴,怎一个潇洒贵气了得。 少年郎刚没走出几步,又有一位年纪一般大的少年郎追了出来,面目清秀,虽不如前头这小公子俊俏,个头却高出许多,身形也更健壮些。 第1111章 窑子 第1110章 “文儿,咱们还是回去吗,若被师尊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周焦一把拉住念文,面色忐忑。 念文摆手:“师尊才不会生气,师尊平日最疼我了,我只是出去逛一会,很快就回来,没事的。”她侧目看了眼周焦,道:“你若是害怕,你就别去了,免得一会连累你。” 周焦岂肯:“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我怎么放心让你自己出去。” 念文最讨厌他动不动就提醒她是姑娘的事实:“姑娘家怎么了?你们男儿能做的事,我们姑娘家哪样不能做?哪样做的比你们男儿差?” 她甩开周焦的手,大步朝前走。 周焦急急追上:“文儿,你别生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只是,只是这大晚上,怕你独行不安全罢了。” 念文轻哼:“有什么不安全?论功夫,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能护得了我吗?” 说到功夫,周焦面色一红,满目懊恼,他一直勤奋刻苦的学习师傅和师尊教给他的一招一式,便是姨父也时不时会指点他一二,可偏偏,他莫说不是念文的对手,便是那万琨,也要胜过他不止一筹。。。 何止是功夫,便是他打小开始学的医术,万琨和念文的成就,也远远高于他。 幸好,幸好他还有些其他方面的长处,否则,他真是没脸继续留在文儿的身边了。 文儿和万琨在医术和武艺上极有天赋,而他对读书很有天赋,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文章,若非他是周朝的王子,他真能去考个状元来玩玩。 二人来到京都繁华的夜市,这片夜市和白天一样的热闹,丝毫没有因为天色暗下而变得清寂。 师尊管教甚严,极少允许他们出来玩耍,她是对什么都很有兴趣,什么都要摸一摸看一看,小女儿的心性在此时表露无疑。 周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因高兴而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便也跟着傻乐,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将整片夜市给逛了个遍。 文儿却意犹未尽,指着另一条街道:“你看那里也好热闹,咱们去看看吗。” 周焦本想劝她回去的,可又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开口,只好随她一道去。 二人虽极少出万府,可时逢年节,府里也会请上一些戏班子和说书的去唱戏说书,平日偶尔也能得到一两本闲书看看,大约也知道这些怡红院,翠袖阁之类的地方是做什么营生的。 二人走到一家挂着翠袖阁匾额的大门外,立时便有四五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生拉硬拽的要将他们弄进去。 周焦急的不行,一把将她们推开,拉了文儿便想走。 文儿却不肯,笑嘻嘻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窑子只听说过,可还从来没见过,不如进去见识见识?” 周焦这次分外的坚定:“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去这种地方,绝对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第1112章 冤大头 第1111章 她可是身份尊贵的小郡主,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怎能来这种污秽之地,若撞见熟人,这事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岂不毁了? 然而念文从来都是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她才不会因为周焦的一两句劝言而打消主意,她决定了今日要逛窑子,今日便一定要逛窑子,没得商量。 甩开周焦,她转身走向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任由她们簇拥着进入翠袖阁,周焦无奈,只能跟上,立时又有两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凑了上来,一左一右的将他挽着,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官人的叫着,身子紧紧的贴着他,害他十分不自在,又不好发怒,免得被人赶出去。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吗?瞧瞧这小脸,都红到耳后根去了。”左边的女子伸手便摸了他的脸颊一把,羞得他恨不能立时将二人推开。 右边的女子更是大胆,直接便将手摸到了他的胸膛,咯咯直笑:“小公子年纪不大,这胸膛倒是够硬呢,娇娇我现在就想躺上去呢。” 左边的女子将她不安份的手拍开,娇笑道:“瞧你这猴急样,可别把小公子给吓跑了。” 周焦的眼睛初时一直在文儿的身上,就在刚刚,他被身边的女人摸了一把,一分神的时候,文儿竟然就不见了。 这可不得了,她若只在这厅里头胡闹一会也就罢了,若是被人带进了房里,这可不就要露陷了吗? 他急忙推开身边的两个女子,疯了般在厅里四下寻找文儿的踪迹。 话说文儿被两个女人拥着进了翠袖阁的厅里,她兴奋的看着厅里男男女女唱酒调笑的场面,觉得这一趟没白来,跟戏文里讲的真是一模一样,甚至更热闹。 她这一高兴,便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赏了那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人见这般轻易便得了大好处,心知今儿遇到冤大头了,自然不肯放过她,便又诱着她上楼,哄她说楼上还有更好玩的等着她。 她正在兴头上,自然没有多想,便跟着两个女人上了楼,心想大家都是女人,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 可谁知,这两个女人竟然将她骗进了房里,一进屋便要脱她的衣裳。 “你们干嘛?”她抱住胸,瞪圆了美目。 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脱掉自己的披纱,本就没穿多少,这一脱,上半身便只剩下了肚兜,下边一条薄薄的绸裤,勾勒出女人修长匀称的腿部线条,于男人而言,这就是极致的诱惑。 可惜,她是个女人,对这样的诱惑一点兴趣都没有。 “公子真会说笑,您来这青楼,不就是为了这档子事么?还害什么羞啊,姐姐我一瞧你这张脸,真是不要钱都肯陪你,来嘛,姐姐身上这把火可已经烧起来了。”说着,她扑向文儿。 文儿脚步一滑,轻巧的错开身,避过她的虎扑,笑道:“姐姐真是心急,我这连酒都没喝上一口呢,你们就着急脱衣裳,也不怕着凉吗?”她的眼睛扫了眼那已经栓上的门,想着一会是打晕了这两个女人出去,还是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就走? 第1113章 玄衣少年 第1112章 两个女子一听这话,立时笑了:“没想到小公子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这可真是超了巧,今儿翠袖阁进了一批新酿的梅子酒,果味香浓,入口清甜,回味又是无穷,十分适合小公子这样玉一般的人儿。” 说着二人便在桌前坐下,提了壶将酒杯倒满,文儿本打算开溜了,可一闻到那梅子酒的香味,立时便折了回来,端起酒杯闻了闻:“香,真香。”她仰首一饮而尽,果如那女子所言,果味香浓,入虽清甜,可酒由喉间滑入腹中后,回味确实无穷,“好洒,果然好酒,来,再满上一杯。” “哟,小公子竟也好酒呢,正好正好,我们姐儿俩今儿就陪小公子好好喝几杯,助助兴。” 文儿很小的时候便时不时偷偷背着娘亲从爹爹的酒盏里喝上两口酒,待后来长大了一些,每回从万府回王府,爹爹都会给她和焦儿喝上一点酒,这酒量便慢慢的练了出来,她自认酒量不差,却没想到,这几杯比糖水还甜上几分的梅子酒下肚后,她竟开始晕乎起来。眼前的两个女人,竟变成了四个。 她开始傻笑,控制不住的傻笑,晃着身子道:“咦,怎么又来了两个姐姐?我可就一个人,你们来这么多人,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那两个女子掩口轻笑:“看来小公子是醉了,连咱们姐妹一共几人都看不清了呢。”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歇了吧。”说着,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的上前扶住她,将她往床畔扶去。 翠衣女子道:“妹妹,姐姐我可好几日都没开张了,今儿可得让姐姐先来一回。”谁着这张俊脸,她早就心猿意马,恨不能立时扑倒行事。 黄衣女子不依:“姐姐,上回便是我让你先,今儿怎的又要我让你,怎么着也该论着我先一回了吧。”一看这小公子就是个雏,听说男人对自己的第一次十分看重,说不定小公子会喜欢她,今着她和他的首次良缘,日后时时来寻她也说不定。 二人正争执着,谁也不肯撒手,一左一右的拉扯着文儿。 这时,房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一位面色铁青的玄衣少年大步走了进来,他冰冷的眼神死死的锁在那站立不稳,被两个女人拉来扯去的文儿身上。 两个女人愣愣的看了眼被整扇踢翻在地的门,又愣愣的看向那面色不善的玄衣少年::“公,公子这是何意?为何——” 两个女人话还没说完,便觉手腕一痛,纷纷撒开了手,被她们拉在手里的小公子便被那玄衣少年给拉了过去。 文儿头重脚轻,根本就站不稳,被人这一拉扯,身子狠狠的撞进了那坚硬的胸膛,她摸了摸疼痛的鼻子,抬头看向拉她的这个人,“咦?师叔?怎么有两个师叔?”她傻傻的笑着,合不拢嘴,手也不受控制的去捏那张仿佛永远都不会笑的脸,她两手并用,一左一右的捏住他的脸颊,生生将他冷冰冰的脸捏出一抹怪笑:“瞧瞧,笑起来多好看,你怎么就不会笑呢?” 第1114章 说三道四 第1113章 万琨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拂去那两只胡乱揉捏着他脸的手的念想,甩手便将两锭银子扔在了桌上,冷声道:“这是酒钱。” 外头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皱眉,刚刚一脚踢破这门的动静太大,看来是惹了护院来,若他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怀里的,可是念文,他不能让更多的人在这里看见她, 于是他环住念文的纤腰,搂着他穿窗而出,稳稳落在窗外的地面,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师叔,咱们干一杯。”她站立不稳,只能一手紧紧的抓着万琨的胳膊,勉强不让自己摔倒,心里却还想着刚刚那美味的梅子酒。 万琨依旧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在这漆黑的夜里泛着淡淡的光芒,他盯着眼前这张因醉酒而酡红的脸。 “你竟敢逛青楼,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他咬牙,一字字问。 文儿嘿嘿一笑:“当然知道,不就是男人和女人做那事的地方么,我在戏文里看过,嘻嘻!” 万琨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她只是醉了,只是醉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还去?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若是在里头遇到熟人,将你认了出来,你可怎办?” 文儿挥了挥手:“认出来就认出来,能怎么办?管他呢,我做什么事,还需要看他们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眼色?那岂不是太憋屈了?我才不要。” 她这一挥手,身形立时不稳,万琨赶忙伸手将她扶住,她头晕的很,便干脆靠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像只肉袋子似的挂在他身上。 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眼中冒出了些许的火星子。 十五岁的文儿,已经发育的极好,两个肉团就这样挤在他的胸前,他若没点反应,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更何况,更何况他是文儿啊! 他长叹了一气,打横将她抱起,一步步往路口马车停等的方向走去。 文儿啊文儿,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个男人,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眼看便要从昏暗的小巷拐入光明的街道,他将她放下,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从头裹住,这才又将她抱起,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赶车的车夫见公子抱了人回来,看不清脸,但看那身段,似乎是个女人,不由暗暗惊奇,他家公子何时对女人有兴趣了?他不是从来都不看女人一眼的么? 当然,除了那位小郡主外。 车夫什么都没问,也不敢问,公子做事,向来自有分寸,不容任何人说三道四。 “回府。”他沉着声朝外头的车夫吩咐。 “公子,您不等老爷吗?”车夫问。 万琨道:“先送我回去,你一会再来接他。” “好的公子。”车夫立时赶着马车离开。 车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扯下盖住她头脸的衣裳,看着靠在他怀里的人儿,那张脸,纵是在这黑暗中,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张脸,始终都在他的心里。 第1115章 梦见什么好吃的 第1114章 他叹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秀丽有黛眉,抚过她柔嫩的脸颊,抚上她嫣红饱满的唇。 许是她在梦中梦见什么好吃的,感觉到有东西送到她唇边,她张嘴便咬,咬了一口后又用舌头舔了舔,许是觉得不好吃,便将那手指给吐了出来,扭头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他将手指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擦了两遍,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燿出一片灿芒:“臭丫头,敢咬我,我可从来不吃这种闷亏。” 他低头,吻住那满是酒气的红唇,那滋味,便是他也觉得要醉了。 她定是还在梦着吃东西,感觉到有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唇,她再次张嘴便咬,并没有很用力,牙齿轻轻的咬上他的唇瓣,一股子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袭遍他全身。 她咬完又舔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又含住他的唇,使劲吸允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胯下生了反应,迅速将头抬了起来,不敢再继续下去。 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心跳快的几乎就要冲出胸口,那种奇妙的感觉,几乎将他的魂魄都勾了去,只想再尝一遍,不,再尝千百遍也不会够。 他竭力稳下气息,朝外头赶车的车夫喊道:“宋伯,慢一点,晃的我头晕。” 宋伯立时应声减慢了车速,心头暗奇,这车速已经够慢了,公子也不是头一回坐车,怎么会头晕? 车里的万琨将文儿搂得越发紧,软玉温香在怀,而他却要努力的保持坐怀不乱,这种感觉,既美妙,又糟糕,无法言说。 车子跑的再慢,也终归是会到家的,马车停在了万府大门前,万琨掀开帘子扫了一眼,并没打算下车,又道:“去后门。” 走正门势必会惊动母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倒还好,受些罚也没什么,可若让母亲知道文儿去了青楼,还喝得烂醉回来,那可不妙,至少要罚她抄经百遍,再面壁三日,文儿性子活跃,怎能受得了。 车子又在后门停下,他先探出头看了眼外头,见一切正常,这才抱着重新遮住了头脸的文儿下车。 他用最快的速度从后门进到府里,再往小径上钻,避开所有可能会遇到人的路径,悄悄回到文儿居住的东院。 文儿的贴身丫头冬儿还躺在床榻上装睡,佯装出郡主睡着了的假像。 万琨进了房里,二话不说,直接掀开了冬儿盖着的薄被,将文儿放在了床榻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房间里昏暗无灯,他放下人便走,二话没说,冬儿只知主子被人送了回来,一身酒气的昏睡着,却没看清送她回来的人是谁。。。 话说周焦将整个翠袖阁翻了个底儿透,仍是没找到文儿,又听说先前有客人闹事,踢破了门,又跳窗走了,那个客人就是一个相貌十分俊俏的小公子。 他这才心下稍安,知道她离开了这里便好。 他出门正欲离开时,竟在翠袖阁门外遇到正往马车上爬的万先生,他一脸惊讶的看着万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116章 翠袖阁 第1115章 万先生怎会来这样的地方?他平日和简蕴师尊感情好的跟新婚小夫妻似的,恨不能****夜夜守在师尊身边,甚至对师尊整日花大量时间来教他们这些小辈医术武术而感觉十分不满,怨他们占了他妻子太多的空闲,影响了他们夫妻的甜蜜生活。 对此,还偶尔能听到他的一些抱怨,但抱怨归抱怨,他却从来没有真的怨过师尊,对他们这几个小辈也是极好,视如己出,他无论是在并肩王府,还是在万府,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今日在翠袖阁外见到万先生,简直推翻了他从前对万先生的所有印象,他不该是这样好女色之人啊,他不该丢下家里的师尊,来这翠袖阁找女人寻欢作乐啊,这些庸脂俗粉,如何比得过师尊? 万先生并没有注意到他,上了马车后,朝车夫问:“老宋,公子呢?” 宋伯不敢隐瞒,照实说了,“老爷,公子先前自己出来,还带了个人,似乎是个姑娘,让我先送他回府了。” 万先生皱眉:“带了个人?似乎是个姑娘?是不是姑娘你没看清?” 宋伯忙道:“老爷,那姑娘是公子抱着出来的,头脸上盖着东西,我没看到脸,只看身形应该是个姑娘。” 万先生的眉头皱的越发紧拢,今儿来了个贵客,他带着儿子一块出来谈生意,谁成想,吃完晚饭后,那家伙提议到他的住处唱茶再细谈,顺便签定协议并支付定金,原本这种事他不用亲自出马,只想着带儿子出来历练历练,便也没计较那么许多,只当吃完饭散散步,消消食罢了。 却谁知,那家伙的所谓住处,竟然是青楼。。。 事刚谈了一半,万琨这小子突然借故离开了,还以为他是内急出去方便,过一会就会回来,谁知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过,没想到他竟然从翠袖阁带了个姑娘回万府,若让简蕴知道了,指不定要被他气成什么样。 “快些回府。”万先生吩咐。 宋伯心里也是嘀咕,今天也不知怎的了,向来洁身自好的老爷竟然来逛窑子,还带着尚未及弱冠的公子,他就不怕夫人的雷霆之怒吗? 回到万府,万先生没有去南院,而是直接去了儿子住的西院,院里还亮着灯,他大步而入,朝迎上来的下人问:“公子呢?” 那小厮忙道:“回老爷,公子正在沐浴。” 万先生放缓了步伐,压低声道:“是一个人?” 那小厮有些奇怪的看了万先生一眼,点头:“是的,一个人。” “没有别人了?”万先生的声音越发的低。 小厮不解:“没,没有啊,还能有谁?” 万先生看了看左右,朝小厮道:“小豆,老爷知道你素来和公子要好,可你要知道这事关重大,可别害了公子,快跟老爷说实话,公子的房里,可还有别人?” 小豆一头雾水,不知老爷今儿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怎会怀疑公子房里有人呢?这院里虽然也有丫头,可能近身伺候公子的,只有他小豆而已,公子的房里怎么会有人? 第1117章 一个少年 第1116章 “老爷,您若是不信小豆的话,可以自己去瞧瞧,小豆绝无半句虚言。”小豆也有些着急。 万先生本就打算进去瞧瞧,儿子毕竟才十三岁,可不能让一个青楼女子给误了,在事情没有变得更坏之前,必须终结。 然而,万先生推开了儿子的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一点女人的踪迹,他看着左头紧闭着的浴房小门,里头隐隐有水声传出,莫非在浴房里? 他一步步走到浴房门口,伸手正要推,却听里头传来儿子的声音:“小豆是你吗?” 跟在万先生身后的小豆忙应:“是我。” 万琨道:“进来吧,我要起身了。” 小豆应声,挤到万先生身前,将浴房的门直接推开,刻意不关门,让站在外头的万先生看个够,老子看儿子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先生探头去看,浴房并不大,里头四角皆点着明灯,一眼便能望尽一切,里头根本就不可能藏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已经走了? 宋伯这人从来都不会说谎,有一说一的,绝不会瞎胡说,他说看见万琨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就一定带了女人回来。 小豆进到浴房,取了干净的衣裳伺候公子穿好,他低声道:“公子,老爷就在浴房门口,他非说公子房里有人,偏要进来看看。” 万琨点头:“我知道。”父亲刚进他房里时,他就知道,父亲的脚步声和小豆的脚步声,他怎会分辨不出。 小豆奇道:“老爷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怎会怀疑公子您房里有人?难不成他以为您和哪个丫头在房里厮混吗?”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和房里的丫头厮混,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多了去了,可他家公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公子行事稳重严谨,从不让丫头近身,去外头参加宴会,也从不多看谁家小姐一眼,面对姑娘的攀谈和邀约,他更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怎么可能会做出和丫头厮混的事,老爷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万琨淡笑:“无妨,我出去与他说清楚。” 他任由头发湿漉漉的散着,迈步出了浴房,果然父亲还在房里没走,正等着他的完美解释。 “父亲,您回来了。”他淡笑,走到桌前坐下,给父亲和自己各满上一杯热茶。 万先生看着淡定如常的儿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便直接了当问:“我回来时听老宋说,你从翠袖阁里带回了一个女人?” 万琨摇头:“并没有,只是出门时瞧见一个少年被几个恶汉追赶,身了些伤,便顺手救了他,本打算带他回来上些药的,可谁知刚进了府门,他就醒了,执意要走,不肯留下,我也没强留。” 万先生挑眉:“是个少年?不是女子?” 万琨点头:“确实是个少年,当时为了躲避那几个恶汉的追赶,我用衣裳蒙住了他的脸,但宋伯应该也看到了他穿的衣裳和鞋子,皆是男装,只是身形瘦弱些,看在宋伯眼里,也有可能会误会,毕竟那地方,临着翠袖阁,他认错也是有可能。” 第1118章 合作客商 第1117章 万先生对儿子说的话还是很相信的,加上刚刚已经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确实没有姑娘的影子,屋里也没有脂粉气,看来是没错了。 他离开西院后,又让人将宋伯找来问了几句,宋伯细想了想,想到当时看到公子怀里的人时,只注意到身材纤细,并没太注意穿的是什么衣裳,如今老爷复问,他猛然想起那人穿的似乎是一双黑缎面绣银色祥云图案的靴子。 是靴子,没错就是靴子,也就是说,公子带回来的,不是女人,是男人。 宋伯自然冤了公子,赶忙跪下向老爷赔罪,万先生摆手:“罢了,这事过去就算了,不许再私下议论,只当没发生过。” 然而,他们之间的一番对话,竟让府里头最长舌的一个老妈子给听了去,第二天,阖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皆公子昨夜去逛了青楼,从青楼里带回一个姑娘,老爷为将此事瞒下去,便让赶车的老宋说公子带回的是一个受了伤的少年。。。 于是,无论老宋再如何解释,府里人再没有一个肯信他。 这事很自然就传到了简蕴的耳中,她立时命人将公子请到了南院上房。 “琨儿,昨晚你可出去了?”简蕴看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儿子,十三岁,个头已经超过丈夫,相貌堂堂,气质稳重,平日无论做什么,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她是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是个品行无状之人。 万琨叹了一气,终究还是没能压下此事,他眼风暗扫了一旁低头喝茶的老爹一眼,老爹在外头意气风发,谁见了他都礼让三分,可偏偏回到了家里,在娘亲面前,就跟个小猫小狗一样温顺,指望他?还是算了,他估计心里还指望着自己帮他瞒下昨夜去翠袖阁谈生意的事。 虽然老爹只是去翠袖阁谈生意,没做其他,可这种事说出口总是不好听,娘亲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自然还是不知道为妙。 “我昨夜确实出去了一趟,替父亲去见了两个外域来的合作客商。” 简蕴扫向万先生。 万先生赶忙点头:“是,是我让他去的,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简蕴没理他,又朝万琨问:‘昨儿谈完公事后,可还去了别处?’ 万琨道:“回来时遇见一个少年昏倒在地,便将他带回万府医治,谁知刚进府里,那少年就醒了,他不肯留下,朝我道了谢当时就走了,再没有去别处,母亲问这些做什么?” 简蕴道:“府里有些不好的传闻,说你昨夜去了青楼,还带回了一个姑娘,可有此事?” 万琨立时摇头:“绝无此事,我是一个人回的西院,不信您大可盘问我院里的人,可有人见到我带了谁回来。” 钱妈妈由外而入,快步走到简蕴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简蕴一直板着的脸,这才松软了几分,她朝钱妈妈道:“去查查看,这话究竟是从谁的嘴中传出来的,查清楚了直接发卖出府,不必来回禀。” 第1119章 背地里嚼主子舌根 第1118章 她最最讨厌这种无事生非爱背地里嚼主子舌根的人,发卖算是轻的,她算下手仁慈了,这种传言,对一个少年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母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万琨道。 简蕴摇头:“没有,你忙去吧。” 万琨转身时,万先生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可男人进出青楼,说什么事也没干,也得有人信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蕴不知道那是最好。 万琨出了南院后,径直往东院走。 小豆问:“公子,您不回去吃早饭吗?” 万琨扫了眼已经近在眼前的东院,淡声道:“不着急。” 他撩袍进了院里,瞧见正在洒扫的丫头,顺口便问:“郡主起了吗?” 丫头一愣,这可是公子头一回和她说话,还这般温柔,她这小心肝跳的。 “发什么愣?公子问你话呢。”小豆朝那丫头道。 丫头回神,忙应:“回,回公子,郡主还没起。” 万琨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提步往里走。 小豆追上前,低声道:“公子,郡主还没起,您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文儿的房前,先是敲了敲门,见里头没有人应他,便径直将门推开。 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文儿躺在床榻上,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头,黑发遮去大半张脸,半点淑女形象也没有,恐怕也只有他,才能看到如此真实的文儿。 他叹了一气,扭头朝小豆道:“你就在外头候着。” 小豆皱眉:“公子,您这样进去怕是不妥吧,一会让那焦公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编排您的不是。” 提到焦公子,万琨冰山似的脸上泛出一丝不耐的情绪,眉头挑起:“管他做甚?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小豆心道,阖府上下,谁不知那焦公子的心思,整日跟在郡主的身后转,那双眼睛里,除了郡主,再也装不下任何,瞎子都能看出来,他那是打定了主意将来要娶郡主的。 万琨没理他,径直居迈步进了房里,反手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小豆暗道:“希望在公子出来之前,焦公子别来这东院,否则铁定要闹上一通。” 他这心里的念头刚下去,便远远瞧见焦公子提着一只食盒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周焦一进院便瞧见站在文儿房门口的小豆,面色立时沉下,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 小豆干笑:“我家公子来看望郡主,小的自然也在这。” 周焦面色陡沉,伸手便去推那房门,门推开,他瞧见万琨正坐在床畔拉着文儿的手,立时大步而入,朝万琨怒道:“你在做什么?” 万琨抬眉扫了他一眼,面色无波,淡声道:“看不出来吗?亏你还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 周焦这才看清,他竟是在给文儿把脉。 此时万琨已经将文儿的手塞回了被中,他自床畔起身,扫了眼他手里拎着的食盒,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第1120章 一个少女的春梦 第1119章 离开东院,小豆凑到主子身边,低声问:“公子,您先前从来不会进郡主的房里,今儿这是怎么了?”公子向来守礼,郡主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他平日从来不会做什么越礼之事,今儿着实有些奇怪。 万琨淡声应:“先前是先前。”自昨夜后,他觉得他不能再和她继续保持距离了。 小豆不解,很是不解。 冬儿端了碗解酒汤回来,瞧见焦公子坐在郡主的床畔,立时放下解酒汤,朝焦公子道:“焦公子,您这样待在郡主的房里,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冬儿朝周焦道,心里也是纳闷,往日这焦公子送来早点只会放在外头,从来不进房里,今儿怎的进来了? 周焦又看了熟睡的文儿一眼,心中不舍,却依然起了身,朝冬儿道:“是我考虑不周,你好好照顾她,食盒里有她爱吃的甜牛乳和红枣糕,她醒了你再热了给她。” 冬儿连连应是,待周焦出去了,这才将房门又关上,走到床边用力摇着郡主的胳膊:“郡主,快醒醒,一会公主和王爷要来了,瞧见您这模样,冬儿定要受罚,您快醒醒吧。” 下个月便是郡主的及笄礼,郡主的及笄礼要在宫里办,公主打算带她回去准备准备,定好了今儿来接她回王府的。 文儿睁眼看了冬儿一眼,又扫了眼窗外的天色,不断揉着额角:“头好晕,我这是怎么了?” 冬儿叹道:“郡主,您忘了吗?您昨儿穿了男装溜出去喝洒了。” 文儿立时想起昨夜的事,她记得她当时是在翠袖阁喝的酒,那酒可真好喝,后来似乎是醉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问。 冬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有个男人将你抱回来的,我也没看清是谁。” 文儿瞪大了眼睛:“没看清?你没看清就说是男人?不能是女人吗?” 冬儿使劲想了想,又是摇头:“是男人没错,个子很高,我看到了背影,肯定是个男人,但当时屋里没点灯,我没看清是谁。” 文儿想到昨夜是和周焦一块去的:“可能是周焦吧。” 冬儿摇头:“不是焦公子,焦公子后边来过,他来问您回来没有,若是他,他还用得着来多此一问吗?” 文儿也糊涂了,既然不是周焦,那又是谁?这也太奇怪了吧。 喝下酒醒汤,又洗了把脸,脑子也渐渐清楚起来,她记起昨晚做的一个梦,也不知是不是梦,梦里她被一个人抱着,紧紧的抱着,那个人的怀里好温暖,手臂也很有力量,被他抱着她感觉很安心,后来,有柔软的东西碰了她的唇,她初时以为是吃的,就咬了一口,现在想来,那肯定不是吃的,她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那种令她全身都酥酥麻麻的感觉。 天呐,那一定是梦,一个少女的春梦。 她堂堂郡主,竟然会做这样羞于启齿的春梦,若让人知道了,岂不被人笑话死?哦对,这种事别人怎么会知道,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第1121章 不是良配 第1120章 西院 “公子,听说这两年并肩王府的大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京都城里有头有脸叫上得名号的年轻公子,可全都去提过亲了。” 小豆将一碗白粥轻轻放在了公子的面前,见公子没吱声,又道:“也不知这焦公子现在心里急是不急,听说之前的媒人都被并肩王以郡主没及笄为由挡回去了,可眼下郡主就要及笄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怎么着也得寻个亲家先订婚吧。” 万琨夹小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了筷子,淡声道“焦公子不是良配,他们两人不可能。” 小豆平日也时常这么碎碎念,但公子从来不接话,今儿竟然接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焦公子不是郡主的良配?”在小豆看来,焦公子是周朝的王子,而且是唯一的王子,将来周朝的陛下,而郡主的身份也是十分尊贵,与焦公子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怎么看都是极配的,为何公子说他不是良配? 万琨平日对这样的事,是不会多言的,可今日,他突然就想说了。 “周焦既为周朝王子,未来的国君,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周朝,你认为王爷和公主,会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周朝吗?” 小豆一听这话,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事,郡主可是王爷和公主乃至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让郡主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三五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这肯定不可能,看来焦公子真的不是良配。” 小豆想了想,又叹了一气:“这样看来,咱们京都城里,能配得上郡主的,可真没几个呢。” 万琨瞥了小豆一眼,心里十分不爽,这小子,眼里看不见他主子吗?他主子这般高大英俊,聪明睿智,同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同在京都,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似乎感应到主子内心的呼唤,小豆转目看着他家公子,上下一通打量,随即又叹了一气:“哎——可惜了——” 万琨皱眉:“什么可惜了?” 小豆道:“若是公子您早生两年,便能和郡主凑成一双了,真真是天作之合,可惜您不仅晚生了两年,还成了郡主的师叔,辈分摆在这里,看来你们是无缘分了。” 万琨凉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也没驳他的话,起身道:“饱了,撤下吧。” 小豆看了眼还剩一半的粥碗:“才吃这么点就饱了?” 万琨往外走,面无表情,心道被你小子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他去书房看了一会书,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去了南院。 南院 “爹,娘,你们今儿来的可真早啊。”念文掩口打了个呵欠,凑到溶月身边坐下。 溶月扫了她一眼,见其脸色不太好,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不由皱眉:“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仲文最是心疼宝贝这个女儿,见溶月皱了眉头,就怕她会训斥女儿,赶忙道:“定是文儿想到要离开师尊,心里难受,晚上没睡好,是吧?” 第1122章 贴心又乖巧 第1121章 仲文说着朝女儿眨了下眼睛。 文儿会意,愁苦着一张小脸,道:“娘亲,女儿打小就跟着师尊长大,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师尊这么久,女儿心中不舍嘛。” 简蕴听了乐的合不拢嘴,这小丫头最会哄人,哪回做错了事,总能哄得她从轻处罚,她也偏就吃小丫头这一套。 心中时常的想,当初她若是也生了个这样的丫头,该多好,贴心又乖巧,虽然偶尔调皮捣蛋,但总不会太出格。 总之比她那整天不苟言笑的儿子要强。 强一百倍。 简蕴朝文儿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她身边去。 文儿嘻嘻一笑,知道今儿算是逃过一劫,有师尊护着她,娘亲绝对拿她没办法。 溶月看着女儿欢快的坐在了师傅的身边,叹道:“你们呀,就知道惯着她,这可都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再这般没个正形,往后去了婆家,可有她受的。” 简蕴听了这话,立时道:“谁敢给咱们文儿气受?再说了,文儿这也不叫没正形,她这是天真可爱,当年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若不是后面出了那些事,你也未必能有现在这样的稳重。” 溶月想及自己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她还是楚朝的长公主,父皇母后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师傅跟前的小徒弟,还有个两情相悦的未婚夫。 那时的她,也和现在的文儿一样,快乐无忧,天真烂漫。 正如师傅所言,若非后边的变故,她或许一生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唯愿她的文儿,一生都天真烂漫。 仲文握住溶月的手,紧了紧手心的力道,温声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们还是好好合计一下,给咱们文儿许一户怎样的人家。” 一旁默言喝茶的万先生终于开口了:“文儿身份尊贵,寻常人家的公子自是配不上,可咱们这京都城中高门贵胄里的公子哥儿,还真没听说过有特别出类拔萃的。” 这事溶月和仲文自然也是清楚的,家中有女初长成,他们虽嘴上将那些媒人以未及笄为由推拒了,可暗中仍然在悄悄观察着京都城里的这些公子,可惜,竟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文儿的。 文儿见长辈们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论及她的婚事,立时不依了:“娘,师尊,我才不嫁人呢,嫁人有什么好,整天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要像师尊和娘亲一样,做一个名扬四海的人。” 简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溶月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可和你当年的性子一模一样,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活脱脱一个小溶月。” 溶月也是苦笑,这孩子,什么都像她,偏偏连这种性子也像了她。 仲文也笑:“也多亏了她这性子,否则,今时今日坐在我身边的,可指不定是谁了。” 若非溶月这般性子,她在及笄那年便会嫁了闵恒之,哪里还会有他如今的好日子。 简蕴笑道:“这都是命数,你们命中注定是一对,谁也拆不散。” 第1123章 焦弟 第1122章 一旁的万先生咳了咳,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说到命数,我们不也是命中注定的么?” 简蕴白皙的面颊微红,转目横了他一眼:“你瞎插什么话?说孩子们的事,你总插话做什么?” “爹说的没错,凡事都有命数,强求无用。”挺拔若春日青竹的身影大步而入,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坐在母亲身畔的文儿,随即又落在了并肩王和护国公主的身上,拱手微躬身行礼。 溶月淡笑:“一家人,不必多礼。”她柔柔的目光扫过万琨周身,笑道:“我这小师弟真是每一回见都不一样,个头又长高了不少呢。” 简蕴也看了儿子一眼,叹道:“光会长个有什么用,一点都不贴心,我若是能有个像文儿这样的女儿,人生可就真的完满了。” 万琨眉头微挑,目光淡淡的落在文儿身上,文儿却看向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她笑:“焦弟来了。” 溶月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你呀,这都多大了,还这般没个正形,娘亲早告诉过你,焦儿大你一个月,你该叫他哥哥,怎能总焦弟焦弟的叫,没规矩。” 文儿甜甜一笑,立起了身,先是指了指初初进门的周焦,又指了指站在她身前不远,高出她整整一头的万琨,一脸得意:“我偏要叫他焦弟,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我是老大。” 周焦一进门便听见她又在那妄称老大,不由笑道:“你呀,在我面前自封老大也就罢了,在长辈面前也这般,也不怕挨训。”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文儿的身上,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一目深情自在其中,只要不是瞎子,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仲文装瞎没看见,溶月也将目光错开,只当不知,简蕴低头喝茶,唯有万先生笑呵呵道:“文儿这丫头,几时怕挨训?她倒是惯了的。”言罢,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让周焦和万琨都落了座。 待周焦落坐,仲文便朝他道:“焦儿,昨日接到你父王从周朝送来的信,信中说他近年来身体大不如前,对朝政越发力不从心,朝中各势力暗流涌动,他打算下个月派人来迎你回朝,册封你为太子,一来可稳固朝纲,二来也好早些让你接手朝政,为周分忧。” 周焦一愣,他知道会有这一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文儿笑道:“这么说,焦弟很快就要做周王啦?” 周焦皱眉,“这么着急吗?不能再缓缓吗?” 溶月道:“你父王信中就是这么说的,这些年,他独自撑着王位,没有兄弟相辅,没有裙戚相助,万事都只靠他一人,如今你也大了,也到了挑起担子的时候,焦儿,你生来便是王子,这是你的责任。” 周焦如何不明白这些,只是,只是他——他抬目看向坐在师尊身边把玩头发的文儿,心下一横,起身跪在了溶月和仲文的身前:“师傅,徒儿有个不情之请。” 第1124章 两家的大事 第1123章 溶月和仲文迅速交换了眼神,周焦要说什么,他们是过来人,自是心知肚明。 溶月点头:“你起来说。” 周焦摇头,不肯起身,他道:“师傅,焦儿打小跟在您和师尊的身边长大,和文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自幼便喜欢文儿,钟情于她,也曾暗自发过誓,这一生,非文儿不娶,求师傅成全。” 文儿蒙了,她一直拿周焦当兄弟,当哥们,当玩伴,从来没有往男女私情上面想过,怎么也没想到,他今日会在爹娘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立起了身,不待溶月和仲文说话,先一步走到周焦的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焦弟,你没病吧,这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溶月瞪向文儿,斥道:“没规矩,还不退开。” 见文儿嘟着嘴退回了师傅的身边,她这才朝周焦道:“你先起来再说。” 周焦心里没底,又看了姨父一眼,见姨父朝他点头,这才起了身。 溶月道:“焦儿,我知你是真心,只是不论是你的婚事,还是文儿的婚事,都是两家的大事,不能有半点马虎,更不能轻率的做决定,最重要的,还是你们两人是否两情相悦,若只是你一厢情愿,我们也帮不了你。” 于是,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文儿的身上,便是一直在默言喝茶的万琨,也放下了茶盏。 文儿一愣,干笑道:“你们看着我干嘛?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我才不要嫁人,我还没有将这些年学来的本事用上呢,我郑念文的名声,还没在四海响亮起来呢。” 周焦成日和她在一块,怎会不知她的想法,此时见她当着长辈的面说了出来,心里更是着急,忙道:“文儿,我们,我们可以先订亲,不着急成亲,你尽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直到你累了倦了,愿意成亲了,我们再成亲,如何?” 文儿摇头:“不如何,你在我眼里,就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会和弟弟成亲,这不成**了么?不成不成,你怎么会对我生出这种想法,真是不可理解。”她叹了一气,看来她要失去一个小伙伴了。 溶月朝文儿道:“你先回房。” 周焦心口绞着疼,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竟然说对他的感情无法理解。。。 文儿前脚走,万琨也起身出了厅堂,他远远看见文儿拐身进了抄手游廊,便疾走了几步赶上:“文儿。” 文儿转身,瞧见是万琨,挑了眉道:“怎么?你是来劝我嫁给焦弟的?” 万琨淡笑,摇头:“自然不是。” “那你找我做什么?”她可记得这小师叔平日里从来不私下找她,在园子里碰上,也是点个头完事,虽然都是一起长大的,可她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万琨,明明只有十三岁,可看起来,却跟个三十岁的人似的,心里不知藏了多少事。 万琨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大可放心,王爷和公主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周焦。” 第1125章 小师叔 第1124章 文儿斜了他一眼,切道:“还用你说?爹娘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舍得让我远嫁周朝,再说了,就算他们肯,师尊和皇帝舅舅也不会肯,我一点都不担心,你叫住我,就为了说这事?” 万琨唇角微勾,眸间泛出淡淡笑意:“这么说,这事在你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文儿转身,站在他的身前,微仰着头看他,一脸好奇:“你似乎对这事很在意,怎么?莫非你也喜欢我?” 正是春日,阳光正好,园子里的花香令人迷醉,微风拂过她的碎发,那双仿佛嵌入了一颗黑珍珠的眼睛,正专注的凝视着他,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的眼里,只有他。 向来刻板无波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红晕,犹如目光触及那红唇,又想及昨夜的温柔一刻,心中的悸动,无法自持。 她突然笑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师叔,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瞧你这认真的样子。” 她转身,挥了挥手:“我走啦,一会就不去找你道别啦。”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默的回复她刚刚的问话:是的,我对这事很在意,是的,我也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早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另一头,周焦依然在努力说服溶月和仲文。 “师傅,我是真心喜欢文儿的,我这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个人,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您若不舍得她远嫁,我可以每年都抽空陪她回楚住两个月。” 他今年十五岁,对于男人来说,十五岁成亲尚早了些,可对于女人而言,十五及笄礼后,便是最好的婚嫁之龄,所以他着急啊,他怕他这一走,文儿就会变成别人的未婚妻,他不能接受,绝不能。 溶月摇头:“焦儿,不是我们为难你,刚刚你也看到了,文儿她一直拿你当兄弟,没有儿女私情,更何况,我们也不想她这么早就出嫁,还想再多留几年,多陪陪我们。” 周焦面色一喜,忙道:“师傅,我也不是要立马就成亲,不如我写信回朝,请父亲来一趟,先订亲,等过两年再成亲也不迟。” 一旁的简蕴道:“焦儿,你还是不懂吗?不是我们这些长辈要为难你,而是文儿她自己不肯,你刚刚也听见了,文儿只拿你当弟弟,认为你们若在一起,便是***这还说的不明白吗?” 周焦又不傻,怎会不明白,可他一心只想要文儿,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师尊,文儿他还小,不懂男女之情,等过些时候,她自然就会懂,再说了,我和他并不是真的兄妹,谈不上什么*******他吸了口气,又道:“我打小便在你们身边长大,我是什么性子你们一清二楚,这般知根知底,难道不好吗?” 仲文心道,就是因为太知根底了,你父亲可害惨了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还会让女儿再去那火坑走一遭,想都不要想。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真心的疼他,这种重话,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第1126章 那这事你怎么看? 第1125章 仲文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如今念文的心思不在这里,我们说什么也是无用,你也知道,我们郑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只要是念文自己喜欢愿意的,我们绝不反对,她若不喜欢不愿意,我们也绝不勉强,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周焦点头:“我明白了。”他满目苦涩,不再多说什么,朝众人拱手行礼后,转身出了厅堂。 说到底,还是念文不愿意,若是她愿意,事情自然会很顺利。 可是文儿,她什么都好,就是对男女之事从不放在心上,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她都听不懂,全不放在心上。 他该怎么办,他该拿她怎么办。 送走了溶月一家子后,万先生拉了简蕴回房里,遣退了下人。 简蕴皱眉:“你这是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万先生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琨儿对文儿,也是不同的。” 简蕴白他一眼:“他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吗?还用得着你说。” 万先生忙问:“那这事你怎么看?” 简蕴耸肩:“我能怎么看?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他若有本事,能将文儿拐来给我做儿媳妇,我就认为这个儿子没白生,若他没这本事,我也无能为力,别指望我帮他。” 万先生叹息着摇头:“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娘亲,平日疼文儿胜过琨儿也就罢了,男孩嘛,是不该整日娇宠着,可这事是琨儿的终生幸福,你怎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简蕴摆手:“谁说我不管?他若是能让文儿对他另眼相看,不拿他当弟弟或当师叔,我立马就去找溶月提亲,什么辈分这些东西我全然不在乎,溶月也不会在乎这些,可若他自己得不到文儿的心,我要如何帮他?” 万先生想了想,也是,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就算操碎了心,也是全然无用。 简蕴瞟了他一眼,轻飘飘道:“现在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不管,什么都不管,由着他自己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这就是在帮他。” 并肩王府 “姐姐,你可回来了,昨儿又有好几个媒婆来提亲呢。”八岁的郑州,瞧见姐姐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他成日就盼着姐姐回王府,可以陪他放风筝,还会偷偷带他溜出王府去玩耍。 念文揉了揉弟弟的顶发,笑道:“你个小不点,知道提亲是什么意吗?” 郑州点头:“当然知道,提亲就是想让姐姐嫁人,嫁给她说亲的那家公子,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不要姐姐嫁人。” 这话她爱听,笑眯眯道:“小鬼头,就你聪明,知道挑姐姐爱听的话说,好吧,姐姐一会给你个奖励。” 夫妻俩走在后头,听见姐弟二人的对话,简直哭笑不得。 仲文叹道:“咱们这女儿,这桩婚事恐怕是个难题。” 溶月笑道:“有什么好难的,她既然现在不想嫁,那就等她想嫁的时候再嫁,也免得将来留下遗憾,一旦嫁了人,再想像现在这般快活自在,怕是不能了。” 第1127章 你瞧不上? 第1126章 “再说了,我不也二十一岁才嫁与你的吗?”人生苦短,快活也是一生,苦闷也是一生,若能选择,为何不选择快活的过一生? ———— 平德侯府 “夫人,你昨儿不是去了趟并肩王府吗?可见到了长乐郡主?”平德侯孙立行朝一旁的夫人问。 平德侯夫人吴氏,抬眼扫了丈夫一眼,挥手命屋里的下人都退下,这才朝丈夫道:“没见着,公主本遣了下人去请她,她人都走到大门口了,瞧见我坐在里头,转身便走了,我连她的模样都没瞧见,只看见一片衣角,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若非她是皇上最喜爱的长乐郡主,这样的女孩,我才瞧不上。” 平德侯斜了她一眼,冷哼:“你瞧不上?你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平肩王的嫡长女,母亲是护国公主,外祖是永定国公,舅舅是皇上,还有一个名扬四海的师尊简蕴,一个富可敌国的万家做后台,你瞧不上?你凭什么瞧不上?你生的这个儿子,说句实在话,配得上人家吗?让你去王府,也不过探个口风,我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平德侯夫人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儿子娶一个这样的女子进门,这样的身份地位,进了平德侯府,还不得供起来?她这婆婆的谱,摆给谁去看? 平德侯瞧她这脸色,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立时摇头,哼道:“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眼晴里只能看见那一亩三分地。” 平德侯夫人平白被丈夫一通奚落,心里十分不好受,愣是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归之于长乐郡主的身上。 平德侯又道:“过几日便是长乐郡主的及笄礼,皇上特许她进宫办这及笄礼,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到时我们都要去,把柳儿也带上吧。” 平德侯夫人眼睛一亮,心中郁气一扫而空:“这么说,京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们,都会去?” 平德侯点头:“那是自然,咱们柳儿也十四了,又生得这般模样,此番进宫,是个好机会,听说万家的独子也会去,你多多留意。” 平德侯夫人眉头微皱,不解道:“万家独子?就是那个年仅十三岁,便在简蕴手中出师了的万琨?” 平德侯点头:“就是他。” 平德侯夫人一脸不解:“留意他做什么?不过是个商贾之子,家财再怎么巨富又如何?还能比得上咱们勋贵世家的公子?” 平德侯面色微沉:“说你没见识你还不服气,那万家是寻常的商贾吗?那万先生的生意遍及五州四海,家财有多少,怕是连他自己都算不清楚,这都是其次,听说他还和皇上有生意往来,近年来做的房产生意,都是和皇上合资在做,每年往国库里填的钱,是你一辈子都数不清的,这样的人家,会一直是商贾吗?早晚也是要封爵的,更何况,那简蕴,可是护国公主和并肩王的师傅,甚至皇上见了她,都要叫一声师傅,这样的人家,还配不上咱们柳儿?” 第1128章 上官诺? 第1127章 平德侯夫人听了丈夫这话,方才醒悟过来,难怪前阵子和几个夫人见面喝茶,她们谈论最多的,不是京都勋贵世族的公子,反而是万家的这个公子,如何如何的医术高绝,如何如何的功夫了得,如何如何的风采翩翩。。。 想到这里,平德侯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笑道:“都说长乐郡主是京都第一美人,那是他们没见过咱们柳儿,柳儿的容貌,才配称第一美人,此番进宫,我必定让柳儿成为所有贵女中最受关注的人。” 平德侯虽然对她的能力有所怀疑,可也没有别的办法,进宫只能带正妻,否则,他宁可带许姨娘也不带她。 楚宫,御和殿。 楚天齐正埋首于御案上成堆的奏折中,太监由外而入,朝楚天齐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天齐眉头皱眉,手中的朱笔微顿,终是放下,抬眼朝太监道:“宣。” 太监赶忙退出御和殿,迅速将候在殿外的皇后请了进来。 皇后今年二十五,芳华正盛,入宫十载,育有一子一女,家世显赫,是宫中其他宫妃不可比拟的,皇上对她十分敬重,所以这个皇后当得,算是十分称心。 她仪态端庄的迈入御和殿,这里她不常来,但却是后宫唯一可以出入御和殿的女人。 “参见皇上。”上官瑶朝楚天齐福身行礼。 楚天齐抬头,面上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皇后不必多礼,赐座。” 上官瑶有些失望,皇上坐的御榻,足可以坐下四个人,可那么宽的位子,却从来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皇上对他,总是客气多于亲密。 她从前以为,这就是皇上的本性,对所有人都这般冷淡疏离,不肯让任何人走近他的身边。 可那一次,她因采选秀女一事在御和殿中与皇上商议,那长乐郡主不待通报便闯进了内殿,行礼过后便直接坐在了皇上的身畔,皇上非但没有训斥她,反而任她拿着桌上的折子把玩翻看,甚至耐心的听她喋喋不休的告她娘亲护国公主的状,那般的宠溺,便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曾有过。 从那时起,她才知道,原来皇上不是天生冷漠之人,他只是不愿将心中的那份温暖,交付于她罢了。 “皇后此时前来,可有事?”他端起了一旁的温茶,轻抿了一口。 上官瑶淡笑:“皇上,明日便是长乐郡主的及笄礼,臣妾已经在雍和殿备好一切,明日臣妾会亲自为长乐郡主簪发。” 楚天齐面上的笑意浓了三分,朝她点头:“如此甚好。” 上官瑶又道:“皇上,明日臣妾的大哥大嫂也会进宫,此番他们带了臣妾的外甥来。” 楚天齐挑眉:“上官诺?”他上一次见上官诺,是三年前,当时上官诺只有十五岁,真真是个惊采绝艳之人,他只见过一面,便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上官瑶见皇上一口道出诺哥儿的名字,心中暗喜:“没错,就是诺哥儿,他今年已经十八了,还未婚配,大哥大嫂想趁着这次长乐郡主及笄礼的机会,来京都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第1129章 上官瑶 第1128章 楚天齐眸光微沉,端着茶盏久久未语。 上官瑶乃驻守东离境的贤广侯嫡长女,上官氏的先祖,乃是楚朝开国元勋,曾助楚家先祖平定外忧内患,立下汗马功劳,数百年前,仅上官氏一族,便手握楚朝半数兵权,势倾朝野,功高盖主。 是先祖最有力的臂助,也是最强大的威胁。 当年的上官褚也深知自己手中的权力太大,于朝纲稳固并无益处,便主动交出兵权,自请长年驻守东离境,深藏功与名,不再过问朝政,虽依然手握数十万大军,却从不支持皇廷争斗,数百年来,侯位世袭更替,当年名声鼎盛的上官氏,渐渐不为人所知,可这并不代表,上官氏便走向了没落。 恰恰相反,上官氏虽然在京都声望渐弱,在朝堂不再被提及,可他们依然是威震一方的上官氏。 在东离境,或许有人不知楚朝如今的陛下是谁,却没有人会不知道上官氏的在任家主是谁。 说明白点,在东离境,上官氏便是东离的主宰。 数百年来,一直如此,历任楚皇心中也清楚这一事实,但上官氏一族从未有过任何异动,数十万大军也尽职于边域,未有懈怠,便也未曾加以约束。 十年前,南朝举兵犯楚,率三十万大军攻入南渭,恒国公屡屡战败,眼见南渭势危,而姐夫往陇西调兵又非一日可达,在那紧要关头,是上官瑶的父亲上官镜,率领十万大军抄小路由东离至南渭,增援恒国公,自东离而来的十万军,个个骁勇善战,不出三日,便将南朝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最终重掌南渭关,将南朝大军轰回了老家。 上官氏立下大功,不肯接受朝廷封赏,却在三个月后将女儿送入了京都,参加秀女采选。 上官瑶便是那个时候入的宫,十五岁,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秀美,知书达理,又有上官氏做靠,脱颖而出是众人所能料到的,他听从了姐姐和姐夫的建议,册立上官瑶为皇后,一来可稳上官氏于东离之心,二来算是对上官镜救护南渭的一种封赏。 如今上官瑶已经成了皇后,也生下了儿女,在后宫地位稳固,于上官氏而言,也是无上的荣光。 可他们竟然,又将目光盯向了文儿? 此番来京,说得好听是来寻一个合适的姑娘,说明白点,就是为了文儿而来,凭他们上官氏如今的地位,寻常人家的姑娘,他们怎会看得上眼,只有文儿这样的身份地位,他们才会放在眼里。 他们上官家,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皇上?”见皇上久久未语,上官瑶出言相询。 天齐抬眸,凉淡的目光扫了上官谣一眼:“也好,到时瞧瞧哪家姑娘合适,与朕说一声,朕为他做主。” 上官瑶暗喜,赶忙谢恩。 天齐垂眸,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折子上,淡声道:“若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上官瑶本打算留下伺候他笔墨的,见他这般模样,心头微叹,“臣妾告退。” 第1130章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1129章 待脚步声渐渐远了,他这才抬起了头,朝一旁的太监道:“去一趟并肩王府,请公主进宫一趟,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并肩王府 “皇上这时候宣我进宫?”溶月有些不可思议,明儿便是文儿的及笄礼,她这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哪有空进宫啊。 太监道:“公主殿下,皇上就是这么说的,小奴只是传旨。” 溶月想了想,又问:“皇上传我之前,可有见过什么人?” 太监道:“传您进宫前,只见过皇后。” 一旁的文儿心头窃喜,忙接话道:“娘亲,皇帝舅舅这会急着宣您进宫,定是有要紧的事商议,您还是快些去吧,您刚刚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明儿的及笄礼,绝不会给您和皇帝舅舅丢脸。” 溶月难得见女儿这般乖巧听话,心头一暖,笑道:“你呀,每回这样乖巧的时候,就预示着要闯祸了,你今儿可要乖一点,不能再惹事了,听见没?” 文儿早就将这话听腻了,耳朵都起了厚茧,起身推着娘亲出了厅堂,遥遥看着娘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她面上的兴奋之色便越发浓郁。 自打从万府回王府,这一个月来,她可是每天都被娘亲拘在这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功课就是说教,烦都快烦死了。 这会娘亲进宫了,爹爹还没从城防营回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祁溶月从并肩王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文儿便一身男装的出了府门,大摇大摆的往街上人堆里扎。 “听说街头来了个姑娘,要卖身葬父,模样生得极好,是个美人呢,只要十两银子就能往家里带,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文儿从前在戏文里也听过卖身葬父的,这真事发生在眼前还是头一遭,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错过,立时便也挤上去凑热闹。 她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见那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头发编成粗粗的辫子束于脑后,模样确实算得上秀美,身姿纤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惹得围观的老爷们个个心生怜意。 可十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毕竟不是小数,且这些老爷们大多都有家室,有人袋里有钱却不敢出手,怕领回家也给家中的母老虎轰出来,岂不得不偿失? 有人不惧内妻的,却又囊中羞涩,只能望而兴叹。 她见这姑娘实在可怜,好端端的人,偏像个货物似的在这里任人品头论足。 她的手摸向怀里,取出一只十两的银锭子,递到了那姑娘的手中“姑娘,我给你十两,你回去把父亲葬了吧,也不用卖身给我,自己谋生去吧。” 那姑娘抬眼,瞧见文儿这俊秀非常的脸,衣着气质皆是不凡,立时道:“公子既出钱买了奴婢,奴婢今后便是公子的人。” 这时,又有两锭银子丢到了那姑娘的面前,一位身形高大,容颜俊美的青年自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淡声道:“我出二十两,你跟我走吧。” 第1131章 素儿 第1130章 那姑娘抬眼去看那身形挺拔高大的公子,面色立时绯红,低低应了声是,将先前那只十两重的银锭子给推了回去。 文儿没接那银锭子,站起了身,微仰头打量了身前这锦衣公子一眼,随即朝那姑娘道:“姑娘,我给你钱,并不是买你这个人,而只是单纯的帮助你,他给你钱,却要买你这个人,让你一世为奴为婢,你宁愿要他的,也不肯要我的?”她实在无法理解,这姑娘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听了文儿的问话,那锦衣公子侧目扫了文儿一眼,眉头微挑,唇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淡声道:“要谁的钱,跟谁走,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姑娘红着脸道:“多谢这位公子好意,素儿双亲已亡,孤苦无依,若能跟着公子为奴为婢,但是素儿最好的归宿。” 文儿摇头,既然她要这样选择,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过那十两银子塞回怀里,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挤上了来,伸手一扒拉,将她扒至一边,差点没摔翻在地,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叫嚷着滚开。 文儿这头还没发怒,那男人便直接扔出了三只银锭子,十分嚣张道:“小娘子,我出三十两,跟我走吧。” 素儿一见这男人的模样,吓得脸一白,忙道:“这位大爷,我已经收了这位公子的银子,不能再收您的。” 男人哼道:“什么叫收了他的就不能收我的?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先收了那小白脸十两,后这家伙给了二十两,你就退了十两要了二十两,怎的,明明是价高者得的规矩,到了我这儿就变了?我不是小白脸还是怎的?” 素儿吓得身子急颤,不敢答应。 文儿看不过眼,朝那男人道:“喂,你刚刚为什么推我?这路是你家的还是怎的?还有,人家姑娘愿意跟谁就跟谁,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那男人侧目看向文儿,见她模样实在是俊,便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捏捏他的小脸:“瞧这小白脸,这小模样俊的,连大爷我专好女色的人也忍不住心动了。” 文儿正在想,是扭断他一只手好呢,还是扭断他两只手好呢? 她这还没出手呢,另一头的锦衣公子便先出了手,那宽厚的手掌紧紧扣住男人的手腕:“这位兄台,说话归说话,放尊重些。” 那男人使劲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羞怒交加,吼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和老子作对,知道老子是谁吗?” 锦衣公子淡笑,立于艳阳之下,那俊美的脸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我老子我当然知道是谁,你老子我就不知道了,你问我也没用,不如回去问问你娘亲。” 四周传出哄笑之声,那男人气极,竟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锦衣公子,锦衣公子一时未察,见到燿目的刃光反射,方才迅速松开扣住那男人的手,急急闪退,纵然身法极快,可依然被那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手臂,鲜血立时将那白色的衣袖染红。 第1132章 试探她 第1131章 男人一招得手,并未满足,立时再次举刀猛刺,文儿见状,将手中的银锭子掷出,击中他的右膝,男人摔倒在地,匕首脱落,抱着膝盖痛嚎:“是谁,是谁暗算老子?有本事站出来,跟老子单挑。” 这时四周左右围观的人迅速退开,有多远站多远,生怕站得近了,祸延己身。 于是在那男人的身旁,就只剩下文儿和那位手臂负伤的锦衣公子。 男人指着文儿道:“小白脸,难不成是你?” 文儿俯身拾起刚刚用来掷他的银锭子,叹道:“还以为多厉害的角呢,没想到这般弱不经风,我不过轻轻一掷,你就成了这副模样,还在这自称老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男人此时膝盖的疼痛已经缓和了许多,他在京都城里横行多年,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如何能咽下这口气,立起爬起身,拾了跌落在地的匕首,举了便刺。 文儿脚步轻滑,轻巧的避开他那一刺,又伸出脚一勾,勾住那人前扑的腿脚,害得他又摔了个狗吃屎。 那男人也不是个傻的,看出来这小白脸身上带了功夫,且功夫在他之上,他今日独身一人,在他手里定讨不了好,便指着文儿道:“你,你给老子等着,有本事就别跑。”他自己说完就先跑了。 文儿呸了他一口:“我又不是木桩子,长在这儿了,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一旁的锦衣公子始终打量着文儿,见她身材纤细,个头也比他矮了足足一个头,面目俊美的过份,说话行走间,一股小女儿的娇态掩盖不住,他想到自的妹妹,和她一般大,也总喜欢打扮成这个模样偷溜出去玩闹。 明知她是女孩,他却也不点破,只上前拱手笑道:“多谢小兄弟仗义援手。” 文儿立时还了一礼,也笑,“戏文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概就是这样了,不必谢不必谢,我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看他不顺眼。” 文儿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你这伤口可不浅,需要处理一下,我略懂些医术,若兄台放心,便让小弟为你包扎一下。” 锦衣公子求之不得,立时扫了眼四周,笑道:“我看那边有个茶铺,不如就去那里吧,顺道吃点东西。” 文儿点头,她正不知要做什么来消遣,眼前这兄台年岁比她大,想来也有些见识,跟他喝个茶聊聊天,应该不会无聊。 二人往茶肆里走,一直等着被领走的素儿姑娘傻了眼,这两人本来都是她的金主,还为了她与恶霸大打出手,这会怎的皆弃她而去? 在茶肆里坐下,文儿扫了眼远处想跟来,又不好意思跟来的素儿,笑道:“兄台怎的不将素儿姑娘一道叫来?” 锦衣公子头也没回,叹道:“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她就算跟来,我也不会带她回去。” 文儿不解:“可你刚刚明明说了要带她走的。” 锦衣公子摇头:“我只是试探她,没想到,她果然是我想的那种人。” 第1133章 值不过十两银子? 第1132章 文儿问:“哪种人?” 他淡笑,拎了老板送上来的茶壶,为文儿倒了一碗茶:“你们都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什么卖身葬父,什么无亲无故,都是骗人的,她这样的姑娘,无非就是想要依靠着几分美色,傍个有钱的男人做妾罢了。” 文儿若有所悟,想到那素儿姑娘若真是被逼无奈而卖身葬父,为何她给十两,且无需她卖身,她反而不要?难道一个人的自由,还值不过十两银子? 看来正如这位兄台所言,素儿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锦衣公子瞧她一点就透的模样,觉着十分可爱,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手臂上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他笑道:“我姓上官,单名诺,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文儿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小弟姓楚,单名一个文字。” 她笑容明丽,眼眸中的光华就那样照入他的心里,往后不论过了多少年,他始终记得这张笑脸,纯粹又明艳。 ———— 楚宫 天齐将上官皇后的话转述与溶月。 “皇姐,上官家这打的是什么算盘?”天齐俊眉深拢,百思不得其解。 溶月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蓦然笑道:“管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且先看看再说,他们在东离境向来安分,尤其是皇后入宫这十年,比从前越发的安分,从没有半点不好的传闻自东离传出。” 天齐挑眉,皇姐说话和他说话,从来都是直言不拐弯,今儿却说了七分留三分,他侧目,看了眼殿中的侍女和太监,心下立时了然,上官瑶入宫十年,难说在这宫里有没有经营自己的人脉,更难说在他的身边,有没有她的人。 有些话,皇姐自是不好直言,意会便可。 “皇姐说的是,倒是朕多虑了。”他笑着起身,取了置于桌上的黑木雕花盒,递到了溶月的手中:“皇姐,这是送给文儿的及笄之礼,你帮我带回去给文儿。” 溶月接下,笑道:“为何不留到明日当众赏赐?” 天齐笑道:“明儿当赏赐的另有一份,这是我做舅舅的心意。” “那我倒要看看,这里头的心意,究竟有多重。”说着便打开了盒盖,一颗散发着莹莹亮芒的夜明珠现于眼前,夜明珠足有鸡蛋大,捧在手里,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往外沁。 夜明珠她见过不少,可这般个头的夜明珠却从未见过,称之为稀世珍宝也不为过。 “这般罕见的夜明珠,你就这样送给文了?”她合上盒盖,笑问。 天齐道:“一颗夜明珠而已,给文儿把玩吧,她上回进宫瞧见我殿中的明珠,很稀罕的模样,我便特地命人去寻了这样一颗上等明珠来,咱们家的文儿,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溶月摇头:“你呀,就知道宠她惯她,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早晚得闯出祸事。” 天齐却道:“她这个年纪,正是天真无邪贪玩的时候,你也别太拘着她,趁现在还没成亲,让她多玩两年,待将来嫁人了,想玩想疯也来不及了。” 第1134章 虚弱 第1133章 溶月看着胞弟,不过二十九岁的年纪,却已经满目的沧桑,可见皇帝的宝座并不是那么容易坐的,尤其是做一个好皇帝。 他的身形何时变得这般瘦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遭难时的模样。 她朝天齐伸手:“拿手来。” 天齐一愣:“做什么?” “你最近似乎瘦了许多,我瞧瞧你身子如何。” 天齐干笑:“我能有什么病,宫里的御医三两天便来请平安脉,若有什么问题,你怕是早就知道了。” 他越是这般扭捏,她越发觉得不妥,一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扣住了他的腕脉。 天齐这些年忙于政务,功夫也没空练了,手上的劲气竟不如姐姐,用力挣,却没挣脱。 “姐,我真的没事,你快松开。”天齐急道。 溶月原本舒展的眉头突然皱起,她松开天齐的手腕,抬眼看他:“你还说你没事?你这身体竟然虚弱成这样,再不好好调养,会出大问题的。” 同样的话,御医也曾对他说过,他也想过几日舒坦的日子,可他是皇上,是这楚朝的国君,每日等着他处理的事多不胜数,那些等着他批阅的奏折,仿佛永远都阅不尽。 他苦笑:“我知道了,姐你放心,我会多加注意。” 溶月如何不知弟弟的苦,可她帮不了他,仲文领的是武职,也帮不了他,从前有恒之帮他,可恒之这些年避在晋城,再不肯来京。 天齐这些年,都是自己一****熬过来的。 生而为天家人,在外人看来是尊荣无比的,个中辛酸,只有尝过滋味的人才会知道。 她没再多说什么,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不如想个法子,让天齐肩上的担子轻一些,再轻一些。 次日 楚宫,雍和殿。 宾客们陆续抵达,因吉时未到,主角尚未登场。 殿中分左右摆了六排矮桌,左右各三排,每一排至少能坐二十人,且今日坐席不按官阶辈分,早来早得,晚来晚得。 于是来得早的,便先占了前排坐位,来得晚些,便只能往后挪,倒也公平。 平德侯夫人早前便在一次聚会中得知今日的落座规矩,为了能占到一个绝好的位置,她早早便来,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占到了右边距离皇上最近的头牌第三桌,这个位置,不止离皇上近,且视线极好,能看到对面落坐的绝大多数人,也能让女儿姣好的面容展露给更多的人看见。 殿中虽无主角,可宾客们各处相聊甚欢,倒也十分热闹,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门外唱名的太监接了名贴,立时唱道:“东离贤广侯到。” 殿中嘈杂的声音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至殿门处,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 “听说现任贤广侯于五年前继任侯位,在东离境颇有威望,其子上官诺更是东离境内有名的才子,文武双全,又生得十分俊美,不知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心中的良配。” 第1135章 孙柳柳 第1134章 “我也听说了,此番贤广侯携子入京,是想为世子在京都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也不知谁家的姑娘能有幸入得贤广侯的眼。”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若要寻合适的亲事,为何偏偏要进京?又偏偏选在今日进宫?分明是想看看长乐郡主。” 此时贤广侯已经走近,众人纷纷闭嘴不言,笑着起身打招呼。 吴氏扯了扯身边女儿的衣袖,低声道:“柳儿,你瞧这贤广侯世子如何?” 孙柳柳听了母亲的话,抬眼看向殿门处,那身长玉立的青年,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轻勾着一丝笑,她呆呆的看着他,而他的目光似乎也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慌忙垂下头,胸中有如小廘乱撞,面红似火烧。 “问你话呢,你觉着这贤广侯世子如何?”吴氏复问。 孙柳柳垂着头,声若蚊吟:“娘,大庭广众的,你怎的口无遮拦?” 吴氏一瞧女儿这小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笑道:“我看这贤广侯世子比那万公子强多了,娘一会帮你多多留意。” 孙柳柳的面越发的红,真恨不得立时找条裂缝钻进去,娘这说话不把门的性子永远都改不了,幸亏这殿里又恢复了嘈杂,她们娘儿俩的说话声没被人听了去,否则,真真是待不下去了。 这时殿外的太监又唱了一声:“万先生到。” 虽然没有名号没有官阶,可一唱到万先生,殿内的嘈杂也在瞬时消散,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殿门处,万先生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两鬓已见斑白,可精神头却依然十分健朗,面色亦十分红润,和四十岁的壮年男人也差不了多少。 挽着万先生一齐入殿的是简蕴,同样五十多岁的年纪,可相貌看起来却和四十岁的妇人没有什么区别,容颜秀美,气质超然,很有一种,徐娘虽半老,风韵却犹存的味道。 万琨跟在二人身后进来,虽然只有十三岁,可身形却已经有正常成年男人的身高,加之长年习武,身形比一般的少年要更壮实,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眸光凉淡,仿佛万事万物都在眼底,又不在眼底。 吴氏又扯了扯身边女儿的衣袖,压低了声道:“柳柳,你瞧这万公子,也是不错哦。” 孙柳柳探目去看,正好看见万琨转身往角落里钻,寻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将将十三岁,却有这样的气度,实是难得,可她总觉得这万公子太过冷淡,似乎不太好相处,两相比较,她更中意贤广侯世子。 这时太监又唱:“焦王子到。” 这时殿中又开始议论纷纷:“这焦王子可是周朝的那位王子?” “听说是周朝来的,且周朝只有他一位王子,将来的周王之位,定是他无疑。” “当年万先生给万公子办满月酒时,我曾在万府花园中见到过这焦王子一面,当时他还只是个两岁的小娃娃,没想到,这一眨眼,已这么大了。” 第1136章 三心二意的人 第1135章 周焦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选了左边靠前的座位坐下,正好与孙柳柳面对面。 吴氏暗自将周焦也是一通的打量,少年英俊,气度不凡,又是王子出身,将来的周朝陛下,这样的身份,无论是万琨,还是上官诺,都无法比拟。 若柳柳能嫁给周焦,将来便是周朝的王后,先不说周朝与楚朝向来交好,单周焦和并肩王府以及万府的这一层关系,他们平德侯府翻身的日子便要来了。 她扯了扯身边的女儿,低声道:“柳柳,我看这焦王子最是合适,无论年纪还是身份,都比万公子和贤广侯世子要强,一会你多留意他。” 孙柳柳垂着头不说话,心道母亲怎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见一个就说好,一点主见都没有。 “并肩王到,护国公主到,长乐郡主到。”太监连唱三个名。 殿中立时寂静一片,众人纷纷自座位上起身,在场之众,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高于并肩王及护国公主,他们起身相迎,也是合情合理。 郑仲文依旧俊朗威武,祁溶月依然貌美绝色,二人挽手而入,看在众人眼里,只能想到一个词,郎才女貌。 跟在郑仲文和祁溶月身后的,是素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的郑念文,以及并肩王府的小王爷,郑州。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郑念文的身上,一袭浅青色烟纱对襟襦裙,腰束同色镶宝珠腰封,束得那腰盈盈不及一握。 无可挑剔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美的令人无法移目,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嵌入了世间最明亮珍贵的宝石,顾盼间,熠熠生辉。 她跟在母亲的身后,一步步走得缓慢,绝美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客气又疏离,周身气质是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 这样的一个姑娘,很自然的夺取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甚至是坐于前排的周焦,以及角落里的万琨,他们的目光也无法离开她,他们都是最熟悉文儿的人,可今日这般模样的文儿,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从前文儿总是喜欢穿一身素色衣裳,宽松的长裤,这样更方便她练功和炼药,极少穿裙装,她其实平日最常穿的是男装,连头发也是常年束着男子的发髻,今日这模样,真真是头一回。 殿中见到文儿最高兴的人,当属上官诺,昨日与楚文一别,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想着日后该去何处寻她,想着他和她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却未想,她原来就是今日及笄宴上的主角,郑念文。 来京都之前,爹娘便告诉他,唯有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方能配得上贤广侯世子妃的名号,打算亲自前往并肩王府提亲。 他初时是拒绝的,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高矮胖瘦美丑以及性情如何一概不知,这样的陌生人,他如何能安心接受其成为枕边人? 于是,爹娘便趁着这次长乐郡主及笄宴在宫中大办之机,带着他来‘暗中’相看。 第1137章 眼里只有她 第1136章 三人将将落座,梁贵妃和淑妃便到了,接着便是皇上和皇后一同入殿,人这才算齐了。 区区一个及笄礼,竟隆重至此,可见郑念文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便是皇后往年的生辰,也从未办得这般隆重过。 一应繁杂的仪程后,再由皇后上官瑶亲自为文儿簪发,又送上了吉祥的祝词,这便算礼成了。 楚天齐笑着起身,举杯朝宾客道:“愿文儿,能一世长乐。” 所有宾客纷纷举杯呼应:“愿长乐郡主,一世长乐。” 上官瑶面上盈盈浅笑,举杯同乐,心中却泛着酸意,她生的女儿,正经的嫡公主,却从未在皇上这里得到过这样的偏爱,区区一个外姓公主生的女儿,凭什么能得到皇上这样的宠爱,凭什么? 一侧下首的梁贵妃,更是嫉妒的不行,她也生了一个小公主,本以为皇上这般偏爱长乐郡主,是因为他喜欢女娃儿,为此还暗自高兴,想以小公主笼络皇上的心。 却谁知,皇上对她生的小公主,从来都是爱理不理,连抱都不肯抱一次,若非当年祁溶月生下长乐郡主那几年前后都不在京里,她甚至会怀疑,这长乐郡主会不会就是皇上的私生女。 幸好随着长乐郡主的长大,她虽然模样更像祁溶月,可眉眼间也有郑仲文的影子在,这才彻底消了她的怀疑。 宴会开始,一群舞姬鱼贯入殿,就着乐音翩翩起舞。 上官诺再也坐不住,端了酒杯便往念文那桌去了。 “郡主,又见面了。”他笑容明灿,眼里只有她,似乎再容不下旁人。 溶月未曾见过上官诺正欲出言想询,却听女儿笑道:“你怎么在这?你是哪家的公子?” 上官诺一愣,心中略有失落,他以为他上官诺的名字,已经足以让她猜出他的身份,看来她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倒也无妨,从今日起放在心上便可。 他淡笑:“我是贤广侯世子,上官诺,这厢有礼了。”他端着酒盏拱手施礼。 念文对贤广侯什么的并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哦了一起,起身还了一礼:“世子有礼。” 上官诺端起了手中的酒杯,朝念文道:“今日你及笄,我敬你一杯。” 念文爽快的点头,刚端起一旁案上的酒酒,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夺了过去。 “文儿不胜酒力,这杯,我代她喝。”周焦站在了上官诺的面前,二人身高差不多,刚刚好挡住上官诺看向文儿的目光。 上官诺挑眉:“这位兄台是?” 一旁的文儿忙道:“他是周焦,我师兄,周朝的焦王子。” 上官诺恍然,他早就听闻过周焦,周朝唯一的王子,却打小养在并肩王府,同时又在简蕴师傅的手下学艺,这么论起来,他可是和郑念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啊。 上官诺的心中颇不是滋味,眼前这焦王子,满目的敌意,分明是将他当成了情敌无疑,偏偏以他和郑念文的这种交情,他还偏又不能得罪他,真是头疼。 第1138章 梁锦风 第1137章 上官诺笑道:“听说宫里的果酒十分香醇,便是女子也能千杯不醉,今日郡主及笄之礼,来的多是女眷,想来这酒定是果酒无疑,郡主疑算多喝上几杯,也不会醉,焦王子大可放心。” 念文正也想尝尝这果酒,听了上官诺之言,立时便夺过了周焦手中的酒杯:“就是就是,我自己能喝,用不着你替我。” 周焦皱眉,这傻丫头,怎么就看不出来这家伙不安好心呢。 上官诺见念文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心中暗喜,立时也将杯中酒仰首饮尽。 梁贵妃见上官诺已经成功给长乐郡主敬了酒,立时便朝坐下座的外甥梁锦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去给长乐郡主敬一杯酒。 梁锦风满心的不情愿,他从前在长乐郡主手中吃过亏,算是怕极了她,哪敢再往她身边凑,这丫头看起来一脸无害,娇娇柔柔的模样,实则非常不好惹,想在她手上讨便宜,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可梁贵妃的吩咐他又不敢不从,如今梁家之势大不如前,若梁家能和郑家结成亲家,皇上定然也会另眼相待,郑仲文和郑国公都会在朝堂上对他鼎力相助,他们梁家便能再次辉煌。 梁锦风无奈的起身,挤了一丝笑意,端着酒杯来到长乐郡主的身前,举杯道:“郡主,锦风敬你一杯。” 念文抬眼,看着梁锦风那张笑得极不自然的脸,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便朝已经将座位挪到自己身边的周焦道:“焦弟,你认识他吗?” 周焦淡笑“他不就是前年在宫宴上借着醉酒调戏一位宫女,你将他一脚踢进了御花园了荷池里,差点没淹死。” 念文恍然,经周焦这一提醒,她还真想起了这事,难怪看着他这般眼熟。 她复又垂下了头,淡声道:“焦弟,这酒你喝吧。” 周焦笑着起身,举了酒杯道:“梁公子,周焦替文儿干了这杯酒。” 梁锦风面红似火烧,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干笑着将酒饮尽,逃也似的离开。 一旁的祁溶月见梁锦风走了,忙朝身边的女儿问:“你真将他踢进了御花园的荷池里?我怎的从没听你说过?” 念文知道娘亲绝对不会为了这样的家伙训斥她,笑嘻嘻道:“小事一桩,忘了提。” 溶月叹了一声,道:“往后有什么事,尽可回来告诉爹娘,你一个小姑娘,虽然学了几年功夫,可若真遇上什么厉害的人,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念文抬目扫了在场的一众宾客一眼睛,笑嘻嘻道:“娘亲,您说说看,在场的这些贵公子们,谁是我郑念文的对手?”都是一群草包,只知整日花天胡地,有谁和她一样打小跟在师尊身边学艺,吃尽苦头方才练就了如今的医术和武艺。 郑仲文听了乐的不行,朝着念文竖起了大拇指:“我家文儿最是厉害,这些人,全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也不能因此而太过得意,须知之这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 第1139章 琨儿也喜欢文儿? 第1138章 溶月看了看四周左右,没有瞧见万琨,便问:“师弟今天没来吗?” 周焦摇头:“没看见。” 念文道:“他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凑热闹,今儿这么多人在,他定是不会来的。” 溶月却不这么认为,万琨虽然不喜欢凑热闹,可这是念文的及笄礼,他一定会来。 果然,她在对面那三排矮桌的角落里见到了独自喝酒的万琨。 万琨恰好抬眼,也望向他们这边,眼神直直的落在了文儿的身上,平日看谁都清清冷冷的眸光,今日却温柔如斯,她心头一动,莫非,琨儿也喜欢文儿? 她侧目看向念文,她正无聊的扒拉着碗里的菜肴,丝毫未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用深情的目光偷看她。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天赋奇佳,可偏偏,对男女间的事特别的懵懂,周焦那么明显的偏爱,她却从来都没有往心里去过。 连周焦这么明显的各种示爱她都看不见,何况是万琨这种隐晦不言于表的暗慕。 她叹了一气,什么也没多说,或许时候还未到吧,等时候到了,她自己会开窍,到了那时,希望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郑仲文和祁溶月也在暗中观察着上官诺,此子言行举止潇洒自如,如今刚满十八岁,可面对满朝的文武,他却没有露出半分怯意,应对自如,惹得四周左右的千金小姐们,频频暗送秋波,他却目不斜目,只在有空闲的时候,眼神悄悄的落在了文儿的身上。 夫妻二人看了皆是暗自点头,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是这样的家世,配他们文儿倒是合适,只是上官氏远在东离,距离京都千里之遥, 他们不舍得让文儿离他们这么远。 梁贵妃见外甥没得讨得郑念文的欢心,连敬酒都没喝他的,心中十分的不悦,俗话说的好,不看憎面看佛面,锦风好歹也是梁家的人,是她堂堂梁贵妃的亲外甥,她这般不将锦风放在眼里,便是没将她这个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她压下心中怒气,扯了抹勉强的笑容,朝一旁的皇上道:“皇上,长乐郡主总算是及笄了,这京都城里,可又多了一个待嫁的姑娘,也不知谁家的公子会有这样的福分,得了长乐郡主这颗明珠。” 楚天齐凉淡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这人藏不住事,那点子小心思,还道谁看不出? 就凭她梁家那小子,也敢肖想文儿?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楚天齐淡声道:“文儿虽然及笄了,但年纪还小,这事不急。” 梁贵妃干巴巴的笑了笑,心想,看你们还能留多久,女孩子大了,总归是要寻婆家的,不是这家的公子,便会是那家的公子,早早晚晚都是要嫁的,锦风还是有机会的。 文儿熬了一会,终是熬不住了,她本就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能安安静静的在这殿堂之中坐这么久,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 第1140章 熬夜炼丹 第1139章 她朝一旁的溶月道:“娘亲,我出去透透气,这里实在太闷了。” 溶月哪会不知她的性子,对她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摇头:“去吧,玩一会就回来,你可别忘了,你是今日宴会的主角。” 文儿得了母亲的令,高兴极了,管她说什么都连连应是,起身正要走,却又被溶月拉住:“你去和舅舅说一声,免得他一会派人寻你。” 文儿无奈,扭头看向坐于高位的皇帝舅舅,此时殿中歌舞升平,加上宾客们窃窃私语声,她这嗓子,除非蕴上内力,否则说什么都会被这嘈杂的声音淹没。 她没多想,提了裙角便往楚天齐坐的龙椅处走去,越过淑妃和贵妃的座位,再经过皇后的座位,直接来到了楚天齐的身边,一屁股往那龙椅上一坐,伸手拉住了楚天齐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舅舅,文儿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舅舅允是不允?” 楚天齐最是拿她没办法,尤其是她撒娇的模样,更是一点辙也没有,不由笑道:“你这丫头,朕说不允,你便不去吗?” 文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还是舅舅最懂文儿,那文儿这就去啦,舅舅你少喝点酒,伤身。”说着又将一只小玉瓶偷偷塞进了舅舅的手中,低声道:“舅舅,这是补气养血的丹药,我昨儿炼了一夜才炼出来的,您最近瘦了好多,需要补一补,可别忘了吃。” 天齐心头一暖,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舅舅知道了,往后不要熬夜炼丹,小心变成丑八怪。”捏着手中的玉瓶,心道这些年当真没有白疼这丫头,还知道心疼他这个舅舅,真是长大了。 文儿得了皇帝舅舅的允肯,起身又朝皇后和贵妃淑妃行了一礼,这才往后殿去了。 刚刚她坐在龙椅上,和皇上亲密的互动,殿中大多宾客都看在眼里,谁都知道皇上偏爱长乐郡主,却没想到,偏爱到了这种地步,那龙椅,今儿可是连皇后都没沾上边,却让这小丫头给坐了一回,可想而知长乐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皇后面上笑意盈盈,拢于袖中的手却紧紧绞着帕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喘不上气来,难受至极。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留不得了,必须尽快让她嫁往东离,如此她才能远离京都,远离皇上。 毕竟,她虽名义上是皇上的外甥女,可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血缘关系,且皇上正是盛年,这丫头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再这么发展下去。。。她不敢想。 她的目光落在了上官诺的身上,见上官诺也朝她看来,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上官诺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盏,起身上前:“皇上,皇后娘娘。”他躬身行礼。 上官瑶抬手:“免礼。”她扭头朝楚天齐道:“皇上,臣妾数年未见诺哥儿,有些话要与诺哥儿嘱咐,臣妾带她去后殿叙叙话。” 楚天齐点头:“去吧。” 第1141章 臭不要脸 第1140章 周焦也坐不住了,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文儿,每次去王府,她每回都以忙为借口不肯见他,今儿好不容易见上面,话也没说上两句,她这又走了,过两****便要启程回周朝,往后要再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文儿说,怕这宴席一散,他便再没有机会对她说。 他朝祁溶月道:“师傅,文儿一定去了御花园,我去寻寻她。” 溶月点头:“去吧,见了她的话,让她早些回来,再有,这御花园里多的是宫中的妃嫔,你莫要多留,见到宫装女子尽量避着些走,莫要惹人非议。” 周焦记下,起身出了雍和殿。 御花园 念文独自出了雍和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御花园。 正值深春,御花园里的黄李已经硕果累累,这黄李树一共只有两棵,其中一棵结出的果子略酸,只有一棵高拔些的黄李树上结出的黄李最是脆甜,往年每回结了果,皇帝舅舅都会差人带信给她,让她来摘果子。 今儿正好,又能顺道解闷,还能解馋,一举两得。 黄李树在御花园中长了许多年头,十分的高拔,她运了轻功跳上树干,尽量往高处爬,万琨曾告诉过她,树上的果子,长在越高处,便越甜。 她初时不信,为此还和万琨打赌,结果输了一只她刚刚做好的香囊,本是打算送给爹爹的,结果让万琨那家伙捡了便宜。 在树杈上寻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摘了两颗黄李尝了尝,果然又脆又甜,她边吃边摘了不少黄李塞入布袋,眼见布袋满了,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树,绕过两棵黄李树,正要拐出那片果子林,却听见前头的树丛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她好奇的走近,打算一探究竟,人还没走到那树丛旁,便听见树丛后传出一对男女的声音:“表妹,可想死哥哥了,让哥哥亲一口。” “表哥,你别这样,这里可是皇宫,若让人瞧见,这可是死罪,你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 “表妹,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在宫里过得不好,皇上压根就没将你放在眼里,你在这深宫之中,****独守空房,一定很寂寞,你也想表哥对不对?” 女子嘤嘤啜泣,小粉拳不断捶打着男人的胸膛:“表哥,当初我本不想进宫,是你,是你不肯娶我,我这才——都怪你——” 男人迫不及待的剥着女人的衣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语着:“都怪我娘,若不是她阻拦,你如今就是我的妻子,咱们****夜夜都可以在一起,又如何需要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 文儿年纪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个傻的,听着这样的对话,自然能猜出二人的身份,一个是后宫的妃嫔,一个是趁着今日宴会混进宫里的男宾,她倒要瞧瞧清楚,这一对不要脸的奸夫***究竟是谁,胆敢在皇帝舅舅的后宫里,公然偷情,臭不要脸。 第1142章 吴彩霞 第1141章 她这人还没走近,脚下一时不察,踩到一根树枝,噼啪一声响,立时惊动了树丛后的两人,那男人立时沉了声道:“是谁在外头?” 念文正欲上前,脚刚抬起,手臂却被人拉住,她回头,瞧见万琨正站在她的身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便跑。 跑出一段路后,念文问:“你干嘛拉我跑?是他们不要脸,我干嘛要跑?” 远处传来侍卫的叫嚣声,扬言有刺客闯入,让人分头去找。 万琨左右看了看,瞧见前头有一处假山,便拉了她钻进假山后段那窄小的石洞中。 念文正欲说话,万琨忙用手指封了她的唇:“嘘!” 这时外头正好有一队侍卫走过,个个一脸凶煞的模样。 念文心头一颤,这个感觉好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 她拉开他压在她唇上的手指,皱眉道:“你究竟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万琨收回看向外头的目光,石洞窄小,刚刚好可以容纳两人,二人挨的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间呼出的热气,近到只要他俯头,便能轻易吻到她的红唇。 自从尝过她唇间甜蜜的滋味后,他便****夜夜都在思念着这个味道。 他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将目光移开,淡声道:“刚刚那人是越西将军的儿子,胡元明,与他在一起厮混的女人,是兵部右侍郎吴大人的千金,吴彩霞。” 念文挑眉:“那又如何?难道因为他们身份比一般人高贵,就不用因犯错而受罚?” 万琨摇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此事非同一般,你暗中告诉皇上便可,不必将事情闹大,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皇上,若让人知道他的后宫妃子在宫中公然给他戴绿帽子,岂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念文细想了想,确实如万琨所言,若她刚刚当众捉奸,并引来侍卫和宫女观看,加上今儿雍和殿里的那些人,恐怕事情会闹的无法收场,皇帝舅舅也会沦为朝臣的笑柄。 幸好,幸好万琨及时阻止了她,没有让她犯下大错。 见她面色渐柔,眉眼也变得越发温柔可爱,他笑道:“想明白了?” 她抬头看他,昏暗的光线里,他的俊脸很朦胧,可她却依然能看清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 原来他也会笑,笑起来还挺好看,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会笑? 文儿点头:“我知道了,刚刚谢谢你,是我太鲁莽,一时没想太多。” 他抬手,想要捏捏她绯红的脸颊,可又觉不妥,仍是将手缩了回去。 他侧头看了看外头,四下正无人,他道:“可以出去了,出去后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今日此事先不提,待及笄宴后,宾客散尽,你再私下将此事告诉王爷和公主,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道这家伙真的只有十三岁吗?为何说话行事,甚至是心思想法,都和十三岁这个年纪太不相符。 第1143章 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 第1142章 她转身往洞外走,正欲弯身钻出这窄洞,却见一队侍卫由远而近的奔来,她慌忙折身往里钻,却恰恰好撞进了万琨的怀里。 她心头没来由的一慌,正想推开他,他的手却环上了她的腰背,低低沉沉的嗓音在她儿畔响起:“别动,有人来了。” 她不敢动,只好暂时窝在他的怀里,心突突的狂跳,面颊发烫,耳边传来他沉重又快速的心跳起,他的怀抱竟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温暖,还有一丝熟悉感,仿佛曾经的什么时候,她曾被他这样拥抱过。 他拥着她,鼻间是她淡淡的少女体香,臂弯中的腰肢纤柔无比,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手指第一次无意识的移动,都令他感觉到触电般的颤栗感,既舒服,又痛苦。 她的心跳越发的快,身子在他怀中扭了一下,低声问:“走了吗?” 他抬眼看着外头空空的径道,勾唇浅笑:“还没有,别出声,别动。” 只想这样抱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又过了一会,她又问:“还没走吗?” 他心中轻叹,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她很聪明,他不能骗她太久,她会察觉到。 不舍的松开双手,低声道:“走了,出去吧,你先出去,我一会再出。” 念文低着头转身,不敢看他,怕他看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绯红,怕他看见她此时扭捏的模样。 出了假山后,她没有停留,迅速离开了御花园,回到雍和殿。 此时宴会已经进入尾声,皇上和皇后也已经退席,仍有官员给爹娘敬酒,她回到坐位后,目光在殿间一通扫视,看了一圈后才想起,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胡元明,现在就算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她瞧见万琨入殿,依然和从前一样,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入殿后直接去到角落里坐下,也不和师尊万先生一起坐,独自在角落里饮酒。 周焦也回来了,瞧见念文也在,立时笑道:“你这丫头,找你半天,你竟又回来了。” 念文干笑了两声:“我去摘了些黄李就回了,一会你带些去尝尝。” 周焦在她身边坐下,笑着点头:“好,这宫里的黄李和外头卖的可不一样,特别的好吃,你可不能少分了给我。” 此时陆续有宾客离席,殿中转眼便空了一大半,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溶月这才拉着仿文起身:“咱们也该回府了。” 念文反手握住娘亲的手,低声道:“娘,我有话要对你说。” 见念文一脸认真的模样,溶月点头:“去内殿说吧。” 郑仲文颇为不满的盯着母女俩撇下他离开的背影:“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的?” 不一会,母女二人回来,溶月面色颇为凝重,她朝仲文道:“你带文儿和州儿先回去,我去一趟御和殿,晚些再回。” 仲文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溶月这样的脸色,心里颇多疑惑,可在这里也不好多问,点头道:“好,我们先回去,你也早些回来。” 第1144章 烫伤 第1143章 离开雍和殿时,文儿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万琨先前坐的角落里,矮桌空空如也,他竟不知何时离开了。 周焦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文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文儿本想拒绝,可想到他过两日便要离开京都,再见之期遥遥,又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二人毕竟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此时硬下心来拒绝,还真是不忍,便点了头:“好。” 文儿朝走在前头的郑仲文道:“爹爹,我和焦弟说说话,晚点再回去,您先回吧。” 仲文看了周焦一眼,心头了然,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也好,莫要太晚。” 出了皇宫后,王府的马车疾驰而去,周焦则带着念文去了一处茶馆。 茶馆清幽,此时人也不多,二人寻了个角落坐下,不待小二将茶端上,周焦便迫不及待问:“文儿,这京都城也待了这许久,你不想去别处看看风景吗?” 文儿摇头:“这京都城是我的家,我爹娘和小弟都在这里,我能去哪?” 周焦又道:“话虽如此,可你毕竟是姑娘家,早早晚晚都是要嫁人的,难道你还想一辈子都留着王府吗?” 文儿淡笑:“这有何不可?我若没有寻到合心意的夫君,自当是要一辈子都住在王府的,我想爹娘也不会赶我出去。” 周焦见她这般避重就轻,心里有些急,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文儿,你知道我的心意,何必说这些话来激我,文儿,我后天便要回周了,你随我一起去吧。” 这时小二正好来上茶,她默声未言,待小二拎着空托盘走了,这才抬了眉眼看向周焦,道:“焦弟,我一直拿你当弟弟,对你的感情,就像我对州弟是一样的,这样的亲人之情,你让我如何跟你走?” 周焦摇头:“不,不会的,你只是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毕竟,毕竟你还小,才刚刚及笄,谈婚论嫁也确实早了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你只要留在我身边,无论多久都可以,我都会等你,等你长大,等你认清自己的内心。” 文儿眉头微皱,她以为,只要她说了拒绝的话,周焦便会知道她的心意,便不会再出言挽留,更不会勉强她。 可周焦似乎并没有像她心中想的那样去做,他比她想的要更执着。 “焦弟,抱歉,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她端起茶盏,忍住一走了之的冲动,对面坐着的,毕竟是焦弟啊,他们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周焦冲动的去抓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她一惊,右手中的茶盏猛烈晃动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到了她的手背上,立时红了一片。 周焦见状,赶忙松了她的左手,冲上前要查看她右手背的烫伤。 她取了帕子盖住伤处,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焦弟,后天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先祝你一路顺风,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第1145章 莫要再纠缠 第1144章 周焦拉住她的手臂,不肯让她就这么离开,“文儿,真的不行吗?你真的不能跟我去周朝吗?” 文儿挣脱开他的手,退身错开他的身边,淡声道“焦弟,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莫要再纠缠,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言下之意,便是你若再纠缠,你便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周焦愣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文儿纤细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离开茶馆,她独身走在长街之上,京都的街市一如从前般热闹,她却无心闲逛,心里头像是长了草一般烦恼。 究竟在烦些什么,她自己又说不清楚。 “郡主!” 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唤回她飘摇不定的思绪,她回头,看向身后。 “上官诺?”她眉头微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上官诺自打出宫后便一直跟着她,跟着她去到茶馆,听见了她和周焦二人所有的对话,看着她闲步于街市,跟了许久,终于出声唤她。 “郡主这是打算步行回王府吗?”他淡笑,好看的眉眼间仿佛蕴着光,格外的引人注目。 她耸肩:“走走路也好,活动活动筋骨,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上官诺笑道:“我跟了你一路,你竟没发现?” 文儿只道他开玩笑,也跟着笑:“这只能说明上官兄的功夫比我好。” 上官诺也不再解释,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酒楼,道:“上回你帮了我,我还没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文儿摇头:“算了吧,我今天没心情,改日再说。”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他跟上,与她并肩而行:“郡主这是为何事烦忧?” 文儿先是没做声,默了一会后,又道:“上官兄,若是被你当成妹妹的姑娘向你表白了,你会怎么做?” 上官诺暗笑,这事还真发生过,不止一次。 他想了想,道:“我会尽量和她保持距离,能不见便不见,让她清楚明确的知道我的心意,时间一长,她自然就会慢慢淡忘。” 她挑眉:“就这么简单?” 他点头,笑容晏晏:“就这么简单,你不必将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优秀的人,总是能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总是能轻易的吸引人的目光,总是能让人一眼就喜欢上,往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你要回回都这样烦恼,岂不得烦死?” 文儿心思灵透,听他这一说,立时便想到刚刚在茶楼的事:“你跟踪我?” 上官诺也不狡辩,干脆的点头:“算是吧,在宫门处本想与你说话,可你却跟着焦王子走了,我便跟了过去,‘正好’听见了一些话,你莫介意,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 她反问:“你既然不是故意要偷听,那为何在听见我们说话后,不避一避?” 上官诺干笑:“茶已上,还没喝就走,太浪费了。” 这种鬼话,谁信? 文儿心中有些不快,毕竟是她和焦弟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瞎凑什么热闹? 第1146章 越西将军胡志德 第1145章 “不知上官兄找我有什么事?不惜跟了这一路。”她面上的浅笑散去,客气至极的朝上官诺道。 感觉到她的不快,上官诺也有些急,他没想到她会这般较真,于是快一步上前,朝她拱手一礼:“郡主,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偷听你们谈话,还忘郡主莫要生气。” 见他这样,她心里刚刚聚起的一丝气便又散,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摆了摆手:“也罢,听了就听了吧。” 她又问:“你要找我说什么?” 上官诺松了一口气,见她眉眼间的冷色已经散去,但也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对他展露笑容,心头有些失落。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请郡主吃顿饭,谢你那日为我疗伤之恩。” 文儿道:“不过是帮你包扎了下伤口,这等小事,无须挂齿,吃饭就不必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王府,就此告辞。” 上官诺忙道:“不知郡主明日可在府里?” 文儿点头:“在,怎么?” 上官诺笑道:“明日家父要去王府拜会王爷和公主,我也会一同去,到时请郡主领我逛逛王府的花园,如何?” 文儿想到他父亲是现任贤广侯,手握东离二十万大军兵权,与父亲这个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应是有些公务要谈,便笑道:“来王府便是客,我自当招待。” 得了她的允诺,上官诺高兴极了,还没来得及向她告辞,她却已经扭身翩然而去。 和他从前见过的姑娘全都不一样,她不在意皮相,也不在意权势,她很聪明,却又对感情有些迟钝,她很纯真,却又在某些时刻尤其的犀利。 她真是特别的姑娘,令他深深为之着迷。 ———— 溶月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面色十分不好,与仲文在书房里密谈,外头的侍女偶尔还能听见书房里传出仲文拍桌发怒的声音。 “混账东西,竟敢在宫里就——这事还有谁知道?”仲文朝溶月问。 溶月摇头:“就文儿和你我,还有皇上。” “皇上怎么说?”仲文问。 溶月道:“能怎么说?如今正是越西将军得用之时,他手里不握着兵权,胡元明是他唯一的嫡子,若现在动了胡元明,怕是不妥。” 郑仲文一掌拍向身边的案机:“难道这事就此作罢?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溶月摇头:“绝不能就此作罢,齐弟让我回来与你商量,将这事暗中处理,不要声张,将这一对狗男女暗中了结便可,吴彩霞身在宫中,要了结她,容易的很,只是这胡元明身在宫外,他不方便出手,这事还须你来做,利索干净些,莫让越西将军察觉出什么。” 仲文会意:“我明白,只是这胡元明如此大胆胡为,和他老子胡志德平日的家教估计也脱不除关系,这个胡志德,早就听说他德行不正,没想到,竟然教出了个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溶月叹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胡志德,倒真要多多留意。” 第1147章 有缘 第1146章 说完胡志德的事,祁溶月又朝郑仲文问道:“那上官氏近年在东离境真是规矩的一丝不苟。” 郑仲文点头:“确实,越是这般的规矩,越是让人心中不安,但到底是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把柄口舌落下,真真是滴水不漏。” 溶月倒是犯了难,“看今日皇后的意思,是有意想要撮合上官诺和文儿,说句实在话,那孩子看起来确实不错,可毕竟是上官家的人,我多少有些顾忌。” 郑仲文道:“确实如此,毕竟是上官家,那孩子再优秀,咱们也不能随便做决定,看看再说吧。” 次日,上官拓携子来到王府拜会。 郑仲文热情款待,这茶刚端上,上官拓便迫不及待道:“王爷,昨儿回去后,听诺儿说他和郡主之前便认识,昨日在宫中相见,方知对方身份,真乃妙缘。” 仲文不解:“他们这前便认识?这话从何说起?” 上官拓笑道:“还是让诺儿说吧。”说着朝上官诺使了个眼色。 上官诺忙道:“是这样,那****初入京都,在街上游玩,遇到扮成男子的郡主,她当时帮了我一些小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实没想到,会在昨日的宫宴上再见到她。” 仲文和溶月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隐有忧色,这上官诺生得如此英俊风流,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他们的女儿虽然对男女之间的感情略显愚钝,但难免也会被这样的皮相所吸引。 “原来如此,倒真是有缘了。”溶月淡笑点头。 上官诺又道:“昨日在宫门外遇到郡主,对她提及今日要来王府拜会王爷和公主,她还许诺于我,要带我逛逛王府的花园,也不知现在郡主有没有空闲。” 溶月干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就算被上官诺这张皮相所吸引,也绝不会提出带他逛王府花园这样的事,显然这上官诺没有说实话,她也不点破,“她正在花园里练剑,我让侍女领你去。” 上官诺暗自欣喜,“多谢公主!” 上官拓笑的合不拢嘴:“昨儿在殿中一睹郡主芳容,只道惊为天人,没曾想,郡主这样娇美的姑娘家,竟也喜欢舞刀弄剑。” 仲文道:“我师傅精于医道的同时,也精于武道,文儿打小在她师尊跟前学艺,自然是两样都要学,她自己也喜欢,倒也学得像模像样。” 上官家本就是行武世家,家中男女老少,无一不习武,此番听闻郑念文也好武,自是更为满意。 王府花园 郑念文纤细的身影在林中草地上腾飞跳跃,手中长剑于日头之下银光闪闪,宛如游龙出海,霸气又不失柔美,看得上官诺移不开目光。 他的妹妹也好武,也耍的一手好剑,可却不及郑念文十分之一,无论是气势还是力量或是姿态,都远远不及。 可见郑念文学这功夫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 他看的出神,精妙之处,竟生出技痒之心,自腰间拔了剑,纵身掠入那片绿地,信手捏了个剑诀便欲破了郑念文那势如破竹的一剑。 第1148章 不寻婆家 第1147章 郑念文早就发现了他,见他举剑来迎,手下也没放水,反而施出了全力,她倒想看看,上官诺的功夫,比起自己来,又是如何。 上官诺年长于郑念文,又是男子,学武的时间未必就比郑念文短,可十招过后,先时的上风便开始渐渐退落,一招一式接得开始吃力,他心中暗自惊讶,还道郑念文练武只是好玩,绝不会太过精深,刚刚在一旁观看,见其一招一式精美绝伦,以为只是花把式,却未想,那些之前他看在眼里的花把式,竟然威力如此之大,每接一招,都震的他虎口发麻。 三十招后,郑念文便不想再战,觉得乏味,就像和周焦喂招的感觉差不多,不得劲。 还是和小师叔喂招来得更爽快些,每次都能打得尽兴。 她踏风疾退,收了剑势:“承让!” 候在一旁的侍女赶忙送上了帕子,她接过,擦去额间细汗,感觉周身黏糊糊的难受,便朝上官诺道:“上官兄稍候片刻,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再来寻你。” 上官诺刚刚从被她击败的失落中回神,赶忙道:“好的,不必着急,我就在这里等你。” 郑念文将手中的剑递到了侍女的手中,转身便走,步伐轻快,一步步走着,看似缓慢,可眨眼间,她的身形便在了数丈之外,步法十分奇特,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入有一凉亭,便往亭间去了,坐着边喝茶边等,想着她一会出来时,定然会穿上一身像昨日那样的裙装,衬得她不似人间的人物。 他这半盏茶还没喝下,远远便瞧见一道人影朝他走来,他一愣,她竟然又穿了一身男装来见他。。。 郑念文走进亭间,大方的坐下,取了碟中的糕点咬上一口,笑道:“刚刚耍了一会剑,这会都饿了。” 上官诺温柔的笑了笑,将装点心的碟子往念文身前推了推:“饿了就多吃点。” 念文吃东西很香,也不矫揉造作,更不会因为前面坐了个男子而故作斯文,该如何便如何,爽朗快意。 他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十分舒坦,自己也跟着放松了起来,一点也不觉得拘束。 “你们从东离而来,怕是要住上一阵子再回去吧?”她笑问。 上官诺点头:“嗯,事情办完了就走。” 见念文没有追问,心里痒痒的,便反问:“你不问我来京都办什么事吗?” 念文挑眉,“那你来京都是打算办什么事呢?” 上官诺暗吸了口气,深凝着她的眉眼,一字字道:“我今年十八了,尚未订亲,父亲着急抱孙子,便想着来京都为我寻一桩合适的亲事,如今已有眉目。” 念文点头:“甚好,恭喜你了。” 上官诺一愣,她怎么连问他是谁家姑娘都不问? “你不想知道我父亲相中的姑娘是谁家的姑娘吗?”上官诺急问。 念文摇头:“不想知道,这与我何干?再说了,我对京都城中的这些高门贵女并不熟悉,她们似乎不太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她们,没什么交集,你就算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我也未必就认识,帮不到你什么。” 第1149章 剁了 第1148章 上官诺听此言,心里越发的急,正欲将话说开,这时一位侍女走了过来,朝郑念文道:“郡主,焦王子来了,正在偏厅候着。” 念文点头:“请他过来吧。” 侍女去后,上官诺皱眉问:“这周焦平日也时常来王府?” 念文理所当然的点头:“这里也是他的家,他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三年前才搬了出去,常来常往也是正常。” 上官诺心中泛酸,这小子怎么就这样好命,打小便能和念文在一起,而他却只认识她不过几天。 周焦很快便出现在花园中,远远瞧见念文的对面坐着一个上官诺,眉头立时皱眉,脚下生风,飞快的来到了亭间,也没打招呼,直接朝上官诺问:“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诺能感觉到周焦的敌意,心中也不是很畅快,皮笑肉不笑道:“我随父亲一道来的,父亲和王爷公主在前厅议事。” 周焦坐下,看了眼念文,见她面色淡淡,自顾自的喝茶,谁也没打算搭理,便道:“文儿,我有话要同你说。” 文儿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愁苦的模样,眼周有明显的黑眼圈,显是昨夜没有睡好,心有不忍,终是点了点头:“好。” 她正欲起身,上官诺却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还要特意避着我?”他虽然面上在笑,可看着周焦的眼神,却透着凉意。 周焦侧目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听来做甚?” 言罢,他伸手拉住文儿的手腕,扭身便走。 上官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扣住郑念文的那只手,心中生出一股子恶念,真想剁了啊剁了。 “文儿,我明日便要走了,你真的不能随我一起回周朝吗?” “文儿,你可以先随我回去,若觉得周朝实在不好,我再送你回来,好不好?” “文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了,跟我一起走吧。” “文儿,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沉默半晌的念文终是抬眸看他,长长叹了一气,“焦弟,我要说的话早已经说了,你当已知道我的心意,何必再苦苦纠缠?你是周朝未来的陛下,不知有多少好姑娘都愿意嫁给你,你会找到一个更好更适合你的姑娘。” 周焦摇头:“不,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情绪颇为激动,两步上前便要去握文儿的手,文儿皱眉,侧身避开,她道:“你走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和你平心静气的说话。” 周焦怎肯,“我不走,你不肯答应我,定是因为舍不得师傅和师爹,我这就去找师傅师爹,求他们让你和我一起走。” 周焦很急,急得不行,他没有时间了,本来以为还可以再等一段时日,等念文再长大一些,等她情窦初开时,自然就会发现他对她的好,自然就会接受他的心意。 可现在,他等不了了,他没有时间。 周焦转身便往前厅跑,此时上官诺已经回到了厅里,见周焦喘着气跑了进来,眉头皱的越发紧拢。 第1150章 不答应 第1149章 溶月招呼周焦坐下,吩咐侍女取来湿帕子给他擦汗:“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跑出这一身汗?” 周焦汗也不擦,朝溶月急道:“师傅,焦儿明日便要走了,我想——”他想到厅里还有外人在,便又闭上了嘴。 溶月会意,起身朝上官拓道:“侯爷慢坐,我先失陪一下。” 言罢,她招呼周焦往后堂去了。 郑仲文多少也能猜到周焦要说什么,心里也是烦恼,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情与爱,可最能伤人的,也莫过于情与爱。 周焦打小便养在他们身边,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疼着,他们很珍惜这份亲情,不希望因为任何事而断了这份情。 后堂 周焦‘扑通’一声跪在了溶月的跟前:“师傅,徒儿求师傅,让徒儿带文儿去周朝。” 溶月一点也不意外,周焦的性子像极了他爹,固执,甚至可以说是一根筋,他既然喜欢文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你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可有先问过文儿?”她不答反问。 周焦有些沮丧:“问过了。” “哦?文儿怎么说?”她问。 周焦的声量越发的低沉:“她,她没答应。” 溶月叹了一气,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既然连她都不答应,你来求我又有何用?难不成你想让我将她绑了,由着你带去周朝?” 周焦赶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怎会这样对文儿,绝对不会。” 溶月道:“焦儿,不是师傅不帮你,你自己也清楚,文儿的心里,现在还没有儿女私情,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你先不要急,等她哪天开窍了,或许能懂得你的这份心思,但绝不是现在。” 周焦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眼下,我就要走了,再回来也不知是何时,我怕我这一走,她就会将我忘了,我——” 溶月道:“若这么容易就将你忘了,那证明她对你真的没有半点男女情意,你再勉强又有何用?” 她话锋一转,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再说了,你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她怎么会说忘就忘了你?这绝不可能。” 周焦心里难受极了,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走,会发生许多不好的事。 可他又无力改变什么,文儿不肯,又能如何? “师傅,我一定还会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别给文儿说亲事,好吗?” 溶月有些为难:“焦儿,不是为师不答应你,你也知道,文儿已经及笄了,寻常人家这个年岁的姑娘,本就该寻婆家的,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来,总不能让文儿一直不寻婆家吧?” 周焦忙道:“两年,最多两年,两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就让文儿等我两年好吗?” 溶月心里盘算了一番,想到念文这性情,说不定两年后还没寻到合适的婆家,再说了,他和仲文也不舍得她早早出嫁,留上两年也不是什么难事,且答应了他,免得这孩子走的不顺心,整日掂记着这事。 第1151章 不想成亲 第1150章 “那就以两年为期,两年后若文儿对你依然如此,我们也帮不了你,你心中也当有数,感情是需要水到渠成的两情相悦,单相思和勉强都是不可行的。” 她看着周焦,想到为她挡箭而死的雪儿,心中十分的苦涩,只望当初在他们这一代身上发生过的悲剧,莫要再重演一遍。 周焦离开后的第二日,上官拓便再登王府,干脆直接的向郑仲文和祁溶月提亲。 而宫里的皇后也亲往御书房,向皇上提及此事,请皇上赐婚。 楚天齐干脆的将事情推掉,只说这事当由做父母的决定,他虽为皇上,却也不好过分的干涉外甥女的婚事。 上官瑶如何不知他这是推辞,心里更是恼怒,不止将郑念文给恨上了,连带着不给她脸面的皇上也怨上了。 上官拓走后,溶月将念文叫到了房里,将刚刚上官拓前来提亲之事说与她。 念文赶忙摆手“别别别,千万别,我这刚刚艺满出师,什么事都没干成呢,怎能现在就成亲?不成不成。” 溶月笑问:“你是瞧不上人家世子爷,还是真的不想成亲?” 念文想也不想便道:“两者皆有,他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现在就成亲,娘亲,我不是说过吗,我这些年努力学医习武,为的可不是早早嫁人,我也要做一两件大事,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郑念文的名号。” 溶月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人小鬼大,真不知这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整日的就知胡闹。” 念文扬了扬脖子,昂着她傲娇的小脑袋:“我怎的就胡闹了?师尊说过,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她老人家走南闯北了,咱们楚朝,就没有几个地方您没去过,您的医术,也就是在这走南闯北的游医期间学至精湛,也因如此,您没有像我这样打小练基本功,所以您的功夫不如我。” 她凑到娘亲身边,抓着娘亲的胳膊使劲摇着:“娘,您和爹爹可就我这一个女儿,您若是真心疼我,就该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将我拘在这京都城,荒废了我这一身的本事。” 溶月不想与她争辨,只叹道:“你呀,不知天高地厚,你道江湖是那么好闯的?歇了吧,我去和你爹爹合计合计,看看该怎么回绝了上官家的提亲,免得伤了和气。” 念文忙道:“娘亲,这事让我来办,我去找那上官诺,让他主动放弃,这样咱们便不能驳了上官家的面子,岂不一举两得?” “你?你能做什么?”溶月一脸狐疑。 念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道:“我和上官诺本就相识,我去找他聊聊,劝他打消了这念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像他那样身份的人,若被女孩当面拒绝,心里应该会很难受,为了顾及面子,定然不会再提议亲之事。” 溶月想了想,这似乎真是一个好法子,如此一来,他们并肩王府便也能全了上官拓一个面子,往后朝堂相见,也不必红脸。 第1152章 上官玉儿 第1151章 “也好,那你就去说说看,要好言相劝,毕竟这上官诺,是皇后的亲外甥,不看僧面看佛面,总须给皇后些面子。”溶月细细叮嘱,在她眼里,文儿毕竟还是个孩子。 ———— 上官家虽然极少来京都长住,可在京都的府邸依然十分气派,一整条古道街,上官府便占了一大半。 站在气派的朱漆大门外,郑念文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手握折扇,典型的玉面小公子的模样。 传话的下人很快就回来,十分恭敬的将她请了进去,刚过中门,迎面走来一位衣色鲜亮的少女,那少女一打眼瞧见念文,立时便走不动道了,拦在了念文的身前:“公子好面生,不知是谁的客人?”少女面上含着羞意,可眼神却大胆的很,将念文上上下下一通的打量,也没有要让道的意思。 念文微微皱眉,心道这丫头怎的这般没有礼貌,就这么截了她的道,还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是没见过美男么? 她将折扇往左手心一拍,唇角微勾:“在下楚文,乃世子的朋友,今日特来拜会。” 上官玉儿微微福身,便算行了一礼,笑道:“我是上官玉儿,此番随父侯和大哥远来京都,也是第一次来京都,对京都城还不熟悉,不知楚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她是侯府千金,眼前这俊哥儿模样倒是合了她的胃口,只是不知家世如何。 念文淡笑:“一介布衣,不值一提,上官小姐,在下还有事与世子相商,还请小姐行个方便。” 上官玉儿微微一愣,这楚公子当真有趣,有趣的紧。 他说自己是一介布衣,可瞧瞧他这打扮,天青色的雪绫缎外衫,绣金枝云纹靴,腰间玉带低调奢华,冠发的翠玉冠更是十分难得,便是世子哥哥也没有这般成色好的翠玉冠。 一介布衣,怎么可能? 再说了,能随便进入上官府的,怎会是一介布衣? “玉儿,你在做什么?”上官诺匆匆而来,远远便瞧见妹妹将郑念文给拦在了路上。 上官玉儿回身,朝着哥哥甜甜一笑:“大哥,你可算是来了,你的这位贵客,连他是那家的公子都不肯告诉我呢。” 上官诺见郑念文着了一身男装而来,心下了然,笑道:“她是大哥的朋友,我们有事要说,你别捣乱,快让开。” 大哥都发话了,上官玉儿怎敢再拦,只好侧身退到一边。 郑念文看也看不她一眼,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甩开折扇,阔步而行,姿态潇洒,看得她小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 上官玉儿朝刚刚引路的下人问:“你认识他吗?” 那小厮赶忙摇头:“不认识,头一回见。” “楚文这名字,没听过?” 小厮又是摇头:“没听过,从未听过。” “奇怪了,看这模样和气度,怎么着也是世家公子啊,怎么会没听过呢?”上官玉儿一脸疑惑,想跟去一看究竟,又怕被兄长责骂,只好作罢,等晚饭再问问兄长好了,总会知道的。 第1153章 木苍居 第1152章 木苍居。 进了木苍居,上官诺请她进厅里喝茶说话,她干脆的指着院中藤架下的原木桌椅道:“我看这里挺好,就这里吧。” 上官诺自是高兴,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 待侍女将茶端上,上官诺命院中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念文扫了眼那些匆匆退下的下人一眼,清一色,竟全都是女子,个个身姿纤细苗条,模样也十分端正,眼睛看向她们主子时,秋波徐徐,媚的能淌出水来。 她想起万琨,那小子似乎不太近女色,身边伺候的,一个丫头都没有,甚至不许任何丫头进他的院子,真是怪异,眼前上官诺这样的,才是世族公子的典范嘛。 “郡主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我父亲去府上提亲的事?”他为她斟上一盏茶,轻轻置到她的身前。 她点头:“确实是为了提亲的事。”她抬眼看着他,眸光清澈至极:“上官兄,我刚刚及笄,虽然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我不想这么早嫁人,还希上官兄能和令尊说上一声,提亲的事,往后就不要再提了。” 上官诺愣住,他没想到郑念文此来竟会对他说这些,有些蒙,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郑念文又道:“上官兄,你这般模样气度,家世又如此不凡,想来定有许多的姑娘愿意与你们上官家结亲,不如你们将眼光再放开些,定然能在这京都城里,寻得一桩更好的姻缘。” 上官诺一急,忙问:“郡主可是对我有不满之处?” 念文摇头:“这倒没有,我与上官兄不过萍水相逢,也谈不上了解,说什么满与不满。” 上官诺忙道:“郡主,既然对我没有什么不满,为何不能接受我的提亲?我们可以先订亲,不着急在这一时成亲。” 念文立时皱了眉头,这话好像焦弟也说过,她并不喜欢听。 “上官兄,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告辞!”她起身,不理身后上官诺的挽留,径直走了。 走到半道方才想起,她刚刚带来的折扇还落在了木苍居院中的原木桌上,那折扇上的画是师尊画的,她很喜欢,一直都很珍惜,自然不能丢在这上官府。 想着,她又转身折了回去。 刚迈进木苍居,藤架下的原木椅中,依然坐在上官诺,而上官诺的怀里,斜躺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她心中冷笑,真是迫不及待啊! 见到念文回来,上官诺赶忙推开怀中的姑娘,正要根她解释,念文拿起了桌上的折扇便道:“实在抱歉,打扰了二位,请继续,就当我没来过。”她朝上官诺抱拳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一刻一息也不想留。 上官诺气得肝疼,朝刚刚那姑娘瞪了一眼,怒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偏偏这时候摔到我怀里,这下可好,什么都让你给毁了。” 姑娘赶忙跪下:“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奴婢只是,只是不小心——” 上官诺冷哼:“不小心?你是不是不小心,我会看不出来?” 第1154章 忍不了 第1153章 姑娘赶忙磕头:“世子冤枉,奴婢刚刚真的是不小心的。”她怎么也无法相信,明明前些日子还和她交颈缠绵的世子爷,这些天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刚刚那一跤若非刻意,如何能这般巧妙的摔进世子的怀里,她不过是想要博取一丝世子的关注,祈求他莫要忘了她。 却谁知,从前世子最喜欢玩的小把戏,今日竟会为此大发脾气。 上官诺挥手:“退下,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眼前的女子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心里的烦闷几乎将他淹没,从未想过,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一丝风流,会成为他今日的绊脚石。 他该如何向郑念文解释清楚,他该如何将她心中的形象挽回? 或许,她不会再愿意见他。 思及此,他再也按耐不住,拔腿便冲出了木苍居,一路去追郑念文。 他匆匆追出上官府,在街口将郑念文拦下。 “郡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他跑的有些急,额间略有薄汗。 念文眸色淡淡,嘴角含着笑意:“上官兄何必与我解释,我并不在乎真相如何。” 上官诺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紧张:“不,我一定要解释,刚刚你所看见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是她不小心滑倒,跌到了我的怀里。” 郑念文面上的笑意渐浓,本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可他要这么说,她实在忍不了。 “上官兄是看我年纪小,好骗么?” 上官诺一愣,“啊?” 念文笑道:“上官兄生天侯门世族,宅院深深,这后宅里的事,不用多说,你心中自一清二楚,而我郑念文,也不是刚从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娃,我从来不喜欢研究这后宅之事,可生于王府,长于王府,多少也知道一些,并不是只有你上官家才养了成群的侍女,我们并肩王府,甚至是我师尊的万府,也养着不少的侍女,可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哪个侍女这般胆大包天,无缘故的赶随跌入‘主子’的怀里。” 就算跌入怀里的事是真的,也绝非无缘故的,若他和那侍女先前没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侍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便往世子怀里送。 上官诺面色微窘,喃喃不知如何解释,默了一会才说道:“那,那个侍女是我的贴身侍女,我平日的起居都由她一手伺候,她总,总是以为自己在我面前是特别的,所以,所以。。。” 他说不出口,郑念文也不是个傻的,怎会听不明白,说白些,那丫头就是他的通房,平日不止伺候他起居,还负责给他暖床,供他在寂寞的时候消遣,果然是世族公子会做的事,很寻常。 她淡笑道:“上官兄,你我无缘,告辞!”她觉得自己先前做的决定真是明智无比,这样的男子,她真瞧不上。 上官诺往她身前一拦,急道:“郡主,你我若是无缘,又岂会一而再的偶遇,这分明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第115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1154章 “郡主,你若不喜欢这些丫头在我院中,我即刻便将她们都赶走,如今我的心里,只有郡主一个,谁也装不下,我——” 念文打断了他的话,淡声道:“上官兄,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你非我良配,我非你良缘,还请上官兄莫要再纠缠,给各自留些颜面,他日好相见,否则,便是连朋友也没得做。”言罢,她朝他拱手,扭身便走。 上官诺伸手去捉她的手臂,却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没有碰到,那身影明明近在眼前,他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踪迹全无。 他立于街头,胸口堵的慌,耳边来来回回都是郑念文的那些话,心中十分的不甘。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生出爱慕之心,第一次这么全心全意的想要取一个女孩为妻,可她却如此无情的将他拒绝。 “诺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位高瘦的青年自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到上官诺的身前。 上官诺回神,朝青年拱手一礼:“表兄,近来可好?” 韩非淡笑,“挺好,你呢?听说姑父这次带你进京,是为了帮你寻桩亲事,可有眉目了?” 上官诺苦笑:“本是有眉目的,现在却又不好说了。” 韩非挑眉:“哦?还有这样的事?这京都城里,还有谁家的姑娘会舍得拒绝你?” 上官诺道:“还能有谁,并肩王府的小郡主呗,人家瞧不上我。” 韩非想到刚刚见到一位少年在街中疾走,那少年的模样和长乐郡主十分相像,莫非就是她? “你们刚刚见过了?”韩非问。 上官诺点头,心中十分的苦闷,便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请表兄为他拿拿主意。 韩非一听这事,立时摇了头:“哎呀,怎生这样巧,怎的偏就让她给撞见了,这可要坏事。” 上官诺道:“谁不是,原本这种事在世家后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这反应似乎也大了些。” 韩非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长乐郡主的祖父,也就是郑国公,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家中没有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且郑老夫人产子之时伤了身子,后再无生育,他也从未对妻子生过二心,一生就这么过下来,并肩王也是一样,对护国公主一心一意的爱护,从不让旁的女人近身,还有那万先生,他至中年方与简蕴成婚,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干系,长乐郡主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自然也会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待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上官诺蒙了,这种只在话本子里出现过的故事,竟然真的存在,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一个男人,一辈子只对着一个女人,他从前连想都没有想过。 韩非见他这般模样,摇头道:“你若做不到这样,还是莫要去招惹她,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能文能武,还极擅医术,你若娶了她,又不能一心一意待她,后果会是如何,谁也说不准。” 第1156章 无愧无心 第1155章 话说念文甩掉上官诺后,见时候还早,便去了一处十分有名的茶楼,这里头长年都有说书的先生,讲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说些传奇话本里的缥缈故事。 茶馆里很热闹,她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原本专心听着台上说书先生的故事,可邻桌说话的声音太大,她的注意力渐渐被邻桌那几人的说话声给吸引。 “我前儿才从晋城回来,护国公主在晋城开的溶瑜堂,那坐堂的大夫医死了人,正闹得厉害。” “听说不是头一回了,这个大夫是新来的,前头还有个大夫也医死了人,如今的溶瑜堂,没有了护国公主坐阵,早已不是当初盛极一时的溶瑜堂。” “是啊,真是可惜了,护国公主那一身精妙的医术,当初在晋城时,不知救治过多少病重之人,如今那溶瑜堂,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护国公主贵为公主,又是并肩王的妻子,自当留在京都相夫教子,且这些年来,她虽没有在京都再开一家医馆,可听说只要上门求医的,她从未有过拒绝之词,不论贫富或贵贱,在她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 “是啊是啊,护国公主这样的好人,世间可不多见了。” 这不是郑念文第一次在外头听见有人背地里夸娘亲的好,她生回听了都十分自豪,因为她有一个这样了不起的娘亲,受百姓爱戴的同时,又能学以致用,还能无愧无心。 这一次,她听了这些议论,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想法一出,她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直接丢下银钱,起身出了茶馆便往王府奔。 一回到王府,她便直接去了抱月居,将正监督弟弟练字的娘亲拉到一边。 “瞧你这着急的样,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将上官家给得罪了?” 文儿摆手:“谁稀罕得罪他们,我有更重要的事与您商量。” “哦?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说来听听。”溶月笑盈盈的看着女儿,想知道从她那张小嘴里,又将冒出什么惊人的话语。 文儿忙道:“娘亲,您不是说过吗,晋城和彭城都有您当初开办的医馆,溶瑜堂。” 溶月点头:“是,怎么?” “我刚刚在外头听见有人议论,说晋城溶瑜堂里的大夫又医死了人,这事您知道吗?” 溶月叹了一声,面有愁色:“我自是知道,三天前便接到晋城传来的信,这事可真让人头疼,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这样下去,溶瑜堂可就开不下去了。” 文儿忙道:“娘亲,让我去晋城吧,我帮您将溶瑜堂起死回生,让它重复往日的盛名,如何?” “你要去晋城?为什么?”溶月皱眉。 文儿赶忙挽住娘亲的胳膊,撒着娇道:“娘亲,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出过京都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顺便帮您将溶瑜堂起死复生,一举两得。” 溶月能理解文儿的心情,她只是不甘心自己所学变成无用的东西,可她才十五岁,让她独身去闯江湖,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第1157章 去晋城 第1156章 “文儿,这事我需与你爹爹商量商量。” 文儿又摇了几下娘亲的手臂,“娘亲,咱们家向来都是您说了算,还用商量吗?只要您点头,爹爹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再说了,您和爹爹不都不希望我和上官诺订亲么?我这一走,他们自然也就没辙了,这哪是一举两得,分明就是一举三得。” 文儿这正撒着娇,郑仲文远远看见,笑眯眯的凑了上来:“文儿,你又在给你娘亲出难题了?” 溶月笑道:“你来的正好,确实是个难题。” 仲文挑眉:“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仲文将文儿要去晋城的事一说,仲文也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不想她出去闯荡看看这世界,只是担心她离开父母,会不会在外头吃亏。 文儿:“爹,娘,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在你们眼里还只是个小孩子,可你们也当知道,我打小习武,论起功夫来,我可不输你们两个,再说那晋城,也不是什么苦恶之地,还怕我会吃苦吗?” 仲文扭头看着溶月:“你决定吧。” 仲文不说反对,让她来决定,那便等同于是同意了。 她叹了一气,“好,那就去吧,不过你要答应爹娘,在外头遇事不可逞强,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拿着令牌去官府寻求帮助,无论是什么官,若知你是并肩王府的小郡主,自然不会怠慢你。” 仲文笑道:“别的地方倒不好说,但是晋城,那可是闵恒之的地盘,有他在,你还怕咱们女儿会受委屈吗?” 溶月斜了他一眼,半开玩笑道:“你这话里可有酸味,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恨恒之?” 仲文轻哼:“我记恨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让我记恨的?” 念文从未见过爹爹这般模样,立时心了好奇之心:“爹爹,这个恒之是谁?您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有些事可以不提,可有些事,他至今想起来还是会怨他。 当年溶月看见他大红袍加身去迎亲,一气之下离开了京都,躲到了晋城生活。 闵恒之明知他没有成亲,明知他为了躲避那个女人而去了西疆,他知道一切,却对溶月只字不提,妄想趁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想拐他的妻子和女儿,每每想及此事,他就不爽,十分的不爽。 “也没什么,年轻时候的一些误会,已经都过去了,他是晋王,晋城里没有什么事是他说了不算的,你若在晋城遇到什么事,尽管去找他,他会帮你。”怨归怨,可女儿独身去晋城,他终归是不放心,若有闵恒之帮着照看,自然更好。 念文问:“那需要信物吗?” 仲文摆手:“不用,报上你的名字就行,他一定还记得你,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溶月道:“你明儿去一趟万府,去和师尊道个别,再进趟宫,和舅舅说一声,免得大家都记挂你。” 念文的心情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些亲近的人,又生出感伤来。 第1158章 国法 第1157章 念文离开京都的第二日,万琨也向爹娘提出了前往晋城的请求。 晋城本是万先生的大本营,为了简蕴才长住京都,这些年来,他也曾动过回晋城的念头,可眼见简蕴和孩子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便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儿子提出去晋城,他反而生出一丝高兴,儿子能去看看他当年打拼事业的起始之地,再历练一番,于他将来接手万家产业也是大有帮助的。 万先生心里已经同意了,可嘴上依然问他:“你去晋城,可是为了文儿?” 万琨没有否认:“是,她性子有时太过直率冲动,我不放心。” 简蕴横了他一眼,嗔怪道:“那你倒是放心你爹和娘,我们年纪可都不小了,不怕我们出什么事吗?” 万琨道:“你们身子骨这般健朗,活到一百二也没问题,能出什么事?这可是天子脚下,皇上是您的徒弟,谁敢让您出事?” 简蕴摇头:“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世上之事,真真难说的很,谁会晓得明日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哪****和你爹就突然下大狱了,你可得回来搭救我们。” 谁又能想到,一时的玩笑之语,竟也会有一语成谶之日。 万琨终归还是去了晋城,人刚入城,还没来得及去万屋堂卸下行李,便先去了仁和街的溶瑜堂。 他没进去,只站在外头往里探看了一会,并没见到文儿的身影,见有伙计过来询问,他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小豆不解:“公子,您大老远的来,也不见见郡主就走?” 万琨道:“来日方长,着什么急?” 小豆心道:也不知是谁着急,连行李都不卸便先来溶瑜堂。 主仆二人刚转过仁和街,便瞧见前头有一群人在吵吵嚷嚷。 他正打算绕路而行,却听见人群中有人喊:“她就是溶瑜堂现在的主人,溶瑜堂医死了人,那大夫跑了,咱们就找她要说法。” 接着便是文儿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间响起:“大家安静一些,先听我说:“你们讨要说法这事,我一百个理解,可你们不能因此而随意聚众闹事,这事不是已经报官了吗?自有官府论断,你们在家等着官老爷判决不就行了,堵着我能解决什么事?” 一男人粗狂的声音响起:“在家等?我们都等多久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溶瑜堂的前任东家,是当朝护国公主,这官老爷和护国公主自是一家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谁会在意?恐怕是再等个三年五载,这事也断不了。” 人群中立时有人附应:“就是就是,官官相护,上回那事就是陪了几个钱便不了了之,这回是连钱都不见一个,拿我们百姓的性命不当命了吗?” “护国公主又怎样?护国公主杀了人就不要偿命了吗?” “就是就是,害了人就要偿命,这不是国法吗?难道这国法所针对的,就只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贵人,就算犯了国法,也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第1159章 串通一气 第1158章 万琨翻身下马,挤进了人群,并没有上前,只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那一身男装,俊秀的眉间染满愁色的丫头。 文儿道:“各位,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来晋城已经两日,这桩事的始末还没弄清楚,更何况是远在京都的护国公主,她又能知道什么?这脏水怎能随意的往护国公主身上泼?你们若是这般不信我,那不如现在我就随你们去官府,我正好也要去验查那死者的尸体,不如大家伙一起去,也免得你们私下猜疑我和官府串通一气。” 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道:“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去官府还不和去自己家一样?我们去了能顶什么事?你休要说那些旁的。” 念文转目盯着那汉子,问:“你又是谁?那死者与你是什么关系?” 汉子哼了哼:“死的是我侄儿,他打小便死了爹娘,是我一手将他养大,还指望着将来依靠他养老送终,结果现在人被你们溶瑜堂害死了,你们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罢休。” 念文道:“我说等官府判决,你不肯,我说带你们一起去官府,你也不肯,那你说说看,你究竟想怎样?” 汉子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立时道:“我究竟想怎样?你们害死了我侄儿,让你们赔命你们自是不肯,难道还不要赔钱吗?” 念文又问:“赔钱倒是应该,只是该赔多少呢?”她眉间的愁绪竟在此时悄悄散去,心中已有计较。 汉子哼道:“我侄儿今年刚刚十六,给他说了一门亲,花了我一千两银子,结果媳妇没娶成,人就没了,这是一桩,他自幼读书,入学请先生可花了我不少,至少也是一千两,这是一桩,如今他学业有成,本打算在给他成亲后便让他考秀才,一旦考上秀才,他至少也能在晋城开办一家私塾,赚的银钱自不会少,这个无法计数,我也不跟你多要,满打满算,给我三万两银子,这事便算了。” 三万两,好大的口气。 念文摇头“这可不是小数,但既然你开了口,我便应你,不过,前提是你侄儿的死确实由我们溶瑜堂造成,否则,我一钱银子都不会给。” 那汉子冷哼:“人就是从你们溶瑜堂治了病回家后,当天夜里就死了,这你们还想抵赖?” 念文道:“我不想抵赖,我只是当时没在现场,而最了解情况的人一个死了,一个失踪,我总不能光听你这一面之词吧?我也是个大夫,只要那尸体还在,我便能验出死因,若真是因我溶瑜堂大夫诊治失误而造成的死亡,三万两银子,一个子都不会少你,但若不是——” 她断了后头的话,勾唇浅笑,明亮的眼眸盯着那微微色变的汉子,“走吧,去官府的路我也不熟,不知可有人愿意带路?” 那大汉皱眉不语,人群有好几人扬了手回应:“小老愿意给公子带路。” 老头挤到了念文的身前,笑道:“小老曾经受过祁小姐的恩施,若没有祁小姐,小老早就是黄土一堆了。” 第1160章 验尸 第1159章 念文朝着老头拱手:“有劳了。” 世人爱凑热闹,也不管这热闹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本是几个人之间的事,偏偏变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知府衙门。 这桩案子原本是在县衙里受审的,却因原告方不满县令的判决,转而告上了知府衙门,这才将案子连同尸体一并移交到了知府衙门。 念文今年十五岁,因官司缠身进衙门,这还是头一遭。 知府大人升堂和县令大人升堂差别并不大,只是更气派庄重一些罢了。 惊堂木一拍,那大汉立时跪下,伏地大喊青天老爷作主。 念文则手执折扇,身形笔直的立于堂中,只朝着堂上的知府大人拱手一礼。 知府大人面色很白,下巴蓄着小胡子,看向念文时,眼神明显一滞,面色微微一变,“堂下所跪何人?” 那大汉忙磕了一个头,哭诉道:“尹大人,小人三日前状告溶瑜堂庸医害人,至今不得结果,今日在街上遇到溶瑜堂现任东家,向他讨要说法,他便说要来府衙清案,小人这才跟着一块来的。” 原来堂上坐着的尹大人,正是当年楚天齐重返皇位后离开京都的尹逸轩,十数年不见,他已经是个中年男人,却依旧俊美翩翩,也从一个七品芝麻官,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尹逸轩的目光再次落到堂下少年郎的身上,看着这个少年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初见祁溶月的那一日,当年的她,和这少年郎的模样十分相似,一步步朝他走来,气质清冷高贵,眉眼间的绝世风华,令他一见倾心。 “你又是何人?”尹逸轩问。 念文再次拱手一礼,淡笑道:“小生楚文,京都人氏。” 楚文?他姓楚? 尹逸轩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听闻溶月和仲文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平日好以男装示人,生得纤姿绝艳,出外化名时好以楚姓自冠,想来就是她了。 他淡笑点头,道:“你要来府衙清案?如何清?” 念文对他印象不错,此前面善,说话也不像寻常官老爷那样装腔作势。 “回大人,小生初来晋城,对此案一无所知,所闻之言皆是他人的一面之词,小生想亲自看一看死者,确定死者因何而死,如何方能心中有数。” 尹逸轩点头:“不错,本官亦正有此意,也派了仵作在验尸,你便直接去验尸房吧。” “多谢大人、”她扭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大汉,道:“你去吗?” 那大汉眼珠转了几转,终是摇头:“我好好的侄儿,死后也不得安妥,我去了,如何对得起他?今日是我对你们溶瑜堂最后一次容忍,若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明日便进京告状,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讲理的地方。” 他说话时,眼风扫向安坐于堂上的知府大人,他心里明白,这些当官的,旁的都不怕,就怕被人告御状,一旦被告御状,这乌纱帽便再难保住。 第1161章 为何不同意剖尸? 第1160章 却谁知,尹大人对他的威胁之词毫不是意,便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 尹逸轩朝那大汉道:“本官记得你叫伍常?” 伍常点头:“小人确实名叫伍常。” “你侄儿叫牛蛋?” 伍常又是点头:“没错,我侄儿叫牛蛋,这是他的小名,因打小便没了爹娘,也没让他改过姓,便一直这么叫着。” 尹逸轩看了眼正欲转身离开的郑念文,又朝伍常道:“楚公子去验尸,按理你应当同往,否则待结果出来,你以不肯认,这要怎么论?” 伍常道:“小人是个粗人,不懂医术,就算去了,也是由着他编说哄骗,去与不去,又有何不同?” 念文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跪地的伍常,眼里越发的冷淡:“伍大叔的意思是,无论我验出什么结果,只要与你心中所想不符,便都是诓骗你?” 伍常不言语,沉默,但是认同。 念文转身,明尹逸轩道:“大人,既然如此,小生有一个不情之请。” 尹逸轩点头:“你说。” “大人,伍常不信任我,这在情理之中,倒是我先前想的不够周全,如此,便请大人下一道令,请几个城中颇有名望的大夫一同验尸,以示公允。” 尹逸轩侧目去看伍常,见他皱眉不语,便干脆道:“也好,本官即刻派人去请。”他随即又朝伍常道:“待别的大夫来了,你便与他们一同去验尸,务必于今日得出个结论来,也好让死者早日安息。” 伍常无奈,只得应下。 两个时辰后,城中多位大夫一齐被请到了府衙,由尹逸轩亲自领着来到验尸房。 此时仵作正在验尸,见这么许多人前来,也是一愣:“大人,这是?” 尹逸轩将事情简短的述了一遍,命其协助众位大夫验看尸体,务必将死因查个清楚明白。 尸体****的躺在铁制台面上,四周围着许多冰块,防止尸体腐化。 念文上前,细细查看后,朝仵作问:“你验看的结果是什么?” 仵作道:“此人送来此处时,已经身亡两日,许多初时的线索都断去,看不出什么,尚无法确认是因服药不慎死亡,还是其他原因的死亡。” 念文问:“既然无法以眼观确定,为何不剖尸?只要剖开死者的脖颈与胸膛,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那仵作道:“理是这个理,可伍常他不同意剖尸,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念文看向伍常:“为何不同意剖尸?” 伍常道:“牛蛋已经这样了,你们还嫌他不够惨吗?连他死了都不肯放过吗?连给他一个全尸都不行吗?”伍常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也不知是真心疼这个侄儿,还是以激动的情绪来掩盖什么。 念文面色未动,凉淡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伍常,待他说完,这才接话道:“牛蛋已经死了,如今对他最好的慰藉,便是早日将事情查清楚,让他早一日入土为安。” 伍常怒道:“这还用查吗?分明就是你们溶瑜堂的过错,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 第1162章 对号入座 第1161章 念文摇头:“我只相信事实和证据,你的一面之词,我无法尽信。”她又朝尹逸轩道:“大人,小生请求剖尸。” 尹逸轩没有立时答复,而是转脸看向其余的几个大夫。 大夫们纷纷附言:“若不剖尸,这桩事确实难以论断,应当剖尸查证,否则日后再出现此类事,连个验查标准都没有,如何判断?” 尹逸轩点头:“所言有理,准了。” 伍常一听这话,急得不行,冲个前要护着趟在铁床冰堆里的牛蛋,可这里是府衙,多的是差他,他们一齐上前,干脆的架开伍常,将之拖到验尸房的一处角落里,不让他上前打扰大夫人剖尸。 毕竟已经死了不少时日,再怎么用冰冻着,也出现了一些腐化,恶臭的味道充斥在整个验尸房,闻得众人几番作呕。 念文自怀里取出一方帕子,蒙住鼻口系在脑后,压下胃中的阵阵翻腾,与仵作和另两个大夫一起查验尸体。 那伍常口口声声说这牛蛋是因回家后吃了溶瑜堂开的药之后死的,可在牛蛋的胃里,却并没有发现这所谓的药,且那肠与胃的颜色虽然腐坏变色,却绝不是中毒之相,反而他们在牛蛋的肺部发现气肿,白红相间,且心,肺,及肝脏多处有不寻常的淤血。 这种情况所代表什么,仵作验尸十几年,心里十分清楚,几个大夫也是心知肚明,纷纷朝那伍常投去愤怒且鄙夷的目光。 见众人退开尸体的身边,开始净手,尹逸轩朝仵作问:“如何?” 仵作道:“回大人,牛蛋的死因经过查证,已经十分清楚明确,牛蛋是死于窒息,而非药石不慎。” 尹逸轩挑眉:“窒息?是溺水而亡?” 仵作摇头:“非也,只是单纯的窒息,被人掩住了口鼻,导致无法正常呼吸,所以才会在体内留下大旦积血郁存,以及肺部的气肿。” 尹逸轩看向面色惨白的伍常,淡声道:“伍常,你要如何解释?” 伍常立时跪下,朝着尹逸轩喊道:“不,不是这样的,牛蛋明明就是吃了溶瑜堂开的药才死的,他们这些人,分明就是串通一气来诬陷我,我没有杀人。” 尹逸轩冷哼:“这里没有人说你杀了人,你又何必着急对号入座。” 伍常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心里一阵阵的打鼓。 念文净了手,朝尹逸轩道:“大人,不如传伍常身边亲近的人过来问话,或许能查出些线索。” 伍常的脸色越发难看,赶忙摆手:“在人,小人独居,家中并无亲近之人,一直都是和牛蛋相依为命的,还望大人明察。” 尹逸轩的面色立时冷了三天,沉声道:“是吗,那为何本官派去你家里的人,发现了本不该出现在你家里的人?” 这时两个衙差押着一个男人进屋,将那人推摔在地。 那人衣衫凌乱,发髻散乱,一把扑到了尹逸轩的面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伍常逼我做的,我是被逼无奈的,大人饶命啊。” 第1163章 三两下便将事给解决了 第1162章 念文不认得这人,可在场的几个大夫却认得他。 “这不是溶瑜堂的甘大夫吗?你不是在牛蛋死后就失踪了吗?怎么,怎么会在伍常的家里被找到?” 此言一出,念文还有什么不明白,面上的笑意越发的冷淡,她朝伍常道:“下的一手好棋,只可惜,害人终害己。” 伍常瘫倒在地,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法挽回。 “带下去,择日开堂复审。”尹逸轩朝身后的衙差吩咐。 离开验尸房,送走了几位大夫,念文转身朝尹逸轩拱手施礼:“多谢尹大人,原来尹大人早就窥知内情,小生佩服。” 尹逸轩淡笑,摇了摇头:“伍常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晋城中的医馆,他利用牛蛋多次行骗,坑了不少医馆,只是那些医馆碍于名声,不便报官,便使些银钱打发了事,这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尝到了甜头,助长了他心中的歪风邪气,方有今日之祸。” 原来如此,念文恍然,“还是要多谢大人为我溶瑜堂洗刷了冤屈。” 尹逸轩道:“我乃信阳知府,晋城属信阳地界,这晋城中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当竭心尽力。” 念文看着尹逸轩那笑容温润的脸,心头微暖,城中有这样一个父母官,真乃百姓之福。 尹逸轩叹了一气,淡声道:“真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仲文的女儿,已经这般大了。” 念文一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尹大人:“您,大人您认识我?” 尹逸轩摇头:“我今日是第一次见你,但你的爹娘,我却很熟。” 念文恍然一笑:“原来是爹爹和娘亲的朋友,真是失敬了,竟从未听爹爹和娘亲提过您。” 尹逸轩面泛苦色,悠悠叹了一气:“或许他们早就忘了我吧,也好,这样也好,忘了我曾经做过的错事,再好不过了。” 念文听的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尹逸轩却并不打算解释,他笑道:“快回去吧,将这好消息告诉溶瑜堂里的伙计们,让大家都高兴高兴,我会派人贴出布告,为溶瑜堂正名。” 念文心头大喜,若能得到官府正名,那自是再好不过,“多谢大人,文儿告辞。” 他怔怔的看着那纤细的身影一步步离开,就像当初溶月绝然转身时,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 府衙外,万琨站在树后,看着念文由内而出,面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他这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刚刚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帮她解围,看来真是他想多了,她似乎并不需要他帮她做什么。 “公子,咱们回吧,郡主已经走远了。”小豆累的够呛,眼皮子直往下掉,这几天一直在赶路,本以为进了城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谁知又耽误了这许久,瞧把公子给急的,结果人郡主三两下便将事给解决了。 万琨点头:“回吧。” 不得不说,他为文儿强而有力的处事能力高兴之余,还有一许的失落,他本着前来晋城保护她的目的而来,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需要。 第1164章 静娴公主 第1163章 京都 上官拓两次去王府求亲不成,又见儿子整日以酒浇愁,心中那把火也烧了起来,他匆匆进宫面见皇后,兄妹俩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 上官拓走时笑容满面,而上官瑶却满面愁容。 她静坐了一会,又问宫女皇上在何处,得知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中看折子,便命人将公主带来。 静娴公主今年八岁,体态微胖,小脸肉乎乎的,倒也可爱。 上官瑶带着静娴公主去到御书房,皇上正埋首于成堆的奏折间,听见太监传报,他抬眼看了上官瑶和静娴公主一眼,随即又垂头看折子,只漫不经心道:“有事?” 上官瑶心中不快,他待她冷淡倒也罢了,对后宫其他的女人也没有热络过,皆是一视同仁,她倒是能忍,可她的静娴,可是他头一个孩子,正经的嫡长公主,他竟也不曾多看几眼,若此时来的是郑念文,又待如何? 她压下心中这股子邪火,侧目朝女儿使了个眼色,静娴已经八岁,已经到了能看懂母后眼色的年纪,她知道母后的意思,心里纵是万般的不愿,也不敢违背母后的意思。 她甜甜笑着,走到御桌的一侧,朝楚天齐道:“父皇,娴儿想父皇了。” 楚天齐闻言侧目,看着站在御桌一侧的小女孩,笑容那样的勉强,眼里的惧怕多过于欢喜。 在这后宫中,孩子,不过是这些妃嫔们争宠的工具,她们何曾真的教过这些孩子,该如何与他这个父皇亲近。 这也是他不愿与孩子们亲近的原因之一,明明很单纯的关系,却总因她们的某些欲望,变得复杂又恶心。 他搁下手中的折子,朝静娴招了招手:“过来。” 静娴一听这话,并没有现出高兴之色,反而面现惊惧的犹豫之色,站在御桌畔踌躇不前。 本已面色柔缓的楚天齐,见她这般模样,终是叹了一气,扭头看向上官瑶:“你此时来找朕,可是有事?” 上官瑶对女儿这样的表现失望透顶,她忙道:“娴儿许是太久没见到父皇,有些认生,皇上莫怪。” 认生?他心头微凉。 “无妨,你们若没有旁事,便退下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上官瑶忙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楚天齐点头,“坐吧。” 宫女带了静娴公主退下,上官瑶也在一旁的椅中坐下,却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本是夫妻,本该不是这样的关系,可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上官瑶凝着夫君那张清瘦却依然俊美非凡的脸,这张脸,笑起来是多么好看,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汇聚到了他一人之身,燿得她睁不开眼睛。 可这样的笑容,却从来都不是对她。 从来都不是。 “皇上,臣妾斗胆,想为诺哥儿求一门亲事。”上官瑶道。 楚天齐挑眉:“哦?说说看。” 她强自撑着一抹笑,“说起来,也是缘分,诺哥儿和长乐郡主竟在及笄宴之前便认识,听说还是不打不相识。” 第1165章 兄长的提议 第1164章 这事天齐已经知道,却依然挑了眉头看上官瑶:“竟有这样的巧事?” 上官瑶笑道:“谁说不是呢,诺儿对郡主一见倾心,整日央着他爹去并肩王府提亲。” 楚天齐问:“既然如此,贤广侯尽可向并肩王提亲便可,为何还要来求朕赐婚?” 上官瑶干笑了两声:“是这样,兄长确实去了并肩王府向并肩王和公主提亲,可并肩王却以郡主年纪尚小,几番推拒,如今更是连郡主的面都见不到了,听说已经离开了京都,去了晋城。” 楚天齐问:“他们做父母的都不同意,找朕又有何用?” 上官瑶道:“皇上,诺哥儿是贤广侯世子,未来的贤广侯,与长乐郡主的身份正好相配,二人家世容貌性情都十分合适,简直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将来诺哥儿一旦承袭贤广侯之位,那东离境的二十万兵权便也将由诺哥儿执掌,于长远来看,他的妻子若能是您最宠爱的长乐郡主,这于公于私,都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楚天齐反问:“如今的贤广侯夫人并非与朕有什么干系,难道贤广侯便不能真心为朕所用?” 上官瑶面色一白,慌忙自椅中起身,“不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 楚天齐摆手:“朕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再说,退下吧。” 上官瑶咬着红唇,眼中有泪光盈盈,“皇上,那这桩婚事——” 楚天齐已经重新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折子,淡声道:“不必再说,退下。” 她身形微晃,白着脸转身离开,形容落寞。 她是这楚宫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是这楚朝最尊贵的女人,可这样的她,却连一个小小郡主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是连那小郡主的一根手指都及不上,更何况是她生下的孩子。 对于兄长的提议,她不得不开始考虑。 ———— 上官府 上官诺独自于花园中的亭间喝闷酒,已有七分醉,身边伺候的小厮劝他少喝些,他却置若未闻,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灌。 小厮叹道:这世间的情,最是能伤人心,伤了人心后喝的酒,最是伤身,哎,也不知公子这回,要多久才能缓过劲来。 此时桌上的酒壶已经全数空了,上官诺头也不回,朝身后的小厮道:“去,拿酒来。” 小厮本想再劝,可见公子这模样,今儿若是不顺着他,指不定又要发一通怒,他可不敢惹,便乖乖去了。 他一手撑着头,看着园中的景物,朦朦胧胧中,一个身着绿衣的姑娘娉婷而来,那身影,恍恍惚惚中似乎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他立时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出凉亭,冲向那道娉婷的身影。 他跑得很快,尽管头重脚轻,可毕竟身上是带着功夫的,还不至于摔倒,他冲到她的身前,借着酒劲,二话不说便将她搂入怀里:“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第1166章 失态 第1165章 怀里的人儿一阵挣扎,他却越抱越紧。 “哥,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上官玉儿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他大哥平日虽总是桃花缠身,他也应付自如,偶尔也能在他院里看见他和丫头打情骂俏,可却从没有过今日这般的失态。 听到了上官玉儿的声音,上官诺才有了一丝的清明,他赶忙松开怀里的姑娘,正欲朝她道歉,可眼前的姑娘,却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和郑念文完全不一样的人。 孙柳柳红着脸朝上官诺福了福身:“世子。” 上官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口中喃喃自语:“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他失望至极,转身离开,跌跌撞撞,惹人心疼。 孙柳柳生平第一次这般被一个男人抱住,又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般忽视,眼中雾气渐起,心疼的揪了起来。 上官玉儿见状,赶忙解释道:“孙姐姐,我大哥平日不是这样的,他今日喝多了,神志不清,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待他酒醒了,我定让他给你赔罪。” 孙柳柳摇头,眼泪滚滚而落:“他明明,明明是将我认做了别人,我,我——”自打那日长乐郡主的及笄宴后,她的心里便住进了一个人,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昨儿得知他们孙家和上官家祖上有些渊源,她便央着母亲带她来上官府走动,只希望能再见到他。 结果却——原来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长乐郡主吗?那日在宫宴上,她便发觉他一直盯着郡主看,郡主离开后,他也很快僦离开,郡主回来,他也回来,难道他们私下已经相会过了? 上官玉儿毕竟是上官诺的妹妹,对于哥哥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上官玉儿叹了一气,道:“也不怕姐姐笑话,我大哥他这是单相思,看上人长乐郡主了,还让父亲去并肩王府提了两回亲,可人长乐郡主压根就瞧不上他,他这才烦恼不胜,天天在家里喝闷酒,怎么劝也是不听,想来刚刚定是将你认做了长乐郡主。” 见孙柳柳红着眼不说话,上官玉儿又道:“也不知那长乐郡主有什么好的,听说京都城中过半数的世族公子都去过并肩王府提亲,结果都是一样,我倒要瞧瞧,她将来要配一个怎样的郎君,难道还能胜过我大哥这样的?” 有什么好?孙柳柳想到那日在雍和殿中见到长乐郡主时的惊艳与嫉妒,她以为自己这样的容貌,已经可以称为绝色,可见了长乐郡主方知,何为人间绝色。 这般容貌,这样的家世,哪个世家公子不争着抢着想娶她? 就连他们平德侯府也削尖了脑袋想要攀上这门亲事。 她该料到的,她早该料到的,在那样的女子面前,她有何优势吸引住上官诺的目光? 心又是一阵阵的绞疼,她苦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上官玉儿心有不舍,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家中的庶妹个个诡计多端,她懒得和她们交往,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孙姐姐,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第1167章 柳柳 第1166章 “姐姐就别走了,在我们府上住几日好不好?这些日子我就要走了,这一走,咱们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你就留下陪陪我嘛。”上官玉儿紧紧抓着孙柳柳的衣袖,使劲的晃,使劲的晃。 孙柳柳心头微动,留下?若她留下,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上官诺? 长乐郡主既然已经拒绝了上官诺,那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她或许可以趁此机会接近他,博得他的欢心,让他看见她孙柳柳的好。 她心中高兴,面上却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这不太好吧?” 上官玉儿忙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就住在我的院里,咱们晚上一起睡,彻夜聊天,好不好?” 孙柳柳很想说好,可身为侯府千金,她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这事恐怕还需要长辈们的同意,我也不好私下做主。” 上官玉儿是个急性,见孙柳柳并不抗拒,心里十分的高兴,立时便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且瞧好了。” 吴氏原先最中意的女婿人选是焦王子,可惜焦王子已经离开了京都,她压根就没寻着搭讪的机会,第二人选是万琨,结果万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且听说万琨也已经离开了京都,出外历练,看来也是无缘的,今儿来上官家,心里也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让女儿和那上官诺见上一面,搭上些许关系,如今上官玉儿央求她让柳柳在上官府住上几日,这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吴氏故做为难状:“这恐怕不太好吧,柳柳住下的话,会给你们添麻烦。” 上官玉儿转眼去瞧母亲,嗔道:“娘,我天天一个人待在府里,你们又不让我出去玩,我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说得上话的姐姐,您可一定帮我留下她。” 贤广侯夫人平日最宠这个小女儿,见她这般模样,莫说是留下一个孙柳柳,就是十个孙柳柳也是肯的。 “妹妹,既然两个孩子一见如故,不舍得分开,不如就让柳柳住上几日,也让她们这对小姐妹做个伴。” 吴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强装着淡笑:“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有劳姐姐照看了。” 上官玉儿高兴的不得了,立时拉着孙柳柳去了她的如玉居。 同是侯门千金,地位看起来貌似一样,可孙柳柳心里明白,自己这个侯门千金,和上官玉儿相比,那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单看上官玉儿住的这院子,阔大豪华中又不失雅致,比起她在孙家的院落,不知好了多少倍。 且这还是他们上官家闲置在京的产业,若是回到他们东离境的大本营,那边的侯府,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 晋城 念文坐镇溶瑜堂已经整整三日,却连一个病人都没见到,溶瑜堂的冷清,超出她的想象。 她倒也没想过要让溶瑜堂的生意变得多好,只是自己这一身的医术,总不能就这样荒废了。 于是她拎起了药箱,打算去城中贫苦人聚集的地方看看,去帮帮那些需要医治却又拿不出银钱的人。 第1168章 大哥哥 第1167章 她曾听爹爹提起过,当年娘亲独自带着她在晋城住时,也会在得空时拎着药箱出外游诊,诊金以病患的家境随意收取,家境好些的,收个几两银子,家境实在差的,便取些他们家里自己种的瓜果当诊金,让病患的心理也能好受些。 若遇上那些揭不开锅的病患,娘亲不单会免其诊费,甚至自掏腰包,送药送衣食,帮助了不少贫苦百姓,在晋城的名声也是盛极一时。 她来到晋城中有名的贫民窟,三旦街。 凡在这里居住的人,基本都不是晋城本地人,多是在家乡遭逢难事后离家奔命的四域流民,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富庶的晋城,想要在这里打拼出一番天地,可在成功之前,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容身之所,三旦街便是专门收容这种人的地方。 三旦街里尽是些荒废且无主的老宅,十年前,晋王将三旦街里唯一有主的几处宅子买下,将命人将三旦街修整了一番,将空置着的院落全部建起了房子,成排的砖瓦房,一间挨着一间,每隔几间房中间段便会起一排锅灶,并在房舍的后头空留出可供种菜的地皮,再置下简单的生活用具,如此,便成了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收容所。 并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去安家,晋王在三旦街设立了一处卡点,每个想要进三旦街安家的人,都必须经由专人查验身份后方能准许入住,且一旦入住之人达到了另僻新居的条件,便会被请出三旦街,空出房子以待更合适的人居住。 所以,住在三旦街的,一定是穷人,且十分十分穷的穷人。 她在三旦街口摆了个摊,写了个免费治病的牌子立上,有人瞧见了,当即在三旦街里吆喝开了,大家伙一听有免费治病的好事,管你有病没病,都来号个脉,图个心安。 念文从午时刚过,一直忙到傍晚,也没能将排队的人给看完,天色也晚了,她见这些人虽然坚持排队,可面色并没有明显的病态,便起身道:“各位,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回吧,我明日一早再来,到时你们再来排队。” 这些人排了许久的队,一直没轮上,这会大夫又要走,心里多少也是不乐意的,但毕竟不要钱,且明日还来,他们再不乐意,也不会说出口,纷纷乐呵呵的将这年轻大夫给送走,好话说了一大堆,就怕她明儿一早不来。 念文拎着药箱向众人告辞,正打算离开,瞧见人群的后方有一个满脸泪痕小姑娘,那小姑娘顶多六七岁的模样,小脸干黄干黄的,一点也不水灵,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敢开口。 她心头一动,停下了要走的脚步,绕过人群,来到那小丫头的身前:“小妹妹,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她自怀里摸出帕子,为小姑娘擦干净眼泪。 小姑娘没想到这懂医术的大哥哥会突然来到她的面前,还为她擦眼泪,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第1169章 三十三号房 第1168章 犹豫了一下,她突然跪在了大哥哥的身前,哽咽道:“大哥哥,能不能,能不能求你救救我娘亲?” 念文赶忙将她扶起,“你娘亲怎么了?” 小姑娘的眼泪不断往下掉:“大哥哥,我娘亲得了重病,已经好多天都没下床了,昨天还吃了一碗稀饭,可今天,今天她连水都喝不下了。” “你娘亲在哪?”她问。 小姑娘指着远处的一排房子道:“我娘亲就住在三十三号房。” 她伸手牵住小姑娘的手,“走,带我去看看你娘亲。” 小姑娘高兴极了,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赶忙拉着念文的手往那三十三号房去了。 原本打算各回各家的人们,也跟了上去,有知道的人低声在人群里说道:“住三十三号房的女人我认识,叫什么莲娘的,去年住进的三旦街,刚来时就是个病秧子,三两日的下不了床,能熬到现在,也多亏了这个小丫头,真是作孽啊!” “孩子还这么小,不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病成那般的娘,可真是不容易。” “依我看,那莲娘没几日好活头了,这年轻的小大夫,恐怕也是刚学了点医术的皮毛,指望他治好莲娘那病,恐怕够呛。”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听说过,当年在晋城开办溶瑜堂的东家,就是如今的护国公主,她来晋城开溶瑜堂的时候,也才十几岁的光景,凡是去溶瑜堂求医的,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人称小神医,可见医术的好坏,和年纪并无多大关系。”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念文已经和那小丫头进了三十三号房屋。 房子很小,里头只有一间房,一个小厅堂,便再没有别的空地。 不过只是母女两个人住,倒也尽够。 屋子里光线昏暗,念文一进屋便将屋里的油灯点了,小丫头有些心疼的看了眼油灯,没说话,这盏里的油,是家里剩下的最后半盏油,她一直不舍得点灯。 乱糟糟的木榻上躺了一个女人,女人的喘息声很重,半昏半醒着,额间有细汗密布,面色惨白,双颊凹陷,瘦的不成样子。 念文自那薄被中取出女人的手臂,细细号脉。 脉象十分的不妙,虚沉轻浮不定,内息紊乱,病的很重。 她朝小女孩问:“你娘亲是不是一直生病,没怎么好过?” 小女孩点头:“是,自我记事起,我娘亲就没怎么好过,三两日的病,可她总熬着,说没事没事,如今病的越发重了,比以前哪一回都重。” 念文叹了一气,道:“你娘亲这病,是在生你时落下的,若早些年能好好调养,或许不会病成如今这般模样。” 女孩听着又哭了起来:“大哥哥,我爹死后,我娘亲就被祖父祖母赶出了家门,外祖家也不肯让我娘亲进门,我娘亲无奈,便带着我一路乞讨来到晋城,连饱饭都没吃过一顿,哪有银钱去看病调养,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娘亲。” 女孩又跪了下来,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她只有七岁,她的亲人只有娘亲,若没了娘亲,她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第1170章 没有油 第1169章 念文赶忙将她扶起:“你别哭,有我在,你娘亲一定会没事,放心吧。” 女孩赶忙擦了把眼泪,破涕为笑:“真的吗?大哥哥真的可以治好我娘亲吗?” 念文点头:“当然是真的,你娘亲的病虽然重,但也只是体虚罢了,并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绝症,只要用对了药,好好调养,早早晚晚都是会康复的。” 女孩十分高兴:“大哥哥,若是大哥哥治好了娘亲的病,小风铃一辈子给大哥哥做奴婢。” 念文笑着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我已经有婢女了,用不着再来一个,我可养不起,你叫小风铃?” 小风铃点头:“我娘亲说,我爹爹很会做风铃,他给娘亲做了好多又漂亮又好听的风铃,所以娘亲给我取名小风铃。” 看来她娘亲和她爹爹感情倒是不错,只可惜,只可惜—— 她让小风铃端来热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养元丹,将两颗养元丹用热水化开,一点点灌入那妇人的嘴中,再为她行针疏脉,这一忙活起来,一个时辰眨眼便地。 她见小风铃时不时的去看那油灯,眼神有些着急,便问:“你总看油灯做什么?” 小风铃有些不好意,却依然如实道:“家里没有油了,只剩这些,眼看就要燃尽了,我怕灯灭。” 念文皱眉,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今儿又是月黑风高的,屋子里没有灯,还守着病人,怎么过? 她这药箱里,除了针便是药,再没有其他,现在去买也未必能买到,那些卖粮油的铺子,晚间都是不开门的。 这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朝念文道:“楚公子,这是我家公子让小的交给你的。” 念文微愣,看着少年手中拿着的竟是油罐子,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灯油,另一只手拎着一只油纸包,有丝丝缕缕的食物香味散出。 她问“你家公子是谁?” 少年摇头:“我家公子说了,过几天他会去见你,你自然就知道了。” 念文看了眼即将熄灭的油灯,心道莫不是爹娘派来的人?一直在暗中跟随着她,见她需要什么,便及时送上?是这样吗? 哎呀不管了,管他是谁,过几日不就知道了。 她接过那灯油和食物,朝那少年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少年走后,她将灯油交给了小风铃,让她续上。 小风铃高兴极了,这些灯油可够她们家用上好一阵子的,她晚上起夜再也不用害怕了。 拆开那装着食物的油纸包,里头包着六只白面馒头和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她忍不住勾唇笑了,这送东西的人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寻常人送东西,定是送鸡送肉的,谁会送白面馒头和小菜?不过,这倒也合适,这些东西,正适合小风铃。 她将吃食都留下,又吩咐小风铃明儿一早就给她娘亲喂上两颗养元丹,其他调理身体的药,她明日会另带过来。 小风铃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又勤快,将念文交待的事,一样样记得清清楚楚。 第1171章 免费看诊 第1170章 念文离开三旦街时,已经是戌时三刻,月亮藏在厚云里,大地一片昏暗,她拎着药箱走在清寂的街道上,凭借着有限的微光视物,一步步走的很慢,左右也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和晚点回去也没什么差别,何必着急赶路。 刚走出一段路,她便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她走,后头跟着的人也走,她停,那人也停,一直远远的跟着,并没有上前来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看来真是爹娘给她派了护卫了。 爹娘也真是的,她这身手,王府中的护卫,谁是她的对手?若真出现什么高手,她若打不赢,难道护卫能打赢? 回到溶瑜堂后,那道远远跟着她的身影便悄悄消失了,她也没有在意,暗卫嘛,就是这样子的。 简单吃了点晚饭,她又忙活了一个时辰配药,吩咐堂里的伙计将药全数打包好。 还没睡上三个时辰,天又亮了,听得鸡叫声时,她睁开了眼睛,迅速梳洗过后,带了个堂里的伙计一齐去了三旦街。 她依然在街口给人瞧病,伙计则被她打发到小风铃家煎药,待到中午时,方才将所有的病人都给诊治完,带来的药也全部派发了出去。 见没有人看病了,她这才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拎着药箱往小风铃家去了。 那伙计也是个勤快的,不单帮小风铃煎了药,还给她们做了一顿午饭,虽然只是两个青菜,可小风铃却吃的很香,她平日虽然自己做饭,却做得不太好,青菜都是用水煮一煮就吃,没什么滋味,已经好久没吃得这么香过。 念文看过风铃娘后,用银针刺其人中穴,连刺了三针,风铃娘这才醒了过来。 见娘亲醒了,小风铃连饭也不吃了,扑到娘亲的怀里痛哭不止,昨儿大哥哥没来前,她以为娘亲再也不会醒了,她以为娘亲要和虎子娘一样,丢下孩子一个人去天国。 莲娘红着眼轻拍小风铃的后背,“傻孩子,娘亲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娘亲怎么舍得?” 她转脸看着立在床榻前,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疑问:“你们是?” 阿布忙道:“大嫂,这位是我们溶瑜堂的大夫,楚公子。” 小风铃抬起了头,朝娘亲道:“娘亲,是我求楚公子给您看病的,楚公子人可好了,他说一定能治好娘亲您的病。” 莲娘在晋城中生活了一年,怎会不知溶瑜堂的大名,她早前便听说过,溶瑜堂的诊金是出了名的贵,诊金百两至千两不等,不含药费。 她有些惊惶:“楚,楚公子,谢谢你肯为我治病,可我们,我们这样的人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诊金。” 念文笑道:“大嫂不必担心,我此番来三旦街,是义诊来了,并不收钱,医和药都是免费,您不必有负担,三旦街中所有的人,我都免费看诊。” 竟有这样的好事?莲娘心头一喜,忙挣扎着要下床,想给这楚公子磕头谢恩,她们家徒四壁,能给的,只有这点子尊严。 第1172章 采药 第1171章 念文伸手按住她的肩头,笑道:“大嫂不必多礼,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行善,也是为自己积德,你们莫要太过在意,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 莲娘知他这是在安慰她,心里十分感激,也不再挣扎着要下地,安分的躺了回去。 念文道:“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你先吃着,这几日阿布每天都会来给你煎药,你这病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现在服用的药,都是温补调养的药,想要治好你那病根,还需一味十分特别的药,城中的药堂没有,我明日去山里给你寻寻,若能寻到,便是你的造化,痊愈之日指日可待。” 小风铃忙问:“那若不能寻到呢?” 念文淡笑:“若不能寻到,我便会用其它类似的药替代,药效虽然差上一些,但只要多服用一些时日,也是能好的,当然,能寻到这味药是最好。” 莲娘和小风铃又是连连道谢,她们娘儿俩一路乞讨来到这晋城,是晋王给了她们安身之所,如今楚公子又这般尽心的为她医治,还不收取任何费用,这样的恩德,她们娘俩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然而人家似乎压根就不需要她们的报答,她便也不好总挂在嘴边,反倒显得矫情,只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次晨,万琨提前一个时辰起床,迅速将万屋堂的事情处理好,踩着点出门,径直来到仁和街,远远瞧见溶瑜堂门口有伙计在打扫,堂内一如既往的冷清,他站在一处角落,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手中的糕点,眼睛始终盯着溶瑜堂的大门,这几****虽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念文,但只要他得空,便一定会来此处,远远看看她,若她出门,便悄悄跟着她。 本以为她今日又要去三旦街给那莲娘看病,却谁知,这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她出现,难道他来晚了? 他干脆走到溶瑜堂门口,朝那打扫的伙计问:“楚大夫在吗?” 那伙计忙回:“今儿真是不巧,楚大夫出城采药了,走了有一会了。” 万琨一愣,忙问:“她自己一个人?” 伙计点头:“是,他一个人。” 万琨二话不说,掉头便走,急匆匆的往城外赶。 这丫头胆子真是不小,竟敢独身一人进深林采药,她虽然认识不少药,可却从没有去过山里采药,山里地形复杂,又时有猛兽毒蛇出没,她虽有一身武艺,却没有在山林里对付这些毒蛇猛兽的经验,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他心里着急,在大街上见到有人骑马,便将那人的马一把夺过,丢了一张百两银票给那人:“兄台,借马一用。” 距离晋城最近的山是骑凉山,骑凉山下驻了一支军队,由晋王亲自掌管。 因为骑凉山下的大批军士驻扎,四周的山民们便极少上山采药砍柴,毕竟寻常百姓对军队还是十分畏惧的。 念文打听了附近几座山的情况后,当即决定上骑凉山采药,越是人烟罕至的地方,便越有可能寻得上等好药。 第1173章 骑凉山 第1172章 寻常百姓都畏惧腰佩长刀的军士,可念文不是寻常百姓,她连皇帝的龙座都坐过不少回,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让她生出畏惧之意? 骑凉山下有士兵把守,并不是不让人上山,只要盘问清楚了,都能顺利通行,百姓因为惧怕和士兵打交道,所以宁可舍近求远,去别的山打猎砍柴。 “站住,什么人?去哪里?做什么?”两个士兵原本坐在路边的山石上说话,见念文过来,两人赶忙起身将她拦下,眼睛上下好一通打量。 好英俊的少年郎,尽管穿着粗布衣裳,背着药篓子,可依然难掩身上那股子华贵的气质。 念文朝两个士兵拱手一礼,笑道:“在下楚文,乃晋城溶瑜堂的大夫,来此采药救人。” 两个士兵绕着念文转了一圈,又查看了她背上的篓子,里头除了两把采药常用的小工具,什么都没有,身上也没有带兵器,只有一柄折扇别在腰间。 “你说你是溶瑜堂的大夫?”一位个头稍高的士兵问。 念文点头:“正是。” “既然是来采药的,那就上山去吧,不过你要记住,天黑之前一定要下山,山里的那些猛兽最喜欢夜里寻食,你一个人在山上,十分危险。” 另一个士兵也道:“就算是白日也不能大意,近来天气渐热,这山里的许多毒蛇毒虫都在白日出来活动,可莫要被这些毒物给咬了。” 念文笑着拱手:“多谢两大哥,我都记下了。” 山路比她想象的要更崎岖,这是她第一次进山采药,从前见过的新鲜草药,多是从药市买来,或师尊带万琨去山里采来,却从来都不带她去。 她抱怨过许多次,可师尊总是不肯带她进山,她想这一天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心里还是很兴奋的。 待她爬上半山腰,已经是晌午,一路上除了杂草和乱糟糟的树叶树枝外,再没有其他,她听娘亲和师尊说过,一般长好的灵药喜欢长在高山背阴处,且四周不会有高大的树木,顶多有些野花野草围在周边,因上好的草药需吸收大量的养肥来生长,若周围还长了别的树木,显然于它生长是十分不利的。 她靠坐在一块山石旁,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叹息道:“没想到采药还是挺累的,这药还没见着呢,体力便耗去了一半,真是难以想象,要是爬到山顶后,若连一株药都没有,我今日的功夫,岂不都白费了?” 想到山下那大哥说的话,她不敢再耽搁,收起没吃完的半个馒头,背上篓子继续往上爬。 她一心看着前路,眼睛在一路的草丛中不断扫视,找寻着想要的药草,却未发现一条背上生有红纹的毒蛇便悄悄尾随着她。 那毒蛇的头呈三角形,纤长的红信不断往外吐着,不紧不慢的跟在念文的身后。 “咦?这不是狗鞭草吗?”她蹲在了一处坡道上,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株十分眼熟的草药,说不上名贵,算是比较普通的草药,可这好歹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发现草药。 第1174章 毒蛇 第1173章 她取出小铲子,将狗鞭草连根挖下,丢入身后的药篓中,心情越发的兴奋,仿佛她需要的紫鳞草就在前头不远处,浑身都是干劲。 正欲往前继续走,她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身为武者,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一丝细微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没有多想,下意识的闪身侧避,却见一条毒蛇张着嘴朝她扑咬而来,刚刚若没有侧身闪避,她现在肯定已经中了招。 庆幸之余,也不敢大意,她自腰间拔出短刃,手腕轻轻一抖,短刃脱掌而出,精准的刺中那毒蛇的七寸,并将其死死的钉在了地上,毒蛇痛苦的扭动着蛇身,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她上前,握住匕首的轻轻一铡,直接便将那蛇身切成两段,毒蛇这才彻底死了。 匕首上沾了毒蛇的血迹,她摘了两片树叶将匕首简单擦拭干净,正欲将匕首回鞘,却又听见沙沙声在身后响起,她迅速反应,人未回身,手中的匕首便已经掷出,并精准的将一只青背毒蛇给钉在了地上,可在那青背毒蛇的身边,还有另一条体形更大的青背毒蛇,它正张着嘴朝她扑来。 她手中已经没有可以斩杀它的兵器,只好闪身躲避,可她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一处斜坡,且脚下全是青嫩的杂草和黄泥,这险险一避之际,脚下竟没站稳,滑倒在地,并向轱辘似的滚下了山坡。 她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不断撞上山地上的小石块和木桩,她拼命的用手去抓,却总只抓住一把青草,背上的药篓子也不知掉到了何处,而她的身体也依然滚落不停,直到掉入一处深坑,她的头好像磕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阵昏黑,她无力爬起,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那左腿,看情形应该是脱臼了。 她有些后悔,不该一个人来采药的,若是带了人来,起码现在有人知道她摔进了这个坑里,总会有人来救她。 可现在,她能指望谁来救她?难不成她要死在这里?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她突然就想起了万琨。 十二岁那年,万琨才十岁,有一回她瞒着师尊和爹娘,独身溜出万府玩,没成想在街上竟遇到无赖,当时她穿着万府里侍女的衣裳,可能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吧。 被无赖欺负她当然不能忍,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功夫很好,单打独斗的话,这些无赖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可无赖毕竟是无赖,他们才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他们仗着人多,群起而攻之,而她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很快就落于下风,危急的时刻,是万琨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围,虽然对方有七八个人,可她和万琨一前一后背靠背的紧密配合,竟生生将局势反转,将那些无赖打了个落花流水。 后来她才知道,万琨自打她出府,便一直跟着她,远远的跟着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若没有需要,他便会一直默默的存在,不让她知道他的存在。 就像上回在宫宴上一样,他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可现在,万琨远在京都,如何能像以前一样,突然的出现,为她解围,救她于危难。 第1175章 三只老虎 第1174章 眼中的光明渐渐被黑暗吞噬,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睡,绝对不能睡,可那扑天盖地侵袭而来的黑暗,她无法招架,无力招架。 话说万琨匆匆赶到骑凉山,询问过守山的士兵后,得知一个时辰前有一个模样十分俊秀的少年背着药篓子上山了。 他也一头钻进了骑凉山,顺着地上那浅浅的痕迹找寻她的下落,越是找不到,心里越是着急,头脸及浃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天色渐渐暗下,他的心越发的慌,这山里的夜不止是黑暗和凉寒,还很凶险,他必须在她出事之前找到她,找到她。 漫天的红云为大地盖上一层绮丽的红芒,这是一天之中最后的光明,就在那余晖将要落尽之时,他看见一把熟悉的折扇掉落在草丛中。 拾起折扇,里面的小画小词他熟悉无比,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亲手书写,文儿以为是娘的手笔,殊不知,这把扇子,是他精心为她绘制,只希望在她的身边,能时常带着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就像是他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 他慌忙往前走了几步,又看见两条毒蛇惨死在泥地上,一条断成了两截,一条被一柄匕首钉死在地上。 她果然出事了。 脚下有明显杂乱的脚印,浓密的青草上除了有脚印,还有人身滚过的大面积压痕。 他迅速顺坡而下,果然在下边的坡道上发现了一只破损的药篓子和两把小铲。 顺着那些痕迹一路往下,他在路上甚至还捡到了文儿的一只鞋,虽是男人穿的短靴,却十分短小,和文儿平日穿的鞋子差不多。 他听见一些奇怪的低吼声,似乎是某种猛兽的吼叫声,他心头越发的着急,迅速拔出长剑,加快了脚下滑坡速度,最终来到坡脚的一处深坑前,那猛兽的低吼声便是从那坑中传出,趁着天空还有最后一丝光明,他伏在坑前往下探看,刚看清里头的情形,立时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文儿闭着眼睛躺在深坑之中,四周左右围了几只体形高大健壮的老虎,它们的鼻子不断嗅拱着文儿的身体,而文儿却毫无知觉,死活不明。 其中一只老虎甚至将鼻口凑到了文儿那雪白纤细的脖颈旁,那尖利森白的虎牙,只需轻轻一咬,那雪白的脖颈,便会被它咬断。 怪的是,老虎们虽然围着她,且不断用它们的鼻子轻拱着她的身体,可却始终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动作。 尽管如此,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文儿置身于危险之中而无所作为。 他没有多想,跃身跳入那深坑,身子轻灵的落在那几只老虎的身边。 他迅速击了一掌,将三只老虎的吸引力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老虎见有不速之客降临,喉咙间的低吼声越发高吭,散发着莹莹绿芒的虎目中透射出兴奋之色,唇角的口水甚至落如雨下,仿佛有一盘美味至极的食物从天而降,落在了它们的面前。 第1176章 是谁救了她? 第1175章 他拔剑,眼神环顾四周,这个深坑并不阔大,若在这里与三只猛虎开战,战火势必会波及到昏迷不配的文儿,会令她的伤势越发的重,念及此,他纵身一跃,身形跳离深坑,三只猛虎立时纵身追上,在外头的一片草地上,将万琨围住。 躺在坑里的念文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在刚刚猛虎突然高声吼叫之时,她便醒了过来,眼皮十分沉重,她拼尽了全力,方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天色暗沉,眼看便要彻底的陷入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怪的味道,不像是人的身上会有的味道。 刚刚那兽吼声明明就在耳边,她明明感觉到周身有兽类的气场,怎的突然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猛兽的扑吼声,夹杂着长剑破风时的呜鸣声,有人在与恶兽搏斗?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上却没有一丝的气力,就这一动,腿部的剧烈疼痛令她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依然在深坑之中,却不是躺在原先那处地方,她记得原选躺的地上有几颗小石子,硌的她腰背极疼,可现在她躺的地方十分柔软平坦,左边有一股股热浪扑袭上她的身体,身上盖着不知是谁的衣裳。 是谁救了她? 勉力睁开双眼,在她的左边,果然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还烤香喷喷的兽肉,四周无人,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也没发出。 她有些纳闷,她不过是摔了几个滚,为何身体会这般虚弱?为何先前醒来时,周身便被碾压过般无一处不疼? 此番醒来,她明显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也有了几许的气力,她撑着双臂坐起身,眼睛四下扫视,果然是在这个深坑之中,可却除了她,再没有别人的身影。 就着明亮的火光,她扯开身上盖着的衣裳,脱臼的小腿已经被接上,还用树枝给做了个简单的固定,绑住那些树枝的是一根腰带,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结上。 这种结,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师尊包扎时特有的打结手法,即美观又扎实,她学会后,练习了整整三天才算熟练的掌握。 是谁也会打这种结?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的衣裳上,是一件玄色长衫,布料柔滑,没有什么特别的样式,却一眼能看出这衣裳的华贵。 她心头一喜,这衣服她认识,可以说很熟悉,万琨最喜欢穿这样的衣裳。 她捧了衣裳凑到鼻间闻了闻,本想闻闻是不是平日所熟悉的那个味道,可谁知,这味还没闻出来呢,一道揶揄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我的衣裳好闻吗?”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她回头,望见那双幽深的眸子,那张熟悉的脸,那个让她安心的人。 “小师叔?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 他将手中拾来的干柴扔至一旁,断了她的话:“这么惊讶吗?连发三问,是在质疑我的真实性?” 第1177章 猛兽口中的食物 第1176章 他蹲在了她的身前,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眉,又抓过她的手号脉,眉头越发的紧拢:“你这蛇毒未清,寒邪又入体,看来今日要折腾一宿了。” 蛇毒未清?她有些蒙,随即又想起从坡上摔下时的情形,当时她避过一条毒蛇的扑咬,并用匕首将之钉死,同时又有另一条毒蛇从另一个方向扑来,她闪避时,感觉右脚踝突然传来刺痛感,她以为是被道间的荆棘勾破,并未细看,后来她摔倒,一路往下滚,身上的气力竟在短时间内消耗一尽,周身的疼痛令她十分痛苦,很快便昏死过去。 原来当时脚踝处传来的刺痛感,不是被荆棘勾破,而是被毒蛇咬中。 她迅速查看被毒蛇咬过的伤口,伤口很小,只有两个小小的红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伤口周围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残留,她心生好奇,这伤口这么小,只是破了一点点皮,怎会有血迹? 这时万琨自怀里摸出一只竹筒,竹筒的颜色是翠绿色,一股子竹子的清香味钻入她的鼻间,这显然是新做的竹筒。 “喝点水。”他挨着她坐下,将竹筒的边缘送到她的唇畔。 她正口干舌燥,嗅得水中凉意,自是赶忙接过,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好喝吗?”他眸间泛出一许柔色,一许只有在看着她时才会有柔色。 她点头:“很清甜,这是山泉?” 他点头:“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你若不够,我再去取些来。” 她赶忙抓住他的手臂:“不,够了,我现在不渴了。”虽然有篝火在,可这山间清寂黑暗,依然令她心生不安。 他也没坚持,离开时,他总是提心吊胆,怕她再遇到什么意外,怕这林中还会有不怕火的猛兽,若可以,他会寸步不离她的身边。 他将架在火上烤了许久的兽肉取下,撕了一块递到念文的身前:“吃一点,虽然味道可能差些,可饱着总比饿着强。” 她接下肉,眼睛却盯着他的脸:“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晋城?又怎知我今日来了骑凉山?” 他撕了一块兽肉丢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着“来了好些时日了,万屋堂的根源就在晋城,近来这里发生了一些事,爹爹为了历练我,便让我来了。” 他将嘴中的肉咽下,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并不打算忽略后边的问题,他只好答道:“我今日去了溶瑜堂,得知你孤身上山采药,不太放心,便跟着来了,幸好来了。” 是啊,幸好来了,若不是他,她真不知这一夜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成为这些猛兽口中的食物,会不会就此毒发而死。 “困吗?”他见她面色疲惫,低声问。 她点头,眼皮沉重的一直往下掉。 “困就睡吧,我会守在这里,我放心睡。”他扶着她肩,将她按回那草堆中。 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仿佛怕他在她睡着之时偷溜似的。 第1178章 怎的脸这般红? 第1177章 傻丫头,就算你越我走,我也不会走。 待她睡熟,他将她抱起,搂在了怀里,让她可以睡的更舒服些。 向来薄冷的唇角,轻轻勾出一丝浅笑,万年寒川般的眼眸间,泛出浓浓的温柔。 熟悉他的人,都道他打小便刻板似老头,以为这是他的天性,天性冷淡,天性老成。 殊不知,这些都不过是他的伪装,他想将自己伪装成老成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小了她两岁的男孩。 他什么都拼命的学,他确实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可在夜深人静时,他依然在努力用功,因为他要变得更强,变得更好,方才有资格站在如此优秀的她身边。 处处胜她,只为了让她忘记他小她两岁的事实。 甚至要求她叫他师叔,也不过是让她记住他的与众不同。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占据了他全部的人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为了她。 怀中的身子越发滚烫,越是这般,她便越会感觉到冷,他将自己的中衣也脱下,裹住她的身体,紧紧的搂着她,只要熬过这一夜,明日一早离开这鬼地方,回到溶瑜堂喝上两剂药,自然能药到病除。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她一睁眼,便瞧见一片并敞着的胸膛,里衣的衣襟口被她紧紧抓在手里,将那领口扯开一大片,露出那健硕的胸膛。 而自己,正躺在他的臂弯中,头颅半靠着那片胸膛。 她一夜都是这样睡的吗? 这姿势,也太过暧昧了吧。。。 她赶忙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裹着他的衣裳,外衫和中衣全都在她身上,看来是她昨夜寒症发作了。 她这一动,万琨也醒了过来,赶忙坐起身去探她的额温,他的手刚刚触到她的额头,她便迅速弹开,干笑:“没,没事了,我没事了。” 她将衣服塞回他的手里:“你快穿上,仔细着凉。”她白皙的小脸上泛出红霞,染至耳根,心砰砰砰乱跳,便是呼吸也开始乱了。 她甩头,将心中的遐思甩去,命令自己忘记刚刚那片光景,可越是这般刻意,那胸膛半露的画面,便始终都浮在她眼前。 天呐,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怎会对小自己两岁的小师叔生出绮念来,这简直就是罪过,天大的罪过啊。 他抿唇,浅谈的笑意在唇角散开,“你怎么了?怎的脸这般红?” 她不敢看他,只硬着声道:“病没好,自然脸色会奇怪,你快穿上衣服,一会着凉可又是我的罪过。” 他看了眼手中的衣裳,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起身,迅速将衣裳穿好,理了理微乱的发髻,伸手将仍坐在草地上的念文扶起。 念文看了眼那两人高的坑壁,又看了眼自己的腿,一只脱臼,一只被毒蛇咬过,都使不上力,这可怎么出去? 她正四下乱看,想找到更好的办法,突然身子一歪,她竟被他抱在了怀里。 第1179章 紫鳞草 第1178章 “你做什么?”她羞红了脸,手紧紧的抓住他肩上的衣料。 他挑眉:“不这样,你自己能上去?” 她默然,是啊,她上不去,他只是帮她一把,而已。 可为了,明明到了外头的平地上,他还是不肯放她下来? 她看见了三头老虎惨死的模样,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她笑问:“你一人独斗三只猛虎,竟一点伤也没有?” 他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又撕裂了,温热的鲜血涌出伤口,将他的衣衫浸润,幸好,幸好外衫是玄色的,就算浸了血也看不出来。 搂着她的手臂没有半分的松动,他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面色平静如常,眉峰没有一丝皱褶。 “那个,我可以自己慢慢走的,我放下我吧。”念文始终不自在。 他脚下的步伐没有半分的停顿,面无表情道:“以你现在这样的速度,恐怕今天天黑前也下不了山,难不成你还想和我单独在这山里住一晚?” 她暗笑,这个人,就算是说笑话,也这般一本正经,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路过那只摔破的药篓子时,她幽幽叹了一气:“本是上山采药的,结果药没采着,反而自己受了伤,我真是没用。” 就在她将目光瞥开那药篓之时,眼角的余光扫见一株浅紫色的药草,她忙喊:“停一下。” 万琨顿住脚步,“怎么?” 念文指着那浅紫药草的方向:“好像是鳞草,能走近些看看吗?”她这次进山,目的就是紫鳞草,若能找到且带回去,自然是最好的。 万琨抱着她走近,探目细看,随即道:“是紫鳞草,要吗?” 她兴奋的点头,面上泛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要要要,当然要,我就是为了紫鳞草而来的,刚刚还在抱怨,白来一趟不说,还弄了一身伤,这下有了紫鳞草,受的这些伤也算值了。” 万琨将她放下,让她坐在一旁歇着,他则拾了地上的铲子,小心翼翼将紫鳞草连根挖出。 “这株紫鳞草有些年头了,药效不会差,不是太严重的话,这一株也尽够了。” 念文接过他递来的紫鳞草,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这是药引,用不了多少,有这一株尽够了。” “是三旦街里的那对母女要用吗?”他问, 念文点头,随即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扫了那紫鳞草一眼:“走吧,希望回到城里时,它还没有枯的太厉害。” 他俯身将她再次抱起,一步步稳健的往坡上爬,循着来时的路返回。 下山时,刚好遇到骑凉山脚下的军营在练兵,那守山的两个士兵还是昨天他们见过的两个士兵,见他们二人平安出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们正打算去禀告晋王,派人进山寻你们呢。” 念文笑嘻嘻道:“多谢二位,我们很好。” 二人正要离开,这时一队士兵拥护着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自营中骑马而出。 他们骑得并不快,可以说很慢,慢得能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第1180章 若当初 第1179章 他就是晋王吗? 听说晋王俊美不凡,有着能让女人为之疯狂的俊颜,加之身份尊贵,不知有多少女人梦想着嫁给他,可他却始终都没有成亲,据说身边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身体有毛病。 念文的眼睛始终都在那晋王身上,确实如传言一般无二,俊美不凡,气度超然,有着令女人疯狂的资本,尽管现在年纪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散发着能令女人着迷的风度。 闵恒之正打算离开军营回往城中,瞧见山道上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他的眼风漫不经心的扫过,少年怀里的那个人,当他看见那张脸时,眼神明显一滞。 他立时勒停了马,调转马头朝那两个少年走去。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个少年,他的目光定格在念文的脸上,“你是谁?” 万琨将念文放下,“晋王,我们只是上山采药的大夫,他受了些伤,恐怕不能再耽搁,还望晋王让一让。”他很不喜欢这位晋王看着念文的目光,觉得刺眼。 闵恒之始终盯着念文,“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念文听过一些关于爹爹娘亲和晋王之间的纠葛,知道他们曾经十分相熟,定是见到她这张脸和娘亲很相似,这能有此一问。 她笑:“我是楚文,京都人氏,现任溶瑜堂的大夫,晋王,我娘亲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闵恒之身形一震,她说她是楚文,看来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念文了。 “你娘她,还好吗?”他声音微哽,心头的苦涩扑天盖地而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依然无法忘记她,这些年,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与悔恨中度过。 若当初,他没有鬼迷心窍的和楚廉做下那些事,他和她,又岂会分开,他最爱的那女孩,又怎会吃尽那么多的苦头。 恍恍惚惚间,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她和郑仲文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念文点头:“我娘亲她很好,闵伯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闵恒之点头:“随你吧。”他的目光扫及她的小腿,以及身上四处可见的血迹,“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念文垂头看了看自己,笑的没心没肺:“没事,都是小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笑容,和当年还是长公主时的天瑜多像啊,一样的无邪天真,一样的无忧无虑,若是没有那桩事,她一生都会那般快乐。 他在心底沉沉的叹了一气,唇角牵出一丝笑:“营里有一辆马车,你们坐马车回城吧。” 念文一喜,赶忙道谢:“这敢情好,我刚刚还在发愁呢,总不能让小师叔一直这么抱着我。” “小师叔?”他挑眉,目光落在了万琨的脸上,“你就是我那从未见过的小师弟?” 万琨自然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是娘的弟子,二人论辈分,确实是师兄弟的辈分。 他朝闵恒之拱手:“师兄!” 闵恒之点头:“算起来,师弟今年有十三岁了吧?” 第1181章 上药 第1180章 万琨点头:“刚满十三岁。”他看着闵恒之,原本不想说的话,依然说了出来“母亲时常念叨你,希望你能在得空的时候去一趟京都,师徒见一见,好让她放心。” 闵恒之唇角微勾,泛出一丝笑意,略显苦涩:“会的,我会去见她。”在他想开了之后,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但总会有那一天,总会有那一天的吧。 闵恒之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念文的身上,眼神越发的柔和:“你或许不记得,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最喜吃我送来的甜牛乳和糖葫芦,你母亲最喜吃素生煎。” 念文淡笑:“我娘亲现在也喜欢吃素生煎,我爹爹学会了做最好吃的素生煎,他时常做给娘亲吃,家里养了能挤乳的奶牛,我时常能喝到最新鲜的牛乳。” 闵恒之的心里越发苦涩,是啊,郑仲文一直都是这么有心,他对溶月的好,是他自愧不如的。 从始至终,他都对溶月一心一意,从来没有变过,也不惨杂任何的目的。 这或许才是溶月最终接受他的最大原因吧。 “我就住在晋王府,若遇到什么困难,尽可来找我。”他朝念文笑了笑,心里也是感激的,这小丫头没有叫他师伯,没有将他推的更远,他很感激。 “谢谢闵伯伯,我得空了便去王府看您。”念文甜甜一笑。 闵恒之没再说什么,朝立于一侧的士兵交待了两句,命他们带念文和万琨去坐马车,随即便翻身上马,迅速离开。 回到晋城时,已经是傍晚,二人饥肠辘辘的进入溶瑜堂,堂里的伙计们见楚大夫终于回来了,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念文道:“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准备吃的。” 伙计应声去了,万琨则抱着她来到诊间,将她轻放在了诊间内的榻上,诊间里有一应俱全的药和工具,他迅速且熟练的为她重新固定了小腿,又取了药想帮她身上的伤口上药。 念文红着脸夺下他手中的药罐,干笑道:“我自己来就行。” 万琨这才想到,她已经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那些伤口,他都不方便看。 可她现在这样,如何自己给伤口上药?手臂和腿倒也罢了,背上的伤怎么办? 他又夺过她手中的药罐,道:“你我同是大夫,打小便学医,忘了我娘说过的话吗?病患于大夫而言,不分男女,更不存在授受不亲。” “可是——” 万琨没理她,伸手再次将她抱起,“这里不方便上药,去你的房间。” 念文的反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效果,他仿佛完全听不见她的话,只抱着她快步上楼,并吩咐伙计们不要来打扰,他要给楚大夫疗伤。 在伙计们看来,两人都是男子,且楚大夫身上确实有伤,浅色的衣衫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万琨的要求,很正常。 “是这间吗?”他站在二楼的第一间房门外问。 念文轻轻摇头,垂着脸,“是中间那间。” 第1182章 疤痕 第1181章 这间房是娘亲当年住过的,也是二楼这些房间里唯一摆了床的房间。 万琨用脚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子熟悉的淡香沁入鼻间,这是文儿最喜的香味,用新鲜的玉兰花加入特殊调制的凝香液晒制成干花,香味幽淡清雅,她喜欢在屋子里长年放着这种干花,以至于她的身上,也总有这种味道,这也是他最喜欢闻的味道。 将她放在了床榻上,他转身将房门的门关上,并谨慎的插上栓,以免有人突然闯入。 念文咬着唇,见他转身起向她,忙道:“我真的可以自己来,真的可以。”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变得如此扭捏,这不是万琨第一次为她上药。 去年春天时,她爬上房顶为燕子安家,在见到一只小燕子从窝中摔下时,她跳下去救那只小燕子,却将自己给弄伤了,后肩处,至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时她受伤,是万琨第一个发现,她让他不要声张,他便没有声音,一个字都没说,却在晚上偷偷拿着他自己新制的药来到她房里。 因当伤后肩,她上药并不方便,也不想让丫头知道,丫头知道了爹和娘就会知道,她不想他们担心。 万琨提出帮她上药,她很高兴,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很像,可她为何变得扭捏了呢? 万琨没理她,将怀中的药膏取出,凑到鼻间闻了闻,皱眉道:“先将就着用,我明儿给你重新配一盒。” 念文有些着急:“我说话你究竟听到没有?” 万琨将药膏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漂亮的眸子对上念文的眼睛:“听见了。” 念文忙道:“听见了就出去吧。” 万琨摇头:“我是听见了,但我并没有打算听你的话。” 念文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裳:“我不管,我不要你上药,你出去,我自己来。” 万琨凝着她的眉眼,眼神十分认真:“你是自己脱,还是我来?” 万琨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相反她十分的熟悉,他只要露出这样的眼神,那便证明他现在很认真,极度的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他在此时说出的话,一定是言出必行的。 她叹了一气,无奈道:“我还是自己来吧,你,你转过身去。” 毕竟不再是小姑娘,毕竟他也不再是小男孩,起码在她眼里不是。 万琨听话的转身,听见身后衣料摩擦的沙沙声,他咽了口口水,尽力不去浮想那些绮丽的画面,可越是将情绪往下压,那种情绪,便像春雨后的疯草般拔长。 “咳,好,好了。”她的嗓音有些哑,外衫和中衣全部脱去,只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肚兜趴在榻上,头脸埋在软枕中。 他哦了一声,缓缓转身,目光迅速锁定她后背的两处伤口,尽量不让目光落到旁处。 伤口并不是很深,只是被尖利的树枝划破了皮肤,但伤口很长,若处理不妥当,也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 他先自房中的盆中取来湿布巾,为她将伤口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再小心的为她吹干伤口的水渍。 第1183章 满手鲜血 第1182章 他做这些时,只是出于自然的反应,对她怜惜与珍视,就像一个父亲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那般小心呵护。 可他这一口口的热气吹在她敏感的后背,那种感觉,又痒又麻,还很舒服,她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自己很羞耻,心里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清凉的药膏细细的抹上她的后背,动作十分轻柔,就和去年春天时,他帮她上药那一次,也是这般温柔细致。 当时的她还笑话他做事像个女人,他冷着脸不说话,直到他为她上完了药,她问他为什么看起来很不高兴,他当时闷闷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为什么总是受伤?为什么总让我担心你?” 她当时并没有在意这句话,认为他是在耍脾气。 可现在,当她穿好衣服回过头来看他时,他的脸上再度出现了当时的那种表情。 “你怎么了?”她呆呆的问,心想,这一次,你会怎么回答呢? 万琨皱着眉头,想到她身上这种长长短短的伤痕还有很多,想到她脚踝处被毒蛇咬过的伤口,想到他发现她时,三个猛虎围在她身边的情影,面上的阴郁之色便越发的浓厚。 “郑念文,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你什么时候才不会去做那些冒险的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好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这么担心?” 她愣住,呆呆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担心我?我明明比你大两岁。” 万琨皱眉:“大两岁如何?我还是你师叔呢?” 所以,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叔,所以他才会担心她的安危吗? 她突然笑了,当然是这样,不然是怎样?她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他又叹了一气,转身往门口走:“我去端饭来,你别下床。”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心里头闷闷的,不知因何。 万琨很快就回来,端来了厨娘刚刚热好的饭菜,还有两只空碗。 他扶着她下床,让她坐在了桌边,先给她倒了一盏茶,又给她添饭布菜。 “你也吃。”她笑,露出颊边的小酒窝。 他点头,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腹中翻腾滚涌,太阳穴也突突的跳。 身为大夫,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昨夜在山里睡了一晚,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加之手臂上的伤,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怎么不吃了?”她咽下嘴中的食物,朝他问。 他摇头:“不合胃口,我一会回万屋堂吃。” 她撇嘴:“还这么挑食,喏,尝尝这个,很好吃。”她给他夹了一块糖醋肉,放到了他面前的碗中。 他只得再拿起了筷子,将肉送入嘴中,正准备搁下筷子,文儿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立时皱紧了眉头。 “你的手怎么了?”她发现他手臂处的衣料和别处不一样,颜色更深一些,手摸到时,能明显的感觉到衣料上的湿腻,她缩回手一看手心,竟然满手都是鲜血。 第1184章 小老头 第1183章 她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受伤的?她怎么不知道? 自打她醒来,他们一直在一起,她怎会受伤?想到她早上离开深坑时,在外头看到的几只猛虎,难道是他和猛虎搏斗时受的伤? “给我看看。”她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抓住她的手,淡声道:“我没事,小伤而已,我回去抹点药就行。” 他起身,眼前一些发黑,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形,低声道:“我先回去,你吃完早些休息,明天我会来给你炼解毒丹,你腿脚不方便,不要逞强。” 他转身离开,一如从前般身形笔直且脚步稳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知道,不同,就是不同,他手臂的伤,根本不可能像他说的那般轻。 他手臂明明受了伤,却依然一路抱着她下山,难怪,难怪到现在还依然血流不止,伤口只有在静养时才会慢慢愈合,每一次手臂的使力,都会令伤口的伤势加重。 他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 她十二岁那年,在一次武课结束后,她让焦弟与她喂招,不过十余招焦弟便败了,她便自己练,觉得十分无趣,当时万琨经过她练武的地方,她便央求万琨和她一起练,万琨初时不答应,可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是答应了。 她一直以为,在他们三人中,她的武功是最厉害的,可直到那一次,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万琨不止医术高于她,便是武艺也高于她。 可她不甘心,自己明明比他大上两岁,一直很刻苦努力的学武,为何会输给他? 不服输的她,在喂招时,一次次的使出险招,她的剑刺他,而他的剑也刺向她,在关键的时候,他的剑势急收,剑脱手而飞,插入园中的一棵树上,而她的剑,却刺中了他的手臂,虽然伤的不重,可当鲜血染红衣裳时,她还慌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他本可以躲开的,是因为他不想伤了她,而在那一刻选择了收势脱剑,她却没有他那样好的控制力,生生将他刺伤了。 他明明疼的额头冒冷汗,却依然装成没事人的样子,还为她擦眼泪,不断说着他没事,他很好,他一点也不疼。 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穿玄色的衣裳,变得越发像个小老头。 他总这样,总是这样。 万屋堂 万琨回到万屋堂,撑着仅剩的一丝气力往房间走,房间的门近在咫尺,可他终是没有撑下去,昏倒在了门口。 轰然倒地的身音惊动了下头关了门正准备回房的小豆,小豆匆匆上楼,瞧见公子倒在了房门口,急得不行,赶忙将公子扶进房里,又叫了人来看着公子,自己则匆匆出了万屋堂,骑马赶往溶瑜堂。 此时溶瑜堂已经是大门紧闭,他拼命的拍打着大门,直到有伙计将大门打开。 “这位小哥,你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伙计揉着眼睛问。 小豆急道:“郡,哦不,楚大夫他在吗?” 第1185章 郡主比他还着急 第1184章 伙计忙道:“在是在,只是——” 小豆急的不行:“在就好,在就好,快,快带我去见他,我有要紧事。” 小豆说着已经挤进了堂内,伙计跟在他身后,一直想要解释,他却半点不给人机会,匆匆爬上了二楼,瞧见二楼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便直接去了那屋外,敲门:“楚大夫,我是小豆,我能进来吗?” 小豆的声音她还是很熟的,自然能听出来,只是他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进来吧。”原本打算脱衣上床的,她将解开的腰带系了回去。 小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堂内的伙计,那伙计急道:“楚大夫,我实在拦不住他。” 念文摆手:“没事,我们认识。” 伙计闻言松了一口气,退到了一旁。 “小豆,你这么着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小豆急得满头大汗,忙道:“楚大夫,快跟我去一趟万屋堂吧,我家公子昏倒了。” 念文面色微变,立时站起了身,“他怎么了?怎么会昏倒?” 小豆这时才瞧见她小腿上绑着的夹板:“您,您这是怎么了?” 念文心里着急,连连摆手:“我没事,不碍事。”她扭头朝侯在一旁的伙计道:“快,准备马车,我要出诊。” 伙计一脸为难:“可是您的伤。” “快去。”她急道。 伙计不敢再多说,赶忙去了。 小豆上前扶着她一瘸一拐的离开溶瑜堂。 坐在马车上,她不停的催促着车夫快一点,捏着药箱提手的手心早已大汗淋漓。 小豆也着急,只是他没想到,郡主会比他还着急。 在见到万琨白着一张脸昏迷不醒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是因她,都是因她啊。 她让小豆将他的衣裳脱掉,便于检查他身上的伤势,若只是伤了手臂,怎会昏倒?她很清楚,他并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小豆脱掉万琨的衣裳,原本光洁的肌肤上,竟出现许多大小不同的青淤,手臂上的伤口尤其的吓人,一整块的皮肉被咬去,他用一块黑色的布条紧紧的缠住了伤口,她竟没发觉,一点也没发觉。 小豆看着那伤口,吓得手都在抖,“怎么会这样?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她迅速查验他的伤势,并没有内伤,只是从脉象上来看,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竟有中毒的迹象,和她中的蛇毒十分相似,难怪会晕倒。 想到早晨醒来时,她在火堆旁看到一小滩血迹,她当时问他,那是谁的血,他笑说是她的。 此时才明白,那确实是她的血,是他用嘴为她吸出的毒血,而他也因此而中了蛇毒。 不过幸好,幸好不严重,只要服下解毒丹便会没事。 小豆颤着声问:“郡主,公子他,公子他会不会死?” 念文横他一眼,不悦道:“说什么浑话?他怎会死?这么点伤,不算什么,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她迅速写下药方,让小豆去准备药材,她要立刻开始炼制解毒丹,不能再耽误,她和万琨都不能。 第1186章 伤口不翼而飞 第1185章 小豆走后,她自药箱中取出金疮药,在他的伤处涂抹上药膏,细细的,轻轻的,就像他为她涂抹药膏时一样,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她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往下掉。 若她可以再小心一点,若她不那么大意,或许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 她握着他的手,捂着那处伤口,多希望那里变得像从前一样,平坦光滑,没有这种可怕的伤疤。 一道白光自她掌心燿起,她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最终倒在了他的身边,沉沉睡去。 小豆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郡主躺在公子的身边熟睡,公子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可公子手上的伤口,却奇迹般的消失了,仿佛先前他看到的血肉模糊的景象,都是假象。 他不敢打扰他们,压下心中的疑惑,退身出了房间,将门带上。 万琨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午时,他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燿的他又重新将眼闭上,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却碰到一处柔软,他身边有人? 他迅速睁开眼,瞧见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就近在眼前,就在他的眼前。 他挑眉,是在做梦吗?于是他又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时,她依然在,他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脑间快速回忆起昨夜的事,他回到了万屋堂,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一个人上的楼,他走到了房间门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定是小豆将她找来的,昨夜她为他疗伤,太累了所以就倒在这里睡着了? 难道她忘了,他是一个男人吗?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 他此时注意到她脸色十分苍白,比昨日他发现她时,还要更苍白。 他迅速扣住她的腕脉,细细诊听,脉息有些弱,但不妨事,只是体虚之象,倒没什么大碍。 他摇了摇她的手臂,“快醒醒。” 她没动,半点反应也没有,“郑念文,快醒来,别装醒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依然没动,他越发的慌,正欲伸手去掐她的人中,却突然发现,他手上的伤,不见了。 是的,是不见了,而不是愈合了,或只留下一道疤,而是不见了,不翼而飞——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那道伤口有多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处伤口有多痛。 而此时,伤口处光滑平整,就像从来都没有伤过。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念文,突然想起当年无意间听到的一些对话,是母亲和公主的对话,公主说王府里养的一只八哥被一只野猫咬伤,伤的很重,念文很喜欢那只八哥,捧着垂死的八哥哭了很久,后来八哥的伤好了,念文则睡了两天才醒来。 他当时听了觉得很荒谬,认为这只是公主和母亲之间的一些玩笑话,说着玩的,现在想来,这似乎并不是玩笑,就像念文她能在水里一个时辰不换气,她一直就很特别。 第1187章 根本就没受伤 第1186章 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在她的身上,有些许多秘密,甚至有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门被推开,小豆由外而入,瞧见自家公子怔怔的盯着昏睡不醒的郡主,眉头拧成麻花状,他心里满是愧疚,昨夜不该去找郡主的,她自己也受了伤,如今这般昏迷不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琨的目光落在了小豆的身上,沉声问:“她怎么会来?” 小豆赶忙跪下,“公子,是小豆该死,小豆见您昏倒,一时失了分寸,忘了您先前的嘱托。” 万琨沉冷的眸子盯着小豆:“昨夜她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小豆赶忙道:“昨天小豆将郡主自溶瑜堂请来后,他先是给您上了药,又开了方子让小豆去准备药材,说要炼制解毒丹,小豆回来时,便瞧见郡主在您的床榻上昏睡着,叫也叫不醒。” 万琨又问:“还有呢?” 小豆抬眼看了看他的手臂,如实道:“公子您手臂上本有伤,且伤的很重,可不知为何,小豆回来时,公子您手臂上的伤竟然消失不见了。” 万琨看了眼门口,外头空无一人,他这才道:“我昨儿根本就没受伤,你看错了,还有,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小豆赶忙点头:“公子放心,小豆心里明白,公子的手本就没有受伤,是小豆眼花了。” 万琨又问:“昨夜这房里还有谁在?” 小豆摇头:“没有别人。” 万琨松了一口气,没有别人就好,小豆打小便在他身边伺候他,他知道小豆的性子,不是个多嘴的人,他这般明显的警告后,他更是知道该如何做。 “起来吧,说话做事都谨慎些,有些事知道的多,未必就是好事,或许忘记和就此不提会对你更好。” 小豆起身,连声道:“小豆明白,请公子放心,小豆知晓分寸。” 公子这是念了情分,他心里明白,若是换了别人,他小豆的性命,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万琨自床榻上下来,拉了薄被为念文盖上,贪恋的目光自她脸上离开,接过小豆递来的衣裳慢条斯理的穿好。 “你刚刚说郡主让你准备了炼制解毒丹的药材?” 小豆点头:“是,昨夜就已经备下了。” 他系上腰带,将头发简单的束好,淡声道:“我去炼药,你去一趟溶瑜堂,告诉堂里的人,就说楚大夫留在万屋堂为我治病,过两天就回来,顺便将昨儿从山里带回的紫鳞草给我带来。”三旦街的那位正等着药治病,她现在没办法做的事,便由他来做。 念文醒来时,屋里一片漆黑,她动了动酸痛的身体,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房间里没有她熟悉的香味,床板也似乎比她平时睡的床更硬一些,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间? 她动了动身体,除了腿脚还有些微的疼痛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 第1188章 能力 第1187章 心稍定,她伸手去撑床板,打算下床吃点东西,肚子自她醒来时便不停的唱着空城计,喉咙也干涩不适。 她的手没能触及微硬的床板,反而摸到一些本不该摸到的东西,柔软,温暖,就像是人的肚皮。 她迅速缩回手,翻身而起,且用最快的速度下床,却忘了她腿脚现在的情况,眼看就要栽下床,她的手臂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扣住,轻轻一扯,她的身体便以翻了回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莽撞?”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带着三分的不满和埋怨,却有足足七分的无奈的宠溺。 她心头一慌,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睡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 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让自己的身体远离他的怀抱,迅速坐起,却没有再下床,而是转眸盯着黑夜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怎么会在这里?” 万琨挑眉:“你不记得了?” 念文努力想了想,“我只记得我被小豆请来给你治伤,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的什么都记不起了?” 原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因为每次用了这种能力后,她都会像大病了一场般,昏睡很长的时间,就比如这一次,她睡了足足两天两夜,甚至忘记了前前后后一些事。 他起身下床,将房里的灯点亮,就着灯光,他瞧见她面上的苍白丝毫未减,眼底有明显的青乌之色,气息也比平日更为虚弱。 看来公主和王爷不告诉她这事,是怕她频繁使用这种能力,而坏了自己的身子。 “你余毒未清,一进门就昏了过去。”他转身为她倒了一杯茶,忽略她面上的狐疑之色。 “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床上?”她皱眉,面有恼色。 万琨转身,端着一杯温茶,面色淡淡:“你倒在我的床上,小豆叫你不醒,万屋堂也没有别的房间,当时我也昏迷着,就这样将就了一下,你莫要多想。” 念文接过他手中的温茶:“我自是不会多想,你是小师叔,咱们之间能有什么可想的,嘿嘿——”她干笑,端了杯子灌下半杯温茶,又因灌的太猛,呛得咳嗽不止。 他叹了一气,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又不是小孩,喝口水也能呛着,真有你的。” 念文将手里的杯子往他怀里一塞:“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万琨道:“就快天亮了,你再睡一会,睡醒再走不迟。” 念文摇头:“不用,我睡得够久了,紫鳞草也不知枯萎了没有,我得回去看看。” 万琨指着桌上的瓷瓶道:“紫鳞草我已经帮你炼成了丹药,你差人送去便行。” 念文一愣,迅速下床,一瘸一拐的来到桌前,拔开那瓷瓶的瓶塞,倒出一颗丹药在手心里闻了闻,确实是她要炼制的丹药。 “你怎知我要炼的丹是这种?”她不解,万琨怎的什么都知道。 万琨耸肩:“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第1189章 暴饮暴食 第1188章 她说的? 她挠了挠头,一点也想不起来呀。 万琨抿唇,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一会给你送来,浴间里有热水,你可以先洗漱一下。”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留下一脸懵的郑念文。 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事都想不明白。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厨子还没起床,厨房里冷锅冷灶的,除了两个昨儿吃剩的冷馒头,什么也没有。 他瞧见案台上置着一盆醒发好的面团,角落里还有一些青菜和鸡蛋,便挽起了袖子抻面,虽然不算很熟练,但也是有模有样的。 他是万家独子,唯一继承人,一出生便注定富贵一生,可他却对厨房里的活并不陌生,这对于京都那些有名有姓的贵公子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便是念文,也没想到他会这一手。 “这是你做的?”若非他面颊上还沾着面粉,手背还有锅底灰,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碗看起来很有食欲的面条,出自他的手。 万琨点头:“我随便做的,你尝尝。” 念文饿的不行,自然不会拘礼,拿了筷子挑面入口,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也没功夫跟他说话,三下五除二便将眼前这碗面给吃了个精光。 “好吃吗?”他暗笑,这丫头,就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念文的眼睛落在他面前的那碗面上:“你不吃的话,我可以代劳。” 万琨摇头:“你不能再吃了,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些足够了。” 哎,这就是和大夫做朋友最大的坏处,他总有办法让你失望和沮丧。 七日后,念文的腿伤总算是彻底痊愈,她迫不及待的拎着药箱出门,本想带着小白一起出去,谁知那家伙竟然赖在床上睡觉不肯动弹,这小白最近太奇怪了,不像从前那般受黏着她,总是找不到它的身影,要么消失,要么睡觉,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它清醒着的模样。 三旦街。 “楚大夫来啦?” “楚大夫早啊,吃了吗?没吃上我家吃去。” “楚大夫是来看莲娘的吗?她气色好多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楚大夫的医术可真厉害。” “楚大夫一会要走吗?若是有空,去我家吃顿便饭吧,上回您治好我儿子的病,我们一家还没好好谢谢您呢。” 自打进入三旦街,几乎每个人都来和她打招呼,这些人里,有些她认识,有些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想来都是那几日在这里义诊过的病患吧。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好。 她一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这里的人生活都不富裕,她怎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呢? “公子,刚刚那小公子就进了这条街。”一个鼠目猴腮的小厮朝身边的锦衣公子道。 那锦衣公子一脸猥琐,周身衣着华贵,手握一柄铁骨折扇,咧嘴笑时,露出一口黄牙,肤色也十分暗黄,连他身边的奴才看起来都比他顺眼,一副纵/欲/过度的萎靡之相。 第1190章 吴公子 第1189章 “走,找找去。”锦衣公子摇着折扇,以一副自诩风流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三旦街。 “小风铃,你娘亲很快就能好了,高兴吗?”念文为小风铃理了理两鬓的碎发,满目怜爱。 小风铃使劲点头:“高兴,听说公子为了给娘亲采药,在山里受了伤,还被毒蛇咬了,公子您没事了吗?” 念文摇头,站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这样像是有事吗?” 小风铃眼眶微红:“公子这么多天没来,我知道公子一直在养伤,这才刚好就来看我们,我们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她突然抬头,眼神晶亮的盯着念文:“公子,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就嫁给公子,以身相报,好不好?” 念文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小风铃的头发:“你这小丫头,真是人小鬼大,这么点的小人儿,知道什么叫以身相报吗?” 小风铃认真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公子救了我和娘亲,往后我便是公子的人,做公子的小媳妇,给公子生儿育女。” 一旁的莲娘听了这话,尴尬的不行:“你这孩子,尽会浑说,人家楚公子这样的人,怎会娶你?” 念文笑道:“嫂子不必斥她,她还小,这些事还不懂,以后长大了便会懂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帮你们,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做了身为大夫本该做的事,你们不必有负担,也不必记在心上,我不需要你们的报答,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她偷偷塞了一张银票在莲娘的枕头下,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便拎着药箱离开。 刚走出房门,便被一个面目猥琐的青年给拦了路:“这位小公子面生得很,可是初来晋城?” 念文皱眉,眼前这青年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心底生出一种想要挖了他眼珠子的冲动。 “初来又如何?不是初来又如何?”她容色清冷,摆出一副别惹我的模样,可惜,眼前这青年似乎并没有这种眼力见。 青年上前一步,眼神越发的肆意,伸出手中的折扇去勾眼前这小公子细致的下巴,“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念文伸手便将他手中的折扇打落,手掌有些麻疼,竟是铁扇,早知就不用手打了。 “管你是谁,放尊重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皱着眉退后一步,不想与这样的人靠太近,恶心。 青年挑眉,扫了眼底上的折扇,笑道:“有个性,小爷我就知道你这样有个性的人。”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折扇,一脸得意道:“告诉他,小爷是谁。” 那尖嘴猴腮的小厮赶忙一步上前,趾高气昂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晋城四少之一,吴公子。” 见念文一脸鄙夷的模样,那小厮赶忙补充:“你初来晋城或许还没听过,但你一定听见京都兵部右侍郎吴大人,我家公子可是吴大人的亲侄儿。” 念文挑眉:“那又如何?” 小厮愣了一下“啊?” 念文复问:“吴大人的侄儿,又如何?” 第1191章 断袖之癖? 第1190章 小厮立时变了脸色,叫嚣道:“你好大的口气,竟敢对我家公子这般无礼,我家公子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念文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嘴中咀嚼着刚刚这小厮的话:我家公子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家公子看上她?而她现在的模样,是男儿身,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有断袖之癖? 她眸光渐冷,眼神十分不善:“所以,你们想怎样?” 小厮正要说话,那吴公子一步上前,将小厮推至一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念文,一字字道:“看你这模样,应是哪个医馆里的学徒吧,本公子知道学徒的日子不好过,不如跟本公子回去,本公子保你吃香喝辣,日子逍遥自在。” 念文冷冷的回应:“若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吴公子挑眉,嘴角的笑越发邪肆:“本公子说要你,便由不得你说答应或不答应。” 她将手里的药箱放在了地方,拂了拂本就齐整的衣袖:“那我就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小厮朝吴公子道:“公子,让我来,像他这样柔弱的小公子,我一个人足够了,不劳公子您动手。” 吴公子点头:“悠着点,莫要伤了这小公子的细皮嫩肉。” 念文冷笑“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那小厮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心里十分的不爽,欺身而上,扬着拳头便砸向念文的胸口。 念文脚步一滑,侧身避开了小厮的攻击,抬脚狠狠踢中那小厮的屁股,将他踢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地上的沙石擦破了半张脸皮,额角也被一颗石子给磕伤,鲜血直流,疼得他呲牙咧嘴。 吴公子见状,面色大变,指着念文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念文冷哼:“少废话,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否则,莫怪我不给你出手的机会。” 吴公子学过几年功夫,眼前这小公子显然也是练家子,否则怎敢在他面前这般口出狂言,越是这般,他便越是兴奋,唾手可得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需要费上些功夫才能得到的东西,才格外的让人喜欢。 “好,很好,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种辣劲。”说话间,他手一摇,掌心的铁骨扇大开,立时寒光凛冽,就像打开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屠刀。 吴公子手捏铁骨扇,脚步一跃,朝着念文欺身而上。 念文今儿出门没带兵器,瞧见地上有一截树枝,便伸脚一踢,将树枝踢向吴公子,直击面门。 吴公子身形微顿,侧身险险避过,嘴角微勾:“你就这么点本事?”他话音刚落下,一坨暗绿色的牛屎砸在了他的脸上。 念文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牛屎的吴公子:“怎么样?香吗?” 吴公子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心头怒火滔天,咬牙道:“我杀了你。” 他扬了手中的折扇,狠狠朝念文狂扇,一根根细小的银针自那铁骨间隙之间飞掠而出,朝着念文袭/来。 第1192章 尹书唯 第1191章 “兄台小心,这针有毒。”一道惊慌的声音自吴公子的身后传来,念文踏风而上,轻巧的避开吴公子放出的毒针,并以其人之道还击,五根闪燿着灿芒的金针脱掌而出,以迅猛之势刺入吴公子的右胸,吴公子立时感觉到右边的半个身子都麻痹了,半点知觉也没有。 他惊慌不已:“你,你对我做什么?你这针上有毒?” 念文冷笑:“许你放毒针,不许我放毒针吗?” 吴公子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他红着眼,怒指念文:“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得罪了本公子,你在这晋城休想有好日子过。” 念文上前,一脚踢中他的嘴脸,踢得他吐出两颗大牙:“是吗?我拭目以待,看看我的下场究竟是如何的惨。” 吴公子将念文恨入骨髓,先前的那些怜香惜玉之情早就抛至脑后,只想将眼前这小恶魔剥皮抽骨。 “你等着,有本事就别跑。”吴公子转脸朝一旁的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回去?” 吴公子被小厮扶起,转身时瞧见刚刚出声言其针有毒的少年,面色越发的难看,“又是你?你也给我等着,别以为本公子拿你没辙。” 少年淡笑,朝他拱了拱手:“随时恭候。” 吴公子气的不轻,却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又灰溜溜的离开。 念文这会才看清刚刚出言相助的少年模样,当真是面若冠玉的翩翩少年郎,她勾唇淡笑:“多谢兄台出言相助。” 少年拱手:“倒是我多事了,兄台武艺高强,我就算刚刚不出声,你也不会输。” 这倒是事实,“我姓楚,溶瑜堂的大夫,敢问兄台贵姓?” “我姓尹,尹书唯。” 他说他姓尹,念文立时便想到了尹逸轩,眼前这尹书唯的模样,倒是真和那尹逸轩有着七分相似。 “您和尹知府是什么关系?”她问。 尹书唯挑眉:“父子关系,你认识我父亲?” 她点头,再次将眼前的少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发觉他不止模样和尹逸轩相,气质也十分像,浓浓的书卷气,斯文儒雅。 “我初来晋城时,溶瑜堂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多亏了尹大人的帮忙,已经完美的解决了。” 尹书唯想起这些日子父亲的沉默,眉头微皱,“楚兄莫不是从京都而来?” 念文点头:“是,我是从京都而来,怎么了?”她清楚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尹书唯看了几眼,终是没问出口,摇头淡笑:“没什么,是我想多了,楚兄,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得空,我去溶瑜堂寻你,请你喝酒。” 念文爽快的点头:“那敢情好,我初来晋城,没什么朋友,也对晋城不太熟悉,若能与尹兄相交,实乃幸事。” 尹书唯看着眼前少年灿烂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随即笑道:“也是书唯的幸事。” 二人寒暄了几句便相互道别,于念文而言,无论是吴公子的挑衅,还是尹书唯的相识,都只是一个小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两桩事,却很快传到了万琨的耳中,他却并不认为这只是一桩小事。 第1193章 要在书房住一辈子 第1192章 万琨立即命手下暗中调查这吴公子的身份,以及在晋城中的住处和产业。 当天夜里,万琨出了一趟门,回来后不久便听闻吴府派人报了官,吴家公子在府里头被人海扁了一顿,折了两只手和一条腿,四肢只剩一肢可自由活动,脸更是被揍的跟猪头似的,他老娘都没认出他来。 吴家在晋城算是比较有势力的,吴公子在家里头被人打成这样,且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清,人吴家能咽下这口气吗? 自然是不能的,立时便将状直接告到了知府衙门,大半夜的一通折腾。 尹逸轩接了案子后,将人劝回了府,自己也回家歇息,正往书房走,遇上从上房过来的儿子。 尹书唯见父亲身上还穿着官服,惊讶道:“父亲刚从前衙回来?” 尹逸轩点头:“吴家来人报案,说吴公子被人给打了,人刚回去。” 尹书唯挑眉:“可是吴兴?” 尹逸轩点头:“你认识?” 尹书唯勾唇浅笑:“说不上熟,但也算认识,今儿下午在三旦街见过。” 尹逸轩问:“三旦街?他这样的人,竟也会去三旦街?” 尹书唯看着父亲,笑道:“他跟着一位楚姓公子进的三旦街,他那人你也知道,喜那龙阳之好,见人楚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便起了邪心,想要将人抢回家里,结果却被楚公子羞辱了一番,还扬言要报复,真没想到,他竟然被人打了,真是凑巧。” 尹书唯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父亲的脸,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 尹逸轩问:“你说的楚公子,可是溶瑜堂的大夫?” 尹书唯笑问:“父亲您认识?” 尹逸轩皱眉,不答反问:“她可有受伤?” 尹书唯摇头:“没有,他功夫很好,吴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尹逸轩点头:“没事就好。” 尹书唯追问:“父亲,您认识这位楚公子?” 尹逸轩看了他一眼,知他这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便干脆道:“认识,上回溶瑜堂被人栽赃陷害,案子是在府衙结的,有过一面之缘。” 尹书唯不信:“只有过一面之缘?” 尹逸轩道:“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 尹逸轩的话,尹书唯不想信,可又不得不信,父亲虽然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的,但他从来不会说谎,他说只有一面之缘,应当就是只有一面之缘了。 尹书唯又问:“父亲认识他在京都的父母吗?” 这是尹逸轩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他神色微冷,目光凝着眼前的儿子:“你今天的问题特别多,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言罢,他不再理会尹书唯,径直往书房去了。 尹书唯盯着他的背影,高声道:“父亲,难道你要在书房住一辈子吗?” 尹逸轩没理他,大步进了书房,关上门,阻隔一切。 他恨恨的盯着那书房的门,那扇门,关住的,又岂止是他自己,还有他和母亲的夫妻之情,他与他这个儿子的父子之情。 第1194章 命数 第1193章 自打他记事起,父亲便一直住在书房里,他甚至从未见过他踏足母亲的院子,除了在节庆日上同席时说上几句话外,他几乎就没见过他和母亲说话。 他不懂,父亲为何对母亲如此绝情,既然不喜欢母亲,当初又为何要娶她? 他咬牙,扭身回了母亲住的院子。 昏黄的灯影下,母亲正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裳,这些年来,他每次来母亲院里,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副场景,母亲似乎永远都在做着重复的事,仿佛再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心口微疼,上前一把夺下母亲手中的衣裳,摔在了地上:“母亲,你做了满满一柜子的衣裳,他可穿过一次?” 柴氏一愣,不明白儿子今天是怎么了。 屋里的下人迅速退下,且在外头将门关上。 柴氏将地上的衣裳拾起,拍了拍上头沾染的灰尘,叹道:“书唯,你这是怎么了?” 尹书唯问:“娘,你和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宁愿睡在书房里,也不肯来您这?” 柴氏没料到儿子会问这个,面色泛苦,“你问这个做什么?” “母亲,您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何关系会闹成这样?” 柴氏摇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来做什么?你爹他不喜欢我,这我知道,随他吧,我有你就够了。” “母亲,你总是这样维护他,你对他的这些好,他全然没有看在眼里,这值得吗?” 柴氏苦笑:“这种事情,有什么值不值的,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的就会为了那个人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求任何的回报,能得到回应自是最好,得不到回应,也是命数,不可强求。”她叹了一气,朝儿子道:“书唯,你爹他心里也苦,不要怨他,这么多年过去,我当初也怨过他,也恨过他,也闹过,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他也是一个可怜人,比我更可怜,我起码还有你,可他却——” 她满目苦涩,无奈的摇头叹息。 “却什么?母亲您告诉我,为何你们总将这些事藏在心底。” 柴氏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来做什么?” 尹书唯有些着急:“母亲,我想知道,整日看着你们这样生活,我这心里太不好受了,若不能了解真相,我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你们这种形同陌路的关系。” 柴氏见儿子似乎是铁了心要弄清楚这桩事,想到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便指了指自己的身边:“坐吧。” 尹书唯大喜,知道这是母亲答应了告诉他真相,赶忙坐下,给自己,也给母亲倒上一杯茶。 柴氏长长叹了一气,思绪回到十六年前。 “我和你爹是在彭城成的亲,在成亲之前,你爹也曾风光过一段时日,曾经的新科状元郎,曾经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入职翰林院,又是文昌侯府的出身,风光至极。” “他幼时订过一门亲事,那个姑娘当初也在彭城,他因不满这桩从未谋面的包办婚事,至十九岁时乃不提议亲。” 第1195章 心知肚明 第1194章 “而那姑娘也满了十七岁,又因生母早亡,继母不善,在府中日子过得不好,其父见尹家久久不肯议亲,便认定是嫌弃那姑娘的出身不好,便恶毒的将那姑娘于雪夜赶出府门,逼其在外自生自灭。” 尹书唯皱眉,不悦道:“这家人真是太可恶了,怎能将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赶出家门呢?” 柴氏苦笑:“后来,你爹从京都回彭城,在好友的家里见到了那位姑娘,她虽被赶出家门,却凭借一手绝妙的医术,照样活的很好,你爹对她一见倾心,在得知她的身份后,立时便让你祖父去她家议亲,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姑娘再不肯回家,也不承认这桩婚事。” “再后来,她和你爹的好友在一起了,你爹气不过,做了许多错事,几番逼婚都没能成功,眼睁睁的看着她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尹书唯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对女人不肯多看一眼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所以,他至今也不能忘记那个女人?” 柴氏摇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话,从来都不会对我说,也许他的心里还掂记着那段错失的缘分,也许,他只是恨自己当初犯过的错,不肯原谅他自己。” 尹书唯想到刚刚在父亲面前提到楚公子时,他向来平静的脸上,竟然露出那般急切的关心之色。 “母亲,爹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如今可是在京都?” 柴氏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丈夫可是姓楚?” 柴氏摇头:“不,她丈夫姓郑。” 姓郑?尹书唯皱眉,难道楚公子不是父亲心爱女人的儿子? “那她是不是姓楚?” 柴氏又摇头:“也不姓楚,她姓祁,不过她被皇上认了姐姐,受封护国公主,改姓为楚,也是正常。” 尹书唯一脸震惊:“什么?父亲喜欢的女人,竟是名扬四海的护国公主?” 柴氏点头:“没错,就是她,我曾有幸见过她一面,她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的女人,不止外表美,她的事迹,想来你也听说过,有着这样一个情敌,他一生不肯多看我一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爱过了那样一个女人,他的眼里,如何还能容得下如此平凡的我?” 尹书唯感觉到母亲的沮丧,赶忙抓住母亲的手:“不,母亲你在我眼里,也是很了不起的女人,虽然不知那护国公主究竟如何,可母亲绝对不是平庸之人。” 柴氏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我明白,我心里都明白,也已经想开了,既然告诉你,便是放下了,你不必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尹书唯突然道:“这么说,溶瑜堂其实是护国公主的产业?” 柴氏点头:“是,当年她离开彭城后,在晋城开了第二家溶瑜堂,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算是她的第二故乡。” 他想到白日里见到的楚大夫,看来他就是父亲的故人之子了,难怪一听到他的消息,父亲就变得那般紧张。 “父亲来这里做官,可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他心爱女人的第二故乡?”尹书唯没想太多,直接便问出了口,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可说出的话,又如何能收回。 柴氏苦笑:“或许是吧,当初他有机会进京的,可他放弃了,选择了晋城,侯府里的人也没有多加问责,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第1196章 选择逃避 第1195章 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曾经的故人,所以选择逃避。 ———— 吴府 “老爷,咱儿子都让人欺负上门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吴夫人瞧着儿子的惨状,气得差点没昏过去,抹着眼泪朝丈夫哭诉。 吴老爷恨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这点好运,都让你哭没了。” 吴老爷转脸朝躺在榻上呻吟不止的儿子问道:“你是不是又在外头惹事了?让仇家给寻仇了?我今儿刚一回府,便听下人说你今儿从外头回来就不太对劲,像是被人打了。” 吴兴忙道:“对,就是他,一定是他,我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今儿出门就和他一个人结了梁子,当时就打的我吐血,晚上这人,肯定也是他找来的,爹,你可要帮我报仇啊。” 吴夫人一听这话,立时尖着嗓子道:“什么?你今儿在外头就让人给打了?是谁这么大胆?在晋城,谁这么不长眼敢打你?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吴老爷怒目瞪了夫人一眼,怒道:“没头没脑的,还不快先让他说清楚,对方若是个好欺负的,怎么一而再的找他麻烦,事情还没搞清楚,瞎嚷嚷什么?” 吴夫人缩了缩脖子,不敢跟老爷犟,扭头朝儿子道:“兴儿,你快告诉爹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日里打你的那人,究竟是谁?” 吴兴瞄了老爹一眼,不敢尽说实话,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说:“我今儿出门去逛逛,在三旦街遇到一个人,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便对我口出狂言,各种言语辱骂,我好歹也是吴家人,怎能由着他胡乱辱骂,便与他起了争执,后来又动起手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他泼了我一脸牛粪不说,还打落我两颗大牙。” 吴夫人听了心疼不已,忙道:“哪里来的野人,竟这般不讲理。” 吴老爷冷哼:“就你会信他的鬼话,他现在这德行,全拜你所赐,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吴夫人听不下去了,呛声道:“儿子都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向着别人说话?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吴老爷道:“正因为他是我的亲儿子,我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定是他先招惹了别人,否则,凭他这性子,在外头受了委屈,他能一声不吭的回来?” 吴老爷瞪向吴兴,怒道:“说,对方是什么人?” 吴兴忙道:“就是个大夫,听说是去三旦街给人义诊的,我也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那么好。” 吴老爷眼睛微眯:“只是个大夫?哪家医馆的大夫?”一个区区大夫也敢动吴家人? 吴兴想了想,“好像听说是什么瑜什么堂的,我也记不清了。” 吴老爷面色微变:“溶瑜堂?” 吴兴赶忙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溶瑜堂,爹您知道?” 吴老爷指着床榻上的儿子,气的不行:“你看看你,好歹也是这晋城土生地长的人,整日就知道花天胡地的惹事生非,连溶瑜堂都不知道,哪天让人给宰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1197章 小小的医馆 第1196章 吴夫人撇了撇嘴:“至于这么吓他吗?不过是一个快要关门倒闭的医馆,就算曾经辉煌过,那也是曾经,有什么好怕的。” 吴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儿子会这般没出息,全是你这做娘的过错,连个孩子都教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吴夫人被老爷这一骂,懵了,啥情况?不过是一个医馆,用得着跟她发这么大脾气吗? 吴兴也是一脸懵:“爹,这溶瑜堂究竟是什么来头?” 吴老爷道:“你好好给老子听着,溶瑜堂的前任主子是当今的护国公主,皇上最敬重的姐姐,她丈夫是皇上最信任的并肩王,手握西疆大军兵权,其父郑国公手握陇西二十万大军兵权,在京都的势头,除了皇上,便是他们郑家,这样的人,你也敢惹?便是拉出你大伯,也不敢给你做主。” 吴兴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医馆,竟然有这么强的背景。 愣了一会后,他又道:“尽管如此,这护国公主毕竟是前任主子,如今已经全然不管这边的事,那个大夫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他凭什么小瞧咱们吴家?” 吴老爷简直想砸开儿子这脑袋,看看里头装着的,究竟是水还是猪脑子。 “他若只是个无名小卒,他敢这么打你吗?打完你一遍,觉得不解气,又找人来打你一遍,这是无名小卒能干的事吗?” 一旁的吴夫人听的云里雾里的:“那他究竟是不是无名小卒?” 吴老爷长叹一气,心里那个悔啊,当初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蠢婆娘,生了这样一个蠢儿子,简直是他人生中的****。 “他既然自称京都人氏,那便是从并肩王府而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是无名小卒,这证明什么?证明护国公主还是很看重这家溶瑜堂,派了他来整顿,重振当然溶瑜堂的名望。” 这么一说,母子二人才算明白过来,知道这回算是碰着铁板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让人给打一顿,还伤得这么重。 “老爷,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吴夫人问。 吴老爷哼道:“不算了还能怎的?有本事你去京都给你儿子告御状啊,看看皇上搭不搭理你。” 吴夫人默声不言,抬眉去看了眼一脸痛苦的儿子,“兴儿,别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仇,咱们且先记着,待有了机会,再报不迟。” 吴老爷甩了甩袖子,冷声道:“明儿一早派人去府衙消案,别尽整些没用的,折了腿也好,消停的待在家里,别出去给我惹事。” 儿子的那点破事他怎会不知道,这还没成亲,院里的丫头让他沾了个遍,外头还养着几个烟花柳巷里弄出来的狐狸精,甚至听说还在东郊养了两个小倌,荒糜无道,男女通知,简直将他吴家这几辈子攒下的名望,败了个干净。 他有时真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莫说看见,就是想到都心塞。 第1198章 莫名其妙 第1197章 天一亮,尹书唯在府里匆匆吃了早饭便出门,一个随从也没带,径直来了溶瑜堂。 此时溶瑜堂也刚刚开门,伙计们还在心着扫地擦拭桌子,那大夫坐的诊台后还空空如也。 “这位公子,您是要看病吗?”伙计问。 尹书唯道:“我找楚大夫,他今日会来吗?” 伙计扭头看了眼楼梯口,道:“已经来了,您稍等。” 顺着伙计的视线看去,昨儿见过的楚大夫果然自楼梯口缓步而下,手里还捏着一只白白胖胖的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味的嚼着。 念文刚一下楼便瞧见昨儿见过的尹书唯,颇为惊讶:“尹公子?你怎么来了?” 尹书唯朝他拱手一礼,客气道:“有些事想要请教楚大夫,心中着急,来的早了些,还望楚大夫莫怪。” 念文点头:“哦,好啊,这边请。”她径直走到诊台后坐下,请尹书唯坐在诊台旁的凳子上。 “是家里有人病了吗?”她问。 尹书唯摇头:“不,我请问一些私人的事。” 念文挑眉:“私人的事?什么事?” 尹书唯直接了当道:“楚大夫你知道我父亲和您母亲之间的事吗?” 念文皱眉:“你父亲和我母亲之间的事?”她摇头:“从未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尹书唯愣住,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也是,自己不也是昨晚刚刚知道的吗? 见尹书唯发呆,念文推了推他的手臂:“你说话呀,我母亲和你父亲之间,有什么事?” 尹书唯回神,面色尴尬,摇了摇头:“没事,是我失礼了。” 嘿——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这不成心让人难受吗? 尹书唯起身:“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言罢,转身便走,一点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念文被他整的心情很不好,这叫什么事,没头没脑的来一句,也不说清楚,害她独自在这胡思乱想。 万琨由外而入,手里拎着个食盒,“刚刚那人是谁?病人?” 念文耸肩:“尹知府的儿子,莫名其妙,一大早的跑来说些有的没的,害我烦恼。” 万琨眉峰微挑:“有的没的?你是指什么?” 念文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扔下,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食盒,端出里头的甜牛乳便深喝了一口,满嘴的满足:“他问我知不知道我娘亲和他爹之间的事,真是奇怪,我娘亲和他爹能有什么事?也不说清楚就走了。” 原来是这事,万琨没做声,将食盒下层的素生煎给端了出来:“别光喝牛乳,吃两个这个。” ———— 京都 上官府 上官玉儿跪在爹娘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爹,娘,这事真的与我无关,昨儿我也喝多了,早早就睡下,什么都不知道,今早醒来才知道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柳柳她怎么就去了大哥的院里。” 贤广侯夫人气的差点没厥过去,颤着手指向女儿:“你还敢狡辩,若没有你在中间活动,她怎么就能顺利的进了你大哥院里,还上了你大哥的床,若不是你,这事怎么就这么顺利呢?” 第1199章 委屈 第1198章 上官玉儿委屈的不行,这事怎么就和她脱不了干系了呢?她若知道孙柳柳是这般心机深重的女人,她是死也不肯和她相交的。 她向来酒量好,昨晚那般大小的酒杯,喝上五杯也不会醉,呆昨儿,三杯不过便人事不知,这蹊跷了。 可眼下,谁会信她?平日她和孙柳柳关系好的不得了,如今出了这事,大家自然而然便认定了是她在暗中推波助澜,她可真是有口难辩。 “娘,我真的没有,昨夜孙柳柳说她心情不好,我便陪她喝酒,只喝了三杯就醉倒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再说了,大哥一心喜欢并肩王府的郡主,这事我很清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害大哥,爹,娘,你们一定要相信玉儿,玉儿平日再浑,也不会做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啊。” 上官拓眉头紧锁,认真听了女儿的话,倒是信了三分,“起来吧,这事先别声张。” 贤广侯夫人扶着疼痛的额角道:“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那孙柳柳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如今被咱们儿子坏了身子,若不负起这责任,如何说得过去?” 上官拓道:“负就负,大不了就让诺儿娶了她,如今——”他眼神扫了一旁的女儿一眼,“你先下去吧,去木苍居看看你哥。” 上官玉儿求之不得,赶忙脚底抹油开溜。 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上官拓接着道:“如今咱们上官家和并肩王府的事已经全然不可能,往后咱们要走的路,和他们更是水火不容,趁此机会断了诺儿的念头也好。” 廖氏一脸担忧:“真的要做吗?” 上官拓眉峰一拢,面色寒冽,“当然要做,我筹谋这么久,难道只是为了图一时之乐?” 廖氏问:“那皇后那边如何?” 上官拓冷笑:“虽没有明确答复,但她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答应我,只是早晚的问题,不必多虑。” 这真要归功于那个皇上,冷情冷性,伤了瑶儿的心,否则,他上官诺又怎会有此机会? 廖氏依然有些犹豫:“父亲那边要怎么说?” 上官拓立时敛了眸光,沉声道:“先不要告诉他,他心思迂腐古板,对这事绝对是不会赞成的,能瞒一时是一时,待时机成熟,他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 廖氏见丈夫已经铁了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多说也是无用,何必自讨没趣。 木苍居。 孙柳柳已经离开木苍居,上官诺独身坐在桌前的地上发呆,眼中满是红血丝,头发散乱,衣裳半开。 上官玉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哥,大哥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丰神玉立,气度不凡的模样,眼前这颓丧萎靡的男人,真的是他的大哥吗? 她在大哥身边蹲下,轻轻扯了扯大哥的衣袖:“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玉儿。” 上官拓没动,就像一尊石像,于千百年前就定身于此,了无生气。 “大哥,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招惹孙柳柳进咱们府里,全都怪我,你打我吧,只要你开心,你怎么打我都行。” 第1200章 这事究竟能怨谁? 第1199章 上官玉儿慌了神,她抓着大哥的手,使劲往自己的身上招呼。 被她这一摇晃,上官诺总算动了动眼珠,他抬眼看着上官玉儿,眼前女孩泪眼朦胧。 他抽回自己的手,苦笑:“这事怎能怨你,怪只怪我自己太荒唐,错把孙柳柳认做了她。” “玉儿,若你是她,你还会要像我这样的男人吗?” 上官玉儿有些懵,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哥这话。 大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男女之事看的太随便,太过随心所欲,只要他喜欢的女孩,他便不会顾忌那么多的道德礼仪,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才导致还没成亲,院里的丫头们便整日为了他争风吃醋,也正因为他平日对这样的事随便惯了,才会让孙柳柳有机可趁。 若他能严谨一些,不那么随便的和一个女人上床,孙柳柳就算摸黑上了他的床,又能如何? 这事究竟能怨谁? 似乎他们三个都有错。 “玉儿,你为什么不说话?连你也觉得大哥不配喜欢她,是吗?” 上官玉儿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会这样想,大哥你不要难过,也许你们本来就不合适,本来就不适合彼此,这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 上官诺垂下头,双手插入凌乱的发中,“我至今依然记得那天她看到侍女坐在我怀里时的眼神,那时她便讨厌了我,我一直暗道命运不公的捉弄,偏偏让她看到了那一幕,如今想来,并非命运不公,是我自己太不检点,怨不得谁。” 上官玉儿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她那骄傲无比的大哥会说出口的话吗? “大哥,她就那么好吗?好到你为了她,连自尊都不要了?”她实在不解,究竟是怎样的姑娘,竟让她的大哥,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上官诺的眼前,浮现出那张干净明丽的脸,那双美得令人窒息的眸子,清澈的仿佛没有一丝的杂质,她是一个那般纯粹的人,喜怒皆在脸上,却又不会显得浅薄,言笑间的洒脱肆意,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在她用她清丽甜美的嗓音唤他上官兄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再也无法忘记她。 上官玉儿道“爹爹说她离开了京都,否则,我一定要会会这位传说中的长乐郡主,究竟有多好,竟让我大哥这般魂不守舍。” 见上官诺始终不肯说话,她叹了一气,道:“大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诺不解:“什么事?” “孙柳柳这事啊,你当她是你院里的小侍女吗?她好歹也是一个侯府千金,如今在咱们府里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给她一个交待,否则,平德侯府岂会善罢甘休?” 上官诺皱眉:“他们不善罢甘休又如何?” 上官玉儿忙道:“凭他们的势力,确实做不得什么,可这事不是凭家族势力便能摆平的,人家好端端的黄花闺女,如今成了这样,咱们贤广侯府若置之不理,岂不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第1201章 果然好手段 第1200章 一想到孙柳柳他就烦,半点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可眼下关系已经扯上了,还是永远都断不开的那种关系。 “爹娘怎么说?”他沉了眸。 上官玉儿如实将爹娘的意思给复述了一遍,听的上官诺更是烦躁。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静一静。” 上官玉儿只得离开木苍居,回到自己的住处,刚一进院子,便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叫唤声。 她皱了眉头,朝侍女问:“怎么回事?” 侍女指了指里头,低声道:“孙小姐正寻死呢。” 上官玉儿对孙柳柳已经失望透顶,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是那种心机的女子。 像她这样的女人,既然如愿上了大哥的床,又怎会在此时真的寻死呢? 不过是演个戏给她看罢了,这种事,在深宅大院里,半点不稀奇,她早就看腻味了。 上官玉儿没作声,只迈着碎步子进屋,一眼便瞧见垂在房梁上的白绫,以及被侍女紧搂着坐在地上的孙柳柳。 她凉淡的目光扫过孙柳柳,看了眼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随即道:“放开她,由她去吧。” 孙柳柳立时止住了哭声,扭头看向上官玉儿。 上官玉儿没理她,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盏茶喝上一口,这才又道:“出了这档子事,确实没有颜面再活下去,若是我,我早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孙柳柳气的不轻,她以为上官玉儿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以为她会高兴自己能做她的嫂子,没想到,她翻起脸来的速度,和她的大哥简直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亲兄妹。 搂着孙柳柳的侍女是孙家的人,自然要替孙家人说话,她忿忿不平道:“上官小姐,我家小姐在你们上官府出了这种事,你们上官府非但不给个说法,还用这样恶毒的话来刺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个受害者。” 受害者?她想到了刚刚在木苍居看到的大哥,她的大哥才是受害者,他们上官家才是爱害者。 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上官玉儿冷淡的目光扫向孙柳柳和她的侍女:“若说受害者,我倒要问一问,昨儿晚上,你究竟是怎么去到木苍居的?” 孙柳柳皱眉,咬唇不语。 她身边的丫头忙道:“上官小姐,您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明明是您让我家小姐去的,说给世子送些吃的,若不是您,我家小姐怎会。。。” 好啊,果然好手段。 这泼脏水和嫁祸的本事倒是一绝。 “孙柳柳,我真是想不到,你竟如此厉害,从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她起身,缓步走到孙柳柳的跟前,一字字道:“你记住,今儿这瓜就算被你强扭下来,你也没机会尝它甜与不甜,用这样的手段嫁入我们上官家,你以为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吗?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她冷冷一笑,缓缓起身出了房间。 留下气的浑身发抖的孙柳柳,她颤声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说的话,究竟会不会应验。” 第1202章 嫁了个假丈夫 第1201章 贤广侯府和平德侯府很快便开始议亲,初时并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直到贤广侯府将聘礼送到了平德侯府,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事已经定了。 谁能想到,风头正盛的贤广侯府世子,会娶一个没落的侯府千金,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可事实就是事实,就在下聘的第三天,贤广侯府便派出了迎亲队,热闹是热闹,可奇怪的是,迎亲队里,竟然没有新郎。 后来又听说,拜堂之时,新郎也不在,新娘子是和一只公鸡拜的堂,这就令人费解了,贤广侯世子既然不愿意娶平德侯的千金,又为何要定下这桩婚事?以他们上官家的势力,以上官诺的才貌,在京都城里找媳妇,那还不是任挑任选吗? “小姐,世子他太过份了,平天不去迎亲也就算了,连拜堂都不出现,现在倒好,一生就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将您晾着,他怎么——” “闭嘴!”孙柳柳气怒的扯下头上的盖头,横眉瞪向一旁的侍女,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她现在正烦着,她不宽慰两句也就算了,还说这种话来惹她生气。 小桃赶忙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小姐莫要生气。” 孙柳柳如何能不生气,可眼下,她已经是这上官家的新妇,小桃是自己的陪嫁丫头,比其他几个陪嫁更亲近些,也更得她用,自然不能重罚。 她叹了一气:“罢了,我渴了。” 小桃忙倒了一杯茶送来,“小姐,已经三更天了,不如歇了吧,您这也累了一整天。” 孙柳柳咽下一口温茶,缓解了喉中的干涩,“不,我要等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这是我和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一定会来。” 她再次将盖头盖上,顶着那一头的沉重金饰,挺直了腰杆,用她自认最美的姿态,等着迎接她的夫婿。 然而,直到天光大亮,她心心念念等的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小桃看着十分不忍,却又不得不提醒:“小姐,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孙柳柳抬了抬酸涩的眼,扶着床柱站起,眼前却一片昏黑,几乎晕厥过去,幸好身边的小桃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托住。 “小姐,您怎么了?” 孙柳柳深吸了两口气,摆手:“不碍事,许是太累了,给我换妆吧。” 直到她打扮停当出门,上官诺依然没有出现,仿佛彻底的消失不见,仿佛她嫁了个假丈夫。 由小桃扶着手进入前堂正厅,她接过一旁侍女端来的茶水,送到了婆婆的面前。 廖氏掩去眼中的厌色,伸手接过儿媳递来的茶,也没喝,直接便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客气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送了一对玉镯给她。 孙柳柳由小桃扶着站起,退至一旁坐下,见婆婆半点也没有要提上官诺的意思,心里十分的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道:“母亲,世子他昨夜一夜未归,不知他可有来给母亲请安?” 第1203章 万里挑一的美貌 第1202章 廖氏斜了她一眼,凉声道:“我已经三日未见过他,还以为这洞房花烛夜总是会回来的,没成想——”她又抬眼扫了孙柳柳一眼,目光像刀子般锋利:“许是这家里头,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吧。” 这话便像是一记狠辣的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却无法也不能为自己申冤辩驳。 她不知道还在这厅里听了多少句令她无地自容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厅堂的,她从没想到,成亲后,所要面对的,会是这样的局面。 曾经幻想的郎情妾意,终究只是她的幻想吗? 不,不会的。 她可是孙柳柳,拥有这样绝色的容颜,哪个男人看了不会心动? 就算比不上那长乐郡主,可也是万里挑一的美貌,她相信只要世子肯回来,肯进她的房里,便一定会喜欢上她,忘掉那个讨人厌的长乐郡主。 走在回房的路上,她朝身边的小桃道:“你去打点一下,探一探世子的下落。” 小桃应下,送了小姐回房后便去办这事。 她们是从平德侯府来的,自然不知这上官府里的诸多事,可这些下人们却个个门儿清。 小桃下了血本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迅速回到房里:“小姐,打听到了,世子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京郊的别苑。” 孙柳柳立时来了精神,“走,咱们去京郊别苑。” 小桃哪敢说二话,立时派人去备下马车。 二人刚一出门,便有下人将这事报到了廖氏的房里。 廖氏身边伺候的吴妈妈道:“夫人,这世子妃倒是个急性子。” 廖氏冷笑:“且让她去,若能将世子请回来最好,请不回来,也别想我给她好脸色。” 吴妈妈叹道:“世子这回算是铁了心,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他这样。” 廖氏想起那日在宫宴上见到的长乐郡主,那般品貌,且二人又有缘在先,也难怪儿子会喜欢,可是她也没想到,儿子竟然如此想不开,明知是无望的姻缘,却这般执拗。 “没有什么抵得过时光的化散,再深浓的情感,也会在时光中慢慢消散,不必着急,他早晚会想通的。” ———— 京郊别苑 “夫人您找谁?”看门的小厮从未见过孙柳柳。 小桃喝道:“还不见过世子妃?” 小厮一愣,随即探目去看外头的马车,车夫他认得,确实是府里的人,马车的车辕上也刻有上官家的族徽,他立时明白过来,跪在了孙柳柳的面前:“小的见过世子妃。” 孙柳柳面无表情的扫向他,淡声道:“世子可在?” 小厮忙点头:“在,在书房画画。” “带路。” 小厮哪敢不从,立时将大门关上,引着世子妃往书房去。 别苑并不大,却很精致,处处都彰显出主子的风雅趣味。 “世子就在里头。”小厮不敢再动,世子说过,不许人来打扰他。 当然,世子妃是不是个例外,他也不知道。 孙柳柳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将门推开,一眼便瞧见坐于窗下作画的上官诺。 第1204章 我是你妻子 第1203章 上官诺笔峰未停,沉声道:“出去。” 她自然没有这么乖,如今她已经是贤广侯世子妃,不再是从前的孙柳柳。 感觉到进来的人没有动,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画笔,拢眉抬眼,却瞧见一身新装的孙柳柳就在站房中,秀目中含着盈盈秋水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 可惜,他没那份心去怜爱她。 “你来做什么?” 孙柳柳取了帕子拭了拭眼角:“世子,柳柳昨夜等了您一晚上,您为何不来?” 上官诺冷笑:“为何不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孙柳柳摇头:“柳柳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若柳柳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请世子明说,柳柳一定改。” 或许这世上有很多男人都喜欢孙柳柳这样的女人,他上官诺曾经也喜欢过这样的女人,柔弱惹人怜爱。 可他已经不再是曾经初懂人事时的上官诺,他见多了如孙柳柳这样的女子,知道她的眼泪,她们的娇柔,都是假像。 是她们用来博取怜爱和同情的利器。 “孙柳柳,你是怎么上了我的床,别人不知,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我面前装柔扮痴,你如今已经随了意,这世子妃的位子也让你占了去,你还待怎样?” 孙柳柳的眼泪扑簌而下,上前了两步,哽咽道:“世子,柳柳不是您想象中那样的,那天晚上,真的,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也,我也不想的。” 上官诺懒得理她:“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孙柳柳摇头:“我不走,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妻子,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绝不会走。” 夫君?妻子?当真是极可笑的称呼。 上官诺摇头:“我不会承认这桩婚事,与你拜天地的,可不是我。” 孙柳柳没想到他会绝情至此,心里也是慌张:“世子,不论昨日与我拜堂的是什么,可我终究嫁的是你,天下人皆知我孙柳柳是你上官诺的妻子。” 天下人皆知?上官诺喃喃自语。 孙柳柳咬唇,拢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冲动道:“没错,天下人皆知,包括长乐郡主,她也会知道,我孙柳柳嫁给了你,成了你的妻子,你和她之间,现也没有可能。” 他胸口揪了起来,针扎般的疼,立时愤怒驳道:“不,你住嘴,我和她之间的事,由得你来妄议?你算什么东西?” 孙柳柳冷笑:“我算什么东西?我不偏不倚,正好就是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世子妃这个位子,我会好好的坐着。” 上官诺怒极,随手抓了一旁的洗笔缸便砸了出去,缸子恰好砸在了孙柳柳的脚却,满缸子的污水溅湿了她的绣花鞋,冰凉的水浸入鞋面,一点点湿了脚,凉,也寒。 她后退了数步,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面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一脸斯文的上官诺,发起狂来,竟然这般吓人。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俊眸中的狠厉之色,令孙柳柳心悸不已,她想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般移不动分毫,她心里明白,此时若走了,她和上官诺的关系,便越发难以修复。 第1205章 危险 第1204章 她深吸了口气,冲到了上官诺的身前,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手臂:“世子,不要越我走,我们已经成亲了,我是你的妻子啊,今后的岁月,无论多长多久,陪在你身边的,都会是我,只会是我啊。” 上官诺大手一挥,将她掀翻在地:“这是我听过最令我恶心反胃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配?” 他实在不愿多看这个女人一眼,甩袖大步离开,朝外头的下人道:“把她轰出去,不许再放她进来。” 上官诺迅速消失,外头的下人也是十分为难,毕竟是世子妃,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能好言相劝着:“世子妃,您不如先回去,待世子消气了,自然会回府里。” 孙柳柳这一生,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低声下气过,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屈辱过,先是受了婆婆的冷眼和嘲讽,接着又被丈夫这般对待,她不仅觉得屈辱,还很愤怒,总有一天,她会找回她的尊严。 侍女扶着她起身,她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女,挺直了背,一步步走出书房,微昂着头,就像来时那般骄傲。 ———— 晋城——吴府。 “公子,您这伤可算是好了,瞧着您这么些天一直躺着,我都瞧着累。” 吴兴咬了咬牙,心里头尽是对溶瑜堂那位的愤恨,他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折磨,全是因为那姓楚的小白脸。 先前父亲的告诫,早应全数淹没在这怨恨之中,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夜里,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蹿到了溶瑜堂外,他们点燃手里的火把,将燃着熊熊烈火的火把一根根往溶瑜堂里投掷,不一会,溶瑜堂里便涌起了滚滚浓烟,火苗一点点的往上蹿,越烧越烈。 原本睡在角落里的小白突然醒了,蓝幽幽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妖异,它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迅速蹿上了郑念文的床,一爪子拍向她的肩头。 小白的力气很大,一这爪子拍下去,立时将沉睡中的念文给拍醒了。 念文揉了揉眼睛,无奈的扫了小白一眼:“你又饿了?能不能明天再吃?” 小白张着嘴吱吱吱叫唤了几声,声音颇急。 念文和小白一起长大,小白性子慢惰,能不动时就不动,能不张嘴就不张嘴,极少能听见它这般着急的声音。 睡意立时消散,她此时也发觉出不对劲,房间里越来越热,一股股呛鼻的味道钻入鼻子。 她迅速下床,冲到门边将门一把拉开,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她眼泪鼻涕流个不停。 她再次将门关上,退回房里,将置于角落里的铜盆端了过来,将盆里的水全数泼到了被子上,拎了小白往怀里一塞,披着湿漉漉的被子便冲出了房间。 外头的扶梯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她将身上的被子取下,甩在了扶梯之上,飞身踏着被面跃下扶梯,稳稳落在堂中,她没有着急出门,而是先去了后堂。 此时后堂的伙计们正睡得香,哪里晓得危险正在临近。 第1206章 纵火真凶 第1205章 伙计们被她叫醒后,纷纷拎了水桶去救火,可这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无论他们浇了多少桶少在上头,也无法令那火势熄止分毫。 一场火,将溶瑜堂烧成了废墟,将她母亲当初的心血,烧成了灰烬。 清晨,万琨匆匆赶来,在人群中找到一脸烟灰神情沮丧的念文,他松了一口气,用力的将她搂入怀里:“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溶瑜堂没了还可以再建,你不要难过。” 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虚慌的心有了一丝的安慰,“可是,可是这里是娘亲的心血,是娘亲当年一手创建的,如今却毁在了我的手里,我真没用。” 他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这怎么能怪你,这火又不是你放的,你也是不想的,你娘亲不会怪你。” 这时有衙差前来吆喝:“谁的这里的管事?” 念文赶忙将万琨推开,走出了人群,朝那几个衙差道:“我是这里的管事。” 那衙差将几根烧至半焦的火把递到念文的面前:“这是在里头找到的,初步断定,这火不是自己烧起来的,是有人放火。” 念文一愣,有人放火?她看着眼前这几根火把,可以断定这火把不是溶瑜堂的东西。 她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那衙差也知道这溶瑜堂不是一般的医馆,见她这模样,忙赔着笑道:“楚大夫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出纵火真凶,还您和溶瑜堂一个公道。” 念文点头:“有劳了。” 衙差走后,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溶瑜堂的伙计和万琨。 万琨朝那些伙计道:“你们都去万屋堂支取三个月的工钱,先回家歇几个月,待溶瑜堂重建好了,你们再回来。” 伙计们很是不舍,溶瑜堂里的活很轻松,工钱也比一般地方高,近来也没什么病人,药也卖不出去,他们更是整日无所事事,闲适的很,如今溶瑜堂没了,他们只能另寻出路,说是会重建,可谁又能知道,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 待打发走那些伙计,万琨朝念文道:“跟我回万屋堂。” 念文摇头:“不用了,我可以住客栈。”她可还记得,上回在万屋堂时,他说那里只有一间房有床。。。 万琨扣住她的手腕,容不得她再说不,直接将她拉上了马车。 “喂,我说了不用。” 万琨斜了她一眼,“反对无效,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叔,那便当由我来照顾你,万屋堂多的是房间,怎能让你去住客栈?” 念文皱眉,突然对师叔这个称呼有些反感。 “我会帮你尽快找出纵火真凶。”他突然道。 念文挑眉:“你有把握?” 万琨凉凉道:“你别忘了,我住的地方可是万屋堂,万屋堂虽然做的是寻常的生意,可凭着这些年在晋城的经营,势力范围遍及晋城各个角落,论找人的速度,便是衙门也未必有我们万屋堂快。” 念文没再说话,眼睛瞥向他依然握着她手腕的手:“你打算一直这样吗?” 第1207章 责任 第1206章 万琨也看了眼自己的手,却没打算松开,一本正经道:“马车晃的厉害,我怕你摔着。” “。。。” 原本虚浮的心情,渐渐变得安稳平和,仿佛在他的身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或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小豆派人收拾出两间房,一间就在万琨的房间隔壁,一间安排在他另一栋平房里,给冬儿住。 万琨默默给小豆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小豆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道我若不这么安排,日子也不会好过。 念文坐在房间里,想到从今日起,她便要过上和万琨仅有一壁之隔的‘同居’生活,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说不清道不明。 傍晚时,万琨敲响了念文的房门。 “我可以进来吗?” 念文正躺在床上发呆,听见他的声音,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回应:“进来吧。” 直到那门推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薄薄的寝衣躺在床榻上。。。 她赶忙扯过被子将身体盖住,干咳了两声道:“咳咳——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万琨挑眉:“为什么?我已经进来了,为什么还要出去?” 念文面红似火燃,一脸的尴尬:“我,我没穿好衣服。” 万琨的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扫过她置到薄被上那一小截雪白的手臂,转过了身去:“我不看,你穿吧。” 念文犹豫了一会,终是掀开了被子下床,取了屏加上的衣裳迅速穿好,“好了。” 她依然穿着一身男装,束着男子的发髻,天生丽质的脸上未有雕饰,却依然美好的令人迷醉。 难怪了,难怪那有断袖之癖的吴兴,会在街上对她生出非分之想。 他在桌前坐下,朝念文道:“查到了。” “查到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的身前:“查到纵火的真后真凶是谁。” 念文面色微变,咬牙道:“是谁?” “吴兴,就是那日在街上被你打落两颗大牙的草包。”万琨淡声道。 “是他?”念文倒是有些惊讶,她那天出手已经算是极轻的,本以为只是一桩小事,却没想到,那厮竟然用这般恶毒的方式来报复她。 万琨点头:“是他,这事我也有责任,真该下手再狠一点,让他三年下不来床。”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念文一脸懵。 万琨淡笑,眸光却清寒无比:“他竟然调戏你,还妄想将你抢回去做小倌,我没直接剁了他的手,便算对他仁慈。” “所以,那天他走后,你又去找了他的麻烦,他气不过,这才一把火烧了溶瑜堂?”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万琨。 万琨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只是我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放火烧溶瑜堂。” 念文看着眼前的万琨,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被吴兴调戏?你派人跟踪我?” 万琨摇头:“不,不是派人跟踪你,而是派人保护你。” 第1208章 打击敌人 第1207章 念文想到自己的生活随时都在他的眼前,心里有些不爽:“你认为我需要吗?” “难道你不需要?” 他的反问令她瞠目结舌。。。是啊,难道她不需要?若不需要,她现在还被困在骑凉山中,也许已经死了。 若不需要,她现在身无分文,连客栈都住不起,无家可归。。。 她其实想问,他这样帮她护她,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叔吗? 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叔吗? 她终是没问,问不出口,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吴兴竟敢烧溶瑜堂,我一定不让他好过。”她将目光看向别处,迅速转移话题。 万琨淡声道:“这事你不用管,我会让他们吴家在晋城无处立足。” “哦?你打算怎么做?”她一脸好奇。 万琨道:“吴家在晋城是大户,凭着和京都吴侍郎的关系,在晋城里混的风生水起,可归根究底,也是商户,就算如今成了皇商,那也是商户。” “我们万屋堂也是生意人,也和皇宫打交道,同样也是皇商,是比他们吴家占额更多的皇商,我要整他,轻而易举。” 他这些年不止学了医术和武术,他跟着父亲学了做生意,学会了如何巩固自己的同时打击敌人。 三日后,吴府。 “老爷,咱们在城南的五家铺子,全都歇业了,欠下许多债,现在要么赔钱,要么用铺子抵债,别无他路。” 这时另有一位管事匆匆而来:“老爷,城北的庄子里也出了事,官府已经派人去了,听说有人去官府告发咱们。” 吴老爷气得不行,怒问:“告发我们什么?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人去告发?” 管事嗫嚅道:“是,是公子他,他先前在庄子上养了几个小倌,几个月前有一个小倌染病死了,当时那小倌的家人也来闹过,可后来事情况公子摆平了,谁知现在又翻出来闹。” 吴老爷听了这话,气的差点没吐血,捂着疼痛的胸口道:“这个逆子,逆子啊,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给我惹祸。” 这时又有一位管事匆匆奔进来,一脸的慌张。 “你又有什么事?”吴老爷心头微沉,眼前这管事乃是布坊里的李管事,近来布坊有一批缎子要送去宫里,时间很赶,他们一直在赶工,眼前距离交货的时间差不太多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那管事道:“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事好好说,别这么一惊一诈的。” 那管事咽了口口水,嚷道:“原本已经染制好的绸缎,不知怎么的,今儿早上突然变色了,还有些已经被人扯破,根本就达不到宫里的要求。” 吴老爷急了:“怎么会突然变色?是不是你们染料没有调好?” 那管事赶忙摆手:“不不不,绝不是染料的问题,而是有人泼了东西在咱们的布上,这才导致已经染好的样布失去了一些色彩。” 吴老爷怒道:“既然知道了原因,便先去解决这件事,否则——” 第1209章 毁于一旦 第1208章 管事心里一惊,抬眼去看老爷的面色。 吴老爷黑着一张脸,沉了声道:“这是御供的布匹,是给宫里的娘娘们裁秋装的布料,一天也耽误不得,若迟了交货的时辰,明年的皇商名单中,便会少了我们吴家,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那管事连连道是,颤着腿退了出去,他跟从老爷十数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老爷,神情阴鸷的吓人。 打发走管事们,他派出去调查事因的人也终于回来。 他赶忙起身,迎向那人:“怎么样?查出来了吗?究竟是谁在暗中害我们吴们?” 那人忙道:“老爷,属下没有查到直接的人,但查到幕后做手脚的人,似乎都和万屋堂有着关系,这事会不会是万屋堂做的?” 吴老爷一愣:“万屋堂?怎么会是他们?我们吴家虽与万屋堂同为皇商,可他们的供货量超过我们吴家十倍不止,我们吴家在万屋堂的眼里,连个屁都不算,他们为何要费心来对付我们?” 那人抬眼看了看吴老爷,几番欲言又止,满面纠结之色。 “有话就说,有屁就话,这般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吴老爷没好气道。 那人这才道:“老爷,溶瑜堂被烧的事您可知道?” 吴老爷一愣,随便摇头:“不知道,好端端的,溶瑜堂怎么会被烧了呢?” 那人又道:“溶瑜堂如何着的火,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这不是意外走水,而是有人故意纵火,官府已经在缉拿纵火犯。” 吴老爷皱眉,没往深了去想,只下意识道:“这跟我们吴家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听说溶瑜堂的楚大夫,在溶瑜堂被火烧了后,便住进了万屋堂,再之后,咱们吴家的生意便开始出问题。” 吴老爷就是再笨,也能听明白他这话中之意,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个笨的人。 “你的意思,溶瑜堂这场火,有可能是我们吴家人做的?”若真是吴家人做的,那就一定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关。 那人点头:“极有可能,听说前阵子大公子和楚大夫发生了一些不好的过节,您说会不会是大公子为了报复楚大夫,找了人去放火,这才将事情闹大了。” 吴老爷气的浑身发抖,他一生的心血,他用心经营了一生的产业,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的儿子,难道他们吴家,就要这样毁在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手上? “我知道,你先退下。”他咬牙憋住那口气,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直到那人走远了,他才爆发了脾气,将屋里一整套乳瓷摔了个粉碎。 外头的下人听见动静纷纷赶过来,听见吴老爷怒问:“大公子现在何处?” 一位小厮道:“回老爷,大公子正在他的院里歇着。” 歇着?他断手断脚这么久,还没有歇够吗?又或是已经彻底的歇够了? 他大步走出厅堂,迅速朝吴兴所住的院子走去,气势汹汹,眉染厉色。 第1210章 作孽 第1209章 院子里正在闲聊的下人见到老爷突然前来,个个面现慌张之色。 “公子可在?”他朝迎上来的下人问。 “在,公子在,可现在——”二人面现难色。 “在何处?”他现在没兴趣知道这个畜生在做什么,方便还是不方便。 下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随即垂着头不敢说话。 吴老爷朝那屋子走去,还没靠近那屋子,便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夹杂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吴老爷气的不轻,这青天白日的,他不做正事,竟躲在房里。。。“畜生,给我滚出来。” 若是平日,他或许就是叹息一声,转身便走了,可今日,他再也忍不了。 里头的****立时断了,随即是吴兴的声音:“爹,我这正忙着,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吴老爷气的差点没吐出血来,他冲上前,一脚将那房门给踢开,瞧见儿子尚赤着身子在床榻上,被他搂在怀里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他气的浑身发抖:“作孽啊,作孽啊,我这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他‘啪’的一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吴兴从没见过这样的老爹,心里也是一慌,赶忙将怀里的少年推开,让他赶忙穿衣服走人。 少年似乎求知不得,穿衣服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便消失无踪,吴兴也随便套了件衣裳下床,走到老爹面前:“爹,发生什么事了?” 吴老爷怒目瞪着他:“发生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问你,溶瑜堂被烧了,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吴兴一愣:“爹你怎么知道这事?” 吴老爷的心里拔凉的,原本还存有一丝的侥幸,现在是啥侥幸也没了,只觉吴家眼看就要完蛋了。 “爹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眼看老爹这模样,心里也是慌的。 吴老爷怒道:“我怎么了?我们吴家这几天在晋城甚至在京都的产业,接连受挫,一家接着一家的店铺关门倒闭,眼看就要到期交货的御货也交不出来,我们吴家就要完蛋了,而你,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花天胡地,吃喝嫖赌,家里的事,你是管过还是学过?一旦吴家倒了,看你怎么过。” 吴兴蒙了:“爹,你逗我吧,咱们吴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倒就倒了?” 吴老爷冷哼:“说倒就倒?这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一而再的得罪溶瑜堂,咱们吴家会倒吗?” 吴兴面色立时一片惨白:“爹,您的意思是,咱们吴家现在遭受到的一切,都是溶瑜堂在后边搞鬼?” 吴老爷横了儿子一眼,“老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和溶瑜堂的人做对,否则后果是你无法承担的,你听了吗?你听进心里去了吗?” 吴兴默不作声,只紧紧的咬着牙,心里将溶瑜堂恨入了骨髓,“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们?他怎会有这么大的势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 吴老爷真想抽死他:“小小的大夫?我告诉过你,就算他是一个小小的大夫,那也是从京都并肩王府里来的。” 第1211章 刘海 第1210章 “况且,这溶瑜堂乃是护国公主一手创办的,你一把火就给烧了,你有想过远在京都的护国公主和并肩王会作何想吗?” 吴兴说不出话来,他当时只想着报断臂之仇,根本没想这么多。 吴老爷又道:“这次对我们出手的是万家,他们只是在生意上对我们打压,我们吴家起码还能苟延残喘的存在,若是京都那边的并肩王府插手此事,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吴兴吓得不轻,忙跪到了父亲的身前:“不不不,不会的,我大伯可是一品侍郎,我怎么会蹲大牢呢,不会的,爹你可一定要救我。” 吴老爷一脚将他踢开,怒道:“畜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你大伯是一品侍郎没错,可他的地位,怎能与并肩王相提并论?” 吴兴傻呆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一把抓住老爹的裤腿:“爹,表姐不是嫁入宫里,做了贵人么?那并肩王的地位再高,难道还能高过后宫娘娘?只要她给皇上吹吹枕边风,皇上一定会帮我的。” 吴老爷摇头,恨自己一世精明,竟生了个这样的败家愚蠢不堪的儿子。 他不想再和这畜生多说废话,摇着头转身离开。 吴兴坐在地上想着刚刚老爹的一番话,越想心里头越是发慌,可又抱有一丝的侥幸,会不会是老爹他将事情的严重程度夸大了,或许事情根本就没有老爹说的这么糟糕呢? 于是他迅速将衣裳穿戴好,匆匆出门,他平日虽然不太管家里的事,可在晋城有哪些产业,他还是知道一点的,眼见为实,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吴兴亲眼看见原本兴盛的吴记商铺,一家接一家的关门歇业,他走遍大半个晋城,竟然没有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吴记商铺。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锦衣青年快步朝他走来:“吴兄在这发什么呆?” 吴兴抬眼看向前头的青年,强自扯出一丝笑:“是刘兄啊。” “吴兄这阵子不见人影,去哪里快活了?” 吴兴一脸苦笑:“前阵子受了点伤,一直在家养伤,这才刚出来。” 刘海突然敛了笑意,“我瞧见你们吴家的铺子都关门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兴叹了一气:“得罪了些人,被人害的。” 刘海挑眉,伸手推住吴兴,将他拽至一边,低声道:“是不是万家在背后手脚?” 吴兴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刘海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可不少。” 见吴兴一直苦着脸,刘海又道:“咱们兄弟一场,我给你指条明路,或可解你们吴家之围。” 吴兴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劲头:“快说快说,若真能解我吴家之围,我必有重谢。” 刘海摆手“咱们是兄弟,说谢多见外,你可还记得金八这个名字?” 吴兴点头:“记得啊,晋城金八爷,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晋城那是十分说得上话的,怎么?这事和他也有关?” 第1212章 全胜庄 第1211章 刘海道:“金八不但垄断了晋城的药市,现在他的手,已经伸向了酒楼,布庄,钱庄,甚至是赌坊,尤其是赌坊,在晋城足足开了十二家,家家都是日进斗金,财势双收。” “如今唯有金八可以救你们吴家,你只消许些好处给他,让他尝些甜头,他自然会助你们脱困。” 吴兴忙问:“可这金八深居简出,从来不固定住在一处地方,我要上哪里去找他?” 刘海压低了声道:“金八爷今儿会在全胜庄开赌局,你要见他,就去全胜庄,先混在他身边玩上几局,引起他的注意,再趁机搭话,还怕不成功吗?” 吴兴从前也没少去全胜庄,也知道金八就是全胜庄的老板,却从未在全胜庄见到过金八,没想到他也会去全胜庄开局,这倒是新鲜。 “怎么样?去还是不去?”刘海问。 吴兴皱眉,摸了摸身上:“我今儿出门太急,只带了一百两银票,怕是不够,不如我回去取一趟,再和我爹商量一下。” 刘海一把将他拉住:“我说兄弟,你当金八爷是什么人,他会在全胜庄等你吗?听说他赌局只开一局,完事就走人,你再想见他,怕是没机会了。” 刘海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我这里有两千两银票,你先拿去用,日后吴家脱困了再还我。” 吴兴怎么也没想到,从前并无深交的刘海,竟然会在自己有难之时这样帮他,据他所知,刘海家的家底并不算太丰厚,两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说给他就给他了,这种大方,令他受宠若惊。 “刘兄,多谢!”他朝刘海拱了拱手,将银塞进了怀里,大步而去。 刘海始终站着没动,直到吴兴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温和的脸上,终于泛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全胜庄 吴兴本就好赌,一进全胜庄,立时便手痒了起来,趁着金八爷还没来,他先去押了两把,两把连中,手气好到爆,于是他越押越狠,前面赚了不少,可他不知足,一次次的重押之下,最终输了个精光。 这时有人在议论,说金八爷一会就要来了,他这才想起今天来全胜庄的目的,可身上已经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坐在角落里闲聊嗑瓜子的大汉,他们都是这全胜庄的打手,同时也兼顾着钱主的身份,只是利息特别高,按天算,今天借一千两,明天就要还一千五百两,后天便是三千两,利滚利,能将人的血都吸干。 他从前手头充裕,从来没有借过,也没有被谁追过债,个中滋味无法想像,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只想着先解吴家之围,后边一切都好说。 于是吴兴便在钱主手中先借了两千两,结果他又手痒,押了两把又输光。 钱主凑到他身边:“还要借不?” 他咬了咬牙:“借。” 这一次他借了五千两,本想将钱捂紧,等金八爷来了再下手,可这左等右等人没来,他又手痒了。。。 第1213章 第1212章 周而复始,他一次次的从钱主手里借钱,又一次次的输光,输红了眼,心里早就忘了金八的存在,只一心想着将本钱扳回来,结果却越输越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一共借了多少次钱,一共欠了多少债。 “还借吗?”那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想起,他想说借,可突然意识到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而他今天来全胜庄的目的,是为了见金八爷,可他并没有见到。 他回身一把抓住那钱主问:“不是说今儿金八爷会来开局做庄吗?” 钱主点头:“已经来过了,你先前不就在他手中下注了么。” 什么?人已经来过了,并且他也在金八的手下下了注,可他输红了眼,什么也不管不顾,压根就忘了正事。。。 钱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吴公子,你借我们全胜庄的钱,什么时候还呀?” 吴兴一愣,藏于袖中的手轻轻颤抖着:“一,一共借了多少钱?” 钱主将一叠借条递到了他的手里,笑道:“不多不少,刚好六十万两。” 吴兴的腿一软,差点没瘫下,六十万两,莫说现在的吴家,就算是从前的吴家,也没办法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 钱主见他这模样,立时冷下了脸,哼道:“怎么?想赖账?” 吴兴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会想赖账,绝对不会,只是这六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我得回去筹钱。” 钱主道:“筹钱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若还不上,每迟一天便加两万两的利息。” 吴兴气得心肝疼,却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只能不断的点头哈腰,先脱身再说。 回到吴家已是深夜,他不敢惊扰谁,回到自己的院里愁了一个晚上,天一亮就去了账房,从账房处得知,府里能动用的钱不足五千两。。。 三天眨眼便过,他藏在家里整整三天没出门,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当日他借钱时,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住处,希望他们找不到吴家来。 第四天一大早,吴家的大门便被敲响,门外是七八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嘴里骂骂咧咧让吴兴出来见他们。 吴家的下人根本就挡不住他们,他们便闯进了府里,四处叫嚣着吴兴的名字,就这么闯进了吴老爷和小妾住的院子。 吴老爷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瞧见七八个陌生大汉站在院子里叫嚷着儿子吴兴的名字。 吴老爷气的不轻:“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民宅,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为首的大汉冷笑道:“私闯民宅若是犯法,那借钱不还是不是犯法?” 吴老爷怒问:“谁借了你们的钱?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大汉道:“你是没借,可你儿子却借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大汉自怀里取出一叠借据,每一张上面都有吴兴的手印,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吴老爷看着这些借据上的数字,气得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214章 彻底的没落 第1213章 他扭头朝院里的下人道:“快,去请公子过来。” 下人匆匆去了,很快就跑了回来:“老爷,公子他,公子他跑了。” 大汉冷哼:“跑了?当我们全胜庄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借完就跑?” 他转目看向吴老爷,道:“吴老爷,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我们全胜庄也是做生意的,您也是生意人,当知道借钱不还的后果是什么。” 吴老爷已经傻了眼,若是几千几万两,他还能想想办法还上,可这是足足六十万两,他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钱来补窟窿? 见吴老爷始终不吭声,那大汉道:“既然吴老爷不肯替子还钱,那我们只好按江湖规矩来办。” 吴老爷一愣:“江,江湖规矩?什么江湖规矩?” 大汉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若还不出钱,便拿命来抵,这就是江湖规矩。” 他这话一说完,身后转来一声响动,众人回头,瞧见一般打扮富丽的妇人跌坐在地,一脸煞白的看着他们。 “吴老爷,告辞。”大汉说完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 吴夫人迅速爬起身,冲到了丈夫的面前,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老爷,兴儿可是你儿子,你可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管?你要我怎么管?他欠了人家全胜庄六十万两钱子,你让我怎么管?你有本事拿出这六十万两钱子去还钱吗?” 吴夫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六,六十万两?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多?” 吴老爷冷哼:“怎么会?你问我?你该去问问你的好儿子,看看你这些年都教了他什么,礼义廉耻一样不通,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你什么都惯着他宠着他,现可好了,这个窟窿,看你怎么去填。” 吴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儿子已经没命了。 这时又有下人匆匆来报:“老爷,夫人,衙门来人了。” 吴老爷皱眉:“衙门怎么又来人了?这逆子在外头又惹了什么事?” 管家一脸担忧:“会不会是上回庄子上的那桩命案?” 吴夫人一听命案两个字,立时吓得瘫坐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衙差很快便寻到了吴老爷,直接拿出了拘捕状,要抓捕吴兴归案,得知吴兴已经离开了吴家,不知所踪,他们立时派人将整个吴家搜了个底朝天,随即在大街小巷贴上告示,悬赏缉拿吴兴。 晋城吴家,至此彻底的没落。 万屋堂 “楚大夫,我家大人命小的前的请楚大夫去一趟府里。”衙差恭敬道。 念文将刚刚炼好的丹药一颗颗装进瓷瓶里,抬眉扫了那衙差一眼,淡声道:“哦?你家大人可有说什么事?” 衙差忙道:“我家公子病了,病的很重,请了城中不少大夫去瞧,都无济于事,病情反而越发的严重,我家大人说了,楚大夫医术精湛,定能治好公子的病,特命小的前来相请,还请楚大夫莫要推辞。” 她将手中的瓶塞置入瓶口,笑道:“我既是大夫,治病救人自是应当,又怎会推辞,是你家大人多虑了。” 第1215章 蛊虫 第1214章 她将瓷瓶递到了一旁冬儿的手中,“冬儿,你拿上药箱,再和小豆说一声,免得师叔回来寻不到我。” 冬儿应声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只药箱。 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最不喜欢带个人在身边,可这阵子住在万屋堂,整天被万琨洗脑,以及各种告诫,让她往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个人在身边,起码也要带上小白。 这几日小白也不知去哪了,她只好带上冬儿,免得某人再念叨。 知府衙门距离万屋堂并不远,隔着两条街,马车快行一刻时便到。 前衙是办案开堂的地方,后衙才是尹大人一家子住的地方。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另买一座宅子住,毕竟府衙里还住着不少衙差,多少也会有些不便,可尹大人却始终都没有搬离府衙的意思,用他的话来说,无论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分别,起码住在府衙里还能更方便些。 衙差领着她和冬匆匆赶到公子住的小院,小院真的很小,院里摆了些花花草草,站了几个下人,便觉得已经满了。 衙差快步走到一间房门外,敲了敲门,高声道:“大人,夫人,楚大夫来了。” “进来!”尹逸轩沉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衙差赶忙将门推开,请二人进屋。 门一开,念文便听见妇人的嘤嘤啜泣声,随即瞧见一位衣着富丽的女人坐在床沿,拿着帕子不断拭泪。 她迈步而入,朝着尹逸轩拱手施礼:“大人!” 尹逸轩摆手:“不必多礼,还请楚大夫为小儿瞧一瞧。” 尹夫人迅速退开,站到了丈夫的身边,尽管哭的伤心欲绝,却得不到丈夫半点的安慰,她这心里便越发的难受。 不过两月未见,尹书唯似乎瘦了很多,面色也十分不好,脉象虚软轻浮,气浊息弱。 “怎么样?”尹夫人迫不及待问。 她皱眉,低声问:“他这个模样多久了?” 尹夫人忙道:“已经昏迷两日了,先前精神尚可,只是脸色很差,身体也总是无力,给他请了很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念文道:“他这不是病。” 尹夫人一愣:“不是病?那是什么?” 念文没作声,径直掀末盖在尹书唯身上的被子,扯开他身上的寝衣,露出****的上半身。 念文指着尹书唯的小腹道:“你们看,他这里是什么?” 夫妻二人赶忙上前查看,本应光洁的小腹处,竟鼓起一个大包,十分突兀。 念文用手指碰了碰那大包,原本静止的大包竟突然移动了数寸,惊得尹夫人和尹逸轩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尹逸轩惊问。 念文道:“这是蛊虫,他被人下了蛊,这蛊虫以他的精血为食,难怪他会昏迷,他身上的血,眼看就要被这蛊虫给吸干了。” 尹夫人吓得浑身颤抖不止:“这,怎么会这样?这是哪里来的东西,是谁要害他?” 尹逸轩较为镇定,但听完念文的话,也立时白了脸:“可有法子治?” 第1216章 疯狂的举动 第1215章 念文点头:“除蛊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它在尹公子的体内也不知存在了多久,依靠着他的精血长到如今这般大小,想要除掉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唯今之计,需立即给他服务养精生血的药,先保住命,再细究这去蛊之法。” 尹逸轩忙道:“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 念文迅速开了药方,吩咐府中下人去取药,并将炼丹炉一并买来,她要在尹府炼丹。 尹书唯如今这体质,普通的汤水药见效甚缓,他等不了,唯有用药效精纯的丹丸代替。 “拿针来。”她迅速坐回床畔,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块鼓包。 冬儿将针包铺在床畔,方便她拿取。 她施针的速度很快,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扎上了尹书唯的胸腹处。 看着眼前专注认真的念文,尹逸轩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祁溶月,他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般为仲文治伤,母女俩真的很像,专注的神情,甚至连下针的手法都很像。 收针后,尹夫人忙问:“怎么样?” 念文立时散去眉间愁色,淡笑道:“夫人莫急,我刚刚为他施针通脉,刺激他自身重生精血,虽然法子笨,但还是有用的,这蛊虫寄于人体,目的就是吸**血,只要他体内尚有精血,它便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尹逸轩忙问:“什么疯狂的举动?” 念文指着指那块鼓包,“蛊虫是活的,它的存在却要以人体的精血来维持,一旦尹公子体内没有精血可供它吸食,它就会从尹公子的体内破体而出,他想破体而出,却又找不到正确路,所以会开始大肆的破坏,将尹公子的身体弄的破败不堪,直到它找到出路。” 尹夫人听的心惊肉跳,腿都软了,她干脆跪在了念文的身前:“楚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书唯,他是个好孩子,他从来都没有做过恶事,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啊!” 念文赶忙扶着她起身,“夫人莫要这样,就算您不求我,我也会竭尽所能,这是我们身为大夫的本分,您万莫如此。” 她将尹夫人扶到一旁的桌前坐下,转身朝尹逸轩道:“尹大人,我需留在此处炼丹,并随时观察尹公子的状况,无法脱身,寻找养蛊人的事,就要交由您去做了。” 尹逸轩忙问:“养蛊人?也就是在书唯体内放蛊之人?” 念文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找到懂蛊养蛊的人,他们才知道如何将蛊虫在不伤害人体的情况驱离,我虽听说过一些关于蛊虫的事,但并不精熟,人命关天,还是找到更懂更精于此道之人,这样把握会更大些。” 尹逸轩有些着急:“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该怎么去找?”他如今也是慌乱,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念文想到了万琨,在她眼里,万琨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尽管他还比她小上两岁。 “尹大人,您不如去一趟万屋堂,请万公子帮忙,他或许会有办法。” 第1217章 炼丹 第1216章 尹逸轩虽为知府,可他拥有,不过是知府衙门里的这一亩三分地。 而万琨则不同,他手握整个万家关系网,他要找什么东西或什么人,那都是极简单和方便的事。 尹逸轩连连点头,当即便带了两个随丛去了万屋堂。 这会出门取药的下人也回来了,她吩咐尹夫人好生照看尹书唯,若有什么异动,立时去丹房找她。 为了方便,丹房就设在隔壁,隔壁本是尹书唯的书房,此时里头的书桌画缸一类东西全数被搬空,她将丹炉和药材置于房中,闭门炼丹。 尹逸轩回来时,带回了万琨,他始终不放心念文,便在处理好找寻养蛊人的事后,跟着尹逸轩一同来到知府衙门。 “楚大夫呢?”万琨见室内无人,朝尹夫人问。 尹夫人指了指隔壁:“楚大夫在隔壁炼丹,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午饭也没吃,一直没出来。” 万琨皱眉,这丫头,每回炼丹都废寝忘食,照她这样下去,多治上几个重病患者,她自己的小命也要玩完。 万琨朝冬儿道:“你去备些她爱吃的东西,我一会去换她。” 尹逸轩奇道:“万公子也懂练丹?” 冬儿闻言笑道:“那当然,万公子可是我家郡——我家公子的师叔,医术尚在我家公子之上。” 尹夫人闻听此言,心头大慰,又来一个医术更高的人,儿子看来是真的有救了。 尹逸轩不由多看了万琨两眼,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书唯就有劳你们了。” 万琨淡声道:“不必客套,既学了医术,自当要物尽其用,这都是应该的。” 冬儿在府衙的厨房里没有找到郡主爱吃的食物,便煮了一碗鲜香的阳春面送来。 万琨将事情交待好,便与冬儿一同去了隔壁房间。 念文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丹炉,随着药材形态的不断变化而控制着火势,万琨和冬儿进来她也没察觉,只道是府中下人前来送茶水了,连眉头也没抬一下,依然故我的专注于丹炉。 万琨接过冬儿手中的面碗,示意她出去,待门重新关上,他这才将面条端到角落里堆满药材的桌前,寻了个空位将面碗放下,这才走到念文的身边。 “我来吧,你先吃点东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念文一愣,侧脸看他,两人本就挨的很近,她这一侧头,鼻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一阵酥麻仿如电击的感觉袭遍他全身,他干咳了一声,满目埋怨:“你呀,一炼丹就不吃饭,累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念文俏面微红,身子不自然的往一旁挪了两步,笑道:“我是大夫,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万琨不由分说便夺了她手中的芭蕉扇,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强行拉到小桌前坐下:“快吃,全部吃完,一根也不许剩。” 念文嘴中不依,可面对冒着热气的面条,肚子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先前还不觉得饿,这会竟又饿了。 第1218章 养蛊人 第1217章 万琨的炼丹术尽得简蕴真传,且因其悟性极高,将原先简蕴创立的炼丹术加以改良,他炼丹所花费的时间,能至少缩减一半,甚丹药的品质更高,连简蕴见了也不住称奇。 念文曾经也学过万琨独创的炼丹术,结果却不尽人意,便是简蕴和祁溶月也没办法做到。 念文刚把碗里的面条吃完,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丹炉前,本打算将活继续接过来,却瞧见万琨已经熄了炉火,正准备起丹。。。 “就好了?”她刚刚去吃面时,明明只是将各种药材的精华提炼出来,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融合,可这不过一碗面的时间,就完事了? 万琨挑眉:“你不信我?” 念文干笑了两声:“信,信——我怎会不信你,你的本事,众所周知。” 一炉补血生精的丹药,一共就十颗,而现在尹书唯的情况,一天至少要吃三顿,一顿三颗,也就是说,这一炉丹,只够他吃一天的量,所以等会还得接着炼。 二人将丹药送到隔壁,取了三颗丹化成水,喂尹书唯服下。 念文取了银针,欲给尹书唯行针化药,以增强丹药的药效。 万琨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针包,道:“我来,你去隔壁准备药材,准备炼第二炉丹。” 念文急了:“喂——这是我的病人,你要搞清楚,我才是负责给他治病的大夫,你干嘛对我发号施令?” 万琨一脸理所当然:“就凭我医术比你好,这个理由够充分么?” “那我在溶瑜堂坐诊时,你怎么不干脆来接管算了?” 万琨耸肩:“那时我没空,如今比较有空。” “。。。” 一旁的尹夫人见状,赶忙劝道:“楚大夫,万公子只是想帮忙而已,您就听他的吧。” 念文本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可眼见一脸可怜焦虑的尹夫人,终是将话咽下,瞪了万琨一眼,转身出去了。 万琨朝尹夫人点了点头,随即在床畔坐下,掀开薄被,尹书唯的上半身没有穿衣裳,小腹处的鼓包依然明显。 待他施针完毕,尹夫人凑上前问:“万公子,那养蛊人可有眉目了?” 万琨摇头:“还没有,若有眉目,我的人会来府里找我。” 养蛊是楚朝禁止的邪术,早在数百年前便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那些真正的养蛊人有意的退出人们的视线,隐居于深山中,继续着他们祖传的养蛊事业。 虽然不被世人所知,养蛊人也不与世人交往,可他们养蛊,总是需要一些必备的东西,只要布好控,要找到真正的养蛊人,并不算什么大难事,他们唯今要做的,就是等,等着那个养蛊人自己出现在他们眼中。 而今日布置任务后不到一日的时间,自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养蛊之人。 “夫人莫急,此事急不得,急了也没用,还是心平气和的等着吧,那养蛊人只要还在养蛊,就必定会出现,到那时,我们自会见到他。” 第1219章 某小弟 第1218章 炼丹是一项极其耗费心力的事,便是万琨这样的天才,炼起丹来,也不会比寻常人轻松。 一炉丹至少要花费数个时辰来完成,且在这过程中,需要炼丹者随时控制火候和补充药材之类。 第二炉丹还没炼成,念文便已经累的不行,她依然坚持守在炉前,强撑着体力盯火。 这时万琨从外头回来,带来了念文爱吃的牛乳和两串糖葫芦,“我来盯着,你去歇歇。” 同样的话,她今天第二次听,上一次听到她还觉得他太霸道,此时听了又觉得异常舒坦和安心。 吃完他带来的东西,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睛困的睁不开,便道:“我先眯一会,等我醒了来换你。” 她仰头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 万琨抽空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这随时能睡着的本事还真是见长,没心没肺的。”嘴里尽管这般嘀咕着,眼神却满是宠溺,迅速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将第二炉丹炼好后,便直接熄了炉火,搬了椅子坐在念文身边,脱了衣裳盖在她的身上,又将她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肩上,希望她睡的舒服一点。 许是深夜寒意渐重的关系,她的身体不断往他身上靠,小脑袋渐渐从他肩头往下滑,滑到他的腿间,似乎这个姿势才是最舒服的,于是继续香香的熟睡着。 可苦了某人,坐在椅上一动不动,还要极力控制着某小弟不要在这时候抬头。。。 可是小弟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主,不是他想要控制就控制的了的。。。 于是某人的小手竟直接抓住了某人不太听话的小弟。。。 他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煎熬痛苦又有些变态的享受。。。 念文醒来时,已经有阳光自窗外泻入,她眨了眨眼,发觉自己竟然枕在某人柔软的大腿上,手还十分暧昧的放在某个不该放的位置。 俏丽的脸蛋腾的红了起来,身体像只受了惊的雀耳似的弹起,并迅速远离他的身边,瞧见他似乎还在熟睡,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快速冲出了房间。 佯装睡着的某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本黑沉沉的眸子里燿闪出一阵光明,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傻丫头,还知道害羞啊。 她就那么没有防备心吗?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了一整晚,若是别的男人,她也会这样吗? 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想起去年秋天时,周焦带她去自己的住处看血枫,他得知后也去了周宅找他们,结果看见念文靠在血枫树下睡着,而周焦却想趁她睡着时偷亲她。 幸好他及时赶到,没能让周焦得逞。 她这个毛病真该改改,必须改。 揉了揉酸麻的大腿,起身出了丹房。 冬儿正端着早饭过来,瞧见二人都出了丹房,松下一口气,赶忙凑到万琨的身边,低声道:“公子,虽说我家郡主如今是男儿身打扮,可她总归有一天会恢复女儿身,您这样和她彻夜在一间房里,纵说是炼丹,恐怕也不太好吧?” 第1220章 他和你娘的事? 第1219章 万琨扫了冬儿一眼,一本正经道:“那又如何?我们只是单纯的炼丹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从前在京都万府,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冬儿愣在原地,竟觉得万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似乎真是她想多了,他和郡主一起长大,一起学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郡主和王爷公主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这样的事,实在太寻常不过,自己好像真的想多了。 万琨进入尹书唯的房间时,念文正在给尹书唯施针,那纤白修长的手指,不断触碰到尹书唯光裸的身体,他眸光微暗,面上的欢悦之色立时散尽。 早知如此,他真不该让她先出丹房,失策,失策啊! 心里各种怨念,可表情依然一如既往的淡漠,正欲上前查看情况,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公子。” 是小豆,他转身,“有消息了?” 小豆点头:“有消息了,在距离晋城三百里处的一座深山里,住着一个小村庄,小村庄里的人,个个都养蛊。” 万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几天我不在,你多盯着点。” 小豆走后,万琨出了房间,寻了个府衙的下人带路,领着他直接去找尹知府。 他只负责将养蛊人找到,能不能请人回来,那就要看尹知府的本事。 尹逸轩得到养蛊人的消息后,立时亲自带人去往山村,临行前,念文将一瓶驱虫粉给了他,让他进山之前将药粉洒在身上,以免被山里的蛊虫误伤。 尹逸轩紧紧担着那只瓷瓶,面泛苦笑:“你和你娘很像,可又很不像。” 她想问他关于他和娘亲的事,可见他似乎并不愿多说,便生生将疑问咽了下去,目送他离开。 万琨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念文,突然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和你娘的事?” 她立时侧目看向万琨,“你知道?” 万琨耸肩:“知道一些。” 原本泛着忧郁的脸上立时笑颜如花,她一把搂住万琨的胳膊:“快与我说说。” 万琨咳了咳:“咳——嗓子有点干啊,这天气可真热。” 念文如何不知他的意思,立马拉着他进屋,给他倒了一杯茶,“现在可以说了吗?” 万琨轻啜了一口茶,又扫了眼一旁的尹夫人,低声道:“去丹房说。” 二人刚要出门,尹夫人突然嚷道:“书唯醒了?书唯你醒了?” 念文一听这话,迅速转身冲到床畔,瞧见尹书唯果然眼开了眼睛,满目迷惘:“我还活着?” 听见儿子开口说话,尹夫人激动的直掉泪,这么些天的劳累,在这一刻都值了。 念文笑道:“你当然还活着,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尹书唯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依然存在,“楚大夫?你怎么在这?” 念文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在这里有什么稀奇的?” 一旁的尹夫人忙道:“书唯啊,这次多亏了楚大夫和万公子,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尹夫人说不下去,只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第1221章 未见人影 第1220章 尹书唯伸手握住母亲的手,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母亲莫哭,儿子不会丢下您。” “好,好,有你这句话,娘什么也不怕了。” 这便是最简单的亲情,也是最能打动人的情感。 念文道:“好了,有话等下再说,我先看看他的情况。” 尹夫人闻言赶忙起身退开,让出位子给念文。 她坐在了尹夫人先前坐的位子上,顺手便扣住尹书唯的手腕,脉息依然微弱,却比昨日好了许多,看来丹药开始起效了。 “怎么样?”尹夫人见她放下了儿子的手,急问。 念文点头:“气血有所回升,性命暂时无忧,只要能驱除蛊虫,我有把握让他恢复如初。” 尹夫人很高兴,朝着念文不断道谢。 念文摇头:“先不要谢我,现在只希望尹大人此行能顺利将养蛊人带回来,否则,我纵是医术再精湛,也是无用。” 尹书唯听了直皱眉:“什么养蛊人?你们在说什么?” 尹夫人忙道:“儿子,你可知是谁在你身上下了蛊吗?” 尹书唯摇头:“有人在我身上下了蛊?”他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我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人在我身上下了蛊?” 另一头的万琨道:“没错,你身上有一只蛊虫,长年蛰伏于你的体内,以你的精血为食,这蛊虫初时应该是沉睡的在你的体内,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平安无事,可最近不知为何,你体内的蛊虫突然苏醒了,它开始大量的吞噬你的精血,令你宛如大病,日益憔悴消瘦,直到无力下床。” 尹夫人道:“幸好你爹派人请了楚大夫来,否则,我们到现在也不知你得了什么病,更别说治好你。” 尹书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竟会被人下了蛊,而他毫不知情。 “母亲,您刚刚说,爹他为了救我,去找养蛊人了?”他满目惊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爹原来也是在乎他的,爹他一个文弱书生,养蛊人生性怪癖,爹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尹夫人点头,面上的笑意越发温柔:“是啊,你爹看见你这模样,十分的担心,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如面上那般冷漠,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儿子的。” 他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母亲,同样也不喜欢他。 为了讨父亲的欢心,他这些年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为的就是父亲能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几句话,甚至因为喜欢他而多来母亲的房里。 可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仿佛从来都看不见他的努力,也从不踏入母亲的房里,更不会为他而去做什么事。 如今得知父亲为了给他治病,竟亲自去了养蛊人所在的村庄,看来父亲这回真的上心了。 晋城距离云雾山有三百里路程,快马加鞭赶路的话,来回顶多一天半,加上在云雾山逗留的时间,顶天了最多三日便能回来,可这到了第五日还未见人影,半点消息都没有,可将尹夫人和尹书唯给急坏了。 第1222章 素寒草 尹书唯一心记挂着父亲,想到父亲是因自己的病才去了养蛊人的山村,若父亲在那里出了什么意外,他——他不敢想—— 他挣扎着要下床,身上虽然恢复了些力气,可行走依然十分困难,还没走上几步便摔倒在地,恰好念文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瞧见他摔倒在地,赶忙将手中的药碗搁下,上前将他扶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谁许你下床的?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 尹书唯扶着她的手臂起身,“我不能再等下去,我要去找我父亲,他一定出事了,我这两日眼皮一直在跳。” 念文道:“就算要去找,也轮不上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能去哪里?就算到了地方,你连走路都不利索,又能做什么?若尹大人被困在了山村,你这模样,能救他出来吗?只不过是白白又送了一个人质去。” 尹书唯急道:“可我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呀。” 念文按着他的肩头,迫他坐下,叹道:“这事你别急,我已经安排人去备马车了,一会我去一趟,一定会将尹大人带回来,你就放心吧。” 尹书唯一脸惊讶:“你去?为什么?” 念文转身,端起已经半凉的汤药,递到了他的手里:“尹大人之前帮过我,我帮他一次,也是应当,算是扯平吧。” 尹书唯没作声,他不想麻烦他,可如今上哪去找像他这么合适的人?他是大夫,又精于武艺,由他去,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那些养蛊人性情刁怪,你去了,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念文笑道:“他们纵是再刁怪,也会有弱点,只要拿捏好分寸,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放心吧。” 她已经打听过了,养蛊人每个月都要去镇上买一种药草,是一种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药草,名为素寒草,蛊虫最喜欢吃这种素寒草。 只这种素寒草十分稀少,所以价钱也贵,一般的养蛊人是买不起的,所以大多数养蛊人都会选择另一种和素寒草较为相似的药草用来喂蛊虫。 当然,用素寒草喂养出来的蛊虫,自然要比别的药草喂养出来的不同,这也是有些养蛊人为了养一只妙蛊,砸锅卖铁也要用素寒草的原因。 念文派人将晋城所有药铺里的素寒草都买下了,打算投其所好,带着素寒草去那养蛊山村,或许能换得养蛊人的善意。 尹书唯还能说什么,除了谢谢二字,他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他和楚大夫算是萍水相逢,二人之间并无深交,纵是父亲和他,也并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上一辈的事,他也不清楚。 可他却能这般为他们奔忙,因的,不过是一个义字。 念文的马车刚出城门便被拦下,她撩开车帘往外一瞧,瞧见一道十分熟悉的背影,他突然转身,幽暗的眸光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忙放下车帘,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回万屋堂处理事务了么?他怎么知道她今日要出城? 第1223章 彩头 第1222章 万琨没好气的瞪了念文一眼后,径直便跳上了马车,弯身钻入车内,挨着她坐下。 念文干笑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万琨挑眉:“我怎么来了?我现在不来,难道还要等你也在那鬼山村出了事,再赶来救你?” 念文十分的不满:“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在山村里出事?难道我就不能完美的解决这事?” 万琨侧目将她一通打量,郑重的摇头:“我看不能。” 念文气结,鼓着腮帮子道:“那我们就打个赌。” 万琨挑眉:“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独自解决这事。” 万琨唇角微勾:“好,赌就赌,既然日打赌,那就需要些彩头,你且说说,你赢了的话,想要什么?” 念文使劲想了想,真想不出来需要什么,她仿佛从来都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因为一切她所需要的东西,都会有人提前为她准备好,她从来就不缺什么。 “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不如这样,一个承诺如何?若我赢了,你欠我一个承诺,等到我需要什么,或需要你帮我做什么的时候,我再用它。” 万琨眉眼一亮,立时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好,那就一言为定,若我赢了,你便也欠我一个承诺。” 二人像小孩子似的勾了手指还盖了章。 不可否认,念文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在他到来后,变得轻松了许多,纵是他答应只呆在她身边,什么事也不错,她也觉得分外的安心。 赶到落霞山时,天色尚早,初夏的阳光已经很毒辣,他们热了一路,下马车时却感觉到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不止是凉,还泛着一丝丝的寒意。 “这山风怎的阴森森的。”念文扫了眼满目葱葱郁郁的山林,小声嘀咕着。 万琨笑问:“怎么?还没上山呢,就害怕了?” 念文横了他一眼,哼道:“谁害怕了?我才不怕,这天气正热,山里凉快,多好。” 两个随从将素寒草背上,跟着两个主子一起进山。 因山里住着人,山路也有现成的,且在一些容易滑倒的山地上铺了碎石,路便好走了许多。 有现成的路引着,要找到山村便成了十分容易的事,他们一路疾走,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山村。 小山村建在半山腰,东一间,西一间,屋子都很简单,便也算别致。 一位面相和善的青年从自己家里走了出来,朝他们问道:“你们找谁?” 念文赶忙朝那青年拱了拱手,笑问:“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大哥可否方便为我们指个路。” 青年见他衣着富贵,举止文雅,说话也客气,半点不像城里那些富人的高傲自负,便对他印象好了几分,笑道:“不知小兄弟要找谁?这村里的人,我大多都认识。” 念文道:“是这样,我的一位伯父前些天来了这山里找人,说好了三日便回的,可这过了许多日,也没见他的踪影,我们心里不放心,便寻着路找来,他姓尹,四十出头的模样,长得十分俊美,下巴留着小胡子,个子差不多这么高。”她朝那青年比划了一下。 青年哦了一声:“原来是找那位尹老爷啊!” 第1224章 人命关天 第1223章 青年哦了一声:“原来是找那位尹老爷啊!” 念文忙问:“大哥您见过那位尹老爷?” 青年点头:“见过,他来的那天我也在,还是我给他带的路,去了村长家。” “那后来呢?”她问。 青年摇头:“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给他带了路,后来我就去了趟城里,昨儿才回来的。” “这样啊,那大哥能不能再帮我们带个路?” “去村长家?”青年问。 念文点头:“是,我大伯一直没回家,家里人也着急,我们想尽快找到他,希望能从你们村长哪里得到些线索。” 青年皱了眉头,看着念文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可眼里又有深浓的顾忌。 念文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不瞒你,我大伯是信阳知府,此番来这里,是为了救儿子性命来求医的,他若找不着,时间一到,朝廷肯定会派人来,大哥您也一定不希望有人打破这山村里的宁静吧。” 青年面色微变,他当是见到那尹老爷时,便觉得他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原来他就是信阳知府,这可是大官啊。 青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便低声道:“小兄弟,我劝你们还是走吧,村长可不是好惹的人,你们若是去了他那里,谈得好也就罢了,若谈得不好,能不能活着出来也是难说。” 青年叹了一气,道:“那天我也是这样跟尹老爷说的,可尹老爷看起来很着急,似乎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眼下这情况,想来是出事了,你们还是走吧。” 青年说完便转身要进屋,念文赶忙将他拦下,急道:“人命关天,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念文朝站在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赶忙从背上的大包袱里取出两只油纸包。 念文接过那油纸包,将东西往青年面前一送:“大哥,这是一包素寒草,一点子心意,还请大哥收下。” 那青年一听是素寒草,眼睛都冒了绿光,伸了手想接,可又有些犹豫。 念文干脆将之放到了他的手里,道:“这东西于你们有用,于我却是半点用都没有,你留下吧,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引路费,如何?” 不过就是带个路,他一点也不为难,不想给他带路,只是不希望他再出事,自己多少也会有些罪恶感。 如今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接下素寒草的同意也点了头:“行,我就帮你们带这个路,但我可提醒你们,我们村长是个脾气十分古怪的倔老头,他若是喜欢一个人,能掏心掏肝,他若是讨厌一个人,能生吃了他。” 念文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小心的,多谢大哥提醒。” 青年将手里的素寒草放进了屋里便又再出来,领着郑念文等人一路往村长的家里去了,路上也遇着几个村民,一个个在得知是来找村长的后,纷纷面上露出同情之色,仿佛他们今天进了村长的大门,便铁定出不来似的。 第1225章 引虫入坑 第1224章 青年将他们带到一处两层的竹楼小院外,低声道:“小兄弟,这里头便是村长的住处,你既然能找到这里,便当知道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最擅长什么,切记,进去后,不要随便碰东西,更不要喝他们的茶,或吃他们的食物。” 念文点头:“我记下了,多谢大哥相告。” 青年叹了一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念文伸手去推那篱笆门,万琨见了赶忙阻止:“人家刚刚才说完的话,你就忘了?” 念文不解:“什么意思?” “那大哥不是说了吗,不要随便碰他们的东西,你这手是准备做什么?” 念文扫了眼那篱笆门,道:“不就是个篱笆门吗,又不是屋里,能有什么?” 万琨将她拉到一旁,先不答她的话,伸手进坏里摸出一个馒头,从了一块馒头片放在了篱笆门上。 “你要做什么?”念文不解。 万琨指着馒头片道:“你看着这馒头,若它始终不动,便证明这门没有问题,若它动了,便证明有人在这门上动了手脚。” 念文怎么也不信,不就外头一个篱笆门吗,怎么就——她这心里的念头还没下去,便瞧见被万琨放在篱笆门上的馒头片突然动了一下,而很快便消失了一半,仿佛被什么人咬了一口,可她的眼睛明明一直都在这馒头片上,这馒头片是怎么被吞掉的呢? 万琨眉头微皱,道:“看见没?若刚刚你的手碰到了这篱笆门,后果会是如何?” 念文也是心有余悸,但仍然嘴硬道:“或许那看不见的玩意,就是喜欢吃馒头呢?” 万琨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沉声道:“看来这村长并不欢迎外人,否则也不会在院门上弄这些玄虚。”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怎么进去?”念文愁眉苦脸道。 万琨淡淡一笑:“这个好办,瞧我的。”他转身自随从的大包袱里又取出一包素寒草,又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再铺上一方白巾在坑里,将两根素寒草放坑里一投。 念文恍然:“你这是想用素寒草引虫入坑?” 万琨点头:“没错,这些东西的鼻子可灵着呢,我们身上洒了它们极为讨厌的驱虫粉,所以它们不会贸然接近我们,但我们也看不见它们,所以用素寒草引它们出来,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纸包,纸包里装着几个青桔皮,他递了一个给念文,道:“一会你瞧见这帕子里的素寒草被吃掉一半的时候,便往坑里投这种青桔皮,蛊虫最是讨厌,甚至是害怕这种青桔皮的味道,越是没有成熟的桔皮,其青桔特有的香味便更浓郁,这种香味,能让蛊虫无所适从,且一旦沾上那青桔皮上的汁液,它们无形无色的身体,便会显出身形和颜色来,我们也就能看清它们的模样。” 念文接过青桔,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师尊她老人家只教了你一个人吗?” 万琨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母亲是那样藏私的人吗?” 第1226章 诚意足够 第1225章 念文摇头:“不是,师尊才不是这样的人,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琨道:“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有没有效我也不知道,且试试吧。” 说完他指着那坑里的素寒草道:“快看,那东西在吃了。” 原本有成人手掌那么长的素寒草,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半,念文赶忙将手里刚刚剥好的青桔皮扔了进去。 很快,一条条比头发丝略粗一些的线虫现出了本形,因沾上了青桔皮的汁液,原本透明的身体变成了暗红色,无数条线虫缠绕纠结在一块,似乎很痛的翻腾抽搐着。 “这便是蛊虫?”念文觉着胃里不断翻腾着,十分的恶心,比亲手解剖发臭的死尸还恶心。 万琨点头“多半是,这种蛊虫细若发丝,通体透明,将之掺入茶水之中,便会被人饮入腹中蛰伏。” 万琨说完这话,念文觉得越发恶心,差点就将先前吃的干粮给吐出来。 “是谁在外头嘀嘀咕咕?”苍老的声音自院里的竹屋内传出。 万琨赶忙用脚将地上的散土推回坑里,将坑给里住了。 “前辈,听闻前辈乃是养蛊大师,我等慕名而来,有事想请教前辈。”万琨十分恭敬道。 万琨话落,又低声朝念文道:“快将手里的青桔扔上,擦擦手散味。” 念文迅速照办,做出一副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 原本紧闭着的竹楼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位瘦高的老者从竹楼内走了出来。 老头站在竹楼大门外的台阶上打量着他们,干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眉头紧皱着,显出他此时的不悦。 “你们打哪儿来?寻老儿有何事?” 老头半点请他们进屋的意思也没有,只一双冷目凉凉的盯着他们。 念文干笑了两声,道:“前辈,我们没有恶意,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可否让我们进去详谈?” 老头始终皱着眉头,他缓缓张了嘴,一看那嘴形,念文便知他是要拒绝他们,于是忙道:“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带了素寒草来,请看。” 说着她从万琨手里接过已经拆开的纸包,里头是上好的素寒草。 老头一眼瞧见素寒草,眸光明显闪出光彩,只要是养蛊人,就没有不喜欢素寒草的,这可是蛊虫最爱的食物,也是唯一可以让蛊虫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起来的东西。 念文见他神色有变,忙指着一旁的两个随从道:“为了表示诚意足够,我带了足够多的素寒草。” 老头的眼睛立时绿了,他虽然比其他的村民要富有,也时不时能买上一些素寒草喂养蛊虫,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素寒草。 他眼珠转了转,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请进来吧,有话进来再说。” 万琨将衣袖垂下,用衣袖裹着手掌推开篱笆门,随即使出内力甩了甩衣袖,免得有蛊虫粘上。 四人接连进入院里,老头的眼睛贪婪的盯着两个随从身上的包袱,心想若得到这两大包袱的素寒草,至少能养出十条优质蛊虫。 第1227章 二楼铁定有鬼 第1226章 他恋恋不舍的收加目光,侧身朝四人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屋里说话。 念文和万琨自是求之不得,二话不说便上了台阶,与老头见礼后直接进了屋里。 竹楼并不算大,但比之他们一路见到的小木屋,已经算是豪华极别,里头装饰也很简朴,厅里十分的乱,典型老光棍的民所样貌。 老头领着他们来到一张方桌前,请他们坐下,桌上摆着老旧的瓷壶和瓷盏,他招呼万琨和念文坐下后,拎着茶壶去了后院。 万琨朝身后站着的两个随从低声道:“一会不管有多渴,都不许喝,听见没?” 两个随从自打进了这屋,便一直心惊肉跳的,别说公子有吩咐,就算他不吩咐,他们也不敢碰这里的东西。 念文的目光落在屋里的一处角落,角落随意扔着几双皂靴,其中一双靴面上绣着花鸟图案,样式也十分精致,显然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靴子。 万琨低声道:“看来人还在这里,这老头不是好人,一会莫要提他们,见机行事。” 念文点头:“我明白。” 老头很快就拎了壶回来,给四人每人倒了一杯茶,态度和先前那是天差地别。 万琨只当没看见那茶盏,朝老头道:“前辈,我们从京都而来,不瞒前辈,府里有一位长辈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蛊,气血将尽,十分危急,还望前辈能随我们出山一趟,为家中长辈驱蛊,我等定有重谢。” 老头早就看出眼前这两小子是有钱人,穿的戴的都不是一般货,一出手就是这么两大包的素寒草,这两大包素寒草,少说也得好几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想来他们身上,也带了不少好货。 老头笑道:“好说好说,喝茶,喝茶!” 万琨道:“家中长辈命在旦夕,我们哪有心思在您这喝茶闲聊,还请前辈能即刻随我们出山。” 老头见他一脸焦色,心道这两小子怕是真急,若他一口回绝,他们说不定这就出门去找别人,毕竟这村里的人,个个都会养蛊,他可不是独一份,只是他当年毕竟在江湖上闯荡过,有些名气留在外头,这才总能引了人来寻他。 他笑道:“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我这歇一晚,明日小老再随你们往京,如何?” 万琨赶忙起身,朝着老头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 老头见念文的目光瞟向通往二楼的木梯,他忙道:“二楼堆满了杂物,现在要收拾,恐怕要收拾到明儿早上,不如你们今晚就在这厅里凑合一晚,我去给你们取两床被子来,山里夜寒。” 老头说完,也不等万琨和念文反应,径直就起身往二楼的木梯走去。 万琨和念文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老头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也没说要上二楼睡,他便先辞了他们,这二楼铁定有鬼。 兴许,尹大人和他的两个随从,都被他囚在二楼也说不定,今晚必须去一探究竟。 第1228章 共用一床被子 第1227章 老头说上楼取被子,却着实磨蹭了好一会才下楼,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上楼并不止是取被子这么简单。 只是这种怀疑,现在还不能说出口,他们只能装出若无其实的模样。 老头下楼后,眼睛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桌上的茶碗,见四只茶碗里的茶水只剩半碗,或已经空了,嘴角微微勾出一丝笑意。 他将两床被子放到了厅里唯一可以睡觉的空地上,朝四人道:“你们今日来的突然,空里也没备下吃食,实在抱歉,怕是不能招待你们用晚饭了。” 他们正求之不得,念文笑道:“前辈不必客气,我们上山前吃了干粮,现在还不饿,明儿下山后再进城吃饭也是一样。” 老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休息吧,我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儿随你们进京。” 老头说完便走向厅侧的一间屋子,他快速的打开门,身形又快速的闪进去,尽管他们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屋子瞧,也什么也没看见。 万琨扫了眼地上的两床被子,道:“你们将素寒草放下,先休息一下,都是男人,你们俩共用一床被子,没问题吧?” 两个随从立时点头:“没问题。” 二人识趣,取了一床被在厅里的另一处寻了个空地躺下,再不说话,就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万琨拉着念文坐下,低声道:“老头这么爽快的答应随我们进京,我觉得其中必定有诈,若我猜的没错,等我们一睡着,他便会对我们下手,至于用什么方法,现在还不得而知。” 念文道:“我观察过他,他下盘稳,走路的步子极轻,应该是练过的,但功夫并不算高明,想来蛊术才是他最厉害的武器,他刚刚给我们倒的茶里,一定下了蛊,他从楼上下来时,第一眼看的就是我们的茶碗,见里头空了,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所以他要想对付我们,只消用蛊术便行。” 万琨朝她赞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丫头的观察力还挺强,出乎他的意料,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我在书里看过,蛊虫入体后,下蛊人要控制中蛊人,需要外在之力,而这种外在之力,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声音。” 他看了眼那紧闭的竹门,声音压的越发低:“一会我们装睡,但绝对不能真的睡着,他若真要对付我们,一定会在半夜时突然用一种特殊的声音试探我们,到那时,我们再装出十分难受痛苦的模样,他自然会显出原形,我们便趁机套他的话,打听出尹大人的下落和情况后,再一举将他拿下。” 二人商议好后,万琨又将计划悄悄转述于两个随从,这才回到念文的身边,取了被子铺在地上。 “睡吧!”他率先钻进了被子里,幸好地面用的是木板,虽然有些凉,却不算寒冷,勉强还能接受的温度。 念文红着脸摇头:“算了,我不睡,你睡吧。”和他睡一个被窝,这这这。。。再怎么说她和他也是男女有别的呀。 第1229章 为何要害我们? 第1228章 万琨没有多废话,直接坐起身,掀开被子的另一角,将她一把扯进了被子里,并将手臂穿过她的脖颈下,手掌扣住她的肩头,令她逃无所逃。 “喂,你干嘛?还不松开。”她胸膛里的小心脏砰砰砰乱跳不停,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只能用貌似愤慨的语气来掩饰她此时的惊慌与羞涩。 万琨哑着嗓子道:“别说话,你这样会让人怀疑你的身份,记住,你现在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男人。” 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男人,那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个男人?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个男人,所以你才会对我做这些亲密的举动?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许许的失落,真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厅里的豆油灯将要燃尽之时,一声声轻弱的短笛声自那厅侧的房里传出。 万琨立时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推了身边的念文一把,示意她警惕起来。 念文原本正昏昏欲睡,被他这一推,立时惊醒过来,短笛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令她全身的毛孔都跟着紧张起来。 身边的万琨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哼声,貌似痛苦,又似乎只是打了个呼。 老头在试探他们,他同样也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声音来试探老头,若老头真的是在控制蛊虫,便不会只吹一两声就结束。 果然,在听见万琨的动静后,那短笛声越发的响亮,一声接着一声。 于是万琨的反应也越来越剧烈,念文和两个随丛也照着万琨的模样开始‘反应’起来。 万琨突然坐了起来,朝身边的念文大声道:“你怎么了?你也不舒服吗?” 念文回道:“是啊,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好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乱蹿,感觉糟透了。” 另一头的两个随从也连连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不知怎么搞的。” 这时那房门突然打开,老头缓步而出,他的手中捏着一根短笛,笛孔正凑在他的嘴旁,那一声声悠扬的笛声便是出自那根短笛。 笛声悠扬,却也是能要了人命的东西。 万琨指着老头道:“是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他一边做着一脸痛苦的表情,一边奋力的指责着老头。 老头终于停下了吃笛,冷冷的盯着他们:“识相的,将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否则,我可以让你们再痛苦十倍不止。” 万琨怒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 老头哼道:“无怨无仇倒是不假,不过这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别人。” 念文指着老头道:“我们诚心诚意来这里求你帮忙,你不答应就算了,为何要害我们?” 老头见她力气似乎不错,又举了笛子吹上几口,眼见着他们痛苦不堪的模样,这才满意的停下,冷笑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有谁会真正的尊重我们养蛊人?现在需要我们了,就来低三下四的求我们,若有朝一日不需要我们了,你们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1230章 狗官 第1229章 念文怒道:“难道这就是你害我们的原因?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老头耸肩:“我不觉得可笑,一点也不,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也不是第一个落得这般处境的人,要怪只能怪你们是富人,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富人。” 万琨道:“我的一位伯父也来了这里寻医,他迟迟未归,我们一直以为他找错了路,并没有找到这里来,这么看来,倒是我们想错了。” 老头面露惊讶:“你们的伯父,是姓尹吗?” 万琨点头:“不错,就姓尹,你说,是不是你害了他?” 老头哑然失笑:“原来还有这样的巧事,你们竟然和那姓尹的狗官是一伙的,倒真是没有白冤了你们。” “你果真见过我伯父?”念文故作惊讶,瞪着眼睛怒问。 老头哼了哼,冷声道:“岂止是见过,他现在还在我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够官,没有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便算对他施了天大的恩德。” 念文怒道:“你简直太恶毒了,你这一口一个狗官的叫,你可知他在何处为官?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老头一脸淡漠:“只要是当官的,便都是狗官,便都没有一个好人,我用得着打听这么多吗?” 万琨道:“你究竟把我伯父怎么样了?” 老头突然笑了,一脸残酷:“你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就在楼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他。” 言罢,他伸手一把扣住了万琨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拽起,拉着便往楼上走。 万琨并没有反抗,甚至装出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而另一只手心已经暗捏了数枚金针。 待老头拉着万琨上了楼,念文也起了声,她朝两个随从打了个手势,命他们守在楼下,若老头逃下来,便截住他。 她悄悄尾随上楼,刚一推开门,便瞧见老头半躺在地,表情惊愣。 万琨回头看了念文一眼,道:“尹大人还没死。” 老头此时才恍然大悟,他瞪着万琨和念文道:“你们根本就没有中蛊?” 念文耸肩:“当然,我们怎么会随便喝你的茶?” 老头想起身,可他半个身子已经全无知觉,根本就力不从心。 “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老头想到村里的一些人,因为一些疾病,导致了半身瘫痪,就像他现在这样,这太恐怖了。 万琨道:“没做什么,只是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罢了,你对我们下蛊,我们也对你下毒,这很公平,不是吗?” 老头此时觉得不止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甚至感觉到千万只虫蚁在啃食着他的另一半身体,那种难受,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求你了,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保证什么都听你们的。” 万琨摇头:“你的保证我可不敢相信,说,尹大人为何昏迷不醒?” 老头心里不断的算计着,想了许多种的可能,其中便包括,以狗官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命。 他道:“你先给我解药,否则,休想我治好他。” 第1231章 竟然是个狠角 第1230章 念文道:“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不如这样,干脆点,一刀杀了他,这村子里养蛊的人多了去了,随便找一个来,说不定别人也能解这蛊毒。” 老头一听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还真让她蒙对了,他对那狗官下的蛊,乃是极为寻常的蛊,只要是正经的养蛊人,都懂得如何驱除此蛊。 老头忙道:“别别别,这是我自己亲手养的蛊,别人就算知道是什么蛊虫,也得我亲自来驱蛊才行。” 念文拔出了匕首,二楼的光线很暗,浅淡的月光在匕首上反射出耀目的亮芒,显得匕首越发的锋利且冰寒。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有些人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时,会显得更坦然,用坦然面对来掩饰内心的恐惧,总归是要死,不如死的潇洒一点。 可有些人,面对这种突然其来的死亡,他们并没有心理准备,便会慌乱,便会恐惧,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避免死亡。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若是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为他们驱蛊,他们也就必死无疑了。” 念文扫了眼躺在地板上的四人,昏暗里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只能依稀从轮廓上看出尹大人消瘦了许多。 “你先说说看,你给他们中的是什么蛊,有什么症状,后果是什么。” 万琨接话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若有一句虚言,我让你立刻去见阎王。” 老头完完全全的感觉到了从万琨身上传来的煞气,那种浓厚到仿佛连目光都是刀子般的杀意。 他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有半分的隐瞒:“中,中的是噬血蛊,这种蛊虫一旦进入人的体内,若不催动,它便会以少量的精血存活,不会给人造成负担,可一旦催动,它便会像疯了一般吸食人的精血,直到精血被蛊虫食尽。” 老头的话让念文和万琨想起远在晋城的尹书唯,他的症状不就是这样的吗? 念文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尹逸轩,朝老头问:“你之前是不是认识尹大人?” 老头眼神回避了一下,“不,不认识。” “真的吗?你若敢说假话,让我知道了,我会让你比现在痛苦十倍,让你真正的体验一把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念书将手中的匕首插在他的指缝间。 老头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他怎么就没能早点看出来,这两个黄毛小子,竟然是个狠角。 他闭了闭眼,道:“是,我以前就认识这狗官,所以这次他的出现,我认为是上老开眼,让我有机会一报仇血恨。” 念文皱眉,她实在想不明白,尹逸轩那样斯文儒雅的男人,怎么会和眼前这般阴险狡诈的老头扯上什么关系,二人之间还有深仇,实在令人费解。 万琨沉声道:“说下去。” 老头原本惊怕的面上,因想起往事而浮起一抹怒色:“十六年前,我的未婚妻为了他跳河自尽,我痛失挚爱,又被世人嘲笑,我想找他报仇,可他是富家子弟,又有官位在身,而我,只是一个穷小子,我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第1232章 报仇 第1231章 “后来,我在彭城待不下去了,这才跟着一位旧友来到这里学习养蛊术,我拼了命的养蛊,看看我现在,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和那暮年老头有什么两样?我这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他报仇。” 老头的情绪越发激动,仿佛此时又忘了去害怕。 念文道:“所以,你就偷偷给尹公子下了蛊,对吗?” 老头眸光微闪,垂目不语。 万琨怒问:“问你话,快说。” 老头点头:“没错,他儿子中的蛊就是我下的,当年我学习养蛊术初有小成,便去了趟彭城,得知他不但娶了妻,还生了一个儿子,想到我那死去的未婚妻,心里气不过,便悄悄混入了尹府,并将蛊虫下到了尹家小公子的饮食中,但我并没有催动那蛊虫,那蛊虫只要不催动,它便不会对宿主造成伤害。” “你真是恶毒,尹公子当年不过是个孩子,你没本事对付大人,便拿孩子撒气,你不止恶毒,你还无耻,你这样的人,也配活在这世上?”念文拔起了明晃晃的刀,目露凶光。 老头忙道:“别别别,别冲动,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肯放过我,我不但为他们驱蛊,还跟你们去晋城,为尹家公子驱蛊。” 念文对他厌恶至极,对他所言自是半点也不肯再信,但也没有当场拒绝,她立起身,在万琨耳边细声耳语了几声,见万琨点了头,她才扭身下楼。 待念文离开后,万琨则去到尹大人他们身边,查看他们的身体情况,果不其然,尹大人和两位属下随从的身况,和尹书唯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且情况更严重,已经到了精血气竭的地步,若再不施救,怕是性命将休。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来时并未带生血养精的丹药,临时炼制的话,眼下也没有药材。 他取出针包,先将老头一掌劈晕,再专心为三人施针,只是这行针并不能达到最佳的生血养精之效,还是需要丹药辅助。 念文回来时,带来了一个人,正是先前为他们领路的青年。 青年见村长昏倒在地,而另一头,前些天由他引路来找村长的三个人,竟然成了这般模样,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这些人看起来可不是一般人,村长这是作死啊。 念文道:“这种蛊,你可是能驱?” 青年点头:“能,这种蛊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蛊虫,乃是十分常见的噬血蛊,我们养蛊之人,都能驱。” 青年又看了村长一眼,一脸为难道:“只是村长他,他在这里十分有威信,我怕他将来会报复我。” 念文冷笑:“报复?你觉得他还会有机会报复我们?被他害成这般模样的,可是信阳知府尹大人,他连朝廷命官都敢毒杀,你认为他还有可能继续留在这里吗?” 听了这话,青年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放松下来,面上也露出许许笑容,“行,那我就再也没有顾虑了。” 第1233章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们? 第1232章 青年在村长的家里找到了现成的东西,是一碗暗红色膏状物,“这是村长用他自己的血加以特殊药物制成的蛊食,宿主在服用这种蛊食后,精血之中便会渗入这种蛊食的药性,蛊虫吸食了这种精血后,会变得十分虚弱,且对宿主的精血会产生抗拒,届时,噬血蛊便会自己出来。” 这么简单?原来驱蛊这么简单。 “那还等什么,快些开始吧。”青年将血膏分别喂入三人的嘴中,再以温水送服。 万琨朝青年道:“他们如今已经到了气血将竭之境,你们养蛊人既然能养出这种噬血蛊,想必也能有办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恢复气血。” 青年淡笑:“这个好办,将从他们体内逃出的噬血蛊炼化喂服,他们便能在短时间类恢复大量的精血,虽然不能一夜恢复如初,但起码也给了你们救治的时间。” 万琨和念文也是大喜,连连朝青年道谢。 青年摇头,叹道:“我们养蛊,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要将这一传统术艺保留下来,不让这门术艺失传于世。” 念文点头:“我明白,蛊和毒药是一样的,端看使用者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东西是不分正邪的。” 青年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面目英俊的少年郎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将他心里头压积的一些郁气一扫而空。 “你们不讨厌我们这种养蛊人?” 念文摇头:“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们?我是大夫,擅长炼丹术,丹,也分解毒治病的丹和杀人致命的毒丹,难道要因为我懂得炼制毒丹而要被世人厌恶吗?只要我不用毒丹去害无辜之人,我便是个好人,不是吗?” 青年有些激动,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认同,世人闻蛊色变,大多数的人认为养蛊就是邪术,就是害人的玩意,养蛊人也不是好人。 所以,他们才会聚集在这处与世无争的小山村生活,远离城镇,也免得受人非议看人眼色。 “你说得很对,东西并无好坏之分,真正有好坏之分的,是使用这东西的人。” 说话间,躺在地上的尹逸轩等三人已经有了反应,青年赶忙将先前便准备好的碗递到了念文和万琨的手里。 “将人翻侧,捏开嘴巴,用碗托在下方嘴角处,那噬血蛊很快就要出来了。” 二人赶忙照做,果然,不一会便有一只肥大的血色肉虫自他们嘴中滑出,稳稳落在了瓷碗之中。 青年道:“你不是懂炼丹术吗?赶紧将这噬血虫炼化喂他们服下,村长这里应该有丹炉,我以前见过他炼药,你找一找。” 万琨指着房门一侧道:“在那里,我去取。” 丹炉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泥炉,若是炼品质稍好点的丹药,用这种泥炉可不行,必须得用上好的铜炉。 只是炼化噬血蛊虫的话,倒也尽够了。 三人一直忙活了一夜,总算是将三只噬血虫全部炼化并喂他们服下,忙完这些时,天色已经亮了,被劈昏的老头也醒了过来。 第1234章 春暖花开的一日 第1233章 老头被无情的绑住了手脚,并丢上了一辆简陋的牛车,由念文和万琨带来的两个随从押送回晋城侯审。 热心的青年得到了所有的素寒草,以及被念文偷偷塞在素寒草包袱中的三千两银票,希望能帮助他以及村里的村民过上更好一些的生活,不再受贫困和饥饿的折磨。 他们静悄悄的来,也静悄悄的走,幸好来时带了两辆马车,装下他们五个人反程,倒也合适。 尹逸轩的脸色比初见到时好了许多,但依然没醒,直到加晋城昏睡了一夜后,他方才悠悠醒转。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尹夫人和尹书唯都激动的热泪盈眶,他活过来了,总算活过来了。 尹逸轩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们,有些迷糊:“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去了落霞山么?我,我怎么——” 他突然想起,想起那段痛苦绝望的回忆,他被那老头害了,身中噬血蛊,那种痛苦的记忆,就算现在想起来,也令他后怕不已。 尹夫人见脸爸微白,目有惊惧色,忙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楚大夫和万公子去了落霞山,将你从那恶魔手中救了出来,现在一切都好了,书唯的蛊虫也已被驱除,你放心休息吧。” 尹逸轩伸手摸着自己的身体,身体似乎一切正常,再没有了先前那种痛苦,他问:“我在落霞山时被那人暗算,中了噬血蛊,我身上的蛊虫也驱除了?” 尹夫人点头:“当然,若不驱除,你现在焉有命在?”她扶着他坐起,在他后腰塞入绵软的靠垫,随即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柔声道:“先喝药吧,我已经派了人去请楚大夫,他很快就会来。” 尹逸轩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温柔的眉眼,优雅的身姿,有着所有这个年纪女人会有的皱纹,也有比寻常妇人更白细的皮肤,以及端丽的容貌。 他似乎从没有这样看过她,他甚至记不得她究竟长什么模样,眼前的女人,很陌生。 但他突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抗拒。 尹夫人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送到他的嘴旁,他竟没有多余的犹豫,张嘴顺从的喝下了汤药。 尹夫人有些惊讶,惊讶于他今日的顺从,若是从前,他必定会自己夺过药碗,并让她立刻离开。 可是今天他没有,他的目光甚至在她脸上停留,这也是从前没有过的情形。 她红了眼眶,压下心头的喜悦,一口接一口的喂他喝药,不敢说一句话,就怕她一开口,这暂时的美好,便会被打破。 尹书唯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良多,这是他十五年来最希望看到的,终于看到了,母亲辛苦熬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春暖花开的一日。 他含着泪光,悄悄退出了房间,在外头将门轻轻关上,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们此时此刻的宁静安好。 念文由下人领着往他这头来,他赶忙迎上,不待念文开口,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远外的花园里去。 第1235章 棋逢对手 第1234章 “你干什么?”念文不习惯这样被他拉着,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 尹书唯想到刚刚握着他手的手感,似乎比一般男人的手要腕要更纤细,甚至是柔软,真是奇怪,他不是学武的吗,手臂上的肉怎会是软的呢?又不是女人。 念文又问:“你拉我出来干嘛?不用给尹大人看病吗?” 尹书唯这才回神,干笑道:“要看,不过要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 念文不解:“为什么要等一会?尹大人现在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尹书唯原本不打算多说的,可他既然问了,便干脆道:“实不相瞒,我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十几年来一直很冷淡,自找我出生后,父亲便从未踏入过母亲的院子,他甚至都不会和母亲多说一句话,更别提乖乖的让他给她喂药。” 念文挑眉:“所以,现在尹夫人正在给尹大人喂药?” 尹书唯点头,面有尴尬:“或许这样的事在你家里是十分常见的,可对于我母亲来说,却是极难得的,我希望她能和父亲多相处一会,不被打扰的。” 念文点头,表示理解:“真没想到,尹大人竟然是个冷漠至此的人,在我看来,他是挺和善的,可他为何会对你母亲如此冷淡呢?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秘辛吧。” 尹书唯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念文,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之所以如此冷淡,其实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因为父亲始终都对当初的未婚妻念念不忘,因此才无法接受母亲和他。 可这些话,他要如何说出口。 念文见他目光闪烁,和那天他一早突然出现在溶瑜堂时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她问。 尹书唯苦笑:“没有,什么也没有。”这事也不是谁的错,他又能说什么? 二人在亭间坐下,因为无聊,便让下人端了棋盘来对弈。 民间有句古话,要了解一个人,以及这个人的人品性情,和他一盘棋,便能知道他的一切。 正所谓,棋如人生,棋如其人。 二人的头脑都十分聪明,都过有十分厉害的老师教授他们棋艺,对弈起来,自然肆意又过瘾。 于尹书唯而言,这是他头一次在同龄人中棋逢对手,且对手不止棋艺高,棋品还非常好,一步一步稳妥中偶有险招,一招一式都不会局限于一种方式,想要打败他,似乎是十分困难的事。 于念文而言,尹书唯的下棋方式,和万琨和周焦都不同,万琨的头脑特别好,她就压根没有赢过,他能随着她不断的变幻策略而变幻应对棋招,总令她棋输一招。 而周焦则更冒进一些,他急切的想要赢得胜利,急切的想要表现自己棋艺的高超,所以,冒进的结果总是输,他不懂得变通。 眼前的尹书唯虽然没有万琨在棋盘上的霸气,却一步步都走的很稳,不急不缓,尽管他最终赢的很勉强,但也足够令她刮目相看。 第1236章 亲自下厨 第1235章 “承让!”尹书唯起身,朝眼前的念文拱手,心情颇为激动,比他乡试中头名时还更激动。 这就是传说中得遇知音时的兴奋感觉吗? 念文也起身,朝他回了一礼,笑道:“尹兄下得一手好棋,小弟佩服。” 二人客气了几句,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一同往上房去了。 推开房门时,尹夫人正坐在床畔给尹大人擦手,尹大人则闭着眼睛休息,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母亲,楚大夫来了。”尹书唯快步上前,看了眼父亲的脸色,比昨日初见时好了许多,心下稍安。 尹夫人退开两步,念文则坐在了她的位子上,先号了一脉,见尹大人睁开了眼睛,便询问几句,随即点头:“恢复的还行,不过想要恢复如初,还需一段时日的精心调养,我也要再观察几日,只要血气稳固回生,便当无碍。” 尹夫人闻言大喜,赶忙朝念文道谢:“多谢你了楚大夫,此番若不是你和万公子,后果真是难以想象。”其实也不是难以想象,要么就是她儿子没救了,要么就是儿子丈夫一起没救了,眼前的楚大夫,可是救了他们整个尹家啊。 念文摆手:“无需道谢,都是我应该的,我学医的目的,便是为了治病救人,都是该做的。” 尹逸轩看着眼前的念文,和她母亲有着八分相似的脸,性格却是截然不同,念文似乎更爱笑,性格也更明朗些,而溶月,她虽然也常常笑,可却总是那么淡漠疏离,尤其是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偏偏这样的女子,狠狠的揪住了他的心,他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 他看着念文,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到了那个牵挂他一生的女孩。 “你和你娘很像,又很不像。”他突然说出这话,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念文:“你和我娘很熟吗?” 尹逸轩苦笑,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又是这样,将她的胃口提起,高高吊起,却没有人喂她。。。 若非他是个病人,她真想将他从床榻上拖下来,问个究竟。 出了房门,尹夫人留她吃午饭,她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自己正好也饿,便欣然应允,在这尹府里住了几日,倒也算熟悉,用不着太过拘着。 今儿尹夫人心情特别好,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色香味俱全,念文自打离开京都后,再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席间不停朝尹夫人竖拇指:“夫人的厨艺真是不错,比我娘还要好上两分。” 尹夫人满目惊讶:“你娘也会亲自下厨?” 念文点头:“会呀,她高兴时可以做一桌子好吃的,她厨艺很不错。” 尹夫人没想到,堂堂护国公主,竟然会在家里洗手做羹汤。 念文笑道:“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不正常的事,可我们家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母亲常说,厨子的手艺再好,也顶不过她用心为最爱的家人做出来的饭菜香。” “尹夫人,我在您的饭菜里,尝到了家的味道,你的用心,尹大人他一定会知道的。” 第1237章 他的师叔 第1236章 尹夫人十分感动,这样的话,纵是亲如儿子,也未曾对她说过,这孩子的心思,真是细腻致极。 能教出这般孩子的母亲,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尹书唯的心情特别好,尤其看着楚文在身边吃的一脸满足的模样,更是打从心眼里的愉悦。 “你若喜欢,今后可常来,咱们也可多杀几局。” 念文点头,爽快的应下:“这敢情好,我们溶瑜堂的饭菜虽然不错,可如今我住在万屋堂,那里的厨子不知怎么回事,做菜不是少油就是少盐的,吃的我都瘦了。” 尹书唯笑道:“你若是不喜欢住在万屋堂,也可以来府衙住,我院里还有一间空房,你可以和我一起住,等溶瑜堂重建好后再回去。” 念文赶忙摇头:“这可不行,万琨那小子要是知道我不肯住他那,跑来你这住,不得生撕了我啊。” 尹书唯皱眉,不解道:“为什么?这不是你的自由吗?他凭什么管你?” 念文耸肩:“谁让他是我的小师叔,我不服也不辙。” 尹书唯想起那个时常跟在楚文身边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古板,能力也很强,可那模样,明明比楚文还要小了一两岁,他怎么就是他的师叔了呢。 念文笑嘻嘻道:“幸好我还能在这里再住上几日,这几****可得饱个口福。” 他这一笑,仿佛窗外的阳光都更耀目了,尹书唯原本平稳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上狠狠撞了一下。 念文侧目看他,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尹书唯忙摇头:“没,没有。” “没有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他干笑了两声:“我以为你还要说什么长篇大论呢,正等着你说,结果你没说。” 他这一打趣,倒也蒙混过去,楚文和母亲似乎都没有在意,他心里舒了口气,再也不敢盯着楚文看,可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落。。。 午饭后,念文又去看了尹大人,见他正熟睡,便也没打扰,忙活了几日,她也是身心疲惫,便向尹书唯告了辞,回自己住的客房去休息。 谁知她刚走不久,万琨便寻来了府里,瞧见尹书唯站在园子里发呆,万琨远远招呼:“尹公子兴致不错啊。” 尹书唯见是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眉,想到楚文的话,心里也不太舒服。 “万公子,这会万屋堂不忙吗?”他淡笑问。 万琨摆手:“都安排好了,楚大夫呢?”他径直问。 尹书唯道:“楚大夫在客房休息。” 万琨点了点头,正准备直接去客房,刚走一步又被尹书唯叫住:“万公子留步。” 万琨回头看他,挑眉:“尹公子有事?” 尹书唯点头:“有一事要同万公子商量。” “尹公子请说!”他客气的点头。 尹书唯道:“今日午饭时听楚大夫提起,他说万屋堂厨子的口味不适合他,更喜欢我母亲做的菜,希望能在这里长住一阵,直到溶瑜堂重建好。” 第1238章 万公子更好 第1237章 万琨俊眸微眯,原本柔和的眸光也变得犀利起来:“这是她说的?” 尹书唯点头:“是他说的,只是他碍于您这个师傅的情面,不好下决定,我看他挺为难,便替他开了这个口。” 万琨压下心头的怒气,冷目自尹书唯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上扫过,淡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这口开的有些冒失,这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尹书唯见他要走,赶忙拦在他的面前,“万公子,我知道你是楚大夫的师叔,可你不能仗着这层关系,处处管着楚大夫,他年纪也不比你小,也不是冒失的性子,用不着你来拘着他。” 万琨冷哼:“用不用得着我来拘着她,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告辞。”他甩袖离开,心口怒火中烧,这丫头,胆子肥了啊,竟然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打算弃阵换营了。 寻到客房门口,外头有两个丫头在说闲话,吱吱吱笑个不停。 “这楚大夫模样可真俊,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咱们公子更俊的男子。” “我倒是觉得那万公子更好,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你呀,就收了那心吧,那万公子可是万屋堂的少东家,你知道万屋堂吗?那可是遍及全朝的产业,而且,万屋堂现在还和皇上做生意,在皇商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家那样的家门,你就算给你做通房都不够格。” 丫头听了十分不服气,哼道:“我是不够格,你也没差,人家楚公子可是京都来的,家世必定不凡,你瞧瞧他这几日,可有正眼看过你一眼?” 那丫头想了想,还真没有,没有和她们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们一眼。。。 万琨皱眉扫了她们一眼,沉声道:“你们退下吧,我和楚公子有话要谈。” 两个丫头没想到万公子这会会来,又是惊又是羞的落荒而逃。 万琨见人都走了,这才推门而入,反手便将房门栓住,免得某些不相干的人前来凑热闹。 听见响动声,躺在床榻上的念文翻了个身,努力睁眼看了看进屋的人,见是他,复又闭上,嘟嚷了两句什么又了过去。 万琨的嘴角抽了抽,还知道看一眼谁进来了啊,臭丫头,就这么放心一个男人随便进她房间吗?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本想将她拉起来问个究竟,究竟刚刚尹书唯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亲口所说。 可看她睡得这么香,眉眼间的疲色明显,又生出不忍之心,算了,等她睡醒再说。 他自己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瞧见她的睡颜,看着这舒适的床,他也觉得有些倦了,便干脆将她往床里头推,自己也和衣躺下,扯过薄被盖上。 听着身边人儿均匀的呼吸声,心情也变得美好起来,他又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的手环在他的胸前,让她的头颅靠在他的肩头,又怕她一会翻身离开他的身边,便干脆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机会翻开。 第1239章 你小子找死 第1238章 这样感觉似乎安心不少,沉沉睡意来袭,他打了个呵欠,闭目睡着。 尹书唯一直在院外徘徊,见万琨进去后始终不出来,他心里也着急,瞧刚刚万琨的模样,似乎不太高兴,会不会因为这事和楚文吵起来。 可里头又没有半点声响传出来,他就这样突然闯进去也似乎不太好。 算了,还是回去吧,他们一个是师叔,一个是师侄,总不至于打起来,加上他现在身体还虚着,站了这好一会,已经有些吃不消。 他回到自己的院里休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又往楚文所在的院子去了。 念文睡得出了一身汗,觉得身边放了个小火炉,热得她浑身冒汗。 她睁开迷糊的眼睛,正打算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凉快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人,而自己竟无耻的搂着他,头脸靠在他的肩上,手臂环在他的胸前,她犹如受惊的小兔,身子猛然一颤,想要翻身离开他的身边,却又发觉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握着,紧紧的,纵是睡着了她也挣脱不开。 她又羞又恼,羞自己竟然连身边睡了人都不知,还抱上了,恼他竟然不顾男女之别躺上了她的床,还扣着她的手,他究竟想什么? 早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万琨便已经醒了,心里也好奇,这丫头会是什么反应,便装睡不起。 念文又使了两回劲,方才将自己的手给扯了回去,她瞧见他的嘴角勾出一丝浅笑,立时反应过来,这家伙明明醒了,难怪手劲这么大。 她心火一上,伸脚便将他踹下了床,怒道:“万琨,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万琨没想到自己会被踹下来,摔了个措手不及,他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哎哟哎哟的叫唤了两声。 念文一愣,不会这么衰吧,就这样轻轻一摔就摔伤了? 她跳下床,蹲在了万琨的身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没事吧?摔哪了?” 万琨见他一脸着急,心里一乐,胳膊上一使劲,将她拉趴下,正正好就趴在了他的身上,手肘撞上他的心窝,疼得他有苦难言。 念文红着脸从他身上爬上,干笑:“活该,让你暗算我。” 万琨撑着地坐起身,漂亮的眼睛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刚刚若是不踹我这一脚,我会以牙还牙吗?结果还是我吃亏。” 念文伸手又推了他一把,怒道:“你还有脸说,谁让你躺我床上的?” 万琨板着那一本正经的脸,义正言辞道:“我怎么没脸说了?明明是你拉着我上/床的,还一个劲的搂着我,不让我走,现在倒好,过河拆桥,你当我万琨是什么人?” 万琨平日便时常板着脸,严肃起来比那学院里的教书先生还古板,说出来的话虽然有些荒唐,可她竟然鬼使神差的信了。。。 “真的是我搂着你,不让你走的?”刚刚醒来时,确实是她搂着他,可他也抓了她的手啊。 第1240章 认账? 第1239章 万琨哼了哼:“当然是你,不然是我?你觉得是你更可能做这种事,还是我更可能做这种事?” 这谁知道啊,她以前也没做过呀。。。 她咽了咽口水,干笑道:“误会误会,我最近太累了,犯起困来人事不知,你多担待担待。” 万琨挑眉:“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打算认账?” 念文一愣:“认账?认什么账?我不都已经承认错误了么?” 万琨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承认错误就算完事?那我的清白没了,这要怎么算?” “啥?”她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清白没了要怎么算?“喂?我不过就抱了你一下,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你的清白就没了?你要搞清楚,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论吃亏也是我吃亏。” 万琨打定主意要趁机讹她,怎么可能会放弃,立时嚷道:“你只是抱了我一下吗?你把我压在床/上,还用你的嘴啃我,还对我上下其手,要不是我抓着了你的手,我这衣服都让你给扒光了。” 念文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结巴道:“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做,你别胡说。” 万琨憋住笑,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胡说,总而言之,你必须对我负责。” 这仿佛是她听过最滑稽的一件事。。。“对你负责?负什么责?你是少了一块肉还是怎的?我凭什么对你负责?” 万琨一步上前,她惊的赶忙后退,她退他便进,直到她的背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两只手撑在她双肩一侧,俯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的清白已经给了你,你说负什么责?咱们可不再是从前的师叔侄关系,我已经被你拉上了床,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人,你别想赖。”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俊脸,这张脸比平日看起来要大上许多,许是因为挨的实在太近,近到她甚至能数清楚他皮上的睫毛有几根。 他每说一个字,那温热的气息便喷吐在她的脸上,他高大身形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她心跳不断的加速,以至于她感觉到那颗心几乎就要从她的胸口中跳出来。 她再也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伸手猛然一推,将他远远推开,红着脸道:“你少讹我,我才不上你的当。” 这时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在外头敲门:“楚大夫,你在里面吗?” 是尹书唯。 万琨眉头微皱,念文却陡然松了口气,尹书唯的真是时候,她总算可以暂时摆脱万琨了,这家伙今天太不正常了,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我在,你进来吧。”她迅速扯了扯凌乱的衣裳,又抚了抚微乱的发髻。 尹书唯在外头推门,门却未开,念文这才发现门被栓住了,赶忙上前打开:“尹兄这会来找我有事?”她侧身让他进来。 尹书唯一进门便瞧见立在房中的万琨,眉头微皱,他竟也在,这么久了还没走,既然他也在,为何还要栓着门? 第1241章 无耻 第1240章 尹书唯侧目去看念文,淡笑道:“母亲让我来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 念文想到尹夫人的手艺,眉眼立时一亮,这嘴刚张开,另一头的万琨却抢了先道:“她一会要跟我回万屋堂,晚饭就不吃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我们外人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见尹书唯面色微变,他接着又道:“尹公子大病未愈,此时应当多多休息,莫要熬坏了身体,到时用再好的药也补不回。” 尹书唯沉了声道:“多谢万公子提醒,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还挺得住,不碍事。” 他转脸看向楚文:“楚大夫,既然你不愿回万屋堂,便干脆住下吧,这里什么都有现成的,方便得很。” 万琨没作声,只一双眼睛精光湛湛的盯着念文,倒要瞧瞧,她究竟会怎么说。 念文嘿嘿嘿干笑了两声,心里就算再想住下,可面对万琨的目光压迫,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我还是回万屋堂吧,这里虽然也方便,可万屋堂我毕竟住久了,认床。” 万琨的嘴角勾出一丝浅笑,心道算你这丫头识相,否则看我不直接扛了你回去。 尹书唯还想再说,却被万琨封了话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言罢,他拉了念文便走,管他尹书唯在后头如何的咬牙切齿。 刚出府衙,念文便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腕,皱眉问:“你干嘛不让我住在这里?尹大人的身体还没稳定,我住在这里随时照看也方便一些,省得我在万屋堂和府衙两头跑,多麻烦。” 万琨双臂抱胸,冷冷的盯着她那张涨红的小脸,不悦道:“怎么?万屋堂的饭菜真这么难吃?还是说,万屋堂里,没有你愿意看到的人?” 她眉头微皱,不明白万琨为何会说这样的话,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你没病吧?今天怎的这般反常?” 万琨再度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上了马车,一钻进马车便将她推到马车的角落里,双臂撑在她的左右,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反常?是你先招惹了我,现在说我反常?” 念文不解:“我又怎么招惹你啦?你别血口喷人好吗?” 看着她那双清澈无害的眼睛,那粉嫩饱满的唇瓣,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正打算退开些,免得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 却谁知,马车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始跑动,他刚刚缩回手,失去支撑力的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他的唇正好压在了她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令他欲罢不能。 而她的一双眼睛却瞪的越发大,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令她大脑一片混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迟钝也只是一时的,她立时反应过来,伸手将他一把推开,捂着嘴道:“你,你无耻。” 万琨很想念刚刚那种美妙的触感,只是眼下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时机,这丫头还没有完全的接受他,做出过分的举动,只会令她反感。 他耸肩:“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这或许是天意吧,老天爷知道了他的心意,刻意要成全他。 第1242章 烧坏脑子 第1241章 她使劲擦了擦嘴唇,红着脸道:“你别以为你是我师叔便可以随便欺负我。” 他摊手:“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是你一直在欺负我好吗?今儿我好心去看你,你非但将我拉上了床,事后还不承认,刚刚那事我也吃亏,虽然我亲了你,但你也亲了我,我也没占到更多的便宜,不是吗?” 简直无法想象,从前向来沉默寡言的万琨,一本正经的耍起无赖来,这功夫可真是不赖。 她竟无言以对! “总之,我睡也被你睡了,摸也被你摸了,现在亲也被你亲了,你必须要对我负责,否则——” 她瞪圆了美目:“否则如何?” 他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否则我就赖定你,别想耍开我。” 她不太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的负责,究竟是什么意思?” 谈话终于谈到了点子上,他很高兴,甚至是兴奋。 “我的清白毁在你手里,你当然要对我的终身负责,等你十八的时候,与我成亲。” 念文差点惊掉下巴,连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你说什么?我和你成亲?” 万琨点头:“你没听错,我既然已经上了你的床,也被你亲过了,就不可能再娶别的女人,你也绝不能嫁给别的男人,所以,我们自然要成亲。” 她凑上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脑子没烧坏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不肯撒,沉声道:“从没有这样清醒过,我很认真,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十八岁时,做我的新娘。” 瞧瞧,这才是他说话的风格,看来他真的没有烧坏脑子。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别扭道:“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这次谈话是个玩笑,拖你上床是我不对,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刚刚的事只是个意外,我可以当成什么也没发生,你依然是我的师叔,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我是你师叔这一点,当然永远都不会变,毕竟这层关系所牵涉到的人,不止你我,不过,这也无法成为我们最终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有这一点,就完全足够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万琨:“你是不是疯了?你才多少岁,你竟然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万琨摇头:“我不觉得可笑,我不是现在要和你成亲,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十六岁,足够了。” 她摇头,话还没出口,却被万琨以嘴封唇,并示威般的咬了她一口,随即他的唇移至她的耳畔,低沉又魅惑,“不要再说拒绝的话,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更不用现在就拒绝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英俊的少年,心跳快的几乎就要破开胸膛,她不知他后边还说了什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万屋堂自己的房间的。 直到冬儿将湿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郡主,瞧您这一头汗,擦把脸吧。” 第1243章 郡主不见了 第1242章 念文这才回过神来,她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凉意侵入脑间,拨开那浓浓的混沌,她突然清醒过来,想到刚刚自己的反应,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当他亲她的时候,她不是该甩手抽他一个耳光,再骂他流氓吗? 当他说要等她十八岁和他成亲时,她不是该用鄙夷的目光冷视他,再严词拒绝吗? 可她却什么也没做。。。 “郡主,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冬儿好奇的看着自家郡主,她家郡主向来都是泰山崩顶而面色不改的人啊。 念文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挥手道:“没什么,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冬儿端着水盆出了房门,在外头遇见万琨,福了福身:“万公子。” 万琨点头,低声问:“郡主如何?” 冬儿道:“郡主有些怪怪的,总之和平日不太一样。” 万琨轻笑:“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冬儿看着万公子的笑脸,惊得差点没将手里的铜盆给抛出去,万公子竟然也会笑?还笑的这么开心这么好看? 万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里,阻绝了冬儿好奇的目光。 这两人怎么回事?一个像是丢了魂,一个像是多了魂。。。 傍晚时,冬儿进房里请郡主去饭厅吃晚饭,却发现郡主竟然不见了,屋里衣柜的门也开着,柜子里仅有的几套衣裳也不见了,地上还掉了一条腰带,显然拿东西时是慌张的。 妆台上的红木妆盒也是开着的,里头放着些万公子给的散碎银子和几张银票,通通不见了。。。 若非这里是万屋堂,小偷绝对进不来,她肯定会认为进贼了。 冬儿转身冲出房间,蹬蹬蹬跑下楼,朝已经在饭桌前坐下的万琨道:“万公子,我家郡主不见了。” 万琨面色微变,迅速起身随着冬儿上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来到半开的窗户前。 这窗户外便是万屋后的后院,她能轻易的从窗口跳到院里,再翻过那院墙,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皱了眉头,脸色不甚好看,头也不回的朝身后跟来的小豆道:“即刻派人去各家客栈找。” 平安客栈 念文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刚刚小二送来的饭菜,心里烦透了,向来不错的胃口,今日却全无食欲。 是的,她逃了出来,连冬儿都没说,急匆匆的逃了出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万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因为她发现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竟一点也不抗拒万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 万琨是她的小师叔,尽管年纪比她还小了两岁,可他的辈分就摆在那里,怎么也无法忽视。 从某种程度上说,万琨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今年才十三岁,才十三岁啊——而她却对这般年幼的万琨,生了别样的心思,这让她感觉十分羞耻,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所以她逃了出来,虽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起码能暂时的回避一些尴尬。 第1244章 两个条件 第1243章 然而,这顿饭还没吃完呢,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她心里一阵紧张,万琨的本事她领教过,尤其是找人的本事,如果打定主意要找她,她躲哪都没用:“谁?” “我是小二,给您送热水。” 确实是小二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丝小小的失望,看来是她想多了,万琨未必会找她。 她起身开门,小二提着一桶热水站在门外,她侧身让开。 却谁知,小二前脚进来,万琨便后脚跟了进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摆着饭菜的桌前坐下,沉着脸不说话。 她干笑了两声,“你,你怎么来了?” 他抬眉看她,眼神颇为不善:“我怎么来了?” 小二将热水放在了浴间,迅速退了出来,若无其事的走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仿佛压根就没看见这屋里多了一个人。 念文有些恼,赌气道:“我不想住在万屋堂,我就喜欢这里。” 他看着她的脸半晌,突然道:“好,那我就陪你住在这里。” 念文忙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陪,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能让未婚妻独自住客栈?这绝不可能。” 念文面色一红,急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成你未婚妻了?” “就在你将他往床上拉的时候,怎么?你不会得了失忆症吧,这才多久,你就忘了?”他挑高了眉头,一脸玩味。 她哼了哼,拔高了音量:“我都说了那是我睡着之后毫无意识做的事,那不能代表什么,再说了,你也没损失什么,为何要紧抓着不放?” “没损失什么?”他冷笑:“我的清白不是清白吗?我被你又搂又抱还被你亲过了,甚至在一个床上盖一床被子,这不是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吗?你竟然说我没损失什么?” 念文急了,“我,我没,我真的不——”她不知该如何辩解,向来伶俐的口舌,怎的今儿笨成这般,完全处于下风。 万琨道:“不用多说别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随我回去,要么我就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一起住在这里?她的眼睛下意识的瞟向房中唯一的床榻,若他也住在这里,岂不是又要同床而眠? “回去也行,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不答应我就不回。” 万琨耸肩,“说说看。” 念文深吸了口气,将先前便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第一,你必须答应我,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忘记你先前说过的话。” 万琨挑眉,没作声。 她接着又道:“第二,我住在万屋堂时,你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进我房间,更不能在我睡着的时候进去,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你若能答应我这两个条件,我就跟你回去。” 她得意的看着万琨,心想你不是要我回去吗,哼,想让我回去,你就要答应这两个条件,否则—— 她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立时僵住——万琨一句话也没说,起身便将外衫给脱了,大步走向床榻。 第1245章 一个承诺 第1244章 “你干什么?”她冲上前将他拦下。 万琨道:“你的条件我没办法答应,所以我打算陪你住在这里,吃的你,喝你的,直到溶瑜堂建好为止,不过我也不知你身上的钱,够不够熬到溶瑜堂建好的那一天。” 意思就是,他不会再给她钱花,以后的开销都得她自己掏。。。 最重要的是,他将留在这间客房里,和她一起享用眼前这张并不算大的床。 不不不,她无法想象那画面。 “算你厉害,我认输。”她扁着嘴走到一旁的衣柜,将那只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包袱取出,嘴里小声的嘟嚷道:“总有一天,我会躲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万琨凉悠悠道:“我想这世上并没有这种地方,我说过要你对我负责,你休想赖,你也逃不掉。”他勾唇浅笑,志得意满,心头舒畅无比。 念文跟在他身后,朝他吐了舌头又扮鬼脸,心里将他骂了一千遍,当他回头时,她又装做什么事也没做,一脸无辜。 他暗笑,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在他背后扮鬼脸。 二人下楼退房,掌柜的乐开了花,这小公子住进来不过两个时辰,交了三天的钱,结果现在就要走了,钱也不用还,他白赚三天房钱,可不乐嘛。 她就像一个任性离家出走的孩子,躲在某个角落,等着被家长找到,然后被带回去。。。 回万屋堂的路上,万琨问她:“你还记得去落霞山前的赌约吗?” 她想了想,点头:“记得,怎么?” “在落霞山,我们为了救出尹大人,都付出了相等的努力,所以是平局。” 她又点头:“嗯,平局,怎么?” “我们有过约定,不论谁胜,都将得到一个承诺,如今既然是平局,那便每人都得一个承诺。” 她有些蒙,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呀,既然是平局,那应该是谁也不欠谁才对,怎么我又欠了你一个承诺?” 万琨耸肩:“你先前也没说平局就作废,现在说已经晚了,记住,你欠我一个承诺。” 她不满道:“为何什么事都要听你的?凭什么我不能做主?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大两岁。” 万琨侧目,“那又如何?你也别忘了,眼下你我虽有婚约,可我还是你的师叔。” 她气结,每回有争执的时候,他就拿师叔的身份来压她,偏偏她无可反驳。 “好,我欠你一个承诺,同样你也欠我一个承诺,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用我的权利反弹回去。”哼,看谁比较厉害。 他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满目宠溺:“那就拭目以待。” 月光下,他笑容清朗,指尖的温度自鼻尖导入,热度不断加剧,燃烧着她的皮肤,烫得厉害。 她错开目光,“你竟然也会笑,还以为你天生就不会笑。” 万琨又笑:“没有人天生就不会笑,我当然会笑,在我想笑的任何时候,尤其——” 她追问:“尤其什么?” 第1246章 小的时候 第1245章 他深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以后你会知道。” 什么嘛,话说一半又留一半的。 ———— 次日,她按约定来到府衙为尹大人瞧病,尹大人的气色比昨天又好了些许,精神头也足了些,她为他行针后,又嘱咐了几句,正打算告辞离开,尹逸轩突然将她唤住,“楚文,你爹还好吗?” 她点头:“挺好的,您不单认识我娘,也认识我爹?” 尹逸轩苦笑,点头:“当然,我当然认识你爹,我和你爹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打小便在一起读书,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曾是?如今不是了?”她挑眉,没想到他和爹也是认识的,怎的从没听爹爹提起过。 尹逸轩摇头:“如今是不是我也说不清,总之,是我做了错事,他若不肯认我这个朋友,我也无话可说。” “这么说,您其实也是想见我爹娘的,对吗?” 他点头:“对,我想见他们,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也许是我太懦弱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将我放在心上,是我自己一直放不下罢了。” 她不知该如何劝解他,他和爹娘之间,似乎真的发生了许多不太愉快的事,她不清楚内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您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她拎着药箱走出房间,刚出房门便遇上匆匆赶来的尹书唯。 尹书唯一瞧见他,眸光立时一亮,笑道:“你来啦!” 她点头:“已经忙完了,正打算走呢。” 尹书唯忙道:“留下吃午饭吧,母亲已经在准备了,你若走了,她会不高兴的。” 想到此时回万屋堂的话,会不可避免的见到某人,她立时应声:“也好,我正好也无事。” 尹书唯的心情越发的好,“下棋吗?” 她点头:“行,来一局。” 二人于亭间落坐,一如昨日,黑与白的厮杀,本该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局面。 “你又输了。”尹书唯凝着眼前的楚文,一脸疑惑:“你怎么了?有心事?” 她赶忙摆手:“没,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走神。” 尹书唯想到昨天万琨的强势,不由皱眉问:“万公子为难你了?” 她愣了一下,为难了吗?好是是为难了,但又似乎也不算。。。 “没有,他怎会为难我,虽说他是我师叔,可我毕竟年长他两岁,他怎敢为难我,没有的事。”她干笑,满目心虚。 尹书唯将手里的棋子丢下,“你不用瞒我,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她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他待我很好。” 尹书唯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什么时候?应该是从万琨出生的那一天吧,那时她刚刚两岁,万琨还在襁褓里,小脸皱巴巴的,完全就是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在很小的时候,他是我师尊的儿子,我打小便跟在师尊身边学艺,他也一样,你别看他年纪比我小,可学什么都很快,也能学得很好,无论是医术还是武功,他都在我之上,我怎么拼命的赶,也赶不上他。” 第1247章 真正的朋友 第1246章 她或许自己并不知道,在提到万琨时,她的眸中有光,光芒四射,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这些情绪,尽数落入了尹书唯的眼中。 “你在京都待的好好的,为何要来晋城?”他笑问,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念文道:“我这也算是逃出来的,三不五时有人去我家里议亲,还找皇上向我爹娘施压,我只好跑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尹书唯一脸惊讶:“可你才十五岁,这就有人逼婚了?” “说的是啊,我才十五岁,这大好河山,我可是一眼都没看过,此番来晋城,是我第一次出京都,我才不要成亲,一个人多快活。” 尹书唯笑道:“晋城比京都如何?” 她点头:“很好,虽然人没京都多,可也算十分的繁华了,更何况,这里还是我娘的第二故乡,我一直想来看看,总算是如愿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呢?” 她还真没有这个打算,不过他既然问了,她倒是认真想了想,随即道:“再怎么也得过年时再回去,还有好几个月呢,希望在我回去之前溶瑜堂能建好,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同我娘交待。” 他淡笑:“会的,一定会建好,晋城的泥匠可是出了名的手脚麻利。” 二人说说笑笑间已至午时,下人来请二人去饭厅用膳。 尹夫人今儿算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了两道南方的家乡菜,是念文在京都从未尝过的味道,鲜香爽辣,边吃边咽口水。 “好吃吗?”尹书唯的目光柔的出水,这家伙,吃相真有福气。 念文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这太好吃了,说来也奇怪,我娘亲也是南方人,怎的就不会做南方菜呢?她平日做的菜,几乎都是北方特有的菜,虽然也很好吃,可却少了南方的这种鲜辣味,这是南方菜过瘾。” 尹夫人笑道:“喜欢吃就常来,我都给你做。”厨艺是她嫁入尹家才学会的,本想借着厨艺来笼络丈夫的心,可惜丈夫压根就不答理她,更何况尝她做的菜,儿子又不喜欢吃辣,她这一手好厨艺,一直未能遇到真正的吃货。 瞧着楚文吃的这般香,刚刚在厨房里的劳累仿佛都值得了,心情也变得越发明朗。 心想若这孩子也是他的儿子该多好,贴心又讨人喜欢。 尹书唯看着楚文吃的香,自己也有了胃口,夹了一根烧排骨到自己的碗里,念文见了,赶忙又夹了出来,“你现在可不能吃这个,你得吃些清淡的食物。” 尹书唯笑道:“那我该吃些什么?” 念文扫了眼桌上的菜,将筷子伸向了炖豆腐和炒百合,每样夹了些往他碗里放:“吃这个,你现在适合吃这个,吃完饭半个时辰再吃药。” 尹书唯笑容更甚:“好,都听你的。” 尹夫人见儿子开心,这样的笑容,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了,看来他是真把楚文这孩子当朋友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闭门读书,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如今他终于有了朋友,还是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 第1248章 过来 第1247章 吃过午饭,她向尹书唯和尹夫人告辞离开。 刚走到府衙大门口,便见尹书唯站在了大门外。 “你怎么出来了?”她问。 尹书唯笑道:“吃太饱,出来走走消消食,顺便送你回去。” 念文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送干嘛,你回院里走走吧,免得受风着凉。” 尹书唯怎肯:“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娇气,再说天这么热,我怎么可能会着凉。” 念文瞧他精神不错,加上府衙离万屋堂也不远,便不再推辞:“好吧,那就送吧,整天拘在屋子里躺着也是难受,多出来走走确实不错,但你现在这身体,绝对不能劳累,要适可而止,所幸这儿离万屋堂也不远。” 二人并肩而行,走在长街之上,无疑是一道十分惹眼的风景,两个年龄相当,相貌皆俊美非凡的少年郎,又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一匹骏马掠过二人身边,在不远处又停下,马上的人回头,一眼看向并肩而行,且有说有笑的两人,面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调转马头,朝着二人走去:“真是顶好的闲情逸趣。” 念文一愣,抬眼看向身前不远处的骏马,以及马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尹书唯朝他拱手:“万公子。” 万琨没有回礼,冰冷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至念文的身上,随即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念文摇头:“不,不用了,就快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万琨的手没有缩回去,目光定定的盯在她的脸上。 尹书唯皱眉,满目不悦:“万公子,楚文他已经说了不用,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更何况——”他看了眼身边的楚文,后边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万琨不理尹书唯,眼睛始终盯着念文:“过来!”同样的两个字,刚刚是柔缓,现在是冷淡。 她皱眉,对他现在的态度十分不满,扁了扁嘴:“我才不要,我又不是没脚,自己不会走啊?”言罢,她大步往前走,不理万琨,也不理尹书唯。 尹书唯赶忙追上,伸出手想要帮他拿手里的药箱,指尖还没碰到药箱,便听见马蹄声声近前,那万琨长臂一伸,抓着楚文的手臂便往马背上一拽,眨眼的功夫,楚文便坐在了他的怀里,马蹄声声远去,留下一路烟尘,和惊呆了的尹书唯。 ———— 京都——楚宫。 “哥哥,你上回说的事,妹妹应下了。”皇后坐于凤椅中,满面憔悴,身形消瘦,做出这个决定,也折磨了她许久,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个答案上官拓早就料到,此时亲耳听见,心里依然十分高兴,他搓了搓手掌,笑道:“好,既然这事已经定下,那我明日便先回东离,等筹备好一切再进京,到那时,我必定亲自送外甥登上帝位。” 上官瑶此时我心想这些,她只是不想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仿佛永远都没有盼头,明明是后宫之主,可在众妃眼中,她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1249章 防患于未然 第1248章 皇上从来不会因为她是皇后而多看她一眼,从来都不会。 上官拓辞别上官瑶,心情愉悦的走在离宫的道上,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在崇和门外,他正欲爬上马车,身后竟传来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侯爷?您也进宫了?” 郑仲文淡笑着上前招呼,瞧见上官拓原本满面的喜色瞬时冷却,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又道:“刚刚我在御书房和皇上议事,正好提到了你,没想到你也进宫了,想必是去见皇后了吧。” 上官拓干笑了两声,“是啊,明日我便要离开京都,前来和皇后告个别,本想去见见皇上,听说你和皇上在议事,我便没去打扰。” 郑仲文眉头微挑,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侯爷真要走了,不如这样,今儿上我府中,我让溶月下厨做几个拿手菜,咱们喝几杯,为你践行。” 上官拓心中冷笑,面上亦是不显:“王爷客气了,实在是不巧的很,今儿和亲家公约好了,实在脱不开身,这样,下次我回来,由我做东,我请你,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郑仲文笑道:“这么说,侯爷很快会回来?” 上官拓道:“这个不好说,要看东离那边有没有事。”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散了,郑仲文一回到王府便拉着溶月进屋里密谈。 “出了什么事?”溶月皱眉,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仲文这般焦急的模样。 仲文道:“我今儿在宫门口遇到了上官拓,他说他是去向皇后辞行的,打算明日回东离,你猜怎么着,我诓他我本在御书房和皇上议事,其实我只是去送了下折子,没有逗留便离开,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溶月一脸好奇。 “结果他说他也去了御书房,见我在里头议事,便没进去。” “这么说,他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溶月问。 仲文摇头:“不知道,但我猜,他一定和皇后在背后议着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事,只是不知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了这话,溶月的脸上也浮起了担忧:“他手握东离大军,他若生了异心,这事可真不好办。” 郑仲文道:“生没生异心现在还未可知,我们先不要瞎猜,静观其变吧。” 溶月摇头:“不能静观其变,上回楚廉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仲文不解:“如何防患?他现在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溶月道:“这样,我们派两个机灵的人潜入东离,暗中监视着上官拓的一举一动,免得他真生了异心,而我们却是最后知道的,越早知道,越能早些做筹谋,怕就怕——” 仲文见她脸色微白,也想到了一事:“怕就怕皇上也生了异心,这倒是棘手的事。” 溶月点头:“谁说不是,她贵为皇后,生有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又是随时都能接近皇上,甚至可以在皇宫里做她任何想做的事,她若真生了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第1250章 素儿 第1249章 仲文道:“先不要自乱阵脚,兴许只是我们太过敏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后是个识大体的人,她还有孩子,怎会做傻事。” 溶月摇头:“你不明白,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出嫁后唯一的依靠便是丈夫,可若丈夫靠不住了,女人便会转而去依靠自己的儿子。” 仲文皱眉,心头也是打鼓“可孩子还小,皇上又正值壮年,宫里也没有别的皇子,她不依靠皇上,还要依靠谁?” 溶月道:“哎,说来说去,也怪我当年没有能力保护好天齐,如今的天齐,除了你我,他谁也不信,也无法对谁真心实意的好,纵是枕边人,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温情,皇后虽然表面风光,可后宫里的妃子们都知道,皇上对谁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冷淡,一样的不放在心上。” “皇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会担惊受怕,此时后宫的妃子没能生下儿子,并不表示以后也不能,只要她的儿子一天不立太子,只要她的儿子一天不登上皇上,她便要担惊受怕一天。”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可能。” 夫妻二人越想越是后怕,可此事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全数他们二人的推论,也不好拿去和天齐说,徒添他的烦恼。 “这样,我立刻去寻几个合适的人,先一步派到东离,让他们定期给我们回信,你也去宫里走动走动,安插几个眼线在皇后身边。” 溶月点头:“好,唯今之计,只能这么办,再无他法。” ———— 上官府 上官拓将上官诺叫到了前厅里说话。 “诺儿,明日我和你娘就要回东离了,原本我们该一家人一起回去的,只是现在柳柳她怀有身孕,不便长途跋涉,你便先留下照顾她,待她顺利分娩,孩子满月后,你们再一起回东离来。” 上官诺皱眉,心头颇为不满:“她生孩子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留下两个老妈子照看她便行,我干脆随你们一起回东离。” 上官拓瞪了他一眼,“你瞧瞧你,还是这德行,也就柳柳能受得了你,女人怀胎十月可不容易,此时最需要的便是丈夫的关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柳柳,心里还掂记着那个郑念文,可你要明白,如今柳柳已经是你明天媒正娶的妻子,也即将生下我们上官家嫡系长房长孙,你心里的那点念想,还是趁早灭了吧。”他如今正是庆幸,庆幸儿子没能和郑念文走到一起,否则凭他这股子痴劲,将来必定要坏事。 上官诺始终说服不了父亲,干脆负气出门,眼不见耳不闻为净。 他像个幽灵般在街上游荡,自己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被一个匆匆赶路的人撞了一下,方才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当初他和念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同一条街,同样的热闹,前头不远处还和上次一样,围满了人,他就是在那里,与她不打不相识。 “这姑娘真可怜,年纪轻轻,模样也端正,这般跪在这里卖身葬父,也不知会被什么人买走。” 第1251章 素儿2 第1251章 他眉头微皱,又想起那日,同样的地方,同样跪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他鬼使神差般走上前,挤到了人群的前头,那一身孝服跪在一块写着卖身葬父的白布的姑娘,不就是当初他见过的那个素儿姑娘吗? 她上回就是卖身葬父,他和念文都给了她钱,敢情是钱花光了,又出来故技重施? 真是可笑! 他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将之甩在了白布上。 素儿姑娘赶忙抬头道谢,见是他,面色微变,眼底有惊喜,又有惊慌。 她既想见他,又不想见他。 “素儿姑娘,你三个月前就在这卖身葬父,怎么,你的父亲现在还没安葬?还是说上次我们给的钱不够你安葬?” 素儿立时红了脸,垂下头道:“公子,我不叫素儿,我叫玲儿,公子定是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好吧,就当我是认错人,拿着钱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他再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人群里也有人认出了素儿,嚷嚷道:“嘿——我刚刚还说这姑娘看着眼熟呢,她之前确实在这里卖身葬父过,可不是头一回了,上次这位公子和另一位公子为了她还跟人打了一架。” “是是是,我当时也在,刚刚我也纳闷呢,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人,原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素儿的脸越发红,她一把抓起白布上的银锭子,起身朝上官诺冲去,扑跪到他的身着,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哽咽道:“公子,您竟然出钱买了铃儿,铃儿就是您的人,您带我走吧,为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上官诺看也不看她,沉声道:“松开,我上官诺不需要一个不诚识的人留在身边。” 素儿一听这话,立时道:“我承认,我就是素儿,上次葬了我爹,还剩了点余钱,我省吃俭用了三个月,可钱总会有花光的一日,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又,才又——” 上官诺垂目,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泪痕又可怜巴巴的脸,想到三个月前,念文也是被她这张脸给欺骗了,还以为她是什么真的可怜人。 他想一脚将她踢开,可又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和念文相识的一个见证,也是他们相识过的一个念想。 看到她,他就会想起初见念文的那一日。 念文早晚还是会回来的,到时他要怎么去见她? 若留下眼前这个女人,或许可以拿她当借口去见她。 想到这,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朝素儿道:“好,你跟我回去。” 素儿一愣,随即是惊喜,是狂喜,她以为他会无情的甩开她,她以为他会像上一次那样,对她不加理睬,直接走人。 “松开。”他皱眉,不喜欢被这样的人碰,觉得很脏。 素儿赶忙松开手,从地上爬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路过一家成衣铺,他回头扫了眼一身孝衣的素儿,道:“去里头换身衣裳。” 素儿赶忙应是,进了成衣铺后又怕他突然走掉,眼神始终都落在他的身上。 第1252章 另有内情 第1251章 没一会,素儿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出来,上官诺只拿眼风扫了她一眼,随即道:“走吧。” 素儿生出贫寒,却生得肤白貌美,个子也高挑,身材比一般的姑娘要火辣些,同村不知多少男人想娶她过门。 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些优点,她不想浪费了这一身好皮囊,更不想一世都在贫困潦倒的山沟里生活,她想要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哪怕代价是给人做小妾。 眼前的上官诺,比之那些满脑肥油身材走样的老爷要好上百倍千倍,莫说做他的小妾,便是做他的丫头,她也是愿意的。 她知道上官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可直到进了上官府,才发现他并非只是有钱这么简单。 他原来还是位侯门世子。 一进侯府,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也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两句话,上官诺便将她交给了府里的管教嬷嬷,让她好好教她学规矩,当寻常丫鬟来调教。 嬷嬷在侯府后宅经营了几十年,女人惯常使的那些花样手段没有她没见过的,一见到素儿看着世子那眼神,她便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 只可惜,世子似乎并不愿多看她一眼。 也是,世子妃那样姿色的女子,世子也没多看一眼,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她这容貌,顶多在丫鬟里算是出挑的,但比起真正的闺秀美人,还是差的远。 世子带了女人进府里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孙柳柳的耳中,她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正是需要好好安胎的时候,一听下人传来的话,立时气得肚子疼,可将身边的丫头们吓得不轻。 孙柳柳顺了两口气,待小腹的疼痛渐渐减弱,这才朝丫头道:“你去请夫人来,就说我肚子疼不舒服。” 丫头匆匆去了,不一会便引着贤广侯夫人来到院里。 廖氏打从心眼里是不喜欢这个儿媳的,可眼下孙柳柳怀了他们上官家的骨肉,她自然不能怠慢了她。 “柳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了?可有请了大夫来看?” 孙柳柳一手捂着尚算平坦的小腹,一手捏着帕子抹泪:“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廖氏皱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且说来与我听,我一定为你做主。” 孙柳柳红着眼道:“母亲,您也知道,我现中怀有身孕,每日孕吐不止,最需要世子他的关心,可他非常不关心我,不来看我,现在还从外头带女人回来,这不是存心气我吗?” 廖氏面色微沉:“你说诺儿从外头带了女人进来?此事可当真?” 孙柳柳拿眼去看屋里的大丫鬟:“是圆儿说的,她亲眼所见。” 圆儿赶忙朝廖氏道:“回夫人,世子确实从外头带了个姑娘回府,人被宋嬷嬷领走了,奴婢亲眼所见。” 廖氏沉吟了片刻,道:“诺儿做事虽然有些执拗,但却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她从来没有在外头招女人进府里,这事一定另有内情,你先莫急,我差人去问问便知。” 廖氏朝身边的王妈使了个眼色,道:“王妈,你去宋嬷嬷那里看看,探探底,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53章 卖身葬父的伎俩 第1252章 王妈刚走,廖氏便朝另一个丫鬟道:“你去请世子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让他到这里来。” 孙柳柳见母亲果真愿意为她做主,但也止住了哭声,低声道:“谢谢母亲。” 廖氏拍了拍她的手:“都是我该做的,用不着谢,你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对孩子不好。” 孙柳柳赶忙点头:“我晓得了。” 不一会,上官诺大步而来,一进门便瞧见红着一双眼睛,满目幽怨的孙柳柳,以及眼含怒气的母亲。 “母亲,找我有事?” 他冷着一张脸,事实是,自打他成亲后,她就没见这个儿子笑过,她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不合适的姻缘,终究只是孽缘罢了。 “诺儿,听说你今日回府里带了个姑娘回来,可有此事?” 上官诺扫了孙柳柳一眼,随即道:“确有此事,是个卖身葬父的可怜人,我买了她,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人,怎么?母亲不许?” 他语气平淡,甚至是冷漠,可这样平淡的话语里,却处处充斥着挑衅。 廖氏知道他还在怪她,怪她和侯爷逼他娶了孙柳柳,她叹了一气,语重心长道:“诺儿,这卖身葬父的伎俩,在东离时你还见得不多吗?那些姑娘哪里是真的卖身葬父,分明就是想要找个有钱人傍上。” 上官诺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 上官诺打断她,沉了声道:“母亲的意思是,我连在外头买个婢女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你们的管束下,像个傀儡一样生活?” 廖氏忙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事事都想插手罢了,别忘了,我已经成亲了。”她又扫了孙柳柳一眼,哼道:“而且很快就要做父亲了,我想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有人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廖氏就算脾气再好,也被他气得够呛,纤长的手指指着儿子,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说起来,这确实是儿子的私事,她不该多过问,再说,儿子虽然是从外头带进来一个姑娘,可也没有往房里塞,而是给了府里教养丫头的嬷嬷,这说明他并没有孙柳柳想的那种心思。 话再说回来,就算儿子将那姑娘往房里带,于侯门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孙柳柳怀着身子不方便,自然要有可心的人来伺候他。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算是好受了些许,可仍然对儿子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 “诺儿,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她也是满腹的委屈,孙柳柳这个儿媳她并不满意,若不是他自己荒唐,让这女人钻了空子,她又怎么可能会进上官家,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生下他们上官家的孩子。 说到底,这事还是他自己惹来的,能怨谁? 上官诺哼道:“儿子多谢了您了,若没有别的事,儿子便先告退。”言罢转身便走,再也没有看屋里的孙柳柳一眼。 第1254章 通房 第1253章 说好不哭的孙柳柳眼泪又开始泛滥了,当着婆婆的面,又不能说夫君的不好,只能忍着气怒抹眼泪。 廖氏心里也烦,可看在未出世的孙儿面上,她依然耐着心劝慰她,直到她不哭了,并答应在她明日离京后也会好好养胎,她这才如释重负的离开。 若非怕她这月份经不住马车的颠簸,她真想带她一起回东离,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要好些。 原本她可以不用急着回东离,可一想到东离侯府里的那几个狐狸精,她就没办法放下心来,她在侯府经营这么久,虽然有几个姨娘生下了庶女,可毕竟儿子只有一个。 若她留在京都,那些狐狸精趁机作乱,谁知待她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生出个儿子来气她。 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跟侯爷一起回东离,有她在身边盯着,起码不会让那些狐狸精得逞。 上官玉儿也嚷嚷着要留下,却被强行带走,这丫头最会惹事,若非不得已,便是上官诺夫妻俩他们也不愿让他们留下。 偌大的上官府,热闹了好几个月的上官府,仿佛突然就安静下来,从东离带过来的下人,大多都跟着回去了,剩下的,只是上官诺的几个亲信随从,以及一些原本就在府中看守的下人。 素儿得以留下,以丫鬟的身边,学了三天规矩便被派进了上官诺住的院子里服侍。 院里的管事知道她就是世子从外头领进来的姑娘,又生的模样标志,便自行揣测主子的意图,认为主子领她进来,目的就是为了能‘近身服侍’。 于是给她指派了夜间陪房的差使。 陪房便是住进主子住的屋内小隔间,主子半夜渴了就递茶水,热了就守在床头扇风,总之主子有什么需求她就负责满足。 任何需求。 说白了就是通房。 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前,还不能叫通房。 上官诺并不知晓素儿已经来了他的院子里,一如往常般自书房回屋后便歇下,夏夜的京都并不比南方凉爽,同样的闷热,他辗转难眠,心情烦闷。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隔间走出,缓步至床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盅银耳汤和一柄团扇。 “世子,奴婢给您炖了银耳汤,您喝一点,败败火。” 上官诺眉头微皱,睁眼看向来人,竟是素儿,她穿了一身鹅黄色对襟长裙,里头是桃红色抹胸长襦,自脖颈至胸口的一大片细嫩肌肤裸露在外,暗黄的灯光下,格外的惑人,尤其是独身而处的正常男人。 “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他自床榻坐起,沉声问。 素儿一愣,她在这里很稀奇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奴婢是宋嬷嬷送来的,刘管事派给奴婢的差事。”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上官诺。 上官诺不想跟她废话,甩手道:“你下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素儿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哗哗往下掉,突然问:“世子,您是不是讨厌我?” 第1255章 拒绝送上门的女人 第1254章 上官诺抬眼看她,眉头深拢,不耐烦道:“别在这哭哭啼啼,不知道的人还道我怎么着你了。” 素儿道:“世子,素儿是您的人,您既然买了素儿,素儿就——”她后边的话不再说,干脆扑上了床,紧紧搂住眼前俊美无双,又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上官诺大怒,大手一推,毕竟是带着功夫的人,这一推之力,足足将素儿推翻下床,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疼的她浑身骨架都要散了。 “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怒吼。 素儿害怕极了,顾不上疼痛,匆匆夺门而出。 她以为,没有男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没有单身的男人,会在寂寞的夜里将女人推开。 所以她才大胆的扑上去,希望能由此改变自己的命运,结果却。。。 她如何能知道,如今的上官诺,已经不是从前的上官诺,自打上次被念文撞见侍女坐在他怀里后,他便将这种暗含目的投怀送抱厌恶透了。 次日,上官诺起床的头一桩事便是将院里的管事叫来训斥一番,随即让他将素儿送到前院去负责洒扫,不许再出现在他眼前。 这事自然会传到孙柳柳的耳中,她郁闷难受了好几日,今日听闻这样的消息,心情顿时大好,原来世子买那女人进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玩乐,只是见她可怜帮她一把,结果她倒好,想着麻雀变凤凰的好事,结果丢了这么大的丑,呵。 她高兴的喝完一盅血燕,以消消食为由,领着几个丫头去了前院,她倒要看看,那个被世子罚往前院的姑娘,究竟是何等姿色,竟妄想和她孙柳柳抢男人。 前院,孙柳柳红着眼坐在游廊的长椅上发呆,身边是扫地用的笤帚,她却呆坐着不动,也不管远处对她指指点点的丫头们嘴里在说她什么。 “奴婢见过世子妃!”丫头们行礼的声音传入素儿的耳中,她心头一惊,赶忙看向来人,不远处,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由丫头们簇拥着从游廊的另一头朝她这边缓缓走来。 这便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世子妃? 她认为世子妃一定不会是个丑陋的女人,可却从没想过,世子妃竟然这般貌美,自己向来自负的容貌,在她面前,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世子不愿碰她,有这样美丽的妻子,又怎会看上她这样平凡的女人。 她呆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大胆奴婢,见了世子妃还不行礼?” 素儿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宋嬷嬷处学的规矩,霎时间忘的一干二净,半点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做,干脆便跪在了地上,朝眼前美丽又尊贵的女人磕头。 她生于贫苦的农家,从未过上好日子,可也从未向人这般下跪磕头,心里感觉到十分的屈辱,可又能如何? 她如今已是这府中的奴婢,人人都可以轻视践踏的奴婢啊。 埋着金线的精致绣鞋近在眼前,裙裾的华美是她从未见过的,这才是她梦想中的生活,这才是她一直追求的生活。 第1256章 天生便低贱如泥 第1255章 可惜,老天爷向来都不是公平的,有人天生便尊贵无比,有人天生便低贱如泥。 而她,正是后者。 她不甘,不甘! “抬起头来!”娇娇柔柔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虽娇柔,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并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她身为上位者,自然而然便能对这些低贱的人发号施令。 素儿抬起了脸,双眼的红肿十分醒目,也令她本就秀美的容颜多了几分可怜。 孙柳柳面上泛着笑,笑眼前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凭她这样的姿色,也想博得世子的青睐,简直可笑,同时也放下了心,只要她长的不像那郑念文就行。 想来也是,若她长得像郑念文,还会被世子罚来此处干粗活? “模样儿倒是挺标志的,也难怪世子肯买你回来。” 素儿心头微悸,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惹得眼前这位主子不悦了,不知她会怎么折磨她。 孙柳柳看了眼本就干净的游廊,笑道:“这里太脏了,让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打扫,岂不是委屈你了?不如这样,你去后厨洗菜吧,那里活少又干净,正好适合你。” 素儿心想完蛋了,进了后厨,她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世子再如何,也不会去后厨,且在后厨的女人,谁身上不是一股子油烟味,府里的下人见了都避着走,更何况是主子们,她连出现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 然而,纵是心中千般万般的不愿,也没有她说不字的资格。 看着素儿跌跌撞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孙柳柳面上的笑容越发得意,自打嫁给上官诺,她便从没有像今天此时这般开心过。 “世子妃,她这样的人,也配在咱们府里当差吗?不如直接将她发卖了。” 孙柳柳瞪了眼身边的丫头:“你懂什么?她好歹也是世子从外头买回来的,虽然现在不待见她,可她毕竟和府里别的丫头不一样,谁知世子哪天心血来潮又想起了她,寻人一问,若知是我将人发卖了,世子会如何想我?” 丫头连连点头:“世子妃说的是,是奴婢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孙柳柳哼了哼,心情愉悦的转身,回往自己的院子,路过世子独居的院子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自那半开的院门里往里探看,瞧见世子高大的身影正在舞剑,一招一式都那般英姿飒爽,那张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光,足以吸引世上所有女孩的目光。 她有时也会纳闷,世子这样风姿绝世的男子,世上本就不多有,那郑念文为何要拒绝他?她凭什么?除了模样长得好看点,有个好家世,她还有什么?她凭什么就能将世子的魂给勾走了?凭什么就那般硬气的拒绝了世子的求亲? “谁在外边?”上官诺沉冷中带着一丝喘息的声音自院内传出,她立时回神,摆出自认为最美的姿态,一步步走向那半开的院门:“世子,是我。” 上官诺收了剑,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布巾擦汗,又喝下半盏温茶,这才将目光移到孙柳柳的身上:“有事?” 第1257章 太子的典礼 第1256章 孙柳柳笑道:“多日不见世子,便来看看,见世子练剑,不敢打扰,便在门外停了一会。” 上官诺道:“看也看了,回去吧。” 孙柳柳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软着声道:“是该回去了,这太阳也太毒了些,晒得我直晕呢。” 身边的丫头赶忙接话道:“世子妃,您都这样了,还是在这里歇歇再回去吧,一会在半道昏倒可怎生是好。” 上官诺皱眉,这女人,花样真多。 “随便你,记住,不许进书房扰我。”言罢,他转身便往书房去了,那捧着剑和茶水的侍从朝孙柳柳行了一礼,正打算走,却被孙柳柳叫住。 “你叫什么名字?” 侍从忙道:“小的赵二。” “赵二?很好,你服侍世子辛苦了,赏!” 赵二愣,他这只是做了自己平日应该做的,就能得赏赐? “不不不,不用的,小的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用赏赐小的。” 丫头将钱袋子塞进赵二的手里:“傻小子,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世子妃的一点心意,拿去喝茶吧。” 赵二从前对世子妃并没有什么好感,今儿一瞧,倒是和他对她往日的印象有所不同。 孙柳柳道:“世子体恤我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便独居于此,往后世子的生活起居,还要劳你多多费心。” 赵二忙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世子妃客气了。” 孙柳柳扫了书房方向一眼,淡声问:“世子平日除了喜爱舞剑练功外,好像还很喜欢读书。” 赵二道:“世子并不怎么读书,最近迷上了画画,每天都画。” 孙柳柳挑眉:“画画?对呀,世子确实喜欢画画,上回他还说抽空给我画上一幅画呢。” 赵二面色略有尴尬,没作声。 孙柳柳笑道:“好了,你去忙吧,我歇歇便要回去了。” 赵二赶忙退下了,孙柳柳温和有面色立时冷若冰霜:“怕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整日在书房里睹画思人吧。” 丫头忙道:“世子妃,您不必动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您才是世子妃,这府里的主母,如今世子一厢情愿,也不过是一时的,等您生下他的嫡长子,他一定会知道您的好,哪个做爹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个,孙柳柳的面上这才泛出许许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小腹,笑得越发得意:“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没错,都没错。” 谁又能想到,只一夜的欢好,她便怀上了他的孩子,只要她再忍几个月,生下这孩子,还怕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转缓吗? ———— 周王宫 今日是周焦受封太子的典礼,举国同庆,宫中大宴群臣。 拜天之礼后,周焦接下太子印,接受群臣跪拜,方算礼成。 宴间,众大臣纷纷前来敬酒,本就酒量不佳,不过数杯下肚,便已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虚幻,那一身男装,笑容灿若艳阳的少女,正一步步朝他走来,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手指刚刚碰到她,那幻像便消失不见。 第1258章 父王的老路 第1257章 “焦儿,你醉了,回宫歇息吧。”周安低声道。 周焦摇头,扭头看着身边的父王,满目苦恼:“父王,我若没有回周,若还在楚朝,我和文儿的关系会不会已经有所不同?” 周安摇头:“没有发生的事,如何去论断?你和文儿若真有缘有分,你们迟早会在一起,若没有缘分,你就算日夜守在她的身边,也是无济于事。”他的心里,何尝不是苦涩的,没想到,同样的情劫,竟戏剧般在他们的后代上发生。 真希望焦儿能比他强一些,比他幸运一些,得到毕生所爱,而不是像他这样,孤老一生。 “我给她写的信,她从没有回过,她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周焦的眼底,满是慌色。 自打他记事起,他的生活重心,便只有一个文儿,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文儿啊。 她明媚的笑,她调皮的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都那么开心快乐。 自打他离开楚朝回到周朝,他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开心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生活,他为何生来便是王子,他不想啊,他只想做个寻常的普通人,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长长久久的。 周安道:“焦儿,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现在所经历的,我当初也经历过,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可你要记住,万不能再走父王曾经走过的老路,缘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无用。” 周焦满目迷惑:“父王的老路?父王曾经也经历过这种事吗?” 周安点头,苦笑:“当然,父王也曾经年轻过,也曾有过真心喜欢的姑娘,为了得到她,父王做了很多的错事,如今想来,还真是疯狂,当时的父王认为那些都没有错,都是应该做的,为了得到所爱,做什么都不觉得错,可那就是错的,父王做错了,所以父王希望你不要走上和父王一样的错路。” 周焦不解:“父王您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至今日也不肯释怀。” 周安叹了一气,道:“因为这些错事,我伤害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你娘,若非是我一意孤行,你娘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被送到楚朝,与我父子分离十数年。” 这是父王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娘,周焦的醉意顿时去了三分。 师傅曾对他说过当年的事,当年他还小,娘是为了救师傅才惨死于乱箭之下,那一次,师傅和师爹也差点没命,最终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可娘却没有他们的幸运,早早离世,留下年幼的他。 师傅为了不让他在这周王宫里受人欺负,便将他带回楚朝教养,他在得知这些时,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愤怒,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娘亲是何模样,也忘了幼时在周王宫里吃过的苦头,他只记得在并肩王府里的快乐时光,师傅待他视若己出,师尊更是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他一直过的很好。 第1259章 告诫 第1258章 “父王,你当时喜欢的女人,是我师傅吗?”周焦问。 周安点头,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隐瞒的,孩子早晚会知道。 “是,是她,当年父王落难于楚朝,是你师傅接纳了我,供我读书考学,让我和奶娘住进了她的溶瑜堂,她那样的人,仿佛身上发着光,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去喜欢她。” 他苦笑:“一切都是天意,她和郑仲文也确实相配,我当初不理解,也不想接受,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我的身边,结果却是害人害己。” 周焦问:“父王,您当初是怎么让她来到周朝的?师傅她明明爱的人是师爹,她又怎会同意嫁给您?” “她同意嫁给我,也是为了郑仲文,她诈死离开,也是为了郑仲文,他被乱箭重伤垂死,也是为了郑仲文,而郑仲文,也几次三番差点为了她丢掉性命,他们二人的性命与命运,早就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你娘的死,让我醒悟过来,我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办到,有些人,不是比谁的权力更大,便能得到。” 周焦似乎将他的告诫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一双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 万屋堂 万琨搂着念文跳下马背,拉着她进入堂内。 “万琨,你越来越过份了。”念文又羞又怒,用力甩开了万琨的手。 万琨面色不善,沉声道:“我过分?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尹书唯走得太近,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我要和谁走得近,那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干涉?你真以为你是我的——你不是,所以,我的事你管不着。” 堂内的伙计和管事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来,他左右看了看,再次扣住念文的手,接着她直接上楼。 他将她推入自己的房间,反手便将门栓住,“郑念文,你再说一次,我不是什么?” 他步步逼近,眼眸里尽是危险的光芒。 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心里竟有些发怵,可骄傲的本性令她无法露出怯懦:“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你什么也不——” 他突然俯下头,吻住她的嘴唇,将她后边的话全数吞下,用力的,狠狠的,吻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见她面色涨红方才放开了她。 他摸了摸唇角,指尖满是鲜血,她竟咬他。 “万琨,你混蛋。”她狠狠将他推开,冲到房门口一脚将门踹开,风一般冲回了自己房间。 万琨立在原地,没向往常一般去追她,去哄她或激她。 他知道自己这回做的不对,惹毛了她,他刚刚确实太冲动了,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话罢了。 在屋里平静了一会,他来到她房门外,敲了敲门:“文儿,你开门,我有话要说。” 念文将一只枕头砸在了门框上,“你滚,我不想见你。” “你先把门开开。” “我没话要和你说,你走。”她趴在床上,眼里含着泪,觉得委屈。 第1260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1259章 又觉得自己没用,被他这样欺负,她却不知该如何还手,甚至在他的威胁下,屡屡妥协,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万琨推门,暗使内劲,门栓应声而断。 她一点也不意外,他就是这样的人,想做什么事,区区一根木栓,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若真是个遵守规矩的人,又怎会几次三番的招惹她。 “你走,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说话。”念文侧身,将头脸面向床内侧,背对着他。 万琨走到床畔坐下,沉默了一会方道:“文儿,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强迫你,是我气糊涂了,是我不好。” 念文没做声,拿手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话。 他继续道:“文儿,你或许会认为我先前与你说过的那些,只是一时冲动,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甚至只是玩笑。” “文儿,我从来都不开玩笑,我从来都不说废话,我对你的感情,深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从前总问我为什么不笑,为什么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整日要装成大人的模样,为什么我学什么都比你快,学什么都比你好。” “我从前对你的问题总是装做没听见,从未回答过你,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 捂着耳朵的手渐渐滑下,她虽没有转身面对他,心头的怒火却已经平熄大半。 “因为我生来便比你小两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希望被你当成小孩看待,所以我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成天板着脸,希望借此来掩盖我比你小两岁的事实。” “我的天赋未必就比你好,你学什么都比你快,那是因为,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所有的时间我都在练习,你和周焦在荷池钓鱼时我在练习扎针,你和周焦爬上树摘果子时我在练剑,你和周焦偷溜出去玩时,我在和父亲学习经商,我不是天生就能做好一切的人,我是用了所有你们在玩的时间用来学习,不为别的,我只想尽早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而不是小你两岁的弟弟,是一个可以保护你,带给你安全感,让你依靠的男人。” 所以,在她决定来晋城里,他也来了。 所以,在她独自去山里采药时,他也去了。 在她所有需要他的地方,他都会在。 “文儿,我的人生没有别的,只有你,只有你。” 她突然坐起身,转头面对他,道:“所以,你在见到我和尹书唯在一起时,便醋意大发,当街将的掳走?” 万琨皱眉:“我当时确实有些过份了,是我不对。” 念文道:“我和尹书唯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在他眼里,我是个男人,你连这也要吃醋,那我将来是不是再也不要出门,更不要和任何男人说上哪怕一句话?” 万琨心道,若真可以这样,自然是好的,但显然不行。 “我不是这意思。” 念文哼道:“当初在京都,周焦还没离开时,我和他整日在一起,也没见你多说什么,这会是怎的?已经将我郑念文当成你的所有物了?” 第1261章 公主真传 第1260章 万琨的眉毛拧成了一条麻花:“我知道你对周焦只是寻常的兄妹之情,我很放心,尽管周焦并不这么想。” “那尹书唯你就不放心了?他那样一个谦谦公子,行事处处有礼,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万琨怎会将尹书唯当成假相敌,尹书唯多温顺的一个人。 万琨沉着脸道:“你看看你,才认识他几天,就处处向着他说话。” 瞧这股酸劲,念文突然想笑,她拼命忍着,双臂抱胸道:“我就事论事,没有向着谁说话,好了,你要说的如果说完了,就请离开,我要午睡。” 万琨盯着她依然气鼓鼓的小脸,叹道:“行行行,我走,但你可别像昨天一样偷跑出去。” 念文心道:我跑了还不得被你抓回来,我费那劲干嘛。 万琨走后,她伸手摸了摸一直在发烫的脸颊,心头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次日,她照常来到知府衙门,刚进大门便瞧见坐在大门后喝茶的尹书唯,惊讶道:“尹兄,你怎么在这里喝茶?” 尹书唯笑了笑,起身:“没什么,你今儿可来晚了。” 念文叹了一气:“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晚了,耽误了些时辰,赶紧走吧,这会正好是行针最好的时候。” 她拎着药箱,转身便往后衙赶。 尹书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纤细的背影,总觉得他太瘦了些,若非他走路和他一样大步流星,单看背影,真有可能会将她误认成女子。 他若真是女子,该有多好。 尹书唯苦笑,摇头叹了一气,加快脚步赶上他:“楚文,昨天回去后,万公子有没有为难你?” 有没有为难?被他强吻算不算? 她摇头,“没有,他哪敢,虽然他是我小师叔,可我毕竟比他大两岁,他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咳,这话也就敢在背地里说一说。 尹书唯道:“是吗?没有为难你就好。”昨日万琨从他身边将楚文带走,那黑沉的脸色,仿佛一场疯狂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他着实担心了好一阵,也想不明白,万琨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 尹逸轩今天看起来气色已经和寻常人差不多,念文扶着他下来走了几步,也没了先前的那种头晕眼黑的情况。 念文道:“大人恢复的不错,明天起不用再施针,只需按时服药便可。” 一旁的尹夫人听了这话,高兴的合不拢嘴:“楚大夫虽然年轻,医术可真是不简单,老爷被你们救回来时,那模样跟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这才几日的功夫,便能恢复成现在这模样,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尹逸轩笑道:“她和普通的大夫怎会一样,她母亲当年被人称为神医,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尹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干笑道:“也是,看来楚大夫是深得公主真传了。” 念文摆手:“其实不然,我打小跟在师尊身边学医,我这一身医术,都是师尊所授,母亲她随师尊学医的日子并没有我长,但她实战经验比我丰足许多,在同样的基础上,自行悟出了她自己的医技。” 第1262章 幸福的人生 第1261章 尹逸轩听了连连点头:“是啊,当初许多被人认定了必死无疑的重病患者,都被你母亲救活,那时她的风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能听到母亲的这些事迹,念文心里很开心,她问:“大人您当初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 尹逸轩满是笑容的脸上现出尴尬之色,“我和你母亲,有过一段渊源,在她还没出生之时,她便是我的未婚妻,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因被祁永春夫妻赶出家门,我和她的婚约才算废除了。” 念文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尹大人,和母亲竟然有过这样一段渊源。 “她后来选择了我的好友,当初的永平侯世子,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只有仲文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你母亲。” 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吹了后,选择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果然是一段黑历史,难道他数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真的很难说出口。 念文笑道:“这只能证明,我母亲她不是您命中注定的良缘,我瞧尹夫人与您也是极相配的,夫人眼里心里只有您,您也是好福气。” 尹逸轩的目光落在一旁红了脸的廖氏身上,心中泛起丝丝歉意,这个女人,从未做错什么,却因他的一股子执念,而受尽了苦头,是他对不起她。 念文道:“我母亲说过,世上最难的事,不是记住一个人,也不是仇恨一个人,是放下,若能将那些曾经的执念放下,人们才能真正的享受到生活的美好,才能过上真正幸福的人生。” 尹逸轩哑然失笑:“文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活到这把岁数,却还需要你来开导我,我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谢谢你,我懂了,我会试试看,或许,真如你所说,我今后能过上真正幸福的人生。” 尹夫人激动的直掉泪,有一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从楚文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的,她也能感觉到,老爷这些天待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冰冰,会主动和她说话,也会偶尔开一个小玩笑,成亲这么多年,只有这几天,才让她感觉自己是他的妻子。 出了尹逸轩的房门,尹夫人一直拉着念文不松手:“留下吃午饭,伯母给你多做几个合口的小菜。” 念文刚想说好,可一想到临出门时万琨那幽怨的眼神,她摇了摇头:“不了,今天万屋堂有事要忙,我着急回去,改日再来叨扰。” 尹夫人点头:“也好,改日来时,带上万公子,那打他送了老爷回来,便没好好谢过他。” 她笑着点头:“行,我一定转达。” 尹夫人朝一旁的书唯道:“书唯,你送送楚文。” 书唯点头,心里有些失落,本以为可以像昨日一样,先杀一盘棋,再一起吃顿饭,再送他回万屋堂,没想到,他现在就要走。 念文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吧,尹兄今儿脸色不太好,还是好好歇息,莫要太过劳累。” 第1263章 霍乱! 第1262章 她独自拎着药箱走在回去的路上,刚转过知府衙门这条街,便迎头遇上小豆。 小豆急得满头汗,一见她便嚷嚷:“郡主,大事不好了,万屋堂被上百个村民给围住了。” 念文不解:“被村民给围住了?为什么?” 小豆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人不是晋城里的人,是住在邻县一个村子里的人,说是许多人得了怪病,前来晋城寻医的,各大医馆的人见这阵仗,都不肯医他们,他们就去了溶瑜堂,结果溶瑜堂还在重建,又一路寻到了万屋堂,今儿公子也不在,到现在也没回来,我这没了主意,才来寻您。” 念文赶忙加快了脚步:“既然是病人,自然要去瞧瞧,赶紧的吧。” 二人紧赶慢赶回到了万屋堂,好家伙,从前宽敞安静的万屋堂,如今被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闹哄哄的,只听见有人不断在说话,有人哭有人嚎,就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豆冲了进去,朝众人喊道:“大家静一静,我们楚大夫来了。” 小豆的声音偏细,他嗓子一张便被鼎沸的人声给淹没了,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没有人在意这万屋堂里是不是又多了两个人。 念文将药箱递到小豆的手里,脚尖踏地而起,飞身掠过众人的头顶,跳上那方高雅的楠木方桌,高声道:“大家静一静。” 她的声音蕴着内力,加之站在高处,自然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吵闹的声音渐渐熄止,小豆也挤到了桌前,爬了上去,他道:“这位就是楚大夫,你们有什么事就跟他说。” 离桌子最近的妇人扑通一声便朝念文跪了下来,哭道:“楚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纷纷哀求她施手救人。 念文忙道:“大家都起来说话,我是大夫,为病人治病是应该做的,不用跪求,都快起来吧。” 村民们接连在城中各大医馆碰壁,眼前的楚大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在没有得到他确切的首肯之前,他们怎敢起来。 那妇人道:“楚大夫,我的孩子在苦水村,上吐下泻整整三日没见好,人都瘦脱型了,再这样下去,孩子就,就保不住了,楚大夫,您行行好,随我去一趟苦水村,救救我的孩子。” 其他村民也纷纷道:“我家孩子也是啊,上吐下泻三日了,眼看就没命了。” 念文看着跪满一地的村民,皱眉问:“你们的意思,所有生病的都是孩子?症状都是一样?” 妇人点头:“是,也不知怎么了,孩子们都在一天之内发作,村里大夫也搞不清怎么回事,让我们上晋城里来求医,可那些医馆里的大夫,一听说这样的病症,立马便将我们轰了出来,再不肯让我们进门。” 村民们一脸懵,他们不懂这是为何,可念文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些孩子的症状像极了一种传染很厉害的病,霍乱! 第1264章 先去我家 第1263章 可若是霍乱,为何只是小孩们被传染,而大人都没事?这不符合霍乱这种传染性极强病症的特性。 眼下唯有亲眼见到病人,方能确认病因,光听他们说,并不会准确。 念文道:“你们都起来吧,容我准备一下,即刻便随你们回苦水村。” 村民们松下一口气,这才纷纷站了起来,朝着念文不断的道谢。 念文拉着小豆跳下方桌,去到后院说话。 “小豆,你家公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 小豆道:“公子一早就和徐管事出城了,究竟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说是会回来吃晚饭,究竟什么时辰到我也说不清。” 念文点头:“这样,我先随他们回苦水村,你家公子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去出个诊,顶多一两日就回来,让他不必担心,也不用去找我,我自己能处理。” 她又写了个药方,让小豆去附近的药堂将药抓来,都是些止吐和止腹泻的良药,以及防止霍乱的药材,足足一大包,她拎上就走。 苦水村就在晋城外不远,村民们都是走着来的,此时她也找不到那么多马车,便干脆随着他们一起走着出城。 待走到苦水村时,已经是申时三刻,幸好是夏日,若是冬日,这个时辰天色就该暗下了。 刚一进村里,众人便都想让念文先去给自家孩子看病,谁也不肯让,没争几句就闹了起来,甚至有人撸了袖子准备打架。 念文皱眉,高声道:“你们再吵,我就回去。” 听了这话,众人方才停下吵闹,但依然没有人肯松口。 念文扫了眼这村庄,中间一条宽敞的泥路,可供两辆牛车并行,所有的房子都建在道路的两旁,一直延伸至远方。 而就在她的身后,便有一间用黄泥糊墙的房舍,她道:“何必舍近求远,这家有没有生病的孩子?” 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挤了过来,他刚刚一直站在远处看着众人争吵,始终没有说话,念文也注意到他。 “这是我家,我儿子也病了三天。” 念文点头:“好,就去你家。” 这时一个略胖的妇人不干了,她拦在了念文的身前,扯着嗓子道:“我家就在前头不远,我家英子病得比他儿子要重些,按理说该去我家先。” 另一个女人也不甘示弱道:“你放屁,我家小芸病的更重些,该先去我家。” 念文沉了脸,不悦道:“你们让开,我说过,择近先治,何必舍近求远?” 两个女人偏生不肯让,冷着脸道:“怎么着?他们老刘家的儿子比我们家的孩子金贵些?凭什么先治他家的?” 老刘是典型的老实人,见到村里这两个有名的泼妇挤兑他,面色尴尬道:“楚大夫,要不您先去她们家吧,我们再等也无妨。” 念文摇头,她深知规则一旦被打破,麻烦将会接踵而来,这种自以为是的优先特例,最好不要开始,一旦开始,便是自找麻烦 “不,就去你家。”念文不理那两个凶悍的女人,直接侧身避过她们,往老刘家的房子走去。 第1265章 拿不到诊金 第1264章 两个女人自是十分不爽,可又不敢在此时多说什么,毕竟这楚大夫刚来村里,而他们家的孩子都还需要他来救治,现在得罪他,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能暂时先咽下这口‘不平’之气。 刚刚参与了抢人的村民们也没料到,这位楚大夫会拒绝先去不远处看起来更大更敞亮的砖瓦房里治病,反而选择了先去这毫不起眼的土坯房里治病。 是谁说大夫都是见钱眼开的人? 老刘领着念文来到土坯房里除了小厅外唯一的房间里,一个妇人正坐在简易的木板床前照料着昏睡不醒的孩子,妇人眼眶泛红,不仅是没睡好,更像是刚刚哭过。 “孩子他娘,快让开,这位是晋城来的楚大夫。” 妇人赶忙起身,就着小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向来人,竟是个翩翩少年郎,模样生得端正极子,是她这一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少年。 念文走到床前一年,床上躺着的孩子顶多十岁左右,男孩,很瘦,皮色暗黄,双眼下陷,胸口的起伏很微弱。 她先给他把了一脉,又查了眼底和舌头,其症状和霍乱十分相似,但她可以确定,这不是霍乱,而是中毒。 她没有多说什么,朝老刘道:“我还要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都一样,才好下定论。” 老刘点头:“好好好,您去吧。” 念文转身,听见妇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顿住脚步,朝老刘夫妇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们的孩子,我对每个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妇人心头大喜,她以为眼前这大夫是见他们家太穷,认定拿不到诊金,这才不肯给孩子下药。 “多谢楚大夫。”妇人连忙道谢。 念文摆手:“不必谢我,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好了,你们先照看好他,我过会再回来。” “哦对了,你们准好药炉和柴火,我一会回来时,可能要煎药。”她说着将一直背在身上的药囊卸下,放在了房间里:“烦请你们替我保管一下。” 夫妻俩看起来都是老实人,她能信得过,外头那两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就不一样了。 离开老刘家,她径直往邻近的房子走,这也是间土坯房,比老刘家稍大些,有两间房一个小厅,孩子还小,只有四岁,跟爹娘睡一间,另一间是老人在住。 四岁的孩子看起来病的似乎没有老刘家那个孩子重,但也瘦的脱形了,嘴巴干裂着,脉像几乎一样。 她又走了几家,每家孩子的症状虽有严重和轻缓之分,但都是一样的症状,她可以确定是中毒,而不是霍乱。 村民们始终跟在她身边,都希望她能到自己家里去给孩子瞧瞧,可念文自打从老五家出来后,便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楚大夫,您别停下啊,前头就是我家了,您去瞧瞧吧。”一位男人道。 念文摇头“不用看了,他们都是一样的病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霍乱,而是中毒。” 第1266章 巴豆粉 第1265章 大家都以为是霍乱,尽管没有人提及这两个字,可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再说霍乱并非无药可治,所以他们干脆就装胡涂,没想到这位楚大夫说不是霍乱。 而是中毒?全村的孩子集体中毒? “可是我们每家人吃的东西都不一样,而且孩子吃的饭菜和我们是一锅的,若孩子们中毒,为什么我们没有中毒?”一位中年男人问道。 “是啊,说的是啊,为什么呢?”众人附议。 念文现在没法解释这些,她必须先找到中毒的源头,否则,就算吃了药,也会再次中毒。 “你们平时用的水从哪里来?”她问。 一位青年忙道:“我们村里用水都是在村东头的石井挑来的。” 大家伙渐渐明白过来,楚大夫的意思是,有人在井里下了毒?所以他们整个村子里的孩子都会中毒。 一众村民簇拥着念文来到村东头的石井前,青年打了一桶水提到念文的面前。 念文打开随身开的药箱,自里头取出两只瓷瓶,先是将其中一瓶里的白色粉末倒入了水桶中。 水桶中的水迅速变成了暗绿色,她微皱了眉头,将暗绿色的水倒掉,又让青年打来一桶水,在这桶水中加入另一只瓷瓶里的紫色药粉。 紫色药粉化入水中后,水桶里的水竟然变成了十分诡异的血红色。 众人看的好奇,纷纷提问:“这怎么变成红色了?刚刚还是绿色的,你这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 念文忽略这个问题,直接道:“这井里的水被人下了大量的巴豆粉,巴豆粉是导致了腹泻。” “可我们也喝了这里面的水,为什么我们没有腹泻?”有人问。 念文道,“因为你们是成年人,成年人的身体相对孩子来说更为强状,接受也更强,加上井里的巴豆粉被大量的水稀释,所以毒性就不那么强,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也在这几天内拉过肚子,只是并不算严重,未能引起你们的注意,而孩子不同,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药物的侵害,所以反应才会这般大。” “是啊,我前天也拉肚子了,拉了好几回,后来自己就好了,我就没在意。”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拉了好几回,没想到是咱们的水源出了问题。” “究竟是谁这般恶毒,竟然在咱们赖以生存的井里下毒。” “还能有谁,谁想赶咱们走,就是谁做的。” “话可不能乱说,没有证据的事,可别瞎猜。” “这哪叫瞎猜,这不都明摆着吗,只要将我们全村人都搞垮,我们在这里待不下去,最终得利的人是谁?” 念文问:“是谁?” 一众村民面面相觑,想说又不敢说,毕竟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他们可不敢轻易招惹他。 见大家都不愿意再多说,她耸耸肩,道:“这水里面依然有巴豆,你们都不要喝,按说这水是活动的,若是数日前下的药,这会应该没有药性了才对,可现在依然有药性存在,这证明今天又有人往里下药了。” 第1267章 夺药 第1266章 一众村民仿佛炸了锅般,有怒骂不止的,有低声讨论的,还有嚷嚷着要去找谁谁谁算账的。 可话虽如此说,却没有人一个真的撸了袖子去找谁算账。 提水的青年朝念文问:“楚大夫,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念文道:“这样,你们派几个人轮流守在这里,日夜都要守着,暗中守着,见到有可疑的人将抓起来,事情自然疑大白了,孩子们的病也不用太着急,吃上几副药就能好,不会有事。” 幸好下药的主没有往这井里投理厉害的毒药,否则,这些孩子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 念文说着便往回走,径直回了老刘家。 她打开药囊扫了一眼,药囊里有不少药材,但绝对不够村里这么多人家的孩子服用,鉴于先前刚入村时的情况,她并没有说谁能得到免费的药,谁需要自己讨钱去抓药,而是自药箱里取了一叠纸,将药方一次写了几十份,每家发一份,让他们自己去晋城抓药。 家里有钱的,自然是二话不说往城里奔,没钱的若能想到办法,自然也会去想办法,剩下那些既没钱,又想不到办法的人,肯定会来找她说情,到那时,人都散的差不多,她给个方便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她忘了这些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嘴碎,似乎每个人都喜欢四处去说自己占到的那些点子便宜,也不管说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她分了几户人家药材后,自己也在老刘家的小后院里煎药,这药还没煎好呢,便有不少人寻到了她这处:“楚大夫,我们家也因难,能不能也给我们分点药?” 先前拦了念文路,嚷嚷着要念文先去她家给孩子治病的妇人也在,她陪着一张假笑脸道:“我们也是,前阵我男人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用光了,实在拿不出买药的钱。” 拿不出买药的钱? 念文打量着眼前的妇人,挽发用的银钗可足有她小指那么粗,耳朵上戴的是金耳环,身上的衣裳也是新裁的,她没钱买钱却有钱裁新衣? “已经没有了,全都分出去了。”念文淡定的收回目光,自顾自的搧着炉子。 那妇人的眼睛落在了炉子上,笑道:“这不还有一罐子药么,我也不多要,就要一碗,哦不,一碗可能不够,两碗,两碗就行。” 两碗,亏她说的出来,这一罐子药只能煎出两碗来,她全要? 另一个妇人立马道:“你要两碗那我岂不是没了?我来得可比你早,要拿也是我先拿。” 一旁的刘婶皱着眉头不说话,夫妻俩都是老实人,平日总受他们这些人的欺负,哪敢开口争什么,只能紧张的看着念文。 念文不理她们,由着她们去争去闹,等她们闹完了,她淡定的将两碗药都倒了出来,全部递到了刘婶的手中:“拿去给孩子喂下,先喂一碗,另一碗两个时辰后再喂。” 刘婶高兴极了,连连道谢的接过木拖盘。 那两个妇人见状,冲上前就要抢,念文悄悄伸出腿一拦,两人皆摔了个够****。 第1268章 走夜路 第1267章 趁这个空,刘婶赶忙端着两碗汤药进了房里。 两个妇人爬起来,互相指责对方暗算,一言不和便扭打起来,念文看了一会热闹,轻飘飘道:“我要是你们,我就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去买药,一会天黑了,药堂关门,你们就算是想买也买不着。”说也奇怪,今儿天黑的格外晚,按说现在这个时辰,本该暗下了。 两个妇人一听这话,再也顾不上打架,赶忙提了裙角便跑,生怕跑慢了一步,那些药便会被对方全曾买走。 过了一会,刘婶从屋里出来收拾药渣,见念文已经灭了炉火,正将药渣往角落里倒,她抢着上前干活。 念文也不跟她争,将手中的药罐递给她。 刘婶道:“我瞧您带来的药还剩不少,刚刚怎的不给她们一些?” 念文哼了哼:“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她们那样的人,想都别想。”她转目看向刘婶,道:“你往后也当硬气些,没必要事事迁就退让,你越是这样,她们越拿你当好欺负的。” 刘婶叹了一气:“有什么办法,她们家兄弟多,我丈夫是独子,若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哎——退一步就退一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谓的歪风邪气,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壮大的,明明自己占着理,却偏偏任人骑在头上来撒野,连个屁都不敢放。 念文也不多,有些事,说了也无用,他们自有他们的考量,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在过,外人插不上手。 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暗下,现在启程返回城里的话,或许还能赶在城门关上前进城。 “刘婶,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你们不必担心,孩子会没事的。”她走进房里拎起摆在桌上的药箱道。 刘婶有些尴尬,“本该留您住一晚的,可我们这家,哎——”只有一间房,一家三口就挤在一个床上睡,若留下他,根本没地方可以睡觉。 念文摆手:“不碍事,从这里回城也很近,再说我睡觉认床,若不是自己的床,怎么也睡不着。”她笑的真诚,希望刘婶不要有心理负担。 天亮着时还不觉得,可这天一旦开始黑起来,那速度绝对的快。 她人还没出村子,天色便已经完全的暗下。 路很宽,月光很淡,夜空下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若是寻常的姑娘,估计不敢独自走夜路,她不一样,她艺高人胆大,什么也不怕,就算现在眼前突然蹿出一只大老虎,她也不会花容失色。 刚离开村子不久,一阵阵马蹄的踢踏声自远处传来。 昏暗的夜里,她只能看见一道影子,什么也看不清,可偏偏这马蹄声竟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听过,不止一次。 她停下脚步,看着远方那道黑影由远而近,黑影奔跑的很快,快到掠过她身边时,她依然什么也没看清。 可那马儿掠过她之后,突然就在不远处停下,那人调转了马头,一双仿佛敛尽星芒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第1269章 天公不作美 第1268章 她抿唇轻笑,道:“你来做什么?”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一步步走近她:“接你回家。” 她心头暖暖,面颊染上红晕,渐渐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哦!” 向来嘴利,却在每一次面对他时,都会变得词穷。 他接过她手中的药箱,拉着坐在马上的姑娘,一步步朝城门处走。 “你不上来?”走了好一会,她实在忍不住。 万琨回头看了她一眼,暗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夜漫漫,有佳人伴,行路缓,意当怀。” 她暗笑,明明是情人间的情话软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股子教书先生的刻板,也不知这句话,在他心里琢磨了多久。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团团乌云不断滑过弯弯的月亮,忽明忽暗,“若是现在下一场大雨,你恐怕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万琨道:“那只能证明天公不作美,与我无关,我的心意又岂会因为一场雨而改变。” 话刚落下,一声闷雷便在开空炸响,在夏夜里,这种雷声并不陌生,一般雷响后不久,便会开始刮风,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是那种每一滴雨水砸在身上,都能溅起水花的大雨。 万琨摇头:“果然天公不作美。” 他转身走到马侧,潇洒的跨上了马背,自然的将念文环入怀里,一股子熟悉的玉兰清香沁入鼻间,心头悄悄叹了一息,他为何只有十三岁,为何只有十三岁。 乌黑的发顶近在眼前,他俯头在那柔软的黑发上轻轻印下一吻,轻的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是几乎察觉不到,而不是完全察觉不到,念文知道刚刚他做了什么,却装傻当做不知,眼睛色色的盯着前方,身子僵硬的前倾,以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可在马儿开始奔跑之后,这种距离压根就不可能存在,她的后背,不断的撞击摩擦着他的胸膛,一股股灼热的体温从后背传至她的全身,令她周身所有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血液沸腾的结果便是,热,很热。 哪怕是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身上,也无法浇熄这股热度。 马儿跑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关上,他们全身都湿透了。 万琨下马去拍门,拍门声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这拍门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人回应他。 念文也下了马,湿冷的衣裳紧贴着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办?”她问。 万琨道:“看来今夜进不了城了,我们去驿站吧。”不远处便有驿站。 念文看了眼高阔的城墙,以她和万琨的功夫,要番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做,似乎不太好,若让守城的士兵看见了,更是难以解释。 “好,就去驿站吧。”她点头。 二人再次上马,万琨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袍子披在了她的头上,多少可以挡点雨。 她刚想说不要,他便已经夹了马腹策马奔腾,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1270章 脸红成猴屁股 第1269章 驿站内灯火通明,虽然打雷下雨,可小二依然守在敞亮的大门廊下,瞧见有人打马进院,立刻撑开油纸伞去迎。 他将打开的油纸伞递到了万琨的手里,自己则冒雨牵着马儿去了马厩。 万琨一手撑着伞,一手扯下盖在念文头的衣裳,护住她的身体,毕竟是女孩,夏天衣裳又薄,被雨这一湿,总是有些不雅。 念文冷的直哆嗦,先前的火热早已不见了踪迹,她刚想说话,可一张嘴,却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万琨皱眉,赶忙拉着她进入驿站,朝那迎上来的掌柜道:“两间客房。” 掌柜一脸歉意:“实在抱歉,刚刚住进来一个商队,客房只剩下一间,二人都是公子,勉强凑合一间应该不成问题吧?” 万琨看了眼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念文一眼,点头道:“一间也行,马上送热水过来,再麻烦你们寻两个干净的衣裳给我们。” 掌柜连连道好,见牵马的伙计正好回来,便道:“小六,你去将热水送来南八房,客官马上要用。” 小六转身便去了,掌柜这便领着万琨和念文上了三楼,南六房便是南边第六间房,也是这层楼上最里面的一间房,看来掌柜并没有说谎。 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两椅,窗下摆着一方小书桌和脱了漆的旧椅子,一只一人高的双层木柜,以及一间窄小的只能放下桶和矮凳的洗浴间。 许是为了省钱,洗浴间和房间之间只隔着一层薄帘,连个门都没有。 那小六做事倒也利索,不一会便拎着两只热气腾腾的木桶上楼,将水倒入木桶后,他又小跑下楼,接着又拎来两桶水放在浴间外,并用厚布盖上,以防一会便冷掉。 “二位客官,您二人的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万琨道:“我们俩人的衣裳都湿了,能否帮我们寻两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小二点头:“行,小的这就去。” 万琨将一只银锭子塞入小二的手中:“有劳了。” 小二受宠若惊,这不是他第一回收赏钱,却是他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的赏钱,高兴的咧嘴笑个不停。 小二一走,万琨赶忙扯下护着念文身体的湿衣,手触及她的手臂,发觉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冷?” 她点头:“有点。” 他推着她进浴间:“快去热水里泡着,一会生病了可不行。” 念文笑道:“生病了怕什么?我们都是大夫啊。” 万琨皱眉,“大夫又如何?大夫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别人生病要受的苦,咱们大夫一样要受,不会因为你是大夫而改变。” 这倒也是,她最讨厌的就是吃苦药,最最讨厌。 万琨将她推进了洗浴间,将帘子拉上,道:“你安心多泡一会,散散寒,我就在外头,要加热水说一声,我帮你递。” 念文脸又开始发烫,赶忙道:“不用不用,这些热水足够了。” 万琨没接话,想也能想到这丫头现在一定脸红成猴屁股了,好可惜看不到,他抿唇偷笑。 第1271章 一辈子是多久? 第1270章 念文将整个身体浸入热水中,被雨水淋至冰冷的身体终于慢慢回复温暖,头发也湿染,她干脆将头发散开,泡在水里一并洗了,洗得差不多时,外头传来小二的敲门声,似乎是将干净的衣裳给送来了。 万琨快步走到浴间外,“小二说可以帮我们将洗服洗了再烘干,这样明天我们走时,可以穿自己的衣裳。” 原本驿站是没有这项服务的,小二拿了那么多赏钱,不多做点事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主动提出来帮他们洗衣烘衣。 念文将自己的身体往下沉了沉,道:“进来拿吧,别偷看。” 万琨低笑:“你有什么好看的,你有的,我没有吗?” 念文红着脸不说话,见他神色自若的进来,从矮凳上将衣裳一并拾起,转身就出去了,果然目未斜视,细看的话,面颊似乎也透着红。 他也会害羞? 万琨取了湿衣出去,她听见外头传来关门的声音,便自水里站了起来,伸手去拿外头矮凳上的衣裳,手触到凳子光洁的表面,确实很光洁,啥都没有。 她一愣,他取走了湿衣服,却没有将干净的衣服放上去? 以前她在家里洗澡的时候,冬儿进来取脏衣服的时候,都会同时将干净的衣服放在桶边。。。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眼前光线一亮,万琨这时候抱着衣服撩帘而入,两人惊愣的目光相撞,万琨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她的脸上,缓缓往下滑。。。 念文迅速沉回水里,又羞又怒:“喂,你进来也不打招呼?” 万琨往干涩的喉咙里咽了口口水,“刚刚不打过招呼了吗,谁知道你这会就——” 他赶忙将手中的衣裳放在了矮凳上,迅速转身出去,竭力压制着砰砰砰狂跳的小心脏,以及自小腹涌升而起的腾腾热血。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他抛下这话,匆匆走了。 念文张嘴喊他,嘴刚张开,便已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家伙,着什么急,身上还穿着湿衣,一会生病的该是他才对。” 她迅速起身,穿上那不太合身的男装,坐在窗下细细擦拭着头发。 不一会,万琨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姜汤,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出锅。 他将姜汤放在了桌上,走到她的身后:“我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她拒绝,可手中的布巾依然被他扯了过去。 他细细为她擦拭着头发,一缕缕,一束束,细腻且情深。 “以后你的湿头发我都包了,给你擦一辈子。”他突然道。 她看着镜中的万琨,微微含笑的脸上,写满认真。 她问:“一辈子是多久?” 他笑:“从现在起,到我死的时候。” 谁又能说得清楚一辈子究竟是多久,有些人的一辈子很多,有些人的一辈子很短,或许是十年,二十年,六十年,一百年。 他不能告诉她,他的一辈子究竟有多长,但他能承诺,在他有生之年,都会像现在这样疼她爱她,永远不变。 第1272章 暖暖的情愫 第1271章 “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她敛下眸间喜色,叹息道。 万琨挑眉,凝着镜中貌若粉桃的女孩:“变成了怎样?” 她低笑:“我才不说,你心中有数。”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一股暖暖的情愫,不知从何时候,开始在念文的眉眼心间缓缓流淌,说不上浓郁,却无处不在。 “好了,我给你煮了碗姜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他拉着她起身,让她坐在了小圆桌前。 黄黄的汤水里飘着几块淡黄的姜块,再没有别的东西,一看就不好喝,她皱眉摇头:“我不要喝这个。” 万琨道:“听话。” 她摇头:“不要,我没事,没有着凉,一点事都没有。” 万琨在她身前坐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问:“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喂你?”他的眼睛扫了眼装姜汤的碗,勾唇道:“刚刚忘了拿勺子,看来要用嘴喂了。” 念文二话不说立马将碗端起,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差点没呛死,咳得眼泪横飞小脸通红。 他叹了一气,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着什么急?如果喜欢,厨房里还有,没人跟你抢。” 念文缓了老半天才缓过气来,好家伙,这可是姜汤,如果被茶水呛到都无所谓,姜汤可是很辣的。 他摸了摸怀里,除了几张湿掉的银票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原先带在身上的帕子连同湿衣服一并给了小二去洗。 他只好扯了衣袖给她擦眼泪:“瞧瞧,这么大一个人,喝口姜汤还能辣哭,说出去可不得笑死人。” 念文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说那些不着边的话,害我一着急呛了一口,差点没呛死。” 万琨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顶头,回头看了眼洗浴间外的两只水桶,道:“你慢慢喝吧,我去洗澡,一会水要冷了。” 直到万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眼前,她方才重新端起了汤碗,小口喝了两口,除了辣,再没有别的味道,她听见浴间里传来水声,便端了碗悄悄往窗户处走。 万琨沉沉的声音自浴间里传出:“别忘了,厨房里还有一整碗的姜汽,你若倒了,我便让你再喝两碗。” 她扁了扁嘴,无奈的转身,乖乖喝下大半碗,不一会身上便开始发汗。 万琨听见碗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又道:“床上放了干净的布巾,你用来擦汗吧。” 她腹诽:这家伙是不是生了一双透视眼?怎么什么都能知道? 万琨洗完澡出来,念文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半湿的布巾。 他叹了一气,赶忙扔下擦头发的布巾,快步走到念文身旁,扯过床角的薄被给她盖上:睡得这么香,还打着小鼾,看来今天是真累了。 看着酣睡中的念文,望着她秀美的侧脸,裹在薄被中纤长的身体,想到先前在洗浴间看到的一幕,他狠狠咽下了一口口水,小腹间好不容易平息的热焰再次被点燃。 第1273章 一冷一热的折腾 第1272章 念文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晨,她觉得很热,身边似乎放着一个大火盆,烤得她难受。 坐起身,瞧见躺在她身边万琨,他的身体蜷缩着,微微发抖,似乎不太对劲。 她赶忙伸手去探他的额温,热的烫手,她面色一惊:“你发热了?” 万琨抬了眼皮看她,随即又闭上:“我没事,一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都这样还说没事?”她跳下床,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药箱,嘴中不断念叨嘀咕:“还说我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不也一样,病了还死撑着,还是个大夫呢,就不知道起来找药吃吗?” 她又怪自己,怎么能睡的那么死呢?连他生病了也没发觉,害他就这样熬了一夜,他这一夜肯定过的很辛苦。 念文寻摸出一只瓷瓶,“找到了,这是在京都时炼的退热药,幸好带来了。” 她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扶着万琨坐起:“先吃药。” 万琨靠在床头,接过她递来的药,闻了闻,笑道:“你还带着这个出门,幸好昨天没有淋湿,不然你现在又要哭鼻子了。” 念文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吃药。” 待万琨咽下药丸,她又念叨:“你平时看起来身体也不弱,怎么昨儿淋一下雨就病成这样?我一个姑娘家都没你这么娇弱。” 万琨真是有苦难言啊,昨夜撞见美人出浴,又和美人同卧一榻,那种受刑般的痛苦,她怎会懂,于是,他一个晚上去浴桶里泡了至少三回冷水澡熄火。 这一冷一热的折腾,终于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当然,这些他不能说,只能自己咽。 “好了,我没事了,回去吧。”他起身要下床。 她忙道:“别别别,你就在这里休息,我一会要去苦水村,等我忙完回来接你一起走。” 万琨摆手:“不用,我和你一块去,不过就是小风寒,我没事。” 念文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块去了苦水村。 刚进村口便遇上村里的两个村民,两人正有说有笑的扛着锄头打算下地干活,见念文自马背上下来,赶忙迎了上去:“楚大夫,您这么早就来了?” 念文淡笑:“不早了,你们家孩子如何了?” 男人朝着念文不断拱手作揖:“楚大夫真是神医,您开的药简直就是神药,喝下去不过几个时辰,孩子便好多了,也能吃一些饭食,今天早上更好了,一会您一定去我家里瞧瞧孩子。” 念文点头,笑道:“好,一会一定去一躺,药连着服三天便可,井里的水这几天别让孩子喝。” “我们晓得,我们晓得,昨儿下大雨,先前派去守井的人回去歇了一晚,雨停后又立刻守住了,一定会抓住那个恶贼。” 简单寒暄了几句,念文告别两个村民,领着万琨来到刘叔的家里。 刘婶正在小厅里择菜,孩子坐在桌旁喝粥,孩子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比正常时稍差点,但和昨日比却好了许多。 第1274章 不收诊金 第1273章 给孩子诊完脉,她将房里的药囊给拎了出来,又给刘婶配了几副药,“刘婶,吃完这几副药就行,这几天少吃油腻,多吃些清淡的食物,不必太过担心。” 刘婶连连道谢,红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家里穷,非但拿不出诊金,连买药的钱也没有,楚大夫不仅不收诊金,连药都一并送她了,她真不知该如何谢他。 念文道:“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不收钱。” 刘婶的面色立时僵住,十分为难,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念文又道:“我瞧你家后院里的红辣椒长得很不错,我今天正好想吃,不如这样,你给我些红辣椒,但当药费了,如何?” 刘婶恍然,眼眶蓄着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落下,楚大夫是不想她有负担,这才说要用辣椒抵药费。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她抹着泪去了后院,回来时,拎着满满一篮子的红辣椒,看情况,应该是将他们园子里的辣椒都给摘来了,一根都不剩。 他们这样的人家,依靠的就是田地生活,这些辣椒,是他们平日补贴家用的生活来源,若她全拿了,岂不让他们一家生活更拮据? 念文见厅中的角落里摆着一只小竹篮,比刘婶手中的竹篮小了许多,她赶忙将角落里的竹篮取来,笑道:“你这一大篮子,我拿着也不方便,一会还要去别家看病,用这个装吧。” 刘婶无奈,只能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只装了三分之一便将小竹篮装满了。 拎着手中剩下的红辣椒,刘婶目送着楚大夫和同行的万公子离开家门口,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滑落。 儿子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刘婶的衣袖:“娘,你怎么哭了?是刚刚那两个大哥哥欺负你了吗?” 刘婶摇头:“没有,当然没有,他们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儿啊,你要记住,长大后也要做像楚大夫这样的好人。” 念文来到一户青砖房前,在这样的村庄里,青砖房并不多见,大多数村民住的都是土坯房,能住上青砖房的,定然家底丰足。 昨日被她绊倒的一位妇人就在院子里晒衣服,院门也没关,她径直便进去了,朝那妇人道:“大嫂,我来看看你家孩子。” 那妇人先是面色一喜,随即暗想:“他这会来,莫不是来收诊金的?按说请他来看病,付些诊金也是应该,可昨儿他根本就没来家里看过孩子,凭啥给他诊金?” 妇人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家孩子没事,本来就没病,不用瞧,你还是去别家瞧瞧吧。” 念文挑眉,眼神凉淡的扫过那妇人,“也好,大嫂您忙吧。” 见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妇人反而犯了嘀咕:“他怎么就这么爽快?不该向她提出要诊金么?毕竟昨日去城里请他来治病,她也参与了,也和大家伙一块去了万屋堂。” 待人一走,她立即便去了邻居家,邻居家住的房子没她好,家底也不如她家丰厚,平日没少受她欺负,此时见她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1275章 病根 第1274章 “路儿娘,刚刚楚大夫来过?” 路儿娘停下择菜的手,抬眼扫她:“来过,怎么了?” “你给了多少诊金?”她笑问。 路儿娘扔正手中的豆角,似笑非笑道:“那苹儿娘你又给了多少诊金?” 苹儿娘道:“他又没给我家苹儿看病,我做啥要给他诊钱?一钱都没给。” 路儿娘只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苹儿娘又问:“你呢?我刚刚可瞧见他从你家里出来的,你给了他多少诊金?” 路儿娘道:“人家楚大夫看了孩子就走了,根本就没要钱,我问了他要付多少钱,他亲口对我说不要,一钱都不要。” 苹儿娘一听这话,差点没悔断肠子,感觉自己亏大发了,早知他压根就不要钱,她怎么可能会让他就这么走了,她家苹儿喝了药后虽然不再腹泻了,但脸色还是很不好,若能让他把把脉什么的,她心里也能放心呀。 苹儿娘想到这,折身便路,追着楚大夫的脚步去了。 念文刚从一户人家里出来,手里又多了一只竹篮子,里头装着新鲜的黄瓜和西红柿。 苹儿娘将她拦下:“楚,楚大夫,麻烦您跟我回去一趟吧,我家苹儿又有些不太好,您给帮忙瞧瞧。” 念文挑眉:“刚刚你不还说她没事么?这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有事了?” 苹儿娘干笑道:“刚刚我忙着干活,没进屋瞧她,这会干完活进屋一瞧,孩子脸色很不好,也没什么精神,我就想还是请您去看看比较好,我们做大人的也能放心不是。” 念文点头:“说的也是,那走吧,去瞧瞧。” 苹儿娘高兴坏了,心想免费的大夫,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进了屋,念文给那小女孩诊了脉,脉象倒还算平稳,只是气血很弱,若不好好调养,很有可能会落下病根。 “怎么样?”苹儿娘急问。 念文道:“她年纪太小,这次腹泻定然闹得很厉害,损了基体,不过只要好好调养,还是会好转的。” 她自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了个药方给她:“这是温补的方子,你照着方子抓药给她吃,最少要吃七天。” 苹儿娘虽然没读者书,可也认得几个字,药方上别的字她不认得,可发地当归和人参这几个字她还是认得的,也知道这种东西有多贵。 她干笑了几声,“这,这一副药得要多少银子?” 念文道:“不多,也就三四两吧,虽然用了人参,但每幅药只需几片,药铺里有切好的人参片,价钱也便宜。” 苹儿娘一听三四两银子一副药,吓的差点没将手里的药方给扔掉,“这,这么贵啊,我们可吃不起。” 一副药三四两银子,若只吃一副药,她咬咬牙便可,可他说至少要吃七天,七天的量,便是几十两银子,他们家哪里拿得出来。 念文耸肩:“随便你,若你想让你女儿落下病根,就尽管放着不管吧。”言罢,她转身要走,苹儿娘看了眼万琨拎在手中的蔬菜篮和一大包的药,笑嘻嘻的拦了她的去路。 第1276章 喝稀粥度日 第1275章 “楚大夫,常言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念文不解的看着她:“你说的帮,是怎么帮?” 苹儿娘笑道:“您看,您手里不提着一包药么,这里面肯定也有苹儿能用的药,是吧?” 她点头:“是啊,有的。” 苹儿娘越发的高兴:“所以啊,既然您这里就有苹儿用的药,我为何还要去找别人买呢?您给我不就行了?” 念文点头:“说的很道理,我若没卖出去,岂不是还要受累背着回城?” 苹儿娘有注意到他说的是卖,而不是给。。。她强颜笑道:“楚大夫,我们家情况您也看见了,这——” 念文扫了眼干净整齐的房子,比刘婶家那屋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她点头:“看见了,挺好的,是我进这村里后见过最好的,想来你们家一定比其他人要富裕。” 苹儿娘赶忙摇头:“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您别看我们家房子似乎比那些土坯房好,我们家为了盖这房子,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天天喝稀粥度日,好些年都没裁过新衣了,我——” 念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扫下,她这身上的衣裳,可不旧,一个补丁也没有,样式也比别的妇人要新鲜。 苹儿娘干笑道:“这可不是新衣,是我嫁去城里的小姑娘不要的,我给捡回来穿。” “哦,是吗?”她耸肩,不为所动。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进了房里,手里抓着两只大肉包,吃得满嘴油。 “娘,奶奶让我来问你,早上买回来的五花肉,是烧着吃,还是炖着吃?” 苹儿娘的脸色立马变了,瞪了小男孩一眼,“说什么胡话?我们家哪有五花肉,快走快走,别在这胡闹。” 念文冷笑:“每天喝稀粥?这肉包子可真香啊。” 小男孩本来打算要走了,一听念文这话,又转回了身,将手里一只还没吃过的肉包递到了念文的面前:“给你吃,我奶包了好多。” 念文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笑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去玩吧,我们大人还有事要说。” 小男孩缩回了手,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笑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哥哥,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念文刚要说可以,身后的万琨咳了一声,朝那男孩道:“小家伙,瞧你这一手油,快去洗洗吧。” 小男孩缩回手,看着自己的小手,确实油光闪闪,他将包子往娘亲手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念文将目光转回苹儿娘身上,道:“药你还买不买?” 苹儿娘现在心里将儿子给恨上了,要不是这臭小子也来捣乱,这事说不定就真成了。 “买,我买,你说,要多少钱一副?”她面的恭维渐渐冷却,露出不耐之色。 “三两银子一副,这是我从药铺取药时的价格,没赚你的。”她面色淡淡,一脸爱要不爱。 苹儿娘皱眉:“你刚刚还说上药铺买也就三四两银子,怎的从你手里买也是这个价?” 第1277章 算你们这次运气好 第1276章 念文道:“怎么你会认为在我手里买会要更便宜?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药是从药铺里抓的,他们卖给我多少钱,我就卖给你多少钱,怎么,难不成我从城里被你们请来看病,不赚你们钱也就罢了,我还得亏钱才行?” 妇人知道自己不占理,干笑了两声:“那不是,那不是我刚刚听邻居说你去给他们家孩子看病不要钱嘛,所以,所以您也不能区别对待吧。” 区别对待?呵呵——我就喜欢区别对待! 念文冷下了眉眼,不悦道:“你家邻居的孩子并不需要服用补药,我只是去给他把了个脉,所以没有收诊金,怎么?我收了你诊金?话再说回来,我若是愿意区别对待,那是我自己的事,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吗?算了,你还是别在我手里头买,免得一会又说我这药卖贵了,你还是去城里的药堂买吧。” 言罢,她拉了万琨便往外走,手碰到万琨,就算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他不正常的高热体温。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精神状态和往日有明显的不同,眉目间的疲色无论他怎么掩也掩不住。 他回视她,淡淡一笑“我没事。” 她暗怪自己刚刚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不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女人身上。 两个时辰后,她访遍村庄里所有的人家,孩子们都没事,只是身体还虚弱,养几天便会全数恢复,她放下心来,也终于可以安心的和万琨离开这里。 念文走后,有几个村民聚在了一起,“说起来真是惭愧,楚大夫昨天是我们大家伙求来的,可她真来了,也给咱们孩子瞧了病开了药方,甚至找出了根源所在,而咱们呢,莫说付给她正常的诊我,连顿饭都没留人家吃。” “谁说不是啊,听说她还将自己带来的药,通通分发给了咱们村里几户生活较为困难的人家,像他这样的大夫,现在真是不多见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前做什么去了?个个缩在家里装傻,现在人走了才来说这些,说给谁听呢?” 一个老人路过他们身边,听了他们的谈话,摇头道:“这就是为什么城里的那些医馆,都将你们拒之门外的原因,这样的事,也不头一次发生,去年你们村里传染风寒,那么多大人小孩都病了,你们不也去了城里找大夫来吗?人家大夫来了呀,你们和这次一样,闭中不提诊金和药费,人家大夫找你们要,你们个个推说家里穷拿不出钱来,敢情人家大夫就该贴钱给你们看病?” “算你们这次运气好,遇到一个楚大夫,否则,任你们哭破喉咙,也不会再有人来村里看病,这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 老人说话在理,无可反驳,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当想到要从家里拿钱时,就一百个不愿意。。。 老人见他们这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走开。 第1278章 想家了 第1277章 万屋堂 二人刚进堂里,便瞧见尹书唯正坐在堂内厅中的喝茶。 尹书唯迅速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迎至念文身边:“楚文,你没事吧?” 念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在这?” 尹书唯笑道:“我左右在府里也没事,便来接你去给我爹瞧病,来了堂里才知道,你昨天被一些村民请去看病了,一夜未回。”他的目光扫向万琨,朝他拱手一礼。 万琨回礼,淡声道:“不劳你挂心,我和文儿都很好,昨夜从村里出来时太晚,城门关了,便在城外的驿站住了一夜。” 尹书唯点头:“原是这样,我听小豆说昨儿那些村民很着急,不会是什么难症吧?” 念文刚想说话,万琨又道:“已经没事了,今儿文儿恐怕不能去府上给尹大人看病,尹大人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用不着每天都去,你回去吧,什么时候需要去,文儿自己会去。” 尹书唯面有难堪之色,转目去看念文。 念文干咳了一声,笑道:“是,是这样,尹大人目前的状况,确实不需要每天都去,尹兄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去府中看望尹大人。” 尹书唯愣在原地,原以为楚文会和平常一样,当着他的面反驳万琨,结果他没有。。。 万琨拉了念文便上楼,留下发愣的尹书唯不理。 进了房里,万琨松开她的手,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长长呼了一口气,头晕的厉害,现在只想好发休息一会。 她朝跟了进来的小豆道:“你家公子昨夜受了风寒,早上发着高热,已经吃了退热的丹药,现在正是发汗退热的时候,你看着他点,多给他擦擦汗,衣服汗湿了要及时更换,不能偷懒不换。” 小豆一一应下,她这才转身出去。 万琨迷迷糊糊间听见她和小豆的低语声,心里舒坦极了,觉得病一场也是不错的体验。 夏去秋来,秋末冬初,眨眼间,她来到晋城已经足足大半年,越临近年关,她便越想念爹娘,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每次的信里,都是平安勿念,平安勿念! “你在想什么?”万琨走进院里,将一件夹棉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夜里凉,也不知多穿点。” 她回头扫了他一眼,抿嘴道:“我不觉得冷。” “说说看,刚刚在想什么?”他凑到她身边坐下,“不会是想到明天要回溶瑜堂住,不舍得吧?” 念文切了一声,白他一眼:“我有什么舍不得?住在你这里,干什么都不方便,这也不许,那也不让,这和在京都时有什么两样?这样下去,我还不如就待在京都呢,起码还能时常看见爹娘。” 万琨挑眉:“真的?你可要想好了,回了京都,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成天和我在一起了。” 念文俏面泛红,嗔道:“谁想成天和你在一起,你想多了吧。” 万琨笑容渐深,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这么说,你是想家了?” 她点头:“嗯,我想爹娘了,也想师尊了,不知他们现在好不好。” 第1279章 索命人 第1278章 “既然想他们了,就回去吧,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念文摇头:“不行,溶瑜堂是因为我才变成一片废墟的,如今刚刚重建好,我必须让溶瑜堂步入正轨才能安心离开。” 万琨耸肩:“随你便,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她轻笑,揉了揉小腹:“我饿了,厨娘做的菜不合胃口,晚饭没吃饱。” 万琨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呀,故意不吃饱,等着吃我做的牛肉面吧?” 她嘿嘿一笑:“谁让你做的牛肉面那么好吃,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呢。” 万琨摆手:“那可不行,哪能一天三顿都吃面,过不几天你就会吃腻,那我岂不是白学了这门好手艺,没法献殷勤了。” “俗话说的好,少食多之味,多食没有味。”万琨拍了拍手,转身去了厨房。 念文仰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想到小时候和爹娘一起在园子里赏月的情形,一家人在一起时,真的很开心。 她离家这么久,爹娘一定也想她了,她必须尽快让溶瑜堂步入正轨,如此她才能尽快回到爹娘的身边,尽量多陪陪他们。 一阵寒风平地而起,从斗篷底下往上灌风,冷的她一哆嗦。 她紧了紧斗篷,转身往堂内走,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可疑的风声。 练武之人对可疑声音都十分敏感,听到这样的声音,她迅速反应,脚步侧滑,身体掠往墙角,后背紧紧靠住墙壁,以免暗夜里后背受敌。 两道高大的黑影落在院中,手中长剑在月光下寒光闪闪,两人都蒙着脸,露在布巾外的眼睛闪烁着凶芒。 念文沉声问:“什么人?” “索命人。”左别的男人应了一声,声音沉冷无比,话落剑起,仿佛地狱追魂使般狠厉无情。 另一人紧接着也举起了长剑一左一右夹念文。 她扯下身上的斗篷,将斗篷迅速旋转成一根布棍,以布棍迎击对手。 两个对手,看起来一样的高大一样的凶悍,可两人的武功却大不相同,一人身手迅敏狠辣,一人轻功了得却手上功夫欠缺。 这也让念文有了缓息之力,不用同时对付两个武功高强的人。 在厨房听见动静的万琨赶了出来,立时加入战斗,战局很快便被控制住,两个黑衣人想要逃走却已经失去了机会。 万琨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武功高强的黑衣制服,另一个轻功了得的黑衣则栽在了念文的手中。 “是谁派你来的?”万琨沉声问。 面罩已经被扯下,不过是一张从来没见过的平凡面孔,却异常的狰狞。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必废话。” “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今日——”万琨的话没说完,那黑衣人跪在地上的身体便缓缓倒下。 万琨急道:“牙里有毒,快捏住他的嘴。”万琨朝念文喊。 念文也想到这一茬,在万琨开口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捏住了万琨的下巴,可依然迟了一步,她眼睁睁看着一缕缕乌黑的血从他嘴角溢出,身子缓缓倒下。 第1280章 活口 第1279章 念文迅速众袖袋里取出针包,万琨却道:“没用的,这是鹤顶红,见血封喉,他们已经死了。” 他眉头紧拢,拾起跌落在地的长剑细看:“此剑铸工精细,用料考究,不是寻常兵器铺能买到的。” 念文也拾了另一把在手中查看,皱眉道:“可这剑上并没有任何标记,根本查不到来头。” 万琨点头:“没错,这剑的样式也是寻常样式,用料虽然考究,却并非世面难寻,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他俯身搜查两人的身体,果然什么也没找到。 念文道:“这两人虽然武功长处各有不同,但行动都十分严谨,一招一式狠辣无情,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而且这次他们的目标很清楚,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她的命? 万琨道:“这么看来,是有人盯上你了,这样不行,我不能回溶瑜堂住,还是留在万屋堂吧。” 念文摇头:“不,我必须回溶瑜堂,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第二次出手,我一定会抓住一个活口,拷问出原由。” 次日,溶瑜堂重装开业,鞭炮放了一长串,尹逸轩带着尹书唯早早便前来恭贺,也刻意的放话至民间,让大家都知道楚文的的医术,并不逊于十数年前的祁溶月。 尹书唯打量着堂内四处,不由笑道:“和上回来看着并无不同,看来你是按照原貌重建的。” 念文笑道:“那当然,这是我娘最喜欢的风格,我怎会任意去改。” 尹书唯看了眼一侧的楼梯,笑问:“我可以去楼上看看吗?” 念文有些为难:“楼上是我的住处和书房,也没什么好看的,就不要去了吧。”她记得床上还放着冬儿叠好的衣裳,最上面是一件女人穿的肚兜,她可不想让尹书唯看见。 尹书唯笑道:“又不是女人家的闺房,还不让看啊,我偏要看看。”他说完便往楼梯走去。 念文正要去拦,却听尹逸轩斥道:“书唯,楚文都说了不方便,你怎的这般鲁莽,一点规矩都没有。” 尹书唯叹了一气,不满的横了念文一眼:“瞧瞧,连我爹都站在你这一头。” 这时溶瑜堂的大门处又有人进来,她侧目看去,竟是并未邀请的晋王,她有些惊讶:“闵伯伯?您怎么来了?” 闵恒之的目光扫过坐在堂内喝茶的尹逸轩,最后落在念文身上,淡笑道:“溶瑜堂开业,我自然要来。” 他身后的侍卫拎着食盒上前,上下打量了念文一圈,叹道:“当看见到您时,还是个小娃娃,没成想,这一眨眼的功夫,竟这般大了。”他笑着将食盒递上:“这是王爷一早去买的甜年乳,您小时候最爱喝。” 念文笑嘻嘻的接下:“谢谢伯伯,谢谢闵伯伯。” 闵恒之满是沧桑的眸中泛出一丝柔柔笑意:“你喜欢就好。” 这时尹逸轩领着尹书唯过来见礼。 就算时过十数年,闵恒之对尹逸轩依然没有好脸色,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当年的事。 第1281章 秋叶楼 第1280章 “尹逸轩,你脸皮果然够厚。”他凉凉的扫了父子二人一眼,随即走到一旁的椅中坐下。 尹书唯不知二人当年的恩怨,可眼见着父亲被晋王言语羞辱,也是不能忍的。 “晋王,我爹来晋城为官这些年,您明里暗里不知给我爹使了多少绊子,我爹从来都没跟您计较过,您现在这般言语羞辱,究竟是为何?”尹书唯道。 “究竟是为何?”闵恒之挑眉,目光咄咄的扫向尹逸轩,“我可不是郑仲文,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肚量,也没有你们之间的那种深厚交情,我这人向来记仇,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尹逸轩满腹苦涩,当年确实是他的做,闵恒之记恨他,他一点也不奇怪,也不觉得委屈,这也是明知闵恒之在晋城给他使绊子,他也从不反击的原因。 “晋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起身,朝尹书唯使了个眼色,随即快步离开溶瑜堂。 继续留下,只会给闵恒之更多机会,让他更难堪罢了。 尹书唯无奈,只能匆匆向念文告别,离开溶瑜堂。 “爹,当年您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何连晋王也这般怨恨您?” 尹逸轩不想提多当之事,尤其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那是他最黑暗的历史,他多希望他从未做过那样的事。 “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他闭上眼睛,在马车的颠簸中,试图忘记一些事。 ———— 京都,上官府。 一位丫头匆匆步入孙柳柳住的翠屏居。 孙柳柳正靠在软枕上看闲书,看得正入神,突闻一声开门声,惊掉了她手中的书本。 她捂着胸口道:“死丫头,吓我一跳。” 小环匆忙走到孙柳柳身边,俯头低语了几句。 孙柳柳立时花容失色,惊声道:“此话当真?” 小环点头:“千真万确,秋叶楼的宋主事来回的话。” 孙柳柳那双纤细秀丽的眉头紧紧拧结在了一起,面色略略泛白:“该死的,她竟然功夫这么好。” 小环问:“现在怎么办?秋叶楼那边说咱们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害他们损失了两员猛将,让咱们赔钱。” 孙柳柳气得直发抖,“一帮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好意思找我赔钱,他们想钱想疯了吗?”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钱财,那个女人不除,她无法安心。 下个月便是年关,她定然是要回京的,到那时,世子越发不会多看她一眼,她绝对不能忍受。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只要她死了,世子便会对她死心,也自然而然的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孩子,娘亲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呀。” 她朝小环道:“将我的八宝盒取来。” 八宝盒里装着的,都是她的陪嫁,除了几张铺面庄子的房地契外,还有一小叠银票,母亲怕她被贤广侯府看不起,卯足了劲给她置下的嫁妆。 她自八宝盒中取出一叠银票数了数,尽数塞进了小环的手中:“去拿给宋管事,让他无论如给我办成这件事,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到京都。” 第1282章 亏钱 第1281章 年一过,她的孩子便要出生,她决不容许有人破坏她的人生,以及她孩子的人生。 木苍居 上官诺朝刚刚进门的小厮追问:“打听到了?” 小厮点头:“打听到了,并肩王府的人说,郡主还没回京。” 上官诺一脸失望,随即又问:“可有说什么时候回京?” 小厮摇头:“没说,他也不清楚,毕竟这是主子的事。” “可知她现在在何处?”上官诺又问。 小厮又是摇头:“不知道。”他见世子脸色变了,忙道:“可我听说,郡主十分孝顺,下月便是年关,她定然会赶回来和王爷公主一起过年。” 上官诺的面色稍有缓和,是啊,是啊,下月就是年关了,她应该会回来吧。 想到这,他是又高兴又苦恼,她回来,是好事,可见了她,他又能说什么?如何解释在她刚走他就和孙柳柳成亲这事?如何解孙柳柳那即将临产的便便大腹。 他挥手:“退下吧,我乏了。” 小厮如获大赦,赶忙退出了木苍居,暗暗抹了一把汗,总算是蒙混过关了,并肩王府的事哪有那么好打听的,里面人的嘴都严的很,关于主子的事,什么都问不出来,可他又不敢就这样交差,只好半蒙半混。 只希望长乐郡主下个月一定要回京啊,否则他的日子恐怕就真不好过了。 十一月中,晋城迎来第一场大雪,溶瑜堂的生意渐有起色,晋城的百姓们又开始传道着溶瑜堂小神医的名头,和十数年前的祁溶月不同,楚大夫不在乎金钱,看病收诊金也十分随意,几乎是在做赔本的买卖,且她自己并不知道在赔本,还以为赚了很多钱。。。 堂里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鼓足了勇气朝楚文道:“楚大夫,我知道您一片善心,一心为百姓着想,可咱溶瑜堂毕竟是做生意的医馆,并不是救济堂,再这样下去,窟窿只会越来越大。” 念文不解:“窟窿?什么窟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伙计傻了眼,敢情他担心这么久,都是白担心啊,人家楚大夫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楚大夫,您这些日在溶瑜堂坐堂,看过不少病患,可却极少收取诊金,药钱也是收的十分随意,您可知仅重新开张这一个月,咱们溶瑜堂亏了多少钱吗?” “亏钱?我们不是赚钱的吗?”她一脸懵,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伙计叹道:“我们上哪去赚钱啊,您看病不收诊金,卖药连成本价都收不回,还要给我们这些伙计开工钱,这溶瑜堂每天都是亏钱,什么时候赚过钱?” “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伙计道:“我以为您知道这事。” 念文问:“那你知道我们一共亏了多少钱?” 伙计摇头:“不知道,咱们溶瑜堂的账本一直在万公子手中,进药发工钱的也是他,您问问万公子,他肯定清楚。” 这么说,她这阵子败掉的钱,都是万琨给的?怎的从未听他说起过? 第1283章 尹兄不高兴? 第1282章 “在说什么?”万琨大步而入,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又将头上戴着的帽子取了下来。 念文拿起桌上的手炉走上前,将温暖的手炉塞进他的掌手:“不是说了让你这几天不要来的吗?雪这么大,路也不好走。” 万琨笑道:“谁说路不好走,我的马儿闭着眼也能走来这里。” 一旁的伙计笑道:“那是万公子您来的太勤了。” 念文瞪他:“别废话,去沏茶吧。” 伙计走后,念文拉着他坐下,问:“溶瑜堂每天都在亏钱,你怎的不告诉我?” 万琨道:“不过是些小钱,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刚刚看伙计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小钱吧。” 万琨一脸不在乎:“这要看你这的生意如何,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亏个几千两也是有的,生意不好的时候也就几百两,对于我们万家来说,这点钱不值一提。” 念文惊的瞪圆了眼睛:“什么?一天亏几千两?我卖药明明收了钱啊。” 万琨笑着摇头:“你收了多少钱?” 念文想了想:“一瓶药十两银子,不够吗?” “那你可算过,炼制一瓶药需要多少钱的药材?那一瓶药的成本价是多少?” 念文摇头:“我没算过,药都是你给的,我也不知道价钱。” 万琨耸肩:“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帮你算算这笔账,店里最近卖的最多的药,是补气养血的培元丹,从前溶瑜堂也卖培元丹,按颗卖,一颗五十两银子,一瓶三十颗。” “而炼制一瓶三十颗培元丹,则需要成本五百两银子的药材。” 念文默默算了算:“这么说,只要我卖出一瓶培元丹,就净亏四百九十两?” 万琨摇头:“你这还没将人工费算进去,堂里养着的伙计,每天吃喝住都在堂里,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而这些钱,都应该算在诊金中或药钱中。” 念文听着这些,头都大了:“我不懂这个,当时也没细想,现在想想,真是愚蠢,难怪那些百姓个个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人一次想买好几瓶的。”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傻呗!” 他捏念文鼻头的这一幕,恰好被刚进门的尹书唯看见,他立时皱起了眉头,心头怒火升腾。 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自然会引起堂内人的注意,念文起身,“尹兄?你这会怎么来了?” 尹书唯压下心中的怒火,朝念文温声道:“家母病了,这天寒地冻的,把她出门再受寒,便来请你去一趟府上。” 念文立时点头:“好,你稍等一会。”她转身去了诊间取药箱。 尹书唯的目光落在万琨的身上,万琨也正好在打量他。 “万公子可真是闲,几乎每次来都能遇上你。” 万琨点头:“那当然,文儿在哪,我便在哪,怎么?尹兄不高兴?” 尹书唯哼道:“万公子莫忘了,人言可畏,你自己不在乎,莫要牵累别人。” 万琨挑眉,俊眸半眯,冷冷的盯着尹书唯:“你所说的人言,莫不是你自己吧。” 第1284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1283章 念文拎着药箱从诊间里出来,见二人又针锋相对起来,摇头道:“你们呀,每次见面都吵,难不成上辈子是冤家?” 尹书唯哼了一声:“这可不敢当。” 他转目看向念文里,目光渐柔,淡笑道:“准备好了吗?” 念文点头,又朝万琨道:“你要一起去吗?”他才刚来,就这样将他丢下,有些不忍心。 万琨摇头:“我乏了,在你房间休息一下,你记得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二人的对话,和新婚小夫妻之间的对话也没什么两样了,尹书唯惊讶的看着楚文,见她面色淡然,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很爽快的点头:“好啊,我今天要吃酸辣鱼。” 直到坐上前往府衙的马车,尹书唯方才从震惊中醒来,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楚文,突然问道:“楚文,你和万琨究竟是什么关系?” 念文挑眉,唇角含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尹书唯摇头:“从前你说他是你的师叔,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就像寻常师兄弟一般,可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如何?”她笑问,心里在想要不要告诉尹书唯自己是女儿身的事,他一定觉得她和万琨的关系很奇怪吧。 尹书唯皱眉,从前他对断袖二字十分厌恶,觉得是十分可耻和邪恶的,可近来,他发觉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楚文,每次想到他时,心跳都会不受控制的加速,见到他时会高兴,见不到时会沮丧,有时甚至因为想他而彻夜难眠。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不敢来溶瑜堂,不敢来见他,怕自己见到他时,会情绪失控,会说出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为此,他苦恼烦闷了许久。 所以以这样为基础的立场,他要怎么去指责万琨?自己和他有什么不一样?唯一的不一样,恐怕是万琨能坦然面对,而他却不能。 见尹书唯始终不说话,她笑道:“以后你就会知道。” 尹书唯反问:“知道什么?” “我和他的关系。”她嫣然浅笑,想起万琨时常念叨的那些话,心甜如蜜。 马车行的很慢,摇摇晃晃间,他看着眼前笑面如花的楚文,突然觉得他现在这个模样,真的很像女孩,真的很像。 若他是女孩,那该多好! 府衙 “夫人她怎样?”尹逸轩颇为紧张的看着念文,原本好好的,突然就昏倒,将他吓的不轻。 念文撤回了号脉的手,将尹夫人的手放回棉被,笑道:“夫人没事,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尹逸轩不解:“喜从何来?” 念文道:“夫人有喜了。” 尹逸轩愣住,看着眼前的念文,又看向躺在床上的夫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竟然,又要做爹了? 念文迅速写了个方子,道:“夫人年纪大了,怀胎和年轻的姑娘比,自然会辛苦一些,如今她气血两虚,需要好好调养,这是方子,连续吃三日便可,往后就用食补,请个懂药膳的厨子来府里,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夫人和孩子才能都好,” 第1285章 喜欢一个男人 第1284章 尹逸轩终于回神,连连朝念文道谢:“好好好,我都记下了,有劳你了。” “大人客气了,夫人这个年纪能再怀上,实属不易,还望大人多多陪在夫人身边,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孕中不适之症也会自行消失。” 尹逸轩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从前是我亏欠了她,这一次,我一定会珍惜,不再让她伤心和难过。” 她点头,拎起了药箱出门:“那我先走了。” 尹逸轩刚想叫书唯去送送她,却不见书唯的影子,便亲自送她出门。 “下月便是年关,你可会回京?”尹逸轩问 念文点头:“回,过些天就回,离家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尹逸轩叹道:“原本打算今年我也带着夫人和书唯回京过年,眼下夫人怀了身孕,这马车颠簸,怕是又回不去了。” 念文道:“夫人现在是最关健的时候,能不坐马车还是尽量不要坐了,明年再回也是一样。” 尹逸轩点头:“嗯,待我向你爹娘问好。” “一定带到。”她笑了笑,爬上马车,又朝尹逸轩挥了挥手:“大人您进去吧。” 马车在满是积雪的路上渐行渐远,他记起那一年在彭城的福升客栈门前,祁溶月拒绝了他的斗篷,他也如现在这般,站在雪地里,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若是在当时,他便能坦然的接受她与他不可能的事实,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情。 往事如烟云,风吹似散,却未散。 “父亲,楚文呢?”尹书唯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尹逸轩指了指远方渐渐消失的马车:“走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尹书唯满面懊恼“我刚刚去厨房了,问问厨子会不会做酸辣鱼,楚文说他想吃,就这一会的功夫,他怎么就走了。” 尹逸轩耸肩:“可我看她并没有想要留下吃饭的意思,是你自作多情了吧。” 尹书唯满目颓色,自作多情?当然,他当然是自作多情。 尹逸轩拍了拍书唯的肩膀:“书唯,你喜欢她,我不反对,但你要答应我,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强求,否则对谁都不好。” 尹书唯差点没惊掉下巴:“你刚刚说什么?你不反对?你不反对我喜欢他?”他耳朵没出问题吧,爹竟然不反对他喜欢一个男人,爹平日不是最讨厌这种事的吗? 尹逸轩笑道:“你已经大了,我也像你一样年轻过,冲动过,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若不想后悔,当然要努力的争取一番,可若对方已经明确的拒绝了,若她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你便要毫无条件的退出,不能给她带来困扰,这会让她对你心生厌恶,能做到我说的,起码你们还能做朋友,否则,你们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会有。” 尹书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这是在教他怎么对待感情?在明知他喜欢的人是一个男孩的情况下? 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便刻意的回避:“爹,母亲她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第1286章 完全蜕变 第1285章 京都 溶月检查完郑州的功课,独身去了郑仲文的书房。 “仲文,刚刚听福伯说,晋城那边来信了?” 仲文自椅中起身,上前拉了溶月的手在一旁的椅中坐下:“正想去找你,你便来了。” 溶月笑道:“少废话,是不是念文要回来了?” 仲文将信递到了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溶月接过信,上头的字迹确实是女儿的字迹,和往常一样言语精简,一页纸都没写满,只简单的交待了她将于何日自晋城启程返京,让她准备几个好菜给她接风,便再无其他。 “这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一共也没写几封信回来,每次来信都是这几句话回转。” 仲文道:“也不知道像谁,明明心里想念,偏偏不肯说出口,好像多说几句就会掉块肉似的。” 溶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像我不行吗?难道还要像你,整日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腻死个人。” 仲文哈哈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掌,“我也没见有人腻死啊,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前来上茶的三贵见状,叹道:“你们这都老夫老妻了,能不这么整天腻歪么?” 仲文道:“不能,怎的?” 三贵将茶放下,又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竹筒,径直递到了郑仲文的面前:“王爷,这是从刚刚飞回的鸽子上得来的。” 黄色的竹筒,是他用来和东离境的眼线联络的专用信筒。 他迅速自竹筒中取出纤薄的布条,上面的字迹细小又端正,字不多,却意思明了。 “说了什么?”溶月问。 仲文摇头,若有所思:“又是毫无动静。” 溶月笑道:“毫无动静是好事,或许真是咱们想多了。” 仲文叹息道:“我真希望只是我们想多了。” 三日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并肩王府门外,自马车上下来的是赶了足足两日路的念文和万琨。 念文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师尊他们一定也在家里等着你。” 万琨摇头:“不,我跟你一起进去,一会你再跟我一快回家见我爹娘,他们也想你了。” 这样安排倒也不错,离开京都这么久,如今回来,自然要去见见师尊。 “好。”她爽快的应下,转身进了王府大门。 这就是念文,万琨最喜欢的念文,她和寻常的姑娘不一样,她认为对的事,便会爽快的去做,爽快的应下,不像寻常的姑娘,明明心里想做某件事,却偏偏扭扭捏捏装腔作势。 见万琨和念文一起回来,溶月半点也不意外,在万琨决定去晋城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去见过师尊了吗?”她问。 念文摇头:“还没呢,我和万琨一会就去,中午回来吃饭,有准备我爱吃的四喜丸子吗?” 溶月打量着女儿,满目宠溺,这丫头,离家这么久,非但没瘦一丁半点,反而长胖了些许,这小脸也圆润了许多,从一个野小子般的丫头,完全蜕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第1287章 团聚 第1286章 “当然准备了,快去吧,中们你爹也会回来,到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顿饭。”溶月摸了摸念文的长女,笑道。 念文点头,忍下泪意,挤出一丝笑:“爹爹真讨厌,明知我今儿回来,也不在家里等我,知道我多想他吗?” 溶月笑道:“好啦好啦,有你这贫嘴的功夫,就能早些回来了。” 念文和万琨去了万家,在见过师尊和万先生后,留下喝了一杯茶,便又匆匆回到并肩王府,父女俩的马车刚好在王府外遇上,念文跳下马车,飞扑进了爹爹的怀里,红着眼道:“爹,你怎么看起来老了?是我不在想我想的吗?” 郑仲文拍了拍女儿的背,叹道:“你这丫头,瞎胡说什么呢,这才多久我就老了?你不是会看惯了万琨那小白脸的模样,现在看爹爹不顺眼了吧?” 父女二人一路斗着嘴进门,他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用普通的话根本无法形容,她能感觉父母全心全意爱护着她和弟弟的浓郁情感,也知道自己对父母的依恋,超过了表面上所表达出来的分量。 这便是人间最真挚的血脉亲情! ———— 上官府 孙柳柳得知郑念文已经安全回京,气得肝疼,她怒甩了丫头一个耳光:“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说秋叶堂的人答应了你,一定不会让郑念文活着回来吗?” 小环跪在地上,满脸委屈:“世子妃,这事,这事奴婢也不知情啊,秋叶堂的人明明答应过奴婢的,奴婢也不知他们怎会出尔反尔。” 孙柳柳指着门口怒道:“不知道不知道,你除了会说不知道,还会说什么?还不快去!” 小环一愣:“去?去哪里?” 若非此时大腹便便的,她真想起身踹她一脚:“你说去哪里?当然是去联系秋叶楼,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拿了我那么多钱,却什么事也没办成?这说得过去吗?” 小环赶忙起身,急匆匆的往外去了。 木苍居的书房里,小厮也在给上官诺禀事,说到郑念文回京的事,上官诺高兴的打翻了洗笔缸,费了不少功夫画好的画作,一时之间毁于一旦,他却毫不在乎,整了整衣冠便要出门。 小厮将他拦下,道:“世子,现在郡主正在王府里和王爷公主团聚,您现在去的话,怕是不太合适。” 上官诺想了想,随即点头:“说的也是,现在去确实不合适,那就明天再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较之从前瘦了许多,却依然英俊不凡,他幻想了许多次二人再次见面的场景,他不知道她见了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话说小环来到秋叶楼位于合宁街的联络点,见到了当初收她大量银票,并答应会将事情办好的宋主事。 小环想到自己刚刚在世子妃那里吃到的苦头,心里十分不悦,一见宋堂主,立时便冷言质问:“宋主事,您当初收我万两银票时,可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小环不善的目光盯着宋主事。 第1288章 什么事比他儿子还重要? 第1287章 然而,宋主事也不是个吃素的,小环目光乃至言语间的不善,令他十分不爽,冷声哼道:“少跟我来兴师问罪这一套,当初我收你三千两银票时,你告诉我只消去晋城杀一个大夫,是个柔弱的女子,结果呢?” 他冷目逼视着小环,怒道:“她是柔弱的普通女子吗?她是单纯的大夫吗?她可是堂堂长乐郡主,且武艺高强,我两个弟兄都折在她手里,全是因为你说谎在先,没能告诉我她的真实情况。” 小环几时见过这样凶恶的嘴脸,心里有些怕,声音也缓了三分:“就算第一次是我们不对,可第二次,我又给了你一万五千两,你又怎么说?” 宋主事耸肩:“那只是我收取的补偿,我的两个弟兄因你们而死,难道你们不要出点血吗?难道你们想我那两个弟兄的家眷出来闹,闹得满城皆知吗?” 小环气得浑身发抖:“可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明明——” 宋主事哼道:“我当时说了什么?你别傻了,她可是长乐郡主,她爹是并肩王,她娘是护国公主,她舅舅是皇上,我脑子有病才会去暗杀她,她若真在我们秋叶楼手里出了事,不出三天,我们秋叶楼便会被夷为平地,为了这区区一万五千两,我会去做这种傻事吗?” 小环彻底明白过来,她是被骗了啊,自打宋主事知道了郑念文的身份后,便再没打算去招惹她,她家世子妃的钱,算是全部打了水漂。 她甚至能想象到,一会回到府里,世子妃会拿她怎么出气。。。 然而,事情比她想的还要更严重,孙柳柳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动了胎气,原本还有一个月才生的孩子,竟然早产了,折腾了整整一夜才将孩子生了下来,她这一条命也去了半条,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男孩还是女孩?”她用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朝稳婆问。 稳婆笑眯眯的抱着孩子凑到她面前:“恭喜世子妃喜得麟儿。” 是儿子,她生了个儿子?老天开眼,老天真是开眼啊! “快,快去告诉世子。” 她并没有看清楚孩子的样貌,疲惫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午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屋里会温暖,孩子就放在不远处的摇篮中,乳娘正悉心照料。 “世子呢?”她并没有在屋里见到世子的踪迹,朝一旁的小环问。 小环道:“世子他,他出去了。” 孙柳柳皱眉:“他出去了?他去哪里了?能有什么事比他儿子还重要?” 小环摇头:“奴婢不知世子去了哪里,他一个人出去的。” 孙柳柳深吸了口气,又问:“我睡着的时候,他可有来过?” 小环垂下头,轻轻摇了摇:“没有。” “你可有去告诉他,我孙柳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有告诉他?”她不想生气的,女人做月子,不能生气的。 小环点头:“您还没生的时候奴婢就去了。” 第1289章 嫉妒 第1288章 她前后去了三趟木苍居,可人世子压根就不理她,不论世子妃在生下孩子前还是生下孩子后,他都没有要来看上一眼的意思。 这时外头有丫头来报:“启禀世子妃,平德侯夫人来了,正往这边来。” 娘来了?她心头一阵泛酸,当娘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口时,她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多少委屈的心酸,皆在这一刻泛滥。 吴氏的脚刚迈进门,便瞧见女儿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小脸也瘦的不像话,那里像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儿啊,我的儿啊!”她冲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眼睛也在眼眶里打转,随妈转目瞪向小环:“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瞧瞧小姐都瘦成什么样了?” 小环跪在了地上,垂头不说话,心里的委屈比海还深。 吴氏知道女儿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道:“你们都退下吧。” 小环会意,赶忙起身,叫上屋里所有的丫头婆子一并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还有一个熟睡的婴儿。 吴氏问:“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就早产了?” 在亲娘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将这些事情一并都说了出来,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吴氏却吓了个够呛:“死丫头,你不要命了?竟敢买凶杀人?对方还是长乐郡主,你要知道,一旦事发,倒霉的可不止是你,贤广侯府,甚至我们平德侯府,都脱不了干系,你当他们郑家是吃素的吗?” 孙柳柳先前被仇恨蒙住了心眼,哪里想过这些,只一心想得到夫君的疼爱,让情敌彻底消失在世上,别的她什么也没想过。 此时被母亲这一点醒,倒是豁然开朗,也有些后悔,更多的是嫉妒,凭什么那个女人一出生就拥有这么多,绝好的家世,绝美的容颜,男人争先恐后的献殷勤。。。 而她,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可世子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吴氏看了眼摇篮里的孩子,因是早产,脸色不太好,但五官却十分精致,不由笑道:“小哥儿生得真俊,像极了你和世子。” 孙柳柳阴郁的脸上终于泛出笑容,“真的吗?快抱来给我看看。” 吴氏摆手:“别别别,好不容易睡着,这一抱就得醒了。” 她又坐回女儿身边,叹道:“柳柳,听娘一句劝,莫要再做傻事,你如今已经是这府里的世子妃,又生下了儿子,地位无可撼动,世子现在虽然还想着那郑念文,无非是因为郑念文还没许人家,他心猿意马罢了,一旦郑念文嫁人了,他自然会收心,到那时,你母凭子贵,还怕收不回他的心吗?” “真的会这样吗?”孙柳柳虽然觉得娘亲说的很有道理,可依然十分担心,毕竟世子对她的冷淡,只有她才一清二楚。 吴氏笑道:“当然了,娘是过来人,这点子事难道还看不透吗?放心好了,男人有时虽然看着花心,但到底还是恋家的。” 第1290章 去花园喝茶 第1289章 话说上官诺来到并肩王府求见长乐郡主,被告诉郡主进宫了,他便又去了宫门外等着,等了一会又觉着这样不是办法,便往宫里递话,求见皇后娘娘。 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宫里的人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话很快便传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上官瑶有些惊讶,她这个外甥,自打来了京都,从来没有进宫求见过她,今儿怎的来了? 一旁的大宫女道:“娘娘,您忘了吗?今儿长乐郡主进宫了。” 上官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东离传了什么信来,后以一想不对,她和兄长暗中在做的事,上官诺根本就不知情,所以就算有信,也不会让上官诺来传。 “难怪他着急进宫,原来不是看本宫来了,是想着见长乐郡主。” 大宫女道:“娘娘,如今世子已经成亲了,妃子妃怕也要生了,他现在见长乐郡主,总归是不太好吧。” 上官瑶笑道:“就是不好,才偏要让他见。”若他真能拿下那丫头,让那丫头甘愿做小,天下人耻笑郑家的同时,也狠狠打了皇上的脸,让他瞧瞧自己这些年一直宠爱的外甥女,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宣!”她朝传话的太监道。 上官诺被宫里的太监一路引着来到皇后的宫中,先过礼后,他红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瑶道:“诺儿,你可是为了长乐郡主而来?” 上官诺见心思被皇后一语戳破,脸越发的涨红,垂头不语。 上官瑶道:“姑姑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欢长乐郡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姑姑也觉得很惋惜。” 上官诺忙道:“娘娘,诺儿别无所求,只想,只想远远看她一眼。” 上官瑶淡笑:“这有何难,姑姑乃这后宫之主,若连这点心愿都不能遂了你,那我这皇后岂不是白当的?” 她起身,朝身旁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点头,满目会意。 “走吧,陪姑姑去御花园逛逛。” 御书房 “文儿,离京这么久,可算是回来了,你娘每次见了朕,都愁眉苦脸的,她虽不说什么,可朕知道,她是担心你,可又不想拘着你,你呀,就不能多写几封信回家吗?” 念文嘿嘿干笑了两声:“舅舅——您还不知文儿的性子吗,用纸墨涂洒情感这种事,文儿不会。” 二人正高兴的说着话,太监由外而入,朝楚天齐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请郡主去花园喝茶。” 楚天齐点头:“也好,你去吧,朕这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一会过来陪朕用午膳。” 念文连连道好,乐呵呵的出了御书房,随着外头的宫女往御花园去了。 引路的宫女刚进御花园就说肚子疼,随意指了个方向,让念文自己过去,她得去方便。 念文也不在意,这御花园她来过许多次,算是熟门熟路,能喝茶的地方,也不过就那几处,挨着找去,总能找到。 她往宫女指的那个方向走,穿过一片被雪覆盖的花圃,风吹过时,凉飕飕的。 第1291章 最后一次 第1290章 心中不禁嘀咕,这皇后也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破天荒请她喝茶,还在这天寒地冻的园子里,真是奇怪。 “文儿妹妹——” 清朗中带着几许急切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从另一条小径上走来的男人。 上官诺?他怎会在这里? 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在这?”她问,眼里是浓浓的疑惑。 上官诺笑道:“我是来见皇后的,她邀我来喝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没想到?真的吗? 念文淡笑:“真是凑巧,我也是皇后请来喝茶的,不知皇后此时人在何处?” 上官诺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的亭子里,我们一起过去吧。” 他上前,欲与她并肩而行,她却刻意退后了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世子请。”她如娇花般的面上挂着笑,三分客气,七分冷淡。 他心中苦涩,暗暗叹了一气,点头:“走吧。” 一路上,他不知该说什么,而身后的她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气氛出奇的尴尬。 亭间的石桌上铺着绒垫,石桌下置着银丝碳盆,原本四面通透的亭子由至下的垂着厚厚的帘布,一入亭间,热气扑面而来,和外头的寒冷宛如两个世界。 呵——有钱人真会享受。 桌上摆着干果蜜饯和一只小碳炉,炉上置着一只铜壶,细长的壶嘴正往外冒白气。 奇怪的是,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挑眉看向上官诺:“是这里吗?” 上官诺也是奇怪:“是这里啊,刚刚那宫女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娘娘说在这里等我的。”是他自己着急,不愿干等着,去园子前头望风,这怎的再回来娘娘就不见了? 上官诺道:“不如坐下等吧,娘娘兴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一会就回来了。” 念文心中虽有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方是皇后,她怎么着也得给些面子,否则皇帝舅舅的面上也不好看。 二人坐下,上官诺便问:“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过得好吗?” 念文点头“挺好的,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我很开心。” 她的脸上终于泛出些许的笑容,真正笑容,灿烂夺目,却不因他。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他心中苦涩,自她走后,自他成亲后,他就没有过上一天开心的日子,一天也没有。 沉默了一会,他又问:“那以后呢,以后你还走吗?” 她点头:“当然,过完年我就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我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不是坐井观天,若一直留在京都,我一直勤学的这些医术,只会荒废掉,岂不可惜?” “那你会去哪里?”他急问。 念文侧目看他:“为什么想知道?” 上官诺干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去哪里,没什么别的意思。” 是吗?她不信。 “上官诺,你已经成亲了,听说你很快就要做父亲,还没有恭喜你,按说我们不该再单独见面的,今日的见面,我不管是巧遇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第1292章 身体仿佛被掏空 第1291章 上官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让他难堪,面上的笑容渐渐变的尴尬,“我承认,我是因为你进了宫我才来的,我本打算只远远看你一眼就离开,可我——” 可人都是自私而贪婪的,他看了一眼,便还想再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便想靠近她,便想和她说说话。 念文道:“上官诺,若你能放下那些不该再存在的心思,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 放下吗?谈何容易。 他苦笑,伸手取了小炉上的茶壶,为她,也为自己满上一杯热茶。 天气冷,原本是不渴的,可坐在这温暖的亭间,烤着碳炉,喉咙便不由自主的干燥了起来。 见上官诺端了茶喝,她也端起了桌上的茶盏送至唇边,茶色清碧,香味浓郁,是一壶好茶,可在这浓郁的茶香中,她嗅到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味,这种味道,不该存在于茶汤之中。 她立时皱眉,抬眼去看上官诺,见他已经饮下半盏茶,似乎并不知这茶中有异,便道:“这茶是你准备的?” 上官诺摇头:“不是,刚刚我和你一起来的,我先前并没有来。” “那这是皇后娘娘准备的?”她挑眉问。 上官诺点头:“应该是吧,怎么了?你怎么不喝?” 她将茶盏放下,立起了身:“茶里下了药,我不管是谁下的,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我想,我们以后没有再见的必要,只当相互都不认识吧。”她转身拂袖便走,他匆忙起身去拦,身子刚站起来,便觉头晕目眩,身体燥热难受,这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中了毒。 他跌跌撞撞的追出凉亭,朝渐行渐远的念文喊道:“文儿妹妹,不是我,这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一直藏在角落里的宫女见郡主走了,中毒的只有世子,赶忙冲了出来:“世子,您还好吗?” 上官诺将她远远推开:“滚,你们都给我滚!” 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通通都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头痛欲裂,身体仿佛被掏空般难受。 “世子,您醒了?” 枕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没摔下床,侧头一看,竟然是数月未见的素儿。 “你,你怎么在这?”素儿躺在他的身边,身上只穿了件桃红色的肚兜,脖子胸前尽是红红紫紫的痕迹,这种痕迹是怎么来的,他一眼都知道。 素儿红着脸道:“世子,您昨天回来时醉的厉害,管家让奴婢来陪您,奴婢就来了。” 潮水般的记忆汹涌而来,他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他和念文在亭中喝茶,念文说那茶被人下了药,愤而拂袖而去,他当时感觉到很晕,很热,很燥热,再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 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中了什么药,这种药,没有解药,只有和女人结合才能解除药性,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他事先并不知道茶中有药,念文会怎么想他? 第1293章 毒妇,心如蛇蝎。 第1292章 “世子?”素儿一脸娇羞,想到昨夜世子的疯狂索求,她虽然辛苦,却感觉十分幸福,觉得自己在这府里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出头了,世子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滚!” 上官诺起身穿衣,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泠的下达驱逐令。 素儿脸上的娇羞渐渐凝结,她惊愣的看着眼前翻脸不认人的男人,“世子,您怎么了?” 上官诺气的肝都在疼,根本不想理他,匆匆穿好衣裳就出了门。 并肩王府 郑仲文和祁溶月在书房中议事,二人脸色十分不好,昨日念文回来,他们瞧着她面色不对,便追问她是不是在宫里闯祸了,她忿忿不平的将宫里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将他们吓的够呛。 这显然不是上官诺能在宫里一人独办的事,在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皇后娘娘。 “皇后平日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没有分寸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这个外甥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郑仲文道。 祁溶月摇头:“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不是个傻的,她明知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却依然做了,这并不是出于对外甥的爱护,她只是借由这件事,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郑仲文不解:“她自己的目的?什么目的?” 溶月叹了一气,“你呀,整日在宫里走动,连这也看不通吗?天齐太宠文儿了,反而冷落了他自己的孩子,皇后娘娘面上看似不在意,可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是后宫之主,生下的皇子公主那是何等的尊贵,可在天齐眼里,她的孩子,却比不上一个区区外姓郡主,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若能一举毁了文儿,她该多得意?不仅打了我们并肩王府的脸,也狠狠打了天齐的脸,再者这事一旦出了,便只能暗中处理,总不能将这种丑事诏告天下吧,所以,到最后,她也不会受到责罚,顶多不受天齐待见罢了,她也是破罐破摔,反正平日也不受天齐待见。” 仲文一拳砸在了几案上,怒道:“毒妇,心如蛇蝎。” “幸好念文没事,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再进宫,让她多留个心眼便可。”想来也会后怕,若非念文从小学医炼药,对药十分敏感,那茶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三贵由外而入,朝二人道:“贤广侯世子求见。” 仲文挑眉:“他还敢来?他求见谁?” 三贵道:“他先是求见郡主,郡主不肯见他,他现在求见您和公主。” “轰走,本王也不想见他。”仲文怒道。 三贵正要走,溶月将他唤住:“别,请他进来吧,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好说的。” 三贵应声去了,溶月朝仲文道:“左右文儿也没事,你现在不必上火,一会听听看,看他怎么说。” 仲文点头,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心肝似的宝贝女儿,竟然让别人这般算计,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对方是皇后,若这事闹到天齐那里去,定会让天齐为难。 第1294章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药 第1293章 三贵引了上官诺来书房,上官诺涨红着脸,朝二人行礼:“小侄见过王爷,公主。” 仲文黑着脸不吭声,溶月淡声道:“不必多礼,坐吧。” 上官诺哪敢坐,心里着急的很,尤其是见到王爷这个脸色,便知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昨天在宫里发生的事。 “小侄今日来,是为了解释昨天在宫里发生的事。” 溶月点头:“你说。” 上官诺道:“我承认,昨天我进宫,确实是因为文儿妹妹也进宫了,我想见见她,便去求了皇后娘娘,可谁知,皇后娘娘为了成全我的一腔痴心,竟,竟做下错事,她也是为了帮我,但这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我对文儿妹妹的真心,日月可鉴,我一心爱慕她,又怎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溶月问:“那么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上官诺一愣,现在打算做什么?他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想来求得文儿的原谅,至于后边要怎么做,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溶月又问:“这事假若发生在你的身上,有人对你下药,然后做出不轨之事,你会原谅她吗?” 这事还用假若吗?他府里的世子妃可不就是用这种法子上位的,他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药了。。。 他从没想过要原谅孙柳柳,看见她就觉得恶心,连带她生的孩子,他也不想多看一眼,那不是他想要的。 这么说,念文也会像他讨厌孙柳柳一样讨厌他? “世子,你既然明知是皇后娘娘要害文儿,你打算怎么做?”她直接了当问,倒想听听,这自诩深情的少年郎,究竟这情意有多深。 上官诺皱眉,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皇后毕竟是皇后,又是他的亲姑姑,做这样的事,也是为了成全他,他又怎能责怪于她。 “此事因我而起,皇后娘娘一时糊涂,也是太过爱护我,想要帮我一把,我愿一人承担所有的责任,要如何罚,我都认。” 很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溶月想要的,她面上貌似温和的笑容渐渐散去,眸光清冷的盯着上官诺,一字字道:“你回去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不再追究,你往后也不要再来王府,更不要再见文儿,只当你们从未认识过。” 上官诺从她脸上看见很明显的怒意,知道她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现在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能让我见见文儿妹妹吗?我想当面和她道歉。” 郑仲文怒道:“你还嫌事情没闹大是吗?你还想再见她?我告诉,没门,有我郑仲文在一天,你就休想再见到我的女儿,来人,送客。” 上官诺狼狈的出了并肩王府,心头死寂如灰,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能怨谁?只怨自己太过贪心,若能守住初心,只远远看她一眼就离开,又怎会有后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回到上官府,他在大门口遇见正要离开的丈母娘。 第1295章 世子可真是大忙人 第1294章 “世子可真是大忙人。”吴氏冷眼斜着上官诺,身子站在大门口,一副不给我个交待,你休想进去的架式。 毕竟是长辈,上官诺不敢太过无礼,朝吴氏行了一礼,沉声道:“母亲这是要回去了吗?” “母亲?我可当不起。” 上官诺无心与她多做纠缠,扭头朝站在门口的下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亲家夫人上车?” 吴氏差点没被他气吐血,刚刚还叫她母亲,这回又改叫亲家夫人了,前后也不过两句话,她还没开始数落他呢,他就这般态度,若她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他岂不是要黑脸轰人了? 这当口,那下人已经近身,不由分说便搀了吴氏的手臂,‘扶’着她往马车走去。 上官诺趁机脱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大门口。 吴氏怒极,想要破口大骂,可又要顾忌两家的颜面,只能将气撒在了扶他的下人身上,将人狠狠推开,那小厮哪知这夫人会突然出手,愣是被她推倒在地,额角磕到大门外的石狮,立时鲜血直流,吓得另一个小厮连声惊叫。 他这一叫,有路过的人便来看热闹,吴氏也怕惹麻烦,赶忙爬上马车离开。 ————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上官瑶在御花园做的事,终是传到了楚天齐的耳中。 天齐大为震怒,立时宣上官瑶面圣,令她对此事做出解释。 上官瑶自知理亏,只恨计划一场终以失败告终。 “是臣妾一人所为,和上官诺无关,他事先并不知情。” 楚天齐冷哼:“到现在你还在袒护他?” 上官瑶摇头:“皇上明察,此时确实是臣妾一人所为,诺儿心性纯善,又一心爱慕郡主,若他事先知情,绝不会同意。”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若朕没有记错,上官诺已经成亲,并在前几日得了一个儿子,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你想用这样的方法坏了文儿的名声,再迫她做你们上官家的妾室?” 楚天齐气的肝疼,眼前这个女人,胆子真是太大了,连文儿也敢动,真以为她是上官家的人,所以他拿她就没有办法了吗? “臣妾犯下滔天大错,甘愿受罚,只是此事与诺儿无关,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她俯首于地,心凉如水。 这时楚天齐的贴身太监快步而入,凑到楚天齐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天齐阴沉的面色方才好看了几分,他转目瞪上上官瑶,沉声道:“罚你在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退下吧。” 上官瑶心中明镜似的,刚刚进门的太监,定是传了祁溶月的话来,否则,依皇上的脾气,定然不会罚得如此轻,祁溶月心机深沉,知道皇上疼爱郑念文,绝计不会放过她,可她毕竟是皇后,是上官家的人。 皇上对祁溶月言听计从,当年她能顺利进宫,甚至登上后位,都是祁溶月的功劳,可以说,如今楚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也都是祁溶月的功劳。 她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 于皇上而言,祁溶月比她有用的多。 第1296章 她是个女孩? 第1295章 她自那冰凉刺骨的大理石地面起身,最后看了眼那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她曾经将所有一切托付的男人,他还是曾经的那个男人,而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上官瑶。 转身,绝然中透着一丝凄凉。 ———— 晋城 “书唯,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尹夫人夹了一块尹书唯平日最爱吃的糖藕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尹书唯回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他起身去了书房,端着一本书,眼睛盯在书上,却没注意到书其实拿反了。 “这孩子怎么了?”尹夫人不解。 尹逸轩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笑道:“我去看看,你再吃一点。” 看着丈夫瘦高的身影消失在厅门口,尹夫人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面上泛出幸福的甜蜜笑容,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就是她一直期盼的生活。 “书拿反了。”尹逸轩站在儿子面前,笑道。 尹书唯回神,尴尬的放下书:“爹,您怎么来了?” 尹逸轩拉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愿意和我说说,你最近心神不宁在想什么吗?” 尹书唯干笑:“没什么。” “那让我来猜猜。”他抿唇,“我猜你在想楚文,她回京了,还是和万琨一起回去了,你又是不甘又是懊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尹书唯玉面泛红,呐呐无声。 尹逸轩又道:“原本我打算今年带着你娘和你一起去京都文昌侯府过年,可眼下你娘怀了身孕,不能劳累颠簸,我们是去不了了,但你可以。” 尹书唯眼前一亮,可随即又苦下了脸:“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终归是孽缘。” 尹逸轩不解,奇道:“孽缘?你为何认为这是孽缘?” 尹书唯苦笑:“难道不是吗?同为男儿身,却生出这种情感,我羞于启齿,也不敢再见他。” “同为男儿身?”尹逸轩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的儿子,明明喜欢一个人,却又拼命的隐忍,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原来是因为这个。 “傻小子,你不会真的不知她的身份吧?” 他以为书唯是知道的,念文那样的长相,哪里像男孩?分明一眼就知是女孩,这孩子怎的眼就这般拙? 尹书唯一愣:“身份?什么身份?” 尹逸轩叹道:“你呀,平日就知道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你难道不知并肩王府有一个长乐郡主吗?” 尹书唯还没反应过来:“爹你什么意思?” “并肩王和护国公主育有一子一女,女儿郑念文,年芳十五,哦不,现在是十六了,封为长乐郡主,儿子郑州,刚满九岁。” 若还听不懂,尹书唯就是个傻子了,不过他现在跟傻了也没什么区,瞪圆了一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刚刚说什么?郑念文?十六岁?长乐郡主?” 尹逸轩笑着点头。 “所以,她根本就不叫楚文,她叫郑念文,她是个女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酸甜苦辣都有,又骂自己是个傻瓜,她明明很像个女孩,他却终于没往那方面想。 第1297章 比亲兄弟还亲 第1296章 “爹,我今天就去京都。”他跑出了书房,冲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恨不能现在就长上一对翅膀,飞到京都。 尹逸轩喊道:“不着急,还有十天才过年呢。” 尹书唯早已跑了个没影,哪管他在后边说了什么。 他笑着摇头,这孩子,希望他现在去还不晚。 ———— 文昌侯府 尹侯爷看着眼前与当年的尹逸轩几乎一模一样的尹书唯,心中感慨良多,叹道:“你爹今年又不来吗?” 尹书唯恭敬道:“回伯爷爷话,父亲原本打算带着母亲一道来的,却因母亲怀孕了,这才耽搁下来,父亲说了,明年一定来说与伯爷爷团聚。” 尹侯爷点头,侧目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位的尹宏维,叹道:“二弟,当年的事确实是逸轩错了,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书唯也大了,你还不肯原谅他吗?” 尹宏维苦着脸摇头:“大哥,你错了,不是我不肯愿谅他,是他不肯原谅他自己,这么多年他都不入京,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他分明还——”尹宏维扫了书唯一眼,终是没将后头的话说出来,生生咽了下去。 尹书唯忙道:“爷爷,父亲说了,从前的事他已经放下了,这次不来京都,不是托词,是真的因为我娘怀孕不便,所以才没来。” 见爷爷依然一脸不信,他又道:“爷爷,娘她怀孕,还是长乐郡主诊出的,也是她吩咐娘亲这阵子要好生休养,不能劳累,所以爹他才取消了今年来京的计划。” 尹宏维一愣:“你说的长乐郡主,可是并肩王府里的那位小郡主?” 尹书唯的面上立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是,正是。” 尹宏维和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一脸惊讶,随即问:“她怎么会去给你娘看病?” 尹书唯讲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尹宏维兄弟俩这才明白过来,也确实相信了书唯的话,看来逸轩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 尹宏维乐的合不拢嘴:“今儿真高兴,看来我才要抱孙子了,好,真好啊,书唯,今儿中午陪爷爷喝两杯,咱爷俩好好说说话。” 尹书唯赶忙摆手:“今日恐怕不行,我有事要出去。” 尹宏维不解:“你要去哪里?这京都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上哪去?” 尹书唯笑的合不拢嘴:“我要去见一个朋友,中午就不在家里吃了,晚上回来陪您喝一杯。” 尹书唯转身,一个身着浅绿夹棉短袄的少女进了厅里,一眼瞧见身长玉立的尹书唯,脸腾的红透了,慌忙避至一旁。 尹书唯没看她,快步出了厅里,眨眼便消失无踪。 “这孩子,也不知交了谁家的朋友,竟连饭也不吃就要去会友。”尹宏维摇头叹息。 尹侯爷笑道:“他这模样,还真像极了当年的逸轩,当年逸轩和那郑仲文的关系,可比亲兄弟还亲上几分,谁能料到,最后他们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翻脸,真是可惜了!” 第1298章 故友之子 第1297章 “外祖爷爷,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晋城来的书唯表哥吗?”梁玉娇软声问。 尹侯爷笑着点头:“是啊是啊,这么些年了,他这可是头一回进京和咱们一起过年。” 梁玉娇粉面含羞,笑眯眯:“外祖爷爷,外祖叔爷爷,我能去找表哥玩吗?” 尹侯爷和尹宏维都笑了,这丫头可真有意思,“当然可以,不过你表哥他现在出门了,等他回来再去找他吧。” 梁玉娇一脸诧异:“他刚到府里就出门了?去哪里了?” 尹侯爷摇头:“我们哪知道,你们年轻人,一个个做点子事神神秘秘的,也不会什么事都和我们说,你要是想知道,等他回来,就自己去问吧。” 梁玉娇坐了一会就走了,尹侯爷朝尹宏维使眼色:“瞧瞧,当年逸轩就是这样的,谁家姑娘见了他都走不动道,现在书唯又是这样,只这一个照面,我这外孙女就沦陷了。” 尹宏维乐的合不拢嘴:“没法子,谁让他们父子俩的长相都随我,又爱读书,满身的书卷气,谁家姑娘见了不喜欢?” ———— 并肩王府 “你说谁求见?”郑仲文搁下手中的茶盏,挑高了眉头看向三贵。 三贵道:“是位公子,自称信阳知府尹大人的儿子,您的故友之子,尹书唯。” 尹大人?故友? 他故友中姓尹的,可就只有一个,真的是他? “快请进来。” 一会后,三贵领着书唯来到书房,那翩翩少年郎一入眼,他便仿佛见到了十数年前的尹逸轩,一样的身长玉立,一样的风度翩翩,浑身都是浓郁的儒雅书卷气。 “见过王爷。”书唯行礼。 仲文摆手:“不必多礼,坐吧,看茶。” 他打量着尹书唯,尹书唯也只能悄悄用眼风打量他,不敢如对方一样明目张胆又肆意的打量对方。 “你是逸轩的儿子?” 书唯点头:“正是,家父让书唯替他向您和公主问好。” 仲文点头,轻叹了一息,又问:“他这些年过的可好?” 书唯笑道:“一直很好,家父很挂念王爷,他时常与我说起王爷。” 仲文问:“说我什么?” 尹书唯淡笑,“家父说您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虽然曾经他做过一些错事,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这个朋友。” 仲文点头:“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个朋友,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早已原谅他,只是他这些年,为何不肯回京都?” 尹书唯道:“原本今年要回来的,我母亲突然怀孕,不宜周车劳顿,只能取消回京的计划,让我独身一人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看着尹书唯,将他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上个月刚过的十六岁的生辰。”书唯应道。 这么算起来,当年逸轩离开京都后不久便成亲了,书唯的年纪比念文还要大上几个月。 “一眨眼,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和你爹,都老喽!”看着眼前的尹书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第1299章 你骗的我好苦 第1298章 “中午留下吃饭,一会让你伯母给你做几个拿手好菜。”仲文客气道。 尹书唯求之不得,赶忙应下:“好,那小侄就不客气了。” 仲文一脸惊讶,这小子倒是爽快,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午饭开在抱月居的小饭厅里,溶月做了几个家常小菜,三人坐了一桌。 尹书唯的眼睛却没停过,四下乱看,只要外头有动静,他立时便竖了耳朵瞪了眼睛去看。 郑仲文给他倒上一杯酒,“陪伯父喝两杯,来。” 尹书唯一脸干笑:“就咱们三个人吃饭吗?” 郑仲文点头:“是啊,今儿府里就来了你一个客人,可不就咱们三个人。” 溶月早就发现他不对劲,心思压根就不在,好像在等什么人。 “书唯,你在看什么?”见他又伸长脖子往外看,溶月干脆问道。 尹书唯红了脸,低声道:“实不相瞒,我除了来给您二位问安带话,还想见见念文妹妹。” 溶月满目惊讶:“你们认识?” 尹书唯点头:“认识,在晋城时认识的,她救过我和父亲的性命,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夫妻二人都是过来人,尹书唯在提到念文时,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他们怎会不懂,这可难办了。 溶月道:“不巧的很,念文她今天不在府里,去我师傅府上做客去了。” 尹书唯的眉头立时皱眉:“万琨家?” 他在晋城认识了念文,自然也会认识万琨,这倒是不稀奇。 只是,他提到万琨时,显然不太高兴,看来二人已经是情敌的关系了。 这一顿饭,尹书唯吃的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万琨那小子,分明对念文妹妹心思不纯,以师叔的身份干涉她所有的事,两人间的那种默契互动,他每次见了都嫉妒的发狂,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默契,起码是他和念文妹妹之间没有的。 吃过午饭他在王府里磨磨蹭蹭好一会不肯走,直到申时念文还没回来,他肚子里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连带着王爷也陪他喝了不少,他实在不好意思再留,便起身告辞。 仲文命三贵送他出去,刚走到大门口,便瞧见念文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中下来,她今日穿着女装,一件素色短袄,同色长裙,梳着简单的少女发髻,半数乌黑靓丽的头发垂在后背,美的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这个模样的念文,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他醒来时,还道是荒唐的邪梦。 没想到,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了。 “尹兄?你怎么在这?”念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尹书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她自马车上跳下,身手利落潇洒,快步走到他面前。 他弯唇露齿,笑的合不拢嘴:“怎的,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别忘了,我姓尹,我们尹家的根,也是在这京都的。” 念文恍然:“哦,我明白了,尹大人来不了京都,便让你一个人来,免得你祖父失望,是吧?” 他没有说不是,也没有说是,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念文:“你骗的我好苦。” 第1300章 和祖父团聚 第1299章 念文不解:“我骗你?骗你什么?” 尹书唯勾唇,笑容越发灿烂:“你明明是女孩,偏装成个男孩的模样,害我以为——” 害我以为自己有那断袖之癖,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能在心里默念。 “以为什么?”她乐了,还以为尹书唯早就知道她是女孩,原来他竟不知。 尹书唯摇头:“没什么。” 她问:“你之前真的不知我是女孩吗?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毕竟尹大人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身份,你却不知道,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尹书唯一脸尴尬:“母亲从前总说我是书呆子,我还不服气,如今看来,我真和呆子没什么两样。” 念文笑问:“如今知道我是女孩,那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尹书唯赶忙点头::“当然了,我知道你是女孩时,不知有多高兴,立刻便从晋城赶来京都了,我——” 他面色涨红,性子向来腼腆,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再露骨的,他实在说不出口。 念文挑了挑眉:“这么说,若我是男孩,你就不会从晋城来京?” 他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你是女孩,这很好,对我来说,比你是男孩更好。” “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尹书唯很有趣,比从前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趣的多。 尹书唯红着脸,不好意思开口,这时踏马声从远处传来,念文回头去看,见是万琨,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怎么来了?” 万琨的目光落在了尹书唯的身上,俊眉立时皱起,翻身下马,“你怎么在这?” 尹书唯挑眉:“你能在,我自然也能,京都城也不是你们万家的。” 两人和往常一样,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念文朝万琨道:“你怎么追来了?有什么事吗?” 万琨将手里的斗篷递给她:“你呀,成天忘东忘西,衣服也不穿好就走。” 念文接过自己的斗篷,笑道:“我也不觉得冷,你又何必着急送来,显得我们王府没有第二件斗篷似的。” 万琨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尹书唯的身上:“幸好来了,否则我还不知某人竟然从晋城追到了京都呢。” 念文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说什么呢,人家尹兄是回文昌侯府和祖父团聚来了。” “是吗?”他朝念文道:“你进去吧,我和尹兄聊一会。” 念文有些担心,扯了扯万琨的衣袖:“你别太过分,他今儿只是来向我爹娘问安的。” 万琨推着她进了府里,折身出来时,眼神再无暖色,冷着脸看向尹书唯:“你来京都,究竟有什么目的?” 尹书唯冷哼:“我有什么目的,跟你有关系吗?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念文这样的女孩,我爱慕她,想要追求她,你觉得很难理解吗?” 万琨摇头:“这是你的事,但我以为,你已经看清楚了我和念文的关系。” 念文不在,尹书唯的腼腆一去不返:“看清了,师叔和师侄的关系嘛。” 第1301章 心情舒畅 第1300章 万琨也不恼,似笑非笑道:“不管你是真看清还是假看清,都请你克制一点,有些东西有些人,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 尹书唯皱眉,心情变得十分不好:“那就走着瞧。” 他转身走向候在一旁的马车,再没有看万琨一眼,径直钻入车厢中,尽管没有回头,可他依然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犀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万琨虽然年纪比他小两岁,可气势却很足,和他在一起时,总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很不舒服。 回到文昌侯府时,祖父身边的王叔正等在大门口。 “书唯公子,您可算来了,老奴可等了你好半天了。” 尹书唯笑道:“在并肩王府耽搁了些时辰,王叔久等了,可有什么事?” 王叔忙道:“二老爷让我在这等您,若您回来,就带您去见他。” 尹书唯点头:“好,现在就去吧。”祖父一定有很多话要问他,虽然这些年祖父从没去过晋城,父亲也从来没来过京都,可每逢年节时,祖父和祖母都会派人送许多东西去晋城,可见他们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父亲母亲和他这个小孙子。 东院,尹宏维和夫人在院里等了书唯一下午,这会终于见到了,尹二夫人高兴的冲上前,一把拉住书唯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个没完,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好孩子,可知祖母在这京都城里,盼了你多少年,你可算是来了。”尹二夫人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吃多少药也不见效,太医说了,她这是心病,久郁成疾,光用药是治不了的,还需心情舒畅。 今儿见了书唯,她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明许多,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了。 书唯在二老面前跪下,朝他午磕了一个响头:“孙儿不孝,未能在二老身前尽孝,让您和祖父忧心了。” 尹二夫人赶忙扶着书唯起身:“傻孩子,我们还能生你的气吗?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当年的尹二夫人,那也是风华绝代的俏佳人,如今已是两鬓银霜,加之近年来的忧思重重,面色也不甚好看,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更苍老几分。 尹书唯扶着祖母至桌前坐下,笑道:“祖母,我和父亲说好了,会在京都长住一段时日,替他在您和祖父身边尽尽孝。” 尹二夫人高兴的直点头,泪水盈盈的眼里依然有着几许失望:“你爹他真的不回来了?” 一旁的尹宏维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逸轩因为他媳妇怀了身孕,不方便长途跋涉的赶回来,今年不回,明年一定会带着小孙子一起回来。” 尹书唯忙道:“对对对,父亲就是这么说的,祖母您别难过,您若是想我爹了,过完年,我带您去晋城看他,好不好?” 尹二夫人摇头,叹道:“我这把老骨头,去了晋城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不去也罢,不去也罢,只希望我这身子还能再熬上两年,看着他重新回到京都,看着他从当年的阴影中真正的走出来。” 第1302章 去并肩王府提亲 第1301章 尹宏维皱了眉头,不悦道:“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浑话呢?”他又扭头去看书唯:“别理她,近来总喜欢说些没边的话,书唯啊,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可订了亲事?” 尹书唯摇头:“尚未。” 尹宏维点头:“想来也是,你可是我们尹家二房的嫡长孙,你的亲事你爹不敢私自做主,怎么着也得和我们商量商量。” 尹书唯没作声,尹宏维又道:“如今你来了京都正好,这京都城里的大家闺秀多不胜数,这阵子我和你祖母就替你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先相看一下。” 尹书唯心头一动,想到这里是文昌侯府,尹家在京都也算是有头有脸,在朝堂也说得上话,以他的才华,将来和父亲一样考个状元也不是什么难事,若由祖父去并肩王府提亲,再加上父亲和并肩王当年的情谊,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尹宏维没发觉书唯走了神,径自说道:“说来也巧,你伯爷爷的外孙女,年纪比你小一岁,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世容貌都很不错,与你正相配,今日——” 尹书唯突然打断了尹宏维的话:“祖父,我想娶长乐郡主。” 刚刚端起茶盏正准备喝上一口的尹二夫人一听这话,惊得茶盏没端住,滑了下去,瓷盏没碎,茶水却溅了一地。 尹宏维皱眉:“你说什么?” 尹书唯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祖父的面前:“祖父,孙儿想请您帮孙儿去并肩王府提亲。” 尹宏维一脸吃惊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孙子,“你再说一遍。” 尹书唯又道:“孙儿想请您去并肩王府提亲。” 尹宏维转目去看身边的夫人,见夫人的脸色已经泛白,身子也开始不住的颤抖,忙道:“你先起来,此事容后再议,快去通知王管事,让他请大夫。” 尹书唯也吓得不轻,刚刚还好好的祖母,怎的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匆匆跑出厅堂,见王管事正在院门处和一个婆子说话,忙喊道:“王叔,祖母不太好,快些去请大夫。” 王叔也是一惊,二话不说便去了,尹书唯冲回厅里,祖母此时已经昏过去,他赶忙背起祖母回房。 给祖母盖好被子后,他朝祖父问:“祖母她怎么了?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吗?” 尹宏维叹了一气,道:“你祖母这些年一直不太好,心里积着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慢慢的就积成了病,这一切的根源,都和并肩王府里的护国公主有关,如今你又提出要娶她的女儿,也难怪你祖母会受不了。” 尹书唯原本对父亲和并肩王他们的恩怨情仇就一知半解,不算了解的特别清楚,如今见祖母这样,想来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在大夫来前,尹宏维将当年祁溶月生母对他们尹家的救命恩情,以及为了报恩而结下亲事的缘由简单的说了一遍,加上他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一些往事,大概明白了祖母这般激动的原因。 第1303章 结发妻子 第1302章 祖母是怕他重走父亲的老路,这才一时急火攻心。 “祖父,您放心,我有分寸的,父亲也与我说过一些他当年的事,我心中有数。” 尹宏维点头:“好,你心里有数就行,祖父相信你,提亲的事,祖父可以答应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听说先前贤广侯世子也去提过亲,但被拒绝了,长乐郡主也是为了避开贤广侯世子而离开晋城的,你试想想,贤广侯世子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贤广侯又重兵在握,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家,也被无情的拒绝,咱们文昌侯府,又有何胜算?” 尹书唯道:“凡事总要试过才知成与不成。” 他虽无万全的把握,但若连试都不试一下,便是一分把握也没了。 过了一会,王管事请了大夫来,那大夫年纪不小,连胡子都花白了,一路跟着王管事小跑而来,累得气喘吁吁。 “陈大夫,您可算来了。”尹宏维急匆匆的抓住陈大夫的手,将之拉到了床前。 陈大夫顺了两口气,在床前坐下,给床上的尹二夫人号脉,那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又去翻看了尹二夫的眼皮,叹道:“不太好,不太好啊。” 尹宏维面色大变:“怎么个不好?” 陈大夫道:“夫人急火攻心,血气上涌,脉息急而促乱,老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再这般下去,恐要中风。” 中风?尹宏维想到前阵子遇到的一个同僚,眼斜口歪,说话也说不清楚,杵着拐棍一步三颠的模样,身子不寒而栗。 尹书唯急道:“没有法子了吗?” 陈大夫摇头:“不是没有法子,而是老夫医术不精,不过你们可以去并肩王府问问,听说当年护国公主曾治好过中风的病人,以她的医术,要治好******,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尹书唯也道:“是啊,我们可以请公主来给祖母治病,郡主的医术也十分了得,请她来也是可以。” 尹宏维道:“我当初也动过这个念头,可你祖母怎么也不肯,她始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无颜再见她的面。” 尹书唯忙道:“那我去请郡主来,祖母没有见过郡主,只告诉她是个寻常大夫便可。” 尹宏维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吧。” 尹书唯匆匆去到并肩王府,祁溶月得知尹家二夫人病重,二话不说便让念文随尹书唯前往诊治。 回到文昌侯府时,原本清静的西院里挤满了人,尹侯爷听闻弟妹病倒,立时带了夫人前来探望,外孙女和外孙也跟着一起来了。 加上他们各自带的下人,原本宽敞的房间顿时显得十分窄小。 “老爷,来了,书唯公子带着大夫来了。”王管事匆匆进来禀报。 尹宏维点头,紧紧抓着夫人的手渐渐松开,他拍了拍夫人的手背,温声笑道:“别担心,书唯给你找了个很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咱们说好了还要一起给逸轩带孩子呢,你可别想偷懒。”都说夫妻老来伴,年纪越大,他越发觉出妻子的重要,不管他这一生有过多少女人,可最终陪他到最后,和他一起慢慢变老,死后同棺同寝的,只会是结发妻子啊! 第1304章 梁玉娇 第1303章 梁玉娇扯了扯身边兄长的衣袖,低声问:“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书唯表哥请来的大夫?” 梁玉和含笑点头:“正是。” 梁玉娇看着与书唯表哥并肩而立的念文,眉头越皱越拢,面色也十分不好,低声嘀咕:“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医术,莫不是江湖骗子吧。” 梁玉和闻言面色微变,眼睛迅速扫向郑念文,见她仿佛没听见,坐在了床畔给尹二夫人号脉,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拉了妹妹便走出房间。 出门后梁玉娇急着甩开哥哥的手,不满道:“大哥,你干什么?” 梁玉和沉着脸,面色十分不悦,“玉娇,你知道刚刚那姑娘是谁吗?” 玉娇轻哼:“我管她是谁,不就是个大夫,还能多了不起?” 梁玉和的面色越发冷沉,平日素来温良乖巧的妹妹,今儿是怎么了? “她就是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并肩王和护国公主的掌上明珠,皇上最疼爱的外甥女。” 梁玉和的话像闷钟般一记记撞进她的心里,除了不可思议外,便是嫉妒,那个她从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名字,京都第一美女,长乐郡主。 她咽下那股子深浓的嫉妒,依然忿忿不悦,低声道:“是长乐郡主又如何?不过是个身份比寻常人尊贵些的郡主,难道身份尊贵就能让人药到病除吗?” 梁玉和道:“她师承神医简蕴,其母也是当年人人称颂的神医,你觉得她的医术会差吗?若连她都治不好的病,便是将宫里的太医现在请来,也是无用。” 他瞪了妹妹一眼,沉声道:“你切莫再口言无状,不是什么人你都能肆无忌惮的得罪,在长乐郡主面前,纵是外公也要给她躬身行礼,你又算什么?” 梁玉娇心里越发的不爽快,回瞪向大哥:“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见她长得好看,处处替她说话,是不是?” 梁玉和皱眉,十分的不悦,怒道:“玉娇,你太不像话了,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胡话吗?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口言无状,不单会牵累了郡主的名声,便是大哥也会被你害死。” 梁玉娇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大哥和大嫂那般恩爱,怎么可能会肤浅的见人姑娘漂亮就移情别恋,她大哥才不是这种人,“哥,我刚刚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的。” 梁玉和道:“好了,你回去吧,你嫂子一个人在房里闷,你去陪她说说话。” 梁玉娇怎肯:“我不,我要留下看看这长乐郡主的医术,是真如其名,还是浪得虚名。” 梁玉和看了上屋内,低声道:“你不走可以,但你要记住,不许再乱说话,否则我饶不了你。” 兄妹二人刚一进门,给尹二夫人检查完身体的念文道:“我要施针,你们都出去吧,我的丫头留下帮忙即可。” 书唯忙道:“我也能留下帮忙。” 念文接过冬儿递来的针包,道:“不用。” 第1305章 沉珂久积 第1304章 尹宏维道:“好了,大家都先出去。” 待人都走完了,冬儿将门关上,帮着老夫人将衣裳一件件脱下。 冬儿问:“郡主,老夫人这是得了什么病?” 念文将长短不一的银针分别扎入老夫人周身各大要穴,头也不抬道:“她身体本就孱弱,沉珂久积,加上今日急火攻心,这才导致气血上涌而昏迷,病势十分不妙,若再晚来半个时辰,纵是师尊出山,也未必能保她不中风。” 冬儿乐了:“这么说,郡主您能治好她?” 念文横了她一眼,“你这是疑问?对我医术的质疑?” 冬儿摆手:“当然不是,是您先将老夫人的病说的这般严重,我才会有此一问,绝没有别的意思。” 念文不理会她,继续专心施针,针行三周方毕,以针刺周身要穴之法,疏通淤塞的血管,令其血流畅通,舒缓头部血脉的压力,令其远离中风之险。 纵是寒冷的冬日,她为老夫人行针三周后,依然累的满头大汗。 “好了,给她穿上衣裳。”她撤回号脉的手,老夫人的腕脉已经平缓了许多,看来已经脱离了危险。 门外的众人也是等得心焦,梁玉娇踌躇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凑到尹书唯的身边:“表哥,老夫人吉人自有天佑,会没事的,表哥放心吧。” 尹书唯点头:“没错,文儿医术了得,有她在,祖母一定会没事。” 玉娇面上的浅笑微僵,随即道:“表哥说的是,有郡主在,老夫人定然会平安无事。” 尹书唯朝她笑了笑:“你叫我表哥,可是这尹家的妹妹?” 梁玉娇粉面含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姓梁,我还要唤您父亲一声表叔呢。” 尹书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既然不是尹家的姑娘,那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免得被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言,于谁都不好。 这时冬儿将门推开,朝守在外头的众人道:“郡主请你们进来。” 尹宏维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我夫人怎么样?”尹宏维一进门便朝站在床边擦汗的郑念文问道。 念文淡笑:“已经没事了,过一会就能醒。” 尹宏维松了口气,又问:“先前来看过的大夫说,夫人有中风的可能,她现在——” 念文摇头:“不会,已经排除了中风的风险,她现在很好,只是这阵子要注意保持心平气和,好好调养一阵就好。” 尹宏维连连点头:“好好好,郡主果然医术了得,这次多亏了你。” 念文摆手,“不必言谢,只是做了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她浅笑的笑了笑,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写药方。 尹书唯的后背一片湿凉,天晓得他之前有多怕,怕祖母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变得不幸,幸好没事了。 念文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了尹书唯的手中,道:“早晚各服一次,连服三日便可,若到时还有不适,可去王府寻我,我再来诊治。” 尹书唯赶忙将药方收好,朝她笑道:“若非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 第1306章 被扫地出局了吗? 第1305章 念文道:“若我不在,你可请我母亲或我师尊来,我想她们也定会乐意效劳。” 尹书唯看了祖父一眼,干涩着笑了笑,没应声。 “好了,我该回去了。”她见冬儿已经收拾好药箱,便朝尹侯爷和尹宏维拱手:“侯爷,二老爷,告辞。” 尹侯爷忙道:“书唯,还不快送送郡主。” 书唯正求之不得,赶忙引了念文出去。 两人的身影刚一消失,梁玉娇便忍不住道:“她说治好了便治好了吗?我瞧着老夫人的模样和先前也没什么分别。” 梁玉和怒道:“玉娇,你瞎胡说什么?郡主医术高明,又怎会打诳语?还不退下。” 尹侯爷平日素来疼爱这个外孙女,原本听了玉娇的话心里也不大舒服,可见外孙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心里又是不舍:“玉和,娇儿不过是随口一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别这么吓她,瞧她这小脸都白了。” 玉和道:“外祖父,玉娇这丫头,这般口无遮拦,你不斥她也就罢了,还这般袒护她,她还道自己说得对呢,将来指不定要惹下什么祸事。” 尹宏维点头附应:“玉和说的没错,有些话当议则议,不当议,便最好闭口莫言,当知这病从口入,祸亦从口出。” 梁玉娇红着脸狠狠瞪了兄长一眼,扭身负气跑了出去。 伺候在床边的丫头见老夫人的手动了动,忙打眼去瞧老夫人的眼睛,见其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忙道:“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尹宏维一听这话,赶忙冲到了床前,紧紧握住夫人的手:“夫人,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尹二夫人见丈夫这般情真意切的模样,心里很感动,轻轻摇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下,果然如郑念文所说,她真的没事了。 文昌侯府大门外 “尹兄留步。” 尹书唯道:“我送你回家吧,这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念文笑道:“你可别忘了,咱们俩个,谁才是比较弱的那一个。” 冬儿掩唇轻笑,搭话道:“尹公子,我家郡主的功夫可不是盖的,那家匪徒这般不长眼,敢惹我家郡主?” 尹书唯面色尴尬,挠了挠头:“也是,我一个文弱书生,能顶什么用。” 念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需要护送,你快回去吧,老夫人这会该醒了。” 按说她原本该等老夫人醒了再走,可先前在来时的路上,尹书唯告诉过她,老夫人昏过去,是因为想起了当年尹逸轩和娘亲的事,所以才一时气血攻心。 她若留在那里,老夫人醒来一看见她,情绪再一激动,指不定她先前的忙活都要白费。 目送着马车渐渐消失,尹书唯转身进了府里,藏在角门后的梁玉娇看着尹书唯脸上那依依难舍的表情,心里十分不好受,她还没参与竟争,就被扫地出局了吗? 第1307章 伏击 第1306章 话说念文靠在摇晃不停的马车里昏昏欲睡,一旁的冬儿已经睡着,突然,马车急急停下,外头马儿的惊嘶声将疲累的念文和冬儿惊醒。 冬儿揉了揉眼睛,朝外头喊道:“怎么回事?” 外头并没有人应答,已经暗下的天色将整个车厢染上浓墨,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念文皱眉,见冬儿起身要出去,赶忙伸手将她拉住,低声道:“趴下,不要乱动。”她一手摸向腰间,这里长年别着一把精巧的匕首,锋利无比。 她脱下冬儿的一只鞋,一脚踢开车门,将鞋扔了出去。 “咄咄咄!”三声利箭刺入木头的声音在马车门口响起,她又脱下冬儿的另一只鞋,朝着马车右侧一扔,她的身形迅速从车内蹿出,掠往左侧。 利箭果然追着先扔出的鞋子射向右侧,而念文则趁机避入了路边的一颗梧桐树后。 这里距离王府并不远,是由繁闹的街道转入并肩王府所在的云华街的必经之路,这里除了并肩王府的人,再没有人会来,看来这些人是一早就埋伏好的,知道她今天要经过这里。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放冷箭,有本来就出来单挑。” 没有人应她,她自地上摸到几块小石子,往树外的路面一扔,立时便有箭循声而发。 她耳力极好,听着冷箭破空的声音,判定放冷箭人所在的方位,甩头便将手中的石子打出,立时便听见一声闷吭声。 这时又有长箭朝她这方射来,稳稳扎在了树干上,她自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包住箭身将箭拔下,依着刚刚辨听到的方位甩手便是两箭。 这回便不是闷哼声,而是两声惨叫。 她不知这箭扎中了对方什么部位,只听见那惨叫声越来越凄惨,甚至有衣服在地上摩擦,喉咙被大手掐住的声音。 莫非那箭上真有毒?她庆幸刚刚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用手去拔箭。 不一会,那惨叫声便熄止了,她知道还有一个人活着,刚刚的石子虽然击中了他,但并没有对他造成大的伤害,他这会一定在屏息等她从树后出去,然而给她致一击。 她冷笑,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和刚刚死去的两人一样痛苦的声音,脚在地上摩擦着,制造出一种她中毒将死的痛苦假像。 隐于黑暗中的男人在细听了一会后,确定那声音越来越细粥,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依然警惕的举着弓箭,一步步朝她走来。 当他走到树后时,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地上似有人,又似没人,他用脚划了划,什么也没划着,便放下弓箭,从怀里摸出火折吹亮。 火折的光很微弱,却足够他照亮前方脚下的这片空间。 地上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上当了。 他迅速丢掉火折,伸手去拿放在脚旁的弓箭,却怎么也拿不起来了。 一只脚正稳稳的踩在那长弓上。。。 第1308章 十分罕见的毒 第1307章 他缓缓抬头,看着一张模糊的脸,暗夜里,他除了能看清那双眼睛盈盈有神有的盯着他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只脚狠狠的踹中了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踢至往后翻倒。 “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顾胸口的疼痛,弹身跳起,自腰间拔出长剑,一言不发便刺向念文。 念文闪身避开,身形一滑便至那人的身后,抬脚又是一踹,狠狠踹住那人的后背,那人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身份往前一扑倒,脖子正好撞上那锋利的剑刃,当场毙命。 “又死了?”本想留下这个活口带回去审审的,结果竟又死了。 她走向马车,先小心清除了淬毒的箭,这才朝冬儿道:“没事了,出来吧。” 冬儿很快就从车厢里出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嘴巴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捂住,一把尖利的匕首抵在她的后腰,她想发出警告声,却只能发出呜呜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念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还以为她见到地上的尸体吓成这模样,直到她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味道时,那锋利的匕首已经近在咫尺。 她迅速反应,侧身避开了那匕首刺向她心脏的位置,可左臂依然被匕首划伤,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到鲜血正不断的涌溢而出。 手臂迅速的麻痹,有毒?她赶忙退开数步,不敢再提气运气,自腰间取出金针封穴。 “中了我弥陀散之毒,你必死无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现在要取她性命,简直轻而易举,可他并不打算这么错,他要让她回到王府,在她爹娘的面前,痛苦的死去。 念文虽然用金针封了穴位,可依然有少量毒素侵入四肢百骸,眩晕的感觉侵袭而来,她指着那黑衣人问:“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害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只怪,你投错了生,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转身,身形纵入夜容,眨眼消失不见。 从马车上摔下去的冬儿强忍着疼痛爬起身,见郡主倒了下去,惊叫一声扑了上去,却依然没有扶住郡主,她急得大哭:“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王府里巡夜的人听见动静,派了人出来查看,见是郡主受伤倒地,赶忙将郡主背起冲回府中。 郡主遇袭,重伤命危,整个并肩王府都乱了。 祁溶月号着女儿的脉,面色惨白,手指不断的颤抖着。 这样的祁溶月,郑仲文从未见过。 溶月向来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这个模样,连他也跟着心惊肉跳了起来。 “你快说话呀,文儿究竟怎么了?”仲文急道。 溶月颤声道:“她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毒,我不知道是什么,她虽用金针封了脉,可毒素已经侵入六脉五脏,若不能及时解毒,文儿她,文儿她——” 她说不下去,那样残忍的字眼,她连想都不敢想。 郑仲文摇头:“不,不会的,文儿她和寻常人不一样,她不会有事,区区小毒,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1309章 小白的角 第1308章 溶月现在六神无主,脑子里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女儿的性命,她朝一旁的侍从道:“快,快去万府,去请我师傅来,快去。” 仲文搂住溶月的肩,“月儿,别慌,现在不能慌,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文儿,一定有办法的。” 他想到当初宫里爆发疫症,束手无策之下,是她的血救了天齐救了所有人。 “月儿,月儿,还记得当年宫里闹鼠疫吗?” 溶月一怔,想起那次的惨状,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人死去,认识的,不认识的,她拼命想要救他们,却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就在天齐也将没命的时候,是她的血救了天齐,救了当时所有的幸存者。 血,她的血? 她匆忙起身,自仲文腰间拔出匕首,来到桌前取一只净盏,锋利的刃口划破掌心,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那白净的瓷盏中。 待装了小半盏鲜血,仲文不断的在旁边说可以了,让她停下,她却不肯,倔强的摇头:“不,这些不够,文儿中的毒很厉害,比鼠疫要厉害百倍,这些怎么够。” 仲文心疼极了,管她说什么,一把扣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捂住她掌心的伤口,“我说够了,你的血未必就能治好文儿,先试试,先试试好吗?” 一旁的凉儿赶忙端起盛着鲜血的盏来到床边,一点点将血喂入念文的嘴中。 血刚喂下不久,溶月还没来得及给念文把脉,却见念文突然翻身趴在床畔吐血,一口口暗红泛黑的血自她口中不断往外吐,吐完便又继续昏睡着,小脸白的跟纸一样。 溶月颤着手给她把脉,连同她的面色也越来越惨白:“不好,念文的情况越发不好了,我的血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她哭着抓住仲文的手:“怎么办?文儿她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都六神无主的时候,一道久日未见踪迹的白影突然从窗口蹿入了房内。 竟然是小白,它在晋城时便失踪了,念文以为它回了森林,回到了原本属于它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它竟又回到了京都的王府。 小白蹿上床,在念文身边转悠,原本小如老鼠的身子,似乎长大了些许,在它小巧的额头上,隐隐有一只角藏在白色的绒毛之中。 它似乎感应到小主人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逝,它越来越着急,突然张嘴咬住念文胸口的衣服,用力一撕,将念文胸口的衣裳全数撕裂,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肤。 仲文道:“你在做什么?”他想上前阻止小白,溶月赶忙将他拦住:“先看看再说。” 小白的身体跳上念文的胸口,头往下一顶,只听‘噗嗤’一声,它额头上的玉色小角竟扎入了念文的胸口,怪的是,分明那玉角刺破了她的皮肉,却没有一丝鲜血溢出来。 过了一会,小白拔出了它的角,而念文身上的伤口却在眨眼间便愈合如初,小白的身子从念文的身上跌下,倒在了念文的身侧,一动不动。 第1310章 弥陀散 第1309章 溶月冲上前查看小白,还有气息,却很微弱,总归还活着,她松了口气,立马扣住念文的手腕,给她号脉。 仲文见她面有惊色,忙问:“怎么样?” 溶月道:“她体内毒素原本就要侵入心脉,你也知道,毒素一旦侵入心脉,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可怪的的,现在毒素停止了蔓延,并没有侵入心脉,也没有比刚刚更恶劣,但毒素依然存于她的体内,一点也没有变少。” 仲文心头一松,忙道:“看来是小白在关键的时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救了咱们女儿一命。” 溶月点头,眉目间的忧色丝毫不减:“是,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阻住她体内的毒素,这或许只是暂时的,若不能找到解毒的法子,很难说这毒会不会再次冲破阻碍,侵入心脉,到那时,再没有第二只小白来救她。” “这可如何是好?你从前炼制的解毒丹也没有用吗?” 溶月摇头:“我连她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又怎敢随便给她服用解毒丹?再说,她这毒很怪,用一般的药物去治,只会适得其反,就像刚刚,她喝了我的血,非但对她没有丝毫的帮助,反而令她的情况越发糟糕,我们不能再冒险。” “公主,王爷,万先生万夫人和万公子来了。” 侍女的话刚落下,但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万琨第一个冲了进来,神色慌张的来到床前,一见到念文这模样,以及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一滩血,吓得心惊肉跳,颤声问:“这,这是怎么了?”他冲上前给念文把脉,面色越发的难看:“这是什么毒?怎的如此怪异。” 简蕴这时也已经赶到,她听了儿子的话,忙一把将儿子拉开,自己去扣脉,结果脸色一样的震惊,“这是什么毒?我从未见过。” 仲文几乎要绝望了,连师傅都说没见过,那这世上,还有人谁能解此毒? 溶月急问:“师傅,您也不知这种毒吗?真的没办法了吗?” 简蕴道:“我们连这毒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从未见过,如何去解?若能知道这毒叫什么名字,起码还能去查查怪医志和百毒典,或许能找到办法。”一直在房中守着的冬儿听了简蕴的话,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我知道郡主中了什么毒。” 冬儿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紧张,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溶月上前,急道:“是什么?” 冬儿努力的回想,当时,她被那黑衣人推下马车,摔得差点昏过去,可她当时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太疼了,一时没爬起来,她听见那个黑衣男人的狂语,他说,中了我的弥陀散。。。“弥陀散,是弥陀散,那黑衣人亲口说的,他说要让郡主在你们痛苦和绝望的眼前慢慢死去,他说没有人能解这毒。” 简蕴面色大变,回身又看了眼念文,嘴中喃喃自语,“怎会是弥陀散,怎会是弥陀散。” 第1311章 南藏特有的毒 第1310章 溶月问:“师傅,您知道弥陀散?” 简蕴点头,“我曾经听说过,这南藏特有的毒,十分罕见。” 仲文急问:“可有解毒之法?” 简蕴点头:“有,我听说,弥陀散是由弥陀花所炼制而成,弥陀花剧毒无比,有弥陀花的地方,周围寸草不生,但这世上之物,总是有法有则,且相生相克,我听一位先者说过,有一种赤目黑甲蛇,最喜以弥陀花为食,寻常动物碰了弥陀花便必死无疑,而这赤目黑甲蛇,却将弥陀花当成食物,可见在这种黑甲蛇,天生就是能克制剧毒无比的弥陀花的。” “那要上哪里才能找到弥陀花和赤目黑甲蛇?”仲文问。 简蕴摇头:“我听先者说,因弥陀花的毒性太强,常有人畜遭其毒害,便被人们刻意的寻之毁掉,就算是藏南的深山老林里,也未必还能找到这种剧毒无比的弥陀花,而没有弥陀花的地方,便不会有赤目黑甲蛇出没。” 仲文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藏南试一试,我相信皇天一定不负有心有,我即刻就启程去藏南,一定会找到赤目黑甲蛇。” 溶月本也打算一起去,可又放心不下女儿,只能含泪点头:“好,你去藏南,我在家里等你,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平安回来。” 仲文道:“我不止会平安回来,我还会带回赤目黑甲蛇,我们一家人,一个都不会少。” 这时一直沉默的万琨道:“我和您一起去。” 万先生惊讶的看向万琨:“你也要去?” 万琨点头:“非去不可!” 他喜欢文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文儿遭难,他想要救她的心,他们也都明白,没有人会阻止一个男人拼命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万琨朝母亲问道:“母亲可知这弥陀花长什么模样?” 简蕴想了想,摇头:“我从未见过,或许可以在百毒典中去找找。” 万琨立时道:“我现在就去。”他回头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了无生气的念文,心如刀割,“好好照顾她。” 简蕴的书房里便藏有百毒典,说是百毒典,可典籍中所记载的毒物,岂止百种,便是千种也不止,他挑灯夜读,一页页,一行行,连一个字也不放过。 天初亮时,简蕴也回来了,取了书房里另一本记载药草之类的典籍查阅。 二人在书房里翻了一天一夜的书,也没能找到简蕴说的弥陀花。 万琨很焦急,浪费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却半点进展也没有,而文儿还等着他去救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过,这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他恨自己无能,学了十几年的医,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救不了。 他将厚厚的典籍摔在了地上,一拳砸在了书桌上,楠木桌应声四分五裂。 简蕴也合上了书本,叹道:“你别急,光急有什么用,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宫里,宫里的藏书阁或许有我们要找的。” 万琨心头一动,忙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 第1312章 藏书阁 第1311章 看着他的样子,简蕴十分担心,若念文真有个三长两短,琨儿该怎么办? 简蕴身上有天齐给的令牌,可自由出入禁宫,她没有惊动天齐,和万琨直接去了藏书阁。 天齐身为皇帝,整日操心国家大事,已经令他疲累不堪,若再让他知道念文的事,只是多一个担心的人,而他的担心,对念文来说,并起不了什么作用,那还不如不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藏书阁里有专门看守和打理的宫人,简蕴先前也来过,那看守的中年太监知道她的身份,立时收起平日见了谁都冷漠的脸,裂着笑脸亲自引着简蕴进去。 “珠儿,这位是简神医,好生伺候着,神医需要什么就拿什么,不得怠慢。”太监朝平日打理藏书阁的几个宫女道。 这里的宫女和别处的宫女不一样,她们年纪都不少,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岁上下,衣着素淡,许是因在书阁待的久了,气质显得比一般宫女要清雅许多、。 简蕴朝一位年长些的宫女问:“带我们去存放医药典籍的书架。” 宫女没有二话,立时引着他们往书阁后方走去。 藏书阁很大,各种类型的书籍应有尽有,光医药类的典籍,便有整整两个大书架,这里的大书架,一个抵得上简蕴书房里十个那么大。 若一本本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他不怕苦累,只怕念文等不了这么久。 简蕴又问:“可有专门记载药草类的典籍?” 宫女道:“当然有,专门记载药草的典籍一共有三十六部,其中包括百草典,金方,贵药,苗药。。。” 简蕴打断她,道:“都拿过来,我们全部要看。” 宫女有些吃惊:“这些书全部看完的话,恐怕需要不少时间呢。” 简蕴看了眼站在另一旁的五个宫女,问道:“你们都识字?” 宫女点头:“都识字,平日也做些抄录的活。” “很好,你让她们都过来,大家一起看,我们要找一味药草,为了节省时间,只好请你们帮忙一起找,只要找到我们要找的那味药草,赏银千两。” 宫女眉眼一亮,她们的俸禄虽然已经十分丰厚,可千两银于她们而言,依然是十分巨大的数字,另五个宫女一听这话,立时冲了过来,迅速的将三十六部药草典籍搬了出来,全数摆在了一方长桌上。 而此时简蕴已经将弥陀花的名字已经她所知的一些性状写了出来,每人发了一张,让她们对照着查阅。 偌大的藏书阁里,除了哗哗的翻书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每个人都很认真,不放过书本里的每一个字,生怕一个疏忽,错过的便是千两银子的赏金。 中午时,在外头看守的太监见简蕴和万琨一直没出去,便命人从膳房取了饭菜来,亲自送到了二人面前。 “简神医,万公子,该用膳了。” 二人心里着急,从昨日起便没吃过饭,现在也依然没有胃口,可他们也明白,想要救念文,自己便不能倒下,再如何心急如焚,饭也是要吃的。 第1313章 东离人 第1312章 谢过太监,二人端了饭去到另一张空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谁也不说话。 饭刚吃了一半,突然一位宫女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二人迅速奔了过去,夺过宫女手中的药典,黄旧的纸上画着一株九瓣大花,花瓣是尖头的,没有花蕊,花茎很粗却没有叶,生得有些奇怪,旁边注解着花名,“弥陀花,生于南藏高原,喜于空气稀薄人畜罕至之处生长,性毒味香,引蜂蝶而往,无一不伤,以蜂蝶尸体为食,人畜误食至多三时便会毙命,剧毒无比。” 万琨朝宫女道:“去取纸笔来。” 他将药典上的弥陀花图案以及注解临摹至另一张纸上,确认无误后,立时将之塞入怀里,随即取出几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朝宫女们道:“有劳累你们了,拿去分吧。” 母子二人迅速离开皇宫,回到了并肩王府,仲文和溶月已经守在床边两日夜,幸好念文的毒并没有再扩散,她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了会呼吸外,她和一个死人并没有区别,这对于现在的念文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万琨给念文号了脉,朝溶月问:“她这是怎么了?为了会变成这样?” 溶月的嗓子已经干哑,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她哑声道:“是小白,小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当时情况危急的文儿突然稳定下来,毒素没能侵入心脉,保下了性命,小白也昏睡过去,不知何时能醒。” 万琨扫了眼睡在角落里的小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白了,在晋城的时候它就突然失踪,当时念文以为它会像往常一样出去玩几天又回来,可那一次,它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念文为此伤心了很久,它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候赶回来救她,真是念文的幸运。 万琨道:“公主,请一定照顾好她,请一定要让她等我回来,我一定,一定会带着黑甲蛇回来。” 溶月点头:“我相信你,你和仲文,要相互照顾,都不许受伤,一定要平安回来。” “月儿尽管放心,我这个儿子,只要他认定了要做的事,便一定能做成。”尽管很乐观,很相信自己的儿子,可那眼底的担忧,依然浓不可化。 那可是南藏,那里不是一般的地方,多少人进了南藏便再没有出来,听说南藏的原住民,连人都吃。 这时三贵跑了进来,他进仲文道:“王爷,查到了,那天被郡主杀死的那几人,其中有一个人身上带了一封信,虽然信封上没写地址和名字,可从信中的内容来看,那些人并不是京都人氏,而是东离人,他们应是前不久从东离而来。” 东离? 这可是十分敏感的两个字。 仲文面色微变,与溶月迅速交换了眼神。 溶月道:“这事我来处理,你和万琨去南藏吧,不必担心我,我能处理好。” 仲文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方玉令:“这是城防营的调令,若有什么事,可应急用。” 第1314章 自己的人生和选择 第1313章 简蕴夫妻俩送儿子和仲文至城门外,纵有千万个不舍,也总有分离的时候,儿子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万先生叹道:“南藏凶险,我自称生意便布各陆,却唯有南藏从未涉猎,当年派往南藏考察的几个伙计,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后来我便再没有动过去南藏开拓生意的念头。” 简蕴侧目看他,道:“当年我和仲文护送天齐去漠北寻找黑骑军,你明知路途凶险,甚至极有可能会丢了性命,你为什么还要去?” 万先生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我懂了。” 他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舍生舍命,他的儿子也一样能。 若能顺利带回黑甲蛇自然最好,若不能,那也是他的命数。 就像当初,谁能想到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商贾,能从万分凶险的黑沙漠里活着出来,几经生死,终于抱得美人归。 简蕴刚刚绷起的脸色缓了几分,道:“你在东离不是也有生意吗?传个话过去,打听一下上官拓在东离的事,越详细越好,念文遇袭这事,一定不简单。” 不是她多疑,这件事越想越让人起疑心,世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巧,那人伤了念文后,偏偏将弥陀散三个字给说了出来,还让一个丫头给听了去,又这么巧,在一个死去的杀手身上,找到一封能道明身份的信。 对方明知她简蕴和溶月的医术了得,只要知道是弥陀散,便一定能查出解毒之法,那么,便会有人前往南藏找寻解药,仲文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越想心头越是不安,可眼下,似乎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楚宫,景阳殿。 “娘娘,这是刚收到的信。”子梨清退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后,将藏于袖中的竹筒递到了上官瑶的手中。 上官瑶一瞧见竹筒,原本黯淡的眉眼便蓦然一亮,迅速将竹筒打开,取出里头的纸卷展开,越看面上的笑意便越发浓郁。 “郑念文,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眼泪直往下掉,多少年了,她曾无数次诅咒郑念文出个什么意外,可她却一直活的好好的,三不五时到她眼前晃悠两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和皇上秀亲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这楚宫里最尊贵的公主,而她生的女儿,却连皇上的正眼都得不到。 她恨郑念文,恨入骨髓。 可她是皇后,再如何讨厌一个人,她都不能形于表面,她始终在皇上面前扮演着一个善良高贵大方知进退的皇后,可她却没有一天开心过,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的开心,原来做一下坏女人,这么畅快。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子梨“速派人去打听一下,今天并肩王有没有来上朝。” 子梨道:“奴婢刚刚在御花园听见两个在御前伺候笔墨茶水的太监闲聊,说是并肩王已经好几日没来上朝,皇上今儿派了人去王府问询。” 第1315章 王府闭门谢客 第1314章 上官瑶冷笑:“很好,看来皇上还不知情,我真想亲眼看看,若皇上得知他最疼爱的外甥女就要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子梨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官瑶,心底有些发寒,不敢再看她,赶忙垂下了眼帘。 上官瑶又道:“备笔墨,本宫要给兄长回信。” 自那日被皇上禁足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景阳宫,可她毕竟是皇后,虽然足不出户,可宫里宫外的事情,只可她想知道,便没有不知道的。 也是自那日起,她下定了决心了,要让郑念文死,死在她父母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好玩。 她没想到的是,兄长行动力这么强,这才几天的功夫,事情便办好了。 将刚刚写好的信吹干墨迹装入了竹筒,上官瑶道:“三日后便是宫里一年一度的宫宴,到那时,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京都第一美人郑念文,已经香消玉陨,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了长乐郡主,我要让所有人都只得永宁公主的名号。” 并肩王府 尹书唯自马车上下来,扣响了朱漆高门上的铜环。 不一会便有人将门打开,看门的小厮见过尹书唯,知道他是文昌侯府来的尹公子,忙拱手一礼,道:“尹公子有礼。” 尹书唯淡笑道:“可否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你家郡主。” 小厮面露难色,道:“实在抱歉,公主说了,王府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尹书唯一愣,“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闭门谢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厮摇头:“尹公子还是请回吧,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背地妄议。” 瞧小厮这模样,分明是府里有事,否则怎会好端端的闭门谢客,且刚刚在侯府时,他听侯爷提到并肩王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上朝,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尹书唯忙道:“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求见你家公主,能否帮忙通传一下?” 小厮依然摇头:“求见谁都没用,我说了,王府近日不见客,尹公子请回,小的言尽于此。”言罢,他又朝尹书唯拱手一礼,转身往门内走。 这时一个身穿红黑相间对襟束腰长袍的青年匆匆走了出来,眉头紧皱着,面色沉冷,步伐也是急匆匆,仿佛很着急。 这样的装束他见过,这是宫里侍卫的装扮。 看来王府真的出事了,可现在他连门都进不去,该怎么去打探呢?不知念文她现在可好。 三日后 宫中年宴,每年的这一天,宫里都会设宴,宴请京官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 在年宴的前一天,上官瑶被赦了禁足,她毕竟是皇后,年宴还需她来主持。 今年的上官瑶,笑的比往日都要灿烂,见了谁都笑面相对,令不少人受宠若惊。 楚天齐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她,并未在她面上多做停留,拢于龙袍中的手紧握成拳,面色却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希望并肩王府里发生的事,和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关系,这个女人毕竟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他不想那两个孩子有一个恶毒的母亲。 第1316章 生死命悬一线 第1315章 念文生死命悬一线,他十分担心,却又不能时时表现出来,尤其在众大臣面前。 并肩王府的安危,与整个楚朝的安危都系在一起,若并肩王府出了事,楚朝一定会出大事,所以皇姐才不肯在第一时间将这事告诉他。 皇姐怀疑念文遇袭之事和上官家有关系,他也有同样的怀疑,刚将皇后关起来没几天,念文就出事了,这未必就真的是巧合。 更何况,在这之前,上官瑶便试图污害念文。 今日上官诺也参加了宫宴,自打他进入殿内,眼睛便没有一刻停歇的四下搜寻念文的身影,却始终未见其踪,皇上右下道的桌子,始终都空着,没有念文,也没有并肩王和公主。 席间的宾客们也议论纷纷 “并肩王和公主都没来?” “往年他们可从来都不缺席这样的宴会,今年是怎么了?这几日王爷也没来上朝,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说什么胡话呢,王爷怎么可能出事,他可是并肩王,皇上最信任的人。” “我听说,不是王爷出事了,是长乐郡主出事了。” 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人敢在殿中向皇上发问,今儿皇上的脸色显然不太好,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 可有人不一样。 上官瑶见皇上要宣布开席了,便抢先问:“皇上,并肩王和护国公主还没来呢,再等等吧。” 天齐皱眉,眸光颇为不善的扫了上官瑶一眼,上官瑶却状似未见,依然笑盈盈的回视着楚天齐,等着他答话。 殿中的葛大人在接触到上官瑶淡淡扫来的目光后,赶忙起身:“皇上,听闻王爷近来身体不适,告假在王府中休养,巡防营那边多日无人监理,乱作一团。” 天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葛大人的身上,看来上官家在京都也不是没有盟友嘛,这葛大人这一问倒是很及时。 “那个碎嘴的胡言乱语,并肩王好的很,谁再敢胡说,朕绝不轻饶。” 殿中的低声议论立时止熄,没有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上官瑶却道:“皇上,葛大人也是担心王爷才这么说的,本宫也听了些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天齐道:“既然是疯言疯语,讲来做什么?” 上官瑶笑容越发的灿烂,心道你楚天齐越想瞒,我便偏不让你如意。 “虽说不当讲,可臣妾觉得,还是让皇上知道为好。”她将目光转向了殿中,扫过殿中众人,高声道:“本宫听闻,长乐郡主遭人暗袭,命在旦夕,王爷和公主正设法救治,但凶多吉少,所以王爷和公主这才没有入席,这传言之人虽然可恶,未必就是真事,可怕就怕,无风不起浪。” 这件事,她果然知道,果然如皇姐所料,此事和上官家脱不了干系。 上官瑶话落,殿中一片哗然,没有人不知道长乐郡主对皇上而言,对并肩王府,意味什么。 上官诺手中的酒盏脱掌而落,重重摔在了铺着红绒厚毯的地上。 第1317章 向公主求证 第1316章 他什么也顾不得,起身便冲出了大殿,一路狂奔出宫,直往并肩王府而去。 可并肩王府的大门,并没有对他敞开,他根本就进不去,也不愿就此离开,独身坐在王府大门处发呆。 门内的小厮从门洞中看见他坐在门口不走,便去了抱月居禀告。 溶月略略思索后,朝小厮道:“让他进来。” 小厮匆匆去了,打开门,朝坐在地上发呆的上官诺道:“世子,公主请您进去。” 上官诺赶忙跳起,兴奋道:“是你们郡主让我进去的?” 小厮摇头:“是公主。” 他面色微暗,点了点头:“好,走吧。” 走在前往抱月居的路上,他按奈不住焦急的心情,朝小厮问:“你家郡主近日可好?” 小厮没作声,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问你话呢,你没听见?”见小厮这模样,他心里更是慌。 小厮没理他,加快步伐带着上官诺来到抱月居。 溶月在卧室里等他,念文就躺在卧室的床上。 上官诺进了房间一眼便看见垂着薄纱帐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床前摆着一双果绿色的绣花鞋,只有少女才会穿这种颜色的绣花鞋,又是在公主住的房间,床上躺着的,一定就是念文。 “参见公主!”他没有冲动,先朝公主行礼。 溶月凉淡的目光扫向他,问:“你来做什么?” 上官诺道:“小侄本在宫中饮宴,却听闻文儿,哦不,听闻郡主日前遇袭,命在旦夕,小侄不信,特来向公主求证。” 溶月清冷的目光始终凝在上官诺的身上,她无法确定念文遇袭这事,上官诺知不知情,又或者,他其实参与了其中,今日来,不过是探探底。 她让他进来,也是赌一把,赌他并不知情,赌他还对念文留有情意,那么,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溶月问:“求证了又如何?若文儿真的命在旦夕,你又能做什么?” 上官诺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垂纱帐内的人影上。 溶月指着床道:“她就在里面,你去看吧。” 上官诺来到床前,迅速掀开垂纱帐,躺在床上的,果然是念文,却和他先前在宫里见到的念文完全不一样,苍白,瘦弱,气息气息奄奄。 上官诺的心口仿佛被人用利刃刺中,疼得难以呼吸,他扭头看向溶月,颤声问:“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溶月道:“如你所见,她现在命在旦夕。” 上官诺怒道:“究竟是谁害了她?” “若你知道是谁害了她,你会为她做什么?”她缓步踱至上官诺的身边,目光灼灼的逼视着他。 上官诺咬牙,“我定将之碎尸万段。” “若此事和你们上官家有关呢?”她问。 上官诺愣住,面上的愤怒在瞬间消失,“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若念文遇袭之事,和你们上官家有关,你又当如何?” 上官诺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爹远在东离,而我更不可能对文儿不利,这——” 溶月将桌上的信取来给他:“你先看看再说。” 第1318章 崔管事 第1317章 上官诺接过信细看,只是一封很寻常的书信,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不懂,满目疑惑:“这信有什么问题?” 溶月道:“信中说,儿离家三月,想念母亲做的醋酿红藕,希望回去时,可以赶上收红藕,替爹娘分担一些。” 红藕,这是东离特产,只在东离那种地方生长,别的地方都没有,醋酿红藕,也是东离很家常的一种吃法,在别的地方也是没有。 东离,上官氏的地盘。 上官诺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依然摇头:“不,不会的,我爹不会做这种事,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溶月冷哼:“巧合?这么巧的巧合?前几日才在宫里出了事,皇后被皇上禁足,接着念文就出事了,对方又是东离人,你觉得这真的只是巧合?” 上官诺瘫坐在床沿,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溶月道:“念文她中了弥陀散剧毒,王爷已经离京前往南藏寻找解药,这或许是一个圈套,等着王爷只身前去犯险,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要救文儿。” 上官诺抬头,眸光涣散:“我能做什么?” 溶月道:“若这件事你真的没有参与,若你真心想救文儿,那便帮我们找到弥陀散的解药,我怕文儿等不了那么久,我怕她等不到她爹带着解药回来。” 上官诺点头:“好,我一定将解药弄到手,您在府中等着我的好消息。”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成事,只是眼下,他似乎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目送上官诺离开,一旁的凉儿道:“公主,您真的相信他吗?” 溶月摇头:“如今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儿能不能活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难道还能再坏一点吗?” 凉儿点头:“也是,无论如何,有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上官诺从并肩王府出来后,没有再回宫里,而是直接回了上官府,他谁也没惊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静坐,脑子里想着许多事,当初来京都前,父亲便神神秘秘的,总是每天见许多人,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事,他也曾好奇问过,可父亲却从来不说。 可无论他谋划什么事,这些都不该和文儿有关系,文儿是无辜的,他为什么要害文儿? 难道只是为了给皇后出口气这么简单? 在父亲离开京都的前一天,他进了趟宫里,回来时眉飞色舞的,心情似乎很好,似乎是皇后答应了他什么事。 这一切联系起来,他身上的鸡皮疙瘩渐渐竖起,一股股寒意从心底往上冒。 不,不会的,父亲不会做这种事,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他起身,去了书房,命人将府里的崔管事叫来。 崔管事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助手,很奇怪,父亲这次离京回东离,竟然没有带崔管事走,而是将他留在了这京都城里看宅子。 或许他的职责,并不是真的只是看宅子这么简单。 第1319章 跟个傻子似的度日 第1318章 崔管事是个四十出头中年男人,高高瘦瘦,生得白面无须,一脸书生气,可那看人的眼睛里,总隐隐透着一股子冰冷的煞气。 “世子,您找我?”崔管事有些奇怪,世子从来都没找过他,他还以为世子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上官诺拧着眉,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崔管事,沉声问:“崔管事,自打我爹离开京都后,我便一直都没见过你,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崔管事淡笑:“只是些府中的琐事,没想到世子会关心这些。” 上官诺起身,自书桌后走出,一步步走到崔管事的面前,二人身高差不多,四目平视一瞬后,崔管事垂下了眼。 上官诺道:“你是我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我不信父亲将你留在京都只是看宅子。” 崔管事依然淡笑,一脸的云淡风轻:“那么世子以为侯爷留下我是做什么用?” 上官诺也笑,清朗俊逸的脸上,突然泛出的笑容有些古怪:“这我哪知道,父亲向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拿我当小孩子,还总说我没长大,可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一个孩子的爹,我不是小孩了。” 崔管事抬眼,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青年,他似乎真的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他当年眼中的小孩子,“世子,您究竟想说什么?”他干脆的问。 上官诺道:“我想知道父亲留你下来,究竟想做什么,你们莫不是在谋划着什么?我既然是贤广侯府的世子,自出生便和贤广侯府的荣辱共存,我有责任也有义务知道些什么,而不是被你们一味的蒙在骨里,跟个傻子似的度日。” 崔管事有些动容,世子这是想通了吗?他从前不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吗?加上侯爷对他的刻意保护,他整日就知吃喝玩乐,根本就没理过府中事务,更何况是他和侯爷密谋的大事。 可毕竟侯爷没说过能不能告诉世子,他也不敢擅做主张。 崔管事道:“世子,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什么,这是侯爷精心准备多年的计划,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上官诺心头一震,果然,他们果然在谋划着什么。 他面色未动,又问:“我是世子,连我也要瞒?” 崔管事略有沉吟,随即道:“世子,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远离并肩王府,不要与他们有任何的牵扯。” 上官诺的心跳的很快,复问:“为什么?当初父亲不也赞同我娶长乐郡主么?再说了,并肩王府在京都的势头,谁能与之相提并论?与他们交好,不是百利无害吗?” 崔管事淡笑,笑容里含着几分讥讽:“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并肩王府的势头,谁知在什么时候就会被断灭,长乐郡主也有可能是个不长命的孩子。” 上官诺的眼里,除了震惊,便只剩下痛楚,真的是他,真的是父亲,以崔管事这话,念文遇袭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第1320章 她生错了人家 第1319章 崔管事没注意到上官诺几番变幻的神色,只沉声道:“世子,属下言尽于此,世子您多想想,属下告退。” 他跌坐进椅中,半天没有动弹,眼前全是念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竟是因为他,竟是因为他们贤广侯府。 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上官家,在东离明明过得很好,为何还要做这些? 现在似乎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渐渐镇静下来,想到护国公主的话,或能找到凶手,或许能有制好的解药也说不定。 刚刚崔管事说的那些,很明显,这事他参与了其中,或许,崔管事的手里会有解药? 这一夜,仿佛格外的寒冷,他不知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待天亮时,明明只过了一夜,他却感觉有一年之久。 又在书房里熬了一个时辰,他寻了个由头,让人知会崔管事,请他去城郊的庄子上查一查前阵子丫头坠井的怪事。 崔管事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有多问,当即便去了。 崔管事前脚刚一走,他便悄悄来到他的房间。 若有解药,他出门办正事,定然不会随身带着,或许能在这房间里找到。 崔管事的房间并不大,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一个床,还有几样日常用的小物件,找起来并不费事,可任他将房间**了个底朝天,依然一无所获。 “世子,你是在找这个吗?”崔管事不知何时竟回到了房里,站在了他的身后,而他竟一点都没察觉。 他匆忙回身,瞧见崔管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捏着一只青瓷小瓶,瓶口堵着红塞。 他心头一动,赶忙伸手去夺。 崔管事又岂会让他轻易得手,脚步一退,避开他的夺取:“世子,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就抢?” 上官诺冷哼:“你既然明知,何必多问。” 崔管事摇头,叹息道:“看来属下昨夜和世子说的话,世子没有往心里去,这可不好。” 上官诺大步上前,伸手再夺,可无论他怎么施展自己的擒拿术,却连崔管事的衣解都碰不到一片。 “真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崔管事,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越发肯定,念文遇袭与他有关。 念文的功夫尚在他之上,一般的杀手根本近不得她的身,也只有崔管事这样的身手,方有可能暗算她。 崔管事冷笑:“这世上想不到事的多了去了,属下也没想到,世子竟然是一个深情种,为了一个女人,连家族荣耀都可以不顾。” 上官诺怒道:“家族荣耀?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这和我们上官家的家族荣耀有什么关系?你少废话,快把解药拿来。” 崔管事摇头:“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万事总是要开头,她就是开头第一步,怨只怨,她生错了人家。” 原本紧握着瓷瓶的手突然松开,那瓷瓶摔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散开一小滩褐色的汁水。 “哎呀——真是不小心,这可是唯一的解药,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 第1321章 上官诺被软禁 第1320章 崔管事冷冷的笑着,“世子,这世上没有人能在中了弥陀散之后活过七天的,你和她无缘,就此断念吧。” 上官诺蹲跪在那破碎的瓷瓶前,脑间一片空白,他伸手想要去拿那碎片,手却被崔管事扣住:“世子,你做什么?” 上官诺抬眼,红着眼瞪他:“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 崔管事道:“这虽然是能解弥陀散之毒的解药,却也是剧毒无比的毒药,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为妙。” 上官诺试图将他推开,怒道:“是毒药又如何?文儿因我而死,我岂能独活?” 崔管事面色微变,未再犹豫,伸手便劈向了上官诺的后颈,将他一掌劈晕。 “来人,带世子回去休息,好生看着他,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离开房间半步。” “是!”两个男子人暗处走出,穿着与府中下人明显不同的衣裳,一左一右扶起上官诺,将之带走。 上官诺再次醒来时,躺在自己的房间,四肢无力,下床走不了几步便会气喘吁吁,这是怎么了? 他叫人,却没有人来给他开门,门窗都被人人外边封住,他根本出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管事的声音人门口传入:“世子,等您的孩子满月,属下便送您和世子妃回东离,到了东离,侯爷自然会给你解药。” “你混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给我解药,我现在命令你给我解药。” 崔管事叹道:“世子,您别忘了,属下只听命于侯爷。” ———— 并肩王府 溶月朝看门的小厮问:“贤广侯世子可来过?” 小厮摇头:“没有,自那日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溶月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皱着眉头,想起那日上官诺的急切,那不是作戏。 他就算没有弄到解药,也该来与她交待一声,这般不声不息的消失,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叫了凉儿来,让她安排人去上官府打探一下。 当天下午派出去的人便回来了,带回上官诺被软禁的消息,果然如她所料,上官诺既然被软禁,那么这事便已经确定和上官家脱不了干系,他们故意留下弥陀散和东离的线索,一个是引仲文往南藏去,而东离的线索,则是想引她入瓮,逼她出手夺取解药,再顺手解决了她,到那时,并肩王府便完了,天齐不得不收回陇西和西僵的兵权,而这两处的兵权,极有可能会落入上官家安排好的人手中,到那时,天齐便又要成为傀儡皇帝了。 她自然不能去自投软罗网,她若出事,莫说念文,甚至至个并肩王府都会遭难,乃至整个楚朝江山,都会遭难。 ———— 大年初二,尹书唯穿戴一新准备出门,人刚走出院子,便和梁玉娇‘巧遇’。 尹书唯眉头微皱,这样的‘巧遇’,这几天已经发生了不少次,他已经厌烦。 梁玉娇笑盈盈问:“表哥,你这是要出门吗?” 第1322章 死无对证 第1321章 表哥穿着了一身新衣,银锦夹棉长袍,领口滚着银貂绒,衬得那俊脸越发让人移不开目光。 尹书唯点头:“嗯,要去见一个朋友。” 梁玉娇忙问:“表哥,我今儿没地方可以去,正无聊呢,能和你一起去吗?” 尹书唯道:“不太方便,下次吧。” 梁玉娇不依:“不要下次啦,就今天嘛,今天大年初二,外头一定很热闹,外祖父又不让我自己出去,我若跟你一起出去,外祖父肯定会答应。” 尹书唯摇头:“不行,我要去并肩王府,恐怕不方便带上你。” 梁玉娇面上的笑容僵住,立时问:“你要去见长乐郡主?” 尹书唯点头,目光看向远处,小厮朝他招手,示意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是,我要去见她,谢她治好了祖母。” 梁玉娇扬高了声道:“只是谢她吗?没有别的了?” 尹书唯皱眉,不悦道:“梁表妹,这事似乎与你无关吧?让开。” 梁玉娇冷笑:“确实与我无关,但我还是要说,你省省力气吧,我听说,长乐郡主那日咱们文昌侯府回去时遇袭,伤势严重,数日前便听闻命在旦夕,说不定现在已经——” 梁玉娇话没说完便被尹书唯粗鲁的推开,匆忙奔离。 尹书唯想起这几日见到祖父时的样子,祖父似乎有事想和他说,却又总开不了口,成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来他们都知道了,就只有他还被蒙在骨里。 马车疯狂的跑在街道上,一路狂奔至并肩王府。 这一次,那紧闭多日的大门终于打开,他一路小跑的来到抱月居。 溶月坐在床边发呆,见他进来,强扯出一丝笑:“你来啦。” 尹书唯顾不上行礼,径直冲到床前,掀开那垂纱帘帐,瞧见那些原本活力无限的脸,变得死气沉沉。 他颤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溶月道:“她中毒了。” “是什么人干的?”他问。 溶月摇头:“不清楚,伏击她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尹书唯着急忙慌的看了看念文,又看着溶月:“公主,您不是神医吗?她就算是中毒,您也可以给她解毒的不是吗?” 溶月苦笑:“我也希望我能为她解毒,可她中的毒十分罕见,解毒需要特殊的药,这里没有,王爷已经去找药了,希望还能来得及。” “是什么药?我也可以帮着一起找。”他忙道。 溶月摇头:“不必了,京都城的药堂我们已经找遍了,也派了人去各处的药房寻找,若有消息会传回来。” 黑甲蛇剧毒无比,只生于南藏,而中原人并没有几个愿意去南藏做生意,大多是有去无回,所以南藏的东西,根本无法销往中原,这也是上官家费尽心机用上弥陀散的最大原因。 若用寻常的毒药,他们知道根本无法奏效,唯有用这种毒,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现在怎么办?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尹书唯心痛难忍,若不是因为他,念文怎会遇袭,这事他也有责任啊。 第1323章 引我们往南藏 第1322章 溶月叹了一气,摇头:“现在只能等,等王爷将解药带回来,别无他法。” 尹书唯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若那****不和祖父祖母说那些话,祖母也不会突然犯病,他也不会将念文请回文昌侯府看病,明明已经是深夜,却让她自己回家。 溶月抓住他的手,“你不必自责,这事和你没关系,就算那天他们没有得手,也会另寻机会,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我们并肩王府已经让人惦记上了,出事也是早晚的事。” 尹书唯咬牙怒道:“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念文有什么错,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她?” 有什么错?错就错在,她是长乐郡主,是她和仲文的孩子,是天齐最疼爱的外甥女,上官家自然要拿她先开刀,她绝不会饶了他们。 “好了,人你也看到了,回去吧,不要再来,若她能有幸活下来,我会派人通知你。”说这话时,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利刃一万万的刺着,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 话说仲文和万琨离开京都城后,一路往南藏的方向赶,尽管二人心急如焚,可北方的路并不好走,不是雪就是冰,马儿也不敢跑快了,尤其是那些人烟罕至的小径,更是步步难行。 连续赶了两天路后,二人都十分疲累,天色暗下,刚好途经一座城池,便入城吃些东西休息一晚。 刚进城,二人便感觉到不对劲,后边有几个人似乎人城门口时就开始跟着他们,一路跟着他们进了饭馆吃饭,又一路跟着他们来到投宿的客栈。 二人装做没发现,将马交给伙计后,径直开了房间上楼。 两人要了一间有两张床的大房,进门后便将门窗关死,确定外头现在没人时,万琨才道:“王爷,看来有人一直在等我们。” 仲文点头:“之前我就怀疑凶手故意留下弥陀散的线索,引我们往南藏去,现在看来没错了,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所以提前设好了埋伏。” 万琨冷咳“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仲文道:“要留活口。” 外头传来脚步声,二人噤声不言。 “二位客官,小的给您送水来了。” 仲文朝万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隐入门后,随即道:“进来。” 门推开,两个拎着热水桶的青年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直接拎着水桶去了洗浴间,后来的青年侧先抬眼看了郑仲文一眼,见郑仲文也在看他,又立时垂下了双眼,跟着前头的青年往那洗浴间去了。 倒水的哗哗声停下后,两个青年又拎着空桶走了出来,前头的伙计道:“客官,水倒好了,您若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仲文点头:“多谢,暂时没有别的事,你们下去吧。” 伙计点头,转身离开,跟在他身后的伙计则在往门口处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身,甩手便自袖间射出数道暗器。 仲文本就防着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得逞,身形轻晃,避开了暗器的袭击。 第1324章 休想活着离开 第1323章 那人一击未中,立时便滑脚要跑,却被仲文反手掷出的茶盏击中小腿,立时摔跪在地。 原本走在前头的伙计回身,瞧见这状况,面色一变,惊声道:“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仲文没理他,径直抓住那伙计的衣领一提,将之扔百了内室:“说,是谁派你来的?” 而此时站在了仲文身后的伙计,嘴角突然勾出一丝诡笑,手臂轻抖,一把匕首自袖间滑出,稳稳落在他的掌心,他抬手便刺,扎向仲文的后心。 在这危机的一刻,一只手横空出现,稳稳扣住了那伙计的手腕,并用力一扳,腕骨咔嚓一声被折断,痛得那人鬼哭狼嚎。 匕首跌落在地,仲文转身,冷笑:“你以为我会随便将后背露于人前?” 那伙计疼的满头冷汗,“你故意的。” 仲文哼道:“当然是故意的,不然你怎会出手?” 万琨伸手按住他的肩头,迫他跪地,沉声问:“这里面一共有多少你们的人?” 伙计咬牙道:“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休想活着离开。” “是吗?那我就先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他取出两根金针,分别刺入他双肩下的要穴。 那人立时面色大变,面上的痛苦之色越发浓郁,身子软倒在地,痛苦哀嚎不止,“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有种你就杀了我。” 仲文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所受的苦,怒火腾起:“杀了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主子现在在哪里?” 青年咬牙不语,身体已经痛的抽搐不止,倒是挺有骨气的。 仲文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青年的身上,两人虽是一路的,可性子显然不同,一个沉稳有心计,一个冲动冒失。 仲文朝万琨使了个眼色,万琨会意,拔了刀狠狠刺入那倒地不起的伙计胸口,一刀致命。 随即又将门关上,把玩着手中尚滴着血的匕首,一步步走到那面色灰败,满目恐惧的青年面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同伴已经惨死在他面前,他就算想硬气,也硬不起来,死亡的恐惧将他笼罩,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 万琨蹲下,嗜血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他,“我最后问你一句,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主子在哪里?” 青年赶忙点头:“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喘着粗气语无论次的开始叙述,虽然说的话有些乱,可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 这家客栈里一共有五个杀手,他们只是其中两个,若他们失手,隐于暗中的其他人,便会再次行动,至于他们将如何行动,他也毫不知情,而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是一位叫伍哥的人,他并没有见个这个伍哥,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杀手,且他刚入行没多久,经验不足,这是他第一次做杀手。 万琨对他是不是第一次做杀手不感兴趣:“伍哥人在哪里?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第1325章 手竟伸到南藏 第1324章 青年的神色有一丝的闪烁,犹豫了几息后,这才道:“伍哥就在这城里,他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来源客栈。” 万琨伸手便将青年给劈晕了,冷声道:“看来这伍哥给我们设了一个更大的局。” 仲文道:“若是平日,管他是不是局,我定要去闯上一闯,可眼下,我们找解药要紧,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 万琨点头:“没错,我们现在没必要和他们纠缠,待找到黑甲蛇,为文儿解了毒,我们再算这账不迟。” 二人商议了一会,决定连夜出城,免得节外生枝,影响他们赶路。 几个时辰后,三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悄悄靠近漆黑一片的客房,他们先往屋里吹了毒烟,待过了一会,三人蒙上嘴脸,踢门而入,屋里除了一死一伤的两个同伴外,再无人影。 事情很就传至来源客栈,原本准备好要大战一场的伍哥,听闻他们连夜离城的消息,气的直跳脚,“你们这群废物,连俩个大活人都看不住,知道他们值多少钱吗?活捉二十万,死了也值十万,他们这一走,谁给老子这笔钱?谁给?” “要不咱们现在去追?估计还没走远。”一位属下道。 伍哥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吼道:“追什么追?他们往哪里去了你知道?你去哪里追?” “那,那就这么算了?”伍哥身边的一位中年男人皱眉问。 伍哥沉声道:“算了?若算了,这二十万两银子谁给我补?绝不能算,听金主的口气,他们似乎是要去找什么东西,这里不过是他们途径之处,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且等着,这二十万,老子赚定了。” 越向南,寒气便越稀薄,远离北域后,冰雪已经不见踪迹,他们不再进城住客栈,也少走官道,不断穿梭在乡野小径,路虽然难走些,但胜在捷径多且不用担心被人拦阻耽误行程。 “前头便是南藏城,要入南藏山脉,必须从南藏城后的路进山,别无旁路。” 南藏修建在一片与陆地连接的小岛上,左右是藏河,南藏城后门出口是一座通往南藏山脉的石桥,这是唯一的路。 仲文道:“南藏城里,必定有人埋伏,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万琨点头:“我知道,任何挡我去路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二人下马,牵着马往城门处走,来时路上他们为了不引起杀手的注意,在脸上做了些文章,也换上了寻常的粗布衣衫,看起来和当地的乡民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二人入城时,看见有人站在角落里比对手中的画像,他们经过伪装,自然和画像上的人完全不同,在放行通过那手持画像的人身边时,万琨的目光扫过那张画像,果不其然,画像上身着锦衣的男人,正是他身边的郑仲文。 上官家果真是好手段,这手竟伸到南藏来了,看来他们这一次,是真的打算做一件天大的事,能捅破天的大事。。 第1326章 进山采药 第1325章 二人入城后,先去饭馆吃饭,再买上足够的干粮和水,万琨检查了一遍东西,觉得差不多,便朝仲文道:“王爷,我们可以走了。” 仲文摇头:“还不行,我们还缺一个向导,南藏和一般的山脉不一样,南藏城也和一般的城池不一样。” “普通的城池,都是进来难,出去容易,可这里却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更何况,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是南藏山脉,若没有当地人帮忙,那守门的,又怎会轻易放我们过去?还有藏山内地势复杂,我们极有可能还没找到黑甲蛇便迷路,这十分冒险,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上头浪费。” 万琨闻之有理,点头道:“是我想的不周全,只是眼下要去哪里找当地向导呢?” 仲文站在街上四下看,“这里肯定找不到,我们得去人多的市场,找那些卖山里野物的人,那些人靠着进山猎野味生活,对山里地形熟悉不说,也一定和守门的人熟悉。” 说完,他走到卖水梨的小摊前,先买了两个水梨,随即找摊主打听市场在哪。 摊主也是个热心的,说正好要去市场摆摊,便领着他们一同去了。 南藏城的市场和别城市场并无太大的不同,吵闹,杂乱,人挤人,小偷和妇女一样多。 进入市场不久,仲文和万琨便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少年个头很高,皮肤黝黑,穿着打满布丁的粗布野,裤子明显短了一截,在他的身前地上铺着一块破布拼接起来的摊布,上头摆着几只野鸡和野兔,还有几棵颜色翠绿的鲜药,他站在自己的小摊前,和别的摊主不一样,他始终没有开口吆喝,所以尽管他的猎物比任何人都多,却依然没有人问津。 二人径直走到他面前,装成买东西的样子挑挑捡捡一番后,仲文问:“你这野鸡野兔都是在藏南山脉上猎来的?” 少年点头:“是。” “怎么个头这么小?有没有更大的?”仲文问。 少年摇头:“没有,这就是全部,如果你们要更大的,我可以在后天给你。” 仲文问:“为什么是后天?今天不行吗?” 少年道:“今天我家里有事,不能进山,明天再进山打猎,后来来卖,你们若是不着急,后天来这里找我。” 仲文淡笑:“你倒是很有自信,就这么确定明天一定能猎到比今天这些猎物更大的吗?” 少年扬了扬眉:“当然,先前没有人提出要买大的,毕竟猎物越大便越贵,大家都喜欢小一点的,便宜些,所以我就专挑小的猎,这并不代表我没有猎大家伙的能力。” 万琨道:“今天还早,不如今天就进山吧。” 少年摇头:“不行,我卖完这些东西还要带我娘去看病,今天没空了。” 万琨眉眼一亮,与郑仲文对视了一眼,迅速道:“这么巧,我是个大夫,除了想买些特别的野味外,还想进山采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免费为你娘治病,你只需带我进山采药便可。” 第1327章 三木 第1326章 少年大喜,眼睛里霎时盛放出光芒,他一把抓住万琨的手:“你真的是大夫吗?”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大夫有这么年轻的吗? 万琨淡笑:“我真的是大夫。”为了消除眼前少年的疑虑,他扫了眼地上摆着的几株草药,笑道:“你卖的这草药,名叫青珠,可用于寻常的跌打损伤,效果不错,只是识货的人并不多,所以你估计很难卖出去。” 少年连连点头:“对对,这就是青珠,是我爹告诉我的,确实比野物难卖些,我也是拿来碰碰运气。” 仲文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少年的面前:“十两银子买你这些野物,可够?” 少年一脸惊讶:“这,这太多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他们南藏城就靠着山,多的是进山寻猎的人,所以野味相对比较廉价,全部加起来能卖二两银子就算不错的收入,可眼前这两个外表看起来并不算富裕的人,却出手便给了他十两。 仲文直接将银子塞进了少年的手中,道:“我们着急赶路,走吧,去你家看看你娘的病,若无大碍,我们便能进山采药。” 少年回神,赶忙将银子塞进怀里,母亲重病,他急需要钱来给母亲治病,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他匆忙将猎物和药草全数卷入摊布中,拎着一大包的东西领着二人往家的方向走。 走在路上,他再次朝万琨问:“这位兄弟,你真的是大夫?真的没有诓我?” 仲文笑道:“他没有骗你,他打小学医,别看他年纪不大,医术却是一流,放心吧。” 少年高兴极了,在南藏城,大夫很少,一共就三家医馆,不论是诊金还是药,都贵的离谱,他往日所有的收入,都不够给母亲抓药吃。 今日能遇到一个免费的大夫,他别提多高兴了。 “我叫万琨,你叫什么?”万琨侧目看他。 “我叫三木,在家里排行老三,大哥叫大木,二哥叫二木,我是三木。”他笑容有些腼腆。 仲文道:“我姓郑,你可以叫我郑伯。” 三木点头:“郑伯。” 三木家距离市场并不远,是一片小村庄,三木家在村庄的东头,一间极为简陋的茅草屋。 三木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他们进屋:“家里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仲文摆手:“不用招待,你带万琨去给你娘看病,我来收拾这几只野鸡,一会带到山里去吃。” 三木点头,指着院里的木柴道:“这些都是我劈好的,郑伯您随便用。” 郑仲文将三只野鸡用外头路边的野荷叶包起,还裹上稀泥,埋进了坑里,在坑上刚将火燃起,万琨和三木就从屋里出来了。 他拍了拍手,朝万琨问:“怎么样?” 万琨道:“没什么大病,就是体虚导致的虚弱,吃点补药,平日的吃食也要多吃些鸡蛋和肉类,调养一阵就能好。” 三木一脸丧气:“都怪我没本事,娘为了把我养大,家里像样的吃食全都给了我,她却整日吃野菜度日,身体能不垮吗?” 第1328章 南藏山脉 第1327章 仲文皱眉,扫了眼一旁地上剩下的野兔,道:“你能猎这么多的野物,为何不留些给你娘补身体?” 三木红着眼道:“我记事起,娘亲便时常生病,我不知道娘亲得的是什么病,当我学会打猎时,打来的猎物全去拿去换钱给娘亲治病用,从没有留下过。” 说到这,他又叹了一息,道:“若早知娘亲并没有得病,只是缺少营养补身,我干嘛还要拼命打猎去换又苦又涩的药来呢。” 仲文叹道:“看来你们这南藏城的大夫,医术都不太精啊。” 万琨道:“或许并不是医术不精,而只是想多赚些钱罢了。” 三木走到一旁拎起一只野鸡:“我这就给娘亲炖鸡汤。” 万琨赶忙拦下他:“不可不可,她失调已久,突然进食鸡汤反而不妙,鸡肉可以吃,但鸡汤还需再等两天,这样,你去买条鱼来,蒸些鱼汤给她喝,补身也要循序渐进,不能妄图一步登天。” 三木应是,匆匆出去了,要鱼还不简单,村外的小河里,运气好的话,抓上一两条也不是问题。 待三木抓了鱼回来,仲文已经将烤好的叫花鸡装好,留了半只鸡给三木娘,免得他们进山后她还要忙活晚饭。 三木知道二人着急进山,可又不能就这样丢下娘离开,和他们交待了几句话,匆匆进了厨房,把鱼蒸上,煮了一锅稀粥,又将身上的银子塞在了母亲的枕头下,这才道:“娘,我要带这两个恩人进山采药,您自己在家好好歇着,厨房里煮好了粥和鱼汤,还有半只鸡,您饿了就吃。” 三木娘皱眉道:“你怎么还煮了鱼和鸡?大夫不是说我不能沾荤腥吗?” 三木叹道:“娘,先前那些大夫都是庸医,他们为了多赚钱,故意不让您好,这才说这样的话,您尽管吃,往后都不用再忌口。” 三木娘哦了一声,随即抓紧儿子的手:“三木,你进山可一定要小心啊,危险的事千万不要干,别让自己受伤,记住了吗?” 三木红着眼点头:“记住了,儿子记住了。”他起身,偷偷擦净眼角的泪,转身取了弓箭离开。 离开村庄的路上,万琨问:“三木兄,你说你在家里排行老三,可怎的没见你其他两个兄弟?” 三木叹了一气,道:“我父亲,我大哥,还有我二哥,他们都死在了南藏山脉,所以我娘才总在家里担心受怕,不愿我再进山里。” “我们生在这里,若不靠山吃饭,又要怎么过活?” 万琨默然,心道这南藏山脉果然凶险万分,连经验十足的本地人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毫不懂行的外来人。 三人来到南藏城后门,与前门不同的是,这里有起码十个人盘察进出的猎人,出去前要打点,回来也要打点,否则就不让出去,不让出去,便等同于是断了人的活路。 三木从怀里摸出一只布袋,里面装着十数枚铜板,主动的递到了守门人的手中。 第1329章 不知者不怪 第1328章 守门人掂了掂布袋,面色不悦:“就这点?” 三木一愣,忙道:“官爷,我平日进山可都是这个数。” 守门人扫了跟在他身后的郑仲文和万琨一眼,沉着脸道:“平日是你一个人,今儿是三个人,价钱能一样?” 三木面色尴尬,他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官爷,不如这样,我们出来时多给您些野物如何?” 守门人摇头:“出来?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又有谁知道你们能不能出来?就算能出来,谁又能保证我还在这里轮值?少废话,拿不出来就滚蛋。” 仲文心里烧着一把火,这些狗官,不为百姓谋福祉也就算了,竟然这般盘剥百姓,实在可耻可恨。 他咬牙咽下胸中恶气,朝万琨递了个眼色,万琨点头,上前陪笑道:“这位官爷,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官爷莫怪。”他将先前在饭馆吃饭时找开的散碎银子取了两块塞到守卫手中。 守卫面上的阴郁立时烟消云散,乐的合不拢嘴,南藏城里的百姓大多穷困,尤其是进山打猎的这些人,更是穷的叮当响,否则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山,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在这里收到过银子了。 “不知者不怪,好好好,出去吧。”他大方的放行,三人刚一出城门,其它的几个守卫便围了上去,副着那收了银子的守卫将钱拿出来平分。 仲文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南藏城虽地处楚朝,在版图上属于楚朝,可因南藏的特殊,朝廷极少对此地加以管束,这才造成了此地贪/腐之风盛行。 待他回京,定要向天齐谏言,好好管管这南藏城,莫让百姓再受这等恶苦。 城外的石桥横贯长河,足有百年历史,南藏山脉就在河的对岸,而这石桥是通往对岸的唯一途径。 桥下水流湍急,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座石桥,谁能去往那南藏山脉? 南藏山脉的入口和寻常山脉的入口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现在本是冬日腊月,可这里却十分炎热,尤其靠近山脉后,炎热便越发的明显。 万琨擦了把汗,奇道:“山里不是应该荫凉才对吗?怎会如此炎热?” 三木道:“听说这山脉里藏着一座会喷火的小山丘,所以这里才会这么热。” 仲文看了看四周,“若是有会喷火的山丘,那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树木花草生长?” 三木摇头:“我也不清楚,会喷火的山丘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也许是假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入了山脉,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热浪扑面,就像站在一处火炉前,而火炉的另一头有人拿着扇子不断的扇着风,将所有的热气都往他们身上扇来。 万琨状似无意的朝三木问:“你听说过黑甲蛇吗?” 三木面色微变,点了点头:“听说过,那蛇奇毒无比,若被它咬了,不用一时三刻便会毙命,我父亲便是死于这黑甲蛇之毒,我大哥为了将父亲的尸体带回来,也被黑甲蛇咬伤,和我父亲死在了一起。” 第1330章 不毛之地 第1329章 难怪在提到黑甲蛇时,他面色会变得如此难看。 万琨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提及你的伤心往事。” 三木摇头:“不碍事,都过去了,我们猎人,进山狩猎,本就是奉行着弱肉强食的规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法则。” 仲文淡笑:“好孩子,心思明透,豁达开朗,你若离开这里,或许会有更好的前途。” 三木挠了挠头,笑的很是腼腆,“我除了会打猎,什么也不会,离开这里又能做什么?” 仲文没多说,拍了拍他的肩头,转了话头道:“既然你爹和大哥都葬身黑甲蛇之口,那你一定知道黑甲蛇时常出没的地方在哪里。” 三木点头:“知道,就在不毛山里,那边时常有肥大的野廘出没,我爹就是为了追赶野廘去了不毛山里,结果野廘没猎到,却遇上了黑甲蛇。” “你能带我们去不毛山吗?”万琨问。 三木皱眉:“你们为什么要去不毛山?那里之所以叫不毛山,是因为那里是一片不毛之地,连树都没有,只偶尔有几株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你们找药不是该去那种药草多生的肥沃之地么?” 万琨道:“我们要找的药草,不会生长在药草丛生的肥沃之地,只会生长在不毛之地。” 三木恍然:“所以你刚刚问我黑甲蛇,原有此意。” 见万琨点了头,三木有些为难:“那不毛山里时有黑甲蛇没,那黑甲蛇十分厉害,爬行时速度非常快,我的箭恐怕对它无用,我不能带你们去受死。” 万琨笑道:“我们学过功夫,不怕毒蛇,再说,我还带了这个。” 他伸手,在三木面前摊开,掌心里躺着十数根金针,比一般的绣花针要粗上不少,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十分好看。 三木不解“这个有什么用?” 万琨取了一根金针,四下看了看,突然朝东南方向甩手,金针脱指而出,直直刺中缠绕在路边树干上的一条青蛇,将青蛇死死钉在了树干上,针入七寸要害,立时取其蛇命。 三木惊的瞪圆了眼睛,将那尚没死透的蛇看了一遍又一遍,叹道:“这手段我只在说书人的口中听说过,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万琨淡笑:“这不算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功夫好的人比比皆是,你从未出过南藏城,不解天下之事,待有朝一日你走出这南藏,便会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大,这能人更是多不胜数。” 三木立时心动了,天下究竟有多大,他不曾知晓,也无从知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精彩,是否比说书人嘴中所说的还要更精彩? 见万琨露了这一手,三木的退堂鼓立时息了,“好,我带你们去不毛山,其实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害我爹和大哥性命的黑甲蛇,究竟是怎般模样。” 这些年,她为了照顾娘,不敢让自己有半点差池,从来都不肯进入山脉的深处,只在外围猎些小动物便回去,所以家里才会一直这般贫穷。 第1331章 群体出动的狼 第1330章 他其实一直渴望进入山脉的深处看看,今天或许是不错的时机。 穿过一片密林,三人已经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下,光着膀子在林间行走,带来的水已经喝光,他们必须先找到水源,将水囊蓄满才行,否则人还没到不毛山,便会先因缺水而倒下。 汗在不停的往外冒,他们需要大量的水来补充体力,否则必定虚脱。 三木很有经验,他瞧见一只在林间奔跑的小廘后,并没有取出自己的弓箭,而是招呼郑仲文和万琨一起跟上小廘,这些动物对山脉都十分熟悉,它们生活在这里,知道去哪里觅食,也知道去哪里饮水,只要跟着这只小廘,说不定就能找到水源。 小廘仿佛发现了身后的跟踪者,跑的越发快了,他们为了不惊走小廘,只好放慢了脚步,远远的跟着,让小廘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它才会去觅食。 也不知跟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他们心里也开始着急,喉间已经干涩如火在烧,急需清凉的泉水来灭火,可偏偏连个泉水的影子都没见到,那小廘似乎迷路了,带着他们在林子里不断的兜圈子。 万琨哑着嗓子道:“看来这小廘也找不到方向了。” 仲文叹了一气:“一定是我们先前吓着了它,它跑错了方向,寻不到旧时的路了。” 三木突然伸指嘘了一声,让他们蹲在了灌木丛后,“母廘来了,别出声。” 和人类一样,出外玩耍的孩子若久不归家,大人是会着急的,着急了自然要出来寻一寻,母廘显然是来找小廘回家的。 小廘见到了母亲,高兴的跪上前,用身子不断在母亲的身上蹭着,表达欢喜之情。 很快小廘便随着母廘离开,三人悄悄跟上,在穿过一片矮树林后,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他们眼前,母廘带着小廘在上游喝水,见到人类后,又匆忙跑了。 他们顾不得旁的许多,赶忙取出身上所有能装水的壶生囊,全部装了个满满当当,又坐在溪边将那两只烤鸡给分着吃了。 三木看着暗下的天色,面上现出担忧之色:“天就要黑了,看来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 夜晚的森林可比白天要可怕的多,许多猛兽都习惯于夜晚出来觅食,白天的森林太过炎热,只有夜晚才会有一丝凉意,它们更愿意在凉快的环境里活动。 仲文道:“不如趁着天色还没全黑下,咱们就在这里燃上篝火休息,免得离了水源,这身上带的水一会就没了,到时还得再回来。” 三木和万琨都没有异议,三人分头去拾了许多木柴,有了篝火,林子里的猛兽也会有所顾忌,他们相对会安全一些。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敢三个全部睡着,三个人分时段轮值,总要有一个人是醒着的,警惕着四周左右的动静,免得被突然跳出来的猛兽袭击,失了应对先机。 篝火能震慑猛兽,同时也能吸引某些猛兽的注意,比如群体出动的狼。 第1332章 山狼 第1331章 它们怕火,但他们仗着族群庞大,却依然敢上前挑衅,只是不敢靠太近,远远将三人盯死,只等着火熄灭的那一瞬间,它们就群起而扑上,将这些人撕个粉碎。 三木长往在这南藏山脉里狩猎,却从未见识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微微颤抖着。 仲文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怕,当年我在沙漠里也遇到过这样一群狼,它们虽然可怕,但毕竟和我们人类不一样,我们不一定要和它们硬碰硬,我们有更多更好的办法让它们落败。” 三木虽不解他话中之意,可心神却已定下不少,“用什么办法让它们落败?” 仲文看向万琨,笑道:“看你的了。” 万琨自包袱里摸出两块方巾,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道:“用这布巾捂住口鼻。” 二人照做后,他自己也蒙上了鼻口,又自包袱取出一只油纸包,里头包着许多白色粉末,此时夜静无风,正是撒药的好时候,他伸手抓了一把药粉,甩手撒向前方的狼群。 山狼们不知这是什么东西,纷纷伸了鼻子去嗅,不一会便倒下一片,他又撒了一把,剩下的狼见同伴们倒下了,跑的跑,跑慢了的也一样倒下,一只站着的都没剩。 万琨收好剩下的药包,笑道:“有时御敌,并非要依靠武力,能轻松的解决最好。” 三木惊得目瞪口呆,一场于他而言天大的危机,竟在他们谈笑间便化解的一干二净,在他们看来,这或许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危机吧。 三人再无睡意,待天一亮便熄了火匆匆离开,免得这些山狼醒来,又要浪费一把药。 三木并未去过不毛山,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大约的方位,走了不少冤枉路才算找到。 “这里好热,比别的地方都热。”万琨擦了把汗,看着眼前那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就像是一座燃烧着火焰的大火球。 仲文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也是不停的擦汗,他道:“或许传说中会喷火的山丘就在这附近吧,我看了下这附近别的山丘,都和这一样,寸草不生。” 万琨点头,“寸草不生就对了,弥陀花就生长在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他自包袱里摸出一只油纸包,从里头取出一张他自己绘制的图。 “这就是弥陀花,你们记一下它的模样,一会就照着这模样找,只要找到弥陀花,便能找到黑甲蛇。” 三木微愣,惊问:“你们究竟是要找弥陀花还是黑甲蛇?” 万琨淡笑:“我们要找黑甲蛇,弥陀花有剧毒,黑甲蛇以弥陀花为食,所以黑甲蛇也有剧毒,但黑甲蛇在将弥陀花吞食入腹后,其蛇血可以化解弥陀花中对它有害的毒素,所以我要活着的黑甲蛇,将它带回京都。” 三木有些吃惊,但也不觉得害怕,想到父亲和大哥都死在了黑甲蛇的手中,他也想亲手抓住黑甲蛇,以慰父兄在天之灵。 三木从远处的树上折下几根带叉的树枝,“我们村有个铺蛇人,我看他平日就用这种树叉铺蛇。” 第1333章 黑甲蛇 第1332章 仲文接过他递来的树叉,用匕首修整了一下,将长长的枝叉修短了些:“黑甲蛇并没不是很大的蛇,叉子太大根本抓不住它,这样就合适了。” 三木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但跟在郑伯和万琨身边,倒也不会觉得害怕。 他们仿佛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存在困难和险阻,他很羡慕,也很崇拜他们。 当脚步踏上山丘时,一股热力从脚底往上蹿,仿佛那土热的能烧穿他们的鞋底。 暗红色的泥土十分干燥,每走一步都能带起呛鼻的尘土,在这样的土地上若能生长药草,那简直就是奇迹。 “你们快看。”万琨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截绿植道。 三人迅速上前,那只绿植的茎和叶与万琨手中的画像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花,那花仿佛被咬掉了,绿茎上还留上明显的齿印。 “一定是黑甲蛇,它就在附近。” 万琨迅速扫了眼四周,道:“它已经走了,且这花被吃掉,它一定不会再回来,我们赶紧继续找弥陀花,一定要找到没有被吃掉的完整弥陀花。” 三人继续前行,每走百余步便能发现一株弥陀花,虽被咬掉花瓣却依然活着,正在蓄力重生。 “这有一株,快来看。”三木兴奋的朝正在另一处寻找弥陀花的二人大声招呼着,他终于找到一株完整的弥陀花,很漂亮的花,却有剧毒,他不敢碰,只能等他们过来再做定夺。 郑仲文和万琨听到叫声后赶忙冲了过来,眼前就要跑到三要身边了,他们突然定住了身形,万琨低声道:“三木别动,别动。” 三木看见万琨和郑伯的脸色双双大变,心道不妙,知道自己的身后一定有了什么危险之物。 他如言未动,额头不断往外冒汗。 万琨指间捏着金针,看准时机后手腕轻抖,金针脱掌而出,将那已经腾空跃起扑咬至三木后背的黑甲蛇钉死在地。 郑仲文冲上前将三木拉开,他的身后便是正在垂死挣扎的黑甲蛇。 万琨上前察看,叹了一气:“可惜,活不了了。” 郑仲文道:“不碍事,只要这弥陀花在,还怕没有别的黑甲蛇再来吗?” 他们将黑甲蛇挖了个坑埋掉,继续守在弥陀花附近,没过一会,果然又有一条黑甲蛇闻着弥陀花的香味便赶来了,黑甲蛇周身乌黑,蛇皮呈黑圈状,看起来像是披了一层甲,故得名黑甲蛇。 头呈三角状,眼珠青碧,身长丈余,约成人两指组细,外形并不是十分凶煞的模样,却毒辣无比。 三人由三个方向围住黑甲蛇,万琨一手捏着金针以防万一,一手举着木叉,看准时机便叉向黑甲蛇的七寸。 黑甲蛇行动很快,一察觉出不对劲,掉头便跑,郑仲文也扑了个空,黑甲蛇往三木的方向跑去。 三木心中发怵,可一想到死去的父亲和兄长,他咬了咬牙,举着木叉扑上前,本以为自己也会扑个空,却没想到,那木叉竟然稳稳叉住了黑甲蛇的蛇腹。 第1334章 山会喷火 第1333章 仲文和万琨及时赶到,将黑甲套入特制的皮袋中,锁口后三人皆松了一口气。 仲文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 三人匆匆离开不毛山,刚走出不毛山,还没走远,便听后头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像是一声闷雷在身后炸开。 他们回头一看,见到那不毛山的山顶,竟然喷出团团浓烟,仿佛山内着了大火。 三木惊道:“不好,这山要喷火了,我们快跑。” 难怪越靠近这里便越觉得热,迟管他们跑得很快,却依然被热浪冲袭的几翻跌倒,身后的树林化成一片火海,他们拼命的跑,和林中那些逃亡的动物一样,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跑。 身后的热浪渐渐平息,他们不再有那种火烧屁股的感觉,也终于敢停下来回头看一看。 浓烟与冲天的火光已经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直到此时,他们才确定自己逃过了一劫。 三人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傻笑。 三木道:“原来村里的老人说这里有山会喷火,不是诓人的。” 万琨灌下一口水,叹道:“若我们再晚一点,现在肯定没命了。” 仲文哈哈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咱们继续赶路。” 终于在天黑之前,他们离开了山脉,回到了城中的小村庄。 三木娘正坐在小院里引颈盼儿归,见儿子平安回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三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急死娘了。” 从前三木进山,当天进当天回,从来没有在山里过夜,三木娘见儿子一夜未归,自是担心。 三木上前扶住娘,憨笑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娘你就放心吧。” 三木娘点了点,抹去眼角的泪珠,招呼万琨和仲文坐下:“你们坐,我去做饭。” 三木赶忙将母亲拦下:“娘,你这身子还没好,不要乱动,快回屋歇着,我来做饭。” 三木娘确实力不从心,精神虽然比从前好了些,可身上依然没什么劲,要做一顿饭,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她点头:“也好,你去吧,莫要累着。” 等三木娘进屋后,万琨和仲文便起身告辞:“三木,这次多亏了你,我们急着带黑甲蛇回京都救人,一刻也不能再耽搁,现在就要启程。” 三木还真有些舍不得:“天都黑了,不留下住一晚吗?现在出去城门怕是已经关上了。” 仲文摇头:“不碍事,我们自有办法出城,三木,你是个好孩子,不该在这里虚度一生,你若愿意,可带着你娘去京都找我们,我住在并肩王府,万琨住在京都万府,你若愿意从军,我可以安排你进军营,你若愿意经商,万琨可以帮你这个忙,无论做什么,都比留在这里整日以打猎为生要强上许多。” 三木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郑伯的来头竟然这么大,竟是从京都王府来的大人物。 他连连道谢,心里也有些心动,这个地方,他早就不想待下去,只是天地虽大,他却不知该往何处走。 第1335章 灰暗无光的明天 第1334章 如今有了贵人指路,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待我娘病情好转,我一定来京都寻你们。”三木郑重承诺。 万琨自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并两锭十两重的银子,一齐塞入三木的手中。 三木赶忙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先前已经收了你们十两银子,现在怎好再收,不可不可。” 万琨硬塞入他手中,笑道:“收下吧,你们若要去京都,难道不需要路费吗?再说你娘这病,可还要长期吃些温补药才行,这些都是要钱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母亲想想。” 三木没有再推辞,朝万琨道:“谢谢,就当是我借你的,将来一定还你。” 万琨点头:“好,我在京都等你,保重。” 挥别了郑伯和万琨,三木回到屋里,将此事说与母亲听。 三木娘心中虽不舍得这片住惯了的地方,可看儿子的模样,明明对京都十分向往,她不想让儿子失望,“好,娘随你一块去,也免得你们整日记挂着娘。” 三木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灰暗无光的明天,仿佛变得光明起来。 ———— 仲文和万琨没有往城门走,而是选了一处城墙翻了过去,只是可惜没能将马带出来,只能步行至五里外的驿站买马。 一入驿站便有数十道犀利的目光朝他们掠来,将他们上上下下一通打量。 二人依然保持着先前的伪装,那些人打量了几眼后便没有再多看他们,在他们的眼中,这两人不过是错过了宿头的山里人罢了,没什么稀奇。 小二见万琨背上背着个布袋,笑问:“客官这背的是什么?” 万琨笑道:“我们是捕蛇人,扑了几条蛇打算明天一早去城里卖。” 小二了然,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只是这皮袋十分少见,便多看了几眼。 小二的一句无心之问,却令那些原本收回了视线路的恶煞们再度将目光凝聚在万琨的身上。 那只皮袋子确实很少年,似乎不像是一个普通山民能拥有的东西,捕蛇人一般用的皮袋,都是些普通动物皮简制而成,十分粗陋的东西,可眼前这山民背上的背着的皮袋,做工精细不说,那皮质也不是寻常的皮质,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山民的手里。 可尽管如此,这两人的模样和他们手中的画像完全不同,虽然心中有疑,却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多看了几眼罢了。 二人上楼后,命小二送了些吃食进来。 “伙计,你们这驿站生意不错啊,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人吃饭。” 伙计叹了一息,道:“那些人算什么生意啊,霸在这里不少时日了,整天白吃白喝,一个钱也没给过,个个带着凶器,谁要说他们一声,二话不说就亮家伙,我们掌柜也不敢惹他们,只能任由他们在此作威作福。” 万琨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霸着你们这里不走?” 伙计摇头:“他们是这南藏城里的恶霸地头蛇,说是奉了命在这里等什么人来,等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没等着,也不肯走。” 第1336章 蹊跷 第1335章 仲文淡笑:“看来被他们等的人,挺倒霉的。” 伙计乐了,没再多说什么,招呼他们歇息,便转身走了。 仲文朝万琨低声道:“这些人虽然没认出我们,但保不齐心里已经起了疑心,晚上要多个心眼,莫要大意。” 万琨点头,目光落在那皮袋上,苦笑道:“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皮袋会成为让人怀疑的目标,早知就不用它了。” 他们不怕这些人,不怕打架也不怕流血,就怕耽误回去的时间,他们不想让事情再生变故。 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心里一边记挂着念文,一边还要提防着敌人突袭,身心皆是十分疲惫,但一想到已经得到了能治好念文的黑甲蛇,疲累便又一扫而空,只想着快些回到京都,快些再快些。 清晨时,二人起了个大早,从客房下楼,那些凶汉们依然守在驿站的厅堂里,却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或桌上凳上熟睡,他们轻手轻脚的离开,连早饭也没顾上吃,牵马时遇到一个从茅房里出来的青年,青年半眯着眼边走边系裤腰带,眼睛扫过牵着马出去的两人,当时并没有在意,可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来,扭头再看,那两人已经跨上了马背,迅速打马离开,往北边的官道去了。 他挠了挠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劲,他挠着头进屋,见小二端着馒头小菜和稀粥出来,上前便拿了一只馒头塞在嘴里,“小子不错,知道大爷饿了,这就将早饭给端来了。” 小二面色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睛扫了扫屋里,嘀咕道:“咦?人怎么不在了?”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四下看了看:“谁不在了?找谁呢?” 小二道:“昨儿住店的客人啊,我明明看见他们下楼的,这一会的功夫怎的就不见了?” 青年想到刚刚他看见的两人,立马停下了咬馒头,问:“是一老一少?” 小二点头:“是啊,昨晚上来投宿的,背了个皮袋,说一早要进城卖蛇的。” 青年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人,那少的背上确实背了个皮袋,正是昨晚上见过的那两人,难怪刚刚觉得面熟呢。 咦——不对呀,不是说要进城卖蛇吗?可他们明明往北边去了,没往南藏城的方向去呀。 他越想越觉着蹊跷,赶忙将头儿叫醒。 中年胖子揉着眼睛从桌上坐起,打着哈欠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青年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中年胖子听了立时叫不好:“这两人一定不是卖蛇的,昨晚我就想,一个捕蛇的乡民,怎会用这么好的皮袋子来装蛇,怕是卖一百条蛇,也买不起一只那样的皮袋子。” 他想起身上的画像,赶忙取出来细看,画像只画了一个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相貌英俊,衣着华丽,和昨晚见过的那人完全不对。 他身边的青年指着画像上的剑道:“老大,这剑,这剑不就是刚刚那男人手里拿着的么。” 第1337章 没有变化就是好事 第1336章 画上的剑和普通的剑不一样,剑柄上镶嵌着宝石,剑鞘外也镶嵌着几颗菱形的宝石,十分华丽,昨夜没见那人拿着这把剑,可刚刚在那人上马时,他分明瞧见他腰间佩着这把剑,一模一样,他当时觉得奇怪,但没多想。 中年胖子立时拍了桌子,“爷爷的,竟敢耍老子,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住了一夜,这会就跑了,兄弟,都起来,赶紧追。” 横七竖八的十数个弟兄很快就冲出了门,跟着他们的老大,打马往北边的官道上追去。 另一头的郑仲文和万琨根本就没走官道,他们上了官道不久便往来时的野道上拐,迟管路不好走,胜在是捷径,又省得路上遇到埋伏浪费力气去与他们周旋。 郑仲文从没想过,上官家的势力竟然已经大到这般地步,他们的手,仿佛可以伸向他们想伸的任何地方。 也不知溶月现在如何了。 ———— 并肩王府 简蕴看过念文后,见其毫无变化,心疼担忧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溶月的手,安慰道:“没有变化就是好事,只要仲文和琨儿带回黑甲蛇,念文就有救。” 溶月点头,面色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知道。” 二人对坐无言,默了一会,溶月突然道:“师傅,您能不能替我进宫一趟。” 简蕴不解:“进宫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溶月皱眉:“倒没什么事,只是近来没有天齐的消息,有些奇怪,前阵子他每天都有派人来府中询问文儿的状况,从未有过间断,您也知道,天齐对文儿十分疼爱,最舍不得她受苦,可近日,连着好些天都没再派人来。” 简蕴了然:“你怕他在宫里遇到难事了?” 溶月点头:“不要忘了,他的皇后可姓上官,若上官家真打算做什么,皇后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上回仲文还在宫里遇到上官拓,他进宫见皇后,却没有去见皇上,也不知兄妹二人密谋了什么。” 简蕴当即道:“好,我明日便进宫一趟,看看天齐究竟为何这些天都没派人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天齐是皇帝,现在宫中都是他的人,应当没事。” “没事就好,我就盼着他没事。”若天齐也出了事,此时之境,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次日,简蕴进宫面圣,之后便再无消息,直到次日,宫里才派了人去万府传话,说皇上近日病了,简蕴留下给皇上治病,待皇上病好再回来。 万先生没想太多,皇上病了,正好让简蕴撞上,她自然要尽心为他治疗,依她的性子,不治好皇上,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他又派了人去王府回话,将这事告诉了溶月。 溶月恍然,原来是病了才没派人来王府询问文儿一病情,也不知是什么病,怎会连师傅都住下了,她心里担心,可又想到有师傅在,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转眼已是正月十五,京都城里最热闹的一天,满街的花灯璀璨耀目,这也是文儿最喜欢的节日。 第1338章 神兽 第1337章 可今年,她却只能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夜深时,溶月趴在床头浅眠,门被推开的轻声响动立时将她惊醒,她转目看去,朦胧的微光下,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她日夜盼望着的脸。 “仲文,你回来了?”她起身,满目激动,泪光泛泛。 仲文冲上前,见她这般憔悴,心疼不已:“我回来了,我带着黑甲蛇回来了。” 万琨此时已经冲到了念文的床畔,仔细查探她的身体状况,除了比当初他离开时虚弱些,其他一切如旧。 他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缓缓落下,目光落在床角的小白身上,它也一直在沉睡着,头上白玉的角黯淡无光,失去了先前的莹润玉芒。 “小白可真是一只神兽,若没有它,念文现在——”他不敢想,越想心里越后怕。 “王爷,公主,你们稍等,我去取蛇血。”万琨拎着皮袋去了隔壁房间,他不想让念文住的屋子里留下难闻的血腥味。 不一会,万琨便端了一小碗暗红色的蛇血过来,再由溶月一点点的喂入念文的口中。 仲文低声道:“这黑甲蛇齿中毒液剧毒无比,谁又能想到,它的血竟然又是一味良药。” 万琨道:“毒与药本就只有一线之差,甚没有差别,只看你怎么用,这黑甲蛇的蛇血,若是寻常人喝了,也是有毒的,文儿现在浑身都是毒,正好用这黑甲蛇的血以毒攻毒,不过还要配合行针拔毒,否则也是无用。” 溶月此时已经喂下小半碗蛇血,见念文的脸色由惨白渐渐变青紫色,忙道:“快,快拿针来。” 她迅速将手中的蛇血递到了仲文的手中,接过凉儿递来的针包,又扭头朝万琨道:“你也来帮忙,我给她上半身行针,你负责双腿,要快。” 凉儿有些犹豫,低声道:“可是郡主她是女儿身,万公子他——” 溶月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救命要紧。”要是师傅在就好了,便不用顾忌什么男女之别。 万琨已经从一旁的药箱里取了针包过来,听了凉儿的话,忙道:“我早就将文儿当成我的妻子,我和她早晚会成亲,不必顾虑这些。” 凉儿惊讶的看了万琨一眼,没再说什么,为郡主脱去衣裳后,依然用她身上的肚兜遮住了郡主的腰下。 二人对行针拔毒针法皆十分熟练,也很有默契,下针快且准,不一会便将银针刺遍念文的周身窍穴。 丝丝缕缕的黑血顺着银针往外溢,随着黑血的外溢,周身乌紫的皮肤渐渐恢复正常的肤色。 溶月面泛惊喜:“成了,成了。” 万琨也颇为激动,仿佛这些天的苦与累,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溶月扭头朝万琨道:“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万琨点头,转身退出了房间,守在外头的仲文见他出来,赶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万琨的眼睛有些湿润,声音也微微颤抖:“有所好转,应该是起效了,应该是起效了。” 第1339章 睡了多久 第1338章 次日,经过溶月每隔三个时辰一次的施针拔毒,念文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干净,其脉息也越渐平稳,面色亦渐渐恢复正常,随时都有醒过来的可能。 又是深夜时,三人守在床前一整日,此时已经疲累致极,溶月和仲文相互靠着在贵妃椅中睡着,万琨守在床前,一手抓着念文的手,一手枕着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当握在他手里的纤掌轻轻动了动时,他立时便醒了过来,凑上前拍了拍念文的脸颊:“文儿,你醒了吗?” 羽睫轻颤,那双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无神的眼睛渐渐聚集了光芒,“我怎么了?” 她感觉糟糕透了,党身无力,头晕目眩。 万琨握着她的手轻轻颤抖着,“你没事了,没事了。” 他扶着她坐起,将软枕塞在她的腰后:“好些了吗?” 她点头:“好些了,我没事。”她目光扫向室内,见到相依靠在贵妃塌上的爹娘,他们憔悴了许多,纵是酣睡着,也难掩那疲惫之色。 “让你们操心了,我究竟睡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万琨苦笑:“现在是正月十七,你说你睡了多久?” 正月十七? 她记得那天夜里遇袭时,距离除夕还有好几天呢,这么说,她睡了二十几天? “我究竟中了什么毒?怎么这般厉害?” 万琨道:“弥陀散,我从前也从未听说过的毒,十分厉害,解药是黑甲蛇血,只有南藏山脉有,别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你们去南藏山脉给我找黑甲蛇解毒了?”她一脸惊讶,京都距离南藏,可不近。 万琨点头:“昨天刚回京都,幸好有用,幸好有用,这一趟没白去。” 她又扫了眼父亲,难怪父亲看起来这么憔悴。 万琨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喉中干涩,一口气灌了个干净,笑道:“喝了水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一股怪怪的味道沁入她的鼻间,她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好臭。” 万琨抬臂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嘿嘿干笑:“是我身上的味道,从你出事至今,我没有洗过澡,也没有换过衣服,也难怪会有味道。” 念文眼眶微红,心中是满满的感动与心疼,嘴中却道:“臭死了,赶紧回去洗澡,再不走,我这房间都要臭翻了。” 万琨知她好意,想到自己这么久没回家,也是该回去看看,便道:“好吧,那我就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来,免得让你鼻子遭罪。” 念文忙道:“不必急着来看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好好在家休息,等精神养好了再来不迟。” 万琨伸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万琨前脚刚走,仲文和溶月立时便睁开了眼睛,仲文叹道:“这装睡可是门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溶月懒得理他,赶忙起身来到女儿的身边,为她细细诊脉,微皱的眉头终于渐渐展开:“总算是好了,你这丫头,命可真大。” 第1340章 回来就好 第1339章 念文摇头:“我不是命大,我只是投生了个好人家,有疼我爱我的爹娘,若没有你们,我现在肯定已经死透了。” 仲文接话道:“说起这个,万琨那小子真是不错,他为了你,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将来嫁给他,我很放心。” 念文脸色绯红一片:“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他。” 仲文哈哈一笑:“你还嘴硬,我们刚刚为什么装睡,还不是看你们郎情妾意的模样不好打扰。” “娘,你怎的不管管爹,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让人听了去,还道我老牛吃嫩草呢。”念文不依道。 溶月被这父女俩给逗乐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和你爹都是过来人,你们俩人之间有没有事,我们还看不出来吗?放心吧,琨儿他很好,我和你爹都很满意,不会棒鸳鸯,你师尊向来疼你甚过疼琨儿,她定然也不会反对,你们俩的事,我们心里都有数。” 念文的脸越发的红,干脆躺下了:“越说越偏,不理你们了,我困,要睡了。” ———— 万府 万琨回府后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后立时去了父母住的南院,此时已经是卯时三刻,天空也开始透亮,爹娘向来起得早,这会差不多该是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了。 进到南院时,他见父亲独自一人在练拳,便上前道:“爹,我回来了。” 万先生一愣,回头看见儿子,以为自己眼花了,赶忙揉了揉眼睛,见儿子仍在,这才相信儿子是真的回来了。 他冲到万琨的身边,将他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万先生又问:“那黑甲蛇找到没有?” 万琨点头:“找到了,念文用药后已经醒了,现已无大碍。” 万先生松了一口气,叹道:“吉人自有天佑,吉人自有天佑啊!” 万琨想说,这可不是天佑,这可是他和王爷拼了性命得来的希望。 可他始终没开口,只淡淡的笑着。 父子二人说了这一会子的话,却没见母亲出来问问念文的情况,不由有些意外:“爹,娘不在?” 万先生点头:“你娘进宫了,说是皇上病了,她就留下来治病,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回,我这心里总是不塌实。” 万琨没有多想:“可能皇上病的比较严重吧,兴许明日就回来了。” 因为皇上和母亲关系特殊,他从来不会往坏的方向去想,皇上十分敬重母亲,母亲在宫里,必定会得到非好的照顾。 万先生见儿子一脸憔悴的模样,心里十分心疼:“琨儿,你一定好些日子没有睡好觉了,瞧你这眼睛红的,赶忙去休息一会,免得去了王府模样太丑,惹了念文嫌弃。” 万琨哈哈一笑:“好好好,我这就去睡。”他想起离开王府里念文说的话,实在没忍住。 万先生却傻了眼,儿子几时在他面前这样笑过,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要是说给简蕴听,她铁定不信。 第1341章 废物 第1340章 上官府 “崔管事,刚刚收到传书,世子和世子妃已经平安抵达侯府了。”老六朝崔管事道。 崔管事抬眼扫了老六一眼,“这我已经知道了,你倒说说看,为何郑仲文和万琨那小子活着回来了?” 老六额间不断冒汗,颤声道:“崔,崔管事,这事小人也觉着蹊跷,咱们一路上布下那么多人手,他们不可能活着回来呀。” 崔管事将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甩在了桌上,寒声道:“可他们回来了。” 老六慌了神,腿软跪下,他很清楚崔管事的手段,惹他不快的下场,不只是死,而是死的很惨。 “崔管事饶命,管事饶命啊。” 崔管事冷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他,甩手便扔出一柄匕首,匕首哐当一声摔在了崔管事的身旁,惊得他心惊肉跳。 “自断一掌,并于三日之内解决掉郑仲文,否则,你自行了断。” 他话音很慢,也很冷淡,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正向他声声索命。 老六不敢违抗,颤着手拿起了匕首,想到用一只手换了一条命,他便咬了咬牙,将匕首狠狠刺入了手背,虽然将整只手掌切下,但这一刀,也割断了手筋,等于是废了。 崔管事懒得看他,更别提同情或怜悯,只挥手道:“滚,记住,别让我听见三日后郑仲文还活着的消息。” 老六连连应是,匆匆出去了。 看着老六渐渐消失的背影,崔管事的面上泛出鄙夷之色:“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 “让秋叶楼的宋主事来见我。”崔管事朝房中的角落道。 一道黑影闪出,迅速消失在房中。 一个时辰后,宋主事匆匆而来,朝着崔管事拱手赔笑:“崔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崔管事淡笑,将刚刚斟好的茶推到宋主事的面前:“还行,宋老弟这些年不见,可富态了许多啊。” 宋主事哈哈一笑:“这些年光顾着玩乐,武艺倒是荒废了,身形走样也是正常。”他又深看了眼崔管事,复道:“真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崔兄,竟然会屈尊于区区侯府,做一个小小管事。” 崔管事挑了挑眉:“我这人做事,向来不计较名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主事点头:“也是,凭崔兄的气度抱负,怎么可能只安居于管事之位这么简单。” 崔管事也不多做详述,只道:“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桩买卖。” 宋主事笑道:“看来崔兄还记得小弟我做的是什么买卖。” “那当然,否则今日也不会请你过来。” 宋主事爽快道:“崔兄尽管吩咐,只要我们秋叶楼能办到的,便必定让你满意。” 崔管事压低了声道:“我想要郑仲文的人头,你开个价吧。” 宋主事一愣,忙问:“你说的郑仲文,可是并望王?” 崔管事点头:“自然是他,京都城中,可没有第二个郑仲文。” 宋主事的眉头拧成麻花状,嘀咕道:“你们贤广侯府,看来和并肩王府是真有仇啊。” 第1342章 都是废物 第1341章 崔管事不解其意:“你这是何意?” 宋主事道:“前阵子你们侯府里的世子妃给了我们秋叶楼一笔银子,让我们去晋城替她杀一个少年大夫,我们还以为捡了个肥差,却谁知,竟然是个刺头,害我们折损了两员大将。” 崔管事挑高了眉头:“你是说,我们贤广侯府的世子妃?你确定没搞错?” 宋主事道:“这事我能搞错吗?世子妃身边的丫头亲自去联络点找我的,我还为了那事来过贤广侯府,也就是你,我才和你说的,若换了别人,这种客人隐私的事,我是不方便透露的。” 崔管事自然信了,他也知道那晋城的少年大夫是谁,只是没想到,世子妃平日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没想到心肠竟这般狠辣。 惊讶过后便是喜悦,世子那样的脾气和心肠,能有一个这般厉害的妻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将来成就大业十分有助。 “先前的事且不提,现在紧要的日郑仲文的脑袋,我需要你在三天之类摘了他。” 宋主事有些为难:“他可是并肩王,不止自己武艺高强,便是身边的侍卫也个个身手一流,我们秋叶楼虽然高手众多,可未必能得手。” 崔管事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难怪你们秋叶楼做了这么久,还是这般不温不火,那刚冒头两三年的寒剑阁的势头都要盖过你们秋叶楼了。” 宋主事脸色泛红,咬牙道:“崔兄,这活小弟接下了,你就等着收人头吧。” 崔管事将手中的茶盏搁下,笑道:“那就有劳兄弟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宋主事点了点,转身离开。 崔管事叹了一气:“废物,都是废物。” ———— 吃是夜深人静时,念文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溶月在抱月居看书,仲文则在书房处理近日堆积的公务。 待他忙完时,已经是子时,他伸了个懒腰,端起一旁已经凉透的茶喝了半盏,起身往外走,刚走出两步,身形便顿住,他侧目,眸光犀利的看向书房一侧的窗户,雪白的窗纸被一根竹管捅破,的色的烟雾从竹管中沁入。 他抬袖捂住口鼻,一脚踢开书房的门,身形迅速掠了出去。 他从书房内冲出,身形尚未定住,利箭破空声由远而近,他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迅速避开那利箭,他将身体避入廊住之后,数支利箭咄咄咄刺入他身后的廊柱。 仲文高声道:“什么人,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仲文的声音不小,附近巡逻的侍卫一听见王爷的声音立时便冲了过来,藏身于暗处的杀手见人越来越多,知道留下也讨不了好,便干脆先撤了。 黑影消失在夜空中,仲文没有人下令去追,而是站在廊柱前看着那数支刺入柱内的利箭:“这箭和伤文儿的那些人带的箭不一样,手段也不算高明,应该不是同一拨人,究竟是谁要害我?” “王爷,不追吗?”侍卫问。 仲文摇头:“不必了,他们还会再来。” 第1343章 东离,破水城。 第1342章 回到抱月居,溶月还没睡,坐在窗前发呆,见仲文进来,忙问:“刚才书房那头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 仲文道:“来了几个黑衣杀手,目标****。” 溶月皱眉:“你没事吧?” 仲文凑到她身边坐下,“我没事,看来有人在暗中针对我们,近来行事要多加小心,出门一定要带侍卫,别嫌麻烦。” 溶有点头:“我知道,念文和州儿那边也要加派人手。” 仲文抬眼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沉闷:“难道除了上官家,还有人想要对我们不利?” 溶月轻叹:“正所谓树大招风,咱们并肩王府在京都势头无两,暗中不知多少势力想要取代我们,有敌人也日正常。” ———— 东离,破水城。 贤广侯府位于破水城东南街,整条街没有二户,尽归贤广侯府所有。 外头的气派与里面的豪华成正比,这样的豪华府邸,便是京都的贤广侯府,甚至是当年楚廉居住的廉王府也无法与之相比。 上官诺回到了贤广侯府,远离了京都,远离了并肩王府里的小郡主,他自然就无需再被拘着。 服下解药后,他体内的气力渐渐回复,头一件事便是冲到了父亲所在的书房,抬手正欲推门,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他便又缩回了手。 是祖父?祖父向来不管府中之事,今儿怎的和爹吵起来了。 他竖起耳朵听声。 “上官拓,你别忘了,你姓上官,你是我们上官一族的忠烈之后。”上官镜咬牙道,满是苍桑的脸上怒色浓郁。 上官拓一脸无畏,嗤声道:“我自然记得我是姓上官。” “你既然还记得你姓上官,那你就不该做这种人神共愤的错事。” “错事?我可不认为这是错事,相反,这可是千秋大业,上官家的无上荣光。” “你放屁,谋权篡位算什么千秋大来无上荣光?你这是叛国,你这是大逆不道。” 门外的上官诺闻言立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会发出惊呼之声,谋权篡位?父亲他要对付的,不紧紧是并肩王,而是皇上?他肖想的,是楚朝的皇位? 上官拓幽冷的目光瞪向父亲,声音沉寒:“父亲,您错了,我这不是大逆不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官家的荣耀,我们上官家当年和楚家先祖一起抛头颅洒热血,打下这富饶的楚朝江山,可楚家人却世代统治着这片江山,而我们上官家得到了什么?” “我现在不过是拿回我们上官家应得的东西,这有何不可?这有什么问题?” 上官镜摇头,眼前的儿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怎会有一张这般贪婪吃自私的嘴脸:“不,你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野心而准备发动一场战争罢了,你不过是自己想要坐上那皇位,却不顾千千万万无辜人的死活。” “我们上官家的先祖原本就是楚家先祖的属下,只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可楚皇登基后,依然不顾反对封先祖为贤广侯,侯位世袭罔替,这已经是莫大的荣恩。” 第1344章 等着当太上皇 第1343章 上官拓的声量拔高了数度,“莫大荣恩?简直可笑,我们上官氏比他们楚氏差吗?凭什么他们坐拥大楚江山,而我们只能窝居于这小小东离?凭什么?” 上官镜从未见过这样的儿子,满目贪婪,他气的浑身发抖:“总之,这事我不同意。” 上官拓摊手:“您同不同意无所谓,这事我说了算,您就等着当太上皇就行。” 上官镜气的拔了长年佩在腰间的长剑,剑指上官拓,“今天有我在,这事就不能成。” 上官拓早已铁石心肠,如何会被老爹的一言两语给威胁,他冷哼:“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我前路。” 上官镜气得举剑就刺,他并没有用全力,只用了三分力,不过是想给儿子个教训,却谁知,儿子并没有他这种心思,那被权利熏红了眼的人,哪里还是他的儿子。 上官镜毕竟年纪大了,身手虽然敏捷,可在更年轻的上官拓面前,自然形拙势弱。 上官拓侧身避过上官镜的剑锋,怒道:“老东西,你简直冥顽不灵,我说过,无论是谁,挡我者死。”他伸手推了上官镜一掌,使了八分力,这八分力若印在一头牛身上,牛不死也半残,何况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上官镜没料到儿子会对他出手,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之事,胸口传来剧痛,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狠狠撞在了墙壁上,身子往下滑倒摔落时,后脑勺重重撞上一旁的书桌角,顿时鲜血四溅。 上官镜哀嚎一声后,便再没了声息,上官拓皱眉,踌躇了片刻后,上前查看父亲的伤势,却发觉父亲已经气绝身亡,心里更是烦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时候死。 外头的上官诺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不断的往外溢,他知道祖父一定遭了父亲的毒手,现在恐怕已经。。。 他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可又不得不信。 那可是祖父啊,父亲他怎么下得了手? 若是自己出言反对呢?他会不会也像杀了祖父一样,也杀了他这个儿子? 会吧,一定会吧。 贤广侯府虽然只有一个世子,可贤广侯却不止一个儿子,他还有很多儿子,若自己死了,立刻便会有别的儿子来补他的空缺。 不,他不能死,文儿此时还生死未知,他绝不能死。 他擦干眼泪,转身退离。 ———— 京都 万琨见父亲打扮一新要出门,忙上前问:“爹,你这是要去哪?” 万先生皱着眉道:“你娘进宫已有半月,至今未归,我实在不放心,今儿正好有批货要送进宫里,我跟着去看看。” 万琨点头:“也好,去看看也好,要不我和您一道去。” 万先生摇头:“不必了,你今儿不是要去看念文吗,你只管去忙你的,我最迟傍晚就会回来,到时一起吃晚饭。” 万琨应下,目送着父亲离开家门,自己也往并肩王府去了。 念文一天天好起来,除了身体尚虚,毒素已经全数清除干净,只消好好将养些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第1345章 探虚实 第1344章 傍晚时,万琨回到家里,得知父亲还没回来,便吩咐厨房的人加两个父亲爱吃的菜,他坐在厅里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到父亲。 他叫来管事,让他立刻去查。 管事将今就和万先生一起进宫的人都找了来,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工人,将东西送进宫后,他们便自行离开,万先生去见皇上,也没带随从,没有人知道万先生的情况。 万琨想到母亲这些日子一直没回来,也没派人捎信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先前一直惦记着念文的事,没往深处去想,现在细想,当真是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父亲和母亲一定出事了,甚至皇上,也出事了。 他立时便去了并肩王府,将事情细述了一遍。 溶月惊得跳了脚,“师傅进宫到现在还没回家?”她以为师傅早就回家了,这些日子没来,是怕将宫里带出的病气传给念文,所又才没来,她直该死,她真该死问问的。 仲文道:“前阵子我一直没上朝,今儿头一天上朝,发现天齐怪怪的,说话阴阳怪气,眼神也不对劲,总之很奇怪。” 这话仲文自下朝回来就告诉了溶月,溶月还不信,道他疑神疑鬼,现在想来,事情一定有鬼。 万琨着急了:“现在怎么办?” 溶月在房间里踱步,转了几圈后突然停下,“这样,明天我进宫一趟,去探探虚实。” 仲文摆手:“不可,师傅和万先生先后进宫都失了踪迹,你若去了,难道还能幸免?绝对不行。” 溶月急道:“难道就放着不管吗?师傅和万先生年纪都大了,可经不起什么折腾,我必须进宫一趟,再说,我也不放心天齐,若宫里真出了什么变故,我也好早做准备。” 万琨忙道:“我跟您一起去。” 溶月摇头:“不行,你不能去,如今文儿还没好,州儿又小,这个家里,不能没有做主的人,你记住,明儿一早你就带着文儿和州儿离开并肩王府,寻一处安全之所避一避,等我将你爹娘从宫里带出来,我会传信于你,到那时你再现身。” 万琨明白她的意思,心里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他就算跟着进宫,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仲文道:“明天我下朝后就去找你,记住,我不在时,不要轻举妄动。” 溶月点头“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在朝堂上时,说话多注点意,若要落入敌手的圈套。” 三人忧心忡忡,又是一夜未眠,天未亮时,仲文便起了床,穿戴整齐后便驾马上朝去了。 溶月后仲文一步进宫,她手持可随意出入禁宫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溶月进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上官瑶的耳中,上官瑶立时来了精神,笑得一脸得意:“她终于来了,终于按奈不住了,祁溶月,你可知本宫等你等了多久?” 她扭头朝一旁的宫女道:“现在并肩王府的两只大鸟已经全部进宫,郑念文就算没死,估计也和个废人差不多,派人去将她带来,还有那个小的。” 第1346章 解惑 第1345章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祁溶月,郑念文,你们都要死。 此时皇上正在上朝,祁溶月并没有去御书房或御和殿,而是先来了皇后的宫中。 这也在上官瑶的预料之中,她这会进宫,自然不可能见得到皇上,既然来了,自然会来找她。 “本宫一早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就道会有贵人来呢。” 祁溶月行礼后笑道:“皇后真会说笑,我这样的人,算什么贵人呢。” 上官瑶笑的敷衍,命人上茶。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店,公主素日可极少来本宫这儿,今日是为何呢?” 祁溶月淡笑:“皇后说笑了,不过我今日进宫,确实有事,有一疑,望皇后能为我解惑。” 上官瑶搁下手中的茶盏,淡笑:“问吧。” 溶月道:“半月前,我师傅进宫探望皇上,后又派人传信回府,说皇上生病,需要她留下医治照看,一晃眼半月过去,师傅一直没有回家,昨儿万先生借着送货进宫之由,特意求见皇上,想要见见妻子,可结果万先生也没有回府,半点消息也没有。” 上官瑶面色未变,笑容依旧浅淡,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温和静雅,可今日看在溶月的眼里,却有一股不同的味道。 老神在在,仿佛一切都握于掌心。 “原来公主要问的是他们,这事本宫倒是知道一些。” 她抬目看了眼溶月,面上的淡笑瞬时加深,含着一丝得意:“简师傅许是年纪大了,为皇上诊治时出了差错,早在半月前便下了狱,这事你不知道?” 果然出事了,她既然这么说,那天齐一定也出事了,依天齐的性子,就算师傅为他诊治时真出了什么差错,也绝对不可能让师傅下狱。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咬牙道:“那万先生呢?万先生又是为何?” 上官瑶耸肩:“万先生就厉害了,他无官无职的,也没有皇上诏见,竟敢私闯禁宫,这可是杀头之罪,幸好宫里的侍卫认得他,并没有当场处决,皇上仁慈,网开一面,将他和简师傅关在了一起,到时一块处决,也全了他们这份夫妻情分。” 溶月冷眼看着上官谣,终于明白她今日笑容里的得意究竟是为何。 她自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须先确认天齐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的天齐,还是天齐吗? 她勉强勾出一丝笑,起身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多谢皇后娘娘。”她起身,朝上官瑶道:“我先告退,改日再来拜见。” 上官瑶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眸间冷色凝结:“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再走不迟。” 溶月道:“不用了,我还有些要事等着处理,这会便要迟了。” 上官瑶起身,缓步踱至溶月的身前,清冷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已经是近四十的人,却依然这般美艳迫人。 若自己四十岁的时候,能有她一半的艳色吗?显然不会有,否则皇上又怎会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第1347章 栽赃 第1346章 想到这,她的火气便腾腾往上升。 “真没想到,堂堂护国公主,竟然在听闻恩师被囚之后,会是这般冷漠无情的反应。”上官瑶道。 溶月皱眉:“不然呢?皇上娘娘认为我该做何反应?” “本宫又为,你起码会提出去看望一下恩师,你毕竟是护国公主嘛,你只要提出来,本宫又怎会不答应你呢?” 溶月淡笑:“暂时不必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恩师改日再来看也不迟。” “是吗?改日或许你的恩师就不在了哦!” 溶月耸肩:“不在就不在吧,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上官瑶怎么也没想到,无论她怎么又言语相激,这祁溶月就是不上套。 看来她要使绝招了。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字道:“无论如何,你今天既然进了宫,就别想再回去。”她伸手一把握住了祁溶月的手腕,再拉着她的手自己摔了出去,头上的金簪跌落在地,她捡起便将簪子扎入了手臂,鲜血顺着金簪蜿蜒而下,而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反而笑容越发的灿烂。 疯了,这个女人完全疯了。 上官谣叫道:“来人,将她拿下。” 溶月咬牙,怒道:“你既然要栽赃我,我也洗不清,那不如就将这事坐实了吧。”她一步上前,狠狠拔出上官谣刺入臂中的金簪,任那鲜血飞溅,干脆的一手抓住她的后领子,将之提了起来,另一手将金簪抵在上官谣的颈部,面对着那些早就埋伏好,只等一声令下便冲进来的侍卫们。 “全部闪开,不然我这手一抖,你们的皇后娘娘可就没命了。” 上官瑶疼的直抽冷气,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溶月竟然会来这一手,她本以为,她会束手就擒,等着皇上来搭救她。 看来她还是不了解祁溶月。 “你又为挟持了本宫,你就能逃得掉吗?要知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溶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确实如此,可这王,姓楚,不姓上官。” 上官瑶冷笑:“姓什么不是由你一个姓祁的来决定,本宫劝你,最好现在就放手,本宫或许还能考虑饶你不死。” 溶月推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嗤声道:“你的鬼话就用来骗你自己吧。” “全部让开,否则我这一簪下去,后果如何,你们自行想象。”她狠声道。 侍卫们的目光齐刷刷盯在了上官瑶的身上,上官瑶心里喝怕,可依然咬牙道:“不许让,她不敢杀本宫,她没这么大的胆子。” 溶月哼了哼:“我没这么大的胆子?看来你真的不了解我,我这一生,杀的人不多,但杀人的胆子还是有的,你虽然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头衔拿出去,吓得了那万万之人,却吓不了我祁溶月。” 当然吓不了她,如今这楚朝的皇位,也是她一手争来的,若没有她,楚朝早就改名换姓了,这是举国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上官瑶才会觉得窝囊,这个皇后当的窝囊。 第1348章 劫了州儿 第1347章 明明是一国之后,地位却比不过一个外姓公主,明明生下的孩子是皇长子,是长公主,可却比不上一个外姓郡主在皇上心里重要。 所以她恨,她恨祁溶月入骨。 “是吗?你这么确定我不敢?”溶月手中的金簪略有寸进,尖利的簪尖立时刺破她的皮肤,鲜血丝丝缕缕往外溢出。 这种痛虽不及先前刺伤手臂的痛,却夹杂着生死的痛,所以感觉上会更痛。 没有人不怕死,上官瑶也是一样,她能感觉到祁溶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寒意,她怕祁溶月一个冲动,真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她死了倒无所谓,可她的孩子怎么办?她和兄长暗谋的这些事,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怎能这个时候去死? 上官瑶正准备软口叫停,却见身边的宫女匆匆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 这玉佩她熟悉的很,自己的儿子也有一块,举世一共也就两块,一块给了自己的儿子,另一块,便给了并肩王府里的郑州。 郑州的玉佩上,反面刻着一个郑字,而自己儿子的那一块,反面刻着一个楚字。 宫女见皇后被祁溶月挟持,慌忙举起了手中的玉佩,叫道:“祁溶月,你休要放肆,看看这是什么?” 宫女将玉佩高高举起,并将刻于玉佩后的郑字现于祁溶月的眼前。 祁溶月一见玉佩,面色立时大变,沉声道:“你们劫了州儿?” 宫女道:“算长乐郡主运气好,否则,奴婢这手里,可就不止一方玉佩。” 祁溶月怒极,捏着金簪的手抖了抖,“带州儿过来。” 宫女道:“你先放了皇后娘娘。” 祁溶月怎肯,手中的劲力又加重了一分,疼得上官瑶轻声叫了起来。 宫女吓得脸色发白:“别,别冲动。” “我最后说一次,将我的州儿带过来,否则,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的皇后娘妨陪葬。” 宫女拿眼去看上官瑶,上官瑶心里又怕又恨,可又惜命,只能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给本宫收尸吗?” 宫女明白过来,忙道:“公主,您别激动,您冷静一下,奴婢这就去请小王爷过来。”她迅速退了出去,另派了人去请皇上过来。 郑仲文在朝堂上也不好过,楚天齐竟然当众命他交出陇西和西疆的兵权。 按说皇上开口,他作为臣子,便没有不交权的道理,可眼前这个皇上,除了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外,言行举止,全都变了样,不再是他熟悉的楚天齐,所以他犹豫。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太监匆匆入殿,俯头在楚天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天齐的面色立时大变,起身后:“退朝!” 他匆匆去了后殿,再未多看郑仲文一眼。 郑仲文满心狐疑,暗道莫不是内宫出事了,今日溶月进宫,莫不是和她有关? 他无视朝中同僚们关切的眼神,迅速跟上楚天齐的步调,朝内容宫走去, 宫里的太监侍卫虽然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可大多数还是从前的那班人,见了他,并没有多做盘问,直接便放行无阻。 第1349章 哪里来的泼妇 第1348章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珠儿,将刚刚擒来的郑州带到了昭元殿。 尖利的金簪依然抵着上官瑶的脖颈,颈间的鲜血早就干涸,上官瑶白着一张脸,眼神恨怨。 祁溶月则红着一双眼,冷厉的眸光不时扫向那些蠢蠢欲动白侍卫,侍卫虽然一心想在皇后面前立功,也不敢轻举妄动,护国公主的功夫虽然算不上顶好,便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皇后娘娘,那真是十分容易的事。 珠儿带着郑州进了殿内,朝祁溶月道:“小王爷我带来了,你还不快放开娘娘。” 溶月看向儿子,儿子的嘴角尚有血迹,脸颊高高肿起,身上白衣裳也被撕破多处,月血迹自衣内沁出,她立时火冒三丈,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敢对她的儿子下去。 她这一激动,手中的簪子便抖了一下,刺破刚刚凝结了血块的伤口,疼的上官瑶直叫唤。 “祁溶月,你儿子已经带来了,还不快放开本宫。” 祁溶月冷哼:“放开你?然后等着你一声令下,命侍卫将我和州儿射成马蜂窝吗?” 外头不知有多少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便射出他们手中的利箭。 上官瑶心肝颤了颤,道:“那,那你待怎样?” 祁溶月的目光投向大宫女珠儿,道:“让州儿过来。” 州儿虽然身上多处受伤,可一双眼睛依然十分的明亮,他没有向寻常孩子那样哭闹,而是时刻注意着身边人的动向,寻找逃脱的时机。 珠儿一手抓住郑州的肩膀,摇头道:“不行,你先放了皇后娘娘。” 祁溶月动了动自己的手,冷笑道:“我这手可举累了,一会若控制不住伤了你家娘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上官瑶恨的要死,只想手撕了眼前这女人,可又无能为力,她连动一下都不敢,还谈什么别的。 她能感觉到不断有热流自脖颈间溢下,浸入衣内,心里也是惊怕,再这么下去,她就算不被她一簪子刺死,说不定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可就这样让好不容易到手的郑州送回给她,她如何能甘心? 两方对峙,谁也不肯松口,气氛紧张到极点,珠儿的注意力一直在皇后身上,手中的力道自然也渐渐松开,郑州打小练武,虽然没有琨哥和姐姐那样的天赋,可力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看准机会,一把将松了手的珠儿推开,迅速冲到了母亲的身边。 溶月忙道:“州儿快到我身后。” 郑州赶忙听话的躲到了母亲的身后,一双眼睛依然警惕的看着四周左右,又防有人偷袭。 上官瑶道:“你儿子已经还给你了,还不放了我?” 溶月冷哼:“在我们还没有真正的安全之前,你觉得我会放了你?” 她押着上官瑶刚走出昭元殿,便见一身明黄的楚天齐带着太监和几个高手护卫匆匆而来。 她正欲开口质问,却听楚天齐指着她叫嚣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敢挟持皇后,还不放开皇后,速速束手就擒。” 第1350章 掉包了 第1349章 溶月瞪圆了眼睛,哪里来的泼妇? 眼前的楚天齐,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楚天齐,那他脸上的神情,他看着她时那种陌生的目光,他说话时的表情,甚至是他站立时的姿态,以哪里是天齐,这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天齐一出生便是太子,打小便养就一身皇家威仪,眉目间的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的皇家仪态和风度,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通通都没有。 她冷笑,摇头道:“难怪宫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我竟一点也不知情,难怪你上官瑶敢对我师傅下手,难怪你连我祁溶月的儿子都敢动,原来皇上早就被你掉包了,上官瑶,你好大的胆子,这主意是你那兄长出的吧,怎么?东离待腻味了,想来京都发展发展?” 周围的侍卫和宫女们,并不全是新来的,也有许多旧人,一听祁溶月这话,个个面色大变,纷纷将目光投向脸色惨白的‘楚天齐’身上。 ‘楚天齐’转目去看上官瑶,见其面色难看,眼神狠厉,心中也是惊了一跳,随即道:“你胡说什么?朕就是朕,说什么掉包?你少拿这种无稽之谈来搪塞朕,快说,你挟持皇后,究竟意欲何为?” 祁溶月懒得跟这冒牌货说话,手中的金簪动了动,惊得上官瑶连连呼痛。 “上官瑶,你身为皇后,你的儿子就算现在不是太子,将来也会是太子,你的一世尊荣,还有你儿子的大好江山,都跑不了,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上官瑶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好,我就说的再明白点,我知道这事你一个人办不成,你的的兄长上官拓一定帮了你不少忙吧。” 上官瑶没做声,祁溶月接着道:“可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你已经拥有了一切,现在却将一手好牌打烂,你以为你的儿子能早一点得到帝位?” 她冷笑:“你以为你的兄长,真是那么大公无私之人?他是会尽心辅佐他年幼无知的小外甥?还是会趁机把持住朝政,待时机成熟后,干脆取而代之?” 上官瑶心头大惊,这事她从未想过,当初和兄长议谈时,兄长只说会扶她的儿子登基为帝,她便是宫里唯一的皇太后。 可她没有想过,朝政由谁把持?儿子年幼,自然不可能,她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之事全然不懂,而国中所有的兵权都集兄长一手,到那时,还不是都由兄长说了算? 祁溶月又道:“你也不想想,他好好的东离土皇帝不做,为何非要上京都掺和这事,他难道就没有目的吗?难道拼着举族覆灭的危险,就只是为了让你的儿子早几年登上帝位?早几年和晚几年,对于你们来说,究竟有什么不同?” “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根本就没有好处,但对于他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因皇上年幼为由摄政,也可以让皇上主动禅位,就此改朝换代。” 第1351章 可想过你的儿子? 第1350章 “上官瑶,你说你蠢不蠢?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坑害自己也就罢了,你可想过你的儿子?” 上官瑶心中大骇,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虽然祁溶月现在说这些,有些威胁的意思在,可仔细想想,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可尽管有道理,她现在也不能认同,只能反驳:“祁溶月,你少在本宫面前危言耸听,本宫行得正,坐得端,根本没有做过你说的这些事,本宫的兄长也一样,你不必当着宫里人的面血口喷人。” 祁溶月懒得跟她废话,沉声道:“你爱听不听,爱信不信,立刻派人将马车拉到玉华门前,立刻。” 上官瑶能感觉到她的愤怒,真怕她一个冲动便将手中的簪子刺入她的咽喉。 “你别冲动,本宫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她心中想到,只要能先从她手里脱身,别的自然好说,她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宫里的三千禁卫? 一旁的‘楚天齐’早在祁溶月说出那些话时,面色已然变得十分难看,眼睛里除了担忧之色,更多的是惊惧。 他没想到,只一个照面,他小心隐藏的身份便暴露无余。 也怪他一时着急,口不择言,让对方起了疑心。 “皇后,她现在要马车,分明是想要逃走,不能让她得逞。”‘楚天齐’道。 上官瑶咬牙“不能让她逃走,便能让我死在她的手里吗?” ‘楚天齐’一愣,看着皇后那一脸的痛苦之色,心里纠结难下。 祁溶月冷笑:“上官瑶,看到了吗?他这才刚刚上位,一切还需仰仗你的时候,便敢将你的安危置于不顾,一旦我们郑家的势力在朝中被彻底剪除,上官家一头独大,到那时,还会有你上官瑶说话的份吗?” 上官瑶怒道:“你闭嘴,难不成现在你们郑家一头独大,就会有我上官瑶说话的份?” 祁溶月哼道:“起码你生了个姓楚的儿子,母凭子贵,我们郑家一生都会效忠楚皇,当然包括你这个皇后,可对于上官拓而言,姓楚的人,甚至是你这个楚国皇后乃至皇太后,都只会是他的拦路石罢了。” 上官瑶心惊肉跳,多想反驳她,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只能瞪向‘楚天齐’:“皇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臣妾死在她手里吗?” ‘楚天齐’赶忙摆手“不不不,当然不是。” “那还不快按她说的做。”上官瑶隐忍着怒火,压低了声吼道。 ‘楚天齐’虽然心中多有不安与不愿,可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让上官瑶去死,他在这宫里,还需要上官瑶的帮助,否则,他这假皇帝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朝中文武大臣给识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她说的办?”‘楚天齐’朝一旁的侍卫道。 侍卫连连应是,赶忙派人去准备马车。 郑仲文一直隐于人群的角落里,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被众多利箭瞄准,原本想冲入人群,和她并肩做战,可又见局势已经控制在溶月的手中,他便干脆隐于人后,伺机出手。 第1352章 我累了 第1351章 祁溶月押着上官瑶来到玉华门前,马车已经准备好,她先让人将车门打开,确认里头没有异状后,这才让郑州先上了马车,她随后押着上官瑶上马车。 宫中侍卫虽然众多,可有许多人都是郑仲文的旧部,尤其在刚刚听闻祁溶月和上官瑶的对话后,他们对行止奇怪的皇上产生了怀疑,自然不会再对祁溶月生出敌意,甚至月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新来侍卫的去路,给祁溶月逃离皇宫创造出更佳的条件。 马车没有车夫,车里坐着溶月和上官瑶,又及郑州,只有溶月会驾马车,可她此时无法抽身,让别人来又不放心,正犹豫时,一声熟悉的驾马声自外传入。 她心头一安,是仲文。 “月儿,坐好了。”他扬目看向‘楚天齐’,眼里的鄙夷是那般的明显,“替我转告上官拓,让他洗净脖子,等着我来取他项上人头。” ‘楚天齐’面色大变,小心肝差点没从胸口里跳出来,他扬手道:“放箭,快放箭。” 而此时郑仲文已经驾着马车离开,利箭密雨般落下,却一根也没正中目标。 马车中的祁溶月收回了手中的金簪,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上官瑶:“听见了吗?刚刚那个男人,说让放箭呢,他可没有管你死活。” 上官瑶白着脸,心里怒火奔腾,“就算是楚天齐,他也一样不会管我死活,有什么差别?” 溶月摇头:“当然有差别,我很了解天齐,他从来不愿意让身边的人受伤,别看他平日对你冷淡漠然,可最起码,他认定你是他的皇后,****的妻子,他会保你周全,更会保他的孩子周全,可这些人会吗?你的兄长上官拓,他会吗?你****的亲妹妹,或许将来他能留你一命,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个妇人,对他没有威胁罢了,可你的儿子呢?” 上官瑶不说话,拼命咬着唇瓣,几乎就要咬出血来。 祁溶月又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劝你,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还有挽回的余地,你收手吧。” 上官瑶抬眸,面上突然泛出冷笑:“收手?怎么收?你告诉我怎么手?在你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可对我而言,我已经上了船,已经和兄长站在了同一条船上,船亡我亡,我还有什么余地?” 祁溶月道:“你或许没有,可你的孩子还有机会,一旦你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你的孩子将会有什么下场,你从前没有想过,现在可以想一想。” 她闭目,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与兄长研议此事之时,兄长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想到,兄长眼神里的贪婪,竟是那么的明显又浓烈,她从前怎的就没有发现? 现在发现又有何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你不要再说了,事已至此,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吧,我累了,太累了,什么都不愿去想。” 第1353章 你背叛了他 第1352章 溶月闻言,扬手便抽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火辣辣的疼痛在面颊上蔓延。 “上官瑶,你若死了,你的儿子和你的女儿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上官瑶被她这一巴掌打醒,眼前立时出现儿子女儿可受的面孔,那是她的命啊,他们还那么小,若没有了她,他们该怎么办?该有多害怕? 祁溶月道:“做为一个母亲,你怎舍得?” 上官瑶抬头,眼里泛出莹莹泪水:“你也是孩子的母亲,我也是孩子的母亲,这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好,我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他们好。” 祁溶月看着她一脸痛悔的模样,心里也吃不准她这是真心还是假意,便问:“说,你们究竟将天齐怎么了?我的师傅和万先生出是怎么回事?” 上官瑶现在已经心如死灰,她知道不能再瞒,也不想再瞒:“正如你所想,现在宫里的皇上,并不是真正的皇上,皇上中了软骨散之毒,被囚在我宫中的密室中。” 她抬眼看着祁溶月,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我没有伤害他,真的没有,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只是,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只要我儿子登基为帝,我便会放了他,他做太上皇,我做皇太后,后宫里,再没有别的佳丽,只有我和他,一起慢慢变老,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 “可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就是等同于在伤害他,你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可你却背叛了他,甚至背叛了这个国家。” “我师傅和万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瑶道:“那日简蕴进宫,说要给皇上看病,你也知道,简蕴手里有可以随意出入禁宫的令牌,你也有,她进宫后直接去了御书房,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当我赶到御书房时,简蕴已经发现了皇上被掉包的事,她脾气急,你也是知道的,当下便和宫里的侍卫们恶战起来,她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寡不敌众,受了些伤后被擒了。” 溶月心疼极了,颤声问:“她现在如何?” 上官瑶摇头:“我不知道,我下令将她关入天牢,之后便没有再管,万先生也关进了天牢。” “宫里究竟有多少你们的人?”她问。 上官瑶又是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很多,三个月前宫里便开始换血,羽林卫侍卫长是我兄长的人,他暗中将宫里的侍卫们都换成了自己人,只剩下一些看门守院的人还没换,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过不了多久,整个皇宫都会是上官家的人。” “朝中知道此事的人有多少?” 上官瑶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应该不少,多是这些年不受皇上重视,又在你们郑家手里吃过亏的大臣。” 祁溶月的心仿佛在滴血,这太平盛世才享了多少年?她以为楚廉之后,再不会发生同样的悲剧,可没想到,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这样的悲剧,竟然再次发生。 第1354章 断魂坡 第1353章 “月儿,有追兵,坐稳了。”郑仲文狠狠抽了马背一鞭子,马车加速奔驰,直接便冲出了大开的城门。 上官瑶道:“你们逃不掉的,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祁溶月道:“不试一试,出如何知道我们逃不掉?” 听着声响,身后至少有百来号人,个个凶悍无比,若论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惧,可这些人岂会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出手便是箭雨,他们两人还带着孩子,真是插翅也难飞。 祁溶月想到一计,赶忙朝外头的郑仲文道:“仲文,往东南方向的断魂坡去。” 二人心意相通,祁溶月一开口,郑仲文便知她的主意,立时应道:“好,你先做好准备。” 祁溶月扯下马车里装饰用的帘布,将儿子郑州与自己绑在一起,她朝一旁的上官瑶道:“一会我会让仲文放慢车速,到时你就跳下去,不用怕,顶多轻伤,死不了。” 上官瑶一愣,随即问:“那你们呢?” 溶月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我们你不用管,我师傅还有天齐都等着我们去救,我们才不会如了上官拓的意,我放你走,是想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好善待天齐和我师傅,或许有朝一日,这会成为你的保命符。” 上官瑶明白她的意思,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似乎并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点头:“好,我听你的,将来若你们能重返楚宫,我不奢望皇上能原谅,只希望他能善待我们的孩子。” 在一处弯后,郑仲文依着溶月的指挥,放慢了马车的行进速度,上官瑶则闭着眼睛跳了下去,正好摔在了荆棘丛中,弄了一身伤。 后面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有人将她从荆棘丛中拉了出来,直接送回了宫,剩下的人继续追赶前头的马车。 “大人,前头是断魂坡,是一条死路,他们竟然误入了这条路,看来今日咱们要立大功了。”一位侍卫朝身边的头儿笑道。 那头儿笑的更是得意:“他们这是穷途没路,进了这条路,休想再活着出去。” 溶月带着郑州从车厢里出来,夫妻二人将儿子护在了中间。 仲文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断崖,笑问:“月儿,你怕吗?” 溶月浅笑:“我就怕你们不在我的身边,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郑州也道:“爹,娘,孩儿和你们在一起,孩儿什么都不怕。” “好,这才我郑仲文的好儿子。”仲文大笑,一手环住溶月的腰知,一手抓住儿子纤细的胳膊,沉声道:“一会我数一二三,数到三时,你们跟着我一起跳,尽量跳高跳远些,月儿,记得下去时解开你和州儿身上的绑缚。” 溶月点头,她打的本就是活结,一会只需轻轻一扯,绑住他们母子的布条便会脱开。 后面追敢而来的人,亲眼见到那辆急驰的马车因停车不及而连车带马一并坠下了山涯。 头儿下马,站在那断涯上往下探,只见一片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 第1355章 宫里要变天 第1354章 凑上前的属下道:“这断魂坡可是出了名的险,他们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的。” 头儿道:“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人去找。” 众人迅速退去,寻找下山岸之路,可等他们找到路并下到山岸,却只见到一堆零碎的马车碎片,马车的主体以及摔下山崖的马,乃至那三个大活人,现在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眼前一条水流汹涌的暗河,那三人的尸体,莫非被水冲走了? ———— 城郊白枫林,万琨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念文,想到早上的事,他就恨的想杀人。 天刚亮时,他便带着念文和郑州从王府后门出来,人还没上马车,便遭遇杀手围击,一切发生的太快,不待王府侍卫出来,战争便已经结束,那些杀手将郑州夺了去,若非他拼了性命护着念文,念文此时恐怕也被人掳走了。 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王府现在虽然还在,可他们不能再回去了,爹娘还没捞出来,公主和王爷估计今天进宫也够呛,这些人都敢到王府门口来抢人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的手臂微紧,忙问“文儿,你醒了?” 念文眨了眨眼,短暂的蒙圈后,立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惊问:“我弟弟呢?郑州呢?他一定没事对不对?是我做了恶梦对不对?” 万琨扣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别急,别激动,你先听我说。” 念文摇头:“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说,我让你去救郑州,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 万琨急道:“那时五六把剑不断刺向你,我若顾了郑州,如何顾你?我看他们并没有伤害郑州的意图,所以才——” 念文不想再听,一把将他推开,起身跌跌撞撞往树林外跑。 万琨赶忙将她拦下:“你要去哪?” 念文道:“我要去救我弟弟,我要去救郑州,他还那么小,他该多害怕啊。” 万琨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要去哪里救他?” 念文摇头:“我不管,我要去救他,我要进宫,我去找爹娘,去找皇帝舅舅,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万琨扣住她的肩,急道:“不能去。” 念文不解:“不能去?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突然一大早要带你和郑州走吗?你又为真的只是出来散散心游山玩水吗?” 念文愣愣的看着他:“不然呢?” “这是昨夜公主和王爷吩咐的,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念文着急道。 “公主和王爷怀疑,宫里要变天了,皇上可能出了事,我爹和我娘进宫后便都没再出来,音讯全无。”他咬牙,咽下不断上涌的担忧与愤怒,“念文,这会公主和王爷指不定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我们不能再去冒险,若我们全部人都出了事,那公主和王爷,我爹我娘,甚至是皇上,要等谁去救?” 第1356章 庄子 第1355章 念文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万琨:“你说什么?师尊也出事了?我爹娘也可能出事了?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琨皱眉,本打算这些烦心的事,通通都自己咽下去,可眼前,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文儿,你这次受伤,日上官家派人做的,我们怀疑,上官拓联合皇后,要造反。” “我们一直在收集证据,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还动了皇上,这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眼下京都城我们肯定是回不去了。” 郑念文呆在原地,那些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宫变,真的又上演了?她的亲人们都牵涉其中,而她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万琨抓住念文的手臂,沉声道:“文儿,你别着急,这事还没定数,咱们还有机会。” “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从没想过,在她的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的事,她现在分寸大乱,根本不知脑子该怎么运转。 万琨道:“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隐姓埋名,暗中打听宫里和王府的情况,这也是公主先前安排好的,她就怕今天进宫会出事,所以让我一早带着你们姐弟俩离开,让我等她的信,我一路上都留了暗号,公主和王爷若平安无事,他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们,当然,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明天一早就乔装进城打听情况。” 念文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细听着万琨的分析,知道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好,都听你的。” 万琨看了眼树林外的官道,低声道:“眼下客栈和驿站是不能住了,我们得去寻个农舍或庄子什么的地方借住。” 念文没有异议,此时进城确实不妥,指不定有多少敌人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出了树林后他们没有在官道上逗留,而是直接穿过官道走上一条小径,从这往远处看,隐隐可见些许的房屋檐角,以袅袅炊烟。 走过一段野径后,他们站在了一段岔路口,左边的路是通往一片小村庄的,右边的路是一处临水的庄子,看着不像是大户人家里置的产业,庄子不大,造型倒是雅致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决定去庄子上投宿,毕竟村庄里人多眼杂,比不上庄子清静。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手里还抓着一把青菜,打眼看他们,问:“你们找谁?” 万琨忙道:“这位大姐,我们是来借宿的,原本和朋友约好了在前头的官道上会合的,可我们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人,瞧着这边有人烟,便来投宿,哦,我们不白吃白住,我们可以给钱。” 妇人又细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你们等着,我进去问问。” 妇人转身关门,清清幽幽的曲调声自门缝中往外逸,听的人耳朵都要醉了。 念文道:“此人琴技十分了得,不比我娘差。”她原以为,娘亲弹的曲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听的。 第1357章 自责 第1356章 万琨点头:“确实了得,一定是个女子,曲调十分柔和,不浮不燥。” 不一会,那妇人又折返回来,打开了门道:“我家小姐请你们进来。” 小姐?会是刚刚抚琴之人吗? 二人进了院子,院子比想象中要小,收拾的很干净,角落里种了些花花草草,朴素中添了些许的雅致。 妇人道:“我家小姐说了,你们既然遇到了困难,帮帮你们也是应该,房钱就不用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客房,午饭等我烧好了再叫你们。” 万琨和念文连连道谢,知道遇上了好心人家。 念文道:“我想向你家小姐当面道谢。” 妇人摆手:“不用不用,一会吃午饭时自然会见面,这会我家小姐正在忙,怕是没功夫见你们。” 此时琴音已止,也不知刚刚弹琴的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念文心里实在好奇,能弹出这样曲调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妇人领着他们去了院后头的平房,两间小平房,一间堆了杂物,一间改成了客房,里头置着简单的桌椅和木床,别的便什么都没有。 领他们到了地方,妇人转身回了前院,继续洗菜做饭。 庄子并不大,后院比前院看起来要大上一些,但也是那种一目了然的大,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万琨拉着念文在屋子里的桌前坐下,给她倒了一碗水,低声道:“文儿,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和你一样急,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必须从长计议,绝不能轻举妄动。” 念文点头:“我明白,先前我确实太冲动了,现在仔细想想,我若真冲回城里救人,岂不正口他们下怀?那我爹娘,我弟弟,师尊和万爹侈,还有皇帝舅舅,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见她冷静下来,万琨心里十分高兴,却听念文又道:“我今晚想进城一趟。” 万琨立时皱了眉头:“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进城打探,你留在这里。” 念文摇头:“打探归打探,我要回一趟王府,小白还在府里,它为了救我,至今昏睡不醒,我不能丢下它不管,若王府真出了事,那些坏人,怎会放过它?” 万琨想了想,道:“这样,我先去打探情况,回头我再去一趟王府,将小白带来。” 念文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行吗?若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万琨笑道:“我一个人总比带着你这个伤患要强吧?” 念文也笑,又看了看自己,摇头叹息:“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偏偏到了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就——” 万琨道:“你就别自责了,这怎么能怪你,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又没防备,被他们暗算了,算我们倒霉,但这也让我们有了防备之机,不至于让他们一举荡平,我们俩个现在还是自由的,只要我们是自由的,那就一定还有机会。”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妇人的喊话声:“两位公子小姐,饭已经做好了,我家小姐请你们过去。” 第1358章 洛姬 第1357章 万琨拉着念文出门,妇人笑道:“你们俩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万琨淡笑:“大嫂见笑了,来日我们成亲,一定请大嫂去喝喜酒。” 妇人道:“那敢情好,你们也别叫我大嫂大嫂的,我姓吴,他们都叫我吴婶。” 万琨道:“我姓李,李元,她叫徐凤。” 吴嫂点了点头,令着他们来到饭厅,庄子虽小,可该有的讲究,一样也不少,显然这庄子的主人曾经过惯了富贵的生活,如今虽然清贫了,但有些生活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二人刚坐下,轻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吴婶将碗筷摆好,扫了眼外头的身影,笑道:“我家小姐来了。” 二人赶忙起身,瞧见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由外而入,女子身材纤细匀称,生得十分貌美,尤其日那双眼睛,幽沉似海,令人一眼便能溺入其中。 女子礼貌的朝万琨点了点头,眼睛自然的落在了念文的身上,原本淡漠的眼神明显一愣,盯着她的目光无法转移。 “你是?”她径直看着念文问。 念文忙道:“我叫徐凤,今天多有打扰。” 女子眉头微皱:“你叫徐凤?你姓徐?” 念文点头:“是,看小姐这模样,您从前见过我?” 女子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你们长得很像,看着你,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她。” 念文自知模样与母亲十分相似,不知眼前这位女子口中的故人,是否就是母亲? 她转目看向万琨,万琨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多言,看看情况再说。 三人坐下,女子道:“我姓洛,年纪比你们至少大上一轮,你们可叫我洛姑姑。” 洛姬接过吴婶递来的湿帕子,细细擦了手,这才取了筷子吃饭。 念文暗中打量着洛姑姑,见她举手投足都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姐,到有几分京都城高门贵女的风度。 “洛姑娘,您从前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吧?”念文笑问。 洛姬抬眼看她,淡笑:“算是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念文笑道:“您的仪态和我见过的那些贵女很像,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小养成的习惯,所以我猜您一定不是一般人。” 洛姬摇头:“从前如何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人。”她看着念文,问:“徐姑娘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高门贵女,怎的会到我这破旧庄子上来借宿?” 念文放下手中的筷子,按着之前万琨的说辞道:“我们和朋友约好了去晋城游玩,说好了在前头的官道上会和,可我们等了一天一夜了,他们还没来,我们出不敢走远,见这边有人家,便过来投宿。” 洛姬点头:“这样啊,你们那朋友可真不守时,不过没关系,你们尽管住下来,我这里虽然比不上城里的是子舒适,但吃喝总是不愁的。” 念文赶忙拱手道谢,“多谢洛姑姑,您可真是个好人。” 第1359章 梦醒 第1358章 洛姬的目光扫过她细白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串青玉珠串,那青玉珠串乍一看普通无比,可若细看便会发觉,这珠串绝非凡品。 每一颗青玉珠上都刻着暗纹,每一颗上刻的图案都不一样,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珠串洛姬很熟悉,这是她亲手送给祁溶月白赠礼,感谢她治好了母亲的病,母亲如今虽然不在了,可她永远都记得祁溶月对她的恩情。 洛姬一把扣住念文的手,将她的手扯到自己面前细看,确认那珠串就是自己当年送给祁溶月的的。 “这是哪里来的?”她抬眼盯着念文问。 念文赶忙抽回自己的手,皱眉道:“这是我娘给我的,你见过?” 洛姬突然笑了起来,难怪她的模样长得和祁溶月那么像,原来是她的女儿,原来是当年那个淘气的小丫头。 洛姬朝吴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徐姑娘说说话。” 吴婶赶忙应声退了出去,洛姬起身关了门,这才朝念文道:“你应该不姓徐,而是姓郑吧!” 万琨面色微变,沉了声道:“你究竟是谁?” 洛姬摆手:“你们不必惊慌,我不是坏人,既然你们改名换姓来借宿,看来是遇到难事了,放心,我会帮你们。”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头一次见面,可念文就是愿意相信她,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谢谢,看来你认识我娘。” 洛姬点头:“岂止是认识,我和你娘渊源很深,你手上这珠串,是我当年送给你娘的谢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还有机会见到它。” 三人坐回了桌前,洛姬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要隐姓瞒名?” 念文道:“洛姑娘,这事关系重大,您还是别知道的好,免得给你惹麻烦。” 洛姬叹了一气:“你这丫头,脾气和你娘一模一样,不说就不说吧,我能力有限,就算是说给我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溶月姐姐不是一般人,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她办不到的事,也没有谁能给她造成威胁。” 念文垂眸,“希望吧,希望如此。” 楚宫 上官瑶被救回宫后,立时宣了太医诊治,她身上除了些不严重的外伤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珠儿参汤送到了上官瑶的面前:“娘娘,您先消消气,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并肩王一家三口,连人带车全部坠崖,估计已经粉身碎骨了。”珠儿的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向来机灵的她此时却没发觉主子的不对劲。 上官瑶听见粉身碎骨四字,身子猛然一震,抬眼看向珠儿:“见到他们的尸体了?” 珠儿摇头:“这么没有,不过皇上已经派了人去找,相信一定能找到。” 上官瑶松了一口气,没有找到尸体就好,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在被祁溶月点醒之前,她恨祁溶月入骨,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如今梦醒,她才发觉自己的恨有多可笑,祁溶月从来就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反而在皇上面前,时常褒奖她,甚至多次劝说皇上来她的宫里,否则,她又怎会接连生下两个孩子。 第1360章 怀疑珠儿 第1359章 她能坐上皇后之位,也是当初祁溶月一力举荐的结果,她本该对祁溶月心存感激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恨她,或许不是恨,只是嫉妒吧,女人的嫉妒,比恨一个人更可怕。 某些事情在没有想通之前,她一直在钻牛角尖,陷入那莫名其妙白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可一旦将事情想清楚,她才发现自己的仇恨是有多么的可笑。 她不止害了皇上和祁溶月一家,甚至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驾到!” 珠儿快步进入内殿,朝上官瑶道:“娘娘,皇上来探望您了。” 上官瑶想到先前的事,心中对他十分厌恶,摇头道:“就说我睡了,让他回去吧。” 珠儿有些犹豫,并没有去通传她的话,而是上前了两步,低声道:“娘娘,或许皇上是有什么事要说呢,兴许是侯爷有什么话要转告您,您还是见见吧。” 上官瑶抬眸看向珠儿,向来唯她之命是从的珠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好,那就见见。”她压下心中的不安,不想将事情往最糟糕的的方向去想,珠儿是她的陪嫁,这些年一直在宫里陪她,她不应该怀疑珠儿的。 可在珠儿转身的时候,她看见珠儿脸上那丝颇为得意的笑容。 得意?没错,就是得意。 这样的笑容她并不陌生,在每次珠儿说完祁溶月和郑念文的坏话后,在每次她因这些话而勃然大怒白时候,她的脸上似乎都会浮现这样的笑容。 是的,所有和祁溶月有关的事,都是珠儿告诉她的,她之所以为会开始恨祁溶月和郑念文,正是因为珠儿不断在她耳边煽风点火。 珠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兄长的人?是兄长安插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 她突然觉得冷,冷的发抖,这世上,还有她能信任的人吗? ‘楚天齐’跟着珠儿来到内殿,上官瑶躺在纱帐之内,他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殿内没有别人,上官瑶自然不会对他客气,“听说你昨夜宿在了紫元宫?” ‘楚天齐’面色微红,低低笑道:“娘娘真是消息灵通。” 上官瑶气得直发抖,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耻小人,下流肮脏。 她咬牙道:“希望你别忘了,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楚天齐’一脸无所谓:“朕当然知道,不管怎么说,朕如今也是皇上,整个后宫都是朕的,朕不过就睡了两个妃子,皇后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上官瑶一拳头砸在床褥上,声响虽不大,却也让人晓得了她的愤怒,“这么说,本宫这里,你也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楚天齐’这才知道上官瑶这是真怒了,先前还道她只是调侃他,忙赔着笑道:“娘娘说笑了,这哪能啊,在这宫里,您才是主子,若没有您白吩咐,我哪敢迈入一步。”女人真是爱计较,就为了先前那事,专门来找他晦气。 第1361章 毕竟夫妻一场 第1360章 上官瑶透着纱帐间的缝隙,能清楚的看见‘楚天齐’脸上那些细微变化的表情,她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怕她,或许在他的眼里,他的主子只有一个人,上官拓。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愤怒,竭力平静下来,淡声问:“你来究竟要说什么?” ‘楚天齐’自袖袋中取出一只锦囊,将之递给了珠儿,道:“这是侯爷从东离传来的信。” 珠儿迅速送到了纱帐内,上官瑶皱眉未语,从前兄长送信往京,都是直接送到她的手里,却要却要转一道手,呵—— 信上说,让她尽快了结楚天齐的性命,以免夜长梦多,他会在近期返京,希望在他返京之前,楚天齐能彻底的消失。 他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机关算尽。 上官瑶道:“本宫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楚天齐’道:“娘娘,留着那人始终是个祸患,朕知道你下不了手,毕竟夫妻一场嘛,没关系,朕可以代劳。” 上官瑶躺下了身,幽幽道:“不必了,本宫恨他入骨,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这事本宫会亲手了结,你不必多说。” ‘楚天齐’点头,“娘娘能这样想,实是大幸之事,朕就先走了,娘娘好生歇息。” 珠儿送‘楚天齐’离开,原本已经躺下的上官瑶又坐了起来,她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一股脑投入了火盆中。 趁着珠儿没回来,她起身下床,将房门栓上,并吩咐外头的宫女,让她们好生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她休息。 吹灭殿中的明灯,她悄悄从殿侧的矮窗跳了出去,来到后殿的的佛堂外。 为了不让人发现佛堂里的秘密,她从来都不让人进去,也不派人值守,自己来也是悄悄的来,但每次都有珠儿陪同,开门的也都是珠儿,她并不知道这佛堂中暗室的门该怎么开。 摸索了好一阵,她终于找到那个藏在佛像后的开关。 暗门往左右滑开,她快步进入,穿过暗而窄的暗道,来到一间上了锁的铁门前,钥匙她也有一把,来时挂在了腰上,她匆忙取了钥匙想要打开房门,却发觉这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这把钥匙是珠儿亲手给她的,难道,她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独自见他? “是谁在外面?”楚天齐听见动静,迅速来到门边。 上官瑶一听见他的声音,泪水便止不住的往下掉:“皇上,是臣妾。” 楚天齐皱眉:“是你?你来做什么?来看朕死了没有吗?” 上官瑶摇头:“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犯了天大的错,臣妾不该听信兄长的谗言,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臣妾知错了。” 楚天齐挑眉,冷哼:“你知错?你是日子过的太无聊,前来戏弄朕吗?” 上官瑶哽咽道:“不,不是的,皇上,我之前被谎言所蒙蔽,猪油蒙了心,还以为自己做了多么正确的选择,直到,直到祁溶月的一番话,才让我醒悟过来,我是被利用了啊。” 第1362章 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第1361章 楚天齐心头一惊,忙问:“你说什么?我皇姐已经知道了?” 上官瑶哭着点头。 楚天齐又问:“那我皇姐呢?她,她怎么样了?”他的心脏疯狂蹿跳着,前所未有过的恐惧笼罩着他。 上官瑶满心的愧疚,本不该在这时候告诉皇上这些,只会让他担心与震怒,可话已到唇边,若不说清楚,只会让皇上更加的难受。 “他们一家三口,连人带车,坠下了山崖,生死不知。” 楚天齐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官瑶扑通一声跑在了铁门外,“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听信谗言,害了皇上,害了公主一家。” 楚天齐背靠着铁门,缓缓滑坐在地,心痛的连呼吸都困难,皇姐因为他,这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这又—— 他摇头:“我姐姐不会死,她说过,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我的面前,永远永远护着我。” “我姐姐从来都不会骗人,也不会说大话,她说到,便一定会做到。” “我姐姐说过,这世上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不会舍得就这么离开,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上官瑶伏在地上痛哭不止,她从来不知道,皇上与祁溶月的姐弟情深,竟深到这样的地步,比亲姐弟还要亲上几分。 “皇上,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您出去,我不祈求您的原谅,但请您记住,我做的这些事,犯下的这些错,都和我那两个孩子无关,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天齐没作声,直到上官瑶的脚步声走远了,他方才长长叹息,这个皇位,真的那么诱人吗?为何总有人为了它,拼尽一切,赌上一切,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 万琨潜回京都城,找到万家在京都城中的秘密据点,打听并肩王府和并肩王的消息。 得知并肩王护国公主连同小王爷一并摔下了山崖,惊的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可有找到尸首?” “没有,据说除了一些马车碎片,什么都没有。” 万琨心下稍安:“没有就好,只要没有找到尸首,他们便还有活着的可能,他们两个都不是一般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折在敌人手里。” 得知并肩王府并没有什么异动,他悄悄潜入王府,谁也没有惊动,将昏睡的小白带出了王府,虽说王府里多是王爷和公主的心腹,可难保里面混入了敌人的奸细,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 带着小白回到城外的庄子时,念文一直在等他,“怎么样?我爹娘和弟弟有消息吗?” 万琨摇头:“没有,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见念文一脸失望,他忙安慰道:“别着急,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先等等看,或许过两日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念文点头,“我知道了,过几****的身体也差不多能恢复,到时我和你一起去。” 第1363章 去晋城 第1362章 万琨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念文,想到她若得知公主和王爷他们摔落山崖的消息,会如何? 他突然握住了念文的手,急道:“文儿,我突然想到一事。” 念文问:“什么事?” 万琨道:“如今咱们势单力薄,仅凭我们的力量,我们连皇宫都进不去。” 念文点头:“没错,如今皇宫里一定戒严了,我这出入禁宫的令牌也没了作用,硬闯更是行不通。”她抬眼看向万琨:“你究竟有了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万琨忙道:“我留在这里,你去晋城,去找晋王,他和你爹娘关系匪浅,又是我娘的亲传弟子,他若知道实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念文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独自去晋城求援?” 万琨点头:“是,你去晋城,我留在这里盯着,有什么异动的话,我会寻人给你捎信。” 念文有些怀疑:“你不会是故意要支开我,想要独自去做什么事吧?” 万琨赶忙摇头:“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我现在一个人,能做什么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念文的心里始终不放心,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去寻援兵总比他们两人孤立无援要强。 “万琨,我走后你可去城坊营找伏虎将军,或许能得到他的援手。”念文道。 万琨点头,他怎能说出口,伏虎将军已经被迫交出了兵符,举家发配边域。 在京都,他们已经孤立无援。 次日,念文乔装打扮后,坐上前往晋城的破旧马车,而万琨则打算当夜密探禁宫。 爹娘陷入禁宫时日已旧,生死不知,他虽知此时不便轻举妄动,可却无法做到无所作为。 起码去探一探,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好。 当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入了禁宫,宫里四处都是巡逻的侍卫,他简直寸步难行,藏在树丛里半天没机会出来,这时两个太监路过,其中一个喊肚子疼,让另一个先走,他寻了个隐蔽处方便,待方便完刚穿上裤子,后颈突然被人砸了一下,昏了过去。 片刻后,万琨换上了他的太监衣服,给他吃了颗七日醉,一睡就是七日,保证坏不了他的事。 宫里他来过不止一次,算不上非常熟,却也门路清楚,知道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若爹娘还活着,定然不可能被关在宫殿里享受优待,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天牢。 他没去过天牢,不知天牢究竟在何处,皇宫十分阔大,若漫无目的的找,怕是找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到。 他瞧见一个落单的太监,将之偏到阴暗的角落,逼他说出天牢的位置,说来也巧,这太监是皇后宫里的人,奉命给天牢里的囚犯送饭。 万琨心头微喜,立时塞了颗药丸进那太监的嘴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太监惊恐的抠着嘴巴喉咙,可那药丸已经吞下,怎么也吐不出来。 “吃了什么?自然是毒药。”他淡笑,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更惶恐。 第1364章 你有钥匙? 第1363章 太监指着他,手指急颤:“你你你,你为什么害我?我们无怨无仇的。” 万琨耸肩:“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给你解药,如若不然,你就等着三日后肠穿肚烂,神仙也救不了你。” 太监吓的腿若筛糠,若非被万琨扣着手臂,他早就瘫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想怎样?” 万琨道:“很简单,带我去天牢,并且保守秘密,我自然会在离开的时候给你解药。” 太监别无他法,想活命就要照做,他只能战战兢兢的领着万琨往天牢去,因是夜里,守卫们也不如白日那般尽职严谨,出听闻是从皇后宫中派来的人,更是连二话都没有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天牢的阴暗照出万琨想像,只有过道里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囚室中昏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里头关着什么人。 走了一段路,距离牢内的牢头已经有些距离了,他这才压低了声问:“你给谁送饭?” 太监颤着声道:“皇,皇后让我给,给万先生和他夫人送饭。” 万琨心头大喜,这么说,爹娘还活着,且就在这牢里。 “他们关在哪里?”他急问。 太监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牢房:“就在前头,六十六号。” 太监快走了几步,来到一间牢房前道:“就是这里。” 他将手中的食篮放下,从里头端出几样饭菜,虽说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菜色,但看起来肯定比牢饭要强上不少。 万琨看了眼那牢门上的大锁,问:“你有钥匙?” 太监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负责送饭的奴才,怎会有天牢的钥匙,这钥匙都在牢头的手里,栓在他们白裤腰带上,谁也拿不走。” 牢房内的万先生听见儿子的声音,赶忙冲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见穿着太监服的儿子,心情激动又害怕,这里可是天牢啊。 万琨见爹爹除了憔悴外,身上并无伤势,心口稍安。 他朝爹爹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说话,免得引来牢头的注意。 万先生会意,故意不再看儿子,扭头朝太监道:“这位小兄弟,麻烦你替我传个话,就说我夫人病了,病的很重,需要大夫为她医治,否则性命难保。” 太监道:“这话你跟牢头说就行了,跟我说有什么用。” 万先生道:“小兄弟,牢头若是管我们,早就会有大夫来,还能等到现在?我知道你是皇后宫里的人,皇后既然派你来给我们送饭,那证明皇后还是在意我们的,并不想我们死掉,你若不替我传这话,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将来皇后追究起来,怕是要第一个拿你是问。” 太监暗呼倒霉,先是被毒药胁迫,现在又被囚犯威胁,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万琨见父亲面上焦色浓郁,知道母亲病了不是妄言,恐怕不病,而是遭了他们的暗算,要么是中毒,要么是重伤。 他朝小太监道:“既然饭菜已经送到了,咱们回去吧。” 第1365章 插翅难逃 第1364章 小太监巴不得快些离开这里,人是他带进来的,若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事,自己也难脱干系,眼下他肯离开,自是再好不过。 转身时,万琨看向万先生,万先生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皇宫不比别的地方,这里高手如云,守卫森严,纵是他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带着两个老弱病残全身而退。 他们年纪大了,死了或伤了都无所谓,活够了本,可儿子还年轻,他不希望儿子有事。 二人刚走到牢门口,那原本在喝酒闲聊的牢头突然叫住了他们:“等等,你们是那宫的人?” “回,回大人,昭,昭元殿。”太监心脏砰砰砰乱跳不止,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急颤。 那牢头可不是吃素的,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见太监这样的反应,立时起了疑心,转目朝身边的两个弟兄使了眼色,三人一齐站起,走向二人。 “皇后娘娘宫里的?怎么看着如此面生?”三人一边走着,手已经扶住了腰间的刀柄。 万琨暗道不妙,这三人分明生了疑心,恐怕免不了要大战一场。 他眼珠转了转,牢房内显然对他十分不利,要打也要去外头打,也方便脱身。 趁着那三人还未近前,他一把将身边的太监推开,脚步一滑便蹿出了牢房。 牢头大喊:“拦住他,快拦住他。” 外头的侍卫一听这话,迅速围上前,阻了万琨的去路,万琨也不含糊,趁着侍卫们还没搞清楚情况,他先发制人率先出手,抢得先机。 然而,这必竟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只需嚎上两嗓子,便有大批的高手赶来援助,场面越发不受控制,这么打下去,他根本毫无胜算,看准时机,他夺路便逃,侍卫们拼命的追,竟一路追进了昭元殿,在昭元殿的前殿园子里将万琨截住。 场面再次混乱,刀光剑影口,万琨很快就受了重伤,身上多处被长剑刺中,鲜血染红了土黄色的衣衫。 上官瑶朝珠儿问:“外头究竟在吵什么?” 珠儿忙道:“日万琨,他竟混入了宫中,被羽林卫给截住了,看样子是插翅难逃。” 上官瑶眉头微皱,随即道:“你去告诉他们,要抓活的,我要知道郑念文的下落。” 珠儿赶忙去了,很快万琨便被人押着进了昭元殿。 上官瑶见他一身的伤,皱眉道:“怎么伤成这样,一会死了怎么办?先关起来,找个太医给他治伤,千万不能让他死了,明白吗?” 羽林卫统领立时领命,命人抬着万琨离开。 待人走了,珠儿问:“娘娘,您不过就是想问问郑念文的下落,怎的还给他治伤?” 上官瑶道:“他伤成这样,说话都困难,若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死了,本宫找谁去?再说了,他是万家唯一继承人,若他现在死了,万家的那些产业,咱们想要弄到手,恐怕要多费上一些功夫,若留着他,这事不就好办多了?” 珠儿眉开眼笑:“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第1366章 可笑,可怜! 第1365章 上官瑶道:“所以,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你去盯着点,千万要治好他,莫让他死了。” 珠儿点头:“奴婢明的,还有一事,奴婢昨儿听您吩咐去了趟天牢,万先生倒还好,只是简蕴似乎不太妙,万先生让奴婢转告娘娘,请娘娘为她请个大夫。” 上官瑶皱眉:“既然日昨儿的事,怎的现在才说?” 珠儿干笑了两声“回娘娘,日奴婢疏忽了,还请娘娘息怒。” 上官瑶对珠儿越发的不满,这几日的暗中观察,她发觉昭云殿里的大多数宫女都唯珠儿之命是从,恐怕在她们心中,珠儿才是她们的主子吧。 可笑,可怜! 试想,若她当初不同意兄长的提议,她现在说不定和皇上一样,被一个冒牌货取代了吧。 “罢了,你现在就派人请太医过去看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简蕴留着还有大用处。” 珠儿不解:“奴婢不明白,简蕴她窥破天机,先前留她一命,是为了引祁溶月和郑仲文上钩,如今祁溶月和郑仲文都死了,她留着还有什么用?” 上官瑶侧目看她,似笑非笑“谁说祁溶月和郑仲文死了?有人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吗?” 珠儿摇头:“这倒没有,可从那悬崖上摔下去,怎能活命?” 上官瑶想到那日祁溶月推她下马车时的情景,祁溶月那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去赴死的模样,且上那断崖是他们故意的,显然他们已经有了脱身之法,她相信他们没死,一定没死。 “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就还有活着的可能,若有朝一日他们带兵杀回来,简蕴和万先生不是最好的挡箭牌吗?” 珠儿觉得娘娘说的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可依然有些牵强:“娘娘,就算他们带着人马杀回来,难道还能是咱们的对手吗?咱们东离二十万大军,宫中的三千禁卫,城外的五千巡防精卫,他们拿什么和我们斗?” 上官瑶扫了珠儿一眼,心想这丫头倒真是深藏不露,对局势这般了解。 “你别忘了,他们两人,一个是护国公主,一个是并肩王,都不是一般人,据说西疆的黑骑军,除了皇上,便只有郑仲文可以调动,黑骑军之名想必你也听说过,他若带着黑骑军杀回来,这些羽林卫和巡防精卫能挡得住吗?” 珠儿忙道:“黑骑军再厉害,也不过一万人,如何抵得住咱们东离二十万大军。” 上官瑶哼道:“东离的二十万大军是用来镇守边域的,岂能随意调动?若依然这么算,那陇西的二十万大军不也听命于郑仲文?他岂会随意调军?” 珠儿毕竟是丫头,虽然这些年见识越广,可眼见和头脑,自然比不上自小便熟悉兵法的上官瑶。 珠儿笑道:“娘娘教训的是,日奴婢目短,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上官瑶点头:“嗯,去吧,下次莫要再如此。” 看着珠儿恭敬退离的背影,上官瑶面上的凝重之色越发浓郁。 第1367章 有机会赎罪 第1366章 她要怎么做,才能将所有人的性命都保全住? 唯有保住他们的性命,她才有机会赎罪。 ———— 晋城 “老伯,麻烦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晋王。” 看门的老伯见眼前的少年一脸焦色,忙问:“公子贵姓?” “我姓郑,郑念文,还请老伯帮忙通传。”她急道。 老伯忙点头:“好好好,公子请稍候,我这就去。” 大门再次关上,她在大门前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不多时,老伯开门出来,笑眯眯道:“公子请吧,王爷在书房等您。” 郑念文点头:“还请老伯带路。” 二人匆匆入府,径直来到晋王府的大书房。 听到脚步声,闵恒之抬头,逆光中,那脚步轻盈的少女快步来到他的身前,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溶月。 “闵伯伯——”念文眼眶泛红,站在那长长的书案前,声音哽咽。 闵恒之起身,从书案后走出,“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郑念文扑通一声跪在了闵恒之的面前:“闵伯伯,我爹娘和师尊他们都出事了,还请闵伯伯助我救人。” 闵恒之赶忙拉着念文站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郑念文将目前的情况细说了一遍,听得闵恒之面色变了又变:“这么说,连皇上也出事了?” 念文点头:“一定是,否则皇帝舅舅怎么可能会扣押师尊在宫里,出怎么可能会派人暗杀我,更不会将我弟弟也捉了去。” 没有人比闵恒之更清楚溶月和天齐之间的感情,天齐他宁愿自己受伤害,也绝不会让溶月和她的孩子受伤害,这事一定不是他做的,既然不是他做的,那么宫中的天,定然已经变了。 他不知那楚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连郑仲文都栽了。 “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查,文儿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娘。” 念文点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谢谢闵伯伯。” “你先去歇息,我这就去营中点兵,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去京都,若真有人欲对皇上和并肩王府不利,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会冲进宫里将他们救出来。” 念文急,闵恒之同样着急,他心中不止担心溶月和仲文,师傅和皇上的安危也让他十分忧心,上官拓人还在东离还好说,他带兵往京,那巡防营里的将士他都认识,由他出面说解,或许可以兵不刃血的带兵入京,直入宫门。 可若上官拓已经从东离来到京都,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这样的老奸巨滑,一定会先将京都城中的军令先一步握在手中,到那时,他想要进城,便只有杀进去,别无他法。 闵恒之离开后,念文朝引路的下人问:“你家王妃在吗?我想去拜见王妃。”既然来了人家府上,不见一见,于礼不合。 那下人扭头看了念文一眼,心道她不是叫王爷伯伯么?怎么连王爷有没有王妃都不知道。 “回公子话,我家王爷尚未娶妻,府中无妃。”下人道。 第1368章 迎战 第1367章 府中无妃?这个传闻她听说过,她以为晋王一生未娶的传闻仅是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想到当初在骑凉山脚下初见晋王时,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莫非他当年也喜欢娘亲,因娘亲拒绝他而先择了爹爹,他伤心之余,便一生未娶,也不再返京? 这听起来有些夸张,纵是尹大人和娘亲曾有过一段婚约,不也在分道扬镳之后取了妻子么。 她甩头,现在似乎不是想这种老辈情史的时候,当年的事不论是什么事,都已经过去,闵伯伯愿意出兵相救,她很感激,至于他和爹娘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次日一早,闵恒之领兵五千,带着郑念文一起拔营往京,没有事先向京都通报,直接便带兵冲向京都的方向。 这种行为,若在太平盛世,可定性为谋反,只是如今朝堂风云已变,沿路的县城都已接到相关密报,在局势未定之前,这些县官们,自然不想揽事上身,便个个装聋作哑,只当不知晋王带兵往京之事。 原本以为会有重重阻力,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顺利的让人惊讶与怀疑。 若说在晋城周边的几个城池他们装聋作哑不加理会还说得过去,可临近京都,几乎就要逼近巡防营的驻地,依然没有见到半个出来拦路问询的人,这太奇怪了。 念文也皱了眉头,她朝闵恒之问:“闵伯伯,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这太奇怪了。” 闵恒之点头:“确实如此,莫说我们王行几千人,就是几百人,在临近巡防营里也会被拦下盘查,可今日这里却静的出奇。” 念文看了眼前方的大片营地,爹爹常来这里和伏虎将军喝酒,她也来过两次,这里每天都会有大批的军士操练,就算伏虎将军现在不在了,营中的例行操练也是不能停的,可眼前,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如今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没有退缩的理由,也绝不会退缩,心底虽然不安,可脚步却没有停过一刻。 突然,一阵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本安静的官道四周开始变得嘈杂吵闹。 “王爷,大事不好,我们口了埋伏。” 后方已经开始想厮杀,他们被包围在一个圈子内,满目皆兵。 闵恒之沉眉冷目的扫了战场一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迎战。” 包围他们的士兵越来越多,早就超过了他们五千人的数量,并且在不断的增加。 “王爷,对方人太多,我们损失惨重,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们掩护您和郡主,从左后方逃吧。” 闵恒之摇头:“不,本王今日一定要进城,绝不退缩。” “王爷,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对方的兵力远大于我军,我们就算进了城,也不过是被人瓮中捉鳖,王爷,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闵恒之看着那城门,熟悉无比的城门,他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的城门,如今却进不去了吗? 第1369章 投降 第1368章 念文心中焦急,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伏击,连城门都进不进吗? 她纵身而起,自马背上跃下,投身于战圈之中,一路拼杀至城门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进城,进宫。 闵恒之见状,赶忙纵下马背,追到念文的身边,一边护着她,一边劝她随他离开。 念文不肯,若此时离开,她何时还能再回来? 突然数十道黑影自城楼而下,他们手持雪亮锋利的刀刃,直冲念文和闵恒之而来。 闵恒之的那些亲卫一涌而上,将闵恒之护住。 闵恒之叫道“别管我,快保护郡主。” 话还未落下,郑念文便已经和那黑衣交上了手,只过了一招,郑念文便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功夫绝对在她之上,而且同时被数人围击,不出十招便要落败。 “你们是上官拓派来的人吗?”她远退一步,暂停了攻击。 为首的黑衣男子冷笑道:“是又如何?长乐郡主,这天下易主了,劝你还是乖乖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人敢在宫门外公然拦她和闵伯伯,这么看来,爹娘一定是出事了,否则,有爹娘在,借他们十个胆也是不敢的。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长乐郡主,便该知道我爹是并肩王,我娘是护国公主,你们这么对我,可有想过后果?”今日进城看来是不可能了,想要得到爹娘的下落,或许从眼前这些人的嘴中可以窥知一二。 那黑衣男人狂妄的笑了几声,高声道:“并肩王?护国公主?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这两个人了。” 念文心头一紧,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要信口开河。” 黑衣男人道:“我信口开河?这京都城还有谁不知道,护国公主和并肩王,又及王府里的小王爷,一家三口齐齐坠崖,粉身碎骨。” 念文面色大变,赶忙摇头:“不,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好吧,你要认为我在胡说也没什么不可以,那就当我胡说好了,长乐郡主,你若现在投降,或许可以少受些皮肉之骨。” 念文心神大震,耳中不断回响着刚刚那黑衣人的话,她不信,可又忍不住的心慌意乱,爹娘和小弟究竟怎么样了? 见她分神,那黑衣男子伸手去擒,念文回神闪避,横刀自卫,不过数个回合便挂了彩。 闵恒之欲冲上前救她,却被自己的几个手下拉住,想要强行将他带走,再迟疑下去,他们就都走不了了。 念文身上的浅色衣衫很快便染成了红色,黑衣人扣住了她的双臂,将她五花大绑:“哼,若非皇后娘娘非要我们捉活的,你这丫头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 “你们继续围住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剩。”黑衣人朝督军冷冷下令,拎小鸡似的拎着郑念文转身进城。 她终于进城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抬眼看向城中空无一人的街道,想到在庄子中等她的万琨,他怎么样了?五千兵马一路上京,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第1370章 你爹娘已经死了 第1369章 念文被横着丢上了马背,黑衣男人正准备上马,突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箭尖却对准着他的胸口,他侧身闪避,瞧见一道身影在前方的街口闪过,二话不说便冲上去拿人,可当他转入街口时,哪里还有半点人影,正想着暗算他的人是谁,脑中灵光一闪,暗道不妙,转身冲回马旁,果然郑念文已经不见了。 “该死,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坏老子好事,若让老子抓着了,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 “上官诺?”念文冷冷的看着眼前人,目有怒色:“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何劫我至此?” 上官诺满目苦色:“文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极了我,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和我爹是不一样的。” 念文冷哼:“你和你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倒说来我听听。” 上官诺手里捧着上好的金创药,可郑念文却不肯让他近身,命他站在一丈开外。 “文儿,先前我也不知我爹竟然会做这种事,我和你一样震惊,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念文不想理他,起身要走。 上官诺忙将她拦下:“你现在还不能走。” “不能走?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你和你爹不一样吗?怎么?刚说完的话就忘了?” 上官诺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外头现在四处贴了你的画像通缉你,你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不管,我要去救我爹娘,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上官诺扣住她的肩膀,急道:“你爹娘已经死了,你要去哪里救他们?” 念文摇头:“不可能,我爹娘不会死,绝对不会,这一定是上官瑶编造的谎言,我不信。” 上官诺满目苦色,他能看出念文在强忍着泪水,她很伤心也很难过,可他又能做什么? “文儿,皇后她没有说谎,这是真的,那天公主和王爷在宫里挟持了皇后,带着小王爷驾车离宫,慌不择路之下去到一处断崖畔,连人带车一起翻下了断崖,皇后也是在摔下断崖前逃车才得以逃生的,这事现在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 “不可能,万琨那日进城打探,他明明说我爹娘没有消息的,他——” 上官诺道:“万琨他或许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没说,你离开京都后,他当天便闯了禁宫。” 念文心头又是一惊:“他,他闯了禁宫?那,那他现在——” 上官诺紧拢着眉头,一字字道:“他现在被关在宫里,皇后副他交出万家所有的产业,否则就杀了他。” 念文气得浑身发抖,怒道:“难道他交出万家的产业,上官瑶就会放过他吗?” 上官诺不作声,他也不确定皇后会不会放过万琨,或许会,或许不会。 “恶妇,毒妇,皇帝舅舅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将她封为皇后,还让她生下了皇子和公主,我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贵为皇后,她的儿子早早晚晚都会是太子,这楚朝的江山,早晚都会是她儿子,她现在这么做,究竟图什么?” 第1371章 一点都没变 第1370章 上官诺如梗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皇后也是被父亲骗了,父亲嘴上说是为了小皇子好,其实他根本就是想自己做皇帝,真不知皇后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日一种怎样的局面。 “我要进宫,我要找上官瑶算帐,哪怕拼着一死,我也绝对不能放过她。” 上官诺急道:“郑念文,你冷静一点,你现在进宫,就等同于是送死,皇后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也不会。” 她抬眼看他,泛着红血丝的眼里,泪水滚滚而下,“那我就留在这里?看着仇人逍遥法外,而我自己苟且偷生?” 上官诺摇头:“不,当然不是,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和你一样恨他们,可眼前不是好时机,你别忘了,你还有别的亲人在宫里受着折磨,等着你去营救,你的师尊身受重伤,正躺在天牢里奄奄一息,万琨也是生死未知,你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否则,你这一冲动,所有的一切便都完了。” 郑念文现在谁都不信,尤其不信他们上官家的人,“上官诺,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帮我?你刚刚说你也恨他们,这又是何意?” 上官诺松开了扣住她肩头的双手,眼神越发的悲凉,“在东离时,我亲耳听见祖父劝父亲不要造反,可他非但不听,还亲手杀了祖父,我恨他,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为祖父报仇。” 他自幼跟在祖父身边学武,祖父是他最爱也最敬重的长辈,却在他的眼前,惨死于父亲的手下,这种痛,没有人能理解。 ———— 话说郑念文被擒后,闵恒之拼命冲上前援救,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身中数剑,幸好没有伤及要害,正在危急之时,一阵幽扬悦耳的琴音响起,所有正在厮杀的士兵们都停下了手,随着琴音的增音,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幻境,所有人都仿佛坠入了魔境,平地舞足而失智。 洛姬停下抚琴,迅速冲到军队中,一把将失去神智的闵恒之拉走,匆匆逃离。 回到庄子上,她喂他喝下醒神汤,闵恒之这才清醒过来。 十数年来,洛姬将当年学会的魔音重新改编,威力更甚从前,她没想过,今生竟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闵恒之从梦境中走出,看见眼前的女子,陌生的脸上,却有一双令他无比熟悉的眼睛。 “天瑜?天瑜是你吗?”他冲上前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仿佛只要一松开,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他不知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洛姬面色泛红,无论怎么使力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只能喊道:“晋王,我不是什么瑜儿,我是洛姬,你快放开。” 闵恒之盯着眼前的洛姬,她有一双和天瑜一模一样的眼睛,可那眼神,却和她半点也不相同。 她不是天瑜,不是。 他松开手,满目歉意:“抱歉,是我失态了。” 洛姬淡笑:“晋王还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第1372章 一线的生机 第1371章 闵恒之苦笑:“怎么没变?难道这十几年的岁数是白长的么?” 他四下看了看,忙问:“我的人呢?” 洛姬摇头:“又我之力,只能救下你,其他人,我管不了,还请晋王见谅。” 闵恒之叹了一息,城门遇伏,对方显然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有他在,那些士兵反而会死的更惨更快,他不在了,或许他们还会有一线的生机。 “现在城内的情况怎样?”他问。 洛姬皱眉,不知该不该说,闵恒之对祁溶月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若他知道祁溶月遇害的消息,会如何? “怎么不说话?”他面色大变,伸手抓住洛姬的双肩:“溶月出事了?” 洛姬终是点了点头:“是,她出事了,她和并肩王以及郑州小王爷,齐齐坠下了山崖。” 闵恒之面色大变,扣着洛姬肩膀的手不断颤抖着:“找到尸体了?” 洛姬摇头:“没有,据说是被河水冲走了,还在找着。” 闵恒之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找到就好,他们一定还活着,又我对溶月和仲文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就这样丢下皇上师傅还有他们的女儿不管,他们一定还活着。” 洛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应他的意点头:“也许吧,他们都是有福之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她的目光落在闵恒之的伤口上,原本已经结疤的伤口,在他刚刚的激动之下,再次裂开,鲜血四溢。 “你快坐下,我帮你上药。”她推着他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出转身去了房间角落里的柜中取药。 伤口已经和衣裳粘连在一起,洛姬只能用剪子将衣服剪开,再用匕首一点点清理伤口。 闵恒之忍着痛,看着眼前的洛姬,想到当年溶月还是天瑜的时候,他随皇上往御山狩猎时被皇上身边的亲卫误伤,当时天瑜亲自给他包扎伤口,见他伤口血流如涌,哭的眼睛都红了,也正是那一次,她接受了他的建议,前往莱巫山学习医术。 她当时说,看见他受伤流血,很心疼,又很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恨自己不懂医术,无法得知他的伤势究竟有多重,而平日父皇母亲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她也只能跟着担心,什么事都做不了。 所以,她决定去学医术,为了让身边的人都健康长寿。 傻丫头真傻啊,做什么事都只为别人考虑,从来不想想自己当年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她那一走,便是三年,三年啊。 三年中,他做了很多事,做了许多他到现在依然在后悔的事。 若时光能倒流,他从不曾做对不起她的事,她是否已经是他的妻子,与他生儿育女,举案齐眉。 伤口的疼痛让他醒来,梦,终归会醒来。 错过的已经错过,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所能,去改变目前的局面,为溶月的归来创造更好的条件。 第1373章 沉到后殿的荷花塘 第1372章 楚宫,昭元殿。 珠儿匆匆而入,俯头在上官瑶耳畔轻语:“娘娘,侯爷传话来了,说万家的产业他自有办法弄到手,万琨这小子嘴这般硬,不必再留他性命,干脆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上官瑶眉头微皱,随即道:“也好,本宫也烦了,这样,你去将人带来,我最后再问他一次,若再嘴硬,便将他沉到后殿的荷塘里。” 珠儿点头,匆匆去了。 上官瑶则进了趟内殿,待珠儿将人带出来,她已从内殿出来,坐在了刚刚的位子上,仿佛从来没动过。 万琨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玄色的衣衫上不知浸了多少血,布料与伤口粘连在一起,干的干,湿的湿,每动一下,布料拉扯着伤口,虽然疼,他却始终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万琨,本宫问你,你爹一共交了多少产业到你手上?” 万琨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她面泛怒色,缓缓从椅中站起,一步步朝他身边踱去,“本宫劝你最好别嘴硬,这钱财乃身外之物,用这些身外之物换自己的一条性命,有什么划不来?” 万琨冷哼:“既然日身外之物,那高贵如皇后娘娘,出为何紧逼不放?你也不用再多言,要杀便杀,我万琨绝不是怂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说着话,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殿内众人,心中计算着若是硬拼,能有多少胜算。 上官瑶的身形停在他的身边,微微仰视着眼前的男人,“好骨气,只可惜用错了地方,这种时候还这么犟,你以为本宫这昭元殿是什么地方?任你玩耍的吗?” 她突然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万琨,知道本宫为何留你性命吗?” “因为只要你活着,郑念文便有可能会来救你,我便能亲手抓住他。” 见万琨面色微变,她又道:“可今天,郑念文带来的军队在城门外被截杀,她虽然暂时逃脱,但本宫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送到本宫的面前,所以,留着你也没用。” 她松了手,转身走回椅前坐下,冷冷道:“来人,给他套上麻袋,沉到后殿的荷花塘里去。” 立时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上前来,将他拖走。 珠儿问:“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他?” 上官瑶道:“一刀杀了岂不便宜他?让他沉入塘中,慢慢的死去,尸体可以喂池里的鱼,还不脏了本宫这地方,多好。” 珠儿点头,万琨死了便行,她便可以向侯爷交差,谁管他怎么个死法,这都不重要。 砰的一声巨响,一只封了口的大麻袋被扔进了昭元殿后殿的荷塘。 麻袋里放了石块,冰凉的水迅速涌入袋中,他感觉到身体不断在下沉,束缚住手的绳子被他迅速挣断,他伸手摸向怀里,刚刚在昭元殿中时,上官瑶偷偷往他怀里塞了东西,其中便有匕首和一只玉管。 身体已经沉入水底,他迅速用匕首割开麻袋和绑在身上的石块。 第1374章 将伤害降到最低 第1373章 憋着一口气在荷塘水底游走,直到避至荷塘的角落里,方才取了玉管偷气。 一直守在荷塘边的两个宫女正说着话,压根就没注意到荷塘里原本清碧的水变得浑浊,待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个宫女见荷塘没有异状,便干脆的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他方才将头自水底慢慢伸出,长长的吸着气。 水里很冷,身上的伤口很疼,可他现在还不能出去,后殿虽然人不多,可谁知在哪个角落里藏着什么人,一旦有人看见他,他便有可能会再次落下敌手。 上官瑶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上次说要留他活口,便已经打算放他走吗? 难道上官瑶也是受了上官拓的胁迫? 他将半个身子上浮,后背紧紧贴着荷塘边,自怀里又摸出一物,是一只牛皮卷,打开牛皮卷,里头包着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之下写的,短短数语。 三更之时,后殿佛堂见。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论什么意思,她救了他一命,这是事实。 此时约他在佛堂见面,定然有事要说,自然是要去的。 夜色降临,几乎冻僵的万琨终于从水中爬上了岸,缓了两口气后,他悄悄潜入了距离荷塘并不远的佛堂。 佛堂的供桌上摆着一身衣裳,又及一些食物,看来这位皇后想得还挺周道。 趁着衣服还是湿的,原本粘连着伤口的布料也已松开,他快速脱下,换上干爽的太监服。 胡乱吃了点东西后,他寻了一处阴暗的角落等着,手里捏着匕首,以防不测。 想到如今的处境,想到不知所踪的念文,他心里十分难受,他说过会一辈子保护她,可眼下,他没能救出自己的爹娘,也没能救到她的爹娘,连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无力和沮丧过。 如今整个楚朝都落入了上官拓和那个假皇帝的手中,他就算今日能逃出皇宫,他一个商人之子,除了有钱,无权无势,他能做什么?他要怎么做才能保下爹娘和念文? 三更时,上官瑶准备到了,她穿着就寝的衣裳,外头披了件暗色披风,一进屋便取下头上的帽子四下查看。 万琨确定外头没有人一起来后,这才缓缓从阴暗的角落走到灯火之前。 “皇后娘娘。”他立于她身后,长长的影子直接将她覆盖。 她转身,见他果然无恙,随即长长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万琨挑眉:“你为何要救我?” 上官瑶苦笑:“万琨,我知道你恨我,我当初确实生了恶念,做了许多错事,可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背叛皇上,更不该害了护国公主一家、。” “所以你才暗中帮我,又期赎罪?”万琨冷笑。 上官瑶摇头:“不不不,我知道我犯下的罪不可饶恕,我也不指望你们能饶过我,我只想做些事情,将伤害降到最低。”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目前这种局面,你要怎么做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呢?”万琨逼问。 第1375章 他们都很好 第1374章 上官瑶道:“我身处后宫,虽说是万人景仰的皇后娘娘,可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力,少得可怜,如今我兄长已经回京,有他在,便更没有我插手的份,再过两天他便会进宫,到那时,这皇宫之中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首先,他会要了天齐的命。” 万琨面色大变,咬牙道:“他敢?” 上官瑶点头:“他敢,事已至此,他没有什么不敢的。” 万琨怒火升腾,真想手撕了上官拓这恶贼。 上官瑶忙道:“今日我叫你来此,就是想将天齐托付给你,你赶紧带着他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吧。” 万琨猛然抬头:“皇上他在你这里?” 上官瑶点头:“是的,他一直在我这里,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他性命,从前兄长没来京都时,我在这宫里说话还是算数的,我要保他,没人敢说个不字,可如今兄长来了京都城,过几****便要进宫,若皇上还留在这里,谁也救不了他,又兄长的手段,定不会让他活命。” “皇上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万琨急道。 上官瑶立刻打开了佛堂的暗门,二人穿过暗道,来到关押楚天齐的暗室外,铁门上着大锁,铁门下有一方小门,平日用来送饭,也上着大锁,她试了几次,也没能从珠儿身上得到钥匙。 “皇上中了软骨散之毒,我这虽然有解药,却没办法给他。”上官瑶看着那大锁,满脸的无奈。 万琨看了看那锁,又侧目扫了眼上官瑶,道:“借你的耳环一用。” 上官瑶不解其意,赶忙自耳上取下赤金耳环递给他。 万琨将耳环捋直,插/进了锁眼里,细细摆弄,过了一会,只听咔嚓一声,大锁开了。 他赶忙推门而入,见皇上倒在塌上昏睡不醒。 “皇上怎么了?”万琨急问。 上官瑶摇头:“我也不知道,平日都是珠儿来送饭,我有时跟着来了她也没让我进去。” 万琨扣住楚天齐的手号脉,眉头紧皱:“确实是软骨散,他身体很虚弱,应该是好些天没吃饭了。”他转目四望,屋里根本就没有饭食。 见到楚天齐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上官瑶又是心痛又是悔恨,若非是她,皇上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这些狗奴才,现在就敢对她阳奉阴违,若兄长彻底掌权后,这宫里,还会有她说话的份吗? 万琨将上官瑶给的解药喂楚天齐吃下,让上官瑶出去外头取些食物和水进来,楚天齐现在虽然虚弱,但也没有生病危险,被他灌入药后不久便醒了过来,瞧见眼前的万琨,立时一脸惊色:“万琨?你怎么在这?你也被他们抓来了?” 万琨道:“皇上,我确实被他们抓住,差点丧命,是皇后娘娘救了我,也是她带我来救您。” 上官瑶拿着食物回来,恰好听见万琨这话,心里十分感动,不论是万琨,还是念文,他们都很好,比她这个长辈不知好多少,想想真是惭愧。 “食物取来了。”她端着东西进来。 第1376章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 第1375章 楚天齐抬眼看向由外而入的上官瑶,这么多年,他们做夫妻这么多年,仿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她。 上官瑶在他脑中的印象极为浅薄,他不知她的性子究竟是怎样的,不知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也从未想过这些,因为他从来都没在意过她。 或许是因为他的这种冷漠,才让她中了上官拓的计,犯下这等错事。 论起来,他自己也有责任。 “皇上——”见楚天齐盯着自己看,她有些不安和局促,眼眶微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楚天齐朝她点头:“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你能悬崖勒马,回头便是岸。” 上官瑶跪在了他的床前,哽咽道:“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皇上的原谅,只求皇上莫要怪罪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也让我一个人去承受这后果。” 楚天齐摆手:“起来吧,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哪里还是这宫中的皇上,能活几日也说不准,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 上官瑶起身,将食物递到了万琨的手里,接着道:“皇上,您今天就跟万琨走吧,这宫里不能再待下去,一旦上官拓进宫,您就算想走,怕也走不了了。” 楚天齐摇头:“我哪也不走,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会再离开。” 万琨突然想到一计,立时道:“没错,该走的不是我们,凭什么正主要离开?反而要留下那冒牌货?” 上官瑶和楚天齐的目光齐齐定在了万琨的脸上,等着他的下文。 万琨接着道:“既然皇上可以被调包,且以假乱真,那么我们何不再调一次,又牙还牙。” 大家货都是聪明人,万琨此言一出,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万琨,你的意思是,让皇上和那假皇上再换一次?” 万琨点头:“没错,只要将那假皇帝骗来这里,他定然不知皇上已经服下了解药,甚至还有我做帮手,到时拿住他的命脉,一针扎死他,到时死无对证,皇上依然是皇上,没有任何变化。” 楚天齐连连点头:“这法子可行,就这么办。” 上官瑶道:“可是皇上,如今楚朝的大部份兵权都落入了上官拓的手中,您就算坐上了皇上,也很难撼动他的地位。” 万琨道:“这个好办,皇上先假装成假皇帝,暂时不要暴露身份,慢慢取得他的信任,总会有机会将兵权再夺回来。” 三人密谋了一整晚,眼看天色要亮了,上官瑶这才匆匆离开佛堂,再将上铁门挂上大锁,上万琨藏在了床底下,只等假皇帝落网。 上官瑶回寝殿后先是假寐了一会,直到珠儿进了房里,她才起床梳妆。 看着镜中珠儿心不在焉的模样,上官瑶问道:“珠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珠儿扫了那梳妆的宫女一眼,低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皇后娘娘单独说。” 第1377章 好消息 第1376章 呵,好大的架子,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珠儿见人都走了,这才朝上官瑶道:“娘娘,再过两日侯爷就要进宫了,佛堂里的那位究竟要怎么处理,您可得说句话,否则到时侯爷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上官瑶面色微冷“担待不起?你白意思是,在你白眼里,侯爷才是你的主子?”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珠儿心知知言,赶忙摆手:“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还请娘娘明鉴。” 上官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道:“本宫也就随口一说,你怎的还当真了,你可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本宫自然是信你的。” 珠儿暗间抹了把冷汗,娘娘最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又看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没有根据的。 上官瑶道:“刚刚你说的很有道理,兄长要进宫了,那人自然不能再留,否则就是留下一个祸患。”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本宫何尝不知现在已经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只是——” 珠儿见她断了声,忙问:“只是什么?” 上官瑶抬眸看她,眼神十分的幽怨,“只是本宫和他毕竟夫妻一场,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多少还有些情谊在,本宫真的下不了手。” 珠儿闻言大喜,忙道:“娘娘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您忘了吗?上回皇上来看您,他不是说过吗,若您实在下不了手,他可以待劳的,只要您好开口,他岂有不从之理?” 上官瑶故做恍然:“是啊,我先前都没想到这一层,确实如此,有他代劳,事情就简单多了。”她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出道:“珠儿,你一会去见皇上,将我的话转达,希望今天就解决这件事,我这些天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他,梦见他拿刀追着砍我,或许只有他彻底的消失在这世上,本宫才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珠儿看了眼上官瑶的脸色,叹道:“难怪娘娘的脸色看起来这般差,原是晚上做了噩梦,您怎的也不叫奴婢一声,奴婢也好陪着您。” 上官瑶摆手:“陪着本宫又有何用,本宫这是心里有事,才会这样,你在也是一样,好了,不必再多说,你即可就去见皇上,让他亲自过来,这事必竟不能张扬,由他亲自动手,做的隐蔽些。” 珠儿赶忙点头:“奴婢明白。” 珠儿扬着得意的笑容,转身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昭元殿,心情好极了,侯爷吩咐的事,总算能落实下去,她也不用向侯爷领罪,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 御和殿 ‘楚天齐’正坐在靠坐在椅中闭目养神,身后的太监正给他揉肩,桌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皇上,昭元宫的珠儿姑娘来了。”太监低声道。 ‘楚天齐’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懒洋洋道:“让她进来吧,兴许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第1378章 任他宰割 第1377章 珠儿进殿,朝‘楚天齐’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楚天齐’这才抬眼扫过珠儿,眼中的得意与自满十分明显,“免礼。” 珠儿打心眼里鄙夷眼前这个冒牌货,在别人面前摆谱充大也就算了,在她珠儿面前竟也敢这般狂妄无礼,这种人,自以为爬得很高,却不知,一旦摔下来,也会摔的很疼,不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有朝一日从这皇位上掉下来,他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皇后让你来的?”‘楚天齐’问。 珠儿点头:“正是皇后娘娘命奴婢来的。”她转目四望,殿里还有几个侍立的宫女太监。 楚天齐朝身边的太监打了个眼色,太监会意,立时尖着嗓子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人都走了,殿门也合上,珠儿这才道:“皇上,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传话,请皇上亲自前往昭元殿的佛堂,处置犯人,她不便出面与出手,一切交由皇上来办。” ‘楚天齐’面色一喜,“她真这么说?” 珠儿点头:“奴婢不敢妄言,皇后娘娘还说了,请皇上务必尽快前往,莫要误了时辰,免得侯爷进宫后怪罪下来。” “楚天齐”就等着这一天,日盼夜盼的,终于等到了,怎么可能会误了时辰,他巴不得尽快将那人解决,那么在这个世上,他就成了真正的楚天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他立时起身,朝珠儿道:“朕这就去,你将钥匙拿来,朕去里头换身衣裳就过去。”这龙袍可是按着他的尺寸新做的,可不能沾上那人的血迹,自然得换上一身再去。 珠儿自怀里取出钥匙,递给了上前的太监:“那奴婢告退了。” 珠儿回到昭元宫后向上官瑶回禀此事,上官瑶点了头,起身进了内殿,推说头疼,要用宫外三和铺里特制的清凉油,让珠儿亲自去买。 皇后平日也这样差遣过她,意思是别人买的她不放心,且每出去一次,皇后娘娘便会给她十两银子,这清凉油只需一两银子便能买到,她净赚九两,这样的好事,她自然不会推脱,还想顺便去买点时兴的漂亮首饰。 伺候上官瑶躺下后,珠儿拿了银子便匆匆出宫去了,上官瑶赶忙起身,翻窗而出后,抄小路去了佛堂。 她前脚刚进佛堂,‘楚天齐’后脚便跟了进来。 瞧见上官瑶也在,他挑高了眉头,笑问:“皇后也在?珠儿不是说您不方便出面吗?” 皇后扫了眼他身后的两个侍卫,眉头皱起,朝他招了招,引他到一旁的角落,压低了声道:“有些事你自己能做的,便不要劳烦别人动手,知道的人越多,对你越不利,这点事还用本宫来教你吗?” ‘楚天齐’想了想,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带着这些人进去了,一会完事他还要再善后,未免麻烦。 再说了,那真的楚天齐身中软骨散之毒,出饿了好些天,估计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还不是任他宰割? 第1379章 真的变成他的女人 第1378章 他暗笑,抬眼扫向上官瑶精致秀美的脸庞,眼里划过一丝贪婪的目光,心道早晚要让上官瑶真的变成他的女人,到那时,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这齐人之福他一辈子都享用不尽。 上官瑶皱眉,这厮的目光实在惹人厌烦,“怎么?本宫说的不对?” ‘楚天齐’忙道:“对对对,怎么会不对,皇后说的每一句都对,朕都听皇后的。” 上官瑶冷瞟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楚天齐’也不在意,上官瑶现在瞧不上他,这很正常,毕竟还有一个真皇帝在里头躺着,等过些时日,他自然会让她知道,他可比那真皇帝要好上十倍百倍。 “你们俩在这等着,朕自己进去就行。”他转身走向那暗门,随行的太监立时跟上,熟门熟路的将那暗门打开,直接进去了。 上官瑶则在外头看着这两个侍卫,‘楚天齐’身边的侍卫,都是上官拓从东离派来的死士,不止武艺十分高强,还不怕死,若让他们进去了,受了伤的万琨和尚虚弱的楚天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楚天齐’来到那铁门外,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冲鼻而来,他皱起好看的眉头,面色的表情略显不自然,朝一旁的太监道:“打开。” 太监立时将门打开,那怪味更是扑面而来,令他作呕,在御和殿过惯了养尊处忧的生活,再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情绪和心理一时没转换过来。 太监先一步进去,瞧见楚天齐像个死人一样躺在硬板床上,立时转身道:“皇上,进来吧。” ‘楚天齐’立时迈步进来,眼睛扫了眼四周左右,角落里放着一盘发霉的饭菜,恶心极了,这味道就是从这饭菜里散发出来的。 “去看看死了没有。” 太监上前探了鼻息,随即转身摇头:“还没死,有气。” ‘楚天齐’冷笑:“命可真硬啊,这都不死,留着这一口气在世上又有何用呢?” 他缓缓走近床前,看着床上那人的面孔,心里是又嫉又恨:“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尊贵无比,有些人生来便贱如草芥,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有些人就生来比我们高贵?” 可看着眼前楚天齐这副惨样,他眸间的嫉色渐渐消失,“可不得不说,老天爷也是公平的,偶尔也会给我们这些草芥一些机会,让我们这些低贱的草芥能有变成参天大树的可能。” “所以,这世上既然有了我,那么你就没必要继续存在,楚天齐,一个就够了。”他的眼睛渐渐变得冰冷,周身杀气四起,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一把匕首,一步步近前,突然举起了匕首,朝着楚天齐的心窝刺去。 就在这里,他的膝盖突然一疼,右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手中的匕首自然也刺偏,刃尖扎入硬床上的木板中,他心中大骇,面色瞬间大变,正欲将匕首拔出再刺,他的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死死扣住。 那双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第1380章 从未想过的美好 第1379章 “想我死?”楚天齐扣住他的手腕,缓缓坐起。 此时万琨迅速从床底下滑出,手中的银针刺入‘楚天齐’的后颈要穴,针一刺入,他整个人都瘫软倒下,周身半点力气也无。 一旁的太监见状,张口便要喊,可惜声音还没冲出喉咙,万琨鬼寐般的身影便欺身至前,长长的银针狠狠扎入太监的后颈,他同样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原本二人都是学过功夫的,且功夫还不弱,可眼前之事发生的太快,快到他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还没来得及反抗,对抗便已经结束。 不,根本就没有对抗。 还同有开始的对抗。 楚天齐下床,手里握着刚刚那把匕首,蹲在了倒在床前的假货‘楚天齐’面前。 他将雪亮的匕首插在了‘楚天齐’的面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日?” ‘楚天齐’咬牙忍受着身上酸麻无力的痛苦,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惧意,依然一副凶悍且嚣张的表情。 “无论我有没有想到,结局都不会改变,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楚天齐冷笑:“是吗?你真的这样认为?你真的以为你和你的主子已经成功了吗?” 万琨道:“皇上,我来吧,时间不多。” 楚天齐点头,他现在气力没有全数恢复,行走说话是没问题,但外头还有许多考验等着他去挑战,他必须养足精神。 楚天齐起身退开,万琨先是将铁门紧紧关上,随即蹲在了那人的身前,先前他身上的衣裳和裤子鞋子一并脱下,让楚天齐换上后,给他穿上了楚天齐身上的衣常,接着二话便用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中他的掌心,疼的他差点没断气。 “说,上官拓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登基为帝?” ‘楚天齐’疼的张嘴直喘,想喊出声,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喊不出来,只能嘶哑着嗓子道:“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们简直是作梦,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万琨点头:“好,有骨气,那我就成全你。”他举起了匕首,干脆利落的将利刃扎入了‘楚天齐’另一只手的手心,疼得他浑身抽搐,这还不算完,见他依然不开口,便拔出匕首,一刀刺入‘楚天齐’的大腿,鲜血泉涌而出。 ‘楚天齐’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的侥幸,他以为,眼前这两人定然不会要他性命,起码也会拿他当个挡箭牌,或人质啥的,这样的话,只要他一出这间屋子,便有再被人救下的可能。 可如今,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眼前这人十分凶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性命。 眼看万琨再次拔出了匕首,眼神正在他身上寻找着下一处刀口,他忙喊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若是从前,遇到这样的事,他绝不会求饶,死便死,他并不太在意,不过是一条命,十八年后,他还是一条好汉。 可如今不同,他坐了皇位,享受到了至尊之位的荣耀,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美好。 第1381章 一条贱命 第1380章 他不想这美好就这么消失,皇位他还没坐够呢。 反正自己胡乱说他们也不知实情,先保命要紧。 “我说,我真的说。”他喘着气,见那匕首远离了他的胸口,他方才又道:“侯爷他说,他说他不会登基,会让我一直做皇帝,他就是这么说的。” 这种鬼话,万琨自然不信,也不想揭穿他,“东离的二十万大军可会动?” ‘楚天齐’眼珠一转,忙道:“不会不会,侯爷说了,那大军他绝对不会动,也不能动,他这次来京,只带了几十个亲信而已。” 看来在他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万琨干脆的将匕首插入了他另一只腿上,切断了他的动脉血管,鲜血狂涌而出。 ‘楚天齐’的吼中发出嘶哑的喊声:“你,你不守信用,说好了要饶我一命的。” 万琨道:“你满嘴胡言,当我好糊弄?想要活命,自己不拿出诚意,便休怪我手毒。”这句话,虽然是面对着‘楚天齐’说的,可却是说给后边将要接受审问的太监听的。 太监听了这话,吓得身子不断颤抖,自然明白万琨的意思。 血越涌越多,‘楚天齐’的面色越来越白,身体除了抽搐颤抖,便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万琨缓缓起身,转脸面向身后的太监,周身的杀气令他惊惧不已:“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是这宫里的太监,我是侯爷从东离派来的人,专门负责给阿四传信,以及将宫里的情宫实时汇报给侯爷。” 万琨冷着眉眼问:“用什么方式汇报?” 太监道:“有专门往来东离和京都的信使,也有飞鸽传书。” 万琨问:“你家侯爷可见过你?” 太监赶忙摇头::“没有没有,侯爷怎么会认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我是崔管事的手下,崔管事乃是侯爷最为得力的助手。” “崔管事也和上官拓一起进京了?”万琨问。 太监道:“崔管事一直在京都城里,上次侯爷回东离,崔管事便留下布局,始终都住在上官府,从来没离开过。” 万琨冷笑:“你们果然从那时起就开始布局了。” 万琨身后的楚天齐闻言,不由感叹道:“当初皇姐便提醒过我,我却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 万琨见他自责,赶忙开导:“常言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被他们盯上了,他们总会有办法行事,防也防不住。” 未必就防不住,只是他太顾及情面,尤其上官家还是当年的开国功臣,总归是要顾及一些先祖的情份,加之娶了上官瑶做皇后,他便没有太过防备他们。 这才导致了今日之祸! “万公子,皇上,小人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二人行行好,留小人一条贱命。”太监哀求道。 万琨冷目扫向他:“该说的都说了吗?你确定没有要说的了?” 太监一脸懵的看着万琨;“还请万公子提醒一二。” 第1382章 上官拓的狠毒 第1381章 万琨道:“你家侯爷这般大动周章,是真的只想扶上官瑶的儿子上位吗?” 太监脸色一白,呐呐不敢言语,干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这样的机密事,小人,小人又怎会知道?” 万琨蹲下身,干脆的扒下他身上的太监服,血迹未干的刀子在他雪白的中衣上左右擦拭,惊得那太监心惊肉跳。 “现在说或许还来得及。”万琨冰冷的嗓音仿佛那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阴森又冷漠。 太监酸麻无力的身体狠狠抖了个激灵,忙道:“我说我说,这些事本不该我知道,崔管事送我进宫的前一天和我一起喝酒,他那天很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他喝多了就喜欢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侯爷这事上,他说侯爷压根就没打算让小皇子登基,这个皇位,他是要自己坐的,所以才弄了个假货进宫,让他先占着皇位,与他里应外合,将皇上的这些亲信通通铲除,再一步步夺下各域兵权,待他掌握所有实权后,再由假皇帝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于他。” “既然这样,那你们的这位侯爷,恐怕也没打算让皇后和皇子活下去,对吗?” 太监点头:“是,侯爷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将实权握到了手里,这宫里的人,除了上官家的人外,一个都不会留下。” 楚天齐气的浑身发抖,上官拓的狠毒,超出他的想象。 上官瑶此时已经到了门口,听见太监这话,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所有的一切都被祁溶月料中,兄长他,果然是这般打算的,他不止不会放过她的孩子,连她也不会放过。 她迅速推开铁门进来。 那太监一眼瞧见上官瑶,赶忙哑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 上官瑶懒得理他,直接朝楚天齐和万琨道:“快些动手,外头的侍卫已经生了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进来。” 太监到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和他们串通好的,他命休矣! 万琨取出一根金针,将之直接刺入太监的百会穴,运上掌劲将金针彻底白没入颅顶。 太监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便咽了气。 万琨穿上太监的衣裳,再取出易容物,将自己伪装成太监的模样,二人身高也差不多,穿上衣裳往楚天齐身边一站,倒真能以假乱真。 上官瑶对他的易容术看的直瞪眼,满目的佩服,可依然道:“你这易容术虽然厉害,连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可你这声音怎么办?只要你一出声,肯定会暴露。” 万琨用银针往自己的咽部扎了两针,开口道:“现在呢?” 楚天齐道:“你现在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像是生病了,我懂了。” 万琨淡笑:“我尽量少说话,万不得已要说时,就推说自己着了风害,哑了嗓子。” 上官瑶满目赞赏的看着万琨,这万公子年纪不大,行事却这般灵活又沉稳,果然不愧是连简蕴提到都忍不住自豪的人。 第1383章 天牢 第1382章 万琨将太监丢到了床下,又将浑身是血已经咽气的‘楚天齐’拖出了房间,扔在了密道中,免得一会珠儿前来查看尸体时发现屋里的人。 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佛堂,上官瑶悄悄回到了昭元殿,楚天齐和万琨则回到了御和殿。 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楚天齐叹了一气,下意识便要取折子批阅。 万琨赶忙按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道:“皇上,您现在的身份可不是真的楚天齐,你要做的,就是和那假货一样,对朝政半知不懂,对折子见如不见。” 楚天齐明白过来,点头:“没错,现在宫里的侍卫全都换了人,连太监和宫女都有许多生面孔,一旦我们白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不是主要的,他们留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夺回主权,并救出简蕴,让笼罩在皇宫上头的乌云散去。 二人在御和殿装模作样的歇了一会,随即便去往天牢,万先生和简蕴还关在天牢里,若非有上官瑶一直又来的维护,他们二人恐怕早就在祁溶月和郑仲文出事后便被暗中杀害。 看守天牢的人早就换成了上官家的亲信,见到二人前来,并没有寻常侍卫见到皇上的惊惶,只有有些诧异:“皇上今儿怎的有空前来这天牢污秽之地?”负责天牢看守的头领笑眯眯的凑到了楚天的面前。 显然这家伙知道眼前这楚天齐是假货,并且与之相熟,否则,出怎敢当着众人的面与皇上这般对视,言语也颇为轻松。 楚天齐的目光扫向他,面色淡淡,唇角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有点事要问问里头关着的要犯。” 头领见楚天齐这般淡漠的模样,眸眼里似乎还泛着一丝傲气,心里十分的不爽,切,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不过是个替身,能坐多久还未可知呢,将来一旦侯爷要登基,第一个死的就便你,在老子面前装什装? 头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分毫,依然笑容满面:“皇上请吧。”他朝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命他领着皇上进去。 按说皇上前来,该由他这个头领亲自带进去,并周全护卫他的安全,可头领却吩咐他一个小喽啰带皇上进去,小喽啰受宠若惊,赶忙引着皇上往天牢里去。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在天牢门口,头领朝着天牢大门呸了一声,表达心中的不满。 正在喝酒闲聊的牢头见皇上亲临,立时扔掉了手中的酒杯,朝着皇上下跪:“不知皇上驾临,属下——”他扫了眼身后满桌酒肉的桌子,额头冒汗,“还请皇上责罚。” 楚天齐无心与他废话,直接了当道:“简蕴夫妇关在哪里?” 牢头赶忙起身:“属下这就带皇上过去。” 另外两个牢头也跟着起身,先一步冲到前头,将一路上的火盆都点着,昏暗的牢房突然变得光亮无比,将牢房内那些或惊恐或怨恨或空洞的面孔全数照得一清二楚。 第1384章 刮目相看 第1383章 牢头来到一片挂着铁链大锁的牢门前,指着牢门内的角落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老人。 短短的时日未见,本就年纪大了的两个,似乎苍老了许多,尤其日简蕴,面色憔悴,精神萎靡,怎么看也是不太好的情况。 藏于袖中的手渐握成拳,万琨狠狠的咽下胸口的愤怒,上官拓,此仇不报,他万琨誓不为人。 楚天齐亦是暗自咬牙,师傅这一生为他们楚家做了多少事,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因为他们楚家而受牵累,他对不起她老人家。 万先生看着刺目火光下的几人,那张面色冷沉的脸,那么的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他也不想去分清这些,他只想让自己的妻子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想自己唯一的儿子还能好好的活着。 “打开!”楚天齐冷冷的吩咐。 牢头没有迟疑,迅速将牢门打开,“皇上,这两个老家伙嘴硬的很,从他们嘴里什么也撬不出来,本来该暗中处决的,前阵子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让属下等好生看管,还给请大夫医治,说要留活口,这下就更难办了,他们越发的有恃无恐,根本没拿小的人放在眼里。” 话里话外都将眼前二人的惨况抓推脱了个干净,总之与他们全无关系,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楚天齐没作声,心里将这些小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好了,你们先退下,朕有话要问他们。” 牢头和那侍卫闻言,自然不敢多留,立时转身便走了,皇上亲自前来天牢,自然是有要紧的事要问,这要紧的事,显然不会让他们听了去。 等人一走,万琨正欲冲上前查看父母的情况,却被楚天齐一把拦下,他低声道:“别轻举妄动,四周左右可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被关进这天牢。” 万琨点头,心知自己刚刚确实冲动了:“我知道了。” 万先生抬眼看着立于自己身前的楚天齐,冷声问:“你们这又打着什么主意?有事就明说吧,不用暗地里鬼言祟语。” 楚天齐道:“万先生时至今日还是这般有气度,倒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楚天齐说着话,突然蹲在了万先的面前,一手紧紧扣住万先的手,嘴中却冷冷问道:“你们万家的产业,真是不打算交出来吗?”他将一把金针塞入了万先生的手心,看着万先生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万琨道:“皇上,您这话可就问错人了,万先生早在两年前便将楚朝乃至周朝的所有万家产业都交给了万琨打理,连房地契都一并给了他,你让他们交出产业,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万先生眼睛惊愕的看着眼前楚天齐,握紧的手迅速缩回,掌心里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眼前的楚天齐,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他所熟悉的楚天齐。 当万琨的声音响起时,那吵哑的嗓音虽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可他说的话,却让他激动不已。 第1385章 景秀苑 第1384章 只有自己的儿子万琨知道这些事,没有人知道他早已将产业全数转移到了万琨的名下,而万琨也绝不会将这事四处宣扬,只有一种可能,万琨救出了皇上,眼前这二人,是真的楚天齐,又及万琨伪装的小太监。 万琨的易容术得简蕴真传,他知道他可以办到。 一旁的简蕴也察觉出不对劲,一个是她曾朝夕相处的小皇帝,一个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她对他们的了解,深入而刻骨。 楚天齐起身:“如此,那就只要去问万琨了,看来朕这一趟是白来了。”他缓缓起身,隐没眼中闪亮的泪光,深吸了口气转身,和万琨一齐快步离开这个阴森潮湿的天牢,总有一日,他会让上官拓也尝尝这天牢的滋味,让他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 景秀苑 郑念文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她换上让上官诺准备好的男装,将金针银针以及匕首藏好,正打算出门,却被上官诺堵了个正着。 “你这是要出去?”上官诺皱眉。 她点头:“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不能再空等下去。” 上官诺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上官诺问。 郑念文道:“我要进宫,我师尊和舅舅还有万琨都在宫里,我要去救他们。” “凭你一个人?”他挑眉,眼里有怒火燃烧,她这分明就是去找死。 念文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总好过躲在这此处苟且偷生。” 上官诺道:“有些事我不想瞒你,我刚刚得到消息,万琨已经被处死,他死了,皇上估计也难逃一死,简师傅夫妇一直被关在天牢,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 念文的身子猛然一晃,用尽了全力扶住身边的门框,不让自己跌坐在地,她红着眼摇头:“我不信。” 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心疼的如万剑穿刺,“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护着我,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他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食言,他不会死,绝不会。” 上官诺伸手扣住她的手臂,托着她不断下滑的身体:“文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念文抬眸,泪眼朦胧的盯着上官诺:“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吗?我们郑家与你们上官家无怨无愁,皇帝舅舅也从未做过对你们上官家不利的事,可你们呢?你们以德报怨,行如牲畜,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她将他狠狠推开,心中的愤怒无处可泄,谁让他也姓上官呢。 上官诺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看着她这模样,心疼又难受:“文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我爹不一样,我不是他,我没有他那样的无止境的野心,我也不赞成他如今的所做所为,他杀了我最敬爱的祖父,这笔账,我一定会向他讨回来。” 第1386章 无条件的陪在你身边 第1385章 “讨回来?你真可笑,他是父,你是子,他得了皇位,将来还不是要传给你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义光明?” 念文的不不屑与讥讽刺伤了上官诺,“郑念文,在你眼里,我上官诺就是这样的人?我若和我父亲在同一条船上,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待在这里吗?我若有心要瞒你什么,刚刚那些话,我何必告诉你?你就算进了宫,也未必能查出来,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些?” “我只是,只是不想欺骗你,你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我想让你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陪在你身边,挡在你面前,绝不会让那些恶人伤害到你。” 念文眼中的讥讽渐渐散去,他凝着上官诺的眼睛,一字字问:“若你爹知道了我的存在,他让你将我交出去,你会怎么做?” 上官诺道:“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 “既然这样,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她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若眼前的上官诺愿意帮她,她或许真的能混进宫,能有机会救回师尊和舅舅。 上官诺点头:“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你一定能做到,你是上官拓的儿子,整个皇宫都在你们上官家的手里了,你要进宫应该不是难事。” 上官诺道:“明日父亲会进宫,假皇帝在宫中设宴为父亲接风,我也要去,怎么?你想做什么?” 念文道:“带我去,我可以打扮成你的随从。” 见上官诺面露难色,她忙道:“你放心,只要进了宫,我便会和你分开,就算我被人抓住,也绝不会将你供出来。” 上官诺道:“我不是怕这个,如今宫里大部分的人都是我父亲安插进去的,你就算混进了宫也无济于事,但凡要紧些的地方,都有高手守卫,你压根就不会有机会。” “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你只消带我进去就行。”她紧紧的盯着上官诺的眼睛,手不断绞着衣摆,神情紧张。 这样的请求,这样的念文,他纵是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进宫探察归探察,切不可暴露身份,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绝不能以身犯险。” 念文现在为了进宫,自然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忙不迭的点头:“行,我听你的。” 尽管想到万琨和爹娘时,她的心很痛很痛,可又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死,或许只是讹传,希望是讹传。 “我明日一早就要随父亲进宫,恐怕来不及到这里来接你,更不能在路上让你上车,父亲的人见了,一定会怀就。”上官诺道。 念文皱眉:“那怎么办?” “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府,今夜就住在上官府,明天又我随从的身份跟我进宫,这样自然就不会有人怀疑。” 念文眼前一亮,去上官府?上官拓现在应该也在上官府吧,若寻得机会,杀了他,一切的事情不都了结了吗? 第1387章 罪魁祸首? 第1386章 上官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立时道:“你不要想那些没用的,我爹身边明卫暗卫不知有多少,个个武艺一流,你的功夫虽好,却绝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你若贸然行事,无疑是正中他下怀。” 念文点头:“我知厉害,会见机行事,倒是你,若我真对你爹下杀手,你会怎么做?” 上官诺皱眉不语,半晌后方才回话:“他虽罪有应得,可毕竟是我爹,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帮他。” 这似乎也是念文最为满意的答案,她也没指望他能帮着她来杀害自己的父亲:“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 她将自己易容成模样普通的少年,穿着随从的衣裳,跟上官诺回到了上官府,在府门外遇到越西将军胡志德。 “哟,这不是世子吗?数月不见,模样可是越发的英俊了。”胡志德看着眼前的上官诺,立时便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胡元明,元明也就比上官诺大个几岁,这般好的年纪,却出了那样的事,若非如今,他今时今日又怎会和上官拓这样的狠角搅在一起。 上官诺淡笑,朝着胡志德拱手:“胡将军说笑了,您是来见家父的吗?” 胡志德点头:“是啊,有些军情要向侯爷汇报一下,你忙你的,我去找你侯爷。”说完,胡德拍了拍上官诺的肩,转身走了。 一直垂着头的念文见他走了,这才抬眼扫了他的背影一眼,皱眉问:“看样子那日带兵在城门围击我和闵伯伯的就是他的人了。” 上官诺领着她进门,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应道:“这胡志德从前和我父亲关系并不密切,自从他儿子出事后,他就和我父亲走的近了,两人时常见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是一下午,也不知说些什么,如今看来,他们那时便开始了预谋。” “不得不说,这胡志德在京都做了不少事,如今朝中的文武百官,多少已经有了怀疑,全靠胡志德带人镇着,否则,哪有这么平静?” 说到胡志德的儿子死了,念文突然想起一事,便朝上官诺问:“他儿子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人暗杀的,可又有传言说是他儿子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死在了羽林卫高手的手中,所以胡志德才会转投入我父亲的门下。” 还记得去年她十五岁及笄那日,宴会在宫里举办,她中途无除去了御花园采杏,却无意中撞见两个人的好事,当时万琨告诉过她,那男的名叫胡元明,乃越西将军的嫡长子。 她有些失神,从来没有想过,那桩几乎被她遗忘的事,会在今天被翻出来,且那桩事,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若那****没有去御花园,没有撞见胡元明和那个妃子的奸情,没有惊动父母和舅舅,一切都会不一样吗? 起码胡志德不会因为儿子死了而投入上官拓的门下,那么上官拓在京都就不会这般如鱼得水。 这么论起来,因着这事,她倒成了罪魁祸首? 第1388章 热闹 第1387章 “你在想什么?”见她失神,上官诺低声问道。 她哦了一声,赶忙摇头:“没事,没什么。” 二人刚到木苍居门口,便瞧见院里颇为热闹,孙柳柳穿着一袭桃粉色绣红梅的对襟长儒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发间步摇上的金珠链垂至颊畔,不知和坐在对首的贤广侯夫人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掩口轻笑,笑的花枝乱颤,加上穿着那十分打眼的衣裳,真真是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上官诺到了院门口,瞧见这番光景,立时便拉着念文转身,他可不想应付这两人。 一旁抱着孩子的乳娘见状,赶忙叫道:“世子回来了,世子可算回来了。” 贤广侯夫人抬眼望去,瞧见儿子已经转了身要走,沉声道:“诺儿,这是要上哪去?” 上官诺叹了一气,只能转身进院,若只是孙柳柳在,他根本就不会理会她,可母亲毕竟是母亲,他不能做得太过份。 转身时,上官诺低声朝念文道:“别怕,有我在。” 念文抬眼扫了院里的两个女人一眼,怕?她为什么要怕她们?笑话。 她垂头,默默的跟在上官诺身边,立在他的身后,和寻常的随丛没有两样。 “母亲,您怎么来了?”上官诺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朝贤广侯夫人道。 廖氏抬眼盯着儿子,想说几句严厉的话,却又见他这消瘦憔悴的可怜模样,便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叹了一气道:“你呀,怎的整日不见踪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的一见我就要走?” 上官诺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不是故意要避着您。” 他说真话假话,她这个做娘的还能不清楚吗? 廖氏也不拆他的台,直接了当道:“诺儿,今儿娘把柳柳带来了,你和柳柳好好说说话,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 上官诺压根就不看孙柳柳,心里对她厌恶至极,这个女人,表面看似无害,心里实则毒辣的很,他前阵子拉了崔管事喝酒,原本想套些宫里的事,却没想到,竟套出了另一桩事。 当初念文离京后去了晋城,孙柳柳得知后,竟然暗中买通秋叶楼的杀手去晋城暗杀念文,幸好念文不是软柿子,加上当初并肩侯府的势力,秋叶楼吃了一次亏后,得知对方竟是并肩王的女儿,便歇了手。 他淡笑道:“母亲教训的是。” 廖氏最烦他这模样,油盐不进,拿他毫无办法。 她起身,拉了儿子的手至一旁,避着孙柳柳的面低声训话。 一直像个小媳妇般坐着不说话的孙柳柳终于抬起了头,眼睛落在了郑念文的身上。 “你看着很面生,是新来的?”孙柳柳也是无聊,见这少年眉清目秀,模样说不目出挑,可却能很自然的吸引人的目光。 郑念文抬眸,眼神和孙柳柳对上,面色淡淡:“回世子妃,小人在世子跟前伺候已经有些时日了。”听了刚刚贤广侯夫人的话,她料定孙柳柳和上官诺并不常见面。 第1389章 我听不懂 第1388章 所以就算说谎,她也未必能知道。 看着这双眼睛,孙柳柳面色一怔,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令她有些不适感,她皱眉,这人她肯定没见过,可这双眼睛却很像某个人。 她还想再问两句,再看清楚一些,眼前的小厮却已经垂下了双眸,另一边被母亲拉去训话的上官诺见到孙柳柳看念文的眼神,暗道不好,立时道:“小关,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帮我准备些合口的吃食。” 念文点头,正想动身,可又不知该往哪里走,却听上官诺又道:“五儿你也一起去,别在这杵着看我笑话。”上官诺朝另一头侍立着的少年道。 少年道了声是,转身往里走,念文赶忙跟上,迅速消失。 廖氏不满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的还没吃饭?” 上官诺苦笑:“这不是忙嘛,娘,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您回吧。” 廖氏见院里除了两个孙柳柳带来的丫头外,再没有别人,心想自己现在走了,说不定他真能和孙柳柳说上两句话,起码也会逗逗孩子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这人年纪大了就爱啰嗦,就讨人嫌。” 廖氏又上前看了眼孙子,瞧着孙子可爱的模样,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祖母走了,你跟你爹娘玩哦。”廖氏回头看了眼孙柳柳,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主动些,别光顾着呆坐。 得了孙柳柳的回应,廖氏这才安心的离开了木苍居。 廖氏一走,孙柳柳立时起了身,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抱到了上官诺的面前:“世子,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马上就要满日,却连个名字也没有。” 上官诺皱眉,这事上回她就在园子将他拦住说了一遍,今日竟又拿来说事,“我上回就告诉过你,给孩子取名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以后关于这孩子的所有事,都你自己看着办,这孩子怎么来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无需我再重复一遍吧?” 孙柳柳面色变得十分难堪,她垂下眼眸,泪水盈盈而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孩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吗?他难道不姓上官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真的这么狠心?” 上官诺冷笑,凝着眼前这张貌似娇弱的脸:“我狠心?我的心再委也比水上你孙柳柳,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我早就说过,你若非要执意嫁进上官家,那我上官诺能给你的,就只有一个世子妃之位,别的,你还是省省吧,不要再奢望什么。” 孙柳柳止住了眼泪,抬眸看着身前高大的男人,他一如从前那般英俊潇洒,待她也如从前那般冷漠疏离,不,不止是冷漠疏离,还有厌弃,深浓的厌弃。 奶娘上前抱走了孙柳柳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和两个侍女悄悄退下,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世子,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她究竟又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厌弃。 第1390章 训斥另一个奴才 第1389章 上官诺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背对着孙柳柳,轻描淡写道:“你且记住,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你在暗中都做过什么,总会有人知道,总会有朝一日传到我的耳中。” 孙柳柳的面色一片惨白,可仍怀有一丝的侥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一个深闺妇人,自打嫁给你后,连娘家都少回,我能做什么?您若要判我死刑,也要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也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上官诺回头,瞧着那张虚伪的令他作呕的脸,“好,你既然死鸭子嘴硬,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取了一只茶盏,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上一杯温茶,声音也是和缓无比,仿佛在说的,是一件与他全无关系的事。 可他的眼神,却黑沉的的仿佛万年寒潭。 “你知道秋叶楼吗?” 此问一出,孙柳柳的身形猛然一颤,下意识的摇头:“不,不知道,我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他冷笑,“既然没听说过,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来告诉你,秋叶楼是杀手组织,专门干收钱杀人的买卖,只要付得起钱,便能买任何人的性命。” “巧的很,我认识一位秋叶楼的主事,他告诉我,我们上官府有人和他们秋叶楼作生意,花了大价钱买人性命。” 孙柳柳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这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做,我没有做过。” 上官诺却道:“我话还没说完了,你着什么急?有没有做过,大家心里都有数。” 孙柳柳知道这些胡弄不过去了,世子若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她扑到了上官诺的身前,跪在了他的身侧,伸手抓住他垂于一侧的手臂,手碰到他的臂膀才发现,他虽面上云淡风轻,手却早已握紧了拳头,整只手臂都绷的紧紧的。 “世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当时也是气疯了,一时冲动才做下这样的错事,世子,我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了。” 上官诺从来都不信她的眼泪,用鳄鱼的眼泪来形容她的眼泪也毫不为过,他甩手,将她狠狠甩翻在地:“毒妇,立刻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起身,甩袖离开,空留孙柳柳半躺于地,欲哭已无泪。 回到房里时,五儿和念文已经从厨房端来了几样刚热好的饭菜。 上官诺朝五儿道:“你先下去吧,有小关在这里伺候就行。” “是,世子。”五儿抬眼看了一旁低眉垂目的小关一眼,心道这人从前并未见过,怎的突然就到世子身边来服侍了? “看什么?还不下去?”上官诺皱眉,有些不悦。 五儿这才知道,看来世子待眼前这位小关很不寻常,他从前绝不会为了一个奴才而去训斥另一个奴才,这种事从未有过。 五儿匆匆退下,上官诺招乎念文坐下一起吃饭。 念文也不客气,今儿一天滴米未进,虽然也没感觉饿。 第1391章 没有人烟的孤城 第1390章 可想到明天要进宫,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她,她必须养足精神。 上官诺见她今儿这般爽快,心里头高兴,赶忙给她添了一碗白米饭,出往她身前的碟里布了许多菜:“多吃点,一会好好休息休息。” 念文点头,低低嗯了一声,心里头很是别扭,这里可是上官府,是她仇人住的地方,而她眼下除了吃睡,仿佛什么也做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这般的无用,她以为,她从师尊那里学了最精湛的医术,学了很厉害的功夫,苦练十数年,所以她和普通人不一样,她有力量,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任何人。 可眼下的现实是,她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在权力面前,她是这么的渺小,面对亲人的患难,她是这么的无助。 从前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万琨帮她周旋和解决,每次遇险,万琨都会来救她,无论她在何方何处,无论她遇到了何事。 可当万琨遇险,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颗颗晶莹的热泪滴落在白米饭中,她忍着不哭出声,将那些浸着眼泪的米饭夹入口中,咀嚼咽下。 上官诺看她这模样,心疼极了,却又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父亲啊。 他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她一个无比骄傲的郡主,落至如此的地步。 他取了帕子递到她的面前:“文儿,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没有接他递来的帕子,抬手用衣袖擦尽脸上的泪水:“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害我们郑家的人,绝不会。” 孙柳柳站在窗外,看着屋里相对而从的两人,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看见世子对那随从的万般温柔。 那样的温柔,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世子从来都不肯正眼看她,却对一个低贱的随从这般好,还是个男人。 她突然想起刚刚在院子里见到那随从时的惊讶,那双眼睛,那样漂亮且熟悉,和长乐郡主的眼睛一模一样。 难道世子还在想着那从来都没将他放在眼里的郑念文吗?如今郑家家破人亡,郑念文生死不知,他身为郑念文的仇人之子,竟然还想着她,甚至找来一个长着和她有一模一样眼睛的男人来解相思? 她堂堂孙柳柳,竟然比不过一个男人? 可笑,可笑至极。 她眼神阴毒的扫过那个男人的背影,咬牙离去。 夜凉如水,木苍居的夜晚很安静,没有了临街的热闹,没有了不怎么识趣的下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整个侯府都静悄悄的,仿佛一个没有人烟的孤城。 她很怀念并肩王府的日子,王府很大,主子很少,可却总是那么热闹,笑声总是不断,爹和娘看着她和弟弟时,眼里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温柔与宠爱,下人们对他们既敬也爱,整个王府,是那么的祥和温暖。 而这上官府,幽暗森冷,每个人都不怀善意,各怀鬼胎,仿佛是一座鬼城,各使手段,各得所需。 第1392章 你究竟住哪里? 第1391章 那个家,还能再回去吗?曾经的幸福,还能找回来吗? 她一定要找回来,一定要。 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缓步走过木苍居的院门处,她刻意放慢了速度,伸长脖子往院里瞧,瞧见院里果然坐着一个少年,虽然穿着寻常的粗布短衫,模样也实在普通,可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他就是世子妃口中的小关? 女子的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两个看守院门的侍卫也在打盹,便寻了个上佳的位置,自己摔在了地上,娇声哀呼。 哀呼的声音必须控制的恰到好处,能惊动院里那少年的同时,又不能惊动里边的世子,这分寸可得握好。 坐在院里发呆的郑念文听到惊呼声,赶忙起身走到院门处查看,见一女子倒在地上,夜色昏暗,她看不清女子面上的表情,甚至看不清她的那张脸,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脚好像扭了,好疼,动不了了。”她作势要起来,起作了几次势都站不起来。 一旁的侍卫道:“素儿姑娘,您还是赶紧走吧,一会世子出来,我们也不好交待。”世子可是明言下令,水许素儿进入木苍居半步,也不许她在木苍居附近徘徊。 素儿姑娘?好耳熟的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素儿垂着眼眸,一脸的委屈:“你们以为我不想走吗?可我现在脚扭了,还怎么走?连动都动不了。” 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不再管她,也不打算帮她,这女人的伎俩层出不穷,他们可不能上了她的套,又要让世子怪罪。 郑念文本也不愿多管闲事,可她毕竟是个大夫,见人脚扭了,又起不来,心里也是不忍,实在无法袖手旁观,便开了门出去。 她伸手去摸素儿的脚,却被素儿挡开:“别,别碰,好疼。” 郑念文挑眉,她这还没碰到呢,她就开始叫疼? 算了,碰到了又如何?她也不能给她医治,否则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 她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素儿眼前一亮,赶忙点头:“自是再好不过,多谢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念文不疑有诈,伸手搀住素儿的胳膊,将她自地上扶起,由素儿指路,扶着她住住处走去。 刚开始走的还是一路挂着灯笼的路,可到后头,素儿便领着她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径,小径的两旁皆是修剪精致的树丛。 念文瞧见前方的一片昏黑,心中也是生疑,皱眉问:“你究竟住哪里?” 谁知她搀在手中的素儿姑娘停下了脚步,转脸看着身边的少年,夜色下,她的笑容十分诡异,“我住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往后会住哪里。” 念文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的素儿姑娘突然就扯开了自己的衣裳,还弄乱了原本整齐的头发。 接着她一把扣住了郑念文的手臂,尖着嗓子喊救命。 第1393章 姑娘,想害我? 第1392章 郑念文简直傻眼,这女人什么情况?演什么呢? 看着眼前这女人的癫狂模样,她突然反应过来,这疯女人是要栽赃陷害啊。。。 原来她在木苍居院门前摔倒都是有预谋的,她设了一个圈套,则她一步步的走进了她设下的圈套。 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会看她把戏演完,看她究竟还有多少招没有使出来。 可眼下,她身份敏感,明天要随上官诺进宫的事绝不能横生枝节,更不能让上官拓在此时发现她的存在。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沉声道:“姑娘,想害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若等人都到齐了,看你还如何为自己脱身。” 话刚落下,便听见有杂乱的脚步朝这边跑来,她扭身便走,脚下施展出金蝉步法,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素儿冲上前想要拉住他,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人家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又尖叫了两声,将那些在园子里搜寻的人引至身前。 “是谁在喊叫?”护卫拎着灯笼上前,打眼一看,好家伙,娇滴滴的小美人衣衫凌乱的瑟缩在前,抽抽噎噎的哭着不停。 她抬头,满脸泪痕,可怜至极:“几位大哥可算是来了,若再晚来几步,那登徒子指不定要——那我可怎么活呀。” 也就是说,她没有被人侵犯,那有人想这么做,在听见他们前来营救的声音后,逃了? 这可是上官府,谁这么大胆? “姑娘是哪个院里的人?”那护卫问。 素儿紧紧扯着衣裳,缓缓站起了身,见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心里更是得意,脸上的泪也流的越发凶猛。 “我是素儿,现住在乔院。” 一说乔院,几个护卫便知她的身份,乔院是上官府用来安置那些不得宠的姨娘通房的住处。 眼前这姑娘,莫非是府中某个主子的小妾? 毕竟和主子扯上了关系,这事就复杂多了,他们也不敢私办,便道:“这事还是跟管家说清楚吧,我们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素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会指望区区几个小护卫能帮她拿人,她要做的,是将这事闹大,闹得府中人尽皆知,知道世子在木苍居藏了个关系不清不白的小倌,也让大家知道她素儿的存在,尤其是让侯爷和侯爷夫人知道,毕竟世子和世子妃关系不和大家伙都心知肚明,若侯爷和侯爷夫人知道她曾得到过世子的宠幸,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将她弄出乔院。 护卫前头引路,领着她往灯火明亮处走,正好碰上闻声赶来的崔管事。 崔管事扫了眼一身狼狈的素儿一眼,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素儿掩面哭泣,当着众多人的面,将刚刚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那木苍居里的小关是如何的放肆大胆,说自己是有多么的委屈可怜。 崔管事可不是福伯,他眼睛利的很,眼前这女人说话条理分明,半点也不像刚刚受了屈辱模样。 第1394章 意欲何为? 第1393章 好似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皱眉:“你这么确定那人就是木苍居的小关?” 素儿点头:“我当然确定,就是他,我在木苍居门外摔了一跤,扭了脚,他非说要送我回去,可他却在半路上将我拉入那黑灯瞎火的园子里,想要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害怕极了,便大叫了几声,他许是怕了,这才慌忙逃走。” 崔管事拿眼去看一旁拎着灯笼的护卫:“你们可看见什么可疑人?” 护卫们纷纷摇头:“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崔管事又打量了素儿一眼,此事毕竟涉及到木苍居,甚至是世子的名誉,若不查清楚,不将那意欲轻薄素儿的人抓出来,这事恐怕不会完。 可崔管事心里也有些疑惑,木苍居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素儿的身份,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的吧,这事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他又扫了素儿一眼,心道不管是什么内情,总归是要查一查的。 “在上官府里,竟然会有这样的登徒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素儿姑娘随我去一趟木苍居,有我在,定为你将这个奸人揪出来。” 素儿赶忙道谢,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崔管事心里的疑虑越发的重了,哪有人出了这样的事还笑得出来的? 一行人来到了木苍居外,守卫将他们拦下:“崔管事,这么晚来找世子?” 崔管事点头:“我有要事要见世子,你去通报一声。” 崔管事在府里的地位不是一般的管事可比,护卫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进了院里。 上官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正憋了一肚子火,见他们果然来了,便朝郑念文道:“你就待在这里,看我怎么收拾她。” 念文点头,她确实不想应付这些人,“我看那素儿有些面熟,名字也好像听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上官诺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尴尬的笑了笑:“是你想多了,她就是府里一个普通的丫头。” 若是没有上回被下药的事,若是他和素儿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倒是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念文,这女人就是当初他们初次见面时遇到的那个卖身葬父的素儿。 可如今,他和素儿有着一层不清白的关系,他不想让念文看轻他,不想在她面前颜面无存,自然不能让她知道素儿的身份。 上官诺转身出了房间,径直去到院里,远远便瞧见素儿衣衫不整的站在几个护卫的身前,那衣裳也没破,可她偏就不好好整理一下,这般受害人的模样,做给谁看? “世子!”崔管事朝上官诺行了一礼。 上官诺点了点头,淡声问:“这大半夜的,崔管事不睡觉,跑我这来干什么?” 崔管事淡笑,“确实有些事,这么晚搅扰了世子,实是不该。” 上官诺没应他,目光再次落在了素儿的身上,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这个人,绝不能踏入我木苍居半步,崔管事半夜三更带她过来,意欲何为?” 第1395章 举手之力 第1394章 上官诺平日对崔管事算是十分客气,崔管事也算是看着上官诺长大的,知道他的脾气,他这般模样,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他对这个素儿是十分的不满啊。 素儿见上官诺满面的怒色,赶忙跪在了地上,眼泪再次滚滚而落:“世子,奴婢不是有心打扰世子的,实在是——实在是——”她咬唇,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崔管事也不管她是真的难以启齿,还是假的,只想快些处理好这事,免得惊动了侯爷,他接过话头便道:“是这样,刚刚素儿姑娘说在园子里被一个叫小关的男子轻薄,而这个小关就是木苍居的人,我这才带她过来问问清楚,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一个恶人,世子您说是吗?” 上官诺没理崔管事,只半眯了眼睛看着身前跪下的素儿,质问:“你说她叫小关?” 素儿点头。 上官诺又问:“谁告诉你他叫小关?” 素儿一愣,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世子抓住了话柄。 只听世子又道:“小关今日才来府里,头一天在我身边当差,知道她名字的人不过寥寥数人,你又怎会知道?” 他盯着面色渐渐发白的素遥,声音越发的沉冷:“说,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素儿想到某人的告诫,心口害怕,只能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人告诉我,是小关,是小关他自己说的,我之前从未见过他。” 上官诺道:“小关一直在我房里伺候笔墨,从未离开过,怎么,他还有分身之术?你这出戏,究竟想演给谁看?” 素儿急道:“不不不,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小关将我骗到——” “够了——”上官诺愤怒的打断她:“你还想再编下去吗?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在背后怂恿你的人究竟是谁,你回去转告她,让她省些这种歪心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以为生了个儿子就有多了不起,我上官诺若要休了她,不过是举手之力。” 素儿的心彻底凉透了,看来世子已经洞悉了一切,她的这点伎俩,在世子眼里,根本连屁都不算。 “还不快滚?”上官诺怒吼。 素儿身子一颤,赶忙爬起了身,匆匆逃了出去。 崔管事的面色反而凝重了几分,上官诺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维护一个随从?且看起来,那个小关,似乎在他眼里十分重要。 而世子妃和素儿,又为何要联合出手对付一个刚进府的随从? 这其中真是疑点重重,越想越是好奇。 “世子,这位小关在吗?我想问他两句话。”崔管事道。 上官诺知道心思灵透的崔管事这是起了疑心,“他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崔管事皱眉道:“睡了?世子还没睡下,他就先睡了?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 上官诺凉凉一笑“这世上的道理多了去了,我让他睡,他自然就要睡,毕竟,我是他的主子嘛。” 第1396章 昨夜有什么事? 第1395章 听着这话,崔管事的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他知道上官诺这是一语双关,不仅说的是屋里的小关,还有他自己,让他时刻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以为得了侯爷的器重,便能不将他这个世子放在眼里。 他没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心里对那小关的好奇越发浓重,世子从前从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今日,为了那个新来的随从,竟然对他说也这番话,他甚至怀疑,那随从,不是个真正的随从,怕是和世子的关系不一般吧。 看着崔管事的背影消失无踪,他这才缓缓转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漆黑一片,看来念文已经离开,他又来到念文的房门外,里头依然亮着灯火,他伸了手想要敲门,却又缩了回去。 这么晚了,她怕是不会开门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深更半夜独处一室,总归是不好的。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他呆站了一会,终是叹息着转身离开。 ———— 次晨,念文早早便起了,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睡着,胡思乱想了一夜,满脑子都是未来得及告别,便已天人永隔的亲人们。 爹娘若还活着,出怎会弃京都而不顾,出怎么弃她而不顾? 娘用她的一生来保护舅舅和楚朝,如今娘不在了,这个担子自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定要救出舅舅和师尊,助舅舅重新夺回皇权。 刚一拉开门,便瞧见上官诺穿戴一新的立在房门外。 她眉头微皱,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面色这才略有缓和,“你怎么站在这里?若让人看见了,该怎么想我?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后议论,断了我进宫的路。” 上官诺笑道:“不会,这会所有人都在前院,这里没有别人。” 念文点头:“下次别这样了,走吧。” 她穿着昨儿穿过的那套衣裳,脸依然是昨天那张脸,乍一看,和府里随处可见的随从并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细看的话,会发觉出她身上那股子清清冷冷的气质很不寻常。 马车已经候在了上官府的大门外,上官拓和廖氏正在马车旁逗孩子,孙柳柳则拉了上官玉儿到一旁说话。 上官玉儿一脸的不耐烦,明显不愿意搭理孙柳柳,可又不好在爹娘面前发作,毕竟他们看重的大胖孙子,是眼前这讨人厌的女人生的。 “妹妹,你知道昨夜的事吗?” 上官玉儿皱眉:“昨夜?昨夜有什么事?” 孙柳柳笑了笑,原是不知啊,不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玉儿不答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留半截,有意思吗?耍着我好玩是吗?” 孙柳柳干笑:“嫂子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我以为你知道呢,原是不知。” 上官玉儿对她可从来没客气过,立马沉了声道:“别磨叽,快说。” 孙柳柳笑了笑,道:“行行行,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爹娘。” 上官玉儿翻了个白眼:“你究竟说不说?” 第1397章 丑事缠身 第1396章 上官玉儿的不客气,孙柳柳自然不爽,可谁让她在这府里地位低呢,她可不敢得罪这小姑子,只能百般的讨好她,当她的鄙夷完全不存在。 孙柳柳道:“是这样,昨儿夜里小宝醒了哭闹,我便起床哄他,好不容易将小宝哄睡了,刚要熄灯睡下,却突然听见园子里发出一声惨叫声。” 上官玉儿皱眉问:“惨叫声?我怎么没听见?” 孙柳柳道:“许是我的住处离园子近些吧。” “究竟是什么惨叫声?”上官玉儿问。 孙柳柳假意看了眼左右,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听说是你大哥的通房被府里的随从欺负,将她骗到阴暗的园子里,欲行不轨之事。” 上官玉儿瞪圆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上官府,里头守卫森严,一个区区随从敢做这种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此话当真?”她一脸狐疑,眼前这女人可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主,她若说谎,一点都不奇怪。 孙柳柳道:“这事又不只我一个人知道,我瞎编的来吗?” “哦?还有谁知道?”上官玉儿一脸好奇。 “崔管事和好些护卫,他们一齐带着那通房去找了你大哥,寻你大哥要人对质呢。” 上官玉儿不解:“这是什么话?怎么要寻我大哥要人?” “那随从就是你大哥身边的人,好像是一个新来的,叫什么小关,我也见过一面,模样倒是普通的很,只那双眼睛——” 上官玉儿急问:“眼睛怎么了?” “那双眼睛,和长乐郡主几乎一模一样,你也知道你哥的性子,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心里也明白。”她做出一副幽怨的脸,时不时偷眼看上上官玉儿一眼。 上官玉儿头摇似拨浪鼓:“不不不,绝不是这样,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孙柳柳耸肩:“瞧瞧,我说了不告诉你吧,就知道你不会信,总之我没有说半字谎言。” 这时上官诺从大门内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爹娘的身前,朝他们行了一礼。 孙柳柳碰了碰上官玉儿的手臂,低声道:“跟在你大哥身边的这个人,就是那小关。” 上官玉儿赶忙打眼去看,见那随从衣着普通,低垂着头,实在看不出和普通的随从有什么不一样。 “真有这事?”她皱眉,怎么也不想信,可孙柳柳说的有模有样,还指出了人来,这让她不得不信。 孙柳柳道:“你若不肯信我,去问问崔管事不就知道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爹娘这事。” 上官玉儿斜眼看她:“你既然这么好心,为何偏偏要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孙柳柳耸肩:“我也没打算告诉你的,是你非要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好像真是这样,刚刚孙柳柳确实不想说来着,是她非要她说的,若这事是真的,那大哥可就麻烦了,他可是堂堂世子爷,怎么能有这样的丑事缠身呢。 第1398章 立刻放行 第1397章 见上官玉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孙柳柳知道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她很了解上官玉儿,这丫头口直心快,藏不住事,这事让她知道了,想要她烂在心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一定会告诉爹娘,而以侯爷的性子,护短是一定的,但那小关,必定留不住了。 这时上官拓已经上了车,廖氏也吩咐人将孩子抱到了孙柳柳这处,“上车吧,时辰不早了。”廖氏朝孙柳柳和上官玉儿道。 原本上官玉儿是被安排和孙柳柳坐一辆车的,她现在改了主意,硬生生挤上了爹娘和大哥坐的车。 坐在摇晃不止的马车里,上官玉儿打量着大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向来注重仪表的他,连下巴的胡子都没刮,眼周也有明显的青乌,显然是有些日子没睡好了。 “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上官诺朝上官玉儿问。 上官玉儿笑嘻嘻道:“大哥,你这黑眼圈够严重啊,怎么,昨儿没睡好吗?” 上官诺闭上了眼睛养神,没理她。 廖氏也觉得儿子最近是越来越憔悴了,便顺着女儿的话问:“诺儿,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这有点明知故问了,儿子心里想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罢了。 上官诺没有抬眼,只淡淡的应了声:“没有,我睡的很好,别听这丫头瞎胡说。” 上官玉儿越发觉得可疑,出问:“是不是昨儿夜里园子里太吵了,吵得你没睡好?” 上官诺立时有些警惕了,抬眼看向上官玉儿,眼神警告她别多事。 “瞎胡说什么?园子里怎么会吵?别在这说些没头没脑的事。” 见兄长怒了,上官玉儿几乎可以肯定,孙柳柳没有骗他,昨儿夜里,上官府的园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知情者除了孙柳柳还大有在,偏偏他们正经几个主子不知内情。 一旁养神的上官拓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上官玉儿道:“园子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官玉儿扫了兄长一眼,见他神情开始变得紧张,心头轻叹了声,随即摇头:“没有,我随口一说的。” 上官拓有些怀疑,儿子女儿的情绪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 可他们明显不愿意多说,他干脆也不问了,想来也不过是些小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个小家伙,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马车驶入宫门,守门的侍卫是他们上官家的人,见到上官家的马车,自然是立刻放行,连正常盘问都没有一句。 这便是权力的象征。 想当初,他要想进宫,得先贿赂守门的护卫,让他赶紧去通报,他得等在宫门外,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里头的人回信,有时要等上至少一个时辰。 那滋味想想都不好受。 跟在主车后头的随行马车也驶入了宫门,同样没有盘问,这让郑念文惊讶不已,就算是娘亲和爹爹的身份,当初进宫也要凭腰牌,也要例行检查车上有没有暗藏武器之类,总之很繁琐。 第1399章 为侯爷效力 第1398章 可上官家的马车却直接省去这些锁事。 看来整个皇宫都落在了上官拓的手中。 马车行驶到特定的地点后,他们一行人纷纷下车,已经有御用的皇辇前来接人。 皇辇是御用之物,是只有皇上才有资格乘坐的,可上官拓却不顾这些,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就爬上了皇辇,还招呼夫人也上了辇,其余人一并跟在后头步行。 楚天齐在雍和殿设宴,为上官拓一家人接风洗尘。 在前往雍和殿的路上,昭元宫的珠儿早早等在了道旁,见到侯爷赶忙迎了上去,“奴婢参见侯爷。” 珠儿是自己安插在妹妹上官瑶身边的人,自然认得她,事情能这么顺利,珠遥也是功不可没,要不是她一直在上官瑶耳旁吹风,这事定没有这般轻松。 “起来吧,不必多礼、” 珠儿赶忙立起,侧身随在了上官拓的左后方。 上官拓低声道:“吩咐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珠儿的面上露出笑容,低声应道:“回侯爷,万公子被娘娘下令沉塘,楚天齐被皇上亲手了结了,一切都很顺利。” 上官拓低眉浅笑,随即问:“你可是亲眼所见?” 珠儿点头:“奴婢亲眼所见,是我亲手剁碎的,喂了狗。” 上官拓面上的笑容越发盛烈:“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珠儿心里乐开了花“能为侯爷效力,是奴婢的福分。” 上官拓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吧,莫要让娘娘查觉出什么,这事还没了结,不能节外生枝,明白吗?” 珠儿赶忙应声:“是,奴婢明白。” 上官诺见走在最前头的父亲和一个宫女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刚想走上前听上两耳朵,却被父亲身边的侍卫给拦下:“世子,侯爷正在商议要事,世子还是等一会再上前吧。” 上官诺自是不满,可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将狐疑的眼神死死锁定在父亲的身上。 不一会,那宫女走了,他再次上前,侍卫终于没拦,他冲到父亲跟前,问“爹,刚刚那宫女看着好生面熟,好像是昭元宫的人,您怎么认识她?” 上官拓横了上官诺一眼,没好气道:“瞧你这出息,怎么?昭元宫的人怎么了?昭元宫的人我就没资格认识吗?” 上官诺赶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奇怪罢了。” “她是你姑姑的陪嫁侍女,又是从东离来的,认识我又有什么难的?”上官拓一句话就将上官诺事先设好的圈套化于无形。 上官诺还欲再问,郑念文赶忙扯住了他的衣袖,朝他轻轻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上官诺只好闭上了嘴,随在父亲的身后进了雍和殿。 而刚刚在外头的那一幕幕,恰恰好被一直盯着他俩的上官玉儿看了个清楚。 正如孙柳柳所暗示的那样,这两人有问题,且问题还不小。 从来都不会随便听信于人的大哥,竟然在一个随从的眼神下妥协,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1400章 一朵浮云 第1399章 可惜了,她从未见过长乐郡主,不知这小关与那长乐郡主究竟有多像。 大哥随着父亲坐在了皇上的右下首,而上官玉儿及孙柳柳则随着母亲坐在了左下首位,正好方便上官玉儿明目张胆的观察那个小关。 一般的下人,到了这种场合,无不战战兢兢,毕竟有皇上在场,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行差踏错惹来杀身之祸。 可这小关明显和普通的下人不同,他面无惧色,眼神更是时不时便落在了皇上的身上,毫无避讳和惧意,甚至毫无敬意。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小关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在正面对上那双眼睛时,上官玉儿立时愣住,那双眼睛,分明和楚公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当初一面之缘后,她多番打听楚公子的事,大哥避口不谈,在京都城里也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那个人,就像是一朵浮云,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念文眉头微皱,上官玉儿的眼神有些奇怪,莫不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会,上官玉儿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她是男装扮相,她必不认得她,此时自己又易了容,她更是不可能认出她。 她垂下头,低眉顺目的模样又与其他的随从并无二样。 她心中十分奇怪,上官诺说,眼前这个皇帝,并不是真的皇帝,可在她看来,这个皇帝和她所熟悉的皇帝舅舅,并没什么不同之处,说话的声音,眼神举止,都是一般无二的。 尤其是那双眼,她深知易容之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人的一双眼睛改变。 难道这世上,真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 楚天齐也注意到了上官诺身后的随从,那般大胆的随从,他可从来没见过。 心中既然生了疑,自然就会特别的关注,越打量,心中的激动便越浓郁。 他转头去看一直站在身边万琨,显然万琨也注意到了那个随从,面色虽然保持着平静,可他的眼神,却无比的激动。 看来他猜的没错。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上官拓的眼里,如今的‘楚天齐’和当初似乎不太一样了,但他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一个普通人突然坐上皇位后,身居于高位,气质和谈吐上有了变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不在意,更多的是因为得意,眼前的皇帝,是他一手推上去的,说明白点,眼前这个皇帝,貌似风光限,居于高位,而他坐在下首,可他始终是他的一个傀儡,随时让他滚下来,他就要滚下来。 想到这大楚的江山很快就要到自己的手里,上官拓越发的得意忘形,几杯酒下肚,趁着点醉意,他突然端着酒杯起身,一步步往龙座走去,白玉雕砌的台阶一共就九阶,扶手雕龙漆金,极至的奢华,他每走一步,都忘情的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白龙纹,表情陶醉,步步而上,完全没将所有人惊讶的面色放在眼里。 如今的上官拓,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生活。 第1401章 只剩下他自己 第1400章 他无视坐于高位的楚天齐,无视整个殿中朝的所有人,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九阶玉梯,独上青云。 他一手推开站在楚天齐身边的万琨,朝举杯淡饮的楚天齐道:“皇上,这龙椅坐的可舒服?” 楚天齐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将眸底的晦色深深掩藏,扭头看向上官拓,声音温和缓慢:“说舒服也说不上,说不舒服也不至于,怎么?侯爷您想试试吗?” 上官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时笑的咧开了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楚天齐起身,走出了龙座,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拓坐上了龙椅,一旁的万琨,藏于袖中的拳头紧紧捏着,额间青筋隐跳。 他真想,真想现在就一刀了结了这个狗贼,想到爹娘在狱中遭受的那些苦头,想到王爷和公主现在下落不明,想到自己和念文差点天人永隔,他生撕了这恶贼的心都有。 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那些该拿回来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若现在杀了他,楚朝必定大乱,到时受苦的,便是黎民百姓。 上官诺面色尴尬的回头看向郑念文,郑念文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上官拓会此一举。 想来也是,她明知眼前的皇帝是个假皇帝,且是上官拓一手弄上去的傀儡,他连皇辇都坐了,再坐一下龙椅,也没什好稀奇的。 只是念文眼中的鄙夷和讽刺,令他心里十分难受,他身为这样一个人的儿子,有些事根本逃避不了。 楚天齐朝上官拓问:“怎么样?舒服吗?” 上官拓笑的眼睛弯成一条缝:“不错,坐在高处,视野就是好,难道这么多人,拼了命想要挤上这个位子。” 他坐的很好,似乎也不打算起来,伸手端了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朝一旁的万琨道:“来,倒酒。” 万琨敛下眸眼间的厌色,躬身来到御桌前,执起桌上的酒壶,手指状似无意的抚过壶嘴,动作流利自然,半点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酒液注入酒盏口,香醇醉人,上官拓举杯一饮而尽,“好酒,果然是好酒,坐在这里,这酒的滋味似乎都不一样了。” 他侧目看向楚天齐,再次端起了刚刚满上的酒杯,朝一旁的楚天齐举杯:“皇上,我敬你一杯。” 至此时,他已经改自称为我,不再对楚天齐称臣。 显然心境又有了变化。 身为臣子的坐在龙椅上喝酒,身为皇上的却站在龙椅旁举杯。 这一幕,要让祁溶月看见,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模样。 她护了一世的弟弟,却让人这般当众糟践,她便是拼了一死,也绝不会让上官拓再存活于世。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与愤怒,他现在也不会发作,只能自贱周旋,只希望这场宴会,快些结束,再快些。 突然,一个侍卫匆匆冲进了雍和殿,一眼看见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皇上,竟然是上官拓,而皇上则站在龙椅的一旁,他脑子一愣,不知该不该跪。 第1402章 怂恿 第1401章 上官拓半眯了眼看向站在殿中的侍卫,笑道:“怎么?不认识人了?” 侍卫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跪下了,朝着上官拓道:“皇上,侯爷,天牢出事了。” 上官拓挑了眉问:“天牢防守森严,能出什么事?” 侍卫忙道:“回侯爷,天牢突然失火,等大家将火扑灭时,那姓万的两夫妻——不见了。” 上官拓立时皱了眉,色面沉冷,眸间的醉意立时散去数分:“你们这么多人,连两个没用的老东西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侍卫赶忙将头磕到了地上,面色惊恐:“属下失职,请侯爷降罪。” 上官拓将手中的酒杯摔在了桌上,起身往外走去:“走,前头带路,我看看去。” 楚天齐忙道:“朕也去瞧瞧。”他绕到另一边,刻意经过万琨的身边,压低声道:“我去天牢拖住他,你找机会和文儿接头,让她千万别冲动,先静观其变。” 万琨点头,眼神落在了仍站在殿中的念文身上,她似乎瘦了许多,眼睛略有凹陷,十分憔悴。 上官拓前脚刚走,上官诺便起了身,和念文说了两句什么,便带着她往外走。 坐在上官诺对面的上官玉儿叫道:“大哥,你去哪?” 上官诺头也不回道::“我去方便。” 上官玉儿本想跟上去的,可听见大哥这么说,只好作罢,坐了回去。 孙柳柳凑到了上官玉儿这桌,低声道:“他这话你也信?方便还需去外殿吗?这后殿就有方便的地方,他分明是在骗你。” 上官玉儿没来的皇宫,也没来过雍和殿,自然不知这些,听了孙柳柳的话,觉得有理,可此时兄长已经没了踪迹,她只能独自懊恼。 孙柳柳见上官玉儿坐着不动,便继续怂恿道:“也不知你大哥带着那小关去了哪里,会不会在这宫里头惹出什么祸事来。” 上官玉儿斜眼扫向身边的孙柳柳:“听你这话,似乎巴不得我大哥出什么事似的。” 孙柳柳赶忙连呸了三声:“呸呸呸,你这丫头,说什么浑话呢,我这只是担心你大哥,你怎的不识好人心呢?” 上官玉儿哼了哼,好人心,天晓得她的心是什么颜色的,指不定是黑色的呢。 讨厌孙柳柳归讨厌,她还真有些担心大哥,怕他在这宫里惹出事来。 刚刚父亲竟然坐在了龙椅上,可把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皇上那般模样,虽然面上不发作,笑容依旧,恐怕心里恨死了父亲吧,只是眼下父亲手中掌权,他不好发作罢了。 若大哥也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怕要麻烦。 只是大哥已经走了,这偌大的皇宫,她要怎么去找?又什么名目去找?总不能自己在这宫里头瞎转吧。 孙柳柳似乎瞧出了上官玉儿的为难,赶忙献计道:“好妹妹,想要出去找你哥还不简单啊,先前皇上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今儿抱恙,所以才没来这雍和殿,你想想,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你得知她病了,去她宫里瞧瞧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第1403章 七上八下 第1402章 上官玉儿点头:“正常是正常,可我也不认识皇后娘娘的寝宫,若要去,母亲定然会派宫女引我去,我还怎么去找我哥?难不成我哥会在皇后娘娘的宫里?” 孙柳柳心中暗骂,这丫头平日看起来挺机灵,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脑子这么不好使,一点弯都不会拐。 她将嘴凑到了上官玉儿的耳边:“虽说你是去皇后娘娘处,可你不会在半道上使个小性子甩了那引路的宫吗?这事你以前也没少干呀。” “你们俩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在说什么?”廖氏自打夫君刚刚坐了龙椅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烦恼着,就怕丈夫因为这事生出什么祸端来,此时又见到女儿和儿媳这般没规没矩的模样,立时便火冒三丈。 孙柳柳笑道:“母亲,玉儿妹妹刚和我说,她想去皇后娘娘的宫中探望探望,说是已经好些年头没见到姑姑了,甚是想念。” 廖氏转眼看着上官玉儿,“真的?” 上官玉儿干笑了两声,只好点头:“是,是啊!” 按说她们来了宫中,皇后又身体抱恙,她们是该去探望的。 若是从前,她纵是心里万般的不愿,也会去一趟昭元宫,免得落人口实,说她这个做大嫂的,与做皇后的小姑子不和。 虽然她和皇后确实不和,应该算是面和心不和吧。 廖氏嫁给上官拓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副将的女儿,自然比不得上官瑶侯府千金的出身,进了上官府后,她在上官瑶面前,总觉得自己矮她一截,而上官瑶也从来不给她什么面子,对她这个大嫂从来不放在眼里,后来做了皇后,更是眼高于顶,对她冷言冷语也是常事。 如今情况大逆转,皇后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她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既然玉儿原意去,那就让玉儿代表他们上官家,去昭元宫看看这位皇后娘娘。 廖氏的面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朝上官玉儿道:“你去昭元宫看看也好,见了皇后娘娘,告诉她我今儿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她,所以要先回府了,下次再来看望她。” 上官玉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顺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平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主。 廖氏朝宫里侍侯着的宫女道:“你过来,昭元宫认识吗?” 宫女点头:“奴婢认得,奴婢以前在昭元宫伺候过。” 廖氏道:“正好,你来带路吧。” 上官玉儿起了身,朝母亲告退,随在宫女的身后离开雍和殿。 话说上官诺带着念文在宫里头瞎转了一会,寻了个无人处,拉了念文到角落里问:“文儿,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就要去昭元宫?” 念文点头:“是,我现在就要去,好不容易进宫,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皇帝舅舅说不定没死,还在上官瑶的手中关着,我要去救他。” “你要怎么救?这可是皇宫,你要怎么救?”上官诺急问。 念文道:“我对宫里很熟,就算一次没成功,我也有自保的能力,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第1404章 多嘴多舌 第1403章 上官诺摇头:“不,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些,是我们上官家欠你的,便由我来还。” 念文皱眉,“你想做什么?” 上官诺道:“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念文摇头:“不行,此行危险,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 上官诺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拼着被我爹发现,拼着一死,我也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继续做个缩头乌龟。” 他伸手扣住念文的手腕,拉着她往昭元宫去了。 藏身于远处树从后的万琨,见此状,面色立时阴云密布。 昭元宫 上官瑶自然不是真的病了,她趁着今日珠儿不在昭元宫的时候,和往日一样,派人去天牢送了一次饭,特意命人将饭拿到她面前来查看,趁太监不注意,偷塞了东西进去,这才有了后来的天牢失火,以及简蕴和万先生的出逃。 他们自然不可能逃出宫,而是在万琨暗中的安排下,来到了昭元宫,上官瑶将他们藏在了佛堂的密室里。 忙完这一切,珠儿也回来了,上官瑶已经脱掉了外衫,躺回了凤榻。 珠儿端着参汤进来:“娘娘,您好些了吗?” 上官瑶嗯了一声:“好些了,侯爷进宫了?” 珠儿点头:“回娘娘,侯爷现在雍和殿中喝酒呢。” 上官瑶嘴角微勾,笑容讽刺,她叹了一气,坐起了身,侧目看向帐外侍立的珠儿,淡声道:“本宫可真是没用,大哥好不容易进宫,本宫却在这时候病了,本该陪着大哥好好喝两杯才是。” 珠儿笑道:“娘娘,您还愁以后没机会吗?往后侯爷定会经常进宫的,您什么时候想见他都是可以的。” “是吗?他说他以后会经常进宫?进宫做什么?”上官瑶的声音冷了三天。 珠儿自知失言,忙道:“娘娘,奴婢的意思是,侯爷如今从东离来了京都,这一时半伙的肯定不会走,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毕竟不是真皇上,他定要时常进宫监督一二,免得那人生了异心可不好。” 上官瑶冷冷一笑,“倒也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兄长若不帮衬着,莫说现在还没立太子,就算立了太子,也得有个人能震慑住他。” 珠儿赶忙应是:“是是是,奴婢就是这个意思。”她额间有细汗沁出,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多舌,侯爷前脚才刚吩咐过,让她莫要让皇后生出疑心,这差点就要坏事。 上官瑶掀开了帘帐,缓步下床。 珠儿见状,赶忙将手中的参汤放下,取了外衫给她披上:“快穿上,仔细再着凉。” 这时外头有宫女匆匆而来:“娘娘,贤广侯世子求见。” 上官诺?他现在来做什么? 上官瑶穿好衣裳,也顾不上喝那参汤,径直去了前殿。 “参见皇后娘娘。”上官诺拱手行礼。 上官瑶笑容温和:“不必多礼,诺儿,你不在雍和殿陪着喝酒,来这里做什么?” 第1405章 眼睛 第1404章 上官诺道:“听说娘娘病了,诺儿甚是挂念,特来看望。” 上官瑶笑着点头:“嗯,算本宫平日没白疼你。”她侧目扫向珠儿:“赐座,看茶。” 上官诺坐下,打量了皇后一眼,笑道:“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上官瑶点头:“晨起时头重脚轻,胸闷气短,喝了些药,又睡了一觉,现在好些了。”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上官诺的身后,因为那里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她看。 对上那双眼睛时,她心头一阵狂跳,这双眼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从东离来到京都时,最初是住在并肩王府的,那时起她就经常能见到这双眼睛,也不止一次夸赞过,说这双眼睛,是她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她想到先前郑念文在城门处被劫一事,那样的情况,谁有这个胆子敢从上官家手里劫人? 上官诺显然有这个胆子,也有这种动机,他喜欢郑念文,一心一意的喜欢,一个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做些疯狂又冒险的事,有什么稀奇? 这时珠儿端了亲自沏好的茶上来,在给上官诺上完茶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了上官诺身后的人,这一撞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细心的珠儿发觉,眼前这随从,似乎不是男儿身。 尤其是当她看见那随从的眼睛时,面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她是上官瑶的陪嫁丫头,初入京都时,上官瑶住在并肩王府,她自然也在,上官瑶见过郑念文的次数,绝对没有她多。 上官瑶发觉也不对劲,立时朝殿中的宫女太监们挥手:“都退下吧,本宫和世子有话要说,在外头把门关上,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郑念文也察觉到自己暴露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动手,可殿中这么多人,她一旦动手,便意味着身份就此曝露,将会引来无数的羽林卫,她就算能逃掉,也再没有进宫的机会。 这时上官瑶的一声令下,她心中虽然有疑,可更多的,是庆幸,机会来了。 珠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问:“你是谁?” 郑念文藏于袖中的手已经捏好了银针,她淡笑:“我是世子的随从,小关。” 珠儿皱眉,绕着她转了一圈:“我怎么看你不像个男人?” 念文笑:“怕是姐姐在这宫里每日见到的都不是男人,习惯了吧。” 念文越是淡定,珠儿便越发觉得不对劲,可这时皇后让人都出去了,出是几个意思? 珠儿突然出手,五指呈钩爪状去抓念文的肩,念文错身避开,单手扣住珠儿的手腕,冷声道:“珠儿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便干脆亮了底牌。 珠儿面色大惊,“你,你日郑念文?” “是我又如何?”她一手已经拔出了匕首,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了珠儿的腹部。 珠儿的身子软软倒下,几次张口呼喊,却都被上涌的鲜血堵了喉咙,一个字也没发出来。 第1406章 兵权全部旁落 第1405章 珠儿扭头看向坐于高位的皇后娘娘,却见皇后娘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冷漠至极,半点叫人的意思都没有。 一切发生的太快,上官诺本想出手帮忙,却还没等他出手,事情便已经结束。 不,或许还没有结束。 他猛然转身,看着坐于主位的上官瑶,见其一脸平静,心中也是讶异。 上官瑶没理上官诺,她盯着浑身是血的郑念文,缓声道:“文儿,你没事就好。” 郑念文皱眉,一步步走向上官瑶,她不明白上官瑶为何会是这种态度,她不应该在发现她的身份后,立马叫声呼叫,让所有的羽林卫都来对付她吗? 她没有这么做,甚至及时的将所有宫女太监都轰了出去。 “上官瑶,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既然你认出了我,便该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上官瑶苦笑:“我当然知,我一直在等你,见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 “你这戏究竟是做给谁看的?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正是你吗?你不是巴不得我们都死,你好和你们上官家,霸占整个楚国,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上官瑶拼命的摇头:“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之前我确实做错了,我犯了天大的错,是你母亲让我醒悟过来,我方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做了别人手中的刀,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郑念文怒吼“你别提我母亲,你没有资格提她,若不是你,她和我爹还有我弟弟,又怎会死?我们好好的一个家,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都是你,全都是因你而起。” 上官瑶忙道:“不,你爹娘一定还没死,他们将我推下马车时,其实已经有了逃生的计划,这么久没有现身,我猜他们一定是去搬救兵去了。” 郑念文摇头:“你少唬我,如今我爹手中的兵权全部旁落,他们要上哪去搬救兵?没有皇上的圣旨,没有兵符,他们要怎么搬救兵?” 上官瑶道:“文儿,你别忘了,你爹可是并肩王,你娘是护国公主,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自有他们的法子,我相信,他们绝对还活在人世,很快就会回来。” “好,就算真像你说的这样,我爹娘没死,那舅舅呢?师尊呢?万琨呢?他们何曾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般狠毒?”她想到被沉塘的万琨,生死不知的舅舅,刚刚逃出天牢,眼下也不知藏在哪里担惊受怕的年迈师尊,胸口便如被刀绞着般疼。 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我要让你为他们偿命。” 上官瑶面色惨白,正欲辨解,却听一道急促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快住手,文儿,快住手。” 一道身影从后殿掠出,冲到了念文的面前,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匕首。 文儿还没看清来人,见那人伸手要扣她的手腕,下意识便反手攻击。 眨眼间两人便拆了数招,一旁的上官诺冲上前帮忙,刚要出手,却被念文推开,她手中的匕首摔落在地,眼中泪水滚滚而落。 第1407章 皇后救了我 第1406章 就算到现在还没看清与她对招的人是什么模样,可那熟悉无比的招式,那近身时令她心安的气息,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文儿,是我,是我。”他眼眶微红,看着不断掉泪的女孩,心疼难忍,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短短一夜间,家破人亡,答应会永远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男人也消失不见,原本一直在她身后的这些靠山,全数都消失无踪。 “混蛋!”她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很高兴,可嘴里却冒出这两个字。 万琨苦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着她,紧紧的,真想就这样,永远不撒手,她回到他的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一旁的上官诺面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这时候万琨会出来,二人还当着他的面前,上演这样一段久别重逢的温情戏。 他咳了咳,道:“文儿,时候不早了。” 念文这才推开万琨,急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琨看了眼一旁面色惊惶未定的上官瑶,道:“是皇后救了我,也救了皇上。” 念文眼前一亮“这么说,舅舅他还活着?” 万琨的眼神落在上官诺的身上,有些话,他不知该不该当着上官诺的面说,毕竟上官诺是上官拓的儿子,他虽然现在帮了念文,可难保以后他能真的保守秘密。 上官诺知道万琨不会相信他,干脆道:“文儿,我去外头等你,别太久了,天牢出了事,定然会有羽林卫四处搜插,难保不会找到这里来,你们要说什么就快些。” 言罢,上官诺转身出了殿,站在殿外望风,免得有人突然闯进去坏事。 待上官诺走了,万琨才道:“假皇上已经死了,现在的皇上,就是你舅舅。” 念文恍然,难怪刚刚在雍和殿中时,她怎么看都看不出那皇上和自己的舅舅有什么分别。 “这么说,舅舅他是以真皇上的身份假冒假皇上,迷惑上官拓?” 万琨点头:“没错,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楚朝的兵权都落入了上官老贼的手中,我们现在若动手杀了他,那些拥兵的重臣,难保不会做出自立山头为王的事,一旦有人开了头,后果难以想象。” 念文点头:“没错,这些手拥兵权的人,没有一个真心愿意伏低作小,早就恨不得楚朝大乱一场,他们就能各自为王。” 她回头看了眼已经气绝的珠儿,道:“不如这样,我扮成珠儿的模样留下,必要时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万琨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不能留下,这珠儿是上官拓的人,是上官拓一手训练出来的,他对珠儿十分熟悉,且他们今天已经见过面,你扮她的模样十分危险。” 念文还欲现说,万琨又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念文不解:“什么事?” “我爹娘现在就在昭元宫,你正好可以借着上官诺的方便,带他们出宫。”万琨道。 第1408章 授业师傅 第1407章 郑念文大喜,刚刚还一直在担心他们的安全,就怕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上官拓的人抓走。 “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于念文而言,师尊不仅仅是她的授业师傅,更是陪伴她成长的家人,师尊给予她的爱护,丝毫不少于爹和娘,她也真心的将师尊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想要进宫,因为这宫里,就算没有了爹娘,没有了舅舅,没有了万琨,可师尊还被关在天牢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下他们不顾。 万琨道:“你先别急,我们先将珠儿尸体和这里的血迹处理一下,等下就带你去见他们。” 一直没再说话的上官瑶道:“她就算利用上官诺的身份,想要带两个人出宫,恐怕也不是易事,我倒有一计可行。” 郑念文此时对上官瑶已经有所改观,不再你先前那般恨她,她反问:“你有何计?” 上官瑶道:“你们先将珠儿的尸体处理掉,再让文儿易容成珠儿的模样,带上我的腰牌,并让简师傅二人打扮成宫人,随着珠儿出宫便可。” 万琨眼前一亮,这可是个不错的好法子,比跟着上官诺出去安全多了,现如今这宫里虽然大多都是上官拓的人,可毕竟上官拓还没有真正的入主楚宫,皇后在这宫里还是说一不二的,让自己身边的宫女替她出去采买办事,也不是头一遭,并不稀奇。 郑念文看着上官瑶,突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身为皇后,你的儿子早晚都会是太子,这楚朝的天下,早晚都会是你儿子,你为何要伙同上官拓,犯下此等弥天大罪?” 上官瑶苦笑,眼口的苦涩几乎将她彻底的淹没。 “因为嫉妒,嫉妒你,也嫉妒你娘,皇上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我,也看不见我为他生下的两个孩子,从前我以为,他天生就不爱笑,天生就待人冷漠,可直到有一天,我看着你坐在他身边,他望着你时,那宠入骨中的溺爱,那温柔至极的眼神,那时不时朗声大笑的欢快,那见到你爹和你娘时,他全身心的信任,这些,都不曾让我见到过。” “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得到这些,可始终都是徒劳,尽管我和他之间生下了两个孩子,这在后宫妃嫔中是属于头一份的恩宠,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对我,和对其的妃嫔,并没有两样,都是那么的淡漠疏离,他从不曾拿我当成他的妻子看待。” 念文皱眉,这些是她从前所不知道的,她以为舅舅待他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比待她更好,“所以,这就成了你谋害他的理由?就算舅舅在感情上对你有所亏欠,可他毕竟从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不是吗?” 上官瑶的眼眶中滑下了泪珠,哽咽着点头:“没错,他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也从未在后宫众姐妹的面前让我难堪过,该给足我的面子,他从来都不吝啬,是我要的太多了,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错,错只错在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铸成大错。” 第1409章 恶人先告状 第1408章 万琨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动手。”他自怀里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了念文,“我将她弄到后头的木桶里,你用这化尸水将她化了,尸水倒入夜香桶中便可。” 念文点头,跟着万琨去了后头,不一会万琨又回来,手里拿了两块全新的地毯,将沾染了大片血迹的地毯换下。 又点上浓郁的熏香,掩盖住殿中的血腥味。 刚做好这些,外头传来上官诺与人对话的声音。 “大哥?你真的在这?我还以为你——” 上官诺皱眉,没想到上官玉儿会在这时候来昭元宫。 “你以为什么?皇后娘娘病了,我做为外甥,来看看她,有什么稀奇?” 上官玉儿干笑了两声:“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所以妹妹我也来了,可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为何不进去?娘娘她现在如何?” 上官诺道:“娘娘喝了药睡下了,这会不便去打扰,我已等候多时,看来今日是见不到娘娘了,不如这样,我们走吧,改日再时宫来探望。” 上官玉儿看了眼那紧闭着的大门,心里共实并没有多想见皇后,她今儿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大哥究竟和那小关之间有没有事。 想到小关,她似乎并没有见到这个人。 “大哥,你的随从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上官诺道:“哦,刚刚她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出宫去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上官玉儿忙摆手:“没事没事,我都不认识他,找他做什么。” “既然不找她,为何要问?你从前可从未在我面前提过那个随从,今儿这是怎么了?”上官诺问,语气已经是明显的不悦。 上官玉儿干笑了两声,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有些事,她真不知该不该说,或该怎么说。 “大哥,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忘不掉郑念文,可你也不能因为一个人有那么一处半处的地方像郑念文,你就拼了命的将人往身边带,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上官玉儿鼓足了一口气道。 上官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妹妹:“谁告诉你的?你见过念文?” 上官玉儿摇头:“那倒没有。” 上官诺的眉皱的越发紧:“既然没见过,又怎么知道小关和念文长得像?” 上官玉儿面现尴尬之色,干笑了两声道:“是大嫂说的,大嫂不是见过吗?她还说,昨天夜里,木苍居附近的园子,发生了一些事情。” 上官诺冷哼:“她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昨天夜里木苍居附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她一定就是幕后策划者,我这还没去找她麻烦,她倒先将脏水往我这泼,高明啊。” 上官玉儿糊涂了“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诺不想多言,有些事太龌龊,他不想让妹妹知道。 “走吧,有空再告诉你,总之你记住,孙柳柳不是什么好人,少和她来往。”言罢,他拉了上官玉儿便走。 第1410章 杀了个精光 第1409章 话说上官拓和楚天齐前后脚来到天牢,天牢里的浓烟还未散尽,原本阴寒湿重的牢里,此时却热火朝天。 看着一片狼藉的天牢,上官拓皱眉问:“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 牢头擦了把额头不断沁出的冷汗,苦着脸道:“回侯爷,属下等也不清楚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属下等就在这里吃饭,见到火时,火势已经很大。” “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上官拓一脚踢中那牢头的小腹,踢得牢头吐血倒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其余的几个牢头赶忙跪下大喊饶命。 上官拓本就喝了酒,脑子正发热,此时遇到这种事,情绪异常的暴怒,哪里还会管这些人的告饶,直接抽出了随身侍卫佩在腰上的长剑,一剑一个,将四个牢头杀了个精光。 “没用废物,留着也无用,不如去死。” 楚天齐暗暗打量着上官拓,见其面色红的有些不对劲,眼中血丝遍布,神态也不太正常,想到刚刚万琨给他倒过一次酒,心中便有数了。 上官拓去到关押简蕴和万先生的牢房查看,怪的很,那么多牢房都被火烧了,偏偏他们住的牢房损伤最小,长长的粗链锁被扔在了地上,锁头完好无损,就像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上官拓仔细看了锁,随即问:“这牢房的钥匙,都归谁管?” 四周先是一片寂静,随即他身边的侍卫提醒道:“侯爷,管钥匙的人已经被您杀了。” “难道除了那些人,再没有人别人知道?”上官拓反问。 那侍卫道:“原本外头的侍卫也是知道的,只是眼下他们去搜寻逃犯了,都不在。” “没用的废物,全都是废物。”上官拓的心里仿佛着了火,烧得他暴跳如雷。 那侍卫见上官拓又要发怒了,想到刚刚那些牢头的惨状,心里也是惊怕,就怕这股火头会烧到他的身上来,他忙道:“侯爷,依属下看,这锁未必就是用钥匙打开的,那简蕴当年行走江湖数十载,想来开个锁对她而言并不难。” 上官拓怒道::“还用你来告诉我?我能不知道她的本事?说过多少次,让你们好生看管,等我来了再亲自收拾他们,可现在到好,我这刚一进宫,人就没了。” 侍卫也沉察出上官拓的不对劲,侯爷平日不像是这么暴躁的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形于言表,他心里很怕,赶心道:“侯爷,属下这就出去找,一定将简蕴给捉回来。” 言罢,他不待上官拓应声,便匆匆逃走了。 另一个侍卫也想跑,可又没这胆,只能战战兢兢的留下,与侯爷保持一定距离,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免得引火上身。 上官拓在牢房走了两圈,立时得出了结论:“一定有人接应他们,否则他们不可能逃出去,别的不说,就说这火是怎么着的?” 楚天齐不作声,装聋作哑,反正在上官拓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屁都不懂的假皇帝。 第1411章 被他斥的莫明其妙 第1410章 跟在上官拓身边的另一侍卫也不吭声,上官拓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眼瞪向那侍卫,盯得那侍卫身子一阵哆嗦。 上官拓是行武出身,虽然东离的二十万大军刚刚到他的手上没多久,可打小老头子就将他扔在军营里练,养成了他的一些军中习惯,自然也最讨厌这种见人就抖的家伙,在他看来,是十分没有骨气的。 他一脚踢上那侍卫的大腿,将他踢翻在地,也算是他脚下留了些情面,否则,他这腿现在必定废了。 “你哑巴了?光会抖不会说?” 侍卫忍着痛,跪在地上起不来,忙颤声道:“回,回侯爷,属下也认为定是有人接应,否则他们便是插翅也难飞。” “这还用你说?还愣着干嘛?去问啊,把牢头找来,问问他们今天都有什么人来过天牢,尤其是接触过这间牢房的人。”上官拓冷着脸道。 侍卫苦着脸道:“侯爷,牢头都被您给杀了,现在恐怕找不到知情人了。” 是啊,他刚刚是杀了几个人,该死,早知就留个活口了。 上官拓觉得太阳穴有些疼,突突的难受,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难道是喝多了的原因? 他揉着额头走出牢房,大步朝外走去,楚天齐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侍卫也大呼了一口气,小命算是保住了。 出了天牢,上官拓的眼睛一遇到阳光,头便更疼了,针扎般疼。 “皇上,我今儿可能喝多了,有些不太舒服,先回府了,找到简蕴和那姓万的,不必再对他们客气,直接杀了便是。”上官拓认为,这两个老弱病残,就算逃出了天牢,也绝对逃不出楚宫,只要花功夫去找,不遗一处,自然能找到,早晚的问题罢了。 上官拓先是回到雍和殿,喝了杯清醒神,头痛的症状略有缓解,令他越发的确定自己是因为醉酒而导致的头痛,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侯爷,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廖氏见丈夫这般模样,关切的问道。 上官拓本就头痛,满肚子的火气还没撒尽,廖氏一开口便惹来他的不快,斥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是巴不得我发生什么事?” 廖氏被他斥的莫明其妙,她不过好心一问,怎的就是巴不得? “侯爷,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 上官拓不待她说话,截了她的话头,挥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在这叨叨叨个没完,走走走,回府。” 廖氏的眼泪立时便往下掉,丈夫从前就算发脾气,也是在房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发一发,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儿媳和子女的面前,那是给足了她面子,从来不和她红脸,今儿这是怎么了? 上官玉儿见母亲这般模样,心里很不好受,忍不住朝上官拓问,“爹,您这是怎么了?娘不过就是见您脸色不好问一问,您怎么还朝娘发火?” 上官拓平日很是宠爱这个女儿,可此时他心火升腾不熄,连带着看女儿也十分不顺眼。 第1412章 舒坦 第1411章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少管老爷们的闲事,多管管你们自己,看看你这模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个没完,成什么样子,好了好了,都回家好好反醒,别在这宫里给我丢人。” 他皱着眉起身,拔腿往外走,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度,浑身上下都是森寒的煞气。 上官玉儿也被老爹这一凶给凶蒙了,“娘,爹这是怎么了?怎的胡乱发脾气?” 廖氏擦干了眼泪,强挤了一丝干笑:“许是因为犯人逃了缘故,他心里不好受,罢了,别与他计较。” 见婆婆和小姑子在侯爷面前吃了瘪,孙柳柳心里很是舒坦,恨不得这样的事情,一天来个三五回,看她们还怎么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 上官玉儿偷斜了孙柳柳一眼,见其虽皱着眉头,可眼里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这女人,果然和大哥说的一样,心肠坏透了。 难怪大哥怎么都瞧她不说,白瞎了这张好皮面,却生了一颗黑心。 上官诺道:“娘,咱回吧,往后这宫里,咱少来。” 廖氏看了眼儿子,知道他话里有话,心里头长叹了一声,她一个妇道人家,分不清什么是非对错,只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没得选择。 走在前往景德门的路上,孙柳柳似乎发现了什么,赶忙凑到上官玉儿的身边,低声问:“玉儿,你见到小关了吗?” 上官玉儿挑了眉道:“你怎么总盯着人小关?你究竟想做什么?” 孙柳柳没想到她会反问,先是一愣,随即干笑道:“我能想做什么,就是关心关心你大哥罢了,他可是我夫君。” 上官玉儿冷哼:“你既然这么关心他,那就自己去问他吧。” 孙柳柳哪敢,她现在连上官诺的身边都不敢站,只能在上官玉儿这里煽煽风点点火。 如今连上官玉儿都不肯理她,她只能咽下这好奇心,不敢再多言,毕竟这里是皇宫,不是上官府,等回了上官府,她想知道什么,自然有法子知道。 上官诺出了城门后便朝母亲告别,只言自己还有事要办,要晚些回府。 廖氏现在哪有心思管束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不知夫君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要当众让她出丑,难道是他尝了龙座的味道后,便再也瞧不上她这个糟糠之妻了吗? “去吧,早些回来,近阵消停些,莫要惹你爹生气。”廖氏淡淡的吩咐着。 上官诺点头:“儿子明白。” 上官家的马车队伍渐行渐远,上官诺并没有走远,而是寻了个隐蔽处藏着,等着念文出来。 昭元宫 上官拓一走,楚天齐便来到了昭元宫,舅甥俩相见,恍如隔世,皆红了眼眶,同时想到了生死不知的祁溶月和郑仲文。 楚天齐紧紧握着念文的手,哽声道:“文儿,舅舅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娘和你爹,是舅舅没用。” 念文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是文儿没用,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总是没能及时的赶到你们身边,都怪我没用。” 第1413章 看来是出事了 第1412章 看着眼前的文儿,楚天齐想起了当年皇姐只身闯宫,在见到父皇母后的尸体时,她疯狂扑向楚廉的情景,现在的文儿,和那时候的皇姐真的很像,不怕死,性子纯真,行事不计后果。 文儿和皇姐的成长经历很像,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没受过什么挫折,如今突逢这般变故,打击之大,是常人无法相像的。 他从前没能保护好皇姐,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文儿遭受着皇姐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身为太子,身为皇上,他太没用了。 “舅舅,您别自责,我相信爹娘和弟弟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带着援军回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我们自己。” 万琨道:“文儿说的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必须在公主和王爷回来之前,稳住朝中局势,夺回失落的兵权,避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楚朝富庶,可再富庶,也经不住战火的侵蚀。 楚天齐点头,伸手为文儿擦净眼角的泪珠,“走吧,去看看师傅他怎么样了。” 待文儿易容成珠儿后,一行四人,大摇大摆的去了后殿的佛堂。 密室中的尸体虽然已经被化成尸清理干净,可这密不透风的暗室之中,气味依然十分呛鼻,比天牢也好不上多少。 听到脚步声,原本躺在床上的简蕴立时起了身,手口扣住匕首,目光凌厉的盯着密室的铁门。 万先生正欲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却听见外头传来楚天齐的声音:“是我。” 二人立时松了一口大气,赶忙将门打开。 不止楚天齐,还有上官瑶,以及随在他们身边的两个‘侍从’。 “爹,娘。”万琨冲上前,跪在了二老面前,面色激动:“儿子来迟,让你们受苦了。” 万先赶忙将万琨扶了起来:“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快起来,让爹好好看看。” 念文也从上官瑶的身后走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简蕴的面前:“师尊,文儿好想你。” 简蕴身子一震,随即伸手捧起了文儿的脸,用的是她亲身传授的易容术,这张脸虽然是那恶毒宫女的脸,可这双眼睛,分明就是她看着长大的文儿啊。 简蕴本就因见到儿子心情十分激动,这会又见到了文儿,泛红的眼眶终是落下泪来,她将文儿拉起,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好孩子,你受苦了。” 文儿抹去泪水,摇头:“我不苦,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不苦。” 简蕴看了眼他们身后,他们身后再没有人影,忙问:“你爹娘呢?他们怎么样了?” 文儿强颜笑道:“他们没事,他们去搬救兵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简蕴有些怀疑,又她对祁溶月的了解,若她知道自己身陷天牢,绝不会丢下她不管,而先去搬救兵。 看着文儿眼中那隐忍深浓的痛,她将目光投向了楚天齐,楚天齐立时垂下了头,不敢看她。 她心头一跳,看来是出事了。 “快说,溶月她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简蕴沉声问。 第1414章 料到我们会出宫 第1413章 万琨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在听闻溶月是为了救她而进宫遭伏时,她心如刀割,胸口气血翻腾,盛怒之下,加之她本就大病未愈,一怒之下,喉头一股腥甜上涌,竟吐出一口鲜血。 万先生吓得不轻,冲上前将她扶住“你怎么样?” 万琨赶忙扣住母亲的手腕号脉,原本轻蹙着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更是变得十分难看。 念文见状,忙问:“怎么样?” 简蕴握住儿子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在天牢待久了,我这把老骨头有些受不住罢了,不碍事的,好好休养几日便可。” 万琨没作声,直起了身子,“不要再耽搁了,你们现在就出宫。” 上官瑶闻言,迅速递上自己的腰牌:“文儿,你拿着这个出宫,没有人敢拦你。” 一个时辰后,一辆朴实的乌蓬马车驶向宫外,尽管念文拿出了皇后的令牌,守卫们依然将马车拦下,进行例行检查。 马车里除了‘珠儿’外,还有两个昭元宫的嬷嬷和太监。 “珠儿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办差?”侍卫笑问。 念文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吩咐我出宫采买些东西,和往日一样,没什么特别。” 侍卫也就随口一问,往日那珠儿压根就不理他们,更不会回答他们问的问题,今儿倒是稀奇。 “放行。”侍卫也没多想,马车上没有别的东西和人,加上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他们没有理由不放。 等在外头的上官诺瞧见有马车出来,风吹起的帘子缝隙间,他看见了‘珠儿’的脸。 珠儿明明死了,她不可能是珠儿,既然不是珠儿,那就一定是念文。 他赶忙追了上去。 闭着眼睛的简蕴突然睁开了双眼,她朝念文道:“后头人在跟着我们。” 念文撩起了帘子往后探看,见是上官诺,忙吩咐车夫停下。 她钻出了马车,朝上官诺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是谁?”简蕴问。 “是上官诺,贤广侯世子。” 简蕴皱眉:“上官拓的儿子?” 念文点头:“是,可他和上官拓不一样,若不是他,我恐怕活不到现在,也不可能顺利进宫,他其实也不赞成上官拓谋逆,他甚至亲眼见到反对上官拓的老侯爷惨死在上官拓的手中,他恨上官拓,可又无可奈何。” 简蕴摇头:“禽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连亲生父亲都能杀害,他若做了皇帝,又会是第二个楚廉,绝对不行。” 念文道:“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得逞,这楚朝江山,是我爹娘和舅舅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这时上官诺钻进了马车,瞧见简蕴和万先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您二老能从宫里出来真是太好了。” 简蕴淡淡扫他一眼,指了指念文身边的空位道:“坐下吧。” 万先生将上官诺上下打量一通,淡笑道:“看来世子早就料到我们会出宫。” 上官诺干笑了两声,道:“文儿是我送进宫的,我自然要看着她平安出宫,如今你们都出来了,我就放心了。” 第1415章 小的姓关,不姓楚。 第1414章 简蕴朝上官诺道:“谢谢你救了文儿,你能明辨是非,不与你父亲同流合污,这很好。” 上官诺叹了一息,眸间苦色渐浓:“我父亲犯下这等滔天大错,我做为儿子,理应劝他回归正途,可我——哎!” 简蕴摇头:“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有他的想法,你有你的人生,他作恶且让他作,你守住自己的初心便可,莫要坠入泥潭,人生路,一步错,步步错。” 上官诺立时点头:“晚辈明白。”他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念文:“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念文道:“我想先出城,安顿好他们再回来。” 上官诺赶忙摆手:“万万不可,城门已经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你们这般贸然驾车出城,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想了想,又道:“不如去我的别苑,那里很清静,而且安全,没有人敢去我的别苑搜查。” 念文朝简蕴道:“师尊,那处别苑我住过,应该没问题,不如您二老这几日就先在那别苑休养,等过两日城门卸防后,我再设法送你们出城。” 简蕴握住文儿的手,沉声道:“文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师尊不会拦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但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保命为先,只有命在,你才能做更多的事,若为了争一口义气,命没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念文点头,忍下几欲夺眶白泪意,郑重道:“我明白,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还要等我爹娘弟弟回来,一家人团聚呢。” 将简蕴和万先生送到别苑后,念文又恢复了小关的装扮,随着上官诺回到上官家。 她还想进宫,还想继续潜伏在上官家,所以留在上官诺的身边,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回到木苍居,上官玉儿趴在院里的桌上睡着了,身边伺候的丫头见世子回来,赶忙将上官玉儿叫醒:“小姐,世子回来了。” 上官玉儿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无神的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近,又一步步越过她身边的兄长。 “大哥,你回来啦。”她伸了个懒腰,再睁眼时,瞧见那在宫里失了踪迹的小关又回来了。 她立时清醒过来,从石凳上跳起,冲到了小关的面前:“小关,你等下,我有事问你。” 念文只能停下,转身朝上官玉儿行礼“大小姐请问。” 原本走在前头的上官诺突然折反回来,皱眉道:“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吧。”言罢,他朝念文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然而上官玉儿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一把就将刚刚转了身的念文给拽了回来。 “别别别,我有事要问小关,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拉着小关远离上官诺,急问:“小关,你是不是姓楚?” 念文面色微变,抬眼去看身前的上官玉儿,她识破了自己吗? 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 “回大小姐,小的姓关,不姓楚。”念文道。 第1416章 茶里有药 第1415章 这时上官诺已经跟了上来,沉了脸怒斥:“上官玉儿,你闹够了没有?莫名其妙的在胡说什么?” 见大哥似乎真的生气了,且是为了一个低微的随从,当着院里这么多下人的面就斥责她,这让她越发的怀疑眼前这小关的真实身份。 难道真如孙柳柳所言,他和这小关的关系,非比寻常? 上官诺拉了念文便走,留下杵在原地发愣的上官玉儿。 回到书房,念文抽回自己的手,与上官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低声道:“看来你妹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掌间的温度还未散去,短暂的亲密接触令他心神驰荡,而她一惯的冷漠,又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她还是郑念文,和从前一样的郑念文,并没有什么变化。 更因他是上官诺,上官拓的儿子,所以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变化。 咽下那浓烈的苦涩,他哑着嗓子道:“这事我会处理好,玉儿虽然看起来十分顽皮,却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更不会毫无根据的就在人前捕风捉影说人闲话。” 念文点头,她倒是不讨厌上官玉儿。 她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刚将茶水凑到嘴边要喝,却突然皱了眉。 “这茶水有问题。”她将茶盏放下。 上官诺上前,端了茶盏细闻,却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闻出来。 “有什么问题?”上官诺问。 念文道:“茶里有药,春/药。” 上官诺面色微变,见郑念文的眼睛盯着茶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忙道:“这不是我做的,我怎会做这种肮脏下流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念文点头“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恐怕也没机会做这些。” 从前她不了解上官诺,又为他只是个家境好的纨绔子弟,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觉上官诺和寻常的贵公子不同,他心地虽未必纯善,却也算是个不会先大恶之人。 他若要侵犯自己,当初她身负重伤被他救下时,他有的是机会,何需等到现在,更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见她似乎是真的相信自己,上官诺松了口气,忙道:“究竟是谁在我的茶水里下药。” 念文道:“若下的是毒药,或许一时半伙找不出这下药之人是谁,可对方下的是春/药,这种药的目的性很强,你应当清楚,且看着吧,那下药的人,定会算准了时间,掐着时辰来的。” 其实二人心里都有了人选,只是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都不好妄言罢了。 不一会,伍儿来到书房,朝上官诺道:“世子,世子妃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上官诺和郑念文的目光交汇于一处,看来主角登场了。 上官诺朝伍儿道:“不见。”他冷淡的回道,倒要看看,这孙柳柳究竟会怎么进这木苍居,怎么将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伍儿刚刚收了孙柳柳的好处,自然要替其说了几句好话:“世子,世子妃的情绪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恐怕真的有要事呢。” 第1417章 胡乱冤枉好人 第1416章 上官诺抬眼瞪向伍儿:“我说不见就不见,哪来那么废话?还不快去回她,让她没事少往我这里跑。” 孙柳柳肯定进不来木苍居,可这药却下在了他喝茶的壶中,这证明,在木苍居里,有孙柳柳的人。 眼前的伍儿已经转身离开,会是他吗? 伍儿伺候他已经许多年头,向来尽职尽责,他也在心里将他视若心腹,若真是他,那就太可惜了。 正如上官诺所料,孙柳柳依然进来了,直接来到了书房,伍儿跟在孙柳柳的身后,面色讪讪:“世子,小人拦不下世子妃,还请世子恕罪。” 此时上官诺坐在书桌后写字,小关就在他身边为他研墨,她的到来,以及伍儿的告饶,都没能让上官诺抬一下眼皮。 她细细打量着上官诺的面色,面色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茶壶,桌目摆着两只取用过的茶盏,也不知是喝了还是没喝。 又或许,那茶壶里,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 她侧目看向伍儿,伍儿默默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垂首离开。 孙柳柳深吸了口气,面上泛出娇花般美艳的笑容:“世子,您刚出外头回来就这般用功,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她笑盈盈的往那桌前走,见桌上茶盏里的茶水依然满着,显然还没动过,心里便有了数。 她另取了一只茶盏,泻出一盏温茶,笑盈盈的端到了上官诺的面前。 上官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侧目看向她,眼神似乎含着笑意,令她十分不舒服的冷笑。 “孙柳柳,你当我的话当成耳边疯了吗?这木苍居,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孙柳柳将茶盏放在了他的手边,迅速走到上官诺的身后,抬手捏住他的肩膀按揉着:“世子,您今天一定累坏了,我帮您揉揉。” 上官诺起身,避开她的双手,走到了窗下的小案前坐下,“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孙柳柳怎肯,她赶忙端起桌上的茶水,再次来到上官诺的身边,将茶盏放在了上官诺的面前:“世子,您渴了吧,这是今年的新茶,可香了。” 上官诺好看的唇角微勾,眼中的嘲讽之意越发浓厚:“你这么着急想让我喝茶,莫不是在这茶里下了什么药?” 孙柳柳一愣,面色立时变得有些难看,强自笑道:“世子真会说笑,这茶又不是我泡的,再说了,世子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会下药害世子,那不等于是害我自己么。” 上官诺冷哼:“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上官诺上了你一次当,难道还会再上第二次?你是怎么嫁进来的,还有你那儿子是怎么怀上的,你心里清楚,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跟你再计较,可今日,你竟再次故技重施,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孙柳柳的面色再也挂不住了,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颤抖着:“我,我没有,世子您莫要胡乱冤枉好人。” 第1418章 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第1417章 “好人?若你孙柳柳是好人,这世上岂还会有坏人?简直可笑。”上官诺扫了眼她手中的茶盏,又道:“既然你说这茶水没有问题,那你就当着我的面喝下去。” 孙柳柳哪敢喝,这可是春/药,若她喝了,药性一旦发作,而世子又不管她,后果难以想象。 她‘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佯装气怒难平道:“世子不喝便不喝吧,为何还要用这样的话来羞辱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妻子,你这么做,是否太过份了?” 上官诺挑眉:“我过分?你在做这样的事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做的事过不过分?” “孙柳柳,莫当世人都是傻子糊涂蛋,只有一人聪明又清醒,别人不与你说破,只不过顾忌着些许的脸面,还真当别人都看不明白你的这点子小把戏?素儿的事如此,挑拨玉儿的事如此,包括今日的事,你已经冲破了我给你划定的底线,我现在容忍你,只不过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我腾开了手,再慢慢与你算账。” 孙柳柳听的心惊肉跳,上官诺要和她清算旧账,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不快滚?”上官诺下了逐客令。 孙柳柳哪敢再说什么,得了驱逐令,二话不说便逃了出去。 一直默言看戏的郑念文突然道:“我总觉得素儿这个名字很耳熟,那人的模样也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上官诺干笑:“想不起来就证明她并不重要,何必还要再想?” 看着眼前上官诺不太自然的模样,郑念文心里突然想起一个画面,她和上官诺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女子,不就是叫素儿么? 难道总觉得熟悉。 “我想起来了。”她勾唇浅笑:“上官兄果然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上官诺越发的尴尬了,他将素儿带回府里,原意是用她来做他和念文之间的桥梁,给他一个去见她的理由。 却谁知,后头会发生那样的事,如今他再如何辩驳,怕也是苍白无力的,谁会信呢? 郑念文压根就不在乎,这是上官诺的事,他要娶多少女人,要娶谁,这都与她无关。 “文儿,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我和素儿的事,是一个意外,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总之文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心里,从头至尾都只有你一个。” 念文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抬眼盯着上官诺,一字字道:“上官兄,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些,我不在意的,我的心里也有一个人,但不是你,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可心爱的姑娘这般当面拒绝他,他的心里依然十分不好受,火热的心上仿佛被浇下一盆冰水,凉入骨髓。 “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出去一趟。”他不知现在该如何面对她,心里的苦令他再也伪装不下去。 第1419章 毒入骨髓 第1418章 他口口声声不图回报的帮她,可私心里,依然希望她能看见他的好,被他的真诚感动。 先前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可今日,在见到她和万琨相见时的真情流露以及现在的断然拒绝,他知道自己该死心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是命。 ———— 楚宫,御和殿。 楚天齐翻看了几本奏折后,突然抬首看向正坐在一旁发呆的万琨,问:“万琨,你是不是有心事?” 万琨回神,叹了一气:“没有,没事。” 楚天齐将手中的奏折放回原处,起身走到万琨的身边坐下:“是不是师傅的情况不好?自打你为她诊脉后,你便一直神不守舍。” 万琨又叹了一气,眸色黯然:“我娘年纪大了,先前中的毒一直没有清除,已经毒侵骨髓,若非我娘功力深厚,加之深谙医道,她这条命,怕是早就交待在了天牢里。” 楚天齐神色大变:“你的意思是,没得治了?” 万琨道:“毒入骨髓,如今能做的,只能是暂压毒性——” 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意思了? 二人沉默良久,天齐突然道:“万琨,你走吧,离开皇宫,带着师傅他们远离这皇城,陪着她过完这最后的时光,别让她再留下遗憾。” 万琨摇头:“我娘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若我真的带着他们走了,这才会是她最大的遗憾,她放不下您,更放不下公主和文儿。” 楚天齐何尝不知,当年师傅为了他,走南闯北,几经生死,而他却没有在她身边尽过孝,到了这把年纪,还因他而受下这般苦难。 万琨深吸了口气,强笑道:“不想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将失去的兵权重新拿到我们手中,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 午夜,天气十分闷热,许多热的睡不着觉的下人都从房里走了出来,各自摇着蒲扇,坐在小树下乘凉闲话。 上官拓住的屋子里四处角落都摆上了冰桶,又有侍女在屋里打扇,半点也感觉不到闷热,可上官拓的心火却一直烧的很旺,从宫里回来后,他发了至少三次火,打死了两个下人,整个上房都笼罩在阴影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个个行事小心谨慎,生怕一步踏错就会遭受一顿毒打,丢了性命。 廖氏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的丈夫,心里又是惊怕又是担忧,侯爷这模样,实在太不正常了。 许是折腾累了,上官拓躺在床榻上不多会便睡着,廖氏见他睡沉了,心情也开始渐渐放松,正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见丈夫闷哼了一声,她赶忙坐起查看,却见上官拓捂着胸口喊疼,面色十分难看。 “侯爷,侯爷您怎么了?”廖氏吓得不轻,不断摇着上官拓的手臂问。 上官拓的手紧紧揪着心口:“疼,我胸口好疼。” 廖氏赶忙朝屋里的侍女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不,请太医,立刻派人去请方太医过来,快去呀。” 第1420章 方太医 第1419章 上官府里就在长住的大夫,专为府里人看病,侍女去后不久便将李大夫给带了来。 李大夫拎着医药箱,一路小跑来,天又热,满头满面的汗,粗气也喘个不停,一进屋,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立时便被屋里侯着的侍女直接推到了上官拓的床前。 廖氏急的不行,见大夫来了,赶忙让出了位子,好让大夫诊治。 李大夫伸手去扣上官拓的手腕,手指刚碰上上官拓的皮肉,还没摸着脉门,竟被上官拓反手拧住了胳膊:“谁?是谁要害我?” 李大夫疼的说不出话来,“是是,是小人,小人是来给侯爷看病的。” 廖氏忙道:“老爷,这是李大夫,您快松手,让李大夫给您瞧瞧。” 上官拓迷糊的神志渐渐清醒,胸口依然刀刺般疼痛,他缓缓松开了手,任由李大夫为他把脉。 见李大夫神色越来越凝重,廖氏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李大夫,侯爷他怎么了?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会突然这样?” 李大夫将上官拓的手放下,皱眉摇头:“夫人,小人无能,实在看不出侯爷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廖氏心中不悦,这李大夫平日看起来还算高明,怎的现在竟连个所以然都看不出来。 她想到平日身体向来不错的丈夫,今日突然女病,实在太过蹊跷,便问:“你老实说,侯爷是不是中毒了?” 李大夫摇头:“看起来不像是中毒,似乎是旧疾复发,但这旧疾究竟是什么疾,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廖氏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他是旧疾复发,可又看不出是什么旧疾,你这不是信口开河吗?” 李大夫赶忙跪下:“夫人,是小人学艺未精,还请夫人恕罪。” 廖氏虽然生气,可眼下她更着急丈夫的病情,哪里有空跟这李大夫计较,转目朝一旁的侍女问:“方太医何时能到?” 侍女忙道:“夫人,奴婢这就去瞧瞧。” 侍女刚走到门口,便见另一个侍女引着方太医进了院子,忙又折回了身,“夫人,方太医来了。” 廖氏定了定神,方太医来了就好,有方太医在,侯爷的病一定能治好,那可是太医啊,万里挑一的医术高才。 李大夫见夫人没有发落他,但也没有让他起来,自然也不敢起来,只好挪了挪身子,给方太医让道。 方太医在太医院供职已经十数年,四十出头的模样,生得白面无须,个子瘦高,走路带风。 身后跟着的小童也颇为精神,拎着个药箱,一进门便扫了眼床榻上的上官拓,黑漆漆的眼珠子泛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方太医,您可来了。”廖氏着急道。 方太医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床前,二话不说便开始号脉,和李大夫一样,那眉头是越皱越紧。 “方太医,侯爷他究竟怎么了?”廖氏见方太医这模样,心里慌得很。 方太医睁开了双眼,皱眉问:“侯爷从前受过什么重伤吗?” 第1421章 回避 第1420章 廖氏想了想,忙道:“就一次,有一次他喝醉了酒,非要和营里的一个副将比武,那副将也是个不知轻重的,明知侯爷不是他的对手,愣是使出了全力,将侯爷给打伤了,那一躺,就躺了三个月才下床。” “伤的可是胸口?”方太医问。 廖氏点头:“对对对,就是胸口,那一回可真是险,差点就没救回来,幸亏侯爷福大命大,最终化险为夷。” 方太医叹了一气,又问:“侯爷今日可是喝酒了?” 廖氏又点头:“喝了,今儿进宫,皇上给侯爷接风,侯爷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那侯爷往日喝酒后,可有出现过今日这样的症状?”方太医问。 廖氏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她见方太医的面色十分沉重,赶忙问:“方太医,你老实告诉我,侯爷究竟怎么了?” 方太医道:“侯爷身有旧疾,按说是不该喝酒的,今日这旧疾复发了,难办呐。” 廖氏忙道:“不,不会吧,侯爷往日也常喝酒,从没发作过,怎的今日,今日就——” 方太医叹道:“夫人,您也知道,有些病,平日不发,不代表没有,侯爷的的旧疾,从未痊愈过,这些年没发作,只是没有让它发作的诱因罢了,这阵子侯爷连日操劳,加之从东离往京都这一路上的颠簸少眠,身体处于极度的疲乏状态,今日再一喝酒,接着便又发了一通火,这旧疾便因此诱发了。” 廖氏不懂这些,“既然知道了病因,那赶紧开药吧。” 方太医点头:“我先开药,但侯爷这病一时半伙恐怕难以治愈,夫人您要有心理准备。” 廖氏心头一惊,猛然伸手抓住了方太医的胳膊:“方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心理准备?你究竟想说什么?” 方太医道:“夫人,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侯爷的病实在太重,我现在也没有把握能治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廖氏腿一软,跌坐在床头,胸口不断起伏着,怎么也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侯爷的身体向来很好,年头到年尾,便是风寒都未曾见过,怎的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方太医叹了一息,转身去到床旁写药方,拎着药箱的小童突然抬眼,目光灼灼的扫了床目的上官拓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方太医将药方写好后,直接递给了小童:“你去拿药,亲自煎好端来。” 小童点头,抬眼与方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只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小童拿着药方出去好,方太医则朝廖氏道:“夫人,我要为侯爷施针,请回避一下。” 廖氏有些失神,仿佛没听见方太医的话,侍女见状,目前将她扶出了房间,跪着的李大夫也随着一并出去了。 门关上,屋里便只剩下方太医和昏迷不醒的上官拓。 方太医自药箱中取出针包,一步步走到上官拓的面前,眼神从先前的温和,渐渐变得凌厉。 第1422章 为妻子报仇 第1421章 方太医不是第一次来侯府,却是第一次为上官拓看病,从前也来过几次,大多是为府中女眷看病,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接近上官拓,这个万恶的混蛋。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年他带着妻子离开东离,在来京都的路上遇到山匪,是老侯爷上官镜恰好路过救了他们,并将他和妻子安排在军营暂住,他当时受了伤,妻子去为他求药,那天老侯爷恰好不在营中,宫中的军士便让妻子去找上官拓。 本以为,上官拓是老侯爷上官镜的儿子,品行心性定然和老侯爷是一样,却谁知,妻子那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等到天黑时,妻子仍然没有回来,他预感很不妙,便强撑着伤体去上官诺的帐中找妻子,却见到那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的一幕。 妻子衣赤着身体的倒在地上,腹部还扎着一柄匕首,早已气息全无,而上官拓则衣衫不整的躺在帐中唯一的床上,喝的烂醉,人事不省。 他气疯了,冲进了帐内想要杀了上官拓为妻子报仇。 可他毕竟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夫,外头的守卫很快就冲了进来,将他毒打一顿后扔出了军营。 他九死一生才来到京都,将血海深仇藏于心底,经贵人举荐,他顺利进入御医院,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上官拓,总会有机会接近他,总会找到报仇的机会。 十几年过去,他终于等到了机会,终于可以亲手收拾这个恶魔。 当他拔出银闪闪的银针时,上官拓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紧闭着的双眼突然就睁了开来,他盯着眼前的方太医,皱眉问道:“你是谁?” 方太医淡淡一笑:“侯爷真是健忘,我是御医院的方太医,是侯爷夫人派人请我来给侯爷瞧病的。” 上官拓问“我们以前见过?” 方太医点头:“自然见过,我来贵府也不是头一次,世子妃的喜脉还是我诊出来的。” 上官拓哦了一声,随即又问:“我这胸痛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中毒了?” 方太医摇头:“并没有口毒,只是您身上的旧疾复发了罢了,您现在安静的躺着,我来给您行针。” 上官拓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方太医面色渐冷,银针一根根扎下,让你痛快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饱受病体折磨,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活着。 一个时辰后,小童端着药回到上房,方太医也施针完毕。 廖氏将药一口口喂入了上官拓的口中,不过半个时辰,上官拓便说胸痛症好了许多,对方太医那是十分感谢的。 方太医笑道应下,领着小童扬长而去。 方太医的马车就停在上官府的大门外,他和小童上车后,马车徐徐而动。 “万公子的药果然厉害,莫说是我,就算是他们将梁掌院请来,也绝对查不出上官拓身上的问题。” 万琨将手中的药箱搁至脚旁,淡笑道:“这不算什么,厉害的还在后头。” 第1423章 真乃神医 第1422章 爹和娘以及身边所有人受的苦难,他都要一点一点从上官拓的身上找回来,要让他知道,善恶终究会有报。 次日午后,上官拓刚吃完午饭,正打算去宫里瞧瞧,看看那简蕴和万先生究竟抓没抓着。 他穿好衣裳往外走,刚走出几步,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和昨日一样的症状。 “侯爷您怎么了?”廖氏见丈夫没走几步就扶墙不动,赶忙上前查看。 上官拓道:“快,去请方太医,要快。”他疼的冷汗直流,几乎站立不住,最终在妻子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的床上。 疼痛越来越剧烈,比昨天更痛数倍,就在他几乎要痛晕过去时,方太医匆匆赶来,这一次,他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小童为他提药箱。 方太医扣着他的脉,面色沉重,眼底却是一片喜色,果如万公子所料,上官拓的身体,已经开始依赖那种药物了,他胸口的疼痛,只有喝下那药之后,才会有所缓解,初时一日一碗便可熬过,过不了多久,便需一日两碗,再过些时日,便是一日三碗也不顶事,这样的疼痛,一日要发作好几回,这可是非人的折磨,呵——上官拓,你终于有了今日。 为了让上官拓再痛一会,让他将痛的滋味多尝一阵,他朝廖氏道:“夫人,侯爷又发病了,需要立刻施针,请夫人回避吧,另要烦请夫人派人去煎药,就用昨晚给的药方煎就行。” 那煎出来的药自然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药在他手里,他总会有办法放进那碗药中。 上官拓又足足疼了一个时辰,疼得几乎要晕过去时,那碗药才送到了嘴边。 汤药一下肚,药效很快便见了效,胸中的绞痛缓缓的消失。 “侯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方太医问。 上官拓抚了抚胸,喘息道:“现在好多了,方太医真乃神医。” 方太医淡笑:“侯爷说笑了,我哪敢自称神医,不过凑巧知道您这顽疾该怎么治罢了。” 上官拓坐起了身,感觉身体已经没有了异常,便道:“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也该进宫了,还有一堆事呢。” 方太医起身整理自己的药箱,淡声道:“侯爷近日还是别太劳累的好,您这病,就得靠养,这回病发,就是您最近太过劳累的缘故。” 廖氏只要一想到侯爷白着脸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就后怕,忙跟着劝:“是啊侯爷,您最近太劳累,也该歇歇了。” 上官拓皱眉,面脸的不悦:“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男人说话少插嘴。” 廖氏一脸委屈,红着眼转身坐回了椅中,闷头不吭气。 上官拓朝方太医道:“我现在好的很,你的针术和药都很管用,我想我应该没事了,若有事,再找你便是。” 方太医也不多劝,只淡笑道:“侯爷若觉得实在不舒服,可千万不能逞强,越是逞强,对您的病情便越发不妙,该歇息的时候便歇息,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1424章 取天虎项上人头 第1423章 上官拓是个十分多疑且谨慎的人,就算病着,只要还能动,有些事,他就不想假手于人,尤其日涉及到军中要务,那更是要亲力亲为,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倾天权势,又被人算计了去。 崔管事刚进院子便见上官拓精神抖擞的往外走,忙快步上前,“侯爷,您的病好了吗?” 上官拓横了崔管事一眼:“你看我像是没好吗?” 崔管事一愣,心里颇为奇怪,侯爷平日就算心情再差,也不会对他使眼色,今儿看起来怪怪的。 上官拓径直往前走,出了院子后见崔管事一直跟在身后,便问:“派去陇西的人回信了吗?” 崔管事忙道:“回信了,说是没有异常,一切如旧。” 上官拓点了点头,哼道:“没有异常也算正常,不说祁溶月和郑仲文已死,就算他们活着,再加上郑国公那老东西也活着,也不会去打陇西大军的主意。” 崔管事点头:“没错,陇西原有二十万大军。六年前调军十万去了西疆,如今陇西只有十万大军,那可是镇守边域的最低限制,他们若再调,那陇西边境势必大乱,敌军趁机而入,楚朝必定失去在江山,他们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上官拓又问:“陇西无事,西疆呢?别忘了,西疆还有一个镇西侯,这人可不能小觑,他曾经是楚天齐那五千黑骑军的统帅,对楚天齐忠心不二,且与郑仲文私交甚深,加之西疆如今有十五万大军,且在天虎的操练下,这十五万大军,个个骁勇善战,若京都的事让天虎知道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崔管事问:“那侯爷的意思是?” 上官拓的眼中泛出阵阵凶芒,肃杀之气萦绕周身,他咬牙道:“派出暗杀高手,即日前往西疆,取天虎项上人头者,赏金十万。” 崔管事立时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不待崔管事转身,上官拓又问:“诺儿最近在做什么?” 崔管事忙道:“世子近来多待府中,极少外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上官拓哦了一声,随即又道:“你现在去将他找来,让他随我一道进宫。”想到自己这两日连发两次病,好在发病时都有家人在身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谁也不信任,只信身边最亲近的人,妻子,儿子。 有儿子在,总归是能少些麻烦,也安心些。 崔管事来到木苍居,上官诺还在睡着,昨夜喝了个大醉而归,睡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崔管事将上官诺叫醒,将侯爷的意思转达。 上官诺眨了眨迷糊的眼睛,一脸好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侯爷竟然会主动让我跟他进宫办事?” 崔管事笑道:“世子真会说笑,您是世子,是侯爷的亲儿子,侯爷拼了命挣来的家来,早早晚晚都是要交给您的,带你熟悉熟悉,不是很正常吗?” 上官诺已经全然清醒,听了崔管事这话,立时笑了:“崔管事才会说笑呢,我爹是贤广侯,又不是皇上,去宫里办事还用得着我跟着?还扯什么家业,你说话可真有意思。” 第1425章 旺盛的心火 第1424章 上官诺话里话外虽然一脸的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可眼神却始终都盯在崔管事的脸上,看他究竟要做何回应。 崔管事淡淡一笑,道:“世子,侯爷去宫里办差,自然是有正经差事,您跟着去就是了,去了自然就会知道,何必为难我一个下人呢?” 果然是老狐狸,滴水不漏啊。 他下床,取了屏架上的衣裳套上,“崔叔,您先去回我爹的话,就说我稍后便到,总得容我洗漱整理一番。” 崔管事点头:“行,我就先去回侯爷的话,您可快着点,近日侯爷心情似乎不太妙,见谁怼谁。” 上官诺自然知道这事,昨儿在宫里当着众人的面发怒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我晓得了,崔叔您放心,我很快就好。” 崔管事匆匆去了,上官诺胡乱擦了把脸便冲出了房门,径直来到念文的房门外,见门虚掩着,便直接推了门进去,恰好撞上正往外走的念文。 念文赶忙退开,揉了揉额头,皱眉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上官诺急道:“我爹让我跟他进宫,你去不去?” 念文眼前一亮,随即点头:“我去。” 她原本打算出门去别苑看望师尊的,眼下若能进宫,晚些再去看师尊也是一样。 “他突然带你进宫做什么?”念文跟着上官诺往外走,想着上官诺和上官拓平日的冷淡关系,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上官诺摇头:“我也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他倒是不担心别的,毕竟是他的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自然不可能做对他这个儿子不利的事。 二人赶到府门口时,上官拓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眼睛冷冷的横向儿子,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磨磨蹭蹭在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还在睡觉?” 若是从前,上官拓绝不会对他睡到什么时辰而多说什么,更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他这个儿子,毕竟是世子,也是贤广侯府的脸面,当众呵斥,总归是掉面的。 上官诺早有心理准备,面对他的斥责,他心无波澜,只淡声道:“我昨夜想起了祖父,心里难过,便多喝了两杯,这才睡过了头,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今儿会让我陪您入宫。” 提到老侯爷,上官拓立时没了脾气,再旺盛的心火,也在这一瞬熄灭,老家伙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待自己的也不薄,那日失手杀了他,他也后悔过,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上官拓道:“莫要再提你祖父,你祖父的事京都城里的人都不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等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将你祖父风光大葬。” 上官诺没作声,心道人活着的时候你不尽孝,死了葬得再风光又有何用?有何用? 上官拓也没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上官诺:“我坐另一辆。”说着他朝一辆刚刚牵出来的马车走去,利落的跳上了车,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车厢。 上官拓从小窗中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也是暗暗称奇,诺儿似乎变了,变得和他越来越不像。 第1426章 依赖 第1425章 他真的不知道,这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车入宫,上官拓携子入宫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楚天齐的耳中,他搁下手中的卷宗,抬起那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似笑非笑:“万琨,果然如你所料,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进宫。” 万琨淡笑:“那是自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若不尽快牢牢的抓在手里,他如何能安心?” 万琨转眸看着楚天齐:“皇上,您觉得他今日这般着急进宫,所为何事呢?” 楚天齐冷哼:“无非就两件事,想知道你爹娘有没有找到,这是其一,这几日弹劾天虎的奏折堆积如山,他今日来,恐怕要动西疆了。” 天虎掌兵十五万,奉命镇守西疆边域,黑骑军也依然由他统领,于楚朝境内另寻地界养兵,行事暗密,知道的内情的人少之又少。 上官拓显然还摸不清西疆的情况,想动又不敢妄动,一直压着,如今他坐势见大,京都天变之事早晚会传到西疆去,他十分清楚天虎的心思,所以这才刚进京,便让那些倒戈的群臣接连上折,又借此由,翻动西疆。 万琨道:“皇上,如今大权旁落,他今日来就算真是为了西疆之事,您也切莫逞一时之强,而不顾大局。” 楚天齐点头:“我明白,今日无论他说什么,我只应他便是,天虎也不是个傻的,伏虎这才刚出事,他心里若一点想法也没有,那就当我看错了人。” 万琨点头:“没错,镇西侯不止骁勇善战,心思还很细腻,他当年和您又有过那一段渊源,我相信他了解您的为人,伏虎将军的事他若知晓了,定然心里会有所准备。” 楚天齐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他侧目看着身边的少年,才十四岁的年纪,却有这般见识与智谋,自己十五岁时在做什么? 那时他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了,却事事都依赖着姐姐和姐夫,遇事大多都是姐姐和姐夫替他摆平。 若自己能有万琨这样的智谋与本事,这坐了十数年的皇位,又怎会轻易的落在别人的手中? 换成是万琨,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论起,还是自己无用。 万琨见他神色异样,忙问:“您怎么了?” 楚天齐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自己如今这处境,觉得可笑罢了。” 万琨将温茶端到了他的身边,温声道:“皇上,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您的皇位被人掂记上了,那人总会找到机会来夺取,不是今日,便会是明日,无甚差别。” “再者说,咱们如今的处境,也不是最坏的处境,最起码,咱们还有翻身的机会,且等着吧,上官拓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楚天齐知道万琨给上官拓下了药,万琨这人向来不说大话,他说上官拓的好日子到头了,那就一定是到头了。 不多时,有太监前来宣唱,道贤王侯觐见,这太监的宣唱声还没落下,还没等皇上点头应宣,那上官拓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殿门口。 第1427章 回到从前 第1426章 楚天齐面上的阴郁之色瞬间散去,换上一脸笑容。 上官拓一进门便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还招呼身后的上官诺一并坐下,根本就没将楚天齐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在上官拓的眼里,楚天齐就是个假货,是他的傀儡,他怎么可能会将一个傀儡放在眼里? “侯爷这时候来,定是有急事。”楚天齐笑问。 上官拓接过宫女递上的茶盏,没有着急接话,而是先抿了口香茶,“嗯——好茶,这宫里的茶,就是和别处不一样,特别的香。” 楚天齐笑道:“侯爷若是喜欢,一会朕差人包上些新贡的茶给你送去府里。” 上官拓唇角微勾,讽意浓厚,他抬眼扫了楚天齐一眼,眸光冷冽。 “不必了,我今儿来,可不是来品茶的。”他将手中的茶盏搁下,又道:“简蕴和姓万的那两个老东西找到了吗?” 楚天齐摇头:“还没有,宫里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现在还在找,只要没出宫门,总会找到的。” 上官拓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天齐淡笑没作声,端起一旁的温茶喝了一口。 上官拓又道:“桌上的折子都看了吗?” 楚天齐皱了眉头,面色苦哈哈:“这折子也太多了,看的朕头昏昏沉沉,看了老半天也没记住看了些什么,看来这皇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上官拓冷笑:“那是当然,你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皇帝?皇帝若是这么好当,为何一朝只一帝?” 楚天齐心里也是冷笑,面色却半分不显,装傻摆手:“这个朕就不懂了,总之只要不看折子,什么都好,一看折子,头就大。” 这话若让别人听见了,除了笑话楚天齐外,自然还会十分看不上他这个皇帝,可上官拓听了这话,却是打心眼里的舒坦,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否则如何放得下心? “那这样,若真力不从心,待过些时日,我便进宫来帮你看。”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如此顺口又理所当然。 楚天齐恨的牙根痒,却也只能一笑而应,“那就有劳了。” 上官诺听着父亲与皇上的对话,心里犯了糊涂,究竟这皇上,是真还是假? 若是假,万琨怎会在他身边?若是真,他又怎能容易父亲的这般言行。 念文朝万琨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了出去,万琨也趁着给皇上续茶的空档溜了出去。 二人在后殿的暗房中碰了头。 “文儿,你还好吗?”万琨紧紧抓着念文的手,声音微颤。 念文点头:“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我,师尊他们也很好,师尊她老人家嘱咐你万事小心,莫要逞一时之能,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万琨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扣着她的后背,鼻间涌入她身上特有的芬芳,心头的空寂与担忧总算缓和了许多。 “文儿,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保护好自己,用不了多久,咱们的生活,又会回到从前,我向你保证。” 第1428章 天方夜谭 第1427章 念文将他推开,红着眼道:“还怎么回到从前?我爹娘和弟弟生死不明,说不定,说不定我这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他们,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从未想过离开爹娘,从未想过爹娘有朝一日会遭此大难,更未想过,一直幸福安乐的家,会变成如今这般支离破碎。 万琨抓住她的手,沉声道:“文儿,你听我说,曾经我从母亲处听说过公主年轻时候的事,她其实并不姓祁,她姓楚,她就是当年惨死于逆臣楚廉刀下的长公主,皇上唯一的胞姐。” 念文愣住,呆呆的盯着万琨,“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文儿,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当年楚廉谋反,宫变后,他将年仅十岁的皇太子,也就是你舅舅绑在殿柱上,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死在眼前,而你娘原本在莱巫生学艺未归,楚廉之女设计将她骗回楚宫,她亲眼见到父皇母后的尸体就在眼前,疯了般冲上去要找楚廉报仇血恨,可你娘当年仅十八岁,这的是医术,武艺并不精湛,自然不是楚廉的对手。” 念文仿佛自己在听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楚天瑜长公主的遗体现在还葬在皇陵之中,前两年娘亲还带我去祭拜过。” 万琨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皇陵中藏的确实是楚天瑜长公主的肉身,仅仅是肉身而已,她因一些机缘,身死魂未灭,借由祁溶月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种种,她忍恨偷生,步步为营,终于帮你舅舅重新夺回了楚朝江山,方有了楚朝这十数年的稳定繁荣。” 他扣住念文的双肩,一字字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你娘和你舅舅当初所经历过的苦难,比你多十倍百倍,可他们依然挺了过来,战胜了敌人,也战胜了自己。” “你现在的处境,比你娘和舅舅当初孤立无援时强上许多,且你爹娘未必就真的出事了,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回到你身边,在此之前,你要振作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下去,你要像你娘一样,不被恶势与困难所击倒,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人力所不可为的,只有中途放弃的可惜与悔恨。” 念文向来聪明,今日万琨说这么多,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娘亲和舅舅当年所受过的苦难,她现在的情况,又算得了什么? “我懂了,万琨,谢谢你。”她眼中的伤郁之色一扫而空,满目自信与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代替我爹娘,保护舅舅,守住这大楚山河。” 万琨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文儿的性子,只要她定下心,那么在她眼前的阻碍,便都不会是阻碍。 “万琨,我如今依然留在上官府,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她问。 万琨忙道:“当然有,我正想和你说这个。” 二人细细商量了一阵,见时辰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回到各自的‘主子’身边,继续他们的伪装。 第1429章 随波飘浮 第1428章 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一间简陋的草棚中,一家三口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月。 那日为了保护孩子,溶月和郑仲文在自山涯坠下时,皆受了重伤,幸好那汹涌的河水并没有将他们一家人冲散,他们将州儿在马车碎开的木板上,夫妻二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木板随波飘浮。 身上的伤因在水中浸泡时久,伤势越渐加重,初时的随波逐流只是为了躲闭追兵,远离事发之地,可到了后来,水流越发的湍急,他们身上的气力慢慢丧失,到最后,他们已经无力让自己停下,无力从水中游回岸上。 不知漂浮了多久,水流渐渐缓下,他们被水**到了一处岸滩。 仲文率先醒来,天空满是星辰,就着月光,他拼尽全力将儿子和溶月拖上了岸。 州儿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惊吓过度,加之被这冰冷的河水浸泡时久,又数日未有进食,体虚之时,有寒邪侵体,已经病的很重了。 溶月腿部被受伤,左小腿肿的很大,伤口已经被水泡烂了,身上的也烫的出奇。 而自己的伤处在后背,倒是不影响行走,他将溶月和州儿拖到了岸边的草地上,自己就在附近走了走,希望能找到人家,借宿治病。 可这地方,除了虫鸟的鸣叫声,便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家,没有人。 他也不敢走远,又怕有什么猛兽毒蛇突然冲出来对溶月和州儿不利。 眼下这种情况,母子二人皆失去了自卫的能力,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致他们于死地。 夜风吹干了他身上的衣裳,这些天一直泡在水里,这种旧违的干爽感觉,令他彻底活过来了。 天亮时,溶月渐渐苏醒,她恢复意识的第一瞬间,立时坐起身看了看左右,州儿和仲文都在,他们都在。 她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腿部剧烈的疼痛。 仲文见她醒来,赶忙凑上前:“你怎么样?” 溶月皱眉,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左腿的伤很重,若再在水里泡上一日,便没救了,右腿骨折,现在动不了。” 她侧目看着仲文,见他四肢和身上看起来似乎没事,便道:“你转过来,我看看你后面。” 仲文笑道:“我没事,好的很,我给州儿看看吧。” 她刚刚一眼扫过州儿时,便知他没事,不过是受了些风寒,虽然严重,便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就算不吃药,现在离开了水里,总是会好的。 “州儿没事,你快转过来我瞧瞧。”她记得从悬崖往下掉的时候,马车的一角将要砸到她的后背,是他搂着她掉了个头,那马车的一角分明砸口了他的后背,当时他流了很多血,又在这水里泡了这么久,不可能没事。 仲文知道她的脾气,若不依她,绝不罢休,只好缓缓转过身来。 他后背除了一片血迹和衣衫上的一些破损外,乍一看,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溶月是大夫,她知道皮肉受伤后遇水会发脓,创面会越来越大,就算不流血,也不代表伤口开始好转。 第1430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429章 她让他蹲下,伸手扯下他的外袍,果然如她所料,背上的里衣正紧紧黏贴在腐肉之上,银色的里衣上满是一片片暗黄的脓迹,以及那腐肉的丝丝恶臭不断钻入她的鼻间。 他看起来就像个没事人,可这伤,却比她腿上的伤还要更重,他只是不想她担心罢了。 忍住泪,她深吸了口气,四处看了看,问:“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仲文穿上外衫,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这里好像没有人住。” 溶月道:“也不知距离京都有多远了,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将伤养好才能继续后边的路。” 仲文点头:“没错,我刚刚趁你们没醒时,去附近看了看,那边有一片林子,里面有兔子野鸡什么的,我一会去猎些来,咱们得先吃上东西,才能活下去。” 溶月点头:“行,但在此之前,我要先给你疗伤,无论是你的伤,还是我的伤,都不能再拖下去。” 在溶月的吩咐下,仲文捡来许多柴火和干树叶,幸好身上的火石一直没有遗落,否是现在想要生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古人钻木取火,那可不是轻轻钻几下就能成功的。 匕首烤过火后,她一点点将仲文身上的腐肉割去,因为没有金创药,便用附近采来的草药一点点嚼碎敷上,再将里衣干净的一面撕成宽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仲文处理好伤口,觉得后背更疼了,比先前疼十倍。 “疼就对了,你先前不疼是因腐肉在一点点侵蚀着你的身体,痛感麻痹,当伤口越来越大时,便再也无法治愈。” 仲文笑道:“我没事,你先处理自己的伤,我去林子里看看,弄些吃的回来。” 溶月赶忙拉住他的手:“不行,你这伤口刚包上,不能去打猎,就在这河边看看能不能叉两条鱼上来。” 仲文本也不放心留下他们娘俩,便干脆的同意了,寻了两根树枝来做鱼叉。 看着眼前的处境,他不禁想起当年在晋城斗匪的情况。 他为了救溶月,二人双双摔下山坡,也就是那一次后,她终于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发什么呆?”溶月见他拿着匕首削了几下又停在那里发呆,忍不住问。 仲文笑问:“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俩一起从晋城外的那座山坡上滚下去,掉进了臭水沟里的事?” 溶月勾唇,“当然记得,也不知是谁躲在草丛后偷看我洗澡。” 仲文哈哈一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那是无意间看到的,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看到了那样的美景,明知不能继续看,可那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就是挪不动道,眼睛也移不开,幸好你大肚,没拿我当臭流氓。” 溶月挑眉:“你怎知我心里没拿你当臭流氓?” 仲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若我在你眼里是臭流氓,你怕是再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溶月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若当时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又当如何?” 第1431章 甘拜下风 第1430章 “除了你,我从未和别的女人有过这样的亲密,没有人有这样的机会给我看,所以你的假设不会成立。” 溶月无语:“行啊,口才见长,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仲文拱手,笑道:“夫人调教的好。” 二人相视一笑,沉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只要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知文儿现在如何了。” 仲文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有琨儿在,他会像我们一样,拼尽全力保护好文儿。” 话虽这么说,可身为父母,子女身在远处,落于险境,想说不担心,那都是骗人的。 宫里变了天,天齐被假货顶替,那真正的天齐呢?他究竟还是不是活着? 想到天齐,溶月的心渐渐沉下,眸光一点点变得冰冷,上官拓,你若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仲文到河边叉鱼,溶月自己处理好左腿的伤,敷上药后,又让仲文帮她寻了些笔直的树枝,将折了的腿给固定住,幸好折的不处厉害,否则,又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自愈。 郑州是闻着鱼香味醒来的,他吸了吸鼻子,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晒了大半天的太阳,身上也不冷了,他感觉不再像从前那么糟糕,心想若这是梦,那就让这梦做久一点,不要醒来,不要再让他面对惊慌与绝望。 “州儿,你醒了吗?”瞧见儿子的身子动了动,溶月忙问。 郑州立时睁开了双眼,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在做梦,他醒了,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离开了那讨厌的水,回到了岸上,那香喷喷的味道也是真实的。 郑州立时坐了起来,他冲到爹娘的身边,泪眼相看:“娘,您没事吧?” 溶月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娘没事,虽然受了些伤,但娘是大夫,这点子伤算什么?” 郑州又侧头去看爹,他爹还没等他问话,便回道:“我没事,你瞧我这模样,像是有事吗?”他强笑着,背上的疼火辣辣的。 郑州安心了不少,爹娘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虽然不同程度的都受了伤,好在母亲医术高明,这里又是山野林间,定能采到治伤用的草药,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好起来。 “娘,您可一定要快些治好自己和爹爹,咱们得赶紧回京都找姐姐,她找不到我,一定急坏了。” 郑州的话,又勾起了溶月和仲文的伤感,文儿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心尖尖上的宝贝,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如今两处分离,生死不明,他们如何能不担心。 仲文将烤好的鱼递到郑州的面前,“饿坏了吧,快吃。” 郑州确实饿坏了,闻到这诱人的香气,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口。 他接过父亲手中的烤鱼,张了嘴正想咬上一口,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的手中空空如也,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手中的烤鱼,于是将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第1432章 梦 第1431章 “娘,您先吃,我还不饿。”郑州将烤鱼递到了母亲的面前。 溶月颇为感动,觉得儿子在经历了这些苦难后,似乎长大了,会担心姐姐的安危,也会心疼身边的爹娘。 她将鱼推了回去:“州儿吃,娘不饿。” 郑州摇头:“州儿饿了多久,娘就饿了多久,州儿饿,娘肯定也饿,更何况,娘还受伤了,娘你快吃,早点好起来,我还要跟您学功夫呢。” 她笑着接过烤鱼,咬了口香嫩的鱼肉,将剩下的递还给了郑州:“好了,我已经吃了,你快吃吧。” 郑州看着娘亲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去,又逼着她吃了两口,这才将剩下的吞食入腹。 一旁的郑仲文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心里颇为自豪,他郑仲文的儿子,就该是这个模样,好样的。 一家人都吃饱后,郑仲文带着儿子到附近砍了许多树枝和竹子,凭着当年的野外生存经验,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搭建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容身。 在溶月的腿伤好之前,他们只能暂时住在这里,有个草棚子,起码刮风下雨时还能遮挡一下。 半夜时,溶月满头大汗的醒来,眼前是郑仲文关切的眼神:“月儿,你怎么了?” 溶月扶着郑仲文的手坐起身,眼前还是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我梦见父皇母后了,他们了无生气的倒在血泊之中,而我却——”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年她提剑冲入楚宫里,看见父皇母后倒在血泊中的情景,还有天齐那双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睛,在看见她时,突然燃起的一丝希望,而随着她的倒下,那丝希望最终变成了绝望,那时的天齐,才十岁啊! 历史再次重演,悲剧又一次在他们有生之年重现,这一次,天齐还能熬过去吗? 仲文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会没事的,等我们回到京都,一切都会好起来。” 夜风凄凄,吹不走愁,化不散忧。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白天看起来精神还挺好的郑州,半夜突然开始发热,浑身滚烫,烧得直说胡话。 溶月看着儿子这情况,心里十分着急,偏偏手中什么药也没有,连平日常带在身上的针包也在路上遗失了,她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法施展。 “州儿看起来很不好,现在怎么办?”仲文也慌了神,如今他们手里要药没药,要啥没啥。 溶月扭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天一亮我就去找药,你留在这里照顾州儿,这边的林子里,一定有能降热的药。” 仲文摇头:“不行不行,你的腿伤成这样,走路都不行,还怎么找药?你告诉那药是什么模样,我去找。” 溶月看着自己一伤一折的腿,凭着这两条腿,估计还没走到林子里,自己就要先倒下了,到那时,非但救不了州儿,他们的处境也会越发的艰难。 她终是点了头:“好,你去找,这些年你时常帮着我晒药,对草药多少也有些了解,相信你一定能找到。” 第1433章 不吃药 第1432章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溶月将几种草药的形状细细说了一遍,又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图案。 临仲文出门前,她又让他先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粗状的毛竹,仲文去扫了一圈,还真找到了,砍了两根带回来。 溶月待在草棚子里一边照顾州儿,一边将竹子砍下几节,用来煎药和喝水。 州儿醒来,高热退下了些许,却又开始咳嗽,这种严重的风寒就是这样,白天高热会有所减退,到了晚上又卷土重来,这是初时的症状,等再严重些,便会日夜高热不退,若不能及时医治,便有可能烧坏脑子,就像——祁永春和梁氏的那个孩子。 不,她的州儿绝不会变成那样,绝不会。 老天自佑吉人,午时,仲文回来了,抱着一大推草药,还有两只野兔。 “许多药我实在认不清,看着有点像的我就挖了回来,你瞧瞧。”仲文将一堆草药送到了溶月的跟前。 溶月迅速的扫了眼,笑道:“虽然里面有许多没用的东西,但咱们需要总归都有,辛苦你了,歇歇吧,我来捡药。” 仲文看见摆在一旁的竹筒,笑道:“当时你要这竹子时我还纳闷呢,竟没想到有这妙用,刚一路上我还在想要用什么来煎药,这竹筒虽不是顶好的,但总比没有的好。” 他拎起两只野兔道:“我去生火收拾这兔子,你捡好药叫我。” 看着爹娘里里外外的忙活,郑州很不忍心:“爹,娘,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就算不吃药,我也会好的,去年我生病时,您给熬的药,我全都倒掉了,不也好了吗?” 溶月笑道:“傻瓜,我们不累,闲着也闲着,这些草药都是现成的,又不要花钱买,吃了能好的快些,别说话了,快躺下歇息。” 郑州今年八岁,读了很多书,学了很多的道理,可从前这些道理都只是又文字的形势灌入他脑间,道理只是道理,他并不是真的能理解。 可这次遭逢大难,他所学到的东西,比八年来在书里和先生的口中学到的要多的多。 他学会了坚强,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谦让,学会了守护。 他还深刻的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真正含义。 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父母都没有一刻想要放弃保护他,无论父母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他们都没有只想着要让他少受些罪。 父母对孩子的爱有多无私,他从前一直不知道,不懂,也从没去想过,如今幕幕在眼,心疼又温暖,此后经年,他定会用他的一生一世,来守护父母,守护他们的家。 条件虽然简陋,他们利用有限的资源,创造出无数的可能,郑州的病终于在喝药的第三天痊愈了,郑仲文后背的伤和溶月的腿伤,也在渐渐的好转。 半个月后,溶月终于可以杵着拐杖走上几步,折了的腿还不能动,可满是伤口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走的每一都疼,却总比像个瘫子一个每天坐在地上强。 第1434章 死心踏地 第1433章 “娘,看来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里了。”郑州一手扶着母亲,面上尽是小兴奋。 溶月转目看他,笑问:“怎么?在这里待腻了?不愿再听爹娘的唠叨了?” 郑州摆手:“才不是,若不是姐姐现在音信全无,我实在担心她,我宁可和爹娘在这里多住上一阵子,这里多好,每天都能和爹娘在一起,若是回到王府,你们俩各忙各的,我总看不见你们。” 溶月有些愧疚,州儿虽然是她和仲文唯一的儿子,可他们的重心依然放在念文的身上,加上仲文公务繁忙,而自己又三天两头的往师傅处跑,检查念文的学习情况,确定经常会忽略了州儿。 “以后不会了,你姐姐长大了,她很快就要嫁人,往后娘就安心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郑州咧嘴笑了:“当然好,不过姐姐真的要嫁人吗?她要嫁给谁?” 这时仲文拿着洗好的果子走来,朝郑州问:“你希望你姐姐嫁给怎样的人?” 郑州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当然是琨哥那样的人,只有琨哥那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姐姐,别人都不行。” 仲文立时来了兴趣,接着问:“哦?你琨哥真这么好?好在哪里呢?” 郑州摇头:“这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好,什么都好,姐姐嫁给他,一定不会受委屈。”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看来这万琨平日没少下功夫,连郑州都给收买了,还对他死心踏地的。 “我姐会嫁给琨哥吗?” 溶月笑道:“你姐要嫁给谁,那是她的事,我们只能帮她出出主意,做不得她的主。”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仲文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溶月的腿也能自如走动,只是还不能走太久,又免伤了刚刚愈合的伤处。 一家三口穿着破烂的衣裳,带着自制的一些干粮,终于离开了这生活了一个月的草棚子,在这片荒野里寻找出路。 仲文平日打猎时便将这附近都走了一遍,这一带根本就没有人烟,连人来过或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能走的路我先前都探过了,那边全是湖泽,没有出路,如今我们只有穿过这片森林,若许还能找到出路。”仲文道。 溶月点头:“那就穿过这片森林,人定胜天,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是我们下定绝心后办不到的。” 她这话,不止是说给仲文听,也是说给郑州听,他是个男人,将来总会长大,总会有面临困境的一天,她希望他能从现在就开始成长,变得更强,变得更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森林里危机四伏,明明四处都有猛兽出没,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却没有一只扑出来伤害他们。 面对这种情况,仲文和溶月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二人,一个身藏寒蛟珠,一个身溶寒蛟丹,身上有股子特别的气味散发出来,对于猛兽而言,这种气味,既诱人,也危险,它们想将他们扑倒,可又深深忌惮着这种气味,没有谁敢妄动。 第1435章 一步步走过了险境 第1434章 尽管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仍然会遇上一些毫无征兆的危险。 两只初生的虎崽追逐玩闹着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另一头,瞪圆了虎目的母老虎正呲着牙凶狠的盯着他们,喉间不断发出警告的虎啸声。 虎仔跪到了郑州的面前打闹,郑州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木制利刺,一旁的母老虎也激动的往前迈了两步,四方暗视的猛兽们,也都纷纷发出了激动的兽吼声,战争一触即发,那些猛兽们,害怕的同时也期待,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溶月及时的按住了郑州的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三人越过玩闹的虎仔,继续前行,母老虎见状,慢慢掩住不断外露的利齿。 大战没有爆发,他们在紧张无比的环境下,一步步走过了险境。 在林中足足走了七日,他们方才见到一片开阔的天空,出了林子后不久,便在路边发现百姓种植的稻子,这让他们十分兴奋,看来他们终于离开了无人区,回到了人类居住的世界。 沿着田间小道一直往前走,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个多月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一个背着柴的少年,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生得高高瘦瘦,皮肤很黑,眼睛很大,见到这一家三口从森林的方向走来,惊得瞪圆了一双本就十分大的眼睛。 “这位小兄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仲文上前问路。 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着远处的森林道:“你们是从那黑云森林里出来的?” 郑仲文点头:“我们确实是从那片森林里过来的,原来是黑云森林啊。” 少年将他们三人细细打量一番,三人虽然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的衣裳十分破旧,可依然能看出那衣料很是华贵,三人的气质也很不一般,看起来和他这样的山里娃不太一样。 “你们能从黑云森林里出来,真是福大命大。”少年道。 仲文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我们从里面出来,可谓是九死一生,所幸都还活着,小兄弟,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点头:“大叔,这里是黄驼村,我就是黄驼村里的人,我叫阿牛。” 州儿觉得这个阿牛的哥哥很有意思,笑着接话道:“阿牛哥,我爹是想问你,这里是什么地界,距离京都远不远。” 少年想了想:“我只知这里是黄驼村,不晓得算是什么地界,我从没出过黄驼村,不知道距离京都远不远,但我听人说过,从我们这里去京都,坐马车得大半个月呢。” 郑仲文扭头朝溶月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这里是西疆境。”这些天他夜夜观天像,虽然不算很懂,但当年带兵打仗时,为了在野外辨明方向,粗略的学过一些,他大约能猜出这里是西南方,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西疆境内。 少年忙道:“没错没错,我们这里虽然很偏僻,但确实是属于西疆。” ps:接近尾声啦,新文很快就会发,现推荐一下牧童的旧文“弃女重生:神医太子妃”。 第1436章 城里富人 第1435章 少年几乎忘了他所在的地界是属于西疆境,整日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他只关心明天出门干活会不会淋雨,田里的庄稼会不会缺水生虫,砍来的柴还够用几天,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别的事可以引起他的兴趣。 包括他生活的黄驼村,究竟是哪处地界,而自己又是哪国人,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郑仲文看了眼疲累憔悴的溶月和州儿,朝少年道:“你家远吗?可以上你家里讨碗水喝吗?” 少年见他们这模样,实在是可怜,哪里忍心拒绝,忙道:“不远不远,翻过前头的小山坡便是黄驼村,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少年往黄驼村去,仲文怕溶月的腿受不了,便一路将她背了过去。 黄驼村是很典型的穷山沟里的小村庄,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土坯房,大多数人还住着茅草屋棚,穿着洗着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裳,脸色是一律的黝黑,这里十分炎热,日照很足,大家伙常年下地干活,晒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溶月向来肤白,且不容易晒黑,加上这些日子一直在草棚子里养伤,极少晒太阳,此时白肤依然十分白皙,郑仲文和郑州也因着这阵子在林子里穿行没怎么晒太阳,原本小麦色的皮肤竟也白了许多,怎么看都是城里富人的模样,和他们山里的苦命人不同。 阿牛领着郑仲文一家三口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待他们走过去,纷纷在后头议论,不知阿牛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人,身上穿白衣裳虽然破烂,可那料子却和他们身上的大为不同,周身气质更是不凡。 若是寻常些的人,怕是早有好事者堵了阿牛的去路,将三人的来路问个清楚。 可这三人,看起来并不好惹的模样,没有人敢去拦路。 阿牛回头朝郑仲文道:“郑伯,您别在意他们,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他们见了你们难免会生出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 郑仲文点头,淡笑:“我知道,你不必说这些,我们都明白,也不会在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阿牛家的篱笆院外,阿牛推开虚掩着的篱笆门,请他们三人进去。 院子并不大,角落里推着不少干柴,院里架着晾衣服的竹竿,晾着几件满是补丁的衣裳,地上还掉着两年,一个老太太坐在院中唯一的一颗柚子树下乘凉,听见动静,忙喊道“是阿牛回来了?” 阿牛正背着柴往那角落里走,头也不回的应道:“是我,阿奶你等会,我放下柴就过来。” 溶月盯着那老太太,老太太的眼睛虽然看向阿牛的方向,可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毫无神彩。 身为大夫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她自发的走上前,伸手在老太太眼前晃了晃,老太太的眼睛眨了眨,反应有些迟钝。 “您能看见,却看不清楚,是吗?” 老太太听见脚步声走近,看到一个人影到了眼前,看不清模样,还以为是阿牛卸了柴过来,没想到不是阿牛,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是个女人。 第1437章 眼睛还能治 第1436章 老太太面露讶色:“你是谁呀?怎的在我们家里?” 阿牛这时匆匆走了过来,朝老太太道:“阿奶,这是郑伯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们赶路累了,到咱们家来讨碗水喝。” 老太太哦了一声,“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人家端水来,这天多热啊。” 阿牛笑眯眯的去了,老太太扭头朝溶月道:“快坐会吧,我这眼睛不好使,招呼不了你们,莫要见怪。” 溶月笑道:“大娘您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大娘,您这眼睛是完全看不清,还是模糊不清?” 老太太摆了摆手:“哎,也不是完全看不清,还是能看见一些影子和光的,只是太模糊了,除了能认认道,什么也看不明白。” 溶月细看了她的眼珠,暗棕色的瞳孔外有一层白色的肉状白膜,白膜将瞳孔完全覆盖,看来这白膜才是令她眼睛失去视物能力的罪魁祸首。 阿牛端了水出来,给三人每人递了一碗。 溶月喝了水后,朝阿牛道:“你阿奶的眼睛还能治,为何不给她治?” 阿牛惊讶道:“还能治?可我家村的许大夫说不能治了,说我阿奶年纪大了,眼睛已经不行了,莫说没钱治,就算有钱也治不好,已经两年了。” 溶月道:“许大夫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做什么评价,但我想告诉你,你阿奶并没有失明,她如今视线模糊不清,并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而是眼睛目长了东西,只要将那东西去除,她的眼睛就会恢复如初。” 老太太一听这话,面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丰富了,可以看见很明显的兴奋,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坐吃等死的瞎子,她虽是阿牛的阿奶,可她并没有老到动不了,干活的体力还是有的,她可不是想整天坐在家里等死,她想为阿牛多分担一些,让他不那么辛苦,小小年纪就要挑起一个家的重担。 “大妹子,你的意思是,我这眼睛真还有救?”老太太扶着椅子白把手站了起来,朝祁溶月道。 祁溶月点头:“当然,你这眼疾是十分常见的病,我见很多老人和你一样,但他们都在经过治疗后恢复了光明。” 老太太当然想治,可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治病是需要钱的,而他们家最缺的,就是钱。 “治好这眼睛,需要很多钱吗?”老太太有些怯了,细声问。 祁溶月扫了眼他们家破旧的房子,想到这爷孙俩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们哪里会有钱治眼睛,能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 “若去城里治,自然少不得要花上一些钱,但若你们能自己找到草药,便不用花钱也能治好。” 阿牛忙道:“可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草药,目哪里去找?就算找到了,怕也会因认不出而错过吧。”阿牛有些沮丧。 祁溶月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给你画上一副图,你按着画上的图案去找,找到后不必着急先用药,拿去你们给你们村里的许大夫看看这药。” 第1438章 必定痊愈 第1437章 “你找他确认一下药名,若没错,再将之捣碎,挤出药泥中的汁液,一次挤个几滴便可,直接滴入你阿奶的眼中,连续用药七天便可见效,用药时日最多不能超过十五天。”祁溶月说着已经蹲下了身,捡了地上的一根小树枝,想在地上将草药的性状给写画出来,可这在地上写画,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尤其是对阿牛这样从来没有接触过草药的人来说,根本看不明白。 溶月道:“你家里有纸笔么?” 阿牛摇头:“我大字不识,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仲文问:“村里也没人有?” 阿牛又是摇头:“村里人都不识字,也没有人会花这闲钱去买这些金贵玩意,都没有。” “草纸有吗?”溶月问。 阿牛点头:“草纸倒是还有一些,草纸也可以吗?可我们家没笔啊。” 溶月看了眼院子角落里的木柴,笑道:“你去将草纸取来,笔我来想办法。” 阿牛听话的去了,溶月则走到墙角找了根小木棍,在院中的小泥炉里生上火,再将小木棍放在火上烧,烤得半透时又用水给烧灭,放到一边晾着。 郑州见状,忍不住朝母亲竖起了拇指:“娘,原来您是打算用木枝做碳笔啊,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 溶月笑道:“下次知道啦?你要记住,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是什么环境,无论境况有多差,我们都能在有限的资源中,发现无限的可能,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记住了吗?” 郑州吐了吐舌头:“娘,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我的机会啊。” 郑仲文揉了揉郑州的头发,笑道:“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老太太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听着他们说话,也能感觉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和谐温暖的家庭,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心底无声的叹了一息。 世有千家万家,百态不齐,别家如何她不知,只她这个家,早已支离破碎。 她一个老太太,一脚已经迈进了棺材,如何都无所谓,只可怜了阿牛,小小年纪,父母明明健在,却过着犹如孤儿般的生活,如今她又这模样,非但照顾不了他,反而成了他的拖累,若不是今日这郑夫人说她的眼睛还有得治,她真是不想活了,免得连累阿牛。 “大娘,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看着老太太的神色,溶月问道。 老太太摆手:“哎,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家丑啊,如何启齿? 阿牛拿着几张草纸出来,草纸不大,暗黄粗糙,一般没人用这个写字。 溶月接过草纸,取了凉透的碳枝在草纸上写画,虽然不如白纸清楚,但也算一目了然。 阿牛细看着郑伯母画出的几种草药,其中便有一种他砍柴时见过,是一种很常见的草,他还以为是野草,没想到竟是草药。 溶月道:“将这四种草药的绿叶和茎,每种一株,一并捣烂,取汁液数滴,滴入阿奶的眼中,一定要滴上她的眼珠,连续七日便可见效,净目后,若见眼珠上仍有白色薄膜覆盖,便继续用药三日,必定痊愈。” 第1439章 帮衬亲戚 第1438章 必定痊愈! 这句话不是每个大夫都敢说,医术再高的大夫,也不敢轻易对患者说出‘必定痊愈’四个字,除非此人对这种病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世上的事,有几桩能让人有这样的把握? 这不仅仅是对于自己医术的肯定,更是一种超然的自信。 阿牛的心情开始变得激动,先前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此番听了‘必定痊愈’四字,他知道阿奶的眼睛月救了。 阿牛想要跪下谢恩,却被溶月一眼识破,抢先一步托住他,不让他跪下:“阿牛,你帮了我们,我们也帮你,不必言谢。” 阿牛道:“可我,可我只是给了你们一碗水,而您却救了我阿奶的眼睛。” 溶月淡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助我们时,并不知我是个大夫,也不知我能治好你阿奶的眼疾,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帮我们,这种纯善的品性,千金难买,阿牛,你很好,比起那些出生在世族大家的子弟,却不思进取,品性邪墨的人来说,你比他们好千百倍。” 被她这一通夸,阿牛红了脸,挠着后脑勺傻笑“不过是做了件每个人都该做的事,瞧您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 郑仲文接话道:“事虽小,却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这般做,我们三人来路不明,若是寻常人,恐早已避之不及,生怕招惹什么是非,你却毫不犹豫的将我们带回家里,于你而言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于我们而言,这是雪中送碳,谢谢你,阿牛。” 阿牛想及初遇他们时的狼狈,忙问:“你们这般模样,莫不是被仇家追杀?” 郑仲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算是,阿牛,我们要走了。” 不是他故做神秘,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阿牛倒有些舍不得,“这就要走了吗?天色也不早了,这会离开村子,到镇上时恐怕要天黑了。” 溶月想到自己身上的锦袋里还有些散碎银子,便从里头取了些出来,一把塞进了阿牛的手里:“阿牛,你不必担心我们,好好照顾阿奶,若实在找不到草药,就用这些银子去镇上买,都不是什么金贵的草药,想来这些钱也够了,我们身上带的也不多,只能帮你这些。” 阿牛不肯收,他虽没读过书,可‘无功不受禄’几字的意思还是懂的。 郑州笑道:“阿牛哥,你不如送我们些干粮在路上吃,只当我娘是用这些钱买来的,如何?” 溶月觉得此法可行,便朝阿牛点了头:“这样也好,也省得我们路上饿肚子。” 阿牛一脸为难:“可我们山里人家,家里哪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恐怕你们吃不惯的。” 仲文指着院子角落里堆着的红薯道:“我看那红薯就不错,趁这炉子里还有些火,我烤上几只带着路上吃,香味又顶饿,比那油腻的山珍海味强多了。” 阿牛终于点了头,不再推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齐草药,这钱,他确实需要。 阿牛和仲文围着炉子烤红薯,溶月则站在篱笆院旁往外看,瞧见一辆牛车拉着些打包好的物件往村外走,便回头朝阿牛问:“你们村子里的人还会拉东西去镇上卖吗?” 阿牛侧目看了眼那牛车,笑道“你说的是徐叔啊,他这可不是去卖东西,他家有一个亲戚在军营里的伙房当差,平日干些采买的活,知道徐叔家里种了红薯和玉米,便从他这里买上一些,也算帮衬帮衬亲戚嘛。” 第1440章 阿牛 第1439章 “是哪个军营?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虽然知道很失礼也很鲁莽,可郑仲文依然问出了口。 阿牛确实有些惊讶,可也没有多问,指着渐行渐远的牛车道:“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如果想知道,我可以现在就帮你们问问徐叔。” 郑仲文忙道:“那就麻烦你了,我也有一个亲戚在军营,希望能是同一处,所以想要问问。” 阿牛了然,匆忙出了院门,奔到徐叔的牛车前将他拦下,问了几句话后,他远远朝郑仲文招手。 郑仲文忙领着溶月和州儿上前:“徐兄,在下姓郑,京都人氏。” 徐叔打量了郑仲文三人一眼,觉得三人气度十分不寻常,定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就是营中某位大将的亲戚,怎敢怠慢,忙堆着笑道:“郑兄不必客气,实不相瞒,我要去的军营在西盘山,别的我不知道,只知西盘山中的驻军至少有数万人,大将军也是京都来的,说是什么侯爷,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郑仲文面色大喜,与祁溶月对视一眼,面目皆透着兴奋。 看来他们误打误撞竟这般轻易就找到了天虎的军营,真是天助也。 郑仲文忙道:“徐兄,可否行个方便,带我们一道去?” 徐叔爽快的点头:“这有何难,不过我这牛车上装的都是菜,坐不得人。”他又瞧见年纪尚幼的郑州,笑道:“小公子倒是可以坐在车边上,你们两个大人可就要跟着我步行了。” 郑仲文拱手致谢:“多谢徐兄。” 郑仲文与阿牛道别,不过相处了短短半日,可阿牛却对他们已经生出了情感,此时分离,多有不舍。 他拍了拍阿牛的肩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若将来你想从军,可来这西盘山,我虽不在这营中,可我的朋友却能在营中说一不二,你只要说也我的名字,他自会妥善安排。” 郑仲文凑到阿牛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阿牛面现感激之色,连连道谢。 牛车走的很快,晃晃悠悠出了村口,一路往西盘山的方向去。 西盘山距离黄驼村有好几十里山路,徐叔每次出门都是下午,晚上在山中宿了一夜,次日早上才能抵达军营,正好赶上营中用菜,每三天送一次,从来没有耽误过。 “站住。”看守军营大门的侍卫将徐叔他们拦下,那侍卫的目光在郑仲文等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即查验了车上的菜,这才发问。 “往日不都你一个人来,今儿怎的带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营里的规矩吗?” 徐叔忙道:“这位军爷,我本是一个人来的,他们说是从京都来的,认识这营中的将军,正好顺路,便一块来了。” 侍卫挑眉,目光再次落在了郑仲文的身上,将他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你认识我们将军?那位将军?说来听听。” 郑仲文刚要张嘴,却被祁溶月抢了先,她道:“我们是元宝将军的亲戚,约好了来西疆就来找他,本是上个月就该来的,我们路上出来了点状况,耽误了些时日,这才拖到现在。” 第1441章 耳,关? 第1440章 郑仲文初时不解溶月这是何意,直到他看见营门处几道颇为不善的目光,方才顿悟。 侍卫一听他们是来找元宝将军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忙问:“不知二位贵姓,小的好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溶月笑道:“我是元宝将军的夫人娘家人,我姓耳,这是我的丈夫,他姓关,烦请通报。” “姓耳?这姓可真怪。”侍卫笑了笑,转身走到几位同僚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立时便有一位青年进了营内。 徐叔被放行,他们则须留在营门处等候。 大帐内,元宝将军急的团团,朝一旁跪着的下属怒吼道:“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你们都是死人吗?若侯爷有个好歹,你们死一百次都不够。” 跪在帐中的副将哭丧着脸道:“将军,这事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属下等人与侯爷见行过盘山拐道时,突然出现的那些杀,个个身手一流,他们的目标就是侯爷,我和张副将被三个黑衣缠住,侯爷又一敌五,身上受了伤,转眼就不见了,也不知是被掳走还是逃走。” 元宝心急如焚,一拳砸在了营中的桌子上,小木桌顿时四分五裂,他怒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对侯爷不利,一个活口也没抓住吗?” 两位副将摇了摇头,垂下脸不敢再看元宝将军。 “废物!”元宝气的只想抬脚将二人给踢飞。 这时帐外有人喊道:“元宝将军,营外来了几个人,说是您夫人的娘家亲戚,男的姓关,女的姓耳,说要见您。” 姓耳?他夫人姓钟,娘家人怎会姓耳?再说了,这耳姓也没听说过呀,啥时候楚国还有耳姓了? 莫不是什么骗吃骗喝的骗子吧,他刚想出声拒见,脑子突然就灵光一闪,耳,关?关,耳?合而为郑? 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一些事,他忙道:“带他们进来。” 元宝朝仍跪在地上的两个副将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继续派人去找?滚——” 两个副将赶忙起身,匆匆离开了大帐。 不一会,守营门的侍卫便将郑仲文等三人带到了元宝的帐中。 元宝一见郑仲文,面色大喜,刚要行礼,却被郑仲文一把扶住手臂,笑呵呵道:“元宝将军,别来无恙啊。”他朝元宝眨了眨眼,示意他莫要暴露他的身份。 元宝见那送人过来的侍卫还没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似乎在等着看自己的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忙笑道:“关老弟,你可算是来了,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到了。” 那侍卫见二人热络的聊了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便悄悄退身离开了。 待人走远,元宝赶忙压低了声道:“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和王妃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二人身上穿着破衣烂衫,就跟逃难来的人一样,若不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堂堂并肩王和护国公主,怎么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第1442章 天虎呢? 第1441章 郑仲文摇头:“说来话长,天虎呢?你赶紧快叫他过来。” 元宝苦着脸道:“王爷,侯爷今儿一早在下山的路上遭遇伏击,现在人找不着了,我刚刚又派了人去找,还没信呢。” 郑仲文面色大变,皱眉沉声道:“看来上官拓的手已经伸到西疆来了。” 祁溶月朝元宝问道:“可知袭击侯爷的人是什么来历?” 元宝摇头:“当时在场的两个副将说是功夫十分了得的杀手,共有七八个人。” “没抓到一个活口?”仲文急问。 元宝又是摇头:“他们俩能活着回来就算是万幸了,还上哪去抓活口?” 溶月道:“这就奇怪了,两个副将和一个侯爷,八个杀手围攻,功夫最高的侯爷失踪了,两个副将却完好无损的回营,这正常吗?” 元宝想了想,“还真是,这两个王八蛋莫不是在骗我?” 溶月忙道:“你先别冲动,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他们既然回到你这里复命,那就证明这事还没完,侯爷一定还活着,而他们留着侯爷的命,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元宝急得一头汗:“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仲文拍了拍他的肩:“别着急,邪不胜正,我们一定会赢。” 上官拓的手虽然长,伸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西疆,还拿住了一些人为他卖命,可肯为他买命的,毕竟只是少数,这里是西疆,这个营中的人,尤其是领了官职的人,大多都是当初的黑骑军,黑骑军绝不会背叛天虎,更不会被上官拓收买。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用人调度,都将集中在黑骑卫的身上,又免计划被敌方窥知。 话说张副将和李副将离开元宝将军的大帐后,并没有急着带人出营找寻侯爷的下落,而是约着去了一处空帐内喝酒。 三杯黄汤下肚,当着元宝将军不敢说的话,他们在这空帐里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多是埋怨和牢骚,营中日子苦,他们已经二十七八岁,却还没娶妻,离开近十载,想回去一趟也不是容易的事。 思乡之情,独身之怨。 他们这些小将们,为保家卫国付出一切,背景离乡,大龄未娶,而镇西侯和元宝将军却可以带着各自的妻子在西疆定居,儿女绕膝,他们呢?他们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吗? 一个人有了怨气,平日表现的再如何滴水不漏,也总会有马脚时不时的露出,让有心之人见到了,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恰恰好,他们就是天虎身边颇为得信的副将,平日天虎出营办事都喜欢带着他们,有他们相助,想要拿下天虎,自然事半功倍。 李副将的酒量很好,就算这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可他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推了推身边已有三分醉意的张副将,问:“张兄,咱们这事若是败露了,元宝将军怕是饶不了我们。” 张副将笑了笑,又潇洒的挥了挥手,“怕什么?到那时,咱们已经拿到了一大笔银子,带着这些钱远走高飞。” 第1443章 如玉姑娘 第1442章 “到那时,咱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娶妻生子,买房置地,过上咱们一直想过的小日子,天大地大,他元宝再有本事,也找不到我们。”张副将一脸的憧憬,似乎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一步之遥。 他白了身边的李副将一眼,“你呀,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瞎担心个什么劲?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再有三天,只要过了这三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李副将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举杯道:“好,为了咱们今后美好的生活,干杯!” “干杯!”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却不知外头已经有人将他们盯死了。 二人喝够酒就在帐里睡觉,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张副将,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李副将推了推一直在酣睡着的张副将。 张副将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嘀咕着:“我不行,头晕的很,你自己去复命吧,就说我还在外头搜寻天虎的下落。” 李副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虽然满心不愿自己一个人去复命,可眼下这张副将的模样实在也不适合出现在元宝将军面前,早知就不跟他一块喝酒了,平日看着洒量挺好,今儿怎的醉这么快? 李副将刚走,原本睡着的张副将立马翻身而起,嘴角勾着冷笑:“我才不跟你去找骂,元宝这会都快急疯了,人没找着就回去,恐怕还不止挨骂这么简单。” 他起身理了理衣裳,站在帐门处往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大摇大摆的出了营帐,往营地东边的小树林走去。 两道黑影远远的跟着张副将,见他进了小树林后来到一条通往山下的小径,一棵歪脖树上栓着两匹马,他牵了其中一匹,打马下山。 张副将下山后直接往距离西盘山三十里路的西原镇赶,在夜幕降临前到达了西原镇,张副将显然常来,对镇上的街街巷巷十分熟悉,进城后他从主街拐入一条挂满各式红灯笼的长街,街上很是热闹,在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多是男人,对着楼前衣着暴露的女子调笑招呼。 张副将径直往杏花楼里去了,老鸨熟络的招呼着:“张公子,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如玉姑娘成天就盼着您来呢。” 张副将乐的眯起了眼睛,他朝老鸨道:“如玉姑娘现在有空?” 老鸨笑道:“有有有,她呀,成天心心念念想着公子您,别的客人她都爱理不理的,就等着您来呢。” 老鸨拉着张副将上楼,直接来到了如玉姑娘的屋外,敲了敲门:“如玉啊,张公子来了,还不快出来迎?” 正在里头梳妆的如玉一听老鸨这话,立马乐开了花,这张公子年轻力壮,又是营里的将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能哄好了他,将来进他府里做个妾,也好过留在这杏花楼迎来送往,总不是个头。 她朝镜中的自己甜甜一笑,小跑着前来开门,一见到张副将,那眼睛便泛了红,哽咽着声道:“公子,您可来了,奴家等的您好苦啊!” 第1444章 何配为将? 第1443章 张副将伸手便将小娘子揽入怀中,大手不安分的抚过那裹着薄纱的美背,心头开始荡漾:“美人,我这不是来了吗,近是事多且忙,没能顾得上你,一会我自罚,自罚三杯可好?” 老鸨笑眯眯的将房门给他们关上,安排了人去将上好的酒菜给送来,可屋里的男女却如何等得了,犹如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就燃。 门刚关上,张副将便将怀里的美人给抱上了床,修长的身子压了上去,那大手刚扯开美人的薄纱衣领,一柄透着寒气的利刃便抵在了他脖颈上:“别出声,否则让你们一刀两命。” 火热的激情瞬间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那无尽的恐惧。 “好汉,好汉若是要钱,我这里有,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张副将原本随身携带的佩刀放在远远的桌子上,他就算再有本事,也取拿不到。 那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拖下,另一个黑衣人上前劈出一掌,床榻上的美人便昏死过去。 此时张副将才看清挟持他的人,竟是两个个头高大的黑衣男人,一脸肃杀之气,且有些面熟,好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汉饶命。”就算不看他们的脸,他也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 “堂堂副将,竟然这般没骨气,何配为将?” 他心头一惊,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此时又感觉到那锋利的刀刃距他的脖颈更近了两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张副将的脸色越发惨白,心里隐隐有了某中预感。 黑衣人道:“看来张副将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曾和你共事之谊。”黑衣男人紧盯着张副将的眼睛,一字字问:“说,侯爷身在何处?” 张副将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他是天虎的亲信,从前黑骑军中的分队小头目,极得天虎信任,去年天虎交待了一个任务,便是和这个小头目一起去完成的,此人武功极高,且手段冷厉,落在他的手里,绝对讨不了好。 张副将赔着笑道:“原来是胡大哥,失敬失敬,刚刚一时眼拙,没认出来您,莫怪莫怪。” 胡海冷眼看着他,复问:“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侯爷身在何处?” 张副将的脸立时苦了下来:“胡大哥,实不相瞒,如今我们也在找侯爷的下落,这不还没找着么,我也着急啊。” “来青楼找?我们侯爷是会逛青楼的人?”胡海挑眉。 张副将干笑:“我这,我这不是来碰碰运气么,兴许是侯爷和夫人吵了嘴,不肯回家,所又才——” “你闭嘴,张副将,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毕竟知道侯爷下落的,并不止你一个人,你说是吗?” 张副将吓的够呛,这胡海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主,杀人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他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证明他们不止盯上了他一个人。 第1445章 虎园 第1444章 李副将看来也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若自己咬牙不说,而李副将说了。。。 可若说了,他们也不肯放过自己,出当如何? 他眼珠转了几转,终于想到一条妙计,忙道:“我说我说,只是我说了,你们能否留我一条性命?” 胡海皱眉,“快说,再拖下去,我一刀结果了你。” 张副将忙道“我说,我说,您别激动,侯爷他,他其实就在西街的虎园里。” 胡海道:“你若胆敢耍花样,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副将道:“你若不信,我亲自带你们去,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胡海扭头朝身边的何军道:“何军,你速回西盘山回话,我先带张副将去虎园。” 何军点头,矫健的身影自窗口掠出,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时外头有小二送来酒菜,张副将识实务的吼着让那小二滚蛋了,接着便被胡海揪着衣领跳窗出开杏花楼。 何军一路飞奔回到西盘山的营地,元宝将军和并肩王正在审李副将。 这李副将的嘴可比张副将严实,软硬不吃,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一口咬定这事跟他没关系。 直到何军回来,当着李副将的面说张副将已经交待了。 李副将的脸色这才开始变得十分难看,坐在角落里的祁溶月始终盯着李副将面上的情绪变化,当何军说张副将交待出侯爷就被他们关在虎园时,李副将绷着的脸明显松懈了几分。 祁溶月暗叫不好,看来胡海目了张副将的当,天虎绝对不在虎园。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了几案上,起身朝元宝道:“元宝,你继续审他,我和仲文随何军去一趟虎园。” 见祁溶月脸色有异,元宝也察觉出不妙,心火立时腾升而起,将怒气全都撒在了李副将的身上,一脚将之踢翻在地,怒道:“你们去吧,我今天若撬不开这张嘴,我就将元宝二字倒过来写。” 祁溶月和郑仲文随着何军下了西盘山,一路飞奔赶到了西原镇,虎园就在镇上的西街尾,何军不止来过一次,熟门熟路。 三人来到虎园,并没有敲门,而是悄悄翻墙入院,来到后院,时有尖杂吵闹的声音传入耳中,此时夜已深,有这样的吵闹声,显然不正常。 “张伟,你不木一错再错,侯爷对你可不薄,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胡海气急败坏,手里的长剑已经扔在了地上,怒目瞪着挟持了侯爷夫人的张伟。 张伟冷笑:“待我不薄?我跟了他六年,四年前我就是副将,现在还是副将,说得好听是拿我当左膀右臂,说难听点,他就是拿我当狗腿子使,但凡有点机密的事,他什么时候让我去办过?说到底,他心中最信任的,还是你们这些威风八面的黑骑军,我算什么?我张伟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他娶妻生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我们呢?我们就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吗?” 胡海怒道:“你放屁,侯爷为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多少心?是你们自己不领情,怨谁?” 第1446章 死神的味道 第1445章 “我呸!他那叫操心?寻些模样歪瓜裂枣似的土妞就叫操心?他自己娶媳妇也知道挑个漂亮的,怎么轮到我们就得娶个丑的?” “你懂个屁,侯爷那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做军人的,一年里多数日子都在军营里过,根本顾不上家里,若找个漂亮媳妇整天放在家里,你能安心?” 张伟摇头:“也就你这样傻子才会相信这是天虎为了你好。” 雪亮的刀刃抵在迪娜纤长的脖颈上,一丝丝的鲜血顶着剑刃往下溢,她皱着眉问:“侯爷在哪?你把侯爷怎么了?” 张伟冷笑:“他自在他该在的地方,瞧你这么着急的模样,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当真是夫妻情深呢。” 迪娜哼道:“你少废话,要杀便杀,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不过,我看你这模样,也是不敢动手吧,怎么?刚刚的豪言壮语都用来哄小孩的吗?” 张伟气怒交加,迪娜向来就瞧不上他,当初他向天虎讨要他府里的一个丫头,天虎本都同意了,可偏偏这夫人迪娜不肯,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他可是天虎身边的副将,难道还配不上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吗? 后来才知道,原是迪娜认定他人品有瑕,不肯将丫头相许,从那以后,他便将迪娜给恨上了。 “迪娜夫人,你也用不着激我,该送你上路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手软吗?”他眼神阴毒的瞪向胡海:“你,捡起地上的刀。” 迪娜夫人被他制住,胡海哪有不从之理,只能依要拾起地上的长刀。 “砍掉右臂。”张伟瞪着胡海,嘴角勾着一丝冷笑,残酷又邪恶。 堂堂黑骑军参领,还不一样像狗一样在他面前听话。 “不要,不要听他的。”迪娜白着脸尖叫。 胡海皱眉,若砍去一臂能救夫人性命,他不会有半分的犹豫,怕就怕,当他自断右臂后,胡海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到那时,谁能制得住他?元宝将军何时来,也是未知。 “我数到三,你若不砍,我便砍了迪娜夫人漂亮的脑袋。” “一!” 胡海看了迪娜一眼,缓缓举起了长刀。 “二!” 就在胡海的长刀将要砍下的时候,一柄小巧的匕首在夜空中闪过,直直刺入张伟的右臂。 张伟右臂一阵发麻,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胡海见形势大变,手中长刀变势前劈,狠狠砍下了张伟的右臂。 迪娜被胡海拉到了身后,将之护住。 张伟痛失右臂,知道大势已去,赶忙夺路要逃,这时三道人影飘然而落,落在了张伟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同时断了他逃命的后路。 张伟的目光落在郑仲文的面上时,脸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眼前这人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何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郑仲文抬脚踢向张伟,这一脚来势汹汹,张伟想避,却已经没了机会。 他被踢翻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眼神终于开始惊慌,郑仲文的到来,让他闻到了死神的味道。 第1447章 为什么不杀了他? 第1446章 “说,镇西侯在何处?”郑仲文沉冷的嗓音在张伟耳边响起,张伟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他心里害怕,郑仲文的威名他曾听说过无数次,与天虎在战场上并称为双杀冷煞,在楚朝的权滔天,可谓朝堂之上,除了皇上,便属他说话最有份量,他和天虎的关系,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张伟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若说出天虎的下落,他的价值也就没有了,铁定活不了命,若不说,他们有所顾忌,或许还能活命。 始终没有说话的祁溶月在检查完迪娜脖颈处的伤口后,转身面对着张伟,沉声道:“劝你早些说实话,你断去一臂,血流不止,若不快些止血包扎,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张伟看了眼血流不止,疼的连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的断臂,心里又是怕又是恨,断了一臂,从此成了废人,他就算活下来,也再过不回从前的生活。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想要活下去。 “我可以告诉你们天虎究竟在哪里,不过你得先为我包扎。” 胡海道:“不要相信他,此人十狡诈。” 溶月却道:“无妨,他若敢不守信用,我起码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伟的身子颤了颤,心底涌上浓郁的恐惧,他垂下头,不敢再看郑仲文或祁溶月,心里各种盘算,直到他的断臂被包扎好,他依然没有想到脱身的妙计。 祁溶月丢下剪开的绑带,冷目盯着张伟:“说吧,侯爷在哪里?” 张伟咬了咬牙,道:“告诉你们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祁溶月冷哼:“我并不认为你有资格和我们讲条件,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明白点告诉你,侯爷若平安无事的活着,你或许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侯爷若有个好歹,你就是想死都不可能,明白了吗?” 张伟忙道:“活着,侯爷还活着,我可以发誓。” 祁溶月摆手:“不用你发誓,你的同伴李旦已经交待了一些事情,原本他已经要招了,谁知有了你这个突发状况,我方才撇下他来了这里,你认为,若李旦先一步说出来,你还会有机会吗?” 张伟一怔,李旦虽然脾气比他硬,可人性都是一样的,都不想死,都想活下去,若他先开了口,自己恐怕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说,我说——” 张伟泄了气,他再也没有勇气抗下去,断臂之痛,恐吓之威,他都已经承受不了。 迪娜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烂,当她听见张伟松口时,这才缓下这口气。 “他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迪娜顾不得脖颈的伤痛,冲上前朝张伟发问。 张伟垂着头,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西盘山北边的白岩坡下,有一个山洞,侯爷就在那山洞里,他中了毒,但还活着。” 祁溶月问:“为什么他还会活着?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第1448章 囚禁 第1447章 张伟苦笑:“我当然想,可我们也需要留一条后路,就比如现在,若侯爷已经没了,我又怎能继续张嘴说话?” 郑仲文问:“是谁指使的?” 张伟抬眼,空寂的目光落在郑仲文身上,周身的萧瑟又凄凉:“如今之世,能指使我做这种事的人,无非就那一个,王爷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郑仲文不再发问,一旁的迪娜却听的一头雾水,她抓住溶月的胳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会突然来西疆,他们出为何要对付侯爷?” 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声道:“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去救天虎,将人先救出来,再细说不迟。” 迪娜点头,她对溶月和郑仲文那是全心的信任,她认识郑仲文在天虎之前,对郑仲文的性子十分了解,知道他的为人,后又与祁溶月相交甚深,这对夫妻是什么样的人,恐怕很少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信任他们。 胡海押着张伟,由张伟指路,领着一行人来到西盘山,白岩坡是西盘中最为陡峭的岩坡,四周少树缺少,又处于险地,是连山下的柴夫也不愿来的地方。 显然此地是张伟和李旦精心挑选后的最佳囚禁之所。 本就不大的山洞口被巨石推堵着,数人费了不少气力方将洞口破开,点亮火把,洞内立时亮如白昼,身穿将服的天虎蜷缩在洞中的角落,周身瑟瑟发抖,神志不明。 迪娜捂着嘴哽咽,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平日那犹如不败神将般的男人,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溶月快步上前,扣脉细察后,面色大变,沉眉冷目看向张伟,怒道:“销骨丹?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海惨白着一张脸,声音诺诺:“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溶月不想再理会他,忙朝仲文和胡海道:“快,带侯爷回城,必须尽快开始行针驱毒,否则非但武功全失,便是性命也难保下。” 胡海闻言大惊,快步上前将侯爷背在了背上,转身信往洞外奔。 郑仲文押着张海随后跟上,命何军去营中将事情回禀给元宝将军,余下一行人匆匆下山,回返西原镇虎园。 回虎园的路上,祁溶月进了一间医馆,买下一包银针,同时写下一个方子,让他们立刻将药捡齐,送到虎园。 天虎中毒很深,销骨丹和普通的毒药不同,此毒入体,先侵血骨,再入经脉,销骨断脉,令人痛不欲生,且能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天虎就算在祁溶月的手中活下命来,也很难再回复当初之状。 迪娜知道祁溶月的医术很好,起死回生不在话下,也亲眼见证过祁溶月救下许许多多命在旦夕的人,一直以来对她的医术都很有信心。 可事情临了自己的头,这才发觉,尽管有一个神医在眼前,她依然会怕,那些往年堆积的信心,也似乎不复存在,这或许是一种本能,一种人类最擅长的杞人忧天的本能。 第1449章 只是太累 第1448章 “不要怕,有我在,我定竭尽所能保他性命。” 祁溶月没有回头看谁,可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迪娜被身边的人拉着出了房间,偌大的房里只剩下祁溶月和郑仲文两人。 多年默契,郑仲文已经能听懂溶月在行医时发出的每一个指令,熟练的将每一根合适的银针递到她的手中,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该递上什么东西。 长短不一的银针一根根刺入天虎的身体,不断颤抖且冷汗直流的天虎,终于在银针渐密的时候,渐渐恢复了平静,额头一直外冒的冷汗也在不知不觉间停歇。 丝丝缕缕的暗褐色毒血顺着银针往外溢,浸湿了床榻上干净的被褥。 银针刺穴,通经疏脉,拔毒清血,守元护命。 她不断耗损着巨量心神,连续不断的重复着刺穴拔毒的动作,直到心神疲累至眼前出现重影,她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最后一根银针自天虎的百会穴拔出,她也因气力不继而险些栽倒。 仲文扶着她至一旁的椅中坐下,“你怎么样?” 她闭目养神,声音干涩而沉重:“我没事,你快看看天虎,看他脉息如何。” 仲文依言上前查看,天虎的脉息虽依然紊乱,可比之先前,已添了许多活力。 仲文转身时,溶月的身体正一点点歪斜倒下,手中的银针跌落在地。 他冲上前将她抱住,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倒在他的怀里,虚弱致极:“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太累了,自打在京都出事,她受了太多的苦,从没有睡过一日好觉,心神耗损之巨,令人无法想像,而今日,她又为了救治天虎而拼尽全力,能完成这次行针,已经是十分了不起。 似乎是听见了郑仲文的喊声,一直守在门外的迪娜和胡海冲了进来,见祁溶月昏倒在郑仲文的怀里,皆是大吃一惊。 又见床榻上的天虎似乎面色好转了些许,没有了先前的不断颤抖与痛吟,虽然还昏迷着,但起码看起来安宁了不少。 迪娜问:“公主她怎么了?” 郑仲文将溶月抱起,沉声道:“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原是太累了,迪娜释然,赶忙吩咐屋外的侍女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抱着溶月走到门口的郑仲文突然回头,朝迪娜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最好寸步不要离开,敌暗我们在明,他们会不会再下毒手,这很难说,照顾好他。” 迪娜心头一凛,知他所言不假,赶忙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离开侯爷半步。” 迪娜向来聪明,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想来个中厉害,她自己会去掂量,用不着再多说什么。 郑仲文抱着祁溶月离开,胡海听了郑仲文的告诫,深觉有理,便主动提出留下护卫天虎的安全,虽然府里也有不少护院在保护着他们,可武功毕竟要差些,他留下的话,无论是迪娜还是自己,都能更安心些。 第1450章 心神耗损巨大 第1449章 元宝带着郑州赶到虎园时,天已经大亮,在得知天虎得救后,他在营中多番安排,将营中主要的将领,全部换上黑骑军将领,将事情全部安排好,他这才匆匆带着郑州来到西原镇。 “侯爷现在如何?”元宝冲进屋里,朝坐在床畔给天虎擦手的迪娜问道。 迪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眶微红,显是刚哭过不久,她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公主已经施过针了,情况看起来比先前要好上一些,可总是不醒,怎么叫也不醒,我实在是担心。” 元宝站在床前看了一会,见天虎这模样,心里也是着急,可又不好在本就不安的迪妇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温声道:“侯爷吉人自有天佑,加之有公主在,定然不会有事,夫人莫要过于伤怀,又免伤了身子。” 迪娜如何不知他的意思,苦笑着点头:“我晓得,这里有我照顾,元宝将军不必担心,侯爷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营中事务,如今侯爷这般模样,营中事务便劳烦元宝将军多多操心。” 元宝忙道:“夫人言重了,我与侯爷不止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军中伙伴,这些话都不必再说。” 迪娜自然知道元宝的忠心,也相信他,当初在漠北之时,元宝便已经跟在天虎的身边,后来被派往西疆卫域,于沙场之上征战四方,他们之间的关系,用朋友或兄弟都不足以形容。 那是过命的交情。 “王爷和公主呢?”元宝问。 迪娜叹了一气:“公主为了给侯爷治病,心神耗损巨大,伤了神,在客房休息,王爷在照顾着,我不方便离开,你替我去瞧瞧吧。” 元宝点头,带着郑州去了郑仲文和祁溶月所在的客房。 郑州清秀的眉头紧皱着,年纪虽小,可心灵却比一般的孩子要灵透许多,大人的三言两语,他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境况。 “元宝叔叔,我娘不会有事的。”他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可依然倔强的认定。 元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当然,你娘可是护国公主,可是世人称颂的祁神医,她怎会有事?” 郑州皱成一团的小脸总算是化开了些许,眼神清亮的看了元宝一眼,嘴角微勾:“那当然,我娘可是神医,不单能治好天虎伯伯,也能治好她自己,我娘才不会有事。” 说着话,他的脚步越发的轻快,不多时便来到爹娘所在的客房。 娘亲沉沉睡着,爹爹趴在床畔,一手握着娘亲的手,一手紧紧抓着一角被子,虽然睡着,可那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可见他在梦里也不安心呐。 二人脚步声渐近,仲文醒来,迅速回头,见是元宝和郑州,立时松了一口气,逃亡的日子令他心思敏感警惕,无法真正的安心入睡。 “爹,你还好吗?”郑州上前,看着一脸疲色的父亲,心里也跟着着紧。 仲文摇头,揉了揉郑州的黑发,淡笑道:“我没事,你娘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第1451章 绝不会让他得逞 第1450章 郑州忙道:“我才不担心,我一点都不担心,娘亲是神医,怎么会有事呢,我才不怕。” 仲文点头:“好了,你在这里陪陪你娘亲,我和元宝叔叔出去说说话。” 郑州应了一声,乖乖的坐在了娘亲的床前。 仲文拉着元宝出去,二人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元宝,最近营中可得到什么消息?” 元宝想了想,摇头:“消息倒没有,不过前几天侯爷接到一封北域送来的信,侯爷看了信后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他没多说什么,只说过阵子回京都看看。” 仲文点头:“看来京都那边的消息,并没有传到这里。” 元宝忙问:“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和公主怎会突然来这里,看起来还这么狼狈。” 仲文叹了一息,想到京都此时的形势,眉头越发紧拢:“京都出事了,现在京都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他将京都变天的事,又及他和溶月这一个多月来所受的苦难简略的说了一遍,听得元宝目瞪口呆。 “皇上怎么会,那可是皇上啊,他怎么会这样对您和公主,这这——” 仲文道:“他不是皇上,皇上绝不会做出这种事,那人不是皇上,他是上官拓的傀儡,是个冒牌货。” 元宝傻了眼,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皇上不是皇上? “我出事后,他定然下旨收回陇西兵权,虽依然可以凭借统帅之威调军北上,可我若真这么做,一定会被上官拓扣上叛国夺位的罪名,且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内战,给那些一直对我们楚朝虎视眈眈的敌人以机会,国将不国,生灵涂碳,我不能这么自私,更何况,我若带兵北上,正好给了上官拓明目造反的机会,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元宝大约明白了事情始末,忙问:“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郑仲文看着元宝,“你当年也是从黑沙漠里出来的,当年助皇上复位之事想必很清楚,如今的情形和当初虽然不尽相同,但也有六分相似,若再用当初那个法子,你觉得可行吗?” 元宝想了想,摇头:“不太可行,当初黑骑军从黑沙漠里出来,自漠北入关,又因为边域的将军对我们装聋作哑,这才为后边的事争取到时间,可如今的情况和当初大不相同,黑骑军的位置不再神秘,现今出了这种事,不知有多少多眼睛在盯着我们,只要我们稍有异动,便会被扣上叛党的罪名。” 郑仲文点头:“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事,现在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天虎醒来再议。” 元宝道:“无论如何,只消王爷您一句话,上天入地,我元宝都誓死相随。” 郑仲文拍了拍元宝的肩:“好兄弟,谢谢你。” 元宝当初也是和郑仲文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二人间的情义也是十分深厚,如今郑仲文蒙难,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袖手旁观,身为黑骑军中的一员将领,注定一生都将在沙场上度过,这是他自参军那天便选择好的路。 第1452章 松懈 第1451章 溶月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仿佛日久积下的疲累,都在这一时爆发,犹如溃破的水库大坝,洪流泻下,几乎将她彻底的淹没。 她毕竟年岁已长,不再是从前十八岁年轻无敌的祁溶月。 凭着一股子牵挂与信念,她咬牙挺了过来,一夜醒来,两鬓间竟添了几许白发。 看着那缕缕银丝,郑仲文心疼的说不出话来,若可以,他愿意折寿十载,换给她静好安乐的生活,不要再为世间这些俗尘凡事忧神伤怀。 她生而尊贵,却厉经万般苦痛磨难,终于熬得儿女双全,国泰民安之日,却又遭逢厄难,他不是她,无法体会她心中的压力。 她拼尽一切守护着的江山,如今将要旁落他人之手,她全心全意爱护着的弟弟,如今生死未知。。。 “溶月,你还好吗?”他握着她的手,声音微哽。 溶月摇了摇头,起身下床:“我没事,天虎呢?他怎么样了?” 仲文道:“他还没醒,不过面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你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可如何能做到真的不担心? 她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又跌坐回床畔。 仲文一脸着急:“你怎么了?” 她摇头:“我没事,只是睡了太久,这起的又急,没事,歇歇就好。” 她瞥眼看见桌上摆着些吃食,盛白粥的碗里还冒着许许热气,便道:“许是饿了,有些无力,你让人送些白糖来,我拌粥吃。” 仲文一脸疑惑,“你向来不爱吃甜食,怎的突然要用糖拌粥?” 溶月笑道:“并不是我想吃,只是需要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以后有空时,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仲文转身出去,朝外头的侍女吩咐了几句又回来。 “月儿,你现在身子还虚,凡事不要太过勉强。” 她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眼下诸事由不得她,自离京,已过一个多月,京都城如今也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她必须尽快返京,师傅,天齐,文儿,他们都在等着她。 吃过饭后,她在房里走了几圈,确实不再晕眩后,她立时拉了仲文出门,匆匆赶到天虎的住处。 迪娜见她前来,高兴的迎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你醒了就好。”在瞥见她鬓角的银丝时,她眼神明显一滞,溶月虽生了一儿一女,却还没到生白发的年纪,如今这般,都是忧思积郁而来。 她没多说什么,只暗暗叹了一气。 溶月来到天虎的床前,细细查探了一番,紧拢的眉头依然没有松懈半分。 “怎么样?”迪娜见她这模样,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溶月侧目扫了眼屋内的侍女,淡声道:“好多了,不过还需继续治疗,这样,我现在开始施针,迪娜你留下帮忙,其他人都出去吧。” 迪娜不解的看向溶月,刚想说她对针术半点不懂的话,却见溶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她心头一跳,赶忙闭了嘴,扭头朝屋里的侍女们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溶月又朝仲文使了眼色,仲文会意,跟着侍女一道出门后,自己站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第1453章 敌在暗我在明 第1452章 “公主,究竟怎么回事?”迪娜急问。 溶月压低了声道:“这两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看过侯爷?” 迪娜摇头:“没有啊,这两****一直守在侯爷的的床前,除了方便时让侍女看一会,其余时候都是我自己守着,没有任何外人来访。” 溶月问:“你说的这些侍女,都可靠吗?” 迪娜不解:“你的意思是?” 溶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天虎,沉声道:“他的体内又多了一种毒,十分厉害,和先前的毒大不相同,幸好发现及时,不至于束手无策,若我再迟个一两天醒,后果不堪设想。” 迪娜的秀面顿时苍白无色,颤着声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昏睡的这期间,又给侯爷下了毒?” 溶月点头,“没错。” “可,这怎么可能?侯爷从未进食,连水都没喝过一口,这毒怎么下的?” 溶月在床前坐下,伸手扳过天虎的头颅,将他的颈侧露于眼前,耳根下三寸处,有一处不太显眼的针眼,乍一看像是一颗小黑痔,但仔细瞧,那黑点附近一片青淤。 “这,这怎么回事?先前并没有这样的——”迪娜慌了神。 溶月道:“有人用沾了毒的针刺了天虎的颈脉,毒素由脉而入,通入四肢百骸,幸好发现及时,尚未毒侵骨髓,我马上再为他行针拔毒,此事就装不知,下毒之人定然还会再出手,一定要拿住此人。” 迪娜慌忙点头,眼眶里的泪水不断转悠,拼命的忍着不让它落下,她真是没用,丈夫现在这个模样,她非为不能为他分忧,连好好护着毫无反搞能力的他都做不到,竟让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下了毒,好不容易救过来的性命,差点就没了。 溶月背对着她,却依然能感觉到她隐忍的痛苦,叹了一息,温声劝道:“迪娜,你不必自责,敌在暗我在明,本就防不胜防,有这样的教训,日后行事多加小心就是。” 迪娜点头,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滚在那苍白的手背上,她点头:“我真是没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溶月道:“幸好发现及时,他不会有事,你放心吧,我要开始行针了,你去外头将仲文换进来。” 迪娜赶忙去了,待郑仲文进屋后,她站在了他原先站的位置上,警惕的看着四周左右,只要是在她眼前露了脸的侍从,她都仔细打量一遍。 这些人,都是她平日最熟悉的人,每个人都在这府里干了至少三年的活,她实在不敢想像,究竟是谁在暗中下了毒手。 她仔细回想着这两日替了她的几个侍女,一共三个侍女替过她,每次时间都不长,三个侍女都是她院里的大丫鬟,平日极得她的信任,下毒之人,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吗? 感觉到有人在偷偷望着她,她侧目,看着怜香站在不远处的转角盯着她看,接触到她的目光,怜香原本毫无表情的面上,突然泛出了些许异色,犹豫了一小会后,终于朝她走了过来。 第1454章 一个都不能相信 第1453章 迪娜心中生疑,但也没有表露于面上,只如往日般淡然的看着她:“有事?” 怜香恭敬道:“夫人,小公子有些不对劲,您还是去看看吧。” 迪娜心头一跳,忙问:“怎么不对劲?刚刚还来过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怜香道:“小公子回房后便哭闹着肚子疼。” 迪娜皱眉,清亮的目光盯住怜香的脸,怜香赶忙垂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迪娜道:“既然是肚子疼,有没有请大夫去看?” 怜香摇头:“小公子吵着要您,奴婢还没来得及去请大夫。” 怜香的话令迪娜越发生疑,她盯着迪娜,清冷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仿佛那目光能看穿一个人的本质。 怜香始终低着头,她没看见迪娜的目光,也不知身前的夫人,已经对她生了疑心。 “他既然要我,为何不将他带来?你明知我这里走不开的。” 怜香终于抬眸,看向身前的夫人,夫人平日最是疼爱小公子,每回一听见小公子有什么不好,她立时会撇下手头所有的事去看望,今儿怎的不去? “夫人,小公子他闹着说肚子疼,奴婢不敢——” “好了,别说了,去将小公子带来。”迪娜自始至终站在房门口,一动未动。 怜香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道:“夫人,听说府上来了个极为厉害的大夫,不如请她去为小公子诊治一下,也免得令小公子在路上来回受罪。” 若是怜香这话在半个时辰前跟她说,她铁定会同意,二话不说的同意。 可如今不同了,祁溶月的话尚在耳旁,她知道有人想方设法要对侯爷不利,若怜香是那暗中下黑手的人,那她现在做这些,无非是想支开她,趁她不在时查看侯爷的情况,若有必要,她一定还会再下第二次手。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了疑心,那在这疑心消除之前,便不会再对其生出任何一丝的信任感。 迪娜现在深度怀疑怜香,自然不再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她照顾,难保她不会对孩子下毒手。 这时元宝带着胡海匆匆进来,她心头一松,能相信的人总算来了。 如今的府里,月了内奸,她不知道谁是内奸,也不知道内奸究竟有几个,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一个都不能。 “元宝将军,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麻烦你们一件事。” 元宝快步上前,朝迪娜问:“嫂子有事就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迪娜淡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怜香说术儿突然闹肚子疼,你跟她去一趟,把术儿带到这里来。”朝元宝吩咐完,她又扭头朝胡海道:“胡海你去一趟芝兰居,将芝儿也带过来。” 二人一看迪娜这面色,她的话加以推敲,立时便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不敢怠慢,立时便分头去了。 怜香脸色微白,几乎是由元宝催着押着往术儿住的术居去了。 二人走后,迪娜心急似火烧,暗骂自己太过愚笨,怎的早点没想到派人保护好孩子呢。 第1455章 芝儿 第1454章 术儿一脸菜色的躺在床上喊肚子疼,十岁的孩子,正是咋呼的年纪,他这左右嚷嚷,也不知夸张了没有。 元宝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全是汗,身上的衣裳也浸湿了,再这么下去,肚子疼就算好了,也会因汗湿而着凉。 元宝扭头朝怜香斥道:“你是怎么照顾小公子的?这一身湿透了也不知道帮他换身干净的吗?” 怜香忙道:“将军可冤枉奴婢了,奴婢走时刚给小公子换上的,这没多大一会又湿了。” 元宝一脸不悦,听了她的辩解,心火越发怒盛:“你还有理了?夫人让你照顾小公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明知小公子不舒服,痛成这样,你还撇下小公子出去,这是你该做的事吗?若真要找夫人,让谁去不行?这府里没有别人了?” 怜香一脸委屈,却不敢再辨,只好垂下头不说话。 元宝也不想理她,俯身将术儿抱起,转身便出了术居,刚走出去没几步,又折了回来,朝杵在房门口发呆的怜香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身干净的衣裳跟过来。” 元宝可不傻,想到夫人刚刚那面色,便知她定是对怜香有所怀疑,既然是怀疑对象,便要让她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免得一会出什么别的岔子。 怜香虽满心的不情愿,可也不敢对元宝将军说一个不字,这些将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惹急了他们,一刀砍了她的脑袋,她要找谁说理去? 另一头的胡海也带着芝儿去到正院上房。 芝儿今年十三岁,生得亭亭玉立,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范,可那黑亮的眼睛里却总透出许许狡黠的慧芒。 “母亲,出什么事了?”芝儿早上刚看望过父亲,这会母亲突然派胡叔带她过来,定是有什么事,且胡海那表情那眼神,让她感觉怕怕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迪娜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一个人照顾你爹太累了,想着让你来搭把手。” 芝儿向来聪明,娘亲这话有些没道理,可她既然说了,自然又有她的道理,当着外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多问,只轻轻应下了。 不一会,元宝抱着嘴中不断痛吟着的术儿过来。 迪娜一见儿子这模样,急得冲上了前,“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宝摇头:“这可说不好,一会让公——哦不,让关夫人看看,关夫人医术了得,有她在,定然不会有事。” 关夫人? 迪娜挑眉看向元宝,元宝朝她轻轻点头。 迪娜会意,看来公主和王爷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尤其是在这些不知根底的人面前。 迪娜道:“先放下吧,关夫人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他们在外头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里头的人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祁溶月拔出天虎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虽身体已经极度的疲乏,也依然强撑着喊道:“带术儿进来给我看看。” 第1456章 待她可不薄 第1455章 迪娜闻言,立时大喜,赶忙招呼元宝带术儿进去,自己也一把拉住芝儿的手,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身边,哪都不要去。” 芝儿点头应下,随母亲一道进入房内。 祁溶月为术儿号过脉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立时便确诊了。 “没什么大碍,应是吃坏了肚子,我给他开个方子,喝上两剂药便会没事。”她起身去到书桌前写方子,写到一半抬头看向怜香,淡笑道:“术儿还小,服药自是要十分小心,抓要时一定要仔细些,莫要抓错了剂量。” 怜香一怔,显然没想到这关夫人会突然对她说这话,心里立时打起了鼓,“是,奴婢定会仔细查验。” 见怜香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神情也越发的紧张,迪娜和溶月心里都有了数。 待药方写好后,溶月直接将药方递给了怜香,让她赶紧去抓药。 怜香前脚刚出门,溶月便朝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会意,立时跟了出去。 迪娜道:“你怀疑她还有同伙?” 溶月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侯爷中的毒不是一般的毒,不是随便在街市上能买到的毒,定有人与她接头,甚至在这府里,不止她一个奸细。” 迪娜又问:“那术儿呢?术儿真的没事吗?” 溶月扭头看了眼术儿,沉声道:“术儿中的毒倒是十分常见的毒,且中毒很浅,看来她并没有想要术儿的命,只是想利用术儿将你支走。” 迪娜恨的咬牙:“若真是她,我定饶不了她。” 怜香进府里已经五年,整整五年,她这个主母待她可不薄,从粗使丫头破例提为二等丫头,再是一等大丫头,工钱涨了又涨,时不时的给些赏钱,上好的料子也没少给她,她家里有事时总给她假。 她平时干活也算尽心尽力,对她那是极为放心的,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有背叛的一天。 “迪娜,凡事都是有因有果,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这理由有可能被某些人抓在了手里,她应是不想伤害人的,否则不会只给术儿下这么轻的毒,侯爷也不会到现在还留有命在,她应是一直在犹豫,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或许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顺着她这条线,找到她幕后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定知道一些事情,一些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有关京都的消失,这个对怜香下令之人,会是从京都来的吗? 话说元宝追着怜香的脚步出了虎园,怜香拿着药方出门后一直往东边走,东街有一家非长大的药铺,是西原镇上最大的药铺,怜香直接进了药铺,元宝则守在外头,等她出来。 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人出来,他暗叫不妙,莫不是让她溜了?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元宝冲进了药铺,站在空荡荡的大堂中傻眼,药铺里一共也就寥寥数人,其中还包括了招呼客人的伙计以及不断拨弄着算盘的掌柜。 第1457章 关夫人 第1456章 元宝一把揪住前来招呼他的伙计:“刚刚进来抓药的绿衣姑娘呢?” 伙计想了想,忙道:“你说那位姑娘啊,她没抓药,借道走了后门。” 元宝大叫不妙,又问:“走了多久?” “没,没多久。”伙计见元宝这脸色,心里也是怕怕的,眼睛扫了下站在柜台后的掌柜,随即垂下头不再说话。 元宝松开伙计的衣领,拔腿便走,直接从后门冲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直长的巷子,很安静的巷子,此时不论左右,空无一人。 凭着感觉往右边走去,刚走了十数步,他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自己身手了得,一路跟着怜香来这药铺,他十分小心的隐匿踪迹,怜香一介弱女子,从未学过武功,她不可能知道有人跟踪她,绝不可能察觉到他。 这个药铺也很奇怪,从前他来过两次,每次铺子里都是人满为患,生意好的不得了,可今儿却是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还有刚刚那伙计的眼睛,他问他话时,伙计的眼睛显然在闪躲,不敢看他的眼睛,其间还偷瞄过那掌柜一眼。 按说,当他揪住伙计的衣领时,那掌柜不该出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怎么就那么淡定呢?就不怕他突然抽出一把刀子,将他店里的伙计给杀了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转身回到了药铺的后门,原本大开的后门,此时已经关上了。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怜香根本就没走,她还在这间药铺里,刚刚那伙计在说谎。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难道指使怜香下毒的人,就在这间药铺之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变得很兴奋,仿佛真相就在眼前,挥手便破。 手抬起,刚要去推那门,耳边又响起了祁溶月的叮嘱,让他不要打草惊蛇,凡事都要先和她商量过后再决定怎么做。 他缩回了手,凭着记忆寻到院墙的角落处,纵身掠上墙头,见后院内空无一人,他这才自院墙上跳下。 来到中门处,门掩着,正犹豫着要怎么进去,却听左边的平屋里传出低沉的人声。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那屋门紧闭的平屋,听见屋内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天虎还没死?” “侯爷中了毒,现在依旧昏迷着,能不能活命还说不准。” 这分明就是怜香的声音,元宝暗自庆幸,庆幸他今日没有意气行事。 “给他看病的大夫是谁?” “是一位夫人,丈夫姓关,都叫她关夫人。” “医术如何?” “我不知道,她给侯爷医治时,除了她丈夫,谁也不能在旁边,不过侯爷虽经她医治两次,却依然没醒,想来也并非什么有本事之人。” “没有本事最好,你尽快回去,必须在三日之内解决掉天虎,我不想在三日之后还听见他活着的消息,你知道后果会如何,自己掂量着办吧。” “大人,我已经暴露了,如何还能再回去,那不是送死吗?请大人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来世,来世一定给大人您做牛做马。” 第1458章 不过是怀疑罢了 第1457章 “谁说你暴露了?不过是怀疑罢了,又没有拿住什么证据,回去后若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在这药铺里有些药没有,你从后门抄近路去了另一家药铺。” 默了一会,怜香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说话算数,三天后放了我爹娘,让我们一家团聚。” “你爹娘对我而言屁都不算,要了他们的命于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此人说话时透着一股子阴劲,令人听了十分不舒坦,怜香听了更是后背发凉,不知他这话里话外是否一个意思。 可如今,哪里有她选择的余地,她除了遵命,又能如何? 元宝退了出去,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藏着,不一会,怜香先一步从平屋里走了出来,去了前堂取药,接着便是一个男人从平屋里出来,正是先前他见过一面的掌柜。 这个掌柜看着十分面生,和他从前来抓药时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 待那掌柜也去了前堂,他这才跳墙离开,先行回府。 回到虎园,术儿已经睡下,面色也好看了许多,芝儿坐在窗下看书,迪娜则一如往常般守在天虎的床前。 “夫人,我回来了。” 迪娜赶忙起身,朝元宝问:“怎么样?可发现了什么?” 元宝点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迪娜心里没有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朝元宝道:“你去客房,问问公主和王爷的意思。” 元宝道:“我这就去,一会怜香回来,她带回的药先别用,待公主看过后才行。” 迪娜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元宝走后,芝儿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凑到母亲身边:“母亲,刚刚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怜香她果真在给恶人办事,想要谋害爹和弟弟?” 迪娜压低了声道:“无论听到什么,都只当不知,这事我们大人会处理,你不要跟着瞎掺和,也切不可在怜香面前多说什么,我们自有主张。” 芝儿见母亲这模样,父亲又始终昏迷着,自知事体严重,赶忙点头:“我晓得了,母亲放心,我知道轻重厉害。” 芝儿向来懂事,不该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乱说,她很放心。 不多会,怜香便回来了,带回了她从药堂抓来的药。 “夫人,关夫人既然不在,要不奴婢先去将药煎了?” 迪娜摆手:“不用,关夫人在给侯爷炼丹药,差不多要成了,她一会就会过来,你将药放下,待她看过后再用不迟。” 怜香点了点头,又扫了眼床榻上的天虎,袖间的手紧紧握着,掌心一片湿冷。 “夫人,侯爷怎的还没醒?这关夫人的医术真的行吗?要不要奴婢去另请一个大夫来?”怜香朝迪娜道。 迪娜抬眼看向怜香,明明是无比熟悉的一张脸,此时看着,竟这般陌生,就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人。 “不必了,我相信关夫人,她一定能治好侯爷。” 第1459章 你是虎园的人 第1458章 迪娜凝着怜香的脸,想到刚刚天虎说过的那些话,觉得应该给她一次机会,毕竟主仆一场。 “怜香,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家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怜香一愣,心跳迅速加快,她干笑了两声:“夫人多虑了,奴婢家里并没有什么事。” 迪娜哦了一声:“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是虎园的人,若有什么难办法事,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替你做主。” 怜香越发肯定自己暴露了,先前还只是猜测,如今几乎可以肯定,夫人平日从不会对她说这些,今日突然说这种话,不可能只是巧合。 要知道,虎园现在也乱成了一锅粥,夫人怎会有心思关心她的家人,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夫人没有将她拿下,因是还没有证据认定,否则,她恐怕不会有机会再站在这里。 “夫人,奴婢明白了,若有事,奴婢定不会瞒着夫人。”看来事情必须尽快办成,否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迪娜觉得惋惜,她这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也就是找死。 “怜香,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吗?”祁溶月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处,听见了迪娜和怜香的对话,立时出言喝道。 怜香身形微怔,面色苍白如纸,颤着声道:“关,关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刚刚出去抓药,去的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们都一清二楚,夫人念在与你主仆一场的份上,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却装傻充愣,是何居心?”祁溶月撑着疲累不堪的身子,一手扶着身边的郑仲文,朝怜香喝斥道。 怜香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不断的往下滑落:“夫人,关夫人,奴婢该死,做了不该做的事,可奴婢,奴婢也是迫于无奈,还请夫人饶了奴婢。” 不待迪娜说话,祁溶月又道:“饶?为什么饶?凭什么饶?你先是对侯爷下了杀手,又对十分信任依赖你的小公子下手,你这样做,还有什么资格说饶这个字?” 怜香赶忙摆手:“不不不,奴婢没有对侯爷下杀手,那人,那人让我用毒针扎侯爷百会穴,我没有照做,小公子中的毒只是少量的巴豆,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奴婢,奴婢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救回我爹娘,奴婢真的没想谋害侯爷和公子。” 祁溶月的冷凝的面色松化了几分,朝怜香又道:“既然你无心伤人,刚刚夫人问你家中可有事时,你为何不说?既然不肯说,又与那人碰了头,回到这府里,恐怕还有事要做吧。” 事到如今,怜香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关夫人,奴婢刚刚之所以不肯说,是因为奴婢的爹娘还在那人的手中,我若不照他说的去做,我爹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元宝气的不轻,真想取出鞭子狠抽她一顿。 “你爹娘的命是命,侯爷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为了救你爹娘,却要去伤害别人的爹娘,你于心何安?” 第1460章 形容尽失 第1459章 怜香伏地痛哭,这些天以来,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日夜都忍受着精神的折磨,她从没想过要害谁,只是事到临头,她无法选择罢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在面临绝境之时,都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她也曾想过将事情告诉夫人,求夫人帮她救回家人,可眼见着侯爷重伤,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府里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不知道侯爷还能不能活命,若侯爷原本就活不下来,那她求夫人又有何用?夫人恐怕也帮不了她什么。 几番衡量,她决定冒险,既为救出爹娘,也为自己的将来搏上一把,若事成,爹娘脱险,她也能得到一大笔钱,到那时,她便能和爹娘带着钱远走高飞。 可如今看来,她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她救不了爹娘,也救不了自己,更别提改变命运。 一瞬间,她心寂如死,前途尽暗,仿佛再无生机,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继续苟活于世,受人白眼与嘲笑,虐身虎心,痛苦不堪。 一刹间,悲从中来,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也不知从哪里生起一股子气,凭着这股子气劲,她迅速爬起身,用尽全身的气力扑向一旁的梁柱。 祁溶月见状,素手一挥,数道金芒自她指间掠出,精准的刺入怜复膝间,她双膝软倒,往前扑的身子栽在了地上,摔得发髻散乱,形容尽失。 “为何不让我死,我该死,让我去死吧。” 祁溶月缓步走至怜香的身前,眸中光芒闪烁,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凝着伏地不起的怜香,冷淡的声音刺的怜香立时止住了哭声。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只有懦夫才会遇事便寻死,又求一了百了,干干净净,可怜了那些白发人,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女,却是个没用的怂货,遇到难办的事便想着抛下爹娘去寻死,让他们留在这世上,承受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可曾想过,你若死了,你那落入敌手的爹娘会是怎样的下场?” 怜香止住了哭声,事实上,她是哭不出来了。 爹娘早已年过六十,双双年迈,她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可爹娘却拿她当亲生孩子般养护,入虎园为婢,爹娘从来都不同意,只想给她寻个婆家,好让她早些过上安定的生活。 可她不忍心看着爹娘继续忍受贫穷饥饿的生活,她若成亲,也无法改变爹娘的生活,于是她毅然进了虎园为婢,将每个月得来的月钱都给了爹娘。 可爹娘都不舍得用一分,全数帮她攒,说要留给她将来嫁人做嫁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关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从没想过要害谁,是他,是他逼我的,我爹娘年事已高,受不住折腾,所以我才,我才——” 溶月点头:“我明白你的难处,但你做的事确实是错的,你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你明白吗?” 怜香垂眸,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滑落:“我明白。” 第1461章 水凤青 第1460章 “但你若愿意将功赎罪,或许夫人能考虑饶过你这一次。” 怜香猛然抬头,原本死寂无光的眼眸中,蓦然生出星星点点的希望之火。 刚刚关夫人和她说这么说,还阻止她寻死,原来就是想要给她一条活路,她欣喜若狂,本已是绝地,却突然逢生。 “夫人,关夫人,元宝将军,怜香愿意将功赎罪,无论什么怜香都愿意做,只救夫人能饶怜香这一次。” 迪娜点头,目光扫向祁溶月,见她面色定定,眼中慧芒闪烁,知她已有对策,心下也安定不少,便道:“怜香,从现在开始,一切听从关夫人调配,关夫人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 怜香赶忙调转了身,朝祁溶月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关夫人提点,奴婢定然不负所望。” 祁溶月点头,俯身取出刺入她小腿间的金针,“起来说话。” 看着怜香自地上爬起,那一身的狼狈,她不由叹了一息,道:“我知道你救亲心切,便你莫要忘了,对方连侯爷都敢杀,又怎会真的放过你?就算你帮着他做一百件事,你和你爹娘的下场,都只会是一样,他们不可能放你活命,你若想活命,便只能站在我们这一方,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怜香赶忙应时:“关夫人所言极事,这也是奴婢一直担心的,只是奴婢心存了些许的侥幸,今日听关夫人此言,心里也想明白了。” 溶月道:“今日你和那药堂掌柜说的话,我已全部知道,他让你三日之内杀了侯爷,否则便要对你的爹娘下手,对吗?” 怜香点头,忍下泪意,“没错,他是这么说的。” 溶月问:“他让你三日之内杀侯爷爷,可说过怎么杀?用什么方法杀?” 怜香赶忙自怀里摸出一只纸包,递到了溶月的面前:“他给了我这个,说只要一点点,便能让侯爷七窍流血而死。” 溶月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赤红色的粉末,一股子幽淡的凤仙味钻入鼻间。 “这是什么毒?”仲文问。 溶月将纸包合上,“这是水凤青,剧毒无比,没有解药。” 难以想象,若怜香真的将这毒喂给了天虎,后果会是如何。 她祁溶月也算是解毒圣手,可若天虎真服下这毒,就算再来十个祁溶月,恐怕也救不了他。 怜香白着一张脸,知道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侯爷也是一样。 溶月朝怜香问:“虎园中可还有他们的人?” 怜香点头:“还有一个,但我不知道是谁,日前我给侯爷下毒用的毒针,便是那人给我的,他就在府里,蒙着脸,我只听见他咳了两声,听声音应是个男的。” 溶月朝迪娜和元宝道:“无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必须先将这人找出来,否则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可这要怎么找?又不能打草惊蛇,他在暗,我们在明,又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啊。”元宝急道。 溶月摇头:“你不必这么悲观,只要他还在这府里,我们就会有机会。” 第1462章 普通人 第1461章 溶月又朝迪娜道:“既然怜香说那人是个男人,那咱们就从虎园里找出这个男人。” 迪娜的心很乱,一点主意也没有:“可是这要怎么找?” 元宝也道:“是啊,若是不顾及会打草惊蛇,咱们就干脆的将人全部抓来,好好审一审,就不信找不到这个人,可眼下这法子用不上,我们要如何将那人找出来?” 郑仲文淡笑:“很简单,引蛇出洞,放心,只要他人还在府里,且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事,那他就一定会来到我们的面前,一个人只要有马脚,总是会露出来的,且看着吧。” 郑仲文的自信,给了迪娜和元宝莫大的信心,有他们夫妻俩在,他们总算能安心不少。 很快,一个消信迅速的传遍了虎园的各个角落。 “听说了吗?夫人病倒了,说是这几日为了照顾侯爷,衣不解带,滴米未进,侯爷还昏迷着,夫人又倒下了,元宝将军这会正在前院挑选机灵的下人,安排去侯爷房里伺候呢。” “那你怎么没去?” “我笨手笨脚的,哪是能伺候侯爷的人,干些粗活还差不多,若不然,我能放着那一天一两银子的赏钱不要吗?” “一天一两?真的假的?” “这我还能骗人吗?不信的话就去前院问问不就知道了,可惜了,我是个粗人,否则哪有告诉你们的份,我自己个早就去抢这分工了。” 前院,元宝坐在太师椅中,手里端着一盏热茶,等人来的空档,时不时拿盏盖刮两个浮沫,眼睛状似随意的扫着身前的青年:“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几年了?平日都干些什么活?会伺候人吗?” 青年穿着一身藏青色洗的很旧的长衫,腰里系着同色腰带,头发高高盘起,额间有细汗密布,胸口不断起伏着,显是跑的太过匆忙,气还没顺过来。 “回将军话,小人叫长青,长寿的长,青山的青,今年二十三岁,来府里六年了,平日干些粗活,虽然没有伺候过人,但小人可以学,一定能做好,还请将军给小人这个机会。” 元宝点头,“好,先留名,等应试结束再另行通知。” 青年有些失望,他可以在元宝将军的眼中看到一些讯息,知道自己没能入元宝将军的眼,也不怪谁,只怪自己不够伶俐,没有伺候过谁,侯爷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随便托付于人。 长青退下后,又有一位青年来到元宝的身前。 元宝喝下一口热茶,挑眉扫了眼眼前的青年,重复着刚刚的问题:“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几年?平日都干些什么活?会伺候人吗?” 青年面色淡然,不同于先前那人的紧张,他仿佛胜券在握般淡定,衣裳整齐干净,气质也和普通的下人不一样,看着元宝时,眼神很直接,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元宝不动声色的打量他,面色淡淡,就像看着一个极为寻常的下人。 第1463章 李四 第1462章 “回将军话,小人姓古名风,年二十六,来府中不足一月,平日在管家手下干活,家中老父长年卧床,皆由我一人伺候,不能说精晓,算是熟练。” 元宝盯着眼前的古风瞧,面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不断的点头:“好,不错,倒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很符合要求。” 古风也笑:“小人也觉得合适,还请将军多为考虑。” 元宝点头:“好,先留名,晚些时候再派人通知你。” 古风朝元宝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脚步轻盈,举手投足都十分利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下人模样。 古风人还没离开元宝的视线,另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走了进来,没走几步便轻咳了两声,元宝闻声挑眉,目光扫向来人,日个面目极为普通的青年,和古风年纪差不多,眉目间似染着一抹病色,面容苍白,便是嘴唇都泛着些许白,可偏是这样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掩都掩不住。 若说先前的古风让人生了疑心,那么眼前这个人,却让人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了古怪,明明一副病弱的模样,却偏偏让人感觉他很精神。 元宝笑问:“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又这样的状态,如何让我们相信你可以照顾好侯爷?” 那人又轻轻咳了两声,唇角挤出一丝浅笑:“偶感风寒,已经快好了,不会影响照顾侯爷,还请将军放心。” “可我看你这模样,似乎并没有你说的这般轻松,实在很难让人放心呢。”元宝道。 那人朝元宝鞠了一躬,目光开始变得恳切:“不瞒将军,小人这咳嗽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总忍不住咳上两声,只是习惯而已,决不会误了照顾侯爷。” 元宝问:“你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份差事?” 那人淡笑:“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冲着一天一两银子来的。” 元宝笑容渐深:“你倒是坦诚,既然如此,那就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多久了,平日都干什么活计,会不会伺候病人。” 那人忙道:“小人叫李四,来府里不足一月,平日在管家的手下干活,伺候病人这活我从前干过,很是精熟。” 李四?我还叫张三呢,一听就知是个假名,取假名也不走点心,这般敷衍了事。 先前古风也他进府不足一月,在管家手下干活,眼前这李四也是一样,倒也是‘巧’了。 两个让他生了疑心的人,都是管家手下的,那这管家也极有可能大有问题。 元宝朝李四道:“好,你先回去,待我将所有报名的人筛选过后再派人知会你,你先回去忙吧。” 李四点头应是,转身时咳嗽声再次响起,元宝扫了他一眼,随即扭头看向身后的屏风。 待李四的身影消失不见,元宝这才朝屏风后的人道“都看见了?” 怜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色有些白,她看着李四消失的方向道:“那天给我药的人,应该就是李四,我虽没见过他的脸,可他的咳嗽声,我不会记错,就是他。” 第1464章 秘密转移 第1463章 祁溶月跟在怜香身后出来,她道:“那个古风也很怪,更怪的是,两人都是管家手底下的人,又是刚来府里不足一月,说是不足一月,来一天也是一足一月,来十天也是不足一月。” 元宝点头:“说的是,这个管家也是很有嫌疑,我这就去找他。” 怜香忙道:“恐怕现在找不到他。” 元宝不解:“怎么说?” 怜香解释道:“管家昨儿就告了病假,没在府里。” 巧,真是太巧了。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元宝看向祁溶月,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溶月淡笑:“引蛇出洞,他们不是想要来近身伺候侯爷么,那就让他们来。” 一个时辰后,古风和李四都接到了通知,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去上房伺候侯爷。 迪娜很担心,如今侯爷这模样,毫无自保的能力,就算有人要对他不利,他也无法反抗,放两个明显有问题的人在他身边,如何让她安心的下来。 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笑道:“你放心吧,一切有我,我绝不会让侯爷有任何的差池,明日你带着术儿和芝儿待在房里别出来,元宝会派人保护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 迪娜点头:“好,我信你。” 当夜,溶月和元宝将天虎秘密转移,再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给郑仲文戴上,让他装成天虎的模样躺在床榻上装病。 次日一早,古风和李四同时前来报道,元宝匆匆交代了一些事后便离开,让他们好生伺候侯爷,他下午会赶回来。 此时屋里还有别人下人,二人也各自开始忙活,古风取了一只铜盆,装了些热水,打算给侯爷擦拭身体。 一旁的侍女忙道:“不用擦了,早上刚擦过,衣裳也换了,你们看着点就行,别的事我和小丽都已经做了。” 李四又咳了两声,一脸好奇的盯着侍女:“你们都做了?那让我们两个来做什么?一天一两银子,难道这么好赚?” 侍女笑道:“怎么会没事做,我听说有人想要对侯爷不利,我和小丽都是女孩子,若真有人想要对侯爷不利,我们又能做什么?夫人现在病倒了,元宝将军也不可能时时都守在这里,军营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这才想法子从府里的下人中挑了几个来值守,刚刚元宝将军不是说了吗?让你们好生守着便行。” 李四看了古风一眼,古风也正好在看他,二人的眼神刚一相交便立马错开,古风笑问:“我们刚来府里就接到这样的差事,元宝将军真是个好人。” 那侍女道“也不只你们两个,晚上还有两个守夜的,另有两个备选,选了你们,应该是看你们年轻吧,年纪大的一个都没选呢,晚上的那两个也是和你们年岁差不多的青年。” 李四和古风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刚刚还觉得古怪呢,怎么就偏偏选了他们,这虎园也不是没人了。 这侍女的解释让他们安心不少,看来不是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而只是胜在年轻而已。 第1465章 千两赏金 第1464章 侍女擦完窗户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古风和李四二人。 古风朝李四道:“这茶壶里的水都凉了,你去沏壶新的来。” 李四冷笑:“怎么?你拿自己真当根葱了?我也是你能随意指使的?” 古风哼道:“你别忘了,在虎园里,我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你这病秧子,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到时候功劳还可以记上你一份,如若不然——” 李四挑眉:“如若不然又待如何?” “你试试便知,便我劝你,还是不要尝试比较好,有些事情,一旦尝试,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 李四凉淡的眸间泛出凶芒,“有些事,如果不尝试,永远都不知道对错,永远都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 “而我,天生就喜欢冒险。”话未落,他已经拔出了匕首。 古风冷笑:“为了千两黄金,看来你是不打算要命了。” 李四哼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为了这千两黄金而来。” 说话间,二人已经交了手,为了便于隐藏,二人身上带的兵刃,都是短匕,适合近身搏斗,屋里空间小,倒也只能近身搏斗了。 郑仲文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心道这两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不过也好,省得他一直躺在床上装病,这可比和人打上一架难多了,十分不舒服。 且让他们继续斗,斗个你死我活最好,也省了他一番力气。 古风身手利落,刀刀凶狠致命,李四阴险狡诈,刀刀势走偏门,二人功夫不分伯仲,难怪谁也不服谁,都想亲手拿下天虎的性命,得那千两赏金。 再如何的不分伯仲,也总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古风练的硬派功夫,年轻,且身强力壮。 而李四虽然也年轻,可他身体远不如古风强壮,一百回合后,他开始体力不支,而古风则越战越勇。 李四明知自己不敌,却依然在咬牙坚持,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且他认为,要赢过古风,从硬家功夫上显然不可能,那么想要赢他,就只能走偏门。 李四用尽全力,举着匕首在古风面前虚晃了一招,古风不察,亦用尽全力去接后,谁知那李四招出一半便撤了手,扭身侧移至一旁,甩手掷出暗器。 那暗器上淬了剧毒,在阳光下闪燿着幽蓝的光芒,就像是暗夜深山里的一簇簇鬼火,冷幽森寒。 ‘噗呲’一声,幽蓝的六角暗器刺入了古风的胸膛,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胸口,溢出的鲜血遇毒变色,浸透了他天青色的长衫。 古风缓缓倒下,指着李四的脸,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少费力气吧,这可是鹤顶红,见血封喉,你死定了。”李四的嘴角扬着胜利的笑容。 古风瞪圆着一双眼,死死的盯住李四,七窍间皆有黑血流出,嘴唇也变成了青乌色,死状恐怖。 李四不再看他,缓缓起身走向床榻,那个半死之人,值千两黄金,有了这一千两黄金,他便可以去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过他想过的生活。 第1466章 死的痛快一点 第1465章 再也不用屈居于人下,受人摆弄。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只要这一刀下去,他的梦想就能达成。 然而,他的匕首始终都没能刺下去,那锋利的刃尖,停顿在空气中,闪燿着刺目的光芒。 李四的眼睛瞪的很圆,目光从惊讶到惊恐,不过是一瞬间的转变。 此时他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被那人扣住,力气之大,他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他想故计重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掷出剧毒的暗器,可他还没来得及将暗器掏出来,手便被那人再次扣住,只听‘咔擦’一声脆响,他的手骨被轻易折断。 郑仲文坐起身,另一手再次扭动,匕首应声而落,眨眼间的功夫,他废了他的两只手,接着抬腿一踢,一脚踢上李四的大腿骨,又是一声‘咔擦’声,李四的腿骨也应声而断,他瘫倒在地,再也无力爬起。 “想杀我?”郑仲文下床,冷厉的目光凝着李四,嘴角泛着一丝冷笑。 这时元宝将军和一位妇人由外而入,还有一个侍女,一个他很熟悉的女人,怜香。 原来是她,是她背叛了他们。 元宝扫了眼地上已经死透的古风,摇头叹道:“真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祁溶月笑道:“很正常,大家都要生存嘛。”她转目看向李四,“是不是很惊讶,明明已经病危的侯爷,怎么就突然好了?” 李四忍着疼,冷哼道:“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溶月耸肩:“你已经是阶下之囚,要杀要剐,当然是随我们便,你又为你还会有选择吗?” “但你若配合一点,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李四冷笑:“想从我嘴里撬东西?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李四虽然怕死,可还不至于蠢到看不清形势,无论如何都是死,何必再多那嘴舌?” 溶月挑眉:“倒是个硬气的,不错,那我就成全你。”她蹲下身,指间夹着一枚金针,甩手将金针刺入其暮股穴,此穴乃麻穴,若全针刺入,可令人周身麻痹,全无知觉。 可若针只刺入暮股穴半截,那便不是全麻,而是半麻半疼,那种感觉,说不上很疼,但一定很难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受。 就像一个人便秘蹲茅坑,一蹲就是半个时辰,那这个人的双腿一定是这种半麻半疼的感觉,那还只是一双腿的难受承度。 可此时李四要承受的,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至。 再加上双臂和右腿折断的疼痛,这种感觉,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想咬舌自尽,却已经使不出力,只能在这无穷尽的痛苦中挣扎。 “滋味如何?”溶月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李四。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狠心绝情之人,对待朋友和亲人,她能倾尽所有,哪怕是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能诚心以待,尽力施援,可对待敌人,她也绝不会手软,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想尽办法来害你。 第1467章 使了什么手段 第1466章 何谓养虎为患? 何谓纵虎归山? 李四和怜香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怜香属于被迫,而李四则是主动。 她对李四,生不出半分同情之心。 李四的衣衫已经被汗浸湿,额间不断有豆大的汗珠往下落,那种又疼又麻还不能动弹的滋味,让他生不如死。 “你,你使了什么手段,为何,为何不杀了我。” 溶月淡笑:“杀了你?你想得倒是挺美,想死可没这么容易,若不乖乖配合,我定会让你承受比现在更痛苦十倍百倍的痛。” 只这一小会,李四已经吃不消。 他可以不怕死,却没办法不怕痛。 死,不过是手起刀落,只痛一时之痛。 而这种痛,让他绝望,没有生的希望,也没有解脱的可能。 他承受不住。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溶月没动,冷声问道:“你的上级是谁?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如何才能找到他?” 李四忙道:“我上级是钱掌柜,就在东市的大古药堂里,他是药堂里的掌柜,但他不是真正的掌柜,真正的掌柜已经死了,他是假冒的。” “这么说,那间药堂现在已经是你们的一处据点了?” 李四点头:“没错,除了掌柜,药堂里的几个伙计也是我们的人,个个身手了得。” “那钱掌柜,可是从京都来的?” 李四摇头:“不,不是,钱掌柜是从东离来的,来了大半个月了,一直在找机会对侯爷下手,买通侯爷身边那两个家伙也花了不少时日。” “钱掌柜给你们下的命令是什么?” 李四道:“从一开始钱掌柜要的便是侯爷的性命,是张海那厮办事不利索,这才又派出了我们。” “你们?除了你和古风,还有谁?” 李四看了眼站在溶月身后的怜香:“还有你身后的丫头,她也是钱掌柜的人。” 怜香急道:“他抓了我爹娘,用我爹娘的性命逼我,我迫不得已才——才做下错事的,我和你不一样。” 李四冷哼:“一样不一样又有什么区别?总归是做了和我们一样的事。” 怜香还欲再辨,溶月沉声道:“闭嘴,是不是一样,我心里有数。” 李四心想,不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还有谁?”郑仲文冷眼瞪着李四。 李四道:“还有徐管家,我和古风都是他弄进府里来的,你们既然怀疑了我,定然也怀疑了他。” “他人在哪里?”仲文问。 李四摇头:“我不知道,这老东西胆小如鼠,有钱也不敢挣,若有他在,我和古风又何至于有此时这样的下场。” “你们下一次接头是什么时候?” “明天,我们定好了明日午时在大古药堂见面。” 溶月伸手拔了他身上的金针,一字字道:“你且记住,若明日之行有任何变故,我定会让你尝尽世间极致的痛苦,比你刚刚所尝过的,更甚千百倍。” 李四忙道:“我所言没有半句虚言,你大可以向怜香求证,她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第1468章 来自东离? 第1467章 溶月盯着李四,又问:“这么说,你也是来自东离?” 李四点头:“是,我是钱掌柜的手下,一直都是。” 溶月和仲文对视了一眼,双双无声叹了一息,他们还指望着从李四的口中知道一些关于京都的事,看来是没指望了。 元宝朝身后的手正道:“绑了,先关起来。” 李四很快被带走,古风的尸体也被拖走,屋子再次变得干净又安宁。 可众人的心里,却再难平静。 上官拓的手,已经伸到了这里,那整个楚朝,又哪里还有他手不可及之处? 元宝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溶月想了想,心里有很多想法,很多条可行之路,可为了能尽快成事,她将那些保守的路一条条的否定,眼下,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我会去和迪娜商量,放出侯爷病亡的假消息,再由你和仲文易容成李四和古风的模样去大古药堂与那钱堂柜接头,先套一套话,能套出多少算多少,待他生疑时,立即拿下,我们必须掌握住西疆的上官党究竟有多少人,控制住他们与上官拓联系的这条线,到时我们便借着这条线返京,打上官拓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未必能成功,但这是眼下唯一一条可行之路。” 元宝为将多年,知道溶月这个法子虽然看着凶险,但只要眼前他们这一步走好了,后面的路便会好走许多。 仲文道:“一旦天虎病亡的消息传往京都,上官拓一定会趁机委派一个他们的人前来接替天虎,并顺势将西疆的兵力尽心囊中,他和这个方法,已经压走了咱们楚朝所有的兵权。” 溶月咬牙,“怎么吞下去的,我就要让他怎么吐出来。” 溶月立时去找了迪娜,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迪娜不是个傻的,知道此时唯有溶月和郑仲文能救他们一家子,溶月说一,她自然不会说二,她信任祁溶月,知道她的能力和心思,愿意将一家子人的性命都赌在她的身上。 溶月拍了拍迪娜的手背,低声道:“你放心,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定不会让你和天虎还有两个孩子再受苦难,我的解毒丹已经练成了,天虎不会有事。” 对于溶月的医术,迪娜自是信服,她说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明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和天虎永远都站在你和王爷这一边,无条件的支持你们。” 溶月颇为感动,迪娜还是从前的迪娜,一点都没变,这很好,真的很好。 查看了天虎的伤势后,她立时为他行针两周拔毒,耗损精神巨大,险些晕倒在天虎的病床前,便是迪娜见了,也心疼的直掉泪。 “我没事,不要告诉仲文,我不想他担心。”她靠坐在床头,闭目调息,额间细汗密布。 不过又过了两天,她鬓间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 迪娜不禁想,若换成是她经历了这些变故,又会如何?她能做到祁溶月这样的坚强吗?怕是不能吧! 第1469章 主子 第1468章 镇西侯病逝的消息很快便散了出去,东市的大古药堂在关了两日门后,终于重新开张。 钱掌柜坐在堂的柜台后,冷眼盯着柜台前的伙计道:“可查清楚了?” 伙计点头:“大人,小的扮成送菜的,亲自去了趟虎园,那棺可还没盖着,就是天虎那厮,小人看的真真的。” “哦?死状如何?”钱掌柜问。 伙计道:“面色青乌,身上穿着寿衣,看不出有没有外伤,但中毒是肯定的。” 钱掌柜摸了摸下巴,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么看来,咱们的人得手了,只是不知是谁得了这千两黄金的彩头呢。” 那伙计也笑了:“大人真爱说笑,这彩头明明是大人得了,这人明明就是大人杀的,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这话钱掌柜爱听,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好,你倒是个懂事的,等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又问:“大人,那几人若来找您要彩头,您见吗?” 钱掌柜道:“见啊,当然要见,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那问完话呢?”伙计又问,倒不是他喜欢打听什么,只是得先知道大人的意思,他才好办事。 钱掌柜将手中的账本扔在了台面上,冷淡的扫了伙计一眼:“你觉得呢?” 只这一个眼神,伙计立时便明白了过来,随即道:“小人明白了。” 二人这刚商量完,药铺门口便来了两个青年,一个高挑,脚步轻盈,一个身壮实,个头略矮,正是被他们派去虎园的古风和李四。 今日柜台后坐着两个掌柜,一个面白无须,年约四十,穿着一袭酱黄色长衫,一脸富相。 另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五官端正,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眼角有一颗肉痣。 据李四的交待,他的上级,是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人,下巴有一撮山羊胡子,眼角有肉痣。 可据怜香的交待,指使她的人则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 而此时来大古药堂的,一个是‘李四’,一个是‘古风’,李四对应的是山羊胡子,那古风呢? 显然眼前这两个掌柜都是真实的掌柜,他们不用管谁的权力更大些,只消找对自己的直属上司就行。 ‘李四’受了溶月的金针折腾,谅他不敢说谎,所以‘李四’所对应的上级就是那下巴有一撮山羊胡子的男人。 那么‘古风’呢? 由元宝装扮的古风此时额间已经开始冒汗,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 仲文比他镇定许多,在迅速的权衡后,他认为古风的上级应该是另一个人。 在虎园时,真正的古风死在了李四的手中,这证明两人虽然都是一方所派,可关系却是对立的,并不是一将之兵。 郑仲文扮成的李四在走向山羊胡子前,反手朝元宝做了个手势,告诉他该选谁。 元宝的心定了定,再无犹豫,径直走向了另一个掌柜,二人站在柜台前,朝各自的‘主子’行礼:“大人。” 第1470章 意外 第1469章 “事办成了?”古风身前的无须男朝古风问道。 古风点头,“办成了,天虎已死,不说虎园,便是西盘山的军营,也彻底乱套了。” 另一头的山羊胡子问:“谁办的?” 古风和李四对视一眼,双双道:“我们两人一起办的。” 山羊胡子挑高了眉头,看着眼前的李四道:“竟有这事?我可记得你向来不喜欢和人一起分功的。” 仲文淡淡一笑:“那也没办法,事情棘手,差点失败,若非古风兄弟及时赶到相助,小人差点就要暴露了。” 山羊胡子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们还没有暴露?” 仲文摇头:“还没有,元宝将军以为是侯爷先前中的毒发作了,并不知是我们刚下的手。” “很好,你们辛苦了。” 仲文问:“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钱掌柜以为李四会立刻向他讨要一千两赏金,没想到向来贪财的李四,竟然没有先开口,这倒令他有些意外。 李四这人办事向来可靠,若他不执着于这千两赏金,倒是可以留他性命,又待后用。 钱掌柜道:“既然天虎已经死了,那我们也能向京都交差了,很快侯爷便会委派新的卫疆大将前来接任,到那时,我们的任务便完成了,自当返京。” 李四面露喜色,朝钱掌柜道:“京都城小的可早就想去了,听说那桂花楼里的姑娘可都是绝色啊。” 钱掌柜面露笑容,向来贪财又贪色的李四,桂花楼一直是他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高兴是当然的。 另一头的古风也朝掌柜道:“大人,这给京都送信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也一直想去京都看看呢。” 古风也没提赏金的事,另一个钱掌柜终于也露出了笑容,他道:“不必了,送信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若二人就此不提赏金之事,命便能保住,若他们不知死活的提了,那就休怪他们心狠手毒。 千两黄金,谁见了不会心动?他们岂能任由两个无名之卒将这一大块肥肉给叼走? 李四笑道:“大人,那怜香和她的家人要怎么处置?” 钱掌柜道:“她在虎园已经露了马脚,不用处置她,自然有人替我们处置,倒是她的那两个家人——这样,你们两个去一趟平丰布庄,将那两个老家伙给处置了。” 平丰布庄,看来这是他们在西原镇的另一处据点,很好,口子已经撕开了,那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李四’和‘古风’对视一眼,随即古风问道:“这个好办,不过举手之劳,只是不知我们二人的千两黄金,何时能给?” 两个钱掌柜的面色立时变了,看来这两人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聪明啊。 钱掌柜面上的笑意不减,只添了几天森寒之意,冷着眼盯住李四:“这千两黄金你真的要?” ‘李四’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要,为何不要?” 钱掌柜冷声哼了哼:“怕就怕,你们有命要,没命花呢?” 第1471章 不落下风 第1470章 郑仲文挑眉:“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本就是我们两人应得的,是事前就说好的,只要取了天虎的性命,便有千两黄金做为彩头赏赐。” 另一个钱掌柜此着古风道:“这么说,你的想法和他一样?” 元宝点头:“自然,人是我们两人合力杀的,一人五百两,很公平。” 钱掌柜冷笑:“对你们确实很公平,对我们却不那么公平了,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将千两黄金给你们吗?” 仲文佯装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莫非大人这是要赖账?” 钱掌柜的面色越发冷淡了,眼里有杀意闪现:“赖账又如何?说到底,你能奈我何?” 钱掌柜的话初落下,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两名伙计便动了手,腰间雪亮的佩刀刷的一声拔出,狠狠刺向郑仲文的后心。 郑仲文早就防着他们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身形微侧,看似惊险的闪过这一击,实则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与那伙计的对战,他们都未施出全力,只出了三分力,与之周旋,不占上风,也不落下风。 两个钱掌柜站在柜台后观战,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们没想到,李四和古风,竟然功夫还不错,和他们平日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大不相同,还道这两个伙计便足够收拾他们,看来很难。 又看了一会,两人再也按奈不住,想要尽早将李四和古风收拾掉,唯有他们两人也加入战斗,早点将战局锁定结束。 然而,郑仲文和元宝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的就是两个钱掌柜加入战局的这一刻。 在他们从柜台后跳出时,在他们抽出兵刃砍向二人的后背是地,他们猛然发力,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举将两个伙计击倒,回身便夺了钱掌柜的兵刃,并将二人生擒。 “李四,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钱掌柜大怒,他没想到,李四竟然会突然发力,这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超出他的想像,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李四擒住,动弹不得。 郑仲文大笑:“我胆子向来就很大,钱掌柜看来不太了解我。” 被元宝控制住的钱掌柜显然没有另一个钱掌柜那么有骨气,他的声音已经软了许多:“古风,有话好好说,不就是千两黄金吗,给你就是了,何必将事情闹得这般不可收场的地步,于谁都不好看呐。” 元宝冷哼:“我要什么好看?我正经找你要时,你说了给吗?闹到现在这般地步,不也是你们两个王八蛋逼得吗?” 钱掌柜干笑了两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打算对你做什么,这是误会,是误会,这一千两黄金本就该是你们得的,我怎么可能会私吞,这绝对不可能,你先放手,我立马派人去取来。” 元宝取出藏在身上的绳子,将之五花大绑:“我可不信你这一套,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当别人真不知道吗?” 此时被郑仲文绑了的钱掌柜总算看出了些许门道,他满面惊色道:“你们,你们不是——” 第1472章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 第1471章 “他们确实不是。”祁溶月由外而入,身后跟着面色紧张的怜香,怜香见二人被擒住,两个伙计也倒地不起,眼里显有喜色,赶忙回身将药堂的大门关上,免得有闲人闯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钱掌柜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有十分不妙的感觉浮起。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能掌握你们生死的人。”祁溶月走到二人身前,冷眼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两个钱掌柜交换了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见惊骇之色,“你莫非是一个多月前失踪的护国公主?”传说护国公主貌美无双,气质超凡脱俗,医术精绝,且擅于谋略,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很符合这些传闻。 祁溶月也不否认,只问:“我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接下来的选择,能直接决定你们自己的生死。”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可知我们背后的人是谁?你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钱掌柜心里骇然,脑间思维已乱,说出的话已经没有了逻辑。 祁溶月冷笑:“杀身之祸早已及身,我有什么可怕的?你背后人再厉害,能现在出现在你面前,救你于平安之境吗?” 显然是不能的。 两个钱掌柜都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家中有娇妻美妾在等着他回去享用,谁能舍得去死? 卖命这种事,跟谁卖都是卖,重要的是,大卖命的同时,能好好的活下来,并过上好日子。 这就是他们能爬到管事一职的重要原因,他们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决定。 二人沉默了一会后,终于开口:“只要饶我们不死,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祁溶月倒是有些佩服这二人的胸襟了,这风向说转就转,这主子说认就认,真是让人意外啊。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俩很聪明,知道该如何选择,这很好。”说着,她自怀里取出一只白瓷瓶,自瓷瓶中倒中出两颗赤色丹丸。 她将丹丸递到了郑仲文的手中:“让他们服下。” 两人惊惧的看着那丹丸,咬紧牙关不肯服用。 阶下之囚,如何有选择? 郑仲文和元宝直接将二人的嘴撬开,将赤色丹丸投了进去。 “你,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钱掌柜想呕,却怎么也呕不出来,丹丸已经顺着喉咙滑入肚腹,所过之处皆如烈火焚烧般痛。 “这是赤焰丹,服丹者就像是吞入了一颗火球,火球入腹后,不会立时爆发赤焰剧毒,只会让你们感觉到不舒服,但不致命,不过,不致命只是暂时的,服用此丹后,每隔三日便要吞服一次解毒丹,否则,你们会受尽烈焰焚心之痛而死,这世上,除了我,再无人有此解药。”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钱掌柜白着脸问。 “想做什么?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护国公主的身份,你们认为我想要做什么?”祁溶月冷笑反问。 第1473章 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 第1472章 两人的面色越发难看,看来他们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然而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他们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很快,元宝带人突袭了平丰布庄,一举拿下上官拓安排在西原镇上的最后一个据点,控制住西原镇与京都的联络点。 事情似乎开始往好的一面发展,只要天虎醒来,他们便能带兵悄悄北上。 ———— 京都,上官府。 已是深夜,本已熟睡的上官拓突然醒来,他捂着胸口喊疼,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声音都嘶哑了。 廖氏一见这状,也是吓得不轻,好端端的,怎总在半夜发病,吓死个人。 下人匆匆出府,去请方太医来府上为侯爷治病。 方太医到府上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上官拓生生痛的晕了过去,人事无知。 方太医一到便用银针刺其人中穴,让他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让他清楚的感受着那钻心裂肺的痛苦。 “我,我这病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喝了这几回药还不见好?”上官拓撑着一口气急问,眼里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方太医淡声道:“侯爷,您这病是痼疾,可不是一天两天熬成的病,莫说是我,就算是梁掌院也没办法给您根治,只能用药将养着,看看效果再说。” 上官拓气的不轻,真想拿剑一剑刺死眼前这庸医,可想到若刺死了他,自己岂不是要受更久的痛苦?还是等病情缓解些再动他不迟。 一如往常,方太医先为上官拓行针,再命人将药煎了服下,不过半个时辰,上官拓的胸痛便开始缓解,不断喘着粗气的嗓子也好受了许多。 廖氏将茶盏送到了丈夫的嘴边:“侯爷,喝口水润润嗓子。” 上官拓接过茶盏,一口气饮下半盏茶,这才道:“方太医,我这病究竟能不能治好?” 方太医点头:“好好养着,兴许能养好,现在还说不准。” 上官拓道:“是你说不准,还是你们太医院都说不准?” 方太医笑道:“侯爷这是不信任我?不过也没关系,侯爷尽可请别的太医前来一试,甚是梁掌院,您都可以请来一试,验看在下说的可否属实。”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找,你先退下吧。”上官诺总觉得这方太医有些怪怪的,说话的调调怪,笑脸也怪,就是看人的眼神也让他十分不舒服。 方太医二话不说退了出去,上官拓朝身边的廖氏道“你去吩咐阿布,让他立马去将御医院里的御医都找来,全都找来,尤其是那梁掌院。”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眼看就要位登大宝了,身体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绝不能。 如今的京都城,变天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身处御医院的这些御医们,又怎会不知道,一听说是上官拓派人来请的,哪个敢有二话,甚至有两个太医直接扔下了正在看诊的两位宫妃娘娘,跟着随从来到了上官府。 梁掌院今日在家沐休,住处离上官家很近,他反而是第一个到达上官府的。 第1474章 我不如他 第1473章 梁掌院在御医院那是一把手,平日只给皇上皇后看病的,其他人想见他一面都很难,却只因上官拓的一句话便来到了上官府,面上虽带着笑,可心里却将之狠狠鄙夷了一番。 “梁掌院您可来了,侯爷他这几日总日胸痛,痛起来根发疯似的,实在是吓人,你快给侯爷看看。”廖氏迎上前,将梁掌院请到了侯爷的床前。 梁掌院放下药箱,坐在了上官拓的床前,见上官拓神志清醒,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便问:“侯爷现在哪里不舒服?” 上官拓道:“我现在没有哪里不舒服,方太医给我行了针又喝了药,胸痛之症有所缓解,已经不痛了。” “只是我想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发胸痛症,又前从来没犯过,方太医说是痼疾,我总是有些不信,还请梁掌院帮我看看清楚。” 梁掌院得知方太医已经看过了,便知病症一定错不了,方太医年纪虽比自己年轻一些,可医术却十分了得,这些年身在御医院,身为世人羡慕的太医,他却没有一天享于安乐,不断勤奋刻苦的学习,将藏书楼里所有的医典医志都看了个遍,医术并不在他这个掌院之下,只是为人较为沉默,不喜好功,所以掌院之职才落于他手。 若是方太医定了诊的病,那由他再看,也是一样的结论。 当然,面对上官拓,这些话自是不能说。 他扣住上官拓的腕脉,细细诊听,又问了几个问题,心里立时有了谱,说出来的病况竟和方太医一模一样。 上官拓心凉了半截,可心里依然抱有一丝的希望,忙问:“可有药能根治此病?” 梁掌院摇头:“侯爷,实话跟您说,我虽然能诊出此病,却无法开出适合您这病症的药,恕我无能,无法为您分忧。” 上官拓一愣,又问:“你是开不出根治此病的药,还是开不出缓解此症的药?” 梁掌院面色颇为尴尬,面皮泛红:“都开不出,实在抱歉,是我无能。” 上官拓看了廖氏一眼,道:“可方太医却开了一个药方,每天给我行针完后再服药,很快病症便能得到缓解。” 廖氏赶忙将药方取了出来,递到了梁掌院的面前。 梁掌院接过看了看,忍不住赞道:“这方甚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妙哉妙哉!” 上官拓怒道:“我可不是来听你说妙哉的,你不是掌院吗?难不成医术还不如一个区区院令?” 梁掌院赶忙垂首道:“回侯爷话,方太医医术高绝,并不在我之下,他一心研医,不喜凡俗之事,这掌院之职方才由我担任,但若论医术,我承认,我不如他。” 哎,本想隐瞒的,可如今看来,是怎么也瞒不下去的。 那还不如自己坦白交待,免得被人戳穿,面上不好看。 上官拓气的不轻,难怪刚刚那方太医一脸笃定的模样,他这是料定了就算是梁掌院也拿他这病毫无办法,甚至还不如他。 第1475章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了疑心 第1474章 不过也幸好,他刚刚没有拿方太医如何,若真动手杀了他,岂不是害了自己? 这时又有太医陆续到了,上官拓让他们一一为其诊断,所得出的结论,几乎相同,也和梁掌院一样,他们都开不出能治疗上官拓的方子。 “侯爷,这么看来,方太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廖氏见他皱眉不悦,赶忙开解道。 上官拓不理廖氏,径直将目光落在了梁掌院的身上:“梁掌院,难道除了方太医,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治我这病?” 梁掌院想了想,道:“或许有,护国公主医术精绝,若有她在,您这病说不定还能根治,再者护国公主的师傅简蕴,也是个上好的人选。” 梁掌院虽常行走于禁宫,却不与朝臣交往,宫里的事虽有耳闻,也知如今侯爷权势倾天,并肩王府一朝势落,可护国公主和简蕴的生死情况,他其实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得到过证实。 今日对上官拓这一言,也存着些许探究,想要从上官拓的口中,得到证实。 上官拓刚刚松开的眉头,立时拢起,目光极为不悦的掠向梁掌院,“你想问什么就直问,何必借东问西。” 梁掌院干笑:“侯爷多心了,我并没有想问别的。” 上官拓心情很不爽,这病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大他将祁溶月和简蕴都收拾了才发,如今京都城的两个神医都没了,他这病难道就真的治不好了? 不,他不信,凭他如今的权势,若连一个区区的病都治不好,那他这些权势,不是白争了?有何意义? “滚,你们都给我滚,废物,全是废物。” 赶走了所有太医,上官拓便朝廖氏道:“吩咐下去,通令全国,寻找能治疗我这痼疾的良医,只要能治好,赏金万两。” 廖氏其实想说,方太医治的就不错,每次只要病发,方太医一来,定能有所好转,若继续让方太医治下去,说不定就能治好呢。 可廖氏毕竟不是上官拓,她无法亲身体会上官拓的心情,上官拓每次见到方大医,感觉都很奇怪,方太医总是一副淡然若定的模样,面上还时常挂着笑,可那笑,他总觉得毛骨悚然,总觉得他的笑中藏着刀刃。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了疑心,这疑心在心里头扎了根,便很难再连根拔除。 廖氏现在见到丈夫时,心里也总是有些害怕,总觉得他变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的暴躁易怒,动不对就对她大呼小叫,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大他眼里似乎都是错的。 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生生咽了回去,他说寻医就寻医吧,她总归是做不了他的主,就按他说的去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有心打听,上官拓院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上官诺和念文的耳中。 上官诺皱着眉不言语,念文托着腮想事情。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上官诺终于忍耐不住:“你是怎么想的?” 第1476章 我只当你是朋友 第1475章 念文抬眉,目光淡淡的扫向上官诺:“我怎么想的,你真想知道?” 上官诺点头:“我想知道。” 她看着他,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你父亲杀我爹娘,害我皇帝舅舅,又妄图谋夺大楚江山,我若说我想杀了他,你意外吗?” 上官诺心中一痛,闭目摇头:“一点也不意外,若我是你,恐怕早就杀到他面前,哪里还会淡定的坐在这里。” 她置于桌上的纤掌缓缓握成拳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做梦都想,可我还不能这么做,娘亲曾与我说过多次,行事万不可莽撞,不可任性由心,要顾全大局。” “为了这大局,我隐忍至今,上官诺,你永远都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上官诺摇头,伸手握住她捏得指节发白的拳头:“不,我明白的,你的痛苦,我全明白。”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踱步至窗前,看着窗外夜空中的残月,满目苦涩:“你不明白,你不是我,那个人,纵然万恶不赦,可终究是你父亲,你不可能亲手对付他,你和他之间的血脉关系,永远都斩不断。”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上官诺有些着急,眼前的女孩仿佛变了,变得好像不再需要他。 念文摇头:“你不需要做什么,你什么都不做,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她回头,看着一脸慌张的上官诺:“上官诺,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也谢谢你始终都站在道义的这一边,你放心,将来我皇帝舅舅复权之时,我会救他放过上官家这些无辜之人,不行那株连之罪。” 上官诺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她回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满上一杯茶,优雅的啜了一口,紧绷的神情渐有松缓:“我什么都不用做,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 万琨让她留在上官府的目的,并不是需要她对上官拓做什么,只是让她盯住上官拓,有什么异动便用专属信鸽往宫里传信。 如今到了这个局面,上官诺才恍然发觉,他低估了万琨,也低估了念文。 他以为,楚家大势已去,再如何也不可能翻盘,他帮助念文,一方面是为了道义,可最大的愿因,是因为他喜欢她,想保护她,更想将她留在身边。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渐渐超出他的预想,他没有想到,万琨还活着,皇上也没死,事情又出现了转机,他所有的预想,似乎都要化为泡影,眼前的女孩,他十九年来唯一真心喜欢的女孩,终究还是会离开。 他的这份痴念,就像那指中沙,无论是松手还是紧紧握住,都没有用,他抓不住,永远都抓不住。 “文儿,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搁下手中的茶盏,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茶盏:“对不起,我早已心有所属,一直以来,我只当你是朋友,从没有想过其他。” 明知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时,心依然像被人用利刃刺中般疼痛。 第1477章 独木桥 第1476章 偷偷在心里为她铸造的华丽宫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所有痴念都变成了妄想,这个妄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他苦笑,声音干哑:“是万琨吗?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万琨吗?” 念文没作声:“你不用管是谁,总之,都与你无关,我想继续在这里住一阵子,不过,你若不肯,我自会离去。” 他忙道:“我怎会不肯,无论你的心意如何,我的心意都不会变,你放心,我不会以此为挟,本就是我们上官家对不起你,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 念文是真心感激他做的这一切,只是感激归感激,她对他生不出别的情感。 “谢谢。”她起身,看了眼外头将要被去遮掩的弯月,淡声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回屋了。” 他来不及点头,她便已经转身,他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晚安?好好休息? 可喉咙却像被硬物哽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只呆呆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眨眼便没了踪迹。 有些人,注定会错过,有些事,注定没结果。 若他能早些认识念文,情况是否会不一样? 谁又能知道答案呢? 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从来都没有假定的答案。 卯时,折腾了大半夜的上官拓准时醒来,他感觉周身有些无力,没有从前那般精力充沛,但也不妨碍他的正常生活,起码现在胸口不疼,情绪正常。 他麻利的下床,廖氏赶忙将朝服递上,亲手为他穿好。 “侯爷,您这病还没好利索,不如在家歇两日再去上朝。” 上官拓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堂上每天都有大事需要决断,刘五那家伙懂什么?前阵子让他耍了一阵子威风,他现在在老子面前竟敢自称朕?可笑,还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了,老子只要一声令下,他这皇帝就得玩完,不过,在他玩完之前,我得尽快将朝务握在我的手里,今儿是我回京后的第一次上朝,我要让文武百官知道,如今的楚朝,究竟是谁在当家。” 廖氏的眼皮不断狂跳,她不知这是好兆头还是不好的兆头,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如今的侯爷,已经不会听她说什么,他变了。 从东离回京后,不,应该是从爹死后,他就变了。 想到上官家的将来,想到上官拓有可能会登基为帝,而自己就是皇后,诺儿就是储君,这般的至高荣耀,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侯爷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正一步步的达成,她以为,除了身份地位会改变,其他都不会变,看来是她错了。 大错特错,如今身份地位还没改变,一切就都变了。 变得这么陌生,这个家,似乎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家,少了生机和欢笑,玉儿和诺儿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远离了他们,不再像从前那般亲密。 又亲情为代价的权利,得到了,就真的能幸福吗? 她不知道,或许做错了,可前方的路已经不是路,是独木桥。 第1478章 人生,没有回头之路。 第1477章 只是不知,独木桥之后,是康庄大道,还是永远尽头的独木桥,或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人生,没有回头之路。 楚宫 今日上官拓独身进宫,自以为身体已经恢复,就算还会发病,也会像先前几日般,于夜间发病,而不是白日里。 金殿之中,百官于明净若照的地面向天子行礼。 而就在百官跪伏于地,高呼完万岁,等着天子叫起之时,上官拓昂首阔步的进了大殿,在铺着厚厚红毯的步道上走过,在跪满群臣的殿中穿过,所过之处,群臣悄悄抬头看他,有人面泛喜色,有人眼露惊诧,也有人满目鄙夷却不敢多言,更有人心中对他狠之入骨,可尽管众臣心思千百,却没有一人敢于殿中出声,敢当着‘天子’和上官拓的面也言质疑他的行径。 楚天齐坐于无比熟悉的龙椅之上,目光淡淡的看着阔步朝他走来的上官拓,那般野心外露,那般迫不及待。 这是自他有生以来第三次灾难性的权利角逐,他一直都在权利的中心,也一直都是这些野心家的终级目标,前两次,是姐姐拼尽一切,以性命相博为他换来平定安康,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夺回一切。 上官拓穿过众臣,直接来到九层玉阶之下,撩袍而上。 跪地的群臣中立时有抽气声响起,他刚上了三步玉阶,陈太傅便自地上爬了起来,朝着上官拓喊道:“上官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退下。” 上官拓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那满头白发的陈太傅,眼神凌厉又充满杀气,他冷冷的凝着陈太傅,“陈太傅?你的胆子也不小嘛。” 陈太傅显然豁出去了,他是三朝元老,本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先前皇上也准了他告老的奏请,可谁知,就在他准备退下的时候,朝中接连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可惜自己只是个文官,手无实权,平日只是用笔杆子和嘴皮子办差,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用嘴皮子来尽忠。 “我的胆子再大,也不如你上官拓这般目无君上,心无法纪。”陈太傅一脸激动,转身朝楚天齐跪下:“皇上,上官拓这般放放肆无礼,还请皇上下令严惩。” 楚天齐皱眉,心道不妙,老太傅这时候站出来,驳了上官拓的面子,依上官拓现在的脾气,定然不会饶过他。 他侧目去看上官拓,见上官拓已经黑了面,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赶忙抢先斥道:“陈太傅,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上官爱卿目无君上了?简直是胡闹,来人,将这老糊涂轰出去,往后也不必上朝了。” 陈太傅气的晕了过去,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楚天齐朝身边的万琨使了个眼色,万琨会意,赶忙亲自招呼侍卫将陈太傅抬出殿外,出了大殿后悄悄给陈太傅诊了一脉,确定他无碍后,便让人驾车送他回府。 上官拓对楚天齐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给他全了面子,至于那姓陈的老东西,不着急,回头再慢慢收拾他。 第1479章 一步之遥 第1478章 上官拓继续回身上阶,九步玉阶,仅仅九步,眨眼便到的距离,可于上官拓而言,这是他肖想了一辈子的路程,今日,他终于无限靠近了,他站在楚天齐所坐的龙椅旁,与那帝位,仅有一步之遥。 向来稳重刻板的脸上,竟现出无比得意的笑容,他豪迈的朝殿中众臣挥手:“都起来吧。” 众臣纷纷自地上爬起,有人偷偷打量着上官拓的脸色,有人偷偷盯着坐在龙椅中的楚天齐看,百位官,便有百种心思。 楚天齐一如既往般坐在龙椅中沉默不言,面上挂着无聊的厌色,时不时打个呵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上官拓则站在龙椅之畔,与群臣议政论权,仿佛在这金殿之中,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刚刚接到急报,说镇西侯在西疆突生怪疾,已经暴毙而亡,西疆与西勃国交界,乃我国边域重地,十数万大军不可一日无帅,本侯认为,可派吴将军前往西疆,暂领镇西侯三军统帅一职,先行安抚三军,以定域平。” 百官之中立时便有人附议,及尽巴结之所能,将所有漂亮话都说了一遍。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如今的上官拓,爬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对于马屁,也是来之不拒,受用极了。 整个议事过程,仿佛都没有了楚天齐的事,一应事都由上官拓直接决断,连假装的询问一声都没有。 不过这也在楚天齐和万琨的预料之中,上官拓这般心急的赶来上朝,不就是来立威表态的么,他会这么做,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听到天虎的死讯,楚天齐心中是十分悲愤的,他与天虎虽不如与郑仲文那般的亲厚,可毕竟也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人,且他知道,天虎若真死了,那一定不是恶疾,必定与上官拓有关。 万琨怕他失态,赶忙端了茶盏到他手中,用极低的声音道:“千万忍住,莫要露了痕迹。” 楚天齐深吸了口气,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将那些恨与怒,就着涩苦的茶水一齐咽下。 上官拓在金殿中决断议政,心中万分的得意,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穿着楚天齐身上的这身龙袍,坐在这尊贵无比的龙椅上,享百官朝拜,受万民景仰,何等风光。 正得意时,突然一阵胸中刀刺般的疼痛令他变了颜色,这种痛他近日尝过不少次,熟悉无比,昨夜还发了一次病,折腾了半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大殿之上再次发病,这痛,来得令他措手不及。 上官拓面色陡然煞白,身形后晃,几乎站立不住,他伸手扶住了身边的龙椅方才稳住身子没有倒下。 楚天齐在他身形突然僵住时便知他发病了,立时背靠龙椅闭目‘打盹’,佯装什么也没看见。 上官拓想要强撑着主持完今日的朝会,可他刚想开口,嘴才张开,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吐在了身前不远的汉白玉雕龙步阶上。 第1480章 赏金万两 第1479章 这一变故,立时令群臣哗然。 楚天齐自然也不好继续装睡,眨着一双‘无辜’又‘茫然’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上官拓:“上官爱卿这是怎么了?” 上官拓抬袖擦起嘴角的鲜血,身形已经稳不住了,可他不想跌倒,不想让群臣看到他这般狼狈的一面,强撑着一口气道:“退朝,有事明日再议。” 众臣虽有心想留下看看情况,可又不敢违背上官拓的命令,只能默默退出大殿。 刚出大殿,有好事的大臣便挤在了一起议论纷纷。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他刚殿时我就发现他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我听说,这几日上官府每日都请了御医去看病,究竟给谁看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的消息都太落后了,据我所知,昨儿夜里侯爷将御医院里的所有御医都请进了上官府,好像是要治什么疑难杂症,可那些御医都束手无策,听说还要发榜广征天下名医,若能治好那恶疾,便赏金万两。” “这么说,得了病的人就是侯爷?连御医都治不好?” “可不是嘛,据说是痼疾,早年落下的老毛病,如今严重了,十分不妙。” “哎——落是溶月公主还在就好了,有溶月公主在,什么痼疾能难得了他?” 此人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他,有鄙夷有嘲笑,也有赞赏的,赞他胆子真大,竟然还敢在皇城里提溶月公主。 那人似乎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了嘴干笑:“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听见。” 。。。 金殿之中,上官拓倒下了,疼的浑身直抽搐,上官拓的随从立时冲了上来,将他扶起直接坐在了龙椅上。 楚天齐起身,冷眼扫了那不知死活的侍卫一眼。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来。” 万琨跟着叫道:“来人,还速梁掌院前来。” 那随从将上官拓弄到了后殿的软榻上,见主子这般模样,心里也是十分着急,能不着急吗,主子的荣辱兴衰,可都与他有着紧密的关系。 梁掌院匆匆而来,给上官拓诊察了一番后,摇头叹息道:“属下昨夜便去过侯爷府上,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侯爷,这病,属下治不了,还是请方太医吧。” 那随从不知这其中细节,忙叫嚷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人叫来,快!” 梁掌院心中不爽,心道自己好歹也是这御医院的掌院,论品阶地位,怎么也轮不上眼前这样一个武夫侍卫来叫嚷呵斥。 他偷偷用眼风扫了扫坐在旁边喝茶的皇上,皇上一直面色淡淡,始终都未发一言,也不知是个什么态度。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那侍卫又吼道。 梁掌院终是什么也没说,退身出了后殿,匆匆回到御医院,方太医刚好从外头回来,他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方,我看过你给上官拓开的药方,他那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始终有些疑惑,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不好乱说。 第1481章 庸医 第1480章 方太医拍了拍梁掌院的肩,凑嘴上前,在他耳畔低声道:“现在还不好说,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老梁,我的血海深仇,终于可以报了。” 梁掌院面色微变,指着眼前的方太医道:“你,你真的——?” 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御医由外而入,笑着朝二人打招呼。 梁掌院立时闭了嘴,不再多言,只郑重的朝方太医点了点头“好样的,你去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二人共事多年,交情十分深厚,也了解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思,有些事,不需要多说什么。 方太医拎起了药箱,朝梁掌院道:“放心吧,我自有数,你只当什么都不知便可。” 正因为是多年老友,他们无话不谈,知道彼此心中的秘密,方太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梁掌院心知肚明,也很高兴老友能在有生之年为自己前半生的遗憾和痛苦划上一个句号。 方太医拎着药箱来到金銮后殿,此时上官拓已经昏死过去,嘴角是未干的血迹,面色苍白无血色,纵是昏迷着,身子亦因极度的痛苦而不断颤抖着。 他心中大喜,这药果然厉害,每一次发病,都比前一次更厉害,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给他造成的痛苦也是越来越剧烈。 “你就是方太医?”负责保护上官拓安全的侍卫冷着眼瞪向方太医。 方太医点头:“正是。” “为何现在才来?知道侯爷受了多少罪么?” 方太医的眼睛从上官拓的身上移至那侍卫的脸上,对上那双露着凶光的眼睛,一字字道:“御医院距离大殿有挺长一段路,我这是紧赶着过来的。” 楚天齐身边的万琨挥了挥手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先给侯爷瞧瞧吧,侯爷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那侍卫听了这话,方才让开了位子,目光依然凶恶的瞪着方太医,若眼神能吃人,现在方太医一定被他生吞了。 方太医直接无视这侍卫,径直走到榻前,装模做样的诊治了一番,随即朝楚天齐道:“皇上,侯爷的病越发重了,微臣现在只能暂时控制住他的病情,无法根治。” 楚天齐挑眉,哦了一声,又问:“上官爱卿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方太医道:“回皇上,侯爷年轻时受过伤,当时没有好好调养,落下了病根,病灶久存,病脉郁积不散,加之近来侯爷过多劳累,这才诱引痼疾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病来如山倒,说的大致就是这意思了。 那侍卫听的心慌意焦,朝着方太医吼道:“你个庸医,今日若治不好侯爷,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方太医皱眉瞪他,十分不悦道:“当着皇上的面,竟敢这般大言不惭,好大的胆子,就算是侯爷,恐怕也不会有你这么大的权利吧?” 侍卫一愣,这才想起皇上还坐在一边,心中有些发虚,可又想到刚刚在金殿之上,侯爷的那般威风,皇上的那般懦弱无能,他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第1482章 施针 第1481章 他是上官拓身边的贴身侍卫,跟着上官拓有好些年头,今日敢在皇上面前这般大胆,也不是一时之勇,虽然有些内情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个皇位,早早晚晚都是要侯爷来坐的。 眼前这个皇帝,已经是侯爷手中的棋子,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所以他的胆子才会这般大,说话也毫无顾忌。 万琨道:“方太医,何必逞这口舌之能,给侯爷治病要紧,你不是说能先控制住侯爷的病吗?既然能控制,那就先控制吧。” 这上官拓可还不能死,在将他手里的兵权拿过来之前,他还是有活着的必要,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方太医一听万琨这话,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便收了锋芒,迅速自药箱中取出早就写好的药方递给万琨:“还请公公派人去煎药。” 他则取出银针准备开始行针。 那侍卫一见这状,赶忙将万琨拦下:“你等等,这药方怎么回事?怎的随便从箱子里拿出一张方子就行了?难道侯爷的病随便用什么药都可以?” 方太医挑高了眉头道:“你若不信我,大可另请高明,何必当着皇上的面,几次三番难为于我。” 万琨怕他们又吵起来,耽误了救治上官拓,一会给疼死了,事可就大了,忙道:“方太医之前给侯爷看过病,药方也开过,这张药方定是方太医的存底药单,这会时间紧迫,直接拿来用也是正常,怎会是随便拿一个方子,若说是方太医,就算是路边的赤脚游医,也不敢这么随意罔顾人命。” 侍卫听了觉得有理,便也不再为难,心里也着急给侯爷治病,便退开一步让万琨离开了,方太医再不理他,径直给上官拓行针。 针行三周,万琨的药还没送来,上官拓却已经醒了,胸口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一眼瞧见方太医,立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方太医,你在就好了,快,快给我施针。” 方太医淡淡一笑:“侯爷,已经施过针了。” 上官拓不断喘着粗气,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裳也被冷汗浸湿,不止胸口疼,周身也虚乏无力,那感觉,比死还不如。 “施过针了?可,可我,怎么还这么痛?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以前不是——” 方太医道:“您现在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光施针不顶用,还需配合服药才行,不过,这也只是暂时压制病痛的办法。” 上官拓现在只想解脱身上的痛苦,还管他什么暂时不暂时,只要现在不痛就行了,忙道:“那,那还等什么?快,快给我用药,立刻,马上。” 方太医却摇头:“现在还不行,药还在煎着,恐怕最少也还要半个时辰。” 上官拓憋着一口气去看站在床前的侍卫。 侍卫朝他点了点头,面色灰暗。 上官拓怒道:“你,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催催,想看着我疼死吗?” 侍卫赶忙应声跑了出去,殿室里,就只剩下方太医和皇上二人守在他床前。 第1483章 满门抄斩 第1482章 上官拓此时心里非常清楚,他不能再像先前那般对方太医无理,自己这病,在找到更合适的大夫之前,还得仰仗方太医。 他从十分难看的脸上,硬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方太医,今天多亏了你。” 方太医又笑,笑容有些奇怪,起码看在上官拓的眼里是很奇怪的。 “侯爷客气了,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天职,应该的,只是可惜,我依然没能找到根治您这病的办法,实在抱歉。” 他说最后这句话时,面上依然挂着那奇怪的笑,这让上官拓越发觉得这方太医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可除了他的一些让他莫明不愉快的表情外,他又实在找不出别的错处。 这方太医,究竟是他想的这般可疑,或只是自己多疑了? 他现在无心纠结这些,胸口的疼痛令他痛不欲生,周身的无力也令他很绝望,这种痛苦,他只想快些结束,快些,再快些。 方太医说半个时辰,果然那药准时在半个时辰后送来,万琨亲自端来的,送到了上官拓的床前。 若是从前,上官拓定然不肯就这样服用,怎么着也会寻个人替他先喝上一碗,缓上一会再喝。 可今日,他再也管不了这么许多,就算现在端一碗毒药给他,他也会一口灌下。 服下药不久,胸口的疼痛便一如前几次那般迅速缓解,周身的无力感也渐渐消失,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闭着眼调息了一会,再睁眼时,疼痛已经散去大半,周身也有了些许的气力。 他朝方太医问:“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为何效果这般迅速?可过不了多久,又会复发呢?” 方太医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答案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侯爷,您这病主要是胸中旧疾引发的锐痛,我早就说过,没有办法给您根治此病,只能开了些镇痛救急的药,在服用镇痛药之前,先行针梳筋通脉,这样能让药效迅速发挥效果,令您的痛苦在最短的时间内减缓。” 上官拓急的坐起了身,“难道就找不到能彻底治好的办法了吗?” 方太医道:“我正在想办法,侯爷莫急。” 莫急?他能不急吗?短短数日时间,他连续发病四回,一回比一回要命,疼的他死去活来。 “要多久能找到办法?”上官拓问。 方太医摇头:“这个我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上官拓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平静的声音里,依然透露出他此时极度的不满:“我不想听尽力而为四个字,我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必须找到方法,否则——” 否则?满门抄斩?杀无赦?呵—— 方太医面不改色,只目光淡淡的盯着上官拓,如今的方家满门,也就他一个人,妻子死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那是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他永远无法忘记妻子的死状,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自那以后,他没有再娶妻,老家的双亲也早已亡故,方家,就只剩他一人,他还怕满门抄斩吗? 第1484章 兵符 第1483章 然而,后边的话,上官拓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宜将话说死,后边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得到? 想要从民间寻医,一日两日之功定不可行,暂时他还需要眼前这个方太医。 坐在椅中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楚天齐终于站起了身,他朝上官拓道:“上官爱卿是个有大福之人,朕想方太医一定会找到治愈你这痼疾的办法,是吗,方太医?”他侧目看向方太医,目光淡淡,眼角含笑。 方太医点头:“微臣尊旨。” 方太医退下后,万琨和楚天齐对视了一眼,万琨突然朝楚天齐道:“皇上,奴才刚刚在外头瞧见葛将军了。” 楚天齐挑眉:“哦?他在外头做什么?” 万琨道:“葛将军说是在等侯爷,要和侯爷一道去什么营点兵探查。” 楚天齐哦了一声,目光扫向上官拓,淡笑道“上官爱卿看起来已经没事了,想必等会便能去。” 上官拓也想到了这事,皱着眉头朝床前的侍卫问:“什么时辰了?” “回侯爷,巳时一刻了。”侍卫答。 点兵定好的时辰是最迟巳时三刻,眼下已经巳时一刻,他现在胸口虽然不如先前那般疼了,可还没完全好,加上疼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汗,身体虚的很,恐没有力气完成今日的点兵。 这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在巡防营众将士面前露脸,更是他拿到调配巡防营的大权后首次当众点兵,他本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可显然,今日之行,似乎不能成行。 上官拓抬目看向楚天齐:“你去吧,我今日实在是体力不支,你替我去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清楚?” 楚天齐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你还是自己去吧,一会让我给搞砸了可不好。” 楚天齐越是这种态度,上官拓便越方心,看着楚天齐目光中的戒备立时散去了数分。 “不过是场点兵,不是什么大事,你去走个过场就行,不必有什么顾虑。” 楚天齐依然摆手:“那可不行,我从没做过这种事,再说了,那巡防营现在主事的葛将军,可是你的人,他岂会听我的,到时在外头闹出了洋相,穿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就不妙了——” 葛立是上官拓从东离带来的部下,自然知道那人的性子,十分刚强,也是最早发誓效忠上官拓,愿为他夺取江山的部下之一,立下了不少大功。 葛立更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是假皇帝的人之一。 在他明知眼前这个楚天齐不是真的楚天齐时,想让他表现出尊敬的态度,恐怕很难。 而巡防营不比东离大军,巡防营精兵五千,长年驻扎在京都城外,于天子脚下受天子管辖,他们对皇帝的尊敬,是真正的尊敬,如何能忍受得了有人对他们敬重的天子不敬? 上官拓道:“这样,我赐你兵符,有兵符在手,葛立不敢对你不敬。” 第1485章 我赐你兵符? 第1484章 我赐你兵符? 呵,这话可真是刺耳,本就是他的东西,如今却要他来赐予? 楚天齐咽下这苦涩与难堪,拿着兵符和万琨一起去了城外的巡防营。 巡防营的士兵们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得知原定前来阅兵的贤广侯,如今改成了皇上,自是高兴又激动。 于士兵们而言,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他们一生护卫皇城,却未必有机会得见天颜一面,如今皇上亲临,比侯爷带给他们的荣耀,不知高了多少倍。 葛立却郁闷的要死,明明是个皇帝,却偏偏手拿军令,登高这么一呼,千军沸腾,比他这将军可威风多了。 回宫的路上,楚天齐在马车中换了衣装,带着万琨在京都城中凑热闹,走着走着就‘凑巧’走时了春香楼。 随行的羽林卫百般劝说,楚天齐懒得理他们,拉了万琨就进去了。 十个羽林卫,都是在寂寂深宫熬了不少日子的,自打随着侯爷离开东离后,他们便再没沾过女人了,进了这春香楼,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阵缠闹,哪有不缴械投降的。 楚天齐和万琨也被两个姑娘簇拥进了房里,万琨给钱打发了那两个姑娘离开,便和楚天齐悄悄从窗户离开春香楼,先去伪造了一枚假的兵符,再去上官诺的别苑看望简蕴。 短短数日未见,简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面色比刚离开天牢时越发难看。 楚天齐朝万琨问:“师傅她怎么成这模样了?你有没有给她好好瞧瞧?” 万琨忍住泪意,低头闷声道:“瞧过了,正在用药调理,皇上不必担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的病情,每一日都是通往油尽灯枯的境地,每一日都不见得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多想就这样守在母亲的身边,在她人生最后的阶段,多陪陪她,尽尽一直未能尽上的孝道。 “她老人家这脸色太差了,可是有什么——” 简蕴立时打断他的话:“我没什么,你忘了我也是大夫吗?我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好好顾着你自己,如今宫里什么情况?”她现在就算有心帮他,也是无力了,心里还记挂着溶月,也不知那孩子,现在如何了,在她有生之年,可否再见她一面? 楚天齐将宫里的情况说了一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上官拓已经步向死亡,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的将权力收回来。 见二人事情进展顺利,简蕴放心了不少,笑道:“我很好,你们不必记挂着我,有老万在,他会照顾我,你们快些回去吧,免得让人起疑。” 纵有万分的不舍,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任性,万事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万琨终是没有多言,深深鞠躬,拜别父母,他不知道,下次回来时,母亲是否还在,心痛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学了十几年的医术,到头来,却救不了自己最亲的亲人。 那种无力的挫败感,令他心情十分的沮丧。 第1486章 光天化日的行凶 第1485章 送万琨出门,简蕴紧紧拉着万琨的手,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压低了声道:“琨儿,你不要自责,身为大夫,应该比普通人更能坦然的面对生离死别,人固有一死,我能活到现在这把年纪,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能有溶月这样的弟子,我这一生已经无憾了。” “不要伤心,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要保持镇定,现在形势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天齐的身边,帮助他,我的事,你不用管,有你爹在,还有念文,一切都会料理的很好。” 万琨知道,她这是在交待后事,她也怕,怕今日一别之后,他们母子,便再无相见之日。 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站在远处的楚天齐见状,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若不是因为他这个皇帝,万家又怎会受此牵连,害他们一家人长久分离。 只是眼下,他还离不开万琨,实在说不出让他留下的话。 万琨和楚天齐前脚刚离开别苑,念文和上官诺后脚便来了。 得知万琨刚走,念文扭身便去追,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舅舅,心里十分挂念,哪怕是短暂的见一面,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上官诺怕她出事,也跟着冲了出去,二人刚走出别苑,立时便被数十个黑衣高手围住。 “什么人?光天化日的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一个身材高状的少年走了出来,面上蒙着黑布,眼神晶亮:“你就是上官诺?” 一听这声音,念文几乎叫出声来,这声音,她熟悉无比,十数年来,这声音一直陪伴她成长。 上官诺挑眉:“我就是上官诺,阁下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一趟。”周焦俊目微眯,盯着上官诺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他的文儿现在生死不知,并肩王府并封,师傅和师爹也是不知所踪,连万府都成了空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上官家可做了不少事啊。 上官诺沉着脸道:“这么说,你们是要绑我?” 周焦点头:“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上官诺问。 “因为你爹做了不该做的事,害了不该害的人,我绑他的儿子,给他一点教训,难道不应该?” 上官诺算是明白了,这应该是一个为了楚家或郑家出头的人。 他转眸去看念文,见她面色颇为激动,便知自己猜对了,念文显然认识他。 就在周焦准备下令拿人之时,念文站了出来:“焦弟,是我。” 周焦身子一震,这声音他怎会不熟悉,每日每夜都回荡在他耳边的声音。 “文儿?” “是我。”她点头,眼眶微湿,她没想到,周焦会不远千里来京都犯险,要知道,他可是周朝唯一的王子,不,现在是太子,将来周朝的王。 周焦激动的冲上前,一把将念文拉到自己身边:“真的是你?你怎么易容成这样?” 第1487章 周焦 第1486章 眼前这脸虽然陌生,可那双眼睛他却无比的熟悉。 他知道文儿极擅易容之术,实事上万琨也很擅长,只有他不擅长罢了。 师尊教时,他和他们一起学的,可偏偏就学不会易容术的精髓。 念文笑了笑:“我现在是通缉犯,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现身。” 周焦高兴之余又想到一旁的上官诺,立时皱了眉头:“你怎么和他在一块?” “是他一直在帮我,若没有他,我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世上。” “可他——”周焦皱眉扫了上官诺一眼,他记得上官诺对文儿十分上心,眼里的爱慕之意从未隐藏,跟在这样一个对她有企图的人身边,实在是危险。 “焦弟,上官拓是上官拓,上官诺是上官诺,不要将他们混为一谈,上官诺他很好,没有欺负过我,你放心吧。” 周焦忙道:“既然你没事,今日就跟我走吧。” “走?”念文一脸疑惑:“去哪里?” “当然是回周朝,如今楚朝这般模样,你留下也做不了什么,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念文抽回被周焦紧握着的手,淡淡一笑:“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这里是我的家,我永远都会留在这里,更何况,胜败尚未成定局,我要留下,亲眼见证上官拓的败落,亲手为爹娘报仇。” 周焦心头一震“师傅和师爹他们真的,真的出事了?” 念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失踪一个多月,生死不知,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上官拓算这笔账。” 周焦了解念文,她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再多说也是无益,便干脆道:“好,我留下陪你。” “焦弟,京都危险,你是周朝的命脉,你不该在这里冒险,若你出了事,周朝要怎么办?你回去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如今,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突然想到那天万琨在她耳边说过的话,那些周密的计划,其中便有夺回陇西二十万大军兵权的一项。 与陇西比邻的就是周朝,或许,周焦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他肯帮忙,只要远在周朝王都的周王肯帮忙,或许会令事情进展更顺利。 “焦弟,我有一事求你。” 周焦刚刚的丧气立时烟消云散,赶忙笑应:“有事你就说,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听到这样的话,上官诺自愧不如。 他当初也对念文说过类似的话。 但却不是无论什么事都会帮她,而是,只要他能办到的,他都会帮她。 只要他能办到的,若办不到的,便无能为力了。 数字之别,含义与立场便天差地别。 念文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不方便说,咱们进去细谈。” 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他们,这场面若让人看见了,定然会引来官府。 众人随她进入别苑,先带他见过师尊,这才另寻了一间密室细谈,将上官诺拒之门外。 她虽信任上官诺,却还没到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的地步。 第1488章 珍贵回忆 第1487章 从密室出来,周焦表情难苦,一脸烦恼和不舍:“此事我写信让我父王去办就行,我现在不想离开,我要留在京都,和你一起面对困难。” 念文摇头,面上泛着苦笑:“你留下也无济于事,如今的局势,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能做些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该布置的都布置好,接下来便只有等待,我相信舅舅和万琨,这个死局,他们一定能破,事实上,现在已经破了一半,很快就会结束这场争斗。” 在她提到万琨时,她眼里的光彩瞬间夺目,这是她提到别人时所没有的,作为最了解文儿,和她一起成长多年,一心爱慕她的人,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个女孩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男孩。 他的心陡然揪起,想问,又不敢问,他怕听到那个答案,只要那个答案没有从她嘴里说出口,他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焦弟,此事别人去办我不放心,唯有你,我现在能信任的,唯有你。” 周焦终是点了头:“文儿,我答应,即刻便启程,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好,一定能。” 这次回朝,他登基为太子,留在父王身边足有一年之久,这是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与父王相处这么久,从父王那里,他学到了更多治国的本事,也听到了许多关于他和师傅当年的往事。 原来,师傅曾经是楚朝的王后,是他的嫡母,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却给了父王一段永远无法忘记的珍贵回忆,父王每每与他讲起这事,脸上的表情是那般温柔,至爱的女子曾经留在他的身边,以妻子的名分,虽然最终缘散,可他已经十分满足。 每次提到往事时,有一件事总是不得不提,当初祁溶月为了推翻暴君楚廉,为了牵制住陇西二十万大军,与父王达成协议,她助父王重返周朝,而父王则领兵驻往边域,令楚廉不敢轻易调动陇西大军,为楚天齐夺回皇位创造时间。 如今,历史仿佛重演,楚朝再一次发生宫变,而楚天齐为了夺回军权,同样的伎俩,不得不再用一次。 “文儿,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周焦满目紧张的看着念文。 念文眉头微皱,她大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什么事?”她问。 “文儿,若事情顺利,皇上重新夺回皇权,并肩王府也恢复如初,当一切尘埃落定,你可愿意随我去周朝?” 念文不答反问:“去周朝做什么?” 去周朝做什么? 简单的反问,虽没有明确的拒绝,可又何拒绝有什么分别? 他满心苦涩,却仍不肯放弃希望:“就当是去游历吧,你不是说过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周朝也很好,不比楚朝差,你若愿意,我——” “焦弟!”她打断他,目光盈盈:“我当初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我太不懂事了,如今我才明白,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彼此,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第1489章 青楼哪家强 第1488章 “焦弟,若我爹娘和弟弟还能活着回来,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们,若他们不能活着回来,我会永远都守着并肩王府,哪里都不会去。” 见她神情渐渐开始激动,周焦知道自己的话触发了她的伤心事,害她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家人,他心中难过,赶忙道:“文儿,你别难过,我就随口一问,你若不想去,那就不去,我绝不会勉强你。” 念文拭起眼角的湿润,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终究还是会有离别的这一刻,周焦再没多说什么,朝她点了点头,带着随从们离开别苑。 院外的上官诺见他们都走了,这才进了院里,朝眼眶微红的念文道:“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念文摇头:“没有,他怎么会欺负我,我和他一起长大,亲如姐弟,他对我很好。” “那你怎么哭了?”他自怀里取出帕子递给她。 她将帕子推了回去,笑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伤心的事,现在好了,没事了。” 她越过他,朝师尊的住处去了,他压下心里的失落,亦步跟上。 楚天齐回到宫里时,上官拓竟然还没回去,依然躺在金銮后殿休息,床边还摆着不少奏折,看来他和万琨离开的这段时间,上官拓也没闲着啊,这么快就想上手了吗? 楚天齐将兵符交还给上官拓,上官拓并没有太在意,随手收进了怀里。 楚天齐在上官拓的床前坐下,随手取了一本奏折翻看,看了一会后,他突然问:“这南渭是哪里?” 上官拓抬眼扫了他一眼,满目讥讽:“南渭乃楚朝要塞之地,你没听过?” 楚天齐摇头:“没听过,也许听过吧,只是没认真记。” 上官拓冷冷哼了哼:“这些你当然记不住,京都城里的青楼哪家强,你倒是一清二楚啊。” 果然,上官拓派了人一路盯梢,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上官拓自然会一清二楚。 楚天齐干笑了两声:“这不,这不憋太久,难受嘛,路上瞧见了,哪能忍得住,就去玩了一会。” 上官拓才懒得管他这些,他越是这模样,他就越放心。 他扫了眼楚天齐手中的折子,突然问:“南渭的阮宋向来是中立派,称得上是三朝元老了,他在南渭也算是德高望重,如今南渭要打仗,他这一把年纪的人,也不知能不能行。” 楚天齐暗暗打量上官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信任阮宋了,想要另派将领去接替阮宋,这么一来,兵权不至于旁落,事后还能更稳固的控制南渭。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否则,我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都白费了。 楚天齐状似无意道:“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听说打仗的话,还是要有能威震三军的人在才行,否则,换成一个无法震慑三军的将领,这战势还未起,自己的威势便先降了一半,大大的提高了败战的风险。” 第1490章 不甘心 第1489章 上官拓一怔,抬眼看向楚天齐,眼里有探究之意。 楚天齐哈哈一笑:“我也是在上朝时听那些大臣们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献丑了,献丑了,差点忘了,侯爷您可是东离大将呢。” 上官拓恍然,随即勾唇,唇角挂着嘲讽的冷笑,“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 他先前本就犹豫,该不该另派大将前往南渭接替阮宋,他本身随父从军多年,也参与过几次大战,深知一位德高望重的将领对万千将士们的重要性,南渭乃楚朝极为为重要的要塞,一旦战败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可不想这龙椅还没坐热,就被外敌拉下位。 想到这些,他心里有了主意,阮宋早晚要动他,只是现在时机不好,还是待战事结束后再看情况而定。 当即,上官拓下令,派宣威大将军持军符即日赶往南渭,任副都统,协助阮宋同令三军,共抗外敌。 宣威大将军本是上官拓在东离时的部下,刚来京都时便让楚天齐给封了宣威大将军,威风的很呐。 上官拓的命令刚派下,万琨便秘密传书至念文,令她立即行动。 宣威大将军接令后出宫,连夜赶往南渭,带领部下十六人,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山道遭遇山匪袭击,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她站在逆风之处,迎风而立,拉下蒙在面上的黑巾,晶亮的眼眸在这夜里璀璨夺目。 她看着那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皇权争夺的残酷,超乎她的想象。 她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死多少人,不知道还有多久这场战争才会真正的结束。 回到城里,她在别苑换回上官府里下人的着装,又悄悄潜回了上官府,免得让人发现她突然不见而怀疑她。 上官府乱做一团,上官拓再次发病,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而方太医现在不在府里,也不在御医院,没有人找得到他,上官拓便只能这么生熬着,痛的死去活来,想死又不甘心,想活又太痛苦,他第一次感觉到绝望,拥有天下又如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如何? 若没有好的身体,若没有好福运,就算现在让他坐上皇位,他又如何消受的起? 所以他不甘心,不甘心认命,他计划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连他父亲的性命都——所以,他咬牙挺了下来,他不要认命,他一定要战胜这病魔。 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斗得过他,他要做的,就是与天斗。 上官诺被请进了上房,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父样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令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披头散发,脸白如纸,痛嚎不止的人,会是那人前人后意气风发的父亲。 “这,怎么会弄成这样?”上官诺满目惊讶的朝母亲问道。 廖氏叹了一气,红着眼摇头:“已经发病好多回了,一次比一次严重,说是当年受过的伤处没有调养好,落下了病根,久积成恶疾,很难再根治。” 第1491章 久积成恶疾 第1490章 久积成恶疾,再难根治? “怎会这样?今儿早上他去上朝时不还好好的吗?”上官诺急问。 廖氏道:“早上好好的,是因为昨儿半夜发过一回病,方太医给他施针用药后才压制下去,他这病,除了方太医,眼下没有别的大夫能治。”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到了这种时候,上官诺自然而然的开始为他担心起来:“那就去找方太医来啊,为何不去?” “去了呀,可方太医不在府上,也不在御医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可如今深更半夜的,又能上哪里去找?” 廖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气:“这事也怪你爹,人方太医治的好好的,他偏偏不信任人家,给人难色还说难听话,也不知这方太医是不是故意躲着,若是故意躲着,想要找到他,恐怕就难了。” 方太医的本事如何他不知道,可念文的医术他很清楚。 明明就有神医在府里,可他却没办法开这个口。 就算他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念文也未必会答应。 换成是他,他恐怕也不会答应吧。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行恶事,终得恶果。 “诺儿,现在该怎么办?”廖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不断往下落,丈夫近来脾气不好,对她大呼小叫,可毕竟是多年夫妻,见他这模样,她心里也是十分心疼的。 上官诺道:“娘,您别难过,再等等看,说不定已经有人找到了方太医,正往咱们府里赶呢。” 只要方太医还在京都城,便一定能找到,崔管事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 母子二人就这么等着,左等右等,眼睁睁看着上官拓痛的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他们着急,却无可奈何,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往年父亲对他的好,上官诺突然起了身,朝身边啜泣不止的母亲道:“娘,你在这守着,我也出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 上官诺一阵风般刮了出去,原本打算回屋取剑,毕竟是晚上出门,佩剑还是要带的。 刚走到院门处,便瞧见一道身影闪了进去。 他眉头微皱,迅速追上,昏暗的廊角追上那人,伸手便擒。 那人反应也很快,侧身滑开,反手劈出一掌,招式十分凌厉。 过了数招后,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上官诺急忙收势:“文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不在屋里?去哪里了?” 有些事,念文不想告诉他,只淡声道:“我心里记挂师尊,去别苑了。” 白天才去的,晚上又去?且她眼神闪躲,分明就是在说谎。 ———— 牧童的新文发布了哈,现在开始追读,可以免费看几十万字哦,下面是简介,喜欢的书友可以收藏哦。 书名 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简介 什么鬼?她竟然从23世纪大神医,变成了异世山村小农女! 祖母狠毒无情,伯娘刻薄算计,她堂堂神医为了一日温饱,只好撸起袖子把活干,种种田,治治病,虐虐渣。 啥?祖母缺钱治病?堂哥娶妻没钱?堂弟要借钱考学? 滚!历史有多远,你们就滚多远!! “娘子,我饿——” “夫君,我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求放过——” 夫君原来不是闷骚,是真——骚——啊!!! 第1492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第1491章 “你究竟去了哪里?”上官诺原本心中就十分烦躁,此时说话也不再和从前那般温柔。 念文抬眼看他,眉头微皱:“你是在质问我?” 上官诺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缓了面色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念文转身:“你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她伸手打算推门,上官诺赶忙扯住她另一只手,有些着急:“念文。” 念文折回身,抽回自己的手,抬眼看他“有事?”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又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很乱。 “我,我——” “究竟怎么了?”她大约猜到了一些,只是不知,上官诺会不会说出口。 犹豫了一会,他终是没能说出口,那种话,他怎能对念文说,她父母弟弟如今生死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对她说这个。 “没,没事,你去休息吧。” 他落寞的转身,背影在淡淡的月光下十分颓丧,就像一只战败的公鸡。 当初的上官诺,她第一次见到的上官诺,是多么的自信与耀目,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这都要败他那狠毒的父亲所赐,投生在这样的人家,人生早早晚晚都会被毁掉。 只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时,他能坦然的放下和接受,离开这里,远离这是非之地,重新开始,去过他自己的人生。 上官诺刚走到府门口,便见崔管事和一位随从匆匆拉着一个男人往府里走。 “这位是方太医?”他问。 崔管事的额头沁着泪珠,赶忙点头:“正是方太医,世子,我先进去了,有空再与你详说。” 上官诺忙道:“我和你一块去。” 崔管事倒是愣了一下,世子知道这事了? 没有多想,一行四人匆匆来到上房。 方太医被崔管事一路狂拉硬拽,心情很不爽,到了上房,那只铁爪般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他活动了下关节,面色黑沉:“上官府的管事可真威风。” 崔管事向来狠辣,若不是因着侯爷的病情还需要眼前这大夫来治,依着他的脾气,早就给他一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还敢这般无视他。 廖氏眼见方太医来了,赶忙上前劝和:“他也是一时着急,怕侯爷这病等不了,所以才有所冒犯,方太医莫要见怪。”说着她朝崔管事使了个眼色。 崔管事拱手道:“方太医莫怪,小的一时心急,还望方太医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方太医冷声哼了哼,不再理会他,径直来到床榻前查看上官拓的情况。 上官拓此时已经昏了过去,神智全无,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汗浸湿。可谓是惨之又惨。 他心中暗喜,上官老贼,我这些年受的苦,要让你一点一点的尝个够。 摒退众人,他在房里施了一通针,在这些外行人的眼中看来,他这针术再配合那药,简直就是救命的良方,神奇的很。 可有内行人才会懂,他每次施针,都令上官拓的病更重三分。 第1493章 病情一日日恶化 第1492章 而那药,则更是催命符,每喝一次,身体的痛苦确实能有效缓解,可下一次再发病,便会比上一次更痛苦,这就是药的作用,让他一次次的尝尽那人间极致的痛。 药送来时,他依照惯例‘查验’那药,顺便将事先准备好的毒粉洒入,再亲眼看着廖氏一勺勺的将药给上官拓喂下去。 与往日不同,上官拓迷迷糊糊喝完药还没醒来,为了能早些离开上官府,方太医又用银针扎了上官拓的人中穴,他这才幽幽醒转。 “侯爷,您感觉如何?”方太医坐在床前,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那笑,说不清的怪异,令上官拓心中胆寒。 可上官拓毕竟是上官拓,他不是一般人,心中的心思,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立时表露出来,他很清楚,如今他这身体,还需靠方太医来治,对他的怀疑和不满,暂时不能表露出来。 “我好多了,多谢。” 这应该是上官拓第一次对方太医道谢。 方太医面上的笑容越发浓厚,“侯爷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他退身离开床前,回头整理着药箱。 上官诺见父亲终于清醒过来,面上的痛苦这色也渐渐消散,忙问:“爹,您现在感觉如何?” 上官拓见儿子也在,心里颇为安慰,朝儿子点了点头:“我好多了,你怎么来了?是谁告诉你的?” 一旁的廖氏忙道:“是我,你都病成这样了,他是儿子,自当前来看望。” 上官拓是真心爱护这个儿子,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自己的病的事,还有那些他做过的恶事,他都不想让他知道,只希望他干干净净的,坐等接替皇位的那一天。 原本以为,他现在正值壮年,儿子接替皇位还需好些年头,可眼下看这情况,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哪日就熬不下去了,看到真的到了提前做打算的时候。 “好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出去吧,老崔留下就行。” 廖氏红着眼道:“侯爷,您都这模样了,就少管些朝中事务吧,好好休息为上。” 上官拓皱眉,眼神颇为不满:“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出去吧,在外头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廖氏无奈,只好和儿子出了房间,一齐送方太医离开。 “方太医,真的没办法治好我父亲了吗?”上官诺仍不死心,拉了方太医到一旁细问。 方太医摇头,长长叹了一气:“世子,我是大夫,若我能治好他,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侯爷的病情一****恶化?” “那这世上,可还有人能治?”上官诺问。 方太医道:“若护国公主还在,若简师傅还在,或许能有办法治,我医技不如她们,实在没有法子,还请世子见谅。” 若公主能治,或简蕴能治,念文是不是也能治? 她毕竟深得二者真传,医术十分了得,她一定能治,只是—— 第1494章 你是你,他是他 第1493章 “只是可惜啊,如今的并肩王府,已经不是往日的并肩王府,简师傅也不知所踪,就连长乐郡主也没了踪迹,侯爷这病,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刻意说给上官诺听,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善恶终有报。 若非当初他这般行恶,他又如何会有今时今日? 上官诺满腹苦涩,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路沉默的将方太医送出了府。 他匆匆回到木苍居,没有去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念文的房外。 原本屋里还亮着灯,可当他靠近时,屋里的灯便灭了,他知道,她不想见他。 或许她也知道,他为何找她。 那个人,做了千般万般的错事,成了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可那个人,终究是他的父亲。 当初他以为,他可以潇洒的面对,可事到临头,当他亲眼看着父亲承受的那些痛苦,他才发觉,其实他做不到,那毕竟是养育了他十九年的父亲。 于念文而言,他不是个好人,于皇上而言,他不是好臣,于祖父而言,他更不是个好儿子,可于他上官诺而言,他却是个好父亲,给了他最好的一切。 闷声立了许久,他终是抬手敲响了念文的房门。 屋里已经躺下的念文再次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夜里,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明亮中,又般着浓郁的失望。 终究让她猜中了,他还会回来,他终于回来。 她起身,扯下屏架上的衣衫,慢条斯理的穿好,将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一样样揣入怀里,这个地方,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她来到门口,将门拉开,看见上官诺那张颓丧灰暗的脸,心中无声的叹了一息。 “你不必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答案想必你也清楚,看来这里是容不下我了,上官兄,就此告辞。” 她侧身要走,他赶忙将她拦下,“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她扭头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呵——恐怕会买一挂鞭炮来庆祝吧,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乱臣贼子终于有了报应,不是该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吗? 他缩回了手,满目苦涩:“对不起,我,我只是——” 念文摆手:“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那个人,毕竟是你父亲,你会有这样的情绪,我能理解,但,也请你理解我,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我做不到为仇人治病。” 上官诺终是点了头:“我理解,我不怪你,你也,也别怪他了,他毕竟已经得到了报应。” 报应?哼,还没完呢。 见念文没作声,上官诺又道:“文儿,我不必离开,此事我不会再提,你放心住下吧。” 念文摇头:“不必了,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成了这般模样,估计也做不了什么,我还是走吧,师尊还需要我的照顾。”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上官诺,你是你,他是他,他为他所犯下的错承受报应,而你不用,你没有犯错,你不必自责,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 ps:推荐一下牧童的新书哈“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新书刚发,现在追着看的话前面几十万字都是免费的哦。 每天都更新,希望大家都去收藏起来,谢谢啦! 简介:什么鬼?她竟然从23世纪大神医,变成了异世山村小农女! 祖母狠毒无情,伯娘刻薄算计,她堂堂神医为了一日温饱,只好撸起袖子把活干,种种田,治治病,虐虐渣。 啥?祖母缺钱治病?堂哥娶妻没钱?堂弟要借钱考学? 滚!历史有多远,你们就滚多远!! “娘子,我饿——” “夫君,我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求放过——” 夫君原来不是闷骚,是真——骚——啊!!! 第1495章 许是永别 第1494章 上官诺苦笑,无奈的点头。 他知道念文从来没有怪过他,可他毕竟姓上官,上官家对她造成的伤害,他又如何能说与之无关? 也好,离开也好。 他没有再挽留,也没有再求她,于那黑暗的角落,看着她一步步远离他的视线。 这一别,或许是永别,或许再见时,他们的关系,再不会回到从前。 ———— 万琨扮成寻常的小太监,以帮总管采买为由溜出了宫,他心里记挂念文,也记挂病重的母亲,一出宫便快马加鞭的往上官诺的别苑赶。 刚到别苑便见念文扶着母亲自大门内缓步走出,爹则背着两个包袱,似乎是要离开这座别苑。 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住了母亲的另一只胳膊:“你们要去哪里?” 万琨今日换了一副容貌,若不是他开口,他们还道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路过呢。 “是琨儿啊,你来的可真及时。”简蕴忍住咳声,淡淡的笑着。 一旁的万先生似乎也苍老了许多,一日不同一日,每一日都有许多白发生出,原本满头的黑发,几乎已经白了一大半,他见儿子来了,沉重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们正想着该怎么通知你,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及时。” 万琨咽下心口的疼痛,转目去看念文,那张熟悉的脸上,满布着泪痕,眼框通红,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万琨心头一紧,忙问。 念文摇头:“没事,我没事,只是我离开了上官府,如今上官拓病重,上官诺生出不忍之心,我不知道他会为我们保守秘密多久,想着还是早些离开,今日守城门的人是我先前在市集救过的一个朋友,我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就送他们出城。” 京都如今依然在上官家的势力之中,待在城里总归不安全,离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简蕴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留下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当念文提出送她出城时,她并没有反对,只要孩子们决定要怎么做,她都没有意见。 万琨问:“你怎么哭了?还发生了什么事?”他眉头紧皱,心道莫非是上官诺那家伙欺负了她?想到这,他变得无比紧张。 念文摇头,看了眼身边的师尊,终是没说什么,万琨很清楚师尊的情况,现在提起,无疑是在他心口又扎一刀,她不忍心。 “没什么事,只是想起我爹娘了,走吧,别耽误了时辰。”她搀着师尊上了马车,马车很小,四个人坐在一起显得异常拥挤,却也是十分难得的温暖,若能一直这样挤在一起,该有多好? 出城很顺利,并没有被那些狐假虎威的士兵轰下车检查,答应帮她忙的那位兄台,显然在一众士兵中是说得上话的,他一挥手,便立时放行了。 “我们去哪里?”万琨问。 念文指着东边的方向道:“还记得当初我们避难的那家农庄吗?” 万琨点头:“记得,洛姬的农庄,要去那?” 第1496章 闵恒之 第1495章 “嗯,就去洛姬的农庄,闵伯伯也在那里,上次我被上官诺救走后,闵伯伯险些落入恶贼之手,是洛姬救了他,他一直在那里养伤,我前日去了一躺农庄,闵伯伯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当时逃掉的亲卫也找到了那里,闵伯伯说了,你和舅舅在宫里孤立无援,这些亲卫可由你带入宫中,寻机替换那些上官家的走狗。” 简蕴听了直点头:“这法子不错,先前我还一直在担心,你们在宫里头连个护卫都没有,一旦发生什么事,就凭你们两个人,实在危险,有恒之的亲卫在,我就放心了。”恒之的功夫她很清楚,能做到恒之的亲卫,也绝不是一般的高手,定然功夫都在顶类之列。 马车停在了官道边的大树下,一行人自马车上下来,步入小径,往远离官道隐入山野的农庄走去。 穿过那油绿的野丛,一边是冒着袅袅炊烟的小村庄,而隔着一片水塘的另一头,是一处雅致的农庄,农庄的大门口,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不断的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人,十分焦虑的样子。 念文遥摇朝他招手:“闵伯伯——”她喊了一声,见闵恒之转过身来看她,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心里安宁了许多。 闵恒之见到他们后,面上的焦色也终于散去不少,赶忙迎上前,越近,便将师傅的苍老憔悴看的越清楚,心里酸苦难当,眼眶立时就红了:“师傅,徒儿不孝。”他跪在了简蕴的面前,男儿那贵如黄金的眼泪滚滚而落。 师傅不仅仅是他的授业恩师,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若没有师傅,就不会有现在的闵恒之。 可他自从离开莱巫山后,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他没有在师傅面前尽过一天的孝道,反而总是给师傅添麻烦,让师傅为他操心。 十数年未见,当初风华绝代的师傅,竟然已经苍老成了这般模样,他的心好痛,好悔。 简蕴搀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恒之,为师知道你的心,起来吧,为师从来没有怪过你。” 闵恒之抹去眼泪,心痛难当,师傅视若亲生女儿般的溶月,如今却—— 他真是没用,既保护不了溶月,也护不了天齐,连溶月的孩子他也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宫中涉险,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简蕴道:“先进去吧,进去再说。”她知道恒之一定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她走这一路,已经快支撑不住,没办法站在这路边听他诉说衷肠。 闵恒之从念文手中接过简蕴,扶着她往农庄里走。 刚走到门口,一股子饭菜的香味由内飘散而出,洛姬挽了如云的黑发,穿着粗布衣裳,正在厅里摆碗筷。 她听见脚步声,赶忙扭身迎了出来,本就艳美的脸上,在见到简蕴时,越发笑的娇艳。 “简师傅,好久不见。”她站在院中,朝简蕴行了一礼,抬目打量着十多年没再见过的简蕴。 第1497章 与世无争 第1496章 当年她住在并肩王府里,曾与简蕴有过数面之缘,对其印象很深刻,没想到,十数年不见,她竟苍老成这般模样。 简蕴朝她微笑点头:“洛姬郡主,多年不见,你还和从前一样,时光对你真是厚待。” 洛姬面色微红,目光扫过闵恒之,发现闵恒之也在看她,她的悄面便越发绯红。 “快请进吧,饭菜刚刚做好,你们也饿了吧。”她引着简蕴等人进去,桌上摆着五菜一汤,全部出自她的手,服侍她的婶子回了老家带孙子,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闵恒之,家里的伙计也越做越熟练,原本只用来弹琴的手,也渐渐开始变得粗糙。 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苦,这才是她想要过的生活,简单,平实,与世无争。 只是如今,想继续与世无争,恐怕做不到了,她再一次被卷入了权力争夺的漩涡,只是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因为她遇到了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 众人围桌而坐,聊了会家常,简蕴只喝了两汤,便什么也吃不下,身体日渐虚弱,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她从来都不是个惧死之人,每个人都会死,早或晚而已。 可她现在真的不想死,琨儿还没有成亲,溶月还没有回来,丈夫若失去她,往后的日子该有多寂寞。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怕死,人们平日总将不惧死放在嘴边,可当死亡的阴影真的降临之时,人们才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不舍得离开的人。 她不怕死,她只是怕离开他们,只是怕他们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 若有朝一日溶月回来,而迎接溶月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墓碑。。。 她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能活得再久一点点,能活到溶月回来的那一天。 送母亲进房后,万琨红着眼回到厅里,父亲垂头坐着,默不作声。 父亲从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近来见他,他总是沉默寡言,看着母亲时,眼里的苦痛与怜惜,令他心碎欲裂,他学了十数年的医术,救活过许许多多的重症病人,到头来,却救不活自己的母亲。 “你娘她怎么样了?”万先生忍了很久,本不打算问的,可终是没能忍住。 万琨摇头:“很不好,很不好——” 闵恒之面色微惊:“很不好是什么意思?师傅她医术高绝,你们两个得她亲传,难道治不好她吗?” 万琨道:“若能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不会放弃,可她,她五脏俱损,毒入骨髓,经脉多处裂伤,在天牢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再无治愈的可能,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就像是给简蕴宣判了死刑。 这本就在万先生的预料之中,听到儿子这么讲,他没有一点意外,不只是心疼,还后悔,后悔往昔一心顾着家业生意,四处奔走,没有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她。 第1498章 病势如山倒 第1497章 厅里陷入沉默,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悲伤沉重,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想相信,不敢相信。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万先生长长叹了一气,哑着嗓子问:“你娘她,还有多久时间?” 万琨垂下头,藏起面上悲痛,任那泪水落入掌心:“若病情不再继续恶化,至多还有一个月。” 若病情不再继续恶化?万先生赶忙追问:“你这是何意?若病情继续恶化,连一个月也没有了吗?” 万琨没作声,事实上,母亲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若没有他炼的那些药养着,甚至有可能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如何说得出口,那是他的母亲,生他,养育爱护他十四年的母亲。 闵恒之急道:“你们懂得那么多种炼丹术,难道就炼制不出一种可以让师傅活下去的丹药吗?” 万琨摇头:“没有这种丹药,没有!” 万先生拍了拍万琨的肩膀,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罢了,人各有命,这或许就是你母亲的命数,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有你们陪在她身边,我想她一定能安心的离开,哎——若是溶月和仲文也能在就好了,这恐怕是她唯一的遗憾。” 见闵恒之伤心落泪,便是洛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生死离别之痛,她也曾亲身经历过,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此时触景生情,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当年也是病重,从王府被救出来后,是祁溶月治好了她的病,给她孱弱的身体续了十年阳寿。 十年后,母亲旧病复发,一夜之间,病势如山倒,还没等她去城里寻祁溶月,母亲便过逝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撒手离逝的无奈与痛苦,她经历过,所以对万琨他们现在的心情能感同身受。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念文将昨夜得来的兵符递给了万琨:“这是南渭关二十万大军的兵符。” “人都处理好了吗?”万琨问。 念文点头:“没有留下活口,所有人都死了,这件事,除了你我,再没有人知道。” 万琨道:“很好,南渭关其实并没有战事,是我为了骗出这兵符设下的计,如今城坊营的兵符也在我们手里,陇西也已经布置下去,西疆尚未在上官拓的控制之中,其它地方的兵力长远不及,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东离大军,那里是上官拓的大本营,三军皆以他为令,我们就算拿到兵符也无济于事。” 念文叹了一气,沉声道:“东离大军二十万,就算我们有比他更多的兵力,与他之战,也必定大伤元气,且一旦开战,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受战火连累的平民百姓,楚朝国力必将一落千仗,平日对我们楚朝虎视眈眈的邻居们,必定会趁机犯境,到那时,国将不国,楚朝,再无宁日。” 这也是万琨和楚天齐所担心的,正因为他们不想燃起战火,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只等着将兵符全部拿到手,再待上官拓病重不愈之时,由上官诺取代其父在东离众将心中的地位。 第1499章 临阵变节 第1498章 以上官诺的心性,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战火燃起,自然会将东离大权交于朝堂。 只是,这只是他们的设想,究竟这路能不能顺着他们的设想走下去,谁也不知道。 人心最是变化无常,难保上官诺不会临阵变节。 比如现在,他不是就变了吗。 他现在的变化可以说是人之常情,身为人子,心疼父母也是正常,可保不齐,在上官拓病危之时,将重任托付,他会为了父亲的遗愿或为了保护上官家的亲人们不被诛连而误入歧途。 世事无常,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想好万全的退路,不能事到临再方寸全无。 万琨抬眼看着念文,问:“上官诺他现在如何?” 念文叹了一息,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好,昨夜他急匆匆去找我,我当时便知道,事情或许不会如我们之前设想的那般发展了,他当初说不在乎我们如何报复上官拓,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做不到。” 换句话说,如果是她,她就能做到吗? 如果爹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对手下毒暗害,她难道就能做到不管不顾袖手旁观吗?她认为自己做不到。 所以她能理解上官诺的反应,并不怪他,只是她无法做到上官诺所希望的事。 万琨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希望他不要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念文皱眉:“应该不会吧,上官诺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万琨没做声,念文生性单纯,如何能明白人心人性的复杂,再好的人,也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变得偏执,甚至善恶不分。 他心里也很复杂,既希望她能保持这份单纯,不被世事所污杂,又希望她能看清事实,不被人的假善所迷惑。 “罢了,就说到这吧,我要回宫了,免得宫里再出什么事。” 闵恒之见他要走,赶忙将隐于暗处的部下都叫了出来,足足十二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上次在城外遭遇伏击,闵恒之被洛姬救走后,也只有他们侥幸逃脱,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留下的活口,至今被看押在城防营的俘虏帐中。 万琨很高兴,他们现在缺的就是能完全相信的自己人,闵恒之的这些部下,于他和皇上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碳。 “兄弟们,皇上复权之日,便是你们光耀门楣之时。” 简短的话语,给人以无限的希望,他们习武从军,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成万人景仰的将军,光耀门楣。 如今,他们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前路或许危险,可天下的大富大贵,那一个不是从险中求来? 众人情绪逐渐高涨,纷纷表示效终皇上,不辱使命。 为了不经人注意,他们分批次入城,再按万琨的安排,乔装成太监的模样,同样分批次入宫。 万琨回到宫里时,听说上官拓又来了,正在御和殿与皇上议事,他匆匆赶往御和殿,在一处转角,他瞧见平日在御和殿中伺候的小太监,正抖着手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投入茶盏中。 ps:推荐一下牧童的新书,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第1500章 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么? 第1499章 那茶盏正是皇上平日常用的白玉盏,小太监白着一张脸,神情十分紧张。 万琨将一切看在眼里,定了定神,闪到一边去,待小太监端着茶盘从转角出来时,他大方的上前道:“是送给皇上的吗,我来吧。” 那小太监见到他,立时长舒了口气,如获大赦,忙道:“成总管,这是特别为皇上准备的,侯爷吩咐过了,给皇上加些料,小的已经加过了,您送过去皇上一定不会怀疑。” 万琨不动声色的点头:“我知道,侯爷已经告诉我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小太监赶忙点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瞧见听见,这才匆匆离开。 他揭开茶盖,一股子茶香味扑鼻而来,茶很香,是今年的新茶,茶汤清碧,几片嫩尖浮荡于间,多好的茶,可惜糟蹋了。 茶里下了毒,只这一盏,便能让人出现幻觉,导致精神失常。 上官拓真是迫不及待啊,也许他自知命不久矣,为了能保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他必须在自己彻底倒下之前,将想做的事全都做了。 他如今已经病重,一天要发两次病,根本没办法掌控朝局,他现在急着将皇上拉下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要扶上官诺上位,如次,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才不会白费。 万琨端着茶去了侧殿茶水室,将下了毒的茶倒掉,重新沏了一盏送进去。 一入殿室,上官拓的眼神便朝他扫来,他朝上官拓点了点头,嘴角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上官拓面色不动,可眼神中的喜色,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万琨将茶放在了几案上,垂头时他低声细语道:“皇上,喝了茶就说头晕要休息,不要与他久留。” 楚天齐心中了然,扫了眼桌案上的白玉盏,笑道:“今年的雨少阳多,新茶特别的香,这盖着盏都能闻到这香味。” 上官拓也端起了身前桌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呵呵道:“确实香,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喝过最香的茶。”也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刻。 他计划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丰收的时候了。 楚天齐端起了茶盏,用盏盖子轻轻刮着浮沫,抬眼去看上官拓,见他目光光湛湛的盯着自己,以及他手里的茶盏。 呵——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么? 楚天齐没有着急喝茶,他回视着上官拓的目光,笑问:“听说爱卿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看来都是谣传,爱卿这雄健的模样,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些爱嚼舌根的瞎胡说。” 上官拓呵呵笑了两声:“倒也不算瞎胡说,这几日确实身子不太爽利,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将养些时日就会好,倒是皇上您,可好好好保重身体,毕竟坐这皇位,若没有强健的身体,恐怕这高高在上的位子,会坐不稳。” 楚天齐哈哈一笑:“爱卿真会说笑,朕这皇位能不能坐稳,还不是爱卿一句话的事情,朕心里都明白着。” 第1501章 迫不及待 第1500章 上官拓也笑:“皇上明白就好,好了,茶也快凉了,皇上用茶吧。” 楚天齐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啜了两口,随即放下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楚天齐突然就揉着额解说晕得头。 上官拓面色微喜,又故意作出一副紧张的模样:“皇上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楚天齐摆手:“不必了,朕不想听太医啰嗦,去休息一会就好。”他一手撑着桌案起身,身子故意晃了几晃,表演的十分到位。 万琨赶忙上前搀扶,搀着楚天齐一步步离开前殿,往后殿的寝宫走去。 上官拓没有跟上去查看,他也隐隐觉得身体开始不太舒服,这正是每次发病前的预警,他匆忙起身出殿,招呼了随身的侍卫,一边派人去请方太医去上官府,一边迅速往家里赶。 他现在犯病的模样,绝不能让外人看见,免得横生枝节。 方太医正好不在御医院,今日轮休在家歇息。侍卫立时又往方家赶去。 御和殿 “说说吧。”殿内的人都被清退,偌大的殿室只剩万琨和楚天齐二人。 万琨便将他瞧见小太监下毒一事说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楚天齐眉头紧皱,“他这么快就要动手,可我们还没有布置好。” 万琨道:“他下的毒不是致命的毒,他只是着急想让百官和百姓知道,如今的皇上,是个不顶事的皇上,接下来,他应该会自己写一份禅位的诏书,如此,他才能让自己,或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帝之位。” 楚天齐道:“自打上次我被囚禁之后,玉玺已经没了踪迹,我猜应该早就落在了上官拓的手里,他若要颁诏书,甚至不用让我知道这事。” “没错,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刚刚看他脸色不太好,他应该马上就要犯病了,他若继续清醒着,便有机会做这些事。” 楚天齐眼前一亮:“可他若不能清醒着,这件事便得往后拖一拖,直到他再次清醒过来。” 万琨立时道:“今日方太医不在御医院,我现在就去方家。” 楚天齐点头:“好,你快去,一定要抢在上官家的人之前找到他。” “皇上,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随便吃喝什么东西,一切都要等我回来。” 楚天齐明白现在的境况,周围的人,除了万琨,几乎全都是上官拓的人,他们若想害他,可以用的方法有很多。 “我明白,你快去吧,我能保护好自己。” 万琨匆匆离开,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方府,他没有从前门进,而是从后院的墙头翻了进去。 方家他来过几次,知道路,直接便找到了方太医的书房,他平日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 方太医正在收拾药箱,见他从窗口钻进来,他忙回头看了眼门口,门外的侍卫并没有发觉万琨,他松了口气,赶忙拉着他进了隔间。 “怎么这时候过来?你不要命啦?”方太医低声问。 第1502章 尽人事,听天命。 第1501章 万琨低声问:“你现在是不是要去上官家?” 方太医点头:“正是,你怎么知道的?上官拓现在可在府里。” 万琨凑上前,在方太医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方太医立时面露喜色,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个老贼,早就该这样收拾他。 方太医赶忙应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的。” 万琨道:“注意别落下口实,如今他们当权,要杀你一个太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保护好自己。” 方太医心中感动,他知道眼前这青年说的是真心话,他和上官拓那样的人不一样,他有人情味,他能感觉得到。 方太医重重点头:“我明白,放心吧。” 方太医拎起了药箱出门,跟着侍卫离开方府,万琨则从原路出去,返回楚宫。 上官府 方太医赶到时,上官拓已经痛昏过去,虽然昏迷着,可身子依然不断的抽搐颤抖,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他的身体依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查看过一番后,方太医沉着脸道:“夫人,侯爷这病已经到了十分危重的阶段,我已经没有法子了,从前的办法对现在的侯爷来说,根本就不顶用。” 廖氏面色一白,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抓住了方太医的手臂:“方太医,我知道你是神医,这世上就没有你治不好的病,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侯爷,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治好侯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千金万金,田地房屋,甚至是太医院掌院之职,我都可以替侯爷向你应诺,只要你能治好侯爷,无论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给你。” 方太医仍是摇头:“不是我不肯,而是我办不到,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廖氏一脸绝望,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方太医又看了上官拓一眼,道:“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保住他的性命,但他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醒来,就只有看天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 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她爹过逝前,大夫也这样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娘过逝前,也是这样的话,现在轮到丈夫了吗? 不,不可以,若老爷没了,这个家怎么办?从前还有爹娘在顶着,可如今爹也没了,诺儿又从没在老爷的部下面前立过威,谁能信服如此年轻的诺儿,如今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若老爷没了,上官家恐怕会面临灭顶之灾。 “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廖氏哭着问 方太医摇头:“我只能保他性命,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 方太医是最了解老爷身体的人,前些次也都是他在救治,别人拿老爷根本没有办法,悬赏的告示也,贴出去了,可根本就没有人来揭榜。 她除了相信方太医,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终于点了头:“好吧,能保住性命也好,先保住他的性命,其它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她仍寄希望于外头的告示,世上的能人不计其数,总会有人能治好侯爷的,总会有的。 第1503章 怎么办? 第1502章 这一次,方太医并没有要求廖氏离开房间,他当着廖氏的面给上官拓施针。 廖氏也看不懂,只觉得眼花缭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没了主意。 怎么办? 往后该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儿子,如果丈夫真的倒下了,上官家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诺儿了。 她朝门外的侍女招了招手:“去请世子过来,要快。” 侍女匆匆去了,回来时依然是一个人,她朝廖氏道:“夫人,世子不在府里,院里的下人说,世子和崔管事出去了,说是去了城东的一家拍卖行。” 廖氏皱眉,面色十分难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竟还有心思出去玩乐,去,传我的话,派人去拍卖行将他们两人一并找回来,就说我有急事。” 此时方太医已经施完针,正一根根将银针别入针包里,他扭头扫了廖氏一眼,道:“夫人,侯爷的病情暂时稳住了。” 廖氏赶忙上前,见丈夫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抽搐不止,面色似乎也好看了些许。 她紧张的心情略缓,急问“侯爷他真的不会醒过来?” 方太医摇头:“这个说不准,侯爷若求生欲强,或许会醒过来,一切都看他自己了。” 廖氏拭去眼角的泪珠,长长叹了一气,苦笑道:“有劳你了。” 方太医点了点头,拎起收拾好的药箱离开,若非顾全大局,他今日就想一针扎死这狗贼。 一个时辰后,崔管事和上官诺匆匆回府,廖氏正打算训他们一番,却听上官诺道:“娘,我们找到救爹的方法了。” 廖氏一愣,随即大喜:“可是有神医揭榜?” 上官诺摇头,面色颇为兴奋:“不是,是有一种神药,过几日就会送到京都来拍卖,这种神药,是用三十年才能结一次果的菩提子炼制而成,一棵菩提树,三十年结一次果,一次只结一颗,而这一颗菩提子,只能炼制出一颗返阳丹,据说就是死人吃了,也能返阳,故而取名为返阳丹。” 崔管事接着道:“死人吃了能返阳这事,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不过菩提丹治病的神效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论什么病,只要服下菩提丹,都能药到病除。” “真有这样的神药?”廖氏听了也是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将菩提丹拿来给丈夫服用。 上官诺点头:“千真万确,我和崔管事今天去花旗商行,就是为了这桩事,已经证事了消息属实,至多三日,那菩提丹就会在花旗商行进行拍卖。” 廖氏忙道:“无论如何,这菩提丹一定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这菩提丹,一定要拿到手,这关乎你父亲的性命。” 说到他父亲的性命,上官诺这才发现父亲竟躺在床榻上,面色不由一变,忙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廖氏叹了一气,沉声了道:“他今儿刚从宫里回来就犯了病,方太医刚刚来过了,给他扎了针,虽然病情有所控制,但方太医说,他这病已经是病入膏肓,他也豪无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醒来还两说呢。” 第1504章 昏迷卧床 第1503章 上官诺没想到父亲的病会恶化的这般快,现在就已经到了昏迷卧床的地步,若非没有这菩提丹——他不敢想,上官家若没了父亲,下场会是如何,他同样不敢想。 这几天,他的内心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很希望父亲能好起来,像从前一样健康,可又不希望父亲好起来后,发动政变,去夺取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待崔管事走了,他拉着母亲在桌前坐下,“娘,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廖氏点头:“你说。” “娘,如果那菩提丹真的有效,真的能救我爹,我想带你们二老离开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咱们回东离,或者去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再也不理朝局政事,好不好?” 廖氏一脸惊讶:“你这是什么话?你一生来就是世子,你父亲是侯爷,将来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可上官诺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接话道:“娘,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我没有那样的野心,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健康平安的在一起生活,哪怕是过苦日子,也总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将脑袋别在腰里过日子要强。” 廖氏看着眼前的儿子,她从来没想过,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她以为,儿子和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只懂得享受富贵。 她很感动,可仍是摇了头:“孩子,你还太年轻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事情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已经容不得我们去选择,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可能,我们唯有继续前行,才能保住现在的生活,甚至过上更好的生活,若真如你所言,放弃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那么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上官诺点头:“我想过,所以我才说我们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咱们一家人悄悄离开京都,远离这是非,从此不问世事。” “你说的倒是容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里?面对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明白吗?”廖氏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不是不理解儿子所说的这些,她只是放不下,放不下这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一辈子也没吃过苦,如今老了还要去过那种下等人的生活?她做不到,想想都觉得可怕。 “娘——”上官诺还欲再劝,却被廖氏生生打断:“你不必再说了,这事也由不你我来决定,除非你爹娘他做这样的决定,否则,你就是跟我说破嘴,也是无用。” 母亲这般决绝,他还能说什么?父亲那样的性格,如何能说得动他,母亲原本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若母亲能同意,他就能先斩后奏,直接带他离开这里再说。 可母亲不同意,他虽然是世子,可在这府里,却没有做主的权利。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吧。 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廖氏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她也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可她更不想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第1505章 不要苟且卑微的活着 第1504章 另一边,得到上官拓已经彻底昏迷的消息后,楚天齐与万琨在宫里进行了大换血,将围绕在他们身边,那些上官家的眼睛,一双双的挖除,换上他们自己的耳目。 念文这几日也没闲着,在京都城四处游走,找到了几个当初在王府里的侍卫,他们都是爹娘当初十分信任的人,爹娘出事后,他们离开了王府,在京都城里做起了小生意,等着爹娘有朝一日能再回来。 被小郡主找到,他们很兴奋,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又联系上了其余的一些护卫,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个人,虽然称不上一流高手,但这些年在并肩王的指点下,他们的功夫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不是一般的护院武夫可以相比。 “郡主,王爷和公主还没有一点消息吗?”阿四着急的问道。 念文摇头:“虽然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但我相信他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这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回来之前,扫清恶势力,保护好皇上,让那些企图不良之人,统统滚出去。” “郡主,王爷和公主于我们有大恩,只要郡主一句话,就算让我们立时去死,我们也毫无怨言。” 念文道:“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你们只需听令于皇上,他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必强出头,也不必自做主张,只要你们能沉住气,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他们都是武夫,血液里的好胜因子让他们注定不会平凡的过一生,宁愿轰轰烈烈的去死,也不要苟且卑微的活着。 与万琨通过气后,他们分批将人弄进了宫里,和先前一样,暗中替换掉上官家的耳目。 在他们周围,有太多上官家的耳目,如今虽然也有了一部分自己人,可毕竟占有大多数席位的羽林卫,还是上官家的人在掌控着,就算上官拓昏迷不醒,他们依然没有乱过阵脚。 “皇上,如今上官拓昏迷不醒,宫里的羽林卫却没有半点慌张的现象,看来他们并不知道上官拓如今的情况。”万琨道。 楚天齐点头:“不错,依现在这种情况看,他们并不清楚上官拓现在的情形,甚至,直接调配他们的人,并不是上官拓,而是另有其人。” 万琨也想到这里:“究竟是谁呢?若上官拓就此不醒,而他身后的那个人能力足够的话,依然能做他们想做的事,那事情就会很麻烦。” “这样,你去一趟皇后的宫中,她是上官拓的妹妹,对上官家的事多少会知道一些,说不定她能知道这个人是谁,只要知道他是谁,咱们再想办法治他。” 万琨点头,转身出了御和殿,如今御和殿内外都已经是自己人,他离开时也比从前更放心。 上官瑶这些日子每日在宫里吃斋念佛,什么事都不理,珠儿没了后,没有人再和她说起朝局之事,她也没让人去打听,只想就这样清静的混混日子。 第1506章 崔管事 第1505章 万琨今日前来找她,她倒是挺意外的。 听了万琨道明来意后,她立时便想到一个人:“上官拓有一个得力助手,此人文武双全,智谋高绝,一直是上官拓最看重的左膀右臂。” “是谁?”万琨问 上官瑶仔细想了想,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姓崔,府里的人都叫他崔管事,听起来只是个不起眼的名字,可崔管事的名字,就算拿到东离二十万大军里去,也是非常响亮的。” 这正是万琨所担心的,如果上官拓明儿就死了,那这崔管事,一定会集全力扶上官诺上位,或——他自己上位,因他现在有这种能力,世上有几个人会白白放弃这种一步登高的机会? “我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后边的事,我会看着办。” 上官瑶起身送他,刚走没起步,她突然想起一事,忙将万琨叫住:“我听说这崔管事是个孝子,他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这些年一直都是上官拓派人在精心照看着,所以崔管事才会对上官拓这般尽心竭力,你们若无从下手,倒可以从这方面试试。” 万琨点头:“我知道了。”以他的心思,他不愿意做这种事,已经瘫痪的老人,已经受尽了世间的苦难,她不该为儿子犯下的错而再去付出代价。 但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 万琨亲自出宫,探查有关崔管事的消息。 他和爹娘住的万家现在虽然没有主人了,可万家的产业还在,还没有落在上官家的手中,当初上官拓也派了人盯住他们万家的产业,可自当他得知万琨已经死在上官瑶的手中时,他便也放松了对万家的监控,念文能找到王府里离开的那些侍卫,也是有万家的势力在帮忙,否则,偌大的京都城,想要秘密的找几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在崇信酒楼约见了一位信得过的掌柜,与之密谈了一个时辰后,悄悄离开,那掌柜则在回到银庄后,立即启动了封盘已久的情报网,全力打探有关崔管事的一切消息。 花旗商行 “世子您来了,快里边请,来人,快带世子和崔管事去贵宾席。”一位堆满笑容的男子迎了上来,十分热情的将上官诺和崔管事迎了进来。 上官诺将他拉到一旁,压底了声问:“今天真的会拍卖菩提丹?” 那男子笑的合不拢嘴:“那当然,不瞒您说,今儿来咱们花旗商行的人,九成是冲着菩提丹来的,我有预感,这菩提丹,一定会拍出一个天价来。” 上等的丹药向来都是供不应求的,更何况是这种近乎神药的灵丹妙药,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只要出得起价钱,他猜,没有人会吝啬。 这次看要大赚一笔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菩提丹的拍卖拉到花旗商行来,若不能赚回本,他这掌柜也不必当了。 上官诺和崔管事对视一眼,二人眼里皆是狂喜之色,看来今天来对了。 第1507章 对手很多 第1506章 商行不止做拍卖的营生,平日还有别的生意要做,拍卖会有时半个月开一次,有时一个月,有时甚至好几个月才开一次,全都取决于有没有能吸引人的拍品,且数量要达到一定的量,如此,拍卖行举行拍卖会才会有钱赚,才能顺利的举办。 所以,每举办一次拍卖会,都不止拍一件宝贝,至少也是十件起拍。 因一早就听闻有菩提丹现拍,因此而有不少藏有异宝的宝主将拍品送到了花旗商行,以期能蹭一蹭菩提丹的热度,让自己的拍品也能拍出一个好价钱。 今日全京都的有钱有势的人几乎都来到了花旗商行,商行掌柜乐的嘴角几乎以耳后根了。 今天一共有十一件拍品行品,而菩提丹做为今天最贵重也是人气最旺的拍品,被商行放在了最后,需等前头十四件拍品都被拍完了,这最后的菩提丹才能拿上台来。 若在平日,这十四件宝贝也确实能称之为宝贝,可今日,大家伙所有的心思都在那菩提丹上,还不知那菩提丹能拍出什么价来,许多对菩提丹志在必得的人,出手便十分的谨慎了。 原以为蹭着菩提丹的热度,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拍出个好价钱,结果却令人意想不到,非但没有拍出好价钱,甚至连平日的价都没能够上。 上官拓见此情形,皱了眉头朝崔管事道:“今日看来我们的对手很多啊。” 崔管事点头:“确实,贵宾席共有八人,除去我们还有七人,那七人在前头十四次行拍时,连一次手都没有出,很显然,他们也是冲着菩提丹来的。” 崔管事的目光在窗外扫了一眼,随即又道:“能在花旗商行坐上贵宾席的人,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权,那七人,应该来头不小。” 崔管事随即笑了笑:“也无防,别的地不好说,可这里是楚朝,是楚朝的京都城,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权力再大,还能大得过世子您吗?” 上官诺并没有他这么乐观,心中隐有担忧,这七人自打进了商行,始终没有露面,看起来十分神秘,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菩提丹的行拍终于开始,一开始便喊出了高价,大堂里叫价的人此起彼伏,底价两千黄金,不一会便叫到了五万两黄金,直到大厅里的声音渐渐断下,二楼的贵宾席才开始喊价。 人们明白过来,刚刚那轮叫价,不过是热热场子而已,真正的竟拍,现在才刚刚开始。 八间贵宾室,包括上官诺在内,只有七间有人喊价,与上官诺紧邻着的那间贵宾室,始终都没有人开口喊价,若非能感应到隔壁有人的气息在,他甚至会怀疑,隔壁究竟有没有人。 五万两黄金的价位很快就被二位这几个大贵宾抬价到三十万。 上官诺临出门时带了四十万的金票,这是上官家目前能动的所有金票,他从没想过,买一颗丹药,竟然要花这么多钱,起初还以为带上这四十万金票,他便一定能拿下菩提丹。 第1508章 自认不凡 第1507章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很悬。 “崔管事,我们府里最多还能动多少金票?”上官诺问。 崔管事摇头:“就这么多了,我当时就怕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将府中所有能动的都集合在了一块,总共就是这么多。” 进入花旗商行时,他们登记了今日能用的最高限额,一旦超过他们所登记的最高限额,他们便会自动被退出竟拍,失去这次竟拍资格,若想改变现状,只有一个办法,再弄来大批的金票,拿到花旗商行的监账处提高限额,他们便能继续以高价行拍。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弄不到更多的金票,根本无法提高限额。 崔管事算是悔断了肠,他拍了拍桌子,沉声道:“若能早些将万家的产业弄到手,何至于会有今日这种局面,上官家在东离称霸一方多年,可日子过的并不像其他地方侯那般豪华奢侈,老侯爷当家时,更是看看花出大笔金钱修路救灾,府里压根就没攒下什么积蓄,直到侯爷上位,主掌了上官府后,情况才慢慢改观,这些年拼了命的敛财,可毕竟年数不长,能攒下现在这份家业,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此时六号贵宾席已经将价格抬到了三十六万,上官诺一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崔管事咬牙道:“看来我们要准备动用权力了,否则今日这菩提丹定然会与我们失之交臂。” 若在平日,遇到这种事,上官诺一定会阻止崔管事,他最看不惯这种用强权压人的不平之事,可今日,事情牵涉到自己的父亲,他终是选择了沉默,从前他自命清高,自认不凡,与那些凡俗庸人天然便是不同的,可到了如今这地步,他恍然明白过来,他从来都不是特别的存在,他一直很普通,和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 他闭上眼,同时想要闭上自己的耳朵,不想去听那些让人恶心的对话,可那些话,却像一把把利刃,破刀穿耳,一记记扎入他的心间。 花旗商行的掌柜做不了主,老板也做不了主,毕竟这菩提丹并不是他们商行的东西,那是人家卖主的东西,他们做不了卖主的主,但却能为崔管事和卖主牵线搭桥。 让他们两家自己面对面去谈。 那花老板直接便来到二号贵宾室,敲开了贵宾室的门进去。 此时崔管事和上官诺才知道,原来在他们隔壁的,不是买主,而是卖主。 卖主不是本地人,可以说不是本国人,楚朝并没有菩提树,他来自一个遥远而又贫瘠的国家,菩提树是他们国家唯一珍贵的东西,为了让家乡的人们能熬过今年的寒冬,他带着刚刚炼制好的菩提丹来到了楚国,因为四邻之中,唯有楚国最为富庶,在这里拍卖菩提丹,自然能拍出别的地方没有的高价,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钱,很多很多钱。 此时价格已经出现四十一万,而他听说这位崔管事和上官公子只有四十万金票时,立马便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第1509章 只有一条路 第1508章 只要他不喊停,显然这价格还能往上继续涨,谁会将已经咬到了嘴里的肉松口呢? 崔管事见他不肯妥协,立时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凶相毕露:“宋老板,想必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你见过有商行的老板亲自带买主来见卖主的吗?” 宋老板一愣,摇了摇头:“没见过,又如何?” “又如何?这还证明不了吗?花旗商行的老板,不敢得罪我们,这才将我们带来见人我,这是违反规则的事,可他依然顶风做了,这证明,他很识实务,知道有些人能得罪,有些人他得罪不起。” “你威胁我?”宋老板皱眉,面色顿时下沉。 崔管事冷哼:“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我姓崔,是贤广侯府的管事,这位是我们世子,实不相瞒,我们对菩提丹势在必得,你若识相,四十万金票换你菩提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宋老板问:“那我若不识相呢?” 崔管事冷冷一笑“你若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无论你在这花旗商行里赚了多少钱,我都能保证你带不走一分,甚至是无法活着离开这京都城。” “这么说,面对我的,其实只有一条路了,对吗?”宋老板心中怄的要死,可又能如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他在自己的国家可以算得上是强龙,可在这楚都里,他连土龙都不算、 商行老板见事情陷入了僵局,生怕真闹出什么事来,那往后谁还敢拿东西来花旗商行拍卖?谁还会信任他们花旗商行的规则? 这事唯有让宋老板自己出面叫停,众人才不会将怒火转嫁到他的身上来,起码不会背上黑店的罪名。 他赶忙拉了宋老板到一旁,低声劝道:“宋老板,实不相瞒,这两个人惹不得,势力大的很,他说能让你横着出京都,就一定能办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您就算赚了那么多的钱,可到头来带不走,又有什么意义呢?您说是不是?” 这个道理,宋老板如何会不知道,他只是咽不下胸口的这口气。 此时商行老板从中周旋说和,他的理智也回了七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你都怕成这样。” 商行老板凑嘴上前,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宋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身份,难怪商行老板会对他们这般客气小心。 左右衡量一番,他终于松了口,不松也不行啊,外头的举拍声再不如之前那般热闹,又有几家贵宾退出了竟争,眼下只有两家人仍在举牌,他必须在尘埃落定之前将定局扭转,否则,也不知又要牵扯出什么破事烂事。 “好,我答应你,以四十万金的价格成交。”宋老板朝崔管事道。 崔管事面色大喜,朝着宋老板笑道:“宋老板果然是爽快人,我崔某最喜欢和宋老板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 宋老板没有接他的话,只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贵宾室紧闭的窗口,一把将窗护推开,朝大堂中行拍的青年道:“停下吧,我决定不卖了。” 第1510章 给大家的一个补偿 第1509章 他这一声话落,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贵宾席的窗口,都在同一时间探出了人头,目光如刀刃般刺向宋老板。 “你说不卖就不卖?你当这拍卖行是儿戏的地方?” 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菩提丹的人,都是家中有病重或伤重之人,就等着这东西去救命,此时宋老板说不卖,这让人如何能接受的了? 六间探了头出来的贵宾席间,有一位正是万先生的得力手下,古掌柜。 古掌柜昨儿刚和万先生见上面,听闻夫人病重,连万公子都治不好,现在就只剩天命了,他立马将菩提丹的事说了出来,万先生欣喜若狂,立时让他全权负责这件事,哪怕用整个万家的产业去换,也一定要得到菩提丹。 刚刚他已经出到了最高价,五十三万两黄金,眼看对方已经渐生放弃之意,他原以为这次拍卖他一定会成功,可没想到,这时那宋老板竟然要终止拍卖。 古掌柜指着宋老板道:“宋老板,亏你还是个生意人,这种突然中止拍卖的行径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将来楚朝的大小商行,再没有人敢接你的拍品了吗?” 宋老板也很冤也很绝望,他能怎么办? “对不住大家了,就这样吧,押在商行的五万押金我也不要了,就当是给大家的一个补偿吧,抱歉!”他朝外们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关上了商户。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宋老板冷着脸朝崔管事和上官诺道。 崔管事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宋老板果然痛快,这样,我现在就将金票给你,你将菩提丹给我。” 宋老板也想尽快了结此事,以免夜长梦多,拿到钱后他就立马离开,一刻钟都不打算再逗留。 商行老板命人将放置在拍卖席上的菩提丹给送了上来,双方当着商行老板的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直到那装着菩提丹的绒盒拿在了上官诺的手中,他的心里才真正的安定下来,父亲终于有救了。 四人一行自贵宾室出来,正好路过的古掌柜见到眼前这一幕,心里一阵咯噔。 崔管事和上官诺不认识古掌柜,可古掌柜却认识他们,曾经远远见过几面,没想到,菩提丹竟落入了上官家的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他原本还打算私下再找宋老板商议重金购买菩提丹的事,眼下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他没有多逗留,急匆匆去了万家的秘密产业,汇丰银庄,没成想,万公子竟然也在。 他将事情一说,万琨当场就急了:“你说什么?今天有菩提丹的拍卖?” 古掌柜赶忙应是:“没错,就在今天,我本已出价到五十一万黄金,原本已经胜券在握,可谁知,竟让上官诺和那姓崔的截了胡。” “这么说,那菩提丹已经落在了上官诺的手里?”他大感不妙,事情似乎开始失去控制。 古掌柜点头:“没错,他们以四十万两的价钱买走了宋老板的菩提丹,宋老板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被迫的。” 第1511章 老天爷是公平的 第1510章 万琨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他从来不知道竟有菩提丹出世,这菩提丹是延续母亲生命的唯一机会,也是能让上官拓醒来的灵药。 “公子,你现在去哪?”古掌柜见他急匆匆要走,心里有些慌,追着上前问。 万琨头也不回道:“我去上官家探一探,若那菩提丹还没用,我便偷了出来,若用了,我得再给上官拓下一剂猛药,绝不能就这样让他醒来。” 话说郑念文这两日一直陪在简蕴的身边,寸步不离,简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了今日,连床都下不了,她更是不敢离开半步,眼睛哭的像个山核桃,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种生离死别,每一时每一刻都像有人拿刀在扎她的心,她不想让师尊离开她,也不想有朝一日母亲回来,却发觉亲如生母的师傅已经不在人世,万先生失去妻子,万琨失去母亲。。。 得知有菩提丹在拍卖行出现,她本想跟着一起去,可又怕她不在时师尊出什么意外,便留了下来,一直站在门口徘徊,忐忑不安的等着古掌柜带来好消息。 “文儿,坐下喝口水吧,你已经站了一上午了。”万先生坐在桌前,给她倒了一碗温水。 念文依然转身,坐在了万先生的对面,她细声问:“那个古掌柜,办事牢靠吗?” 万先生点头:“很牢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了,他知道事情轻重,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念文这心里总是不安:“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啊!” 万先生也在担心这个,按说现在也该有信了,怎的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原本闭着眼睛歇息的简蕴突然睁开了双眼,二人的话她全听在了耳中,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由苦笑道:“人的命数自有天注定,不必强求,不论那古掌柜能不能带回菩提丹,你们都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莫要自慌自乱失了分寸。” “人嘛,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每个人都想活得长久一些,可这并不由我们自己来决定,都是命啊!” 念文起身,走到师尊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坐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师尊,都说好人有好报,您这么好的人,为何却没有得到福报?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简蕴摇头,伸手拍了拍念文湿凉的手背,“傻丫头,谁说我没有福报?我若没有福报,早在十六年前我就死了,哪里还会有万琨的存在。” “我先天生有恶疾,十六年前病发,一发不可收拾,是你爹娘偷偷去给我找药,还因此而差点丧命,若没有他们,哪有今日的简蕴,又哪会有你这样贴心的小徒孙,还有万琨,我若没有福报,又怎会在那么大的年纪,还生下了万琨,让我一生了无遗憾。” “孩子,老天爷是公平的,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让我占了,我能活到这把年纪,能亲眼看着你和琨儿长大,我已经知足了,知足了!”她凝着眼前的念文,这张脸,和她娘亲真像啊。 第1512章 我失手了 第1511章 若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再见一见溶月,该有多好,起码也要让她知道,她和仲文还活着的消息啊! 闵恒之匆匆走了进来,朝念文和万先生道:“来了,古掌柜来了。” 念文和万先生二话不说,迅速冲了出去,他们看见古掌柜撩着袍子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额头上尽是大颗的汗珠,面色焦急。 看他这模样,念文心里便凉了一截,古掌柜这脸上,没有半丝的喜色,若他成功了,怎会不高兴? 万先生急匆匆迎上前,忙问“怎么样?拍到手了吗?” 古掌柜顾不上喘口气先,长长叹了一息,道:“万先生,实在抱歉,我失手了。” 闵恒之急问:“你失手了?论财力,以万家的家财,怎么可能会失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古掌柜道:“原本价钱已经出到五十一万金,我本已是稳赢的局面,谁知那卖主宋老板突然叫了停,说不卖了,初时我还道他嫌出价太低,不肯卖了,便找算私下再找他谈,价钱随他开,可谁知,我竟看见他和上官诺及崔管事一起从贵宾室里出来,我听见他们的谈话,上官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宋老板以四十万金的价钱成交了。” 念文大惊:“你的意思是,那菩提丹,现在就在上官诺的手中?” 她想到上官拓的病情,以及那日与上官诺道别时,他面上难过又担忧的表情,看来他是打算用菩提丹救上官拓了。 若上官拓真服下菩提丹醒来,那皇帝舅舅和万琨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可又放心不下简蕴,万先生看出她的顾虑与焦急,叹道:“人各有命,强求也无用,罢了,罢了——文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师尊这里有我,我会一直守着她。” 文儿犹豫了一会,终是点了头,她进屋和师尊道别,眼泪怎么也无法止住,以师尊现在的状况,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她跪在床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简蕴闭上眼瞒,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隐入鬓角间,只余一道泪痕尚清晰可见。 她挥了挥手,道:“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莫要让自己将来后悔。” 文儿起身,拜别师尊,闵恒之也换好了衣裳,打算和文儿一起走。 一旁的洛姬满目担忧,想阻止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念文道:“闵伯伯,您留下吧,师尊他们还需要您的的照顾,这里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若连你也走了,我不放心。” 洛姬闻言,赶忙凑上前接话:“是啊,你若也走了,庄子上就剩下我们几个,真要来个恶人,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闵恒之实在放心不下文儿,可同样也放心不下师傅和洛姬。 念文强扯了一抹笑:“闵伯伯,我曾在上官府住过一段时间,可以自由进出上官府,不会有事,再说了,我和那上官诺有些私交,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第1513章 今时不同往日 第1512章 闵恒之拗不她,只好点头答应,“今时不同往日,那上官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上官诺,你要提防着他点,莫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念文易容成小关的模样,重新回到了上官府,她前几日离开上官府时,本就是夜里悄悄走的,府中人并不知晓内情,上官诺自然也不会对人说起。 他大摇大摆的进来,自然没人会去拦他。 进了上官府,她没有去木苍居,而是径直去了上官拓所在的尚苑。 此时尚苑里站着许多人,多是她面熟的,孙柳柳,上官玉儿,崔管事,还有几个府里面生的姨娘以及庶子女,唯独不见上官诺以及廖氏。 想来他们应在屋里,莫非那菩提丹已经喂下了? 她心中一惊,正打算进去查看,突然手臂被人扯住,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嘴便被一只手掌捂,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双脚落地,还没站稳身形,伸手便朝身侧的人劈去。 “是我。”手腕被擒住,她定睛一瞧,才发觉掳她的人竟然是万琨。 “万琨?你怎么也来了?” 万琨叹了一气:“看来你也是得到了消息才赶来的,可惜我们都来晚了。” “菩提丹已经给上官拓吃下了?”她惊问。 万琨点头::“我来时正好看见上官诺将菩提丹另喂入了上官拓的口中,已经迟了。” “那,那现在上官拓已经醒了?”她惊问。 万琨摇头:“没有,我一直守着,上官拓没有醒来,但我想,只要那菩提丹是真货,上官拓便一定会醒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念文咬呀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恨声道:“这个老贼,菩提丹这样的灵丹,凭他也配?” 万琨赶忙抓住她的手,见手指已经脱皮渗血,不由怒道:“你疯了?再生气也不能伤自己。” 念文红着眼道:“我只是,只是恨自己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贼重获生机,而师尊——”正用手绢给她包扎的万琨停下了动作,“我娘她,现在如何?” 念文摇头:“不好,很不好,我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我不知道在我回去时,她还会不会依然在等着我们。” 万琨的手开始颤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会的,她一定会等我们,一定会。” 他将念文拥入怀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别怕,一切都有我在,有我在。”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暗青色的下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旦上官拓醒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对付皇帝舅舅,我们该怎么办?” 万琨想了想,道:“算着日子,周焦应该也快布置好了,只要陇西那边传来消息,事态应当会有所缓转,唯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他出招,我见招拆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得容易简单,实际上真有这么容易简单吗? 念文当然知道他是在安慰他,事情已经偏离了他们起初的设想,光明大道已经断去一截,能不能继续往下走,还未可知。 第1514章 长嫂如母 第1513章 万琨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文儿,我该走了,我得回宫与皇上商议此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强,万事有我和皇上顶着,你无须强行出头,明白吗?” 念文皱眉,“好啦,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单要顾好皇上,也要顾好自己,明白吗?” 万琨心中一暖,多日因母亲病重而积郁于胸的苦闷,此刻稍有化散,他俯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笑道:“你也会担心我啊,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 她想问清楚,他却已经松开了她,踏步离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她不满的跺脚,“什么嘛,说话留一半。” 郑念文重新回到尚苑,孙柳柳和上官玉儿等人依旧守在院里,天上的日头越来越毒辣,晒得他们一个个香汗淋漓,不断拿着手帕子给自己翻风解暑。 孙柳柳心疼儿子,让乳母抱着儿子去边上的树下荫处乘凉,免得孩子中了暑气。 看着乳母带孩子到了荫凉处,她这才放心,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院里,她定睛一瞧,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小关,立时便尖声叫道:“小关,你过来。” 念文暗骂倒霉,这才刚进来就被她给看见了。 如今她是主子的身份,自己只是个下人,自然不能违抗命念。 “见过世子妃!”她恭敬的行礼,尽管心中觉得十分恶心。 孙柳柳冷哼了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世子妃?” 念文忙道:“世子妃说笑了,小的眼里怎敢没有世子妃。” “我问你,这几****去哪里了?”孙柳柳虽然没去木苍居,可在木苍居里,有她的人,木苍居里发生的事,她怎会不知道。 念文心道不妙,正打算扯谎隐瞒,却听一旁的上官玉儿插话了:“我说大嫂,小关可是我大哥身边的人,他的行踪用得着向你禀报吗?你管得着吗?” 孙柳柳瞪了上官玉儿一眼,很不满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她的台。 上官玉儿却毫不客气的回瞪了她一眼,看孙柳柳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伙谁不知道? “小关你别理她,你的事也没必要向她禀报,她管不了你。”上官玉儿将念文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远离孙柳柳。 孙柳柳简直就要气炸了,这上官玉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她可是她嫂子,她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公然维护一个莫明其妙的下人,她可是世子妃,可是这上官府将来的主母,甚至——若上官诺登上皇位,她就是皇后啊,到那时,哼——她一定会好好让上官玉儿明白,得罪她孙柳柳的下场是如何。 孙柳柳狠狠将胸口喷薄欲出的怒火压下,走着瞧,这仇,她一定会报。 想到上官玉儿现在的年纪,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及笄了,到时她便要开始找婆家,长嫂如母,她可一定会好好帮她找个‘好婆家’。 第1515章 强行买入 第1514章 “多谢大小姐。”念文低声道谢。 上官玉儿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依然那般摄人心魄,大哥对他如此特别,也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她赶忙甩头:“不,大哥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 这时紧闭了许久的门,终于打开了,上官诺面带喜色的走了出来,朝院里的众人道:“爹醒了,爹醒了。” 他心里很高兴,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很随意的扫了人群一眼,本也没打算着意去看谁,可当他的目光扫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文儿,她回来了。 看来她已经知道他拍下菩提丹的事。 离开花旗商行时,他得知出价最高的那位古掌柜,其实是万家的人时,他心里是有愧疚的,这颗菩提丹,若非他私下使了手段,以四十万金的低价强行买入。 它其实应该是属于简蕴的。 面上的笑容瞬间散尽,他遥遥望着郑念文,望着那双眼睛,眸光清冷,没有温度。 他不知该和她说什么,自己做的这些,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但他没办法现在去分辨,他只是想救自己的父亲,别的,他顾不上。 他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房里,上官拓虽然醒了,可神志还有些迷糊,并没有完全清醒,廖氏正在给他喂药。 见上官诺进屋,廖氏问:“诺儿,刚刚方太医来,你为何让他走了?” 上官诺笑道:“没什么,有了这药,已经用不着他了,再说了,爹不是一直不喜欢那方太医么。” 廖氏道:“也是,别说你爹,我也不太喜欢这方太医,总觉得他怪怪的,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明明在笑,却又似乎是笑里藏着刀子。” 上官诺道:“既然不喜欢他,以后就不要再请他来了,御医院里还有不少别的太医,如今爹服用了菩提丹,只需好好调养便能将病养好。” 廖氏含笑点头:“这次多亏了你和崔管事,若非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拓一口口将药喝下,神智也渐渐恢复,他看着眼前的夫人和儿子,忙问:“我睡了多久?” 廖氏见他清醒过来,立时又红了眼,哽咽道:“侯爷,您睡了整整三天,可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上官拓瞪圆了眼道:“还以为我活不了了?醒不来了?” 廖氏忙道:“不不不,侯爷吉人自有天佑,怎会活不了醒不来呢。” “爹,您现在感觉如何?”上官诺上前给母亲解围。 上官拓深吸了口气,胸口先前这的疼痛现在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这种感觉真是太妙了。 “我感觉很好,你们给我吃了什么药?” 廖氏忙道:“这次可多亏了诺儿,他和崔管事打听到菩提丹要在京都拍卖的消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菩提丹弄到手,否则——” 后边的话不用说,上官拓也能明白,那次昏迷之前的痛苦,他记忆尤新,他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天不绝他上官拓。 第1516章 从此千秋万世 第1515章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命运注定他还要长长久久久活着,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让上官这个姓氏,在楚朝变得伟大。 让他们上官家,从此千秋万世。 他一把掀开薄被:“快去叫崔管事进来,我有话要说。”皇上喝了他命人特制的药,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时间已经过去三天,宫里应该乱套了吧。 他想要抬腿下床,却惊恐的发觉,他的两条腿,就像被人生生砍掉了,自腰以下,竟然没有半点知觉,半点也没有。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腿,却感觉不到一点痛。 廖氏赶忙扯住他的手,急问:“侯爷,侯爷你怎么了?” “我的腿,我的腿——”他惊恐的叫喊着,这比胸口疼发作时还令他绝望惊恐。 上官诺也慌了神,赶忙上前查看,可无论他怎么摆弄,父亲的腿都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那菩提丹是神药吗?为何我的腿废了?这是为什么?”上官拓疯狂的吼叫着,将气撒在了廖氏和上官诺的身上。 刚进屋里的孙柳柳和上官玉儿等人也被吓了一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请太医。”廖氏叫道。 上官诺则扭头朝崔管事道:“你派人去将那宋老板追回来,一定要追回来。”若菩提丹的功效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爹的腿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模样?莫非那丹中有问题? 因为他们强买强卖,惹怒了宋老板,所以他在丹药中做了手脚?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究竟事实是如何,只有将宋老板抓回来才能清楚。 他想到了念文,以她的医术,一定能知道父亲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扭头去人群中搜找念文的身影,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上官玉儿道:“大哥,你在找小关吗?” 上官诺赶忙点头:“是,她在哪?” 上官玉儿指了指门口,道:“他刚刚走了,应该是回木苍居了吧。” 上官诺一听这话,立马夺门而出,一路朝木苍居狂奔,跑到半道,他瞧见郑念文坐在花园的荷池边,盯着水面游动的红鲤鱼发呆。 他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文儿,求求你,救救我爹。” 念文没动,眼睛依然盯着水面上的红鲤鱼,许是习惯了,而对吵闹的人类,它们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依然快活自在的在水里游着。 做鱼儿多好,无忧无虑。 “你爹吃了菩提丹,还需要我救吗?”她面色淡淡,没有看他,身形亦未动分毫。 上官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许多,着急忙慌道:“我爹服下菩提丹后,虽然醒来了,神志也逐渐清醒,可他的腿,他的腿突然动不了了,你是大夫,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念文摇头:“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爹的病,我一点也不清楚,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 第1517章 世上哪有你治不好的病 第1516章 莫说不知,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他。 “不,你怎会不知道,你医术这么高明,这世上哪有你治不好的病,你——” “上官诺!”她猛然扭头,冷厉的目光逼视着他:“我虽然医术高明,却连我师尊的病也治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衰弱,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的这种心情,想必你能理解。” 她立起身,臂间用力一震,将他箍住她手臂的手震开,接着又道:“或许你无法理解,因为你上官诺始终本事比我大,菩提丹你可以买到,而我却不能,你起码救回了你父亲的性命,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师尊病重无治。” “你竟向我求救?难道你忘了,我师尊是被谁害成今日这般模样的?若不是你爹,我师尊怎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下场?莫说我没办法救你爹,就算我有法子,你觉得我会救他吗?”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郑念文,眼里只有医人患者,不论其身份,也不论其从前做过什么,只要向她求医,她就会治。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也不是神,她有思想有血肉,会恨也会怨,她做不到以德报怨,做不到。 “看在——” 她断然截了他的话:“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吗?”她凝着他的脸,熟悉又陌生,上官诺,你始终都姓上官啊! 上官诺默声不语,他自知这事是在强人所难,也知道念文不会答应,可他却依然鬼使神差般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是他心里抱有一丝的侥幸吧。 “文儿,我知道你恨我爹,现在也恨我,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想告诉你,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是你的敌人,永远都不会。” 从前他说这话,她或许会信,可如今,她已经不再相信他。 “上官诺,我很感谢你曾给过我的帮助,没有你,我不会活到现在,但,正邪向来不两立,你就算是我的恩人,若你走上邪途,我们再见时,只会是敌人,不再是朋友。” 上官诺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自己的眼中,他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做什么。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御医院来人了,快去看看吧。”上官玉儿找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尚苑去。 “梁掌院,我这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菩提丹不是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吗?怎么我吃了那药,反而变成残废了?” 上官拓情绪很激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着一丝指责。 梁掌院也是冤的很,那菩提丹长啥样他也没见到,更别提药性如何,是不是真货,里头有没有鬼,他一概不知,现在吃出问题来了就找他,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这话他哪敢说,眼前这上官拓的眼神简直能吃人,他有理由相信,若他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1518章 坏了他的好事 第1517章 梁掌院默默擦了把汗,先是细细诊查了一番,毕竟是掌院,医术也是十分精妙的,他发觉上官拓先前那胸口疼的旧疾虽然好了,可他的筋脉,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郁结之像。 不像是练功或得病造成,倒有点像是人为或中毒造人,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好妄下论断。 “怎么样?”上官拓见他皱眉不语,忙问。 梁掌院道:“侯爷,您这几日都吃了什么东西?” 上官拓一直昏迷着,他哪知道吃了什么,于是扭头去看自己的夫人:“吃了什么?你跟他说。” 廖氏道:“自打侯爷昏迷后,便什么都没吃过,今儿服下菩提丹后,喂了些参汤,再没有别的。” 梁掌院问:“参汤在哪?我能看看吗?” 廖氏让身边的丫头从桌上取来盛参汤的小碗,碗里还剩了小半碗。 梁掌院细细查看后,道:“这参汤没有问题,这么看来,定是那菩提丹的问题了。” 上官拓拿眼去看上官诺,急问:“那宋老板抓到了没有?” 上官诺摇头:“还没有,他收了钱便离开了京都,也不知他走的哪条路,我已经派出了足够的人手,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上官拓一拳捶在了床沿上,怒道:“若真是那人搞的鬼,我定让他死无全尸。” 梁掌院问:“这菩提丹乃十分名贵稀罕的灵药,这位宋老板为何要在丹药上做手脚?” 此时本不便对外明说,可事情到了眼前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上官诺叹了一气,道:“当时这菩提丹在花旗商行拍卖,我带去了上官家全部的身家,可依然没有坚持到最后,为了救我爹,我不得不使了些手段,逼迫那宋老板以低于场间拍卖的价格将菩提丹卖给我,许是他对此事心怀不满,所以才在丹中做了手脚。”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了,菩提丹三十年才出一颗,本想大赚一笔回国的,却生生让上官诺给坏了他的好事,害他少赚许多。 廖氏无心讨论这些,她只想知道丈夫的腿还有没有办法治好:“梁掌院,侯爷这腿,还能不能治?” 梁掌院道:“侯爷这毒十分怪异,并非我们楚朝的毒物,想要解毒,需先知道侯爷所中之毒是为何物,方能对症下药。” 上官拓心中的怒火隐隐有爆发的趋势:“若是抓不到那宋老板,你就束手无策了?” 梁掌院的额间隐隐沁出汗水,他想说是,可又不敢,只能沉默不言。 上官拓怒极,伸手抓了床前几案上的茶盏便狠狠砸向梁掌柜。 装着热茶的瓷盏砸中梁掌院的额头,将那额头生生砸出一道口子,鲜血混着茶水流满了半张脸。 梁掌院赶忙跪了下来,低呼恕罪。 可他何罪之有? 他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世上病症万万千,总会有大夫无能为力的时候,治不好这种病,就是罪吗? “没用的废物,还敢自称太医?养着你们这些连病都不会治的废物有何用?”上官拓吼道。 第1519章 报应 第1518章 梁掌院伏地不起,身子微微颤抖着,感觉自己的末日似乎降临了。 他从医数十载,无论从前在民间,还是之后在御医院,从一个小小太医,一步步爬到了掌院的位子上,在这之间,他受过许多委屈,也曾被人打压排挤过,也得过后宫主子的白眼,受过奚落与讽刺,可今日这样的屈辱与暴力,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上官拓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他残暴的本性。 上官诺满目惊讶的看着父亲,这个暴虐凶狠的人,真是他的父亲吗? 想到在东离时,他站在书房外,听见祖父惨死的声音,他知道是父亲害死了祖父,但他始终将之归结于一场意外,他认为父亲虽有不对之处,可他并不是有意要害死祖父,那是一个意外,一次失手,并不是真心想要杀死祖父。 可今时今日,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或许那次的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眼前这样的父亲,真是他的真面目。 若他真的有朝一日坐上皇帝的宝座,号令君臣,手握子民生死大权,他会不会变成一个暴君? 崔管事匆匆而入,朝上官诺道“世子,宋老板跑了,我们的人追上了他的商队,却发现那是个假的商队,为了掩人耳目,全都是从城里雇的人,真正的宋老板和他的人全部不知所踪。” 上官诺呼出一口气,说不清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理,即难受,又有一点庆幸。 一旁的上官拓怒道:“废物,立刻派人封锁所有水路,他们想要回国,只能走水路。” 崔管事道:“今天运河上的船——已经全部走了,封不住了。” “封不住?那就立时传书至西疆,派人守住西疆关塞,他们带着四十万两金票,若不兑换成黄金和货物,拿回国也是一堆废纸,告诉那边的人,只要见到有自称游商,并带着大量货物的人,全部扣压盘问,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崔管事匆匆离开。 上官诺始终未发一言,他心里反而希望那宋老板赶紧离开楚朝,不要被崔管事的人抓到。 只要父亲的腿一天不好,他便一天不能临朝主事,那么,那些无辜的人,也不会受到莫明伤害。 念文将上官府里的消息传进了宫,楚天齐得知此事,直呼善恶终有报,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万琨笑道:“看来无须我们出手,他自己就会垮了。” 楚天齐摇头:“不,他不会垮,以他对权力的这般痴迷与执着,他现在就算是瘫着两条腿,也不会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我猜,他只要头脑还保持着清醒,便一定会进宫,亲眼看看我的状况,好准备后边的事,就算他自己不登基,也会让他的儿子坐上这个位子。” 想到自己病重的母亲,想到下落不明的祁溶月和郑仲文,万琨咬牙切齿道:“那就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第1520章 天虎醒来 第1519章 西疆,西原镇。 迪娜正在给天虎擦脸,看着丈夫原本憔悴的脸色一****好起来,可偏偏就是没醒来,她心急如焚,日夜陪在他身边,不断的和他说话,说着这些年他们在一起时的趣事,试图唤醒他沉睡的意志,这也是溶月所希望她做的。 祁溶月说过,如今的天虎,身体已经基本无恙,沉睡的,是他的意志,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陷于沉睡,如果只是沉睡一两天倒也罢了,可睡的时间越久,对天虎的身体便越没有好处,甚至会带来许多不可预估的后果。 九天了,自为他彻底解毒后,他足足沉睡了九天。 这九天,于她而言,便像是九年,甚至一辈子那么久,每一时每一刻都让她觉得非常难熬。 若不是还有儿女陪在她身边,她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熬下去。 “夫人,您去歇会吧,奴婢替您守着侯爷。”小荷朝迪娜道。 迪娜也确实累了,心力交瘁,她一手撑着床沿起身,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小荷,“你替我一会,我去外头透透气。”她刚往外头走了几步,人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小荷一声尖叫:“夫人,夫人您快来。” 迪娜吓了一跳,赶忙回身跑到床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荷指着侯爷摆在被面上的手,“侯爷动了,侯爷在动。” 迪娜定睛一看,果如小荷所言,侯爷的手指在动,眼皮上的睫毛也在轻轻颤抖着,似乎是在很努力的想醒过来。 她扑到床前,紧紧抓住天虎的手掌:“侯爷,侯爷你醒了吗?” 天虎没有应他,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来,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活力正在慢慢的回来。 “快,快去请关夫人。” 小荷应了一声,迅速往外奔,不一会就将祁溶月和郑仲文一并请了过来。 祁溶月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天虎的床前,一把扣住了天虎的腕脉,脉搏稳中趋急,血气有上升往急之象,确实是将要醒来的征兆。 迪娜问“侯爷他怎么了?是不是要醒了?” 祁溶月点头:“没错,天虎要醒了,不过他似乎遇到了困难,你先退开,我助他一臂之力。” 迪娜依言退开,只见祁溶月取出针包,抽出两根银针,一根扎入天虎的人中穴,另一根直接扎入了百会穴。 片刻后,她先拔出了百会穴的银针,又等了一会,方才将人中穴的银针拔。 银针一拔,天虎紧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他不断喘着粗气,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青纱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天虎,可认得我是谁?”溶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睛有所回应,心便放下一半。 天虎看着眼前的祁溶月,一脸疑惑:“公主?你怎么在这?” “不止是她,还有我。”郑仲文两步上前,站在了祁溶月的身边。 天虎挣扎着坐起,身上的酸软无力,以及妻子那满脸的泪痕,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本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楚。 第1521章 第1520章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他一直想从那个梦里醒来,可任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逃出那个梦,在梦里,迪娜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郑仲文和祁溶月也时常会在他耳边说话,还有元宝,还有他那一双儿女,每天每天,他们每天都在他耳边不断的说话,他能听见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想回应他们,却始终都做不到,自己就像一块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只能听着亲人朋友在他身边纳喊着让他醒来,可他做不到。 记忆一桩桩的回来,他想到了自己变成这模样的原因,面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那个两个畜生——” 郑仲文道:“他们已经伏法了,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天虎,京都变天了,如今整个楚朝,又只剩下我们了。” 天虎在被那两个混蛋暗害之前得到了些消息,心里早就有数,立时便道:“是上官拓?” 郑仲文点头:“是他,他和皇后上官瑶勾结,给皇上下毒,并用傀儡替换皇上,天下兵权尽落于他的手中,文武百官不知内情者只道皇上性情大变,却不知,那坐于龙座之上的,只是个假冒的傀儡。” 天虎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钢牙,这大楚江山,是他和郑仲文当年拼死夺回来的,如今竟又被上官拓这狗贼给—— “现在京都形势如何?”天虎问。 郑仲文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到了天虎的面前:“这是昨日刚收到的信报,是上官拓那头的人,写给这边的联络点的,似乎是要追拿一个姓宋的客商。” 信上并没有其它有关于京都形势的内容,天虎不知郑仲文是何意,干脆的问:“所以呢?你截获了这封信,现在打算怎么做?” 郑仲文看向祁溶月,这个计策是祁溶月想也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祁溶月道:“上官拓急于追拿这个姓宋的客商,并且声明一定要活口,这证明姓宋的客商对上官拓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直入京都。” 天虎突然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由我们的人,假扮成那宋老板,一路迷惑住上官家的耳目,直入京都?” 祁溶月点头:“没错,我们可以兵分三路,五千黑骑军,分成三路人马,同进打着押宋老板入京的名头,三路人马各走一道,想必他们各路人未必知道另一路情况,加之此事一定经由上官拓自京往西一路通报,想来这一路,定不会受到拦阻,直入京都,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天虎点头:“此计甚妙,我这就让元宝去准备。” 他挣扎着要下床,可身体却还没完全恢复,差点栽翻在地,幸好郑仲文就在身边,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你呀,真是个急性子,一会元宝就会来,他每天都在这个时辰过来,今儿也不会例外,有什么要吩咐的,一会就在床上吩咐就行,这调集兵马和策划路线,也不是一时之功,需要时间来完成。” 第1522章 第1521章 郑仲文又道:“你着急也没有用,还要准备好军马粮草,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动身,这三天,你就给我好好养着,千万别逞强。” 迪娜忙道:“是啊侯爷,王爷说的没错,要做大事,必须先养好身体,否则便什么事都做不成。” 天虎看向迪娜,见她面色憔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睛也是红红的,心里很是愧疚,伸手拉了迪娜到身边:“夫人,这阵子苦了你了。” 迪娜的眼泪再次滚滚而落,又是哭又是笑:“侯爷您说什么浑话呢?我是你的妻子,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天虎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暗自庆幸自己当年的那个决定,也庆幸自己这些年并没有被那些想要挤入他后院的女人所迷惑,他始终一心一意的对迪娜,同样,迪娜也一心一意的待他,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自古多少王侯将相一病如山倒,他们荣耀之时,冷妻纳妾,院里莺燕成群,享着齐人之福,过着乐不可支的日子,可一旦这些王侯将相重病倒下,真心在其身边伺候,并真心希望其好转的人,又有谁呢? 被长年冷落的妻子吗?只懂讨男人欢心,却没有任何主见和手段权力的妾室吗?或是那些在嫡庶争斗中尝尽苦果的儿女? 没有人在乎那些王侯将相还能不能爬起来,她们只在乎,如果男人死了,她们能在这个家里,得到什么,得到多少。 因为他们没有对女人付出真心,所以他们也得不到相对等的真情。 “这些天,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全都听见了,你许下的承诺,可别反悔。” 迪娜一愣,她这些天在他耳边说过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那一件。 祁溶月淡笑,拉着郑仲文出去,“走吧,再留下去,有人会嫌弃我们碍眼的。” 小荷在外头将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天虎和迪娜两个。 他将迪娜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到她的肩头仍在轻轻颤动,不由心疼:“怎么又哭上了?我这不好了么,再过几日,我就又能和从前一样生龙活虎,到那时,可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迪娜仍是不解,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抬头看着天虎:“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承诺?” 天虎轻哼:“你可别想赖,我当时虽然昏迷着,可听的清清楚楚,你说了,只要我醒了,立马给我再生一个大胖儿子,可不许反悔。” 迪娜苍白憔悴的脸上立时浮上一朵红云,伸手推了天虎一把,没好气道:“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瞎胡说什么?哪有我这年岁还生娃的?” 天虎扬了眉道:“怎么没有?你忘了吗?前年咱府里不是有个刘妈,四十多岁的年纪,不也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你才多大,连四十都没有,怎么不能生?” 迪娜羞的无地自容,这话确实是她说的,她心里一直想生,可就是没怀上,加上天虎经常宿在军营里,二人的夫妻生活便越来越少,这生孩子的事,就一直没有实现。 第1523章 第1522章 老两口在屋里商量生孩子的事,外头元宝已经来了,被祁溶月拉到了园子里的凉亭,遣散了四周的下人后,三人秘密商议了老半天,也不等元宝去看一眼天虎,直接轰他回营里做准备,免得他现地冲进屋里扰了那老两口的难得甜蜜。 三日后 五千黑骑军已经准备就绪,天虎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这三天不断吃着祁溶月给的大补丹,再加上行针疏脉,他体内的真气流转已经顺畅如常,只想一步跨到京都城,与那上官拓大战一场,手撕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出前发,祁溶月和郑仲文利用西原镇上的联络点,往京都上官府发了一封密信,告知他们已经成功截获宋老板,并立时派人往京都押送来。 信发出后,他们立时将眼前这些叛党尽数绞杀,一个不留,对这些人,不能有一丝的手软,一旦他们离开西原镇,这些叛党便会立该将他们的所做所为传禀入京,那将对他们十分不利。 天虎将迪娜和儿女们安排在了一处没人知道的庄院,虎园里只留了几个看家的人,以免这些入京生出变故后,会连累迪娜他们。 临别时,妻女儿子的眼泪,令他心疼不已,他身为武将,本不该留有这样的牵挂,这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可若做为一个人,连这点牵挂都没有,那这个人,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郑州也被留下,和迪娜待在一起,往京之路万险迢迢,郑州还小,他帮不上什么忙,若他们在京都出了事,留下他,起码也算给郑家和楚家留下了一脉香火。 五千黑骑军中有些年纪大的已经退役,由年轻的小将补上,个个以一敌十不在话下,皆是天虎亲自挑选的人,在他们心里,只有皇上和天虎,才是有资格和可能号令他们的人。 天虎带领两千黑骑军,元宝带兵一千五,郑仲文和溶月带兵一千五,四人易容成普通将领的模样,拿着伪造的密信,一路北上。 ———— 楚宫 “皇上,这是陇西那边传来的急报。”万琨匆匆进入御和殿后殿,将手中的急报递到了楚天齐的面前。 楚天齐已经三日未曾临朝,也没有去前殿看过折子,这三日,除了偷偷换装出去暗中布置外,便一直待在寝殿中,起码在上官家的耳目看来是这样。 楚天齐迅速扫过手中的急报,面色大喜:“好,好啊!周焦办事果然有效率,这么快就布置好了。” 万琨道:“明日您也不用上朝了,这事一定会传到上官拓的耳中,他是武将出身,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他因对此事有所怀疑而拒不派将出战,那么这个后果,他根本承担不起,所以,无论他是否怀疑这件事情的真伪,他都会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派出将领去陇西押阵。” 楚天齐笑道:“没错,就算他怀疑此事,他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只能派将,而不敢有所延误,破国之果,他尝不起。” 第1524章 第1523章 次日,百官于殿外等候宣觐入朝。 皇上已经四日不曾临朝,百官中有人心知肚明,有人却不知内情,免不了一翻议论与猜测。 就在大家伙以为,今日又会免朝之时,一顶华丽的轿子抬到了他们身边,跟轿的人是上官诺,在场百官中多数都认得他,立时便猜到轿中之人是谁。 这时又有人推着个木质轮椅到轿前,上官诺撩起轿帘,将轿中的上官拓给抱上了木质轮椅。 “候爷?您,您这是怎么了?”百官中自然有上官拓的人,他们见上官拓这般模样出现,纷纷大惊失色,赶忙围了上来。 上官拓皱眉道:“老毛病犯了,这几天走路腿疼,就坐坐轮椅,没什么大碍,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他这话,傻子才会信,若只是腿疼的老毛病,犯得着让儿子将他从轿子里抱出来?他这双腿,分明就是废了,还嘴硬不肯承认。 与上官一党之人,自是忧心忡忡,心中反对上官之人,自是大快人心,众人各有心思,却谁也没表露出来。 上官拓看着那紧闭的殿门,沉声问:“你们不上朝,杵在这外头做什么?” 兵部新任尚书刘大人忙道:“侯爷,皇上已经连续四日未曾临朝,今日恐怕也不会出现,您看?” 上官拓冷眼扫向立在大殿外的万琨,道:“开门,上朝!” 万琨面上恭维,心中却冷笑不止,“老贼,就等你这句话,我倒要看看,你今儿会如何处理陇西兵变之事。” 万琨立时挥手让身后的小太监将殿门打开,退身至一旁,冷眼看着上官拓坐着椅,领着百官入殿上朝。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坐着轮椅的大臣主持上朝。 上官诺推着轮椅至玉阶之下便停住,将轮椅调了个头,让他面对百官。 然而这并不是上官诺所要的,他坐在轮椅之上,本就矮人一截,他想要的,是众臣的仰视,而不是俯视,所以,他早在路上就吩咐过上官诺,让他务必将他抱上九步玉阶之上的龙椅,唯有坐在龙椅上,他才能享受到百官的仰视,才能有那种君临天下的快感。 “你在干什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上官拓低声喝问。 上官诺蹲下了身,凑唇至父亲耳畔:“爹,上面那个位子不是你的,你不该上去。” 上官拓满目惊愣,他没想到,自己百般信任的儿子,竟然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若早知他是这种想法,他就不该带他来,他就不该相信他。 “我看你是被郑念文那贱人迷昏了头,连是非都分不清了。” 上官诺皱眉,“爹,念文她不是贱人,她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女孩,正因为我分得清是非,所以我才对您说这样的话,只要您不坐上那位子,只要您不将事情做绝做死,留下一线之余,我们上官家,就还有回头的机会。” “回头的机会?谁要回头的机会?我?还是你?”他冷冷的瞪着身前的儿子,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愚钝之人,连形式都看不明白。 第1525章 第1524章 他不想当着群臣的面和儿子翻脸,也不想在一众外人面前给儿子难堪,再如何,他也是他的儿子,上官家唯一的嫡系血脉,也是他一直以来最看重最疼爱的孩子。 他有很多妾室,有很多庶子庶女,可真正得到过他关心爱护的儿子,只有诺儿,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诺儿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让诺儿改变主意,不再愚昧下去。 “你退下。”他立着双眉,冷目扫向上官诺,命令他退开。 上官诺却不肯,他倔强的摇头:“不,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直到下朝。” 上官拓忍下想要伸手给他一个耳光的冲动,这逆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胸口不断起伏,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方才压下这怒火,好,今日算他失策,他不该带这逆子来这,也罢,上朝也不只这一日,还有明日,无尽的明日。 因皇上未临,众大臣并未行叩跪之礼,几十道目光全部落在了上官拓父子两的身上,大殿宽阔,虽站着这几十号人,可依然和玉阶之下的上官拓有一定距离,没有人听见父子二人的争执,却能看见二人面上的神色,都不太对劲。 兵部尚书刘大人见父子二人平静下来,没有再耳语细道,便从群臣中迈出一步,站在了大殿中央,他朝上官拓拱手道:“侯爷,皇上数日未曾临朝,寻常政务搁置几日倒也罢了,可这边关紧急战事,可一日也耽搁不得啊,还请侯爷定夺。” 上官拓皱眉,朝刘大人问道:“你说的可是南渭之战?” 刘大人摇头:“并非南渭之战,南渭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并未有大规模恶战发生,应是见识到我大楚朝的雄厚兵力后,闻风而退了。” 上官拓闻之颇为得意,四邻八方,能胜过大楚的,少之又少,他问:“那你说的边关紧急战事,是何处?” 刘大人道:“昨日接到陇西急报,周朝十五万大军压境,统帅乃是已故护国公主的徒弟,周朝太子殿下,周焦,他扬言要为师傅报仇,欲破陇西边防,直取京都,此时两军已经开始对峙,但陇西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原本是已故并肩王郑仲文,如今郑仲文已经不在,还请侯爷决断,另派大将,赐兵符前往陇西押阵,以振我大楚国威。” 上官拓眉头深拢,他和刘大人不同,他想的比较多,当年楚廉败军之战尚在眼前,当初祁溶月和郑仲文用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夺取了陇西二十万大军的后备之力,为他们夺回皇权奠定基石。 若这一次,又是同样的诡计呢? “侯爷,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再犹豫下去,当立即决断,否则,陇西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刘大人有些着急,这是他自上任兵部尚书一职起,遇到的第二桩大事,他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他这乌纱帽,铁定保不住。 上官拓抬眼看他,心里犯了嘀咕,这刘尚书,脑子没坏吧?竟当着群臣的面,逼他决断? 第1526章 第1525章 “刘尚书,你可记得当年楚廉当政之时,郑国公领二十万大军,与周安在陇西边界处对峙二十日,却始终不开战的事。”上官拓目光湛湛的盯着刘尚书,希望他能明白他这话中之意。 可刘尚书愣是没听明白,加之对当年楚廉当政时的事,一知半解,没什么印象,听了上官拓的话,并没有得到半点启发,只是加剧了心里的急迫,他道:“侯爷,当年有郑国公统帅三军,威名远播,他们周朝的军队自然不敢妄动,可如今,郑国公已经不在人世,原本的统帅,并肩王也——三军此时定是军心焕散,若不能尽快派出良将押阵,一旦周朝大军发动进攻,我朝虽有二十大军,却未必是周朝十五万大军的对手啊!” 百官之中有些年岁大的,在官场浸淫日久,在上官拓刚提出质疑时,便知上官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在顾忌着什么,可好笑的是,偏偏上官拓亲自委任的走狗刘尚书,却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 百官之中有不少人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此时上官拓老话重提,显然是对周朝犯境之事有所怀疑,偏偏刘尚书不识眼色,害得上官拓骑虎难下。 当着百官的面,他若拒不点将,一旦边域破溃,他就是祸国殃民之首,这个罪,他逃无可逃。 上官拓心中怒火滔天,可偏偏,刘尚书看不见。 上官诺趁机给刘尚书添上一把火,他朗声道:“父亲,边关告急,此时正是点将良机,若再犹豫,良机稍纵即逝,边域一旦破溃,您可就是——” “不必你提醒我,我自有分寸。”上官拓怒目瞪向儿子,本就处境尴尬,他竟在一旁添柴加火。 上官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上官拓左右恒量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目光在百官中流转,最终落在了他极为信任的胡将军身上。 胡将军原本与他并无深交,他偶然得知胡将军的嫡长子被楚天齐秘密杀害时,便知道结交他的机会来了,几番暗中沟通后,二人终于走上了同一条船,胡将军在京都为他办了许多事,这才有了他之后的顺利,二人的关系,比那些随风倒戈的关系自然要更亲密些。 “胡将军,你可愿亲往陇西,为我大楚朝固稳边域?” 胡将军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便知道他会有此决定,心里也是暗喜,此番若立功而返,他少说也能混个侯爷或国公,胡家从此便要真正的飞黄腾达了。 “属下愿为我朝边域稳固抛头颅,洒热血,不胜不归!”胡将军朝上官拓单膝下跪,恭敬行礼。 于大殿之上,他公然对上官拓行此大礼,这其中的意思,没有人会不明白。 “好,胡将军真乃我朝栋梁之才,待你得胜归朝之日,便是你封侯之日。”上官拓大方的承诺,好似楚朝已经在他的囊中,官途命运,尽随他心。 “多谢侯爷!”胡将军的心情越发的激动,先前只是猜测,而现在,却是实打实的承诺,若非此时尚有百官在场,他定然会改口称之为皇。 第1527章 第1526章 上官拓朝胡将军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胡将军躬身而上,俯头凑耳,以方便上官拓在他耳边低语。 上官拓道:“我怀疑陇西兵变有诈,此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莫要轻信于人,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胡将军明白上官拓心中所忧,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他甚至希望陇西兵变有诈,如此一来,他就算去了陇西,也不必上战场,不过是作场戏罢了,于他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到时返京,侯位照样跑不了。 “属下明白,多谢侯爷挂怀。” 上官拓亲手将兵符放到了胡将军的手里,胡将军视若至宝,贴身藏好,却不知,这至宝兵符,也是一道催命符。 下朝后,上官拓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让人将他推到了御和殿。 此时御和殿的殿门紧闭着,上官拓朝守门的太监问:“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那太监垂头不语,只顾摇头。 上官拓又问:“皇上可在?” 那太监这才道:“回侯爷,皇上在内殿歇息。” “哦?在歇息?皇上数日未朝,可是身子不舒服?” 太监忙摇头:“奴才不知。” 上官拓冷哼,心道这小太监莫非是新来的?看着面生,又一问三不知,从前府里派来的人都上哪去了? 这时万琨端着个茶盘走了过来,见上官拓在殿外问话,赶忙上前朝上官拓施礼。 总算看见一个面熟的,上官拓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万琨将手里的茶盘递到一旁小太监的手中,迅速来到上官拓的跟前:“侯爷有吩咐?” 上官拓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万琨学着胡将军的模样,俯首凑耳,面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 “皇上现在如何?” 万琨笑道:“侯爷放心,皇上已经认不得人了,整日在殿中发疯,伤人无数,连太医都近不了,这不,殿中的太监和侍卫都不知换了几拨了,大多都被皇上给砸伤。” 上官拓听了心情大好,立时道:“推我去看看。” 万琨赶忙摆手:“可使不得,皇上现在识人不清,见人就砸,您若去了,怕是有危险,还是小心些为好。” 上官拓却摇头,“不行,我必须亲眼看到,到时多派几个侍卫在前头挡着。” 万琨这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小人这就去安排。” 片刻后,御和殿的大门打开,上官拓被推进了御和殿中,直入后殿。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从那紧闭着的寝殿大门内传出,还有宫女的尖声惨叫,不待万琨开口让开门,那门自己便开了,两个头破血流的宫女冲了出来,哭哭啼啼的跑远了。 上官拓乐了,他只知这药能让人精神恍惚,却没想到,会恍惚到这种地步。 这哪里是恍惚,分错就是错乱嘛,哈哈哈哈——正合他意!! 万琨上前推门,这门刚推开一半,一只青花瓷盏便飞了出来,擦着万琨的面皮而过,差点就砸在他脸上。 第1528章 第1527章 紧接着,楚天齐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一只手里还流着鲜红的血,嘴中嚼着鸡肉,他朝坐在轮椅上的上官拓咧嘴一笑,“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名字,你叫——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他晃了晃脑袋:“哎呀,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认识你,吃鸡腿不?真好吃,可香了!”他举着鸡腿朝上官拓走去。 立在一旁的侍卫迅速拦在了上官拓的面前,挡住楚天齐的去路。 楚天齐皱眉:“你们干嘛?干嘛挡住我,走开,快走开!” 无论楚天齐怎么捶打叫骂,那些侍卫个个不动如山,上官拓始终在缝隙间观察楚天齐,此时楚天齐的模样,正如成总管所言,人已经疯了,识人不清,神志不明。 上官拓开口道:“走吧,回府。” 他心里颇为得意,真正的楚天齐早已不在人世,假冒的楚天齐又犯了疯病,这楚朝江山,很快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上官拓被簇拥着离开御和殿,而被侍卫推翻在地的楚天齐却无人理会,直到上官拓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万琨这才将楚天齐从地上扶了起来。 “皇上,他们已经走了。”万琨低声道。 楚天齐点头:“先进去再说。” 万琨扶着楚天齐进殿,关上殿门。 “皇上,您没事吧?”万琨扶着楚天齐坐下,取出药箱为他包扎手心的伤口。 楚天齐早已扔掉了手中的鸡腿,可手心里的油,却依然黏腻,他轻轻摇头:“我没事,破了点皮罢了,演戏嘛,我打小就很擅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道尽了个中心酸,自十岁那年,他亲眼目睹爹娘和姐姐惨死于眼前,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他身为太子,身为皇帝,却无能为力,连为爹娘和姐姐说句话的能力都没有。 他为了活着,为了能有机会报仇,也没少在宫里演戏,没少在楚廉面前扮无知扮可怜,对于这种事,他确实驾轻就熟。 如今,历史仿佛重演,这一次,他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扭曲局势,让上官拓的如意算盘落空。 “今天朝堂上如何?”楚天齐问。 万琨为他包扎好伤口,又取了湿布巾为他擦尽脸上和手上的油腻,这才低声道:“正如我们先前所预料的,上官拓尽管有所怀疑,可他依然不敢搁置不理。” “派了谁去?”楚天齐急问。 万琨道:“胡大同。” 楚天齐阴郁的面上终于泛出一丝笑意:“果然是他,很好。” 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原来上官拓能在京都城这般顺利的压制百官,其有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是胡大同的。 “何时动身?”楚天齐问。 万琨回:“今日午时动身,我已经传信给了晋王和念文。” ———— 城外的农庄里,闵恒之收到信后,立时与郑念文在一处山道口埋伏,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洛姬也带上了,将她藏在一处隐秘之所,可观六路八方,而六路八方之人却极难发现她的存在。 第1529章 第1528章 胡将军是个极为谨慎之人,他此行前往陇西,定然不会只身前往,若带十几二十个侍卫倒也罢了,凭闵恒之和郑念文的身手,要干掉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怕就怕,他们若带个百来号人的队伍,他们恐怕一时半伙也杀不尽,更没办法仅凭二人之力将他们全部拿下,只要有一个人逃了,事情便要败露,所以洛姬,是他们最后的一道保障。 当他们难以应付之时,洛姬的魔音一起,莫说百人,就算是千人,他们也只能束手就擒。 未时三刻,胡将军奉上官拓之命,于城防营点兵三百,再加上他自己的百余精卫及近身护卫,总共五百多人。 一行人浩荡出城,五百轻骑快马,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在一处人烟甚少的山道口处,胡将军突然扬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 “将军,怎么了?”许副将打马凑上前问。 胡大同平日行事十分谨慎,观察事物也爱从细微处着眼,这山道口扎眼一看,似乎很寻常,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细心如他,依然在道旁看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 前方不远处的地面有泥土新翻的痕迹,这若在别的地方,可能不算稀奇,可这条路,除了远行的马和马车外,几乎没有行人,怎么可能会有泥土新翻的痕迹? “你,过去看看。”胡大同指着一旁的小兵道。 小兵立时翻身下马,走到那泥土旁一阵扒拉,很快便露出泥土下的一截粗绳,他立马回头朝胡大同喊道:“将军,有埋——” 有埋伏三个字还没说话,一支利箭便破风出来,直直刺向胡大同的胸口。 胡大同好歹为将多年,身手自然了得,身子后躺,险险避过这夺命一箭,他身后的人就没他这么好运了,被那利箭刺中胸膛,立时重伤坠马。 胡大同拔出了剑,吼道:“是谁?有种出来一战,何必当这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郑念文撇了撇嘴,心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更不是三岁小孩,会被你这一言激将法给激出去? 闵恒之给洛姬发了个信号,二人则将事先准备好的耳塞给戴上,虽然不能完全的隔绝魔音入耳,但只要他们宁神静意,心神坚定,倒也不会受其影响。 胡大同曾经见识过魔音的厉害,十数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他记忆犹新,眼见着身边人的神志开始变得涣散,自己也开始头晕目眩,他心中惊骇,不敢再有所拖延,趁着神志未必,他打马便逃。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山林间飞掠而下,清丽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这些人就交给你啦,我来对付这胡大同。”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胡大同的座骑颈部,鲜血喷涌而出,那马儿狂奔了几步后便倒下了,将胡大同给摔下了马。 一身狼狈的胡大同举着刀回身,面对着那身材纤细的少年。 “郑,郑念文?”他一脸惊恐,不是说郑家人都死绝了吗?怎么?他现在是见鬼了? 第1530章 立威 第1529章 这是郑念文自晋城返京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真面目示人。 第一次被外人认出她的身份。 第一次做回了自己,做回了她郑念文。 她说不清现在心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总之,做回自己,她很自在。 “好眼力,胡将军,久日未见,别来无恙。” 此地距离洛姬的魔音包围区已经有一段距离,加之风向转变,魔音已经渐不入耳,郑念文也取下了耳中的棉塞,目光清冷的盯着眼前面色惊骇的胡大同。 胡大同原本略有焕散的神志已经渐渐凝聚,脑子里非常清楚,他这是中了埋伏,看来果如侯爷所料,陇西边域之乱,或许就是一桩阴谋。 “郑念文,郑家现在恐怕就剩你一个人了吧,怎么?这么着急出来送死?”胡大同渐渐稳定了心神,确定四周左右并没有郑念文的同党,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他堂堂大将军,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他横刀于前,目光中透露出寒冽的杀意:“今日就让我做一桩好事,送你去和你那短命的爹娘相会。”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她拔出长剑,雪亮的剑刃在阳光下耀射出刺目的光芒,十数年磨一剑,今日便是她亮剑立威之时。 没有过多花哨的剑招,她踏步跃身而起,挥剑便刺,看似简简单单的一记剑招,可在剑尖临近胡大同面门之时,她身形疾转,在避开胡大同反击的同时,连出三剑,剑剑利落,直取胡大同周身三大要穴。 胡大同也不是个软包子,郑念文剑招利落狠辣,他也不是吃素的,生生都给避了过去,只是多年未上战场,加之年纪渐长,身上的功夫也懈怠了许多,比起灵活性,自然不如郑念文。 郑念文一剑未口,紧接着便是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一剑接着一剑,打得胡大同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这只是初时的情形。 到了二十招过后,胡大同的身上开始挂彩,手臂,前胸后背,甚至是脸面,无处不是鲜血淋漓的血口子。 直到此时胡大同才恍然明白过来,郑念文一直就有能力杀了他,可她没有这么做,她并没有尽全力,只是不断在戏弄他,羞辱他。 想到这里,他羞愤难当,干脆放弃防守,直接开始拼杀抢攻,中门大开之时,招招狠厉的刺向郑念文。 “看来你玩不起啊!”念文秀美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杀气渐聚:“既然玩不起,那就不玩了。” 在避过胡大同的一记抢攻之后,她抖手掷出金针,梅花金针宛如五道金芒汇聚而成的金色梅花,眨眼间便没入胡大同的后心要穴。 胡大同栽倒在地,周身抽搐不止,却又无法自主动弹,就像一只将死的老狗,用那最后的生命,拼命的在人前抖颤,留下他最后最后的一丝生气。 郑念文从他怀里摸出纹饰精美的兵符,将之收入怀中,这边的战斗刚刚结束,另一头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第1531章 楚家军 第1530章 闵恒之并没有杀光所有人,当年他在城防营监管过一段时日,知道城防营里的士兵平日的穿着打扮,他杀掉了胡大同的亲卫和近身护卫,共二百余人,剩下三百城防营士兵,他一个没动。 待魔音停止时,他立于三百城防营面前,取下了面上的黑色面罩,三百城防营士兵,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他,但只要有一个人认识他,便足够了。 “你是晋王?”立于前首的一位士兵认出了闵恒之,他曾受命护送拨银去过晋城,有幸亲眼目睹过晋王的风采,至今不能相忘。 闵恒之点头:“没错,我是闵恒之,弟兄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用你们的心想一想,如今你们所拼命捍卫的这个朝廷,还是从前那个朝廷吗?” 一众士兵先是默声不语,随即开始交头接耳,闵恒之又道:“皇上被奸贼暗算,困于深宫,大权旁落,恶贼当道,我们身为臣子,身为将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仁慈的皇上,被上官拓那奸人所害,由上官拓这等暴虐成性之人取代皇上,主宰楚朝命运吗?” “你们都是有家人的人,试想,一旦上官拓这样残暴的人主宰我朝命运,百姓将会过上怎样的日子?你们的家人,难道就能逃脱厄运吗?” 一位士兵率先发问:“晋王,我们不过是小小蝼蚁般渺小的存在,我们又能改变什么?” 晋王道:“知道今日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吗?” “因为,你们和胡大同的这些走狗不一样,你们不是胡大同的人,也不是上官拓的人,你们是楚家军,是我们大楚的军人,你该捍卫的,永远都只能是大楚的百姓,而不是成为上官拓的走狗和打手。” 三百士兵,大多都是年轻人,都有一腔想要报效祖国的热血,他们从来都不想成为谁的走狗,而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光宗耀祖。 “晋王说的对,我们不能成为上官家的走狗和打手,我们是大楚的军人,我要保护大楚的百姓和我们的家人。” “对,晋王说的对!” 众人的情绪渐渐高涨,腔中的热血尽数被点燃。 “晋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闵恒之见众人被他说服,终于松出一口气,要杀掉这些人,他于心不忍,能收服,自是最好不过。 “眼下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寻一处安静的所在,先蛰伏下来,待我们准备好一切,自会前来知会你们,到那时,便是你们为皇上尽忠,为百姓尽责之时。” 应声如雷响,便是闵恒之这一把年纪之人,也被激起了沸腾热血。 郑念文从远处走来,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吗?” “对对对,就是长乐郡主,当初郡主随并肩王来过巡防营,我见过她。” 在郑仲文出事之前,巡防营一直由郑仲文亲自打理,经常在营中与众将士同吃同住,郑仲文在巡防营中的威信极高,比闵恒之不知高了多少倍。 第1532章 主心骨 第1531章 先前闵恒之还有些担心,怕这三百人众,会有那么几个人假意听从,转身便进京告状,现在见他们认出念文,个个心情激动,有人甚至流下了热泪,他知道,这些人,是真心敬慕郑仲文的,郑仲文现在虽然不在营中,不在京中,甚至在某些人的眼中,郑仲文已经是个死人,可在眼前这些士兵的心里,他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郑念文道:“众位大哥,多谢你们还记得我父王,还得记我郑念文,也谢谢你们能站在大义的这一方。” “郡主,王爷他,王爷他真的——”一位士兵红着眼想问,可那话,他却问不出口。 郑念文摇头:“不要听信坊间妄言,我父王没死,他很快就会回来,与我们并肩作战,驱除那些邪恶势力。” 众人欢呼,他们敬重又仰慕的并肩王,果然还活着,之前他们肯听命于上官拓派来的人,只是因为传言并肩王已死,他们成了无骨之虫,只好听天由命。 如今,他们的主心骨又要回来了,哪怕现在还没有出现在眼前,可他们相信,正如郡主所说,总有一天,并肩王还会再回来,重新领导他们。 在闵恒之的布置下,三百将士很快将血腥的现场清理好,寻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挖了几个大坑,将所有尸体掩埋。 上官府 “侯爷,您找我?”崔管事匆匆来到上官拓的书房,房里除了两个上官拓的贴身侍卫外,再没有别人。 上官拓紧锁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抬眼看了崔管事一眼,随即摆手:“坐吧。” 待下人上了茶又退下,上官拓这才开口道:“世子最近都做些什么?常出去吗?与什么人见面?” 崔管事道:“侯爷,世子最近不常出门,整天都待在府里,也不太爱说话了,似乎有什么心事。” 上官拓冷哼:“哼——他能有什么心事,一门心思只想着那郑念文,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自己那点子儿女私情,也幸亏这郑念文死了,若还活着,他还指不定会为她做出什么叛逆的事。” 崔管事皱眉,欲言又止。 上官拓瞟了他一眼,淡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崔管事站起了身,朝着上官拓行了一礼:“侯爷,属下怀疑,郑念文并没有死。” 上官拓的情绪立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郑念文没有死?之前不是说已经——” 崔管事摇头:“那是世子放出的话,您觉得可信吗?” 想到诺儿最近的表现,实在不像是痛失挚爱的模样,除了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失魂落魄外,还真不像是死了心爱女人的模样。 “这么说,是诺儿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上官拓问。 崔管事摇头:“具体情况属下并不知,郑念文还活着的事,属下也保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上官拓紧紧盯着崔管事的眼睛:“我还不了解你?若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你又怎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ps:牧童新书,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现已免费连载了五万字,精彩剧情渐渐铺展开,喜欢看种田宅斗神医宠文加虐渣爽文的小可爱们,一定要来收藏追文哦。 第1533章 没有背叛 第1532章 崔管事迟疑了一会,终于说了出来:“侯爷,属下也是近日才得知,前阵子世子时常去别苑,属下当时并未在意,只道世子心里烦闷,不想见到世子妃,便有意在别苑躲清静,便也没去查实过,直到近日属下见到一位从别苑过来的下人,随意问起才知——” 见崔管事又迟疑了,上官拓很不耐烦:“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 崔管事叹了一气,沉声道:“那下人说世子安排了几个人住在别苑,让他们好生伺候,还不许他们说出去。” 上官拓眉头紧拢,冷声追问:“安排了什么人住在别苑?” “究竟是谁,属下也无从得知,不过,据那下人描术,我猜十有八九是简蕴和万先生。” 在上官拓还没发飙之前,崔管事接着又道:“除了简蕴和万先生,那下人说还有一个常跟在世子身边的小厮也常去照看,和简蕴夫妻很是亲密,且他一次偶然间听见简蕴唤他文儿——属于怀疑——” “你怀疑那小厮就是郑念文?”上官拓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怒气奔腾而上,他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崔管事见侯爷这般模样,赶忙劝道:“侯爷,世子也只是一时心软罢了,始终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还叫没有损失?郑念文是什么人?她是郑仲文和祁溶月的女儿,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文擅武,她若要找我报仇,总会寻到机会,这不异于是给我养了一头随时会吃掉我的老虎,还叫没有损失?” 崔管事道:“侯爷莫急,世子毕竟还年轻,过于年重男女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说倒底,他最终没有背叛您,依然在最紧要的关头站在了您这一边,大事大非上并没有站错队,这已经很好了。” 上官拓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崔管事说这些话的用意,如今他双腿这般情况,能不能恢复还另说,府里的庶子没一个成器的,将来能继承大统的人,就只有诺儿了。 “侯爷,此番您重病昏迷,世子比谁都着急,他为了给您找药,费尽了心思,原本以他的性子,本不会愿意在商行利用权力逼压宋老板,可为了您,他并没有反对我这么做,显然在他眼里,您还是最重要的。” 上官拓的心情越发舒畅了许多,点头道:“这次他确实尽了全力,也罢,只当他从前不懂事,如今那郑念文身在何处?” 崔管事摇头:“自从您重病昏迷后,她便离开了府里,别苑那别也不去了,似乎已经离开了京都,属下派人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上官拓皱眉:“所以,诺儿这些天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喝酒?就因为郑念文的离开,他伤心不舍,就借酒浇愁?” 崔管事干笑不言,其意自明。 上官拓捶了捶轮椅的扶手,气恼道:“做大事的男人,怎能整日沉迷于儿女私情,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第1534章 心里的黑暗 第1533章 他抬头看向崔管事:“你去叫他过来,说我有话要对他说。” 崔管事摆手:“恐怕不行,来此之前我正好在木苍居,世子已经喝醉了,正昏睡着,现在恐怕叫不来,不如属下派人守着,等世子醒了再请他过来?” 上官拓想了想,终是摆手:“罢了,不必了,让他自己想清楚吧,这种事,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只有自己想明白才最重要。” 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打小看着他长大,倾注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对他寄予了厚望,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左思右想之后,尽管是深夜,上官拓仍然让手下推着他来到木苍居。 木苍居里一片昏黑,便是廊灯也是熄灭的,就像是没有人住的荒院。 守在木苍居门口的侍卫见侯爷前来,赶忙迎上前:“侯爷怎的此时过来?” 上官拓扫了那侍卫一眼,沉声问:“里头怎的连盏廊灯都不点?上官家连灯油钱也出不起了?” 侍卫忙道:“回侯爷,是世子不让点的,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侍卫咬了咬牙,干脆道:“他说,心里的黑暗比眼前的黑暗更黑暗,就算点了灯,也照不亮他的心。。。” 上官拓沉眸未语,目光冷冷的看着院里的一片寂黑,默了一会,他突然道:“点灯,将院里所有的灯都点亮,我今天倒要看看,他的眼里心里,究竟有多黑暗。” 本已经睡下的下人们被叫醒,一阵忙活后,上官诺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熏的上官拓直皱眉。 下人举着灯进去,将房里的几只灯盏都点亮。 踹门的动静,加上下人举灯进门的声音,原本熟睡的上官诺生生被吵醒,他半眯着眼睛看向房门口,朦胧的视线中,有人一步步朝他走来,身姿纤细,脚步轻盈,笑颜如花,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明丽的,仿佛夜间星辰般璀璨夺目。 他翻身坐起,嘴中喃喃低唤“文儿?是你吗文儿?” 上官拓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的那股子怒气,沉声低吼,“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上官拓的一声低吼,终于惊醒了神志不清的上官诺。 他定了定神,终看清眼前人,这哪里是他朝思暮想的念文,而是他的父亲,那一心想要害死念文的父亲。 “爹,你怎么来了。”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皱眉问。 “怎么?我不能来?在这上官府,有我上官拓不能去的地方?” 上官诺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喝下后,这才道:“我不是这意思,你从前也不爱来我这,现在又半夜三更的。” “半夜三更怎么了?半夜三更就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他示意下人将轮椅推到了上官诺的面前,接道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若再不来,你都要变成酒鬼了。” 上官诺另倒了盏茶递到父亲的面前:“爹您别生气,先喝口茶。” 上官拓没接他递来的茶,只冷声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535章 我谁都不要 第1534章 上官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就近坐在了桌前,苦笑道:“我还能怎么想?怎么想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先不论,你先说说看。”上官拓道。 上官诺摇头:“我没怎么想,不知该怎么想,不想去想。” “你这是逃避,你明知道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却——真是不知好歹。” 上官诺耸肩轻嗤:“不知好歹?好吧,我就是不知好歹,我对这种事没兴趣,你还是去找有兴趣的人吧。” “你让我去找谁?你是我儿子,你姓上官,这注定是你的天下,你想推给谁?”尽管努力的压制着怒火,可终究没办法保持真正的心平气和。 “随便你,总之我没有兴趣参与你的宏图霸业,你自己玩吧,我还是抓紧过两天自在日子。” “说倒底,你不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吗?不过是一个女人,将来你手握江山,还怕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吗?全天下的女人都供你挑选,她郑念文算什么?” 上官诺淡漠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爹,我不要全天下的女人,我只要念文,只要她,我谁都不要。” “如果我能将她送到你面前,你是否肯回心转意?” 上官诺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道不妙,忙接话道:“爹,你难道忘了,念文早就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郑念文。” 上官拓挥手:“你少跟我装,我已经知道了,先前跟在你身边的小关,就是郑念文。” 上官诺面色大变:“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上官家好。”他盯着儿子的眼睛:“你告诉爹,若爹将她送到你的面前,让她成为你的女人,你可愿回心转意?” “不,爹你不能这么做,念文她是人,不是一件东西,你不能这么对她。” 上官拓冷哼:“对你来说她若许贵若珍宝,可对我来说,贵若珍宝的,只有我儿子,我儿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若她的到来能让你接受这江山,我愿意让她留在你身边。” “不,爹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上官诺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想法,可上官拓显然心意已决。 “你们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木苍居半步。” 从前他只道诺儿是被郑念文的美貌一时迷惑,时日久了,他自然会清醒过来,可今日见了诺儿的模样,他才知道,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诺儿是真心喜欢那死丫头,若不能将那丫头弄来,诺儿这孩子,怕是要废了。 他紧急召了崔管事去书房议事。 “要暗中抓捕郑念文?”崔管事挑眉问道。 上官拓点头:“这事立刻去办,不要大张旗鼓,要暗中办,还有,简蕴和万先生能活着逃出宫,这事一定不简单,我怀疑,宫里生了变故。” 先前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近来他进宫频繁,见楚天齐的次数也很多,这个楚天齐变了很多,他初时并没太在意,今日想了一整日,越想越觉得蹊跷,真真是细思极恐。 第1536章 如何能安枕? 第1535章 如果楚天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楚天齐,那么,极有可能楚天齐的疯病,也是装出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在他病重的这段时日,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上官瑶了,以及上官瑶身边的珠儿,已经很久没有往他这里送消息了。 “再帮我做一件事。”他身子猛然一震,想到了一个令他惊惧的可能。 正准备离开的崔管事匆匆回身,朝上官拓问:“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明日一早,不,现在就进宫,帮我确认一件事。” “侯爷您说。”崔管事见上官拓这般脸色,心里也是十分疑惑,究竟是什么事,令侯爷生出这满目惧色。 “宫里的羽林卫和暗线都是你布置的,对吗?” 崔管事点头:“八成是属下布置的,两成是左领事布置的。” “你布置的这些人,可时常都有联络?” 崔管事道:“需要联络时才会联络。” “最近一次联络,是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侯爷您突然问这些做什么?”崔管事皱眉,见侯爷面色这般凝重,心中有一股不妙的预感攀升。 上官拓阴沉着一张脸,眼里有狠厉的凶芒浮起:“你即刻进宫,与所有你派驻在宫里的人取得联系,记住,是所有,问问他们,宫里最近有什么不同,楚天齐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若——你派驻的人失踪超过十个,立即回禀。” 崔管事心头大震,立时明白了上官拓在说什么,在担心什么。 “还有,去看看皇后。” 崔管事一一应下,转身匆匆离开。 这一夜,注定无眠,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前,他如何能安枕? 若楚天齐真的已经不是他认为的那个楚天齐,那这事,和上官瑶一定脱不了干系。 崔管事得了上官拓的令,连夜入宫探查他按插在宫里的那些眼线,可谁知,他布下的那些暗桩,竟然十有八九已经消失无踪,一张张茫然的新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幸而他早有准备,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打扮成了一个老太监,这才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又悄悄来到上官瑶的住处,皇后的宫中有重兵把守,且多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一打听才知道,皇后的一儿一女已经住进了皇后的宫里,平日极少出来,看守的侍卫也不会让人轻易进去。 他发出暗号,是当初在东离之时便与珠儿商量好的暗号,可任凭他在外头徘徊至天明,叫暗号叫的嗓子都快破了,那珠儿的身影依然未见。 看来珠儿已经不在了,这么说,侯爷所怀疑的事,是真的。 他不敢再靠近皇上住的御和殿,一旦打草惊蛇,不说别的,他这条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不可能再活着出宫。 崔管事正打算离开,却见一道身影匆匆往皇后的宫里去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楚天齐身边伺候的成公公,那成公公并不是真的公公,而是他曾经的一个手下,成绡。 第1537章 缩头乌龟 第1536章 他怎么来了?这时候来找皇后做什么?若楚天齐已经不是楚天齐,那这个成绡,还是成绡吗? 若在平日,他一定不会放过一探究竟的机会,可今日,他不敢再继续逗留,这个皇宫,已经不是先前的皇宫,他没把握在这里做任何事。 崔管事匆匆出宫回府,将自己在宫里的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给了上官拓。 上官拓气的将手中的茶盏摔了个粉碎,“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想到自己的妹妹也背叛了自己,他心中怒火中烧:“原本还想在事成之后饶她一命,毕竟兄妹一场,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种必要了。”上官拓咬牙切齿道。 崔管事移步上前,压底了声问:“侯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官拓狠狠捶了捶身侧的扶手,怒道:“我绝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先按兵不动,容我好好想想。” 真没想到,楚天齐的本事还不小,在他们这样的严密监控下,竟然可以偷天换日,瞒了他这么久,还在他面前装病卖傻,他倒真是小看他了。 沉默了片刻,上官拓突然道:“如今郑仲文和祁溶月已经死了,并肩王府也不存在,于楚天齐而言,郑念文就是并肩王府最后的遗孤,若他得知郑念文遇险,他会怎么做?他还能继续藏在宫里做缩头乌龟吗?” “同样的,于郑念文而言,若已经死去的亲人突然有了消息,她还能安心的藏身于暗处吗?” 崔管事明白了,笑道:“侯爷的意思属下懂了,属下这就去办。” 上官拓之所以这般重用崔管事,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忠心,更多的,是他的聪明,他能闻一知十,不用主子细说什么,闻个味就知道内容。 “还有,上次我让人从东离调三万精兵过来,事办的怎么样了?” 崔管事道:“已经过了清越关,至多三日便可抵京。” 上官拓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终于有了一桩好消息,好,很好,你去吧,三日后,便是我上官拓丰收的时候。” 崔管事立刻派人散播消息,往宫里散播郑念文被抓的消息,往民间散播抓到了并肩王府逆贼的消息,他相信,只要。 并亲自守在了城门口,隐于一辆马车中,严密监视着出入城门之人,并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鱼儿上勾。 城外的农庄 万先生一早起床后,一如往常般蹲在院子里煎药,突然听见屋里头传来简蕴的咳嗽声,他赶忙丢下手中的扇子,冲进了房里。 简蕴帕在床头咳血,一口口的鲜血自她喉间往外涌,面色白的已经没有人气。 他满目惊慌,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喊道:“念文,念文你快来。” 正和洛姬一起准备早饭的郑念文一听见成先生的喊叫声,手里的碗便惊得滑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她愣了一下神,随即疯了般冲往师尊的房间。 她扑到师尊的床前,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给师尊把脉的手颤个不停,根本无法切中脉搏。 第1538章 最后一面 第1537章 简蕴终于停止了呕血,她紧紧抓住念文的手,满是鲜血的唇角挤出一抹笑意:“孩子,别难过,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谁也无法避免,或早,或晚罢了,我这一生,没有遗憾,我知足了,你们也无需难过。” “师尊,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她伏于床头,伤心欲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紧紧抓着师尊的手,不想撒,也不敢撒。 “傻孩子,别哭了,一会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她轻轻抚摸着念文的黑发,仿佛又看见了溶月,那个历经磨难,亲如生女的孩子。 若还能再见她一面,她就真的无撼了。 闵恒之和洛姬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闵恒之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头,光洁的额头重磕及地,热泪长流,心痛如绞。 万先生扶着闵恒之起来,红着眼道:“恒之,我求你一件事,你帮帮我。” 闵恒之擦干眼泪:“您说。” “我能感觉到,简蕴她,熬不下去了,我想,她现在心里除了放心不下溶月和仲文,最放心不下的,应该是天齐和琨儿,你能不能去一趟宫里,把他们——” “不行,绝对不行。”简蕴厉声打断万先生,这一激动,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咳嗽。 她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连连摆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如今宫中情势危急,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任何差错,我纵然再想见他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见,就算我熬不过去了,也绝对不行。” 万琨是她和万先生中年时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表面上看,他们和世上所有的父母一样,对孩子管教严苛,也没有过份的溺爱万琨。 可念文和闵恒之都知道,万琨于二老而言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时候,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陪在身边,对简蕴来说是遗憾,对万琨而言,更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不孝。 念文突然松开了简蕴的手,她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道:“我去,闵伯伯现在的身份根本进不了宫,还是我去吧。” 闵恒之急道:“我进不了宫,你也一样进不了,你要怎么去?” 念文苦笑:“你忘了吗?我进不了,可上官诺可以,我易容成小关的模样,回到上官府,我去求他,他一定会帮我。” 简蕴伸手想要抓住她,可她已经跑了出去,她抓不住她,也无力去将她追回来。 “胡闹,你们简直就是胡闹。”她捂着胸口,压制着疼痛,气息渐渐不稳,不能死,她还不能死,要撑住,她不断告诉自己,竭力的稳定着气息。 念文一路骑马飞奔至城门口,她一心只想着入城,只想着去找上官诺,只想着进宫找舅舅和万琨,让他们来见师尊最后一面,再晚,就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气氛和往日有所不同,她并没有在意,也无心去观察这些。 就在念文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的一刹那,一直隐匿在马车中的崔管事,立时朝外头的随从发出了指令。 第1539章 长乐郡主,别来无恙。 第1538章 盘查的守城卫挥手放行,却在郑念文牵着马入城后,立时关上了城门,一声关门的轰响声在郑念文身后响起,她觉出不对劲,回头查看时,却发现崔管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在而崔管事的身后,几十支利箭已经上弦,只等崔管事一声令下,那利箭便会如落雨一般袭向她。 他怎会在这里?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来抓她的? 她定了定心神,面上挤出一丝浅笑,从容道:“崔管事?真是巧啊。” 崔管事冷笑:“确实很巧,长乐郡主,别来无恙。” 他果然知道了。 她的手移往腰间,软剑就缠在她的腰间。 “崔管事恐怕认错人了,在下小关,世子身边的随从,您不记得了吗?”她依然笑容淡淡。 崔管事道:“我虽然年长些,但也不至于老糊涂,自然记得,不过,我还记得长乐郡主是世子的心上人,为了长乐郡主,世子是什么事都敢做,近日郡主离开了世子身边,可知我们世子变成什么样了吗?” 念文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手腕一抖,腰间软剑应声而出,“你的意思是,是世子让你来的?” 崔管事耸肩:“我是上官府的人,为上官府办事,谁让我来的,又有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那就废话少说。”她料定那些弓箭手不会对她下手,若真是上官诺派来的人,以上官诺的性子,绝不会想要她的性命。 崔管事冷哼,扬手道:“放箭。” 利箭如密雨降落,全数往她身上招呼。 她一边疾退,一边挥剑防御。 看来不是上官诺的人,那就是上官拓了。 他怎会知道小关就是郑念文?是上官诺说的吗? 她轻功很好,手上功夫也是一流,这些三脚猫的侍卫,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在她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之时,崔管事竟然又下了一道指令,十数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掠出,换下了那些被她打得七零八落的侍卫。 高手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出手,她便已经感觉到了压力,莫说眼前这十几个高手,就算是两个三个一起攻她,她怕也招架不住。 她心里开始着急,若不能脱身,她就见不到万琨和舅舅,不能将师尊病危的消息传给他们,不单他们见不到师尊最后一面,连自己也——没法送师尊最后一程。 想到这里,她渐渐发了狠,手中的剑势也越来越凌厉,生生给自己杀出了一条生路,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她凭借高超轻功掠身上马后,崔管事突然朝她这边掷出一颗黑色铁球。 铁球遇地便爆,爆出一阵阵白色的烟雾,原本就周身多处挂彩的郑念文,在闻到烟雾时,想要闭气已经来不急。 不止是她,在她周围的几个黑衣高手,出在闻到这烟雾时,纷纷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郑念文从马上摔了下来,眼前的景像渐渐模糊,她看见有一个人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第1540章 性子烈也是一时的 第1539章 崔管事将郑念文带回了上官府,命人用洗颜粉将她的脸洗干净。 瞧着那张娇美绝艳的脸,上官拓冷笑:“果然是她。” 崔管事道:“侯爷,刚刚属下带她回来时,正好遇见大小姐,大小姐应该看见了,以大小姐和世子的关系,恐怕——” 他话还没落下,外头便传来吵嚷声。 “世子,侯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 “滚开!”上官诺一脚踢向那侍卫,将之踢翻在地,直接踢开书房的门,冲了进来。 一进门便瞧见念文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 他冲上前,一把将念文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确实她还活着,且没有受伤,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他仰头,红着一双眼瞪向自己的父亲:“爹,你害死了她的爹娘,毁了她的家,害她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变成了如今这般惨状,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究竟还想对她做什么?” 上官拓皱眉,不悦的瞪着儿子:“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说过,会将她送到你的面前。” “爹,我也说过,我不需要,我喜欢她,希望她留在我身边,这是我的愿望没错,可我想要的,是她真心愿意留下,而不是像你这样用这种手段将她强行留下,这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又有什么区别?” 上官拓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上官诺嘴角鲜血直流:“你说的什么浑话?爹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明白吗?” “她姓郑,她是郑仲文和祁溶月的女儿,你想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你觉得可能吗?若不使点手段,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她会就此弃你而去,永远都不会再正眼看你一眼,这就是你希望你的吗?” 上官诺心痛难忍,看着怀里昏睡不醒的女孩,他多希望,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永远留在他身边,睁开眼就能看到她,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有她在他身边,才的心才不会那么寂寥,他的人生,才不会那么无趣悲凉。 崔管事见世子面色似乎有所松动,赶忙凑话道:“世子,侯爷这都是为了你好,若不使些手段,郑念文怎么可能会乖乖来到你身边?男人,做大事不拘小节,过程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对了,那就是对了,你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女人嘛,性子烈也是一时的,好好留在身边调教,总会温驯的。” “她和你们见过的女人不一样,她不会——” 上官拓截了他的话,怒道:“有什么不一样?莫说只是一个区区外姓郡主,就算是公主,我的儿子配她,那也是足够的。” 他见儿子再无话了,便挥手道:“好了,你先带她回木苍居,看好她,别让她乱跑,我警告你,若你偷偷放她走,我的人可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下一次你见到的,就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1541章 放我走 第1540章 上官诺紧搂着怀中的女孩,恨恨的瞪了父亲一眼,抱着念文起身,快步离开了书房。 “侯爷,就这么让世子带走?以世子的性子,真有可能会偷偷放了她,更何况,这丫头轻功很好,她要逃走的话,估计没人能拦得住她。” 上官拓摇头:“你虽然看着诺儿长大,可你依然不了解他,现在他的内心很纠结,想要在郑念文面前保持一个好的形象,可又想得到她,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你别忘了,他始终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在面对爱而不得的女人时,总是会生出自私的情绪,当这种情绪慢慢主导他的身体时,他自然就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种事,是男人天生的本能,无需谁去教他,我相信我的儿子,他一定会做的很好。” 崔管事真是越来越佩服上官拓,虽然现在行动不便,可那脑子,真真是好用,尤其是这次醒来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暴躁易怒,心态平和了许多,思维也更加冷静沉着,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念文醒来时,已经是午后,她周身无力,一点劲都使不出,医者的本能告诉她,这不是正常的,她中毒了。 房间很熟悉,这里是木苍居,上官诺的房间。 坐在房前的背影也很熟悉,他突然回头,见她醒了,立时来到她的身边:“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念文见到他,心安了些许,“我中毒了,你有解药吗?” 上官诺愣了下,眼睛略有闪烁:“中,中毒了?中了什么毒?” 念文没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挣扎着下床,刚走没两步便跌坐在地,“我想我中了软骨散,你没有解药没关系,只要给我药材,我自己也能配出解药来。” 上官诺道:“文儿,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爹他,他,他原本是要将你囚在地牢里的,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以死相博,生生将你抢了过来,他拿我没办法,这才同意让你暂时住在我这里,可外头,已经被他们围住了,连我都出不去。” 郑念文急了:“不行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你一定要帮我,我要立刻进宫。” “进宫?发生什么事了?你进宫找谁?”他想到万琨,眉头立时皱起:“是万琨吗?” 念文点头:“是,我必须立刻进宫找到他,师尊她,她不行了——”想到这事,她的眼泪但止不住的往下掉,泣不成声。 上官诺很心疼,若在平日,见到她这模样,他一定会立刻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可经历了这段日子的刻苦思念,他意识到,这一次他若再放手,就会是真正的,彻底的失去。 可他又不忍心见念文伤心难过,眼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抓住上官诺的手,眼中泪水涟涟:“上官诺,求你帮我这一次,万琨是她唯一的儿子,我不想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第1542章 先下手 第1541章 上官诺将她扶起,满目苦恼:“文儿,不是我不肯放你走,是我爹他——我也没办法,连我都出不去,何况是你。” 她看着眼前的上官诺,他的目光,似乎不再如从前那般坦然,她突然意识到,上官诺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上官诺。 软骨散,真的是上官拓给她下的药吗? 她想到曾经住的房里,枕头下有一只布包,里头装着一些丹药,还有一包针,是她平日带在身边防身用的,那日走的急,她没来得及带走,若那房间一直空着,东西便一定还在。 她道:“既然你这么为难,我也不想难为你,你先扶我回房,咱们孤男寡女,我住在你这里,怕是不太好。” 见她不再坚持,上官诺心头暗喜,这点小要求,自是应允。 她原来的房间一直空着,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便是床上的被子,也没有人碰过,依然是她刚起床时那般的凌乱。 上官诺道:“自从你走后,我再没让人进来过,这是你的房间,你住过的房间,我希望你能回来,所以一直原封不动的留着,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可那喜悦之情却在字里行间流淌,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她在床沿坐下,无心听他真情流露的告白,“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上官诺面色一僵,干笑道“你现在行动不便,我若走了,你连口水都喝不到,我——” “我不想喝水,我只想独自呆一会,你走吧。”她别过头,隐下面上的厌色,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朝他发火,努力不将自己的厌色变现出来。 “那好吧,你先休息一下,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他深看了她两眼,心中悄悄叹了一气,转身离开。 门关上,确定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迅速掀开枕头,那只布包果然还在,里面装着几只丹药瓶,其中正好就有软骨散的解毒丹。 ———— 书房,上官拓朝崔管事问:“木苍居那边怎么样了?” 崔管事面泛喜色:“侯爷果然料事如神,我们这边还没动手呢,世子已经先下手了。” 上官拓挑眉“哦?他做了什么?” 崔管事笑道:“世子给她喂服了软骨散,看来世子是开窍了,只是不知,世子此举,是单纯的想要保她性命,还是带着私心将她留下。” 上官拓放下手中的奏本,淡笑道:“依我看,两者都有,想来后者居多吧。” 崔管事附和:“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看来世子很快就能如愿了。” 上官拓摇头:“这可未必,郑念文这丫头,我虽与她不相熟,可她的性子,我倒是能猜透几分,不是个好糊弄的丫头,且个性极强,想让她委屈求全,几乎不可能,除非——” 崔管事一脸好奇,见侯爷断了句,忙问:“除非什么?” “除非她真的喜欢上诺儿,心甘情愿留在诺儿身边,否则,她留下,始终都是个祸患。” 第1543章 迷情丹 第1542章 崔管事问:“那要如何才能让她喜欢上世子?” 上官拓扭头看向窗外,想起一件陈年往事,他十六岁那年,也曾喜欢过一个女孩,他央求父母为他提亲,谁知父母去提亲时遇到他的一位挚友的父母,女孩最终选择了他的朋友。 他不愿放弃,想了很多的办法,想要赢得女孩的心,可都失败了。 那时他日夜借酒浇愁,说不清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嫉妒,总之心情糟透了。 他的奶娘告诉他,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得到她的身体,女人自然就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他照着奶娘说的做了,可他心爱的女孩却因此要寻死,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奶娘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这世上有一种迷情丹,只要吃下用男人鲜血化开的迷情丹,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会爱上这个男人。 他照做了,他成功了,那个女孩疯狂的爱上了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因此快乐了一段日子,也仅仅只是一段日子,那之后,他就腻了,烦了,将她送进了一所宅院,再也没见过她。 如今的诺儿,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爱而不得,所以痛苦,可若让他得到,彻彻底底的得到,他相信,过不了多久,诺儿就会和他当年一样,烦腻不堪,最终将之弃若敝屣,如此,便皆大欢喜了。 既全了诺儿的念想,又根除了祸患,还能利用她引楚天齐出洞,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你去天香阁找一位叫夏蝉的老鸨,从她手里买一颗迷情丹回来。” 那老鸨是东离人,五年前来到京都,说明白点,她也是上官拓的人。 崔管事亦是东离人,迷情丹虽然没用过,但也听说过,侯爷这一招,确实高明。 郑念文在房里运功逼毒,为了早点将软骨散的毒全数逼出,她不惜逆转筋脉,强行运功逼毒,此法虽然事半攻倍,可却有极大的风险,若在逼毒的过程中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打扰,行功者都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上官诺一直守在外面,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敢靠近,而他始终在倾听着房里的动静,见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还以为她真的睡了,便没有进去打扰她,这一守,便是好几个时辰。 郑念文睁开眼时,屋里一片漆黑,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回来了,心里很高兴,只是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师尊现在如何了。 她跳下床,正打算从窗口溜出去,却发觉客户已经被人从外头钉死了。 绕身至门口,她能感觉到门外上官拓的气息,他守在门口,她要如何出去? 这时又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她赶忙屏气凝神。 “世子,您怎么在这?让属下一顿好找。”崔管事手里端着一只托盘,盘里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壶小盏,皆冒着袅袅热气。 “有事?”上官诺皱眉,侧目看了眼依然紧闭着的房门,刻意压低了声问。 第1544章 祝世子心想事成 第1543章 崔管事也下意识的看了眼那紧闭着的房门,低声笑道:“自是有事,世子,您随我来。” 上官诺没动,崔管事笑着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世子,属下此番前来,是给您送好东西来了。” “什么好东西?”上官诺皱眉,目光很自然的瞥几他手中的拖盘,他说的好东西,莫非就是这个? 崔管事命身后的随从将灯笼打至近前,照得他手中的托盘一清二楚,他揭开那瓷盏的盖子,里头放着一颗赤色丹丸:“世子请看。” 上官诺看了一眼,立时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迷情丹,不知世子可曾听说过?” 上官诺在东离长大,这种东离特有的东西,他怎会没听过? “这种禁药,你怎会有?”上官诺面色微变,这种药早在十几年前便被朝廷明令禁止,不许制作和出售。 “世子别管我是怎么弄来的,对世子有用就行。” “我不需要,你拿走。”他伸手将崔管事递上的托盘推开,面有厌色。 “世子,您何必如此,难道您不想和郡主成亲吗?难道您不想郡主真心爱上您,永远留在您身边吗?” 想,他当然想,他做梦都想。 可纵是这般想,那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去对待念文,不能。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诱惑我,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走吧,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崔管事不达目的,又怎肯罢休,他拦下正要转身的上官诺:“世子,您可要想清楚,您若什么都不做,便永远都得不到郡主的心,您就算用软骨散囚禁她一辈子又如何?她的心里,依然不会有您。” 门后的郑念文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原来给她下毒的,不是上官拓,而是她一直信任的上官诺。 “你闭嘴。”他面色微变,神情紧张的看了眼房门,房门依然紧闭,可他不确定里头的人是醒着还是睡着,有没有听见他们说话。 崔管事道:“世子放心,属下已经探查过屋里的气息,应该还没醒。” 上官诺松了口气,朝崔管事道:“没事不要过来这边,更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崔管事笑了笑:“属下真没想到,世子竟如此在乎郡主,既然如此,世子何不听了属下的劝,用了这迷情丹,还怕日后没有甜蜜的日子么?” 上官诺内心是十分抗拒的,可看着崔管事手中的托盘,看着那只青玉小盏,只要文儿服下这盏中的迷情丹,文儿就会爱上他,就会永远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想到这,他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接过了崔管事手中的托盘。 明明知道不对,明明知道不可以,可他—— 崔管事笑道:“祝世子心想事成,属下告退。” 他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小厮低声提醒:“世子,夜深了。” 他回神,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屋里一片漆黑,她还没醒吗?若她醒了?他要对她说什么?要如何在她面前继续编织谎言? 第1545章 割袍断义 第1544章 他鼓足勇气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正想转身向外头的随从要灯笼,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将指间捏着的一根银针插入他的后颈,他顿时失声,门也在这时关上,漆黑的房里,他听见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还有那深浅不一的喘息声。 他想说话,可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动,可命门却被她扣在了手中。 “上官诺,真没想到,你竟也是这般无耻之徒。”她声音清冷,透着一股子失望与决然。 他闭目,掩去眸底的悔色,她听见了,她果然听见了,这意味着,他将彻底的失去她。 呵——也许用失去这个词并不恰当,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只是对他而言,是失去,永远的失去。 她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将之扔在了桌子上,冷声道:“迷情丹?软骨散?上官诺,你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她拔出封住他哑穴的银针,于黑暗中凝着他的眉眼,“睁开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你究竟还想对我做什么?” 他缓缓睁眼,看着那双因愤怒而瞪大的眼睛,心痛难忍,面上的笑意越发的苦涩:“对不起,文儿,对不起!”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递到了郑念文的手中:“是我对不起你,我爹害你家破人亡,我又自私的想强留你在我身边,我们上官家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就当我这个做儿子的,为我爹赎罪。” 她接过匕首,锋利的雪刃在夜空中闪烁着寒光,他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可那一刻,始终没有来临。 听听撕拉一声响,她从自己的身上割下一截衣袍,将衣袍连同匕首一起丢在了地上:“上官诺,往日你我之间的情分,就此恩断义绝,再相逢,我们不是陌路,便是敌人。” 言罢,她转身奔了出去,一阵打斗声传来,他没有动,他知道那些侍卫拦不住她。 半个时辰后,崔管事匆匆去了尚苑,上官拓刚刚睡下,见崔管事这般急匆匆找来,知道定是有事发生,赶忙命人将他扶进了轮椅。 “怎么回事?” 崔管事急道:“侯爷,大事不好,郑念文逃了。” “逃了?你不是说她中了软骨散?诺儿也收了你的迷情丹,她怎会突然就逃了?” 崔管事摇头:“这个属下也不清楚,据木苍居的人说,郑念文确实中了软骨散,今天醒来时,连路都走不了。” 上官拓面色微变:“对了,她可是简蕴的亲传徒孙,想必解个毒并不是什么难事,诺儿怎么样?可有受伤?” 崔管事忙道:“世子没事,只是看起来很不好,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郑念文住过的房里发呆,谁也不许进去。” “糊涂,真是糊涂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将自己折腾成那般模样。”他扭头瞪向崔管事:“郑念文逃往哪里?可有派人去追?” 崔管事垂下了头,“回侯爷,她,她进宫了。” “什么?进宫了?你们这帮废物,这个女人都看不住,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第1546章 有一计 第1545章 崔管事跪下请罪,眼见着暴怒的侯爷就要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立时道:“侯爷,属下有一计。” 上官拓冷目瞪向他:“说。”尽管心中怒火蔓延,可若有计可补救,自然要听一听。 崔管事道:“侯爷,咱们扣着郑念文,不就是为了引楚天齐出洞么,那是因为咱们不了解宫里如今的情况,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加上楚天齐尚在位,我们带兵入宫于理不合,可若我们以捉拿叛党的由头带兵入宫呢?” 上官拓立时明白过来,崔管事此计果真妙的很,郑念文逃进了宫里,那么他们正好有理由带兵入宫,以捉拿叛党的由头,肃清内宫,完全的将楚天齐控制住,再逼他立下禅位诏书,到那时,大业便成,他上官拓的名字,自当录入史册,千秋万世。 “好,此计甚好,就这么办,你立即拿着兵符去调城防营进来,咱们东离的三万大军明日便能抵达京都,天时地利人和,我上官拓都占全了,明日,一切就在明日。” 崔管事的热血也开始沸腾了,他身为上官拓的左膀右臂,一路走来,他为上官家的千秋大业出了不少力,若上官拓能就此登上大宝,那他崔家,也能从此荣华富贵,荫福后代。 ———— 话说郑念文甩开了上官府的追兵,跳宫墙入宫,先是惊动了宫中的侍卫,几番折腾后,她终于见到了万琨和楚天齐。 万琨看着她这一身的伤痕,多处被利剑划破,鲜血浸染了大半的衣衫,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怎么弄成这样?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念文反握住他的手:“我不要紧,都是些皮外伤,你快跟我走。” 万琨扯住她:“胡闹什么?这一身的伤还说不要紧,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念文红着眼,眼泪不断的滑落,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前的万琨,为了她,为了楚家,付出了太多太多,连自己病危的母亲都顾不上。 热泪滴落在万琨的手背,他抬头看她,笑问:“怎么?很疼?疼也得忍着,让你这般不知死活,皇宫也敢胡乱闯,幸亏这次没出什么大事,若是——” 她反握住他的手,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心疼的像被人揪住,一针一针的不断扎着。 “万琨,师尊她,她不行了——” 万琨面上的笑意瞬间凝结,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张哭花了的脸,那种悲伤的情绪,将他完完全全的笼罩住。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她早已泣不成声:“师尊她,她不行了,你快跟我回去,去见她最后面,我不想,不想他带着遗憾离开。”她之所以拼了命也要进宫找他,只是想带他去见师尊最后一面。 刚刚赶到的楚天齐恰好听见这句话,慌忙冲上前,一把拉住念文的胳膊:“师傅她怎么了?上次我去看她,不是说养养就能好吗?” 第1547章 东离调兵 第1546章 念文摇头,声音越发的哽咽:“不好,师尊她一直都不好,她怕舅舅您为了她的事难过,无法专心于复权之事,所以才不让我们告诉您,现在如今——她已经撑不下去了,舅舅,我们该怎么办?师尊最希望的,就是万琨和我娘能陪在她身边,送她最后一程,可现在——” 宫外的上官府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而爹娘至今音讯全无。。。 楚天齐虽为帝王,可听闻师傅病危,又是着急又是伤心,红着眼道:“走,我们现在就出宫。” 他伸手去拉万琨,万琨却巍然不动。 “皇上,我一个人去就好,您和念文留下,替我照顾好她。” 楚天齐不解:“都到这个时候了,我怎能安心待在宫里,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皇上,您万万不可出宫,上官拓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眼下宫外是什么情况还很难说,您若出宫,无疑是羊入虎口,万万使不得。”母亲的病他心中一直有数,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令他们措手不及,令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布置。 念文紧紧抓着万琨的手:“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走。” 万琨摇头,将她的手放在了楚天齐的手中:“文儿,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身受重,再跟我出去,一旦遇到上官家的伏击,你躲得过去吗?你跟我一起,只会成为我的负担。” 念文再次抓住他的手,拼命的摇头:“你不必激我,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外头的形势她很清楚,这次出宫,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可纵是如此,他们也必须闯一闯,师尊还在等着他们,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回去送她最后一程,绝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此时外头的天色渐亮,万琨正打算一掌将念文劈晕时,一个侍卫匆匆而入:“皇上,万公子,大事不妙。” 楚天齐忙问:“出什么事了?” “据宫外的探子传来消息,东离境三万兵马已经到达京都城外,上官拓另派了心腹去城防营调兵,看样子,他们要动手了。” 三人面色皆是大惊,东离境三万兵马? 上官拓竟然从东离调了三万兵马? 而他们,虽控制着皇宫,虽有城防营数千精兵的兵符在手,可面对三万兵马的数量,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跌坐在龙椅上,难道楚家王朝,就此要败在他的手上了吗? 万琨面泛苦色,满目无奈,看来他暂时没办法回到母亲身边,送她最后一程了。 他闭目,掩去那眸间的无奈与痛苦,仰头咽下眼中即将流出的流水,再睁眼时,他又是锋芒毕露的万琨。 “皇上,看来我们该走了。” “走?走去哪里?”楚天齐一脸茫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上官拓有三万兵马在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暂时避一避,您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陇西和渭南的兵符,他上官拓能暗中抽调兵马入京,我们一样可以。” 第1548章 捍卫楚家王朝 第1547章 念文也接话道:“万琨说的没错,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等他围杀,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几个城防营的精兵根本抵挡不住东离的三万兵马,与其消耗实力与之拼杀,不如悄悄撤离,养精蓄锐,待调集兵马后,再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又要离开吗? 楚天齐看着眼前这住了近二十年的御和殿,上一次离开,是楚廉对他起了杀心,闵恒之受皇姐之托,将他偷偷救出宫。 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吗? 他不甘心啊! 正在他犹豫之时,又一个侍卫匆匆冲了进来“皇上,上官拓的人带着三万兵马进城了,他的手下已经带着府中高手先一步进宫,此时正朝御和殿冲来,请皇上早下定夺。” 已经进宫了? 楚天齐咬牙,他冲向一旁的案架,拔出供于案上的宝剑,这剑,是当年父皇用过的宝剑,扳倒楚廉后,这剑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今日,他要用父皇的剑,用自己的血,捍卫楚家王朝。 “皇上——” 万琨想要再劝,却被楚天齐截断话头:“你不必再说,我楚天齐绝不会再离开这里,哪怕今日战死在这里,也绝不离开。” 万琨是理智的,他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希望皇上能活着,只要活着,便总有复位的一天。 他不是楚天齐,无法感受到楚天齐此时心里的想法,楚天齐在这楚宫里出生,在这楚宫里长大,楚宫便是他的家,他已经放弃过一次,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弃。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绝,成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拼搏一战的决心,我身为楚家人,便不能给楚家丢脸,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在捍卫我楚家尊严的战场上。” 万琨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不止是一场生死的搏斗,于皇上而言,离开,便意味着不战而逃,当年他离宫,可以说是年幼,无力反击,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可今时今日,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年,他不会再走曾经走过的那条屈辱之路。 念文也拾起了原本丢弃在地上的剑,剑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她决定再次投身于另一场厮杀,或许会死,但她不在乎。 人总会死,要看死得有没有价值,若能陪着舅舅战斗到最后一刻,死,也值得。 楚天齐提剑出殿,昂首阔步,就像往日上朝一般,从容,大气。 殿外,由闵恒之从晋城带来的亲卫全数站在了殿外,长剑横于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身后的主人,一脸视死如归。 就在这时,崔管事带着近百人的精卫队杀到了御和殿前。 此时天空已经完全亮了,东阳自地平线升起,穿透云层,往大地投下第一缕暖阳。 崔管事看着站在殿前石阶上的楚天齐,面上泛着冷笑:“皇上真是好本事,竟然瞒过我们这么久。” 楚天齐冷哼:“你们的本事也不小,三万兵马从东离调来,竟然一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果真厉害。” 第1549章 要死一起死 第1548章 崔管事笑的越发得意:“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就算有了动静,你这干草皇帝也不会知道罢了。” 楚天齐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面色黑沉,“就算调军往京又如何?天下百姓岂会认上官拓这种乱臣贼子做皇帝?我楚天齐就算是今日战死在这里,上官拓也休想坐上我大楚国的皇位。” 崔管事冷哼:“坐不坐得上,不由你说了算,动手。”他扬下,身后的侍卫如潮水般向前涌动,举着利刃,面色狰狞的朝拼死护卫着楚天齐的这些闵家军砍去。 万琨握住身边人的手,紧紧的,似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文儿,你走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替我好好安葬我母亲,送我爹远离京都。” 念文摇头,前所未有过的坚定:“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哪怕是战死,也绝不退缩一步。” “文儿,你听我说——” 她摇头:“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每回遇到危险,你总让我走,往日我可以听你的,可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她举剑冲入战圈,置万琨脑后。 万琨无奈,只好一周举剑迎敌,三人中,万琨的功夫最好,念文次之,楚天齐虽练武多年,可因朝政繁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精练,武功和十几年前相比,进步并不多,杀几个毛贼或许很容易,可面对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很快便落了下风。 万琨和念文一左一右的护着他,可对方的人,却像杀不尽似的,源源不断的涌来。 一直在观战,并未动手的崔管事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我们东离的三万大军已经进了皇城,不多时便能直入皇宫,就凭你们这些人,还妄想反抗?简直可笑。” 这时有一位面色焦急的侍卫匆匆来报:“崔大人,大事不好。” 崔管事眉头微皱,忙问:“出什么事了?” “崔大人,咱们,咱们的大军在城外被截住了。” “被截住了?什么意思?被谁截住了?” “是,是黑骑军,听说是黑骑军。” 一听黑骑军之名,崔管事的面色立时沉下,一把揪住了侍卫的衣领,急问:“此话当真?当真是黑骑军?” 黑骑军的威名他听过不下百次,当年楚廉夺位,楚天齐还是个黄口小儿,是郑仲文带着楚天齐远赴漠北,找到先皇留下的黑骑军,五千黑骑军,个个骁勇善战,五千黑骑军,所过之处,全无敌手。 莫说三万东离精兵,就算是五万,也不是黑骑军的对手,更何况,三万东离精兵,这一路长途跋涉,早就精疲力竭,哪里会是擅长远行苦战的黑骑军的对手。 侍卫赶忙点头:“是,就是黑骑军,三万东离大军正欲进城,那黑骑军突然就冒了出来,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死伤已经过半,恐怕,恐怕——” 侍卫说不下去了,心里在盘算着是不是到了逃命的时候。 崔管事急问:“侯爷呢?侯爷现在何处?” 第1550章 绝不退缩 第1549章 侍卫急道:“侯爷正往宫里赶,侯爷说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楚天齐和郑念文,他说,带领黑骑军的主帅,很有可能就是郑仲文,只要拿住楚天齐和郑念文,便能用他们二人的性命相要挟。” 二人对话声一直不小,一字一句皆落入了郑念文等人耳中,三个欣喜若狂,若真是黑骑军赶到,那领军之人,便一定是郑仲文,在这个世上,能号令黑骑军从西疆来京都的,除了楚天齐本人,便只有郑仲文。 郑仲文还活着,祁溶月便一定也还活着,他们回来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心中有了信念,他们渐渐竭尽的气力仿佛以回来了,身体充满了活力,眼前已经不再是绝路,而是一条鲜活的生路。 刀光剑影中,一个个鲜活的人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越战越勇,手中的刀剑,已经不知杀死了多少人。 当闵家军所剩无几时,对方剩下的人也不多了。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朝他们这边赶来,正是匆忙进宫的上官拓,推着上官拓匆匆而行的,正是上官诺。 他远远看见郑念文浑身是血的与人搏斗,心头一紧,正想上前帮忙,却被上官拓死死拉住:“逆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爹,可是我——” “来人,看住世子,不许他离开我身边半步。”上官拓下令,立时有人盯住上官诺,并换人推他前行。 崔管事带进宫的侍卫已经被万琨和郑念文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已经负伤,不足为惧。 此时上官拓又出现,三人面色皆是一片冷凝,他们心里都清楚,崔管事带进来的,都是些虾兵蟹将,真正的高手,都在上官拓的身边。 上官拓扬手:“弓箭手准备。” 上官拓话刚落下,立时有几十个人出现在御和殿顶,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弓,上弦的箭,通通对准楚天齐三人。 上官拓并没有着急下令,他冷厉的目光盯着楚天齐,那一身明黄的龙袍已经多处被刀剑割破,浑身浴血,可他还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尚在滴血的宝剑,身形笔直,面色冷峻,一股子天生的帝王气息萦绕左右,令人心生畏意。 上官拓强自压下那股子身为臣子的畏惧之意,他现在的已经叛了,已经和楚天齐势不两立,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若想活命,若想完成他的千秋大业,那么,他就必须克服那些自骨血中散发出的惧上之意。 “拿下楚天齐,要活的,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上官诺惊呼:“不,不要。” 而此时,立于御和殿上的弓箭手们,已经将箭头纷纷对准了郑念文和万琨。 上官拓身后的十数高手一齐出手,十对三,且是绝对的强者对强者,高下立现,不过数十个回合,郑念文和万琨便已身中数刀,幸好不是致命伤,但也令他们的闪避的身形缓慢了许多。 第1551章 脱弦之箭 第1550章 楚天齐喊道:“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郑念文倔强的摇头:“不,舅舅,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文儿绝不会弃您而去。”若母亲在这里,想必也会和她做一样的决定。 万琨也道“皇上,不必再说了,我们今日决不会弃您而去。” 楚天齐自是十分感动,可更多的,是担心和恨,担心二人会因他而死,恨自己虽为皇帝,却事事无能为力。 鲜血顺着三人的手背往下滴,到此时,三人已经筋疲力尽,可他们依然没有丝毫要退缩或投降的意思,举着手中的武器,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每看见郑念文身上被划开一个口子,上官诺都仿佛感同身受,他恨不能替她去承受这些伤痛,他想冲上去,可身体却被两个侍卫扣住,根本动弹不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了上官拓的面前:“爹,求您放过文儿,只要您答应放了她,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再也不会忤逆您一分。” 若非此时双腿已残,他真想用自己的腿将眼前这不争气的儿子一脚踹开,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晓大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上官拓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他见楚天齐和郑念文及万琨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立时朝弓箭手下令:“放箭。” 几十支利箭,像下雨一般朝郑念文和万琨铺天盖地而来,二人不得不暂时放弃与眼前高手的对抗,回身格挡不断刺向他们的利箭。 数名黑衣高手见利箭如雨落下,为免利箭无眼伤及自己,赶忙退身避开,但有一位黑衣高手先前吃了郑念文的暗亏,左臂被郑念砍伤,一直怀恨在心,此时见郑念文背对自己,他如何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立时举起了长剑,朝着郑念文的后心刺去。 一旁的万琨眼风扫及此状,立时放弃了格挡自御和殿顶射来的利箭,拼命的冲到了郑念文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 她听见噗嗤一声异响,似是万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她没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一股热流喷在了她的后背。 回身一看,却见万琨满口鲜血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时,惨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那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又狠狠的拔出了插在万琨身上的长剑,他又喷出一口鲜血,将她半张脸全数染红。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的倒下,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搂着他,跌坐在地,脑子一片空白,身体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被抽空,她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想哭,却落不下一滴泪。 箭雨继续落下,朝着她的后心。 上官诺不知何时挣脱了两名侍卫的控制,他冲到了郑念文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扑倒在郑念文的后背,为她挡下所有破风而来的利箭。 上官拓见状,心神惧焚,狂喊着住手住手,可那已经脱弦的利箭,又岂会因他一句话而重回弦上。 第1552章 怎么独活? 第1551章 弓箭手终于停下,可上官诺的后背,已经被数支利箭刺透,他嘴角溢着鲜血,看着坐在轮椅上朝他冲来的父亲,他张嘴,一口口的鲜血涌出,喷在了郑念文的后背。 当上官拓冲到儿子身边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爹,不,不要,不要一错,再错。” 上官拓心痛难忍,他紧紧抓着儿子不放手,老泪纵横:“诺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 “爹——我,我是在,为你赎——罪——”原本揪着上官拓手臂的手软软垂下,身体也在一瞬之间柔软如泥,再无生气。 “诺儿,不,不会的,我的诺儿不会死,不会死。” 他从轮椅上扑下,紧紧搂着儿子的尸体,喊叫着让人去请御医,要在这种时候,楚宫大乱,京都风云色变,哪里会有御医? 他的眼风瞧见一旁搂着万琨发呆的郑念文,立马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你,你不是神医吗?快救他,快救他。” 郑念文缓缓扭头,看见上官拓那张慌乱惨白的脸,空白的大脑渐渐恢复意识,这才注意到死在上官拓怀里的上官诺,他也是因她而死吗?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他啊。”上官拓见郑念文仍在发呆,干脆拾起地上的落箭,将那箭尖抵在念文的喉部:“我让你救他,否则,你就给他去陪葬。” 郑念文依然没动:“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而她怀里的人却还活着,还有一丝的气息,可她不知该怎么去救他。 娘,娘你在哪里?眼泪终于缓缓落下,一行行,由颊畔滑至颈间。 “死了?不——不会的——”上官拓的手开始颤抖,他突然面泛厉色,将手中的箭高高举起:“既然他死了,你又凭什么还活着?” 利箭刺向郑念文,而此时的郑念文,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若万琨死了,她要怎么独活? 念文闭上了双眼,等着那利箭刺入她的咽喉,又是噗嗤一声,利箭刺入肉体的声音,可疼痛却没有如预期传来,又等了一会,她听见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她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睁开眼,那张无比熟悉,每日每夜她都思念无数遍的脸,就在眼前,就在她眼前。 “娘亲——”她哽咽,眼前一片模糊,身体也软软倒下,耳边是娘亲不断的呼喊声,而她的身体,却仿佛坠入了一片冰冷的寒潭,没有丝毫的温度,那寒潭的水,浓稠的像一片胶湖,她落在湖里,四肢受困,动弹不得,渐渐的,她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耳边母亲的呼唤声也渐渐消失。 祁溶月将怀里的女儿交给刚刚重获自由的楚天齐,她迅速取出银针为万琨止血疗伤。 万琨伤得很重,便是祁溶月,也一点把握也没有。 待郑仲文将宫中局势控制住,回到溶月身边时,瞧见念文那一身的血,还有那张小脸白的没有人色,吓得心惊肉跳。 第1553章 徒儿不孝 第1552章 “文儿如何了?”他颤着声问楚天齐。 楚天齐摇头:“我也不知道,皇姐让我先照看文儿,看情形,万琨的伤,比文儿更重。” 这时祁溶月停了手中的针术,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 “怎么样?”郑仲文问。 溶月摇头:“不好,很不好,他的伤势太重,利刃伤及心脉,我只能暂时保住他的一线生机,随时都有可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楚天齐一脸懊恼道:“都怪我,都怪我没用,堂堂一个皇帝,却让孩子们替我受过,我真该死。” 郑仲文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不怪你,局势所迫,他们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不是你的错。” 楚天齐突然想到一事,忙道:“姐,姐夫,师傅她——”话未出,声已哽,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师傅唯一的儿子又变成了这模样,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傅。 祁溶月心头一惊:“师傅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楚天齐将郑念文先前闯进宫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溶月惊的拔腿就要跑,却被郑仲文及时拉住:“你去哪里?你知师傅在哪吗?” 楚天齐也不知简蕴和万先生的住处,可当他提到洛姬时,溶月立时便知道那个地方,她一直知道洛姬的住处。 郑仲文带了一队人马,护送祁溶月和楚天齐去城外的洛庄,郑念文和万琨也一并被抬了去,宫里清剿叛党的事便交给了天虎。 待他们赶到洛庄时,只见闵恒之独自一人坐在院里流泪,穿着一身素色孝衣,神色悲愤。 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抬头,一眼便看见走在人群最前头的祁溶月。 他缓缓起身,目光凝着溶月,嗓音沙哑:“你来了,师傅她,已经走了。” 溶月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双腿虚软无力,扑通一起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师傅,徒儿来晚了,徒儿来晚了。”一磕及地,久久不起。 “师傅,徒儿不孝,没能陪在您身边,送您最后一程,徒儿不孝啊!” 郑仲文和楚天齐在她身边跪下,眼泪湿了眼眶,于他们而言,师傅就像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为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到头来,却这般不得善终。 连她唯一的儿子也——老天爷,你是不是瞎了眼,难道好人不该有好报吗? 这时万先生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郑仲文和溶月回来了,楚天齐也安然无恙,他长长叹了一气,上前扶起三人,温声道:“你们安然无恙就好,简蕴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若她在天有灵,看见你们都好好的,一定会安心的。” 他往人群中探了探眼,疑问:“万琨呢?念文呢?他们没跟你们一块回来?” 这时几个侍卫抬着浑身是血的万琨和念文往前走来,停在了万先生的面前。 万先生瞧见儿子这般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赶忙上前探了探儿子的鼻息,还存有一息在,他松了口气,有溶月在,她一定能治好万琨的伤。 第1554章 我们都活着 第1553章 “先去送送你师傅,给她上柱香吧。”万先生握了握儿子的手,尚有温暖,心里虽担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闵恒之则招呼着那几个侍卫将万琨和念文送到了房间。 简蕴躺在棺中,棺盖尚未盖上,四周铺着冰块。 昨日念文离开不久,简蕴的病情便开始恶化,只撑了两个时辰便咽了气,他等到今天也没等回万琨,便和恒之将她放进了棺木,用冰块镇着,只想等万琨回来,看他娘最后一眼,送她最后一程。 只可惜,万琨如今这模样,恐怕是等不到了。 溶月伏在棺上哭的晕了过去,伤心不足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自父皇母后被楚廉忍的杀害,这些年来,师傅便像她的亲娘一样,无时无刻的关心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失去至亲,给了她极大的精神安慰。 她早已将师傅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般对待,不过数月之隔,当初精神烁烁的师傅,如今竟与她天人永隔,她如何接受的了? 郑仲文看着伤心过度而昏迷的妻子,看着伤重倒下的女儿,看着命悬一线的万琨,看着灵堂里,那了无生息的师傅,他恨的一拳砸在木门上,门板立时四分五裂:“该死的上官拓,就这么一刀杀了他,果然是便宜他了。”当时他眼瞧着上官拓手举利箭刺入文儿,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活口不活口,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剑便让那上官拓老贼送了性命,他现在真想将那家伙拖出来,好好鞭一顿尸。 “娘,娘——” 文儿的梦呓声突然响起,郑仲文迅速转身,冲到了女儿床前,他紧紧抓着女儿的手,神情激动:“文儿,你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她在深潭之中,浑身冰冷,突然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温度,爹爹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意识渐渐恢复,她想到了万琨,万琨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她想到了娘亲,爹爹,弟弟,师尊。。。甚至是上官诺,他们都还好吗?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冲击着她的灵魂和感观,她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知道她在乎的这些,都还好吗?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寒潭中浮起,一点一点的脱离那黏糊的深潭,往上,一直往上,冲破那黑暗,朝那光明前进。 她拼命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出现一张脸,模糊不清,耳边的声音仿佛很遥远。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声音也变得洪亮:“文儿,你真的醒了?” “爹——我还活着?” 郑仲文点头,拼命的点头,眼眶泛着红:“当然,我的女儿当然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她挣扎着坐起身,“娘呢?万琨和师尊呢?他们都好吗?”她话刚问完,立马便瞧见屋里躺着的另外两人,万琨,和娘亲。 她慌的说不出话来,抬步下床想扑到娘亲的床前,可脚刚一沾地,身子便重重往下摔,幸好郑仲文就在身边,稳稳扶住了她。 第1555章 万琨还活着 第1554章 “别急,你娘没事,她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念文感觉很不妙,非常不妙。 “你师尊她,她没了,你娘伤心过度,这才昏了过去,她很快就会醒,你不用担心她。” 师尊没了?师尊没了? 她脑子翁翁直叫,师尊没了,那万琨,万琨呢? 她紧紧抓住郑仲文的手,心里很害怕,怕听到那个她不想听的答案。 郑仲文握着她的手,红着眼道:“万琨还活着,他还活着,你别着急,先别急。” 活着吗? 她松了口气,活着就好,爹说他话着,他就一定活着,爹从来不会骗她。 这时祁溶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醒来便听见女儿和丈夫的声音,赶忙坐起了身,“文儿?是你吗?” 因是夜晚,屋里虽点着灯,却依然显得十分昏暗,溶月听看见仲文拉着一个人在说话,听声音好像是文儿,但她不确定,怕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女儿而幻听了。 郑仲文赶忙拉着女儿来到祁溶月的面前:“月儿,是文儿,她醒了,看起来很好。” 溶月拉过文儿的手,仔细为她把脉,气息虽不算平稳,可生命体征十分正常,她的文儿果然没事。 母女俩抱在一起痛苦不止,数月来的分离,她们不知对方是生还是死,日夜思念,没有一刻停止过担忧,如今终于相见,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 哭了一会,溶月擦干眼泪,拉着念文起身:“走吧,去给你师尊上柱香,送送她。” 灵堂里,万先生和闵恒之在守灵,见他们前来,二人起身让开了位置,念文跪在已经合上盖的棺前,一连磕了九个响头,“师尊,文儿对不起你,没能带万琨来见您最后一面,文儿没用,跟您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却连一点事都做不成,文儿没用,文儿没用——” 万先生上前,扶着念文起身:“你师尊不会怪你,在她眼里,你和你娘,都是她一生的骄傲,起来吧,她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 念文陪母亲在灵堂里烧了一会纸,又想起还在昏迷中的万琨,便借故回了房里。 万琨的伤,比她想象的严重十倍百倍,她没想到,他竟伤重至此,也难怪母亲闭口不提万琨的伤。 恐怕纵是母亲,也无法令万琨再醒过来。 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她若当初学武时再勤奋一点,再努力一点,或许今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或许万琨就不用为了救她而替她挡刀。 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这里。 握着他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正在一点一点的流走,一点一点的消失。 “不要,不要死,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死。”她伏在他胸前,眼泪一滴滴的滑入由后背贯穿前胸的狰狞伤口,这样的伤,若非祁溶月及时用银针为他封锁了心脉,他恐怕早就死了, 昏暗的房中,一阵阵奇异的白光亮起,白光一团团隐入万琨的伤口,伏在万琨胸前的念文,却再也没有起来,也渐渐没有了哭声。 ———— 亲爱的们都去支持一下牧童的新书哈,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第1556章 小白 第1555章 正在灵堂里给简蕴烧纸的祁溶月和郑仲文同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二人四目相对,眼里尽是讶异与惊慌,这时,一道白影由外而入,落在了灵堂之中。 那道白影正是昏迷数月,刚刚才醒来的神兽小白。 小白可爱的头颅在灵堂内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它要找的人,立马便折身蹿了出去。 祁溶月和郑仲文心知大事不妙,小白并不好动,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吃或睡,每次它出现,便预示着文儿面临着危险。 二人迅速自火盆前爬起,疯了般冲向文儿和万琨所在的房间。 房里依然一片昏暗,念文趴在万琨的身上,一动不动。 小白蹿到念文的后颈处,张口便狠狠咬了念文一口,咬完后,小白的身体自念文的身上一骨碌滚下,落在了枕旁,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努力的睁着,它看着奔上前的祁溶月,粉红的小嘴吱吱吱发出了些许的声音,可惜,没人听得懂。 它的眼睛再次闭上,刚刚从一场沉睡中醒来,立刻又陷入了另一场沉睡,而这一次,没有人知道,它会睡多久。 祁溶月抱起念文的身体,将她放到了另一张床上,细细诊脉,可无论她怎么变着手法切脉,都找不到她腕间跳动的脉息。 她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文儿不会死,绝不会死。” “你说什么?文儿究竟怎么了?”郑仲文急了、 祁溶月又趴在了念文的身上,仔细听着她的心跳声,心跳声很微弱,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怎么会这样?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仲文着急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祁溶月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一脸的不可思议:“文儿的脉息已断,可奇怪的是,她的心跳还在,虽然弱不可查,却是真实存在的,且很稳定,只是我现在无法确定,她究竟是活着,还是——”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息只有心跳?这不符合常理。 她的目光落在已经陷入昏睡的小白:“难道是小白?小白救了文儿?” 她想到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情影,立时翻过女儿的身体,查看她后颈的伤口。 被利齿咬伤的地方竟一滴血去没流出来,伤口四周正渐渐泛起一条条暗红色的纹路,那纹路并非无状之形,而是一条条交汇在一处后,演变成一个小兽的形状。 正是小白的模样。 “是小白,是小白救了文儿。”她一阵狂喜,可再去摸文儿的脉门,却依然找不到脉息所在。 怎么会这样?这太奇怪了。 “文儿怎么了?”万先生由外而入,身后还跟着闵恒之。 郑仲文叹了一气,道:“文儿天生便有一种异能,她体内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能量,可以治好一些在我们看来跟本无法治愈的伤患,在她很小的时候,我们便发现了这件事。” 万先生一脸惊喜:“这是好事啊,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治好万琨了。”他原本还在担心万琨的伤势,现在看来不用了。 第1557章 身体的特殊性 第1556章 郑仲文又道:“起初我们也认为是好事,可到后来才发现,她用这种本能去治伤是要付出代价的,相当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做为交换。” “用她自己的生命力做为交换?这是什么意思?”闵恒之不解。 郑仲文接着道:“小时候,她养过一只小狗,那小狗后来被人打伤,危在旦夕,溶月也是无能为力,本以为小狗会死,可第二天,我们竟看见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狗,小狗身上伤已经全部消失无踪,就像没受伤之前的模样。” “可念文却倒在狗窝旁,睡了整整七天。” “还记得万琨出生那年的事吗?当时洛姬的父亲谋返,溶月求来宝琴御敌,却被元道掳走,我救回溶月时,她的额头受了伤,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念文见娘亲额头有伤,伤心极了,抱着溶月不断哭,哭着哭着,溶月的伤口突然泛起一道白光,之后她的伤口便奇迹般好了,那时我们才确定了念文的这种特殊能力。” 闵恒之忙问:“念文知道这事吗?” 仲文摇头:“她不知道,除了我和溶月,还有师傅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事。” 救一只受伤的小狗,她昏迷了七日,为溶月治好额头上的伤口,她昏迷了两日。 且每次使用过这种能力后,她的气息明显会发生一些变化,变得缓慢而软弱。 所以他们才会将这件事瞒下来,不敢告诉她,就怕她在某些时候,频繁的使用这种能力,会不知不觉间伤害自己。 万先生大为不解:“那她现在是——”他脑子一阵灵光乍现,忙扭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万琨,他的儿子。 莫非念文此时的昏迷,是因为万琨?她救了万琨? 万先生冲到万琨身前,探手去查看他的伤口,却发现,万琨身上那足以致命的伤口,竟然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万先生朝祁溶月问:“万琨的伤好了,肯定是文儿救了他,一定是文儿救了他。” 溶月低头垂泪,肩膀不住的颤抖,似是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万先生发觉出不对劲,忙问:“你们怎么了?文儿不是睡几天就会醒来吗?难道不是?” 溶月哽咽道:“若是救治一般的伤,或许睡几天就会醒来,可琨儿的伤不是一般的伤,她这是以命换命啊!” 万先生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文儿她,不会再醒来了?” 仲文摇头:“我们也说不准,小白为了救文儿,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可也只是勉强护住了她的心脉,暂时保住这条性命,文儿最终能不能醒,谁也说不清。” 溶月再次俯身去听念文的心跳,发觉念文的心跳竟变得比刚刚更慢,更微弱,再这么下去,念文能不能撑住,真很难说。 她猛然想到念文之所以会有这种异能,皆是因为自己和仲文身体的特殊性。 她曾死过一次,因蛟丹而重生。 仲文也曾死过一次,因蛟珠而活下来。 第1558章 倒霉 第1557章 念文出生后拥有这种异能,许是因吸取了蛟丹和蛟珠的精华能量之故。 既然如此,她现在陷入昏迷,能救她的,或许只有寒蛟了。 她猛然起身,朝郑仲文道:“或许我们该带她去寒潭。” 仲文自然知道她说的寒潭是什么地方,立时反对道:“你疯了吗?那寒蛟的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过,怎能再去?” 溶月摇头:“我没疯,如今能救她的,恐怕只有寒蛟了,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念文她现在很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我想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寒蛟的威力与神奇,她曾领教过,也亲眼见到寒潭洞底所连接的另一处空间,那里的世界,似乎和他们的世界不一样,文儿说不定能在那里得到奇迹。 郑仲文心知无法改变溶月的想法,他自己也希望能为女儿找到一线生机,终是点了头:“好,我们即刻便启程。” 闵恒之曾和郑仲文一起去过位于周朝的寒潭,知道那里的凶险,怕他们夫妻在情急之下会遇到危险,忙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溶月却立时摇头:“师兄,你还是留下吧,这里也离不开你,你代替我,送师傅最后一程,等我回来,我再去师傅坟头磕头上香。” 郑仲文也道:“溶月说的对,师傅还未下葬,天齐忙于国事,我们又要去周朝,如今能留下送师傅的,就只有你了。” 闵恒之无奈,只能点头应下:“你们一定要小心,莫要被那凶恶的寒蛟给伤了。” 溶月嫌马车太慢,便让郑仲文将念文缚在背后,二人一人一骑,连夜往周朝赶。 话说上官拓和上官诺惨死楚宫后,廖氏得到消息后立时便在房中服毒自尽,上官玉儿正抱着母亲的尸体哭时,黑骑军便踏破了上官府的大门,将上官府中一干人等全数拿下,押入天牢。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上官玉儿,以及孙柳柳和那还没满周岁的孩子。 天牢中,上官玉儿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暗自落泪,孙柳柳则抱着孩子坐在她身边,一边哭,一边咒骂着已经不在人世的上官诺。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嫁了个这样的人家,自打嫁进你们上官府,便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上官诺,你这个混蛋,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我孙柳柳辛辛苦苦给你生儿子,你平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说没就没了,没了也就算了,还害得我们娘儿俩下大狱,这还有没有天理?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自觉委屈的要命,上官家造反的事,她虽然有所耳闻,可却从来没有参与过,便是她爹也没有参与过,她就这样下狱了,能不冤吗? 上官玉儿被她吵的头都要炸了,仰头瞪向她,怒道:“我哥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当初也不是我们上官家上你们孙家求着你下嫁,是你自己上赶子,削尖了脑袋要嫁给我哥,现在出事了,你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第1559章 天牢迎驾 第1558章 孙柳柳也来了火气:“你凶什么凶?你以为你还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和我如今都是阶下囚,等着被砍脑袋,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上官玉儿正欲再呛回去,却听外头有太监喊了句皇后驾到。 一听皇后驾到,孙柳柳立马来了精神,她推了身边的上官玉儿一眼,急道:“皇后娘娘不是你亲姑母么?她来看咱们了,赶紧去求求她,求她想法子救咱们一命吧。” 上官玉儿没动,身子缩得更紧了,将脸完全的埋进了膝间,她从前不知爹爹谋反之事,直到被抓进了天牢,她才明白过来,爹爹之前敢在皇上面前做出那些大胆至荒唐的举动,那都是有原因的,她是在宣示自己的权力,他的权力,已经深入了楚宫,甚至她的姑母,皇后娘娘,也极有可能参与了其中。 她要如何向这样的皇后娘娘求情? “打开!”上官瑶清冷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随即有铁链声抽拉响动,接着便是牢头推开门先一步进来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来看你们了,都起来迎驾。” 几个姨娘赶忙起身跪在了地上,孙柳柳也抱着孩子下跑迎驾,偏偏上官玉儿依然维持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孙柳柳使劲拉扯着上官玉儿的衣袖,低声道:“死丫头,现在不是倔强逞能的时候,还不快乖乖跪下迎驾。” 此时上官瑶已经步入了牢房,她的眼睛始终都在上官玉儿的身上,如今上官家的嫡系血脉,就剩玉儿和孙柳柳怀里这孩子了。 她走到玉儿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昏暗的牢房中,没人能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孙柳柳怕上官玉儿这死丫头触怒了皇后娘娘,会害得大家跟她一起受罪,便赔着笑脸道:“皇后娘娘,玉儿这丫头年纪还小,突逢此难,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并不是真的要对娘娘您不敬,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上官瑶叹了一息,她蹲下身,伸手捧住上官玉儿的脸,将她的头从膝间扶起,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 “玉儿,不要哭了,姑姑来接你回去。” 上官玉儿不解的看着皇后,“回去?回哪里?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上官瑶又叹了一息,道:“你爹犯下了滔天大罪,按说是要抄家和诛九族的。”一听诛九族这三个字,孙柳柳吓的立马瘫坐在地,面色惨白,手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母亲的惊恐,也跟着哭闹起来。 一旁的几个姨娘也哇哇的跟着哭闹了起来,一时间,原来安静的牢房又变得吵起来。 上官玉儿反而是最镇静的那一个,谋反这样的大罪,诛九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姑母,你是来送我上刑场的吗?” 上官瑶摇头:“当然不是,你父亲虽犯下大罪,可你哥哥却立了大功,他用自己的身体,救了长乐郡主一命,更在之前帮过皇上多次,皇上认为你父亲谋反之事,他并未参与。” 第1560章 能活着就很好 第1559章 “所以,功过相抵,皇上特下旨,发还上官府,许你们重回上官府生活,但东离那边,你们怕是回不去了,今后,就住在京都吧。” 牢房里的哭声渐止,每个面上的绝望之色一瞬尽散,无尽的喜悦重回脸庞,他们不用死了,他们能继续活下去,并且还能重新住进上官府。 上官瑶握住上官玉儿的手,低声道:“玉儿,虽然你们能重新回到上官府,可府里的一切,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上官玉儿重重点头:“谢谢姑母,能活着就很好了,不能再过从前的那样的生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姑母放心,只要有我上官玉儿在一天,上官家便会继续存在,永远都不会消失。” 上官瑶在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诺儿的影子,他们兄妹俩真的很像。 孙柳柳虽然很高兴自己和儿子还能继续活下去,可当她得知世子是为了郑念文而死,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心底那翻腾不止的好奇心,朝上官瑶问:“娘娘,长乐郡主真的没死吗?之前不是说——” 上官瑶冰冷的目光落在孙柳柳的面上,寒声道:“不该打听的,不要去打听,长乐郡主如何,与你无关。” 孙柳柳立马噤声,缩着脖子垂头,面上恭敬,心里却十分的不满,凭什么?凭什么她孙柳柳连问一句郑念文都不配?她丈夫刚刚才为了这个女人而死不是吗?她凭什么不能问? 然而,这样的话,她却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 上官瑶扶着上官玉儿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在出宫前,还特意命人给她送来衣裳,为她梳洗干净,免得回府时,让人看见她的狼狈样,将来被人轻视笑话。 孙柳柳在后头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嫉妒的要命,上官玉儿生来就好命,有个手握实权的爹,还有个做皇后的姑母,如今就算父兄都没了,还担上了叛国的罪名,可她依然有个皇后姑母护着她,将来嫁人生子,也不用发愁,自己可就惨了,怀里的孩子没有爹,自己在上官家也没有地位,带孩子回娘家那是不可能的,就爹那脾气,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上官家的孩子,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 皇后回到御和殿,楚天齐换了一身便装正要出去。 “皇上,你要出宫?”上官瑶接他拦下。 楚天齐点头:“有些事要去办,你让开。” “皇上,现在外头可还不太平,您现在出去,若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得了。”经历了这次的变故,上官瑶将楚天齐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她想通了一件事,楚天齐不止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她两个孩子的爹,更是这个国家的君主。 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她当初也不知脑子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同意和兄长密谋造反,自断生路。 幸好祁溶月一言点醒了她,否则,她现在恐怕已经和孩子被残暴的兄长关入牢中了。 第1561章 知错能改 第1560章 楚天齐道:“朕知道外面现在还很危险,上官拓一党的余孽还没剿尽,可朕现在,必须出宫一趟。” 上官瑶急问:“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你亲自出宫,不可以让别人去办吗?” 楚天齐苦笑,“师傅今天下葬,朕做为她的弟子,若不能亲自去送她最后一程,朕还配叫她一声师傅吗?” 上官瑶面色微白,她自然知道楚天齐说的师傅是谁,是简蕴,是简蕴啊! 当初简蕴入宫被擒之事,她可是主谋之一,虽然后面她有做出补救,也算救了简蕴和万先生一命,救了万琨一命,可这也无法抹去她害简蕴入狱,害她在狱中被毒害,害她出狱后毒入骨髓,再无治愈的可能。 简蕴的死,她当付主要责任。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天齐面前:“皇上,臣妾该死,若非臣妾当初鬼迷心窍,简师傅她,她也不会——请皇上降罪。”她伏地不起,眼睛模糊了双眼,简蕴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很清楚,她更清楚于楚天齐和祁溶月而言,简师傅意味着什么,简师傅于他们姐弟而言,就像是一个母亲,一个替代了前皇后的母亲。 可想而知,如今的皇上和祁溶月,该有多痛苦。 楚天齐没有去扶她,只是仰天叹了一气,道:“我之前确实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师傅她告诉我,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便好,她让我原谅你,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 上官瑶闭上了眼睛,心疼的几乎窒息,她明白楚天齐话中的意思,他说,他不怪她了,因为师傅让他原谅她,他说,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那么将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会是这种关系,再无别的可能。 脚步声落入她的耳中,直到那脚步声全然消失,她才在宫女的扶助下起身,她回头,看着那道高大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眼中。 她心中苦涩,却无法去怪谁,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应得的报应。 能带着儿女活下来,能保有如今这个位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郊外的洛庄,楚天穿着一身素衣赶到,一进院里便接过闵恒之递来的麻衣:“万琨还没醒,我们替他送师傅下葬吧。” 楚天齐点头,拼命的忍住将来溢出眼眶的泪水。 万先生拒绝了楚天齐提出的建议,不愿将简蕴葬入皇陵,坚持将简蕴葬入他十年前买好的一块墓地,那是山清水秀,是简蕴很喜欢的一处地界,他偷偷将之买下,本打算等万琨全面接手了万家生意后,便带着简蕴去那里隐居,过一过神仙眷侣,不问世事的清闲日子。 只可惜,简蕴她没有等到这一天的来临。 怪只怪自己,这些年没有好好陪陪她,自买下这块地后,便再没有带她来过。 如今再来,却已是天人永隔。 他将简蕴葬在了清水湖旁,那里有一片药田,是简蕴十年前来此游玩时种下的,当时只是一小片药圃,现在已经长成一片药田了。 第1562章 耗尽生机的希望 第1561章 在药田旁,他命人起了一橦小木屋,取名蕴居,就此住下,打算往后的日子,都陪着简蕴一起,隐居在这山野之间。 这是简蕴的心愿,他一直没有帮她了却这桩心愿,如今,却以这种方法为她还愿,不知她,能不能看见。 万琨醒来时,已经是七日之后,楚天齐回了皇宫,万先生留在蕴居,闵恒之和洛姬一直守在洛庄照顾昏迷不醒的万琨,直到他醒来。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睁开眼,满头大汗,看着上方既熟悉又陌生的帐顶,脑中的记忆一点点的回来。 他明明为了救念文,被那人一剑穿胸,那样的伤,是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坐起身,身体任意的扭动也没有带来丝毫的痛楚,很奇怪,为何不痛? 他扯开胸口的衣裳,本该伤痕累累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的伤,那穿胸而的伤口,更是没有踪迹。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他突然想到念文,想到当初在晋城时,自己一觉醒来,身上的伤也是如现在这般不翼而飞,是念文,又是念文? 若念文用那自损性命的异能救了他,那念文现在怎么样了? 他迅速下床,脚刚落地,人还没站稳,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有人当头给了他一闷棍似的。 他跌倒在地,打翻了床边小几上的茶壶。 听见动静,闵恒之匆匆来到房里,见万琨醒了,高兴极了,赶忙冲上前将万琨扶起:“你这孩子,醒了也不叫一声,冒冒失失的下床,你可知你睡了多久,这久日未有粒米入腹,不晕才怪。” 闵恒之扶着他坐回了床上,又叫外头的洛姬准备好米汤之类的东西端来。 万琨紧紧抓住闵恒之的手,急问:“念文呢?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闵恒之原本舒展的眉头立时皱起,轻叹了一气,摇头道:“她为了救你,耗尽了体内的生机,若非小白极时醒来,护住了她的心脉,令她存有一息,现在恐怕——” 万琨听了十分着急,扶着闵恒之的手要起来:“我要去看她,快带我去看她。” 闵恒之将他按回床畔,沉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看她?再说了,她现在不在这里,溶月和仲文带她去周朝的寒蛟潭了。” “去寒蛟潭?为什么?”他心头暗生慌意,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 “念文虽然存有一线生机,可溶月说,她脉搏全无,心跳越渐行弱,生机虽有,却在逐渐流失,她没有办法救她,只要好念文去寒蛟潭碰碰运气,看看寒蛟是否有法子能治好她。” 万琨知道一些祁溶月和郑仲文当初的事,也知道念文之所以身负异能,能像鱼儿一样在水底呼吸,且拥有以命换命的异能,这都和寒蛟潭中的寒蛟有着密切的关系。 祁溶月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 “我现在就要去找她,现在就要去。”他挣扎着要起来,却又力不从心,体内一丝气力都没有,就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头。 第1563章 祭拜 第1562章 “万琨,你不要冲动,在去寒蛟潭找念文之前,你得先去祭拜你母亲。” 万琨愣住,祭拜?不是看望,而是祭拜? 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现在该说什么,做什么,连伤心都不会了,只张着嘴,大口大口的顺着气,心痛如绞。 母亲走了,没有等到他来送她最后一程,甚至没有等到他护送她的棺椁下葬。 “我爹呢?他,他在哪?”母亲离逝,抛下下了爹和自己,如今最伤心难过的,恐怕就是爹了。 闵恒之道:“师爹将师傅下葬后,便在墓地不远处盖了个小屋,取名蕴居,说以后都住在那里,再也不离开了。” 直到此时,万琨眼中的泪水方才滚滚而落。 不止一次,爹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希望他能早日接掌万家的生意,他好腾出空闲,带着娘离开这纷闹的尘世,对一处僻静的山林,过一过隐居悠闲的田园生活,他说这是娘一直向往的,只是为了爹和自己,这才一直留在京都。 洛姬端着白粥进屋,见万琨这模样,也跟着叹息道:“万琨,简师傅临走时说,生老病死是每个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没什么了不起,只是她不想因为她的离开,而让你和你爹伤心,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硬撑着,撑到现在,她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希望你们不要太过伤心,因为她的离开,也是痛苦的解脱,希望你们爷俩不要怪她就这么自私的离开,来世,她还要和你们爷俩做一家人。” 万琨躺倒在了床上,背对着闵恒之和洛姬,身体蜷缩成一团,肩头不断的颤抖着,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那种悲伤,却能轻易的让人感受到。 在洛庄休养了两日,万琨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气力,他坐上了前往蕴居的马车,闵恒之亲自送他前往。 从马车中下车,远远的,他看见满头白发的父亲,呆呆的坐在一块碑石前,墓是新起的,碑石自然也很新,可父亲的背影,却是这般的苍老与孤寂。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时间,步有千斤沉,不知该如何面对苍老孤独的父亲,不知该如何面对带着遗憾离世的母亲。 闵恒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走吧,去给你娘磕头上香。” 他跟在闵恒之的身后,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一步一步,终于来到了母亲的坟前,泪水朦胧的眼睛,看不清碑石上刻着的字,一个字也看不清,听不见父亲在他耳边说的话,一句话也听不清,他将额头磕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久久未起,心里呼喊了千万句母亲,却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回应。 万先生将伤心欲绝的万琨扶起,将他扶回了蕴居。 蕴居不大,里面的摆设却十分精致齐全,收拾的也很干净,看来万先生是真的打算长久住下了。 万先生将万琨扶到椅中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叹了一气道:“琨儿,你娘已经走了,伤心也是无用,想开点吧。” 第1564章 守陵 第1563章 这句话本该是他用来安慰父亲的,可现在,父亲却拿来安慰他。 “孩儿不孝,未能陪在爹娘身边尽孝。” 万先生摇头,伸手抚了抚他散于后背的黑发:“傻孩子,爹娘从来就没怪过你,你做的对,没有国,哪有家?若不能保住楚国,咱们万家不也一样保不住?你娘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只是担心你,所你受伤受苦,如今你能平安醒来,就是对你娘最好的回报了。” 万先生也是过来人,知道万琨的心里,一定还记挂着念文的安危,便道:“你已经给你娘磕过头上过香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寒蛟潭吧,也不知文儿现在如何了。” 万琨摇头:“我要给娘守陵七日再走。”文儿有公主和王爷照顾,应该不会有事,可爹却独自一个守着娘的墓,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万先生何尝不想和儿子多待几日,见儿子提出守陵,他自然心里高兴,赶忙点头应下,“好,那就守七日吧,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 陇西 太子周焦带兵与陇西大军对峙多日,终于等到了上官拓溃败的消息,他松了一口大气,也不知念文如今怎样,便将大军交给副将,由他带军回营,自己则打算带上几个亲信护卫,秘密前往楚朝京都一探究竟。 却谁知,在入关时,竟迎头遇上匆匆打马入关的师傅和师爹,二人各骑一马,师爹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他赶忙上前拦下:“师傅,师爹,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周焦很高兴,很不能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京都的念文。 溶月见是周焦,心头也是一喜,毕竟这里是周朝的地界,她和郑仲文都是楚朝人,前头是关口,他们一路着急赶路,也没弄个通关文书,正想是不是要硬闯进去,现在遇到周焦,真是太好了。 “焦儿,快,我们要进关,你快带我们进去。”祁溶月朝周焦道。 周焦赶忙点头应是,目光扫向郑仲文后背绑着的人,是个女子,身材纤细,黑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可那背影,分明和文儿很像。 他心头一慌,指着郑仲文背后的人问:“这,这是?” 溶月道:“是文儿,现在来不及解释什么,先入关再说。” 周焦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文儿的手垂在郑仲文的后背两侧,手臂柔软无力,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十分苍白,看起来就不像是活人的该有的肤色。 文儿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见师傅和师爹已经打马往关口去了,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跟上,有他在,守关的人自然不敢多做盘问,直接便放行了。 周焦追上祁溶月,急问:“师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儿她究竟怎么了?” 溶月道:“这事一时半伙也说不清,现在文儿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寒蛟潭,只有在寒蛟潭,或许能为她寻得一线生机,焦儿,寒蛟潭十分凶险,你不必随我们去,你身为周朝唯一的太子,你不该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冒险。” 第1565章 伏牛山 第1564章 周焦哪管这些,他只听见文儿性命危在旦夕这四字,无论是溶月的劝阻,还是属下的恳求,他都全然听不进去,脑子里只不断的回荡着危在旦夕这四字。 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些日子,他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文儿在京都会出什么事,没想到,这种担忧,竟然成真了。 他如何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就此离开,如何能丢下文儿不管。 哪怕现在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可能丢下文儿回宫。 “师傅,您的好意徒儿明白,可文儿她——”他眼眶泛红,喉头微哽:“师傅,徒儿和文儿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徒儿早就将她视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她有难,您让我离开,我如何做得到?离开楚朝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日不想着回来,只可惜身不由己,如今再见,却是这般局面,我真恨我自己,若我能早些去京都帮她,或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般糟糕。” 他情真意切的一番告白,令溶月十分动容,她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做了很多,也罢,你执意要去,我也拦你不住,但到了寒潭,你必须听我的,绝不可任性妄为,那寒蛟,可不是寻常的猛兽,纵是十个百个你周焦,也不会是寒蛟的对手,在它们面前,我们是绝对的弱者,所以,不要试图去挑战它们。” 周焦身边的属下一听这话,急的脸色大变:“既然如此,那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 溶月道:“送死也未必,我早些年和寒蛟有过一些渊源,只要它还能认得我,便不会有事,怕只怕,时过境迁,它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寒蛟,它还会不会对我往开一面,我实不知。” 郑仲文接话道:“所以,在没有我们的命令下,你们绝对不可以靠近寒潭,哪怕你们亲眼看见我们被寒蛟打伤,或将我们给吃了,你们也绝不贸然冲出来,那样,只会凭添无谓的死亡,没有必要。” 他们是文儿的父母,他们有义务和责任去拼命救她,可周焦和他的属下,他们没有这种义务,他们还有各自的家人。 一行人前往寒潭所在的伏牛山,虽然不是头一回来,可时过十几年,有些地形地貌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仍是费了不少的劲才找到正确的路,山里还和从前来时一样阴冷,这种冷,不是冬天寒风刺骨的人,是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阴寒,由心而生,不寒而栗。 进入伏牛时,天色还早,不过申时一刻,可山里却很阴暗,像是从白天,眨眼便进入了黑暗。 伏牛山里不止有寒蛟潭,还有各种十分凶狠的猛兽,几乎没有人敢来山里,所以在这偌大的伏牛山,他们几乎找不到一条现成的路,每一步,都要靠自己去走。 凭着依稀的记忆,他们顺着当初的那个方向走,一直走到了天色彻底黑下,也没能找到寒蛟潭的正确方位。 第1566章 起风了 第1565章 溶月让周焦的手下拾了些干柴,燃起篝火。 周焦和仲文换着背文儿,文儿在他背上,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文儿的气息,连心跳也几乎感觉不到。 周焦很急,看篝火却无心取暖,他朝祁溶月和郑仲文道:“师傅,师爹,文儿现在情况很不妙,我们不能停下,得继续找啊。” 溶月抬头看了看天,道:“盲目的找,根本就找不到,再等等,只要刮起一阵大风,吹散天上的积云,只要能看见星光,我们就能找到寒潭的方位。” 周焦不解,可见师傅一脸笃定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问。 溶月抱下周焦背上的念文,搂着她坐在火堆旁,看着女儿那苍白冰冷的脸庞,她心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若可以,她宁愿现在受这样苦难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孩子。 仲文挨着她坐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月儿,不要担心,咱们的女儿,咱们的女儿,绝不会有事,绝不会。” 溶月闭目,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悄悄咽下,是的,仲文说的对,他们的女儿,怎会有事?绝不会。 夜色渐深,天空依然一片乌压压,一点星光都看不见,也不知何时,才会有那样一阵大风刮起,将那遮蔽星空的乌云全数赶跑。 周焦问:“师傅,文儿为何会伤得这般重?万琨呢?他不是说过会好好照顾文儿吗?他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让文儿伤成这样?” 毕竟还有些不相识的外人在,她不好将事情说的太细,只说当时情况复杂,万琨也受了重伤,至今未醒,怨不得万琨没照顾好她。 周焦也从小学医,医术虽比不上文儿和万琨,可也算是顶好的,他一摸文儿的脉搏,便发觉文儿这伤的十分奇怪,心跳尚存一息,脉搏却全然没有,一点脉象都没有,这术奇怪了,可她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种现象,几乎超出了他对医学的认识。 师傅显然是知道真相的,可她现在并不想说,是因为他身边的这些侍卫吗? 他没有问,将这些疑惑通通压入心底,眼下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治好文儿,让她重新活过来。 “起风了,太子殿下,起风了!”一个侍卫大声喊道。 郑仲文目光扫向那个侍卫,却瞧见在那人的身后,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凶恶的瞪着那突然发出喊叫声的侍卫。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甚至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朝那侍卫狠狠咬去。 仲文的小心二次还没说出口,那侍卫便被血盆大口咬住手臂,一股极大的势力将侍卫往后拖,幸好他的身后一棵树,他的身体刚好撞在了树上,减缓了被拖走的时间。 仲文当机立断,迅速的拔出了腰间长剑,狠狠斩向那人的手臂,将那截被凶兽咬住的手臂生生斩断,断去他与那凶兽之间的联系,再伸手扣住那人的另一只手臂,将他拉回了火堆旁。 第1567章 食人凶兽 第1566章 凶兽咬着侍卫的手臂隐入林间,他们甚至没看清那只凶兽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十分渗人。 “大家小心戒备,尽量靠近火堆,莫要远离人群。”郑仲文将人交给周焦处理伤口,他手持长剑四下观望,并朝四周左右的护卫们发出警告。 刚刚那一幕,多数护卫都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惊恐,那凶兽神出鬼没,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他们这么多高手在场,竟丝毫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幸亏郑仲文反应快,否则,被凶兽叼走的,恐怕就不止是一只手臂了。 祁溶月起身,将念文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道:“我们恐怕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刚刚那凶兽得手,弄得这里血腥味很重,加上那凶兽很有可能还有同伴,若它们群起而攻之,我们很不利。” 周焦为那护卫包扎好伤口,命人将他扶住,忙朝祁溶月道:“我来背文儿,师傅说得对,这里不宜久留,咱们——” 他话尚未落下,便见不下十双绿幽幽的眼睛出现在黑夜之中,眨眼的功夫,三个距离它们最近的护卫便被它们拖入了树从中。 刷刷刷的拔剑声,更是激起了那些眼睛主人的愤怒,一声声狂躁的低吼声自它们吼间发出,闻之令人心惊胆颤。 祁溶月自怀里摸出一只油纸包,迅速递到了周焦的手中:“这是烈性迷药,先用迷药对付它们,应该能顶上一阵。” 周焦高声叫道:“大家屏气,我要撒药了。” 众人纷纷伸手掩住口鼻,周焦将那药包拆开,狠狠撒出一把白色粉末。 那些渐渐从黑暗中走近光明的凶兽,在吸入迷药后,迅速的退回了树丛,能听见它们的狂吼声,并没走远,且似乎并不打算走远。 祁溶月道:“快,大家快走,迷药抵挡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寒潭。” 大风刮起,天空中的乌云正在缓慢移动,缕缕星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他们草丛中狂奔,没有方向的,只凭着一点直觉。 溶月时不时抬头看,心中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风大一点,再大一点,快些将乌云吹散,快些让她看着那星辉落九天的异像,在那异像之地,便是寒潭所在。 不多时,身后又传来凶兽的狂吼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想要一雪前齿。 两声惨叫,他们又失去了两个护卫。 溶月轻功极好,可惜今日背了个人,怎么也跑不快,郑仲文始终护在她身后,周焦则护在她身前。 她听见那猛兽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十分着急,人越是着急,做事便越容易出错,她一脚踩空,竟翻倒在地,连文儿也滚落在一旁。 一双凶狠幽绿的眼睛突然就出现在文儿的身旁,也不知它是刚刚赶到,还是早就埋伏在这里,就等着她们送入它的兽口。 她看见那血盆大口,看见那腥红的长舌,那尖利的牙齿下狠狠朝文儿咬去,这一口若咬中,文儿那纤细的脖颈,定会断成两截不可。 第1568章 小寒蛟 第1567章 祁溶月顾不得那许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文儿,救她的女儿,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疯狂的扑了上去,身子扑到了念文的身上,反手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刺向那凶兽。 好巧不巧,她那一刀刺过去,正好刺中那凶兽的一只眼睛,便听狂暴的嚎叫声在林间响起,那凶兽狠狠的甩着脑袋,将插在眼中的匕首给甩了出去,也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受了伤的凶兽退了回去,她赶忙背起文儿,正打算逃离此地,却听头顶又传来一声声粗重的兽喘声,抬头一看,那血盆大口正朝她的头颅咬来。 她以为她死定了,这一次,再也躲不过去。 她紧紧搂着女儿,闭上了眼睛。 已经垂至她头顶的血盆大口,突然停止了继续攻击,那双绿幽幽的凶恶眼睛里,爆发出一股子惊恐的惧意。 凶兽迅速的退入了黑暗之中,眨眼间便逃至无踪。 正与仲文和周焦等人恶斗的几只凶兽,也在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仲文和周焦拖着一身伤冲到溶月和文儿身边:“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仲文的声音颤的厉害,就在刚刚,他看见一只凶兽朝着溶月和念文扑了过去,他想过来救她们,却苦于无法抽身,急得差点没疯掉。 溶月摇头,“我没事,我们没事。” 周焦一脸疑色:“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些凶兽明明就要得逞了,为何会突然逃走?” 这时一位侍卫尖叫道:“有,有怪物。” 溶月顺着他的叫声看去,夜色之中,星光之下,那双青碧的眼眸,虽然时隔十六年,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它就是十六年前那只小寒蛟,尽管它的身体已经长大了许多,大到比他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还要更大。 侍卫们纷纷拔出了剑,他们很想逃,可脚已经软了,一步也挪不动。 溶月起身,朝着寒蛟一步步走去,她道:“不要怕,大家不要怕,它是我的朋友,它不会伤害我们。” 寒蛟没有动,昂着它傲娇的脑袋,青碧的蛟目始终盯着祁溶月,眼里有很明显的情绪,不满,又带着些许的欢喜。 她伸手摸了摸它冰凉光滑的蛟皮,“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是我对不起你。” 寒蛟张嘴,吐出一样东西,星光下,那把匕首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这匕首,正是她刚刚刺中那凶兽眼睛的匕首,上面有她的气息,寒蛟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所以才特意赶来救她。 若不是它及时赶到,她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如何。 “带我去寒潭,好吗?”她恳求。 寒蛟看着她,眼眸中刻意作出的冷漠渐渐散去,终是点了头,它俯下身,示意溶月上来。 溶月回身从仲文怀里接过念文,先将念文抱上了寒蛟的后背,自己也跟着坐上了去。 “仲文,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你们自己跟上来。”寒蛟的速度并不是人类可以轻易跟上的,若不留下记号,他们指不定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第1569章 寒蛟的特质 第1568章 溶月的话刚落下,寒蛟的身体便像闪电般往前掠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便出现在了寒潭前。 原来刚刚他们遭遇凶兽伏击之地,与这寒潭相隔并不远。 也难怪小寒蛟能捡到她的匕首。 小寒蛟的身子微微倾侧,溶月和文儿便从它身上滑了下来,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小寒蛟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文儿的身上,扭头来嗅她身上的味道,从头嗅到脚,眼神也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 溶月急道:“小寒蛟,这是我的女儿,想必你也发现了她的特殊,如今她性命危在旦夕,我实在找不到可以救她的办法,这才送到寒潭,她身上所有的特别之处,都与你们寒蛟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一定——” 她话还没说完,小寒蛟便用它长长的蛟尾,将念文的身体卷起,长尾一甩,径直将她投入了寒潭,紧接着,小寒蛟也跟着蹿入了寒潭,潭口激起一阵水花,之后便复归于平静。 这时郑仲文和周焦也已经赶到,见祁溶月站在寒潭口往里看,念文却已经没了踪迹。 仲文忙问:“文儿呢?” 溶月道:“文儿被小寒蛟带走了。” 周焦满目惊色,大声道:“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 溶月指着寒潭,“自然是寒潭了。” 周焦凑至寒潭边,探头往下看,除了黑幽幽的一潭水外,什么也看不见,一股股阴凉的寒气直往上冲,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文儿真被寒蛟带到潭底了?那文儿她岂不是——” 溶月摇头:“不会,文儿和一般人不一样,她能在水底自由呼吸,她不会有事,寒蛟带她进去,自会想法子治好她,我相信寒蛟,它一定有办法治好文儿,一定。” 周焦不太明白师傅的话,可师傅说寒蛟一定会治好文儿,那就一定有她说这话的道理,他没有理由不信,毕竟,刚刚他亲眼目睹了寒蛟突然现身救了他们一命,并亲自驼着师傅和文儿来到这寒潭,这足以说明,寒蛟绝不会伤害文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焦问。 溶月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溪流道:“那里有一条水渠,我们就在水渠旁等,这里是寒蛟的地盘,不会有猛兽出现,大家也都累了,去休息休息吧。” 仲文带着周焦和幸存的几个侍卫去到水渠旁,溶月则留在寒潭旁,眼睛始终盯着那平静无波的潭水,一眨不眨。 她嘴中说的那么自信,心里却也忍不住担心,小寒蛟,究竟能不能治好文儿呢? 寒潭之底,文儿的身体在冰冷的潭水中浮动,黑发散乱漂浮,精致绝美的脸苍白如纸,一双美眸紧紧闭着,可尽管闭着,也能想象出她的眼睛有多好看。 小寒蛟就在它身边,静静的看着它,看着眼前这具漂亮的躯体,她是人类,可却又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在她的体内,有着一种属于寒蛟的特质,在她的身上,它发现了一种可能,一种可以突破寒蛟族数千年来一直想尽办法突破,却始未能成功的可能。 第1570章 重生 第1569章 想要看清这种可能是不是真的可能,就必须要她醒来过,要让她的身体重新恢复机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活死人一般沉睡。 它突然张嘴,一颗闪耀着光芒的明珠自它嘴中吐出。 它用蛟尾拍了拍念文的后背,念文张开了紧闭的嘴巴,明珠落入她的嘴中,顺着她的喉咙,滑入她的内腹。 寒蛟闭上了蛟目,在它的脑中,它可以清晰的看见念文体内的构造,明珠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了它的脑中。 它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怪的人类筋脉,和它从前抓到的人类身上所看到的不一样,她的筋脉,有人类的特质,又有寒蛟的特质,两者完美的融合,所以她才会拥有寒蛟的某些能力,却又能向人类一样生活。 她的心跳很微弱,明珠在心脏附近的肠道稍作停留,跳动缓慢的心脏便有了很明显的不同,跳动明显变得更有活力,且血管中原本静止的血液,也开始了缓的流动。 这是生命散发活力的开始。 明珠缓缓从念文的嘴口滑出,原本光芒四射的明珠,此时显得有些黯淡,寒蛟张嘴,将明珠重新吞入腹中,原本青碧明亮的蛟目现出一丝疲惫。 它张嘴,吐出一个大汽泡,将念文包裹在中汽泡中间,它则闭目休息。 为这丫头疗伤,它耗费了不少元气,内丹此时黯淡无光,也不知要吸收多少星月光华才能恢复如初。 它这一睡,便是七日七夜,而当它醒来时,眼前的女孩正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它看。 在她的小脸上,一点惧意都没有,满满都是好奇,她竟然一点也不怕它?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她的母亲当年第一次见到它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尽管她母亲的身上,也有着寒蛟的某些特质。 可眼前的女孩比起她母亲来,这种特质更为明显。 女孩早手摸了摸它的蛟须,又去抓它头上的蛟角,这不对呀,就算她胆子比一般人大,那也不可能大到这种地步。 它伸出蛟尾,将她的身子卷住固定,再次吐出明珠,以查探她体内的情况。 七日过去,她恢复了生机,重新活了过来,如今虽然醒了,可她体内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她长时间断息,脑部受了些损伤,心智此时竟和三岁小孩一般无二。 好在她脑子的损伤并不是永久不可逆的,还在缓慢的恢复中,但却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还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但总算并不是没有希望。 寒潭外,溶月和仲文已经等了七日,从最初的强自镇定,到后来的焦心难熬,他们几乎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二人商量着要不要干脆下水去看看,只听呼啦啦一声声水响,寒蛟从潭中跃了出来,蛟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念文一眼瞧见祁溶月,立时从蛟背上滑了下来,张开手臂朝祁溶月跑去:“娘亲抱抱,娘亲抱抱。” 念文活了过来,溶月和仲文都很高兴,眼眶泛着红,可一听念文说话的声音,立时便觉出不对劲。 第1571章 三岁小孩 第1570章 周焦身后的几个侍卫无一例外,全数目瞪口呆的看着念文和那只叫寒蛟的庞然大物,那日夜里他们没有看清寒蛟的模样,今日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样大的寒蛟,外形和他们在年画上看过的龙,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明明是从水里出来,可蛟身上,却一滴水都没有。 传说蛟皮可避水火,看来是真的。 只是,令他们更为奇怪的是,郑念文竟然在水底存活了七日,整整七日,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水里活七日? 这七日来,他们虽然始终陪在太子身边等候,等候奇迹的发生,可他们心里,早已将郑念文认定成一个死人,就算没被寒蛟吃掉,那也一定被寒潭中的水冷死淹死。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郑念文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文儿——”溶月张开手臂,将念文搂在了怀里,“我女儿,我的好女儿。”她紧紧搂着文儿,几乎用尽身上所有的气力。 念文扭动着身体,“娘亲,痛,文儿痛。” 溶月松开手,扶着念文的肩膀,盯着她的脸,虽然皱着眉头喊痛,可面上却挂着甜甜的笑。 念文小时候总会在自己玩时碰伤后做出这样的表情,在她五岁后,便再没见过这样的表情了。 “文儿,你怎么了?” 念文扭着身子往溶月怀里钻:“娘亲抱,娘亲抱——” 仲文拉住女儿手:“文儿,你怎么了?快跟爹说说,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念文一见到爹爹,又朝爹爹张开了手:“爹爹抱,爹爹抱。” 溶月愣住,仲文也愣住。 念文自十岁后,便再也不会这样让爹抱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周焦跑到念文的面前:“文儿,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么怪?” 念文看了周焦一眼,随即转开目光,身子往溶月怀里钻:“娘亲,文儿好饿,好饿。” “师傅,文儿她究竟怎么了?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溶月扭头看向寒蛟:“我女儿究竟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寒蛟张嘴,又惊觉自己并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好垂下头,用它冰凉的蛟角,轻轻与溶月的额头触碰。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溶月耳边突然响起,这不是仲文的声音,不是周焦的声音,更不是周焦带来的那些侍卫的声音。 这是——寒蛟的声音? 她惊讶的看着寒蛟,它竟然可以发出人类的声音? “你不要动,我还不能正常的发出人类的声音,只能用我的蛟角向你的脑中传递我的意念,用意念转化成声音,这样,你就能和我交流了。” 神奇,很神奇。 可眼下,并不是讨论这种神奇的时候。 她急切的问:“念文她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没事,你大可以放心,只是因为长久的断息,导致脑子有了一定的损伤,不过经我为她治疗,她脑子的损伤已经开始了恢复,但这需要一些时日,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恢复好的。” “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三岁时的记忆,只记得那时的事。” 第1572章 潭谷 第1571章 “那她究竟何时才会恢复?”溶月问。 寒蛟道:“这个不好说,要看她自身的恢复情况。” 念文从仲文怀里扭了出来,再次抓上了寒蛟背,双只玉臂紧紧勾着寒胶的脖颈,笑眯眯的嚷嚷道“飞,文儿要飞。” 寒蛟一头黑线,飞?它是蛟,可不是龙,只会在水里游,不会在天上飞。 不过,这小丫头抱着它脖颈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寒蛟朝溶月道:“你若想她好的更快些,我可以带她去潭谷,在那里她更容易吸取到星月光华,有助于她脑中损伤的快速恢复,不过究竟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恢复如初,我也不好保证。” 溶月问:“潭谷?是当初你带我去的那里吗?一切都是巨大的,连兔子都比人大。” 寒蛟点头:“没错,就是那里,潭谷和普通的山谷不一样,在那里有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能自然的吸引大量星月光华,那里的植物和动物,之所以长得那般巨大,就是因为长年受星月光华滋润的结果。” “既然去潭谷有助于念文恢复,那就带她去吧,不过那里太过危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寒蛟的蛟目盯着溶月看了一会,突然道:“短短十几年不见,你竟然变了这么多,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于寒蛟而言,十几年不过是它们漫长生命里短短的一瞬间,眼前的女人,身上有着它母亲的气息,它对她饱含着善意,见她变成这样,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溶月淡笑:“我们人类和你们寒蛟族不同,我们的生命很短暂,总归是会老的,白几根头女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还活着,就是赢家。” 寒蛟张嘴,那颗已经不那么明亮的明珠再次从它嘴中吐了出来,明珠落在她的头上,滑过她花白的鬓角,滑过她生出了条条皱纹的眼角,滑过她因久日操劳担忧而暗黄憔悴的脸,明珠所过之处,竟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溶月鬓角的白发在明珠滑过后已经变得乌黑发亮,眼角的皱纹一扫而光,皮肤也变得白皙光滑,仿佛在眨眼间,她失去的那些青春,又回来了。 寒蛟有些疲惫,它咽下明珠,驼着念文转身跃入了寒潭,带着念文,去向那片神秘又神奇的土地。 她与寒蛟的对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而其他,只看见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 虽然没有听见寒蛟与她的对话,可他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自寒蛟嘴中吐出的明珠,只在祁溶月的头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便让祁溶月的模样看起来年轻了至少十岁。 祁溶月的样貌本就极美,就算是先前鬓角生满白发的模样,也比一般的妇人要美上许多,此时白发皱纹尽消,她仿佛又变成了十八岁时的模样,艳丽不可方物。 至此时,再没有人怀疑寒蛟有治好念文的能力。 “你能和寒蛟对话?”仲文一脸不可思议,刚刚溶月的模样,很明显是和寒蛟在对话,绝不可能是自说自话。 第1573章 跃升为龙,或,化身为人。 第1572章 溶月点头:“是它用意念将想说的话传到我的脑中,它告诉我,文儿因为久日断息,大脑受么了极大的损伤,虽然已经在恢复,可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它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文儿现在,只有三岁时的记忆,之后的,一概不记得。” “三岁?”周焦瞪圆了眼睛,三岁时,他虽然和文儿在一起,可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了,难怪刚刚文儿没认出他来。 溶月道:“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寒蛟带文儿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文儿大脑的损伤,会好的更快些。” 仲文道:“只要能治好文儿,让我在这里住一辈子都行。”他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文儿能好,那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潭谷 寒蛟将文儿带到了潭谷,将她放在了一朵巨大的鲜花瓣上。 一只正在采蜜的巨大蜜蜂在寒蛟到来时,迅速的飞走了,在花蕊中留下一滩花蜜,香气扑鼻。 文儿正饿着,闻着这香气,伸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嘴中尝,又香又甜的味道令她眉开眼笑,她又用手指沾了些花蜜,伸到了寒蛟的面前:“好吃好吃,你尝尝!” 寒蛟一愣,它知道花蜜是可以吃的,但它从来不吃,因为它——不吃素。 在潭谷中,有足够多的食物供它吃,它从没想过要去尝试花蜜的味道。 女孩的手指细白纤长,指尖粉嫩嫩,沾上花蜜后,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鬼使神差般,它伸出了舌头,长长的舌头卷住了女孩的手指,一股子甜蜜的滋味从舌尖传入肺腑。 真是一种奇妙的滋味,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不是人类,没有人类那么多丰富花哨的形容词,它只知道,这种滋味,真的很美妙。 不知是花蜜的滋味美妙,还是女孩的手指滋味更美妙。 女孩吃够了花蜜,蹦跳着从花瓣上往下跳,花茎很高,足有三个成人那般高,若从上边摔下来,可不得了。 寒蛟赶忙甩出自己长长的蛟尾,在半空中将她接住。 在这一刻,它突然想,若它拥有人类的四肢,像寒潭外那个年轻男子一样的身姿,用双臂接住她的感觉,又会是如何呢? 心中生出了幻想,那幻想便像是春雨后的青藤蔓,不停的往上爬,发散的枝叶往四面八方蔓延,很快便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在潭底沉睡的这七日,它并不只是沉睡,也是一种修炼,因为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因为在她体内看到的那些奇异筋脉,他悟到了许多从前一直悟不透的东西。 因为这次的开悟,它的修为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大量的提升,甚至,会达到它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个高度。 凭借这个高度,或许,他能做到寒蛟族数千年来一直在努力想做,却始终都没有成功的事。 跃升为龙,或,化身为人。 若能跃升为龙,他便能拥有更长的寿元,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更广阔的天空。 ———— 亲爱的们,帮忙给我的新书投推荐票哈(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第1574章 鲜血的诱惑 第1573章 若化身为人,它最多拥有两百年的寿元,虽然力量依然强大,可毕竟只能活两百年,两百年后,它便会和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在今日之前,毫无疑问,它会选择跃升为龙,这是它,以及寒蛟族数千年来的梦想。 可今日,这种意志动摇了。 它突然有了成为人类想法。 眼前的女孩,让他有了这种想法。 它知道,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想法,它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这种想法,已经在它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若它变化成人类,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它一直跟在女孩的身后,看着她蹦跳的身影,看着她娇美的笑颜,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快乐,这种快乐,它从不曾有过。 在它幼时,母亲被人类杀死,父亲变得狂暴,它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父亲曾抓过几个人类小孩给它吃,小孩很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看着它时,竟然咧嘴笑。 它背着父亲,偷偷将小孩给放了,从那以后,它便再也没有吃过人类。 可父亲不断的告诫它,人类是邪恶的,是肮脏的,是一心想要杀死它们的恶者。 幼时它不懂得分辨是非,以为父亲说的都对,也曾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它确实是仇恨人类的,直到父亲将那几个小孩抓来,它才意识到,邪恶的,或许不是人类,而是它们。 若说成年的人类有心要害它们,还算说得过去,可这么小的孩子,连站都站不稳的孩子,他们怎么害它们?他们拿什么来害他们? 再后来,它发现那些被父亲抓来的人类,哪怕是成年人,在它们寒蛟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就算来十个百个,也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的伤害。 且这些人,只不过是路过寒潭罢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寒蛟的存在。 到那时,它才渐渐明白过来,当年人类为何会奋力截杀母亲,那是因为,它的父亲母亲,杀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类,所以人类才会想要报复它们,所以母亲才会死。 父亲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人类的身上,却从未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反思过。 如今,父亲离开了寒潭,去往更适合寒蛟生存的寒海,那里是父亲的家乡,父亲想带它一起走,它却只想留在这里,因为它想等一个人,那个身上有着母亲味道的人类。 十几年过去,它独自在寒潭中生活,修炼,等待。 如今,是到了该结束这种孤独的时候吗? 在林间跑跳的女孩摔倒了,地上的石头磕破了她手臂上细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渗出皮表,一股股香甜的味道在林间缓缓扩散。 它深吸了一口气,好甜美的味道,喉头咽下口水,心里竟生出想要喝一口这香甜鲜血的疯狂想法。 它重重甩头,将那邪恶想法甩出脑袋,它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带着疯狂兽吼声。 不好,她的血引来了兽潮。 连它都差点没控制住,何况是那些灵智未开的野兽。 第1575章 天王蚣 第1574章 它迅速伸出蛟尾,将文儿卷入尾中,调转它庞大的身形,迅速离开此地。 寒蛟的速度非常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可那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罢了。 在这神奇的潭谷中,有着许多人类根本就没有见过的神奇生物,它们的整度,一点也不会比寒蛟慢。 尤其是在闻到那种充满致命诱惑的香甜气息后,它们的速度更快了。 寒蛟甩开了大多数的野兽,可却无法甩开天王蚣的追踪。 天王蚣有着普通蜈蚣的身体外形,却比普通蜈蚣的身体大百倍,不止大,它们还生有一对五彩的翅膀,。 它们飞在高空之中,俯视着在地上奔跑的寒蛟。 它们能很轻易的找到寒蛟,不像其它的动物,需要依靠鼻子去嗅其味,方能锁定方向。 天王蚣虽然锁定了寒蛟的方位,却并没有着急冲下来。 在潭谷,寒蛟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也是天王蚣唯一的天敌,世代受寒蛟压制,无法翻身。 若非万不得已,它们天王蚣,是不会选择与寒蛟为敌的。 懂得审时度势,显然天王蚣已经不是普通的凶兽,灵智已开,更难对付。 若是平日,天王蚣会在看到寒蛟的那一刻,就折身返回,它们绝不会冒险想去从寒蛟嘴里夺食。 可今日,那种诱惑的味道,令它们无法就这样放弃。 那味道,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它们还嗅到了力量的味道。 只要吃了那个人类,它们停滞了百年的修为,或许能有所突破。 可面对寒蛟,它们除了数量上有一定的优势,其他,一点优势也没有。 眼看寒蛟就要到达寒潭了,一旦它回到寒潭,它们便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没有再犹豫,三只天王蚣俯冲了下来,挡住了寒蛟的去路。 或许,这是它们最后的机会了,它们决定博一博。 “你们,找死?”寒蛟张嘴,冷厉的兽语落在天王蚣的耳中。 天王蚣的身子颤了颤,它们可不想找死,先前的勇气,在同对强者绝对的威压时,它们又生出了胆怯。 可当它们的眼睛落在那小小的人类身上,那种充满诱惑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钻入它们鼻间,他们的意念再次坚定了。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只是今日实在太饿了,既然你找到了这么好的食物,不如咱们一起分一分,如何?” “食物?”寒蛟周身的寒意渐盛,脚下的草地在它释放出寒意后,迅速的僵化,迅速的被寒冰覆盖。 这种寒意,天王蚣自己也感受到了,这是一种仿佛由心而生的寒意,令它们忍不住开始颤抖。 寒蛟往前迈了两步:“你们想跟我分食物?” 白色的寒雾自它嘴中吐出,喷向离它最近的天王蚣,那只天王蚣想退,却没来得及,一口寒雾喷中它的尾部,那长长的蚣尾,立时像先前的草地一般,凝结冰化。 它拼命的煽动着翅膀,拼命用它许许多多的腿脚在草地上奔跑,可在它尾部开始蔓延的冰霜,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 第1576章 打猎 第1575章 不断的往上蔓延,直到将它整个身体全部覆盖,原本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可当冰霜将双翅覆盖后,它又重重的摔了下来,四分五裂。 剩下的两只天王蚣见状,心中的胆怯再次盛起,它们根本不敢发出它们的攻势,因为它们的攻势,在寒蛟面前,屁都不是。 再也没有停留,两只天王蚣飞快的逃离了现场,后悔不该惹怒寒蛟,它们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天王蚣走后,寒蛟眼中的冷意迅速散去,它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寒潭。 先前为了救文儿,它原本就元气大损,经过七日的恢复,稍有了一点起色,却又为了让祁溶月恢复青春而几乎耗尽,刚刚,它用尽了体内剩下的最后一点元气,若那两只天王蚣没有被它吓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它带着文儿潜入了水底,在寒潭之中,再没有敌人。 它闭上眼睛休息,文儿就趴在它身上,柔软的双臂紧紧搂着它的脖颈,人类特有的温暖,一点一点传入它的蛟皮之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它很享受。 每次睁开眼,文儿都在它的左右,要么和水中的鱼儿嬉戏,要么躺在它的身上休息。 它的元气依然没有恢复,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 潭谷现在对文儿来说,并不安全,可继续待在潭底,也不合适,它,毕竟是人类,就算再与众不同,那也是人类。 她能在水底自由呼吸,却不可能像它一样在水底生活。 她终究还是要回到陆地上去,回到她的父母身边。 既然如今,在她变得虚弱之前,送她出去吧。 它将念文送出了寒潭,它没有出去,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后,重新潜入了潭底。 念文又回到了溶月和仲文的身边,她很高兴,兴奋的讲着在潭谷发生的一切,讲得不是很清楚,大家伙听的一头雾水,唯有溶月知道她讲的是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她去过。 仲文道:“文儿看起来和之前并没什么两样,寒蛟这会送她出来,究竟是何意?是让我们离开的意思吗?” 溶月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刚刚看它那模样,应该是元气大伤了,我们再等等它,说不定等它元气恢复一点,会再带念文去潭谷,那里是个很神妙的地方,我相信念文在那里,一定会好的更快。” 周焦接话道:“师傅,既然你知道这个潭在何处,不如你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也能陪在念文身边照顾她。” 溶月又是摇头:“不可以,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顺利去到潭谷,就算到了潭谷,那里也不适合我们待,没有寒蛟的保护,我们在潭谷,只有死路一条。” 周焦无法想象这样的地方,可见师傅这般认真,便也不再多说。 “娘亲,我饿,我饿,吃肉****儿抓着溶月的胳膊,使劲的甩着她的胳膊。 仲文一听女儿要吃肉,忙道:“文儿乖,爹爹这就去打猎,给你找肉吃,好不好?” 第1577章 我不能失去她 第1576章 文儿兴奋的点头拍手:“好好好,爹爹最好了。” 仲文拿上弓箭和匕首,朝溶月道:“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照顾文儿。” 在这附近,没有兽类敢靠近,想吃肉,只能去远处打猎,溪里的鱼已经被他们吃绝了,现在是一条都抓不到。 仲文刚走一会,文儿瞧见不远处的花丛旁有蝴蝶,便去追蝴蝶,周焦朝溶月道:“师傅,您先休息一会,我陪她玩。” 溶月点头:“好,辛苦你了。” 溶月坐在潭边的草地上,她不敢走开,怕寒蛟随时会出来。 侍卫们的职责是保护太子,太子在哪里,他们便在哪里。 文儿追着蝴蝶跑,不知不觉,竟跑出了寒潭的势力范围。 周焦回头时,已经看不见祁溶月的身影,也看不见寒潭的方位。 他拉住念文:“文儿,走得太远了,我们得回去。” 文儿回头,朝他甜甜一笑,随即皱着鼻子道:“可我还没玩够呢,焦弟,你不想跟我玩吗?” 这样的笑容,他多久没有看过了? 焦弟? “你记得我了?你终于记得我了?”周焦兴奋了起来。 文儿点头:“你是焦弟呀,娘亲将你从周朝带回来,说以后都要和我作伴,我终于有伴了。” 是啊,她三岁时,他刚刚来楚朝不久,那时的他,还沉浸在母妃惨死的阴影中,变得沉默寡言。 是文儿一直陪在他身边,逗他笑,带他在王府里疯跑,将他从那万丈深的冰渊里,一点一点的拉了上来。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爱上了文儿,将她视作生命里的一盏明灯,唯一的温暖与希望。 他不敢想象,若他的生命里,没有了文儿,会如何? 看着文儿甜美的笑脸,他又想到一个人,一个在他们五岁后,便一直黏在他们身边的人。 万琨!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楚朝回往周朝的这段日子里,文儿和万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再是从前那般单纯。 他心中一痛,一种令他抓狂的情绪迅速在心底蔓延,不,不可能。 文儿是他的,是他的,谁都不可以将她夺走。 “太子殿下,这里实在危险,我们还是回寒潭吧。” 周焦摇头,四下看了看,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一位侍卫道:“属下一路都做了记号,只要按着记号走,便能走出伏牛山。” 周焦抓着念文手臂的五指越发紧拢,念文吃痛,皱眉道:“痛,好痛。” 他赶忙松开,笑道:“文儿,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又好玩,又有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文儿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拍着手蹦跳:“好啊好啊,那地方在哪里?快带我去吧。” 周焦朝那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立时在前头带路。 他回头,朝着师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师傅,对不起,我不能失去文儿,对不起!” 仲文猎了一只小鹿回来,兴高采烈的朝祁溶月道:“月儿,我猎到了一只小鹿,文儿呢?” 第1578章 扑蝴蝶 第1577章 溶月回头看了看,哦了一声道:“她刚刚去扑蝴蝶了,不用担心,周焦和侍卫们都跟着去了。” 仲文叹了一气,面上笑意不减:“这孩子,说变成三岁,还就真变成三岁了。” “我去收拾小鹿,先架上火烤,一会文儿回来就能吃了。” 溶月起身:“我帮你吧。” 两人在小河边燃上一堆篝火,将小鹿切成几大块,架在火上烤着。 香味很快便在树林里弥漫,二人久等念文不回,肚子饿了便先吃了些,眼看天色不早了,仲文有些担心,便起身道:“我去找找,你留在这里守着,说不定他们是迷路了,莫要遇到那天的凶兽才好。” 说到这些,溶月也开始担心,若非要留下等寒蛟,她真想跟仲文一块去。 “好,你快些去,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仲文带上武器,迅速蹿入了林间,一路寻着地上的足迹寻找,在远离寒潭的一片树林里,他在树上看到一行刻字。 那字迹是周焦的,周焦的字,是他教的,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师傅,师爹,对不起。” 短短七个字,却让仲文心神大乱。 他在四周疯狂的寻找,却哪里还有周焦等人的踪迹,他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若一路顺利,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了伏牛山,这可如何是好。 仲文回到河边,“不好了,月儿,大事不好了。” 祁溶月赶忙站起身,冲上前抓住仲文的手臂:“出什么事了?” 仲文道:“焦儿他,他带文儿走了,也不知是何时走的,可能现在已经离开伏牛山了。” 溶月不解::“这是何意?焦儿为什么要带文儿走?他带文儿去哪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时没想明白。 仲文道:“你这还不明白吗?周焦他,果然是周安的儿子,父子俩,真是一个德行。” 提及此事,溶月还有什么不明白,虽然时过多年,可当年周安对她做过的事,她依然清楚的记得。 难道,周焦也要对文儿做这样的事吗? 她转身冲到寒潭旁,朝潭里大声喊:“小寒蛟,我要走了,待文儿痊愈后,我们便会回来看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食言。” “小寒蛟,谢谢你,谢谢你几次三番救我和我的家人,谢谢你。” 潭面原本平静无波的水,突然现出了丝丝涟漪,就像是潭底的寒蛟在对她回应。 她转身,和仲文一起离开伏牛山,赶在天黑之前,总算出了伏牛山。 在伏牛山外,他们竟遇到匆匆赶来的万琨。 万琨见到他们,很是高兴,可只见他们二人,并没有文儿的踪影,他刚刚扬起笑容的脸上,又暗淡下来。 “文儿呢?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仲文一脸恼怒之色,气的真想现在就将周焦给吊起来揍一顿。 溶月道:“焦儿也不知发什么疯,竟背着我们偷偷带走了文儿,我们一路追出来,早已没了他的踪迹,你刚刚往这边来时,可有见到周焦?” 第1579章 代价 第1578章 万琨的面色立时冷下,向来沉静的眼眸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焦偷偷带走了文儿?”这几个字,仿佛是从他齿缝间挤出来,话未落,眉目间便已有煞气笼罩。 仲文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万琨得知文儿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三岁阶段,更是着急,三岁的文儿,和他还没有什么交集,他当时还是个刚学走路的娃娃,她根本不会记得他。 “他一定回周王宫了,我们现就去追。”万琨将刚刚栓好的马绳取下,翻身上马,急匆匆的打马奔行。 溶月叹了一气:“好好的师兄弟,眼看就要反目成仇了,焦儿怎的这般糊涂。” 仲文冷哼:“他哪里是糊涂,他分明就是劣根难除,和他爹一模一样。” 她知道仲文对当年周安囚她于周王宫之事耿耿于怀,此时又发生这种事,自然会挑起他对周安的不满,她叹道:“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来做甚?周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来打扰过我们,你也放下吧。” 仲文哼道:“放下?原本我是打算放下的,可现在你看看,他的儿子周焦,又做出这种事,我如何能放下?” 他现在满腔怒火,只想一步就到周王宫,好好与周安父子清算这笔账。 溶月道:“真要论起来,当初并非是他对不起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他,你又何必这般执拗?”当年她为了救仲文,自愿以和亲相抵,以安王妃的身份留下,可她又不肯甘心委身于周安,心里始终想着逃离周王宫。 是她利用了周安的感情,是她对不起周安。 虽然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周安也有他的错,雪儿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说到底,究竟谁对谁错,谁又能分辨的清? 二人策马,追着万琨往周王都的方向去。 疾行三日后,三人终于赶到了周王都。 守宫门的侍卫将他们拦下:“何人闯宫?” 溶月道:“我们从楚朝而来,是周王和太子的朋友,还烦请通报一声。”她自腰间取下匕首,正是当初郑仲文送给她的匕首,也是周安母亲的遗物,当初她将这匕首留在了周朝,不肯再要。 却谁知,周安又将这匕首送给了焦儿,焦儿又给了文儿,几番转折,这匕首,竟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守宫门的侍卫见惯达官贵人,一眼瞧见这三人,便觉出其气度十分不凡,哪敢有半点怠慢,立时接了匕首便进去禀报。 半个时辰后,宫里的大监总管亲自迎了出来。 那太监总管,就是当年周安还是安王时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他一眼认出溶月,惊讶于岁月这般变迁,可王后的脸上,却没有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王后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太监朝溶月行礼。 郑仲文立马变了脸,怒道:“胡叫什么?谁是你们的王后娘娘?她是并肩王妃,楚朝护国公主,莫要在这胡言乱语。” 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郑王爷说的没错,她早已经不是他们周朝的王后了。 第1580章 你儿子呢? 第1579章 他赶忙起身,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是老奴失言,老奴失言了,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溶月笑道:“无妨,日后莫要再叫错便可。”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王上请三位进去,请吧。” 三人跟着太监进入王宫,径直来到周安所在的御殿。 周安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站在了殿门口相迎。 远远的,他看见三道人影往他这边走来,身影越来越近,三人的容貌也越来越清晰。 郑仲文大步在前,溶月于他半步之后,在溶月身后,还有一人,看着面熟,似乎是万家那个小子。 十数年过去,溶月一点都没变,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开医馆的祁小姐。 他叹了一气,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接到你们遇难的消息时,我虽然有些担心,但始终都不相信你们会真的出事,果然,果然吉人自有天佑。”他朗声笑迎。 郑仲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连假笑都不肯。 “你儿子呢?让他出来。”仲文黑着脸道。 周安一愣:“焦儿?焦儿他没有和你们一道回来吗?” 溶月面色微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焦儿他还没有回宫?” 周安扭头看向身边的太监总管:“太子回宫了吗?” 太监摇头:“没见有人来报啊!” 郑仲文冷眼看着周安:“不管你是不是在演戏,我希望你能立刻让周焦来见我。” 尽管对周安多有偏见,甚至是十分讨厌周安,可这些年,他对周焦却是真心实意的好,拿他当亲儿子般对待,如今周焦竟偷偷拐跑了他的宝贝女儿,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愤怒。 周安朝太监道:“去东宫看看,若太子回来了,让他立马过来。” 太监应声而去,周安看向仲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周焦做了什么?竟让你们亲自上这里来兴师问罪。” 郑仲文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周安见郑仲文始终不给他好脸色,说话也这般不客气,脸也跟着黑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溶月扯了扯郑仲文的衣袖,低声道:“或许他真的不知道,你先别急,我来说。” 她朝周安道:“焦儿三日前将文儿带走了,我们一路追来这里,希望能带文儿回去。” “什么?焦儿带走了文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安面色大变,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吗? 细说完事情的经过,周安更是坐立不安,“这孩子,真是太胡闹了,怎能做这种事。” 郑仲文冷哼:“你的儿子,像你的性子,有什么稀奇?” 周安面色一红,皱眉不语,这时太监总管回来,朝周安道:“王上,太子不在东宫,据东宫的人说,太子压根就没回来,奴才刚刚调阅了这几日的入宫名卷,确实没有太子的记录。” 周安道:“立刻派人出宫找,务必找到太子,并将他带回来。” 郑仲文从椅中站起:“我不信他不在东宫,我要亲自去搜。” 第1581章 苦果 第1580章 若是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非但不可能被应允,甚至会因此落罪。 可这是郑仲文提出来的要求,周安很难拒绝。 “好,我带你们去。” 周安带着郑仲文三人去往东宫,任郑仲文和万琨将东宫翻了个遍,确实没有周焦的踪迹,且周焦的寝宫,看起来确实不像最近有人在住的模样。 溶月道:“看来焦儿真的没有回来。” 万琨一拳捶在了殿中的桌上,雕花楠木的小圆桌,立时四分五裂:“他定是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寻他,便干脆身在了民间,不肯回来。” 溶月也是眉头紧皱:“若真如此,可就难办了,天大地大,我们该去哪里寻他?” 万琨转身往外走。 溶月急问:“你去哪?” “在这都城里,有我们万家的生意,我让他们派人去找,哪怕是将这王都挖地三尺,我也一定要将他找出来。”万琨大步走了,周安一脸尴尬,他道:“你们别着急,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郑仲文咬牙道:“你最好祈祷你那儿子不会对我女儿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我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这周朝的太子殿下。” 周安心里着急,他比谁都希望赶紧找到周焦,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周焦再犯,他已经尝了苦果,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走上这条老路。 ———— 在一座幽静的小城,一座精致的小院,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一个笑颜如花的少女。 少女坐在秋千架上,少年站在后边推她,看着她娇美的笑颜,他也跟着笑,清朗的面上泛出些许傻气。 若能一世如此,该有多好。 “文儿,累了吗?” 念文摇头:“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再推高一点,再高一点。” 身子飞的越高,她笑的越发开心,看着碧蓝的天空,她突然笑道:“焦弟,万琨那小家伙太讨厌了,昨天竟在我床上尿尿。” 周焦面色微变,眼中的喜悦逐渐冷却“文儿,你记得万琨了?” 念文回头看他一眼,一脸好奇:“我当然记得万琨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已经不再是三岁时的记忆了,她说万琨在她床上尿尿,那是五岁时吗? 她已经恢复到五岁的记忆了吗? 那还有多久,她会恢复到十六岁呢? 他还有多久时间让她爱上他? 眼前的女孩,天真烂漫,只有五岁的心智,跟她谈情,如何情呢? 可若再等她继续恢复记忆,她便会和从前一样,只拿他当焦弟,当师弟,当朋友,而不是男人。 念文从秋千上下来,蹦跳着去到凉亭里吃点心,周焦追了过去,念文含着点心问周焦:“焦弟,为何今天我们不用做功课?师尊呢?师尊去哪了?” 周焦干笑了两声:“今天我们不用做功课,以后都不用,师尊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都不会回来,文儿,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做功课了,你说好不好?” 文儿高兴的拍手:“好啊好啊,我最讨厌做功课了,那这样的话,娘亲会接我回王府吗?” 第1582章 干嘛挡我路? 第1581章 周焦面上的笑容微僵:“当,当然会了,不过不是现在,师傅她和师爹出远门办事去了,这阵子都由我来照顾你。” 念文用力的点头:“你照顾我?你是我小弟,你凭什么照顾我?应该是我照顾你吧,哼哼——” 周焦的心情又明亮了起来,当年的念文就和现在一样,一点都没变。 “好好好,那就由你来照顾我,行不行?” “焦弟,我们出去玩吧,趁着师尊和娘亲都不在,咱们上街玩去。” “好好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面对文儿,他从来就说不出一个不字。 心智只有五岁的文儿,正是最爱玩的年纪,她心智虽然只有五岁,可她的身体却已经十六岁,身上的武艺并没有因为记忆的问题而损失半分。 文儿的轻功向来比他她,街上人又多,他努力的追着她,拼命的追着她,用力喊她等一等,可她却像完全没听见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在房顶上跳来跳去,直到,周焦追丢了她的身影。 周焦急坏了,出门时又没带侍卫,只他一个人带着文儿出来,他也没想到今天街上会有这么多人。 文儿是追着那卖糖葫芦的老伯走的,老伯像是家里有急事,路上有人找他买糖葫芦,他也不理,急匆匆的在人群里挤着,文儿就跟着他后边挤,早就将周焦给忘了九宵云外。 就这么挤着挤着,那老伯又不见了,她一着急,便从长街上挤了出来,拐进了另一条街道,那条街人也多,但比之前那条街明显少了很多人,也不用再和人挤,她伸长脖子四处看,希望能找到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 “哟——小美人是在找本公子吗?”一个衣华丽,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朝文儿走来,在那年轻公子的身后,跟着四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个个一脸邪笑。 文儿不知是在跟她说话,只一心一意找着卖糖葫芦的老伯,连看都没看那年轻公子一眼。 年轻公子干脆的挡在了文儿面前,张嘴正欲说话,却被文儿伸手一扒拉,将他一把扒翻在地。 年轻公子摔蒙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丫头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吗? “拦住她,给本公子拦住她。”他气急败坏的下命令,原本只是想调戏一下就得了,可这丫头也太过目中无人,他绝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四个打手立马上前,将文儿团团围住。 文儿皱眉:“你们干嘛?干嘛挡我路?我还要去买糖葫芦呢。” 年轻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了正衣裳,指着文儿道:“你这死丫头,竟敢推本公子,可知本公子是谁?” 文儿侧目瞥了他一眼,眉头皱的越发紧:“我管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们让开。” 年轻公子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心中十分火大,朝着郑念文道:“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他说着撸起了袖子,准备上前揍人了。 文儿就算只有五岁的智商,那也知道眼前这些人对她不怀好意,心里一急,伸手便去推身前的男人。 第1583章 霸王餐 第1582章 那男人任她来推,心想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 可谁知,就这小姑娘轻轻这么一推,男人就被推翻在地,胸口疼的要命,感觉受了内伤。 他躺在地上,指着文儿叫嚷:“你,你是什么人?” 另三个壮汉见这模样,知道遇着刺头了,赶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文儿脚一跺,身子拔地而起,直直掠上了一旁房屋的屋顶,站在屋顶朝那几个男人做鬼脸:“你管我是什么人,你有本事就来抓我呀。” 四人壮汉虽然学过一些功夫,力气也大,可轻功却并不好,想像文儿这样掠上屋头,那是做梦。 “你有本事下来,咱们单挑。”男人开始激将。 文儿才不理他:“我才懒得理你们,我还要去买糖葫芦呢,要想单挑,下次吧。” 年轻公子一听这话,忙问:“下次?我看你是想逃吧,你这一走,我上哪去找你?” 文儿甩手:“我就住在并肩王府,你们来并肩王府找我便行,走啦,懒得跟你们废话。”她发觉站在高处时,视野更好,看得更远,便干脆在屋顶上跑起来,四下找着卖糖葫芦老伯的身影。 “公子,我刚刚没听错吧?她说什么?并肩王府?咱们琉璃城有这样的地方?” 年轻公子呸了他一口:“白痴,没看出来她在耍我们吗?还并肩王府,咱们周朝压根就没有并肩王。” “不过我看这丫头确实不是像是一般人家的丫头,莫非真的来历不凡?” 年轻公子道:“管她凡不凡,人都跑了,是不是来历不凡,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你有本事抓她回来问个清楚吗?” 男子忙低下了头,他可抓不了,那丫头连长了翅膀似的,身轻如燕,蹭的一下就飞上了屋头,他哪里抓得到。 “喂,吃东西要给钱你不知道?”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指着身前的男子叫嚷着,男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光着上半身,只用一块白布围着下半身,脚上满是泥灰,满头黑发披散着,若非他脸上十分开净,又生得极为好看,这装束怕是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乞丐吧。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啦?你吃了我三碗面,一共五十钱,拿钱来。” 男子摇头,冷冷的丢出两个字:“没有。” 老板气的不轻,回身便抄家伙:“没钱你敢来吃霸王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板举起了棍子,想要往那年轻男人的身上招呼,这时一道俏丽的身影挤进了人群,朝着那老板道:“喂,你怎么打人啊,打人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尾声很糯,听着很舒服。 老板一愣,扭脸看向那衣着精致的女孩:“你们认识?” 文儿扭头看了眼年轻男人,随即摇头:“不认识,怎么?不认识就不能拔刀相助了吗?我娘亲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人都该帮的事。” 老板欲哭无泪,究竟是谁不平啊?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第1584章 云天 第1583章 青年在她的声音响起时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始终没有移开。 他找到她了,终于。 文儿身上没有钱,她摸了摸耳朵,耳朵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她将耳环取下来给那老板:“够不够?不够的话就来并肩王府或万府找我,我姓郑,郑念文。” 老板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耳环,成色上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他的三碗面才值几个钱。 “够了够了,小姐真是大方。” 文儿嘟着嘴哼了哼,扭身便走。 青年赶忙跟着她,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就这么走了一路,念文突然转过身看着他:“喂,这位大叔,你跟着我干嘛?” 大叔? 他摸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很老吗? 对了,她现在心智未复,在她眼里,自己确实算是大叔一类的人了。 “我——没有——家!” 说人话对他来说,还不是件张口就来的容易事,他需要多说多练才行。 文儿不解:“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你爹你娘呢?” “我——娘——死了,我爹——走了。” 文儿走近他,将他上下一通打量:“你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 他盯着她的脸,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学会——说话。” 文儿先是一愣,随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你都这把年纪了,才学会说话?我娘亲说我两岁就会说话了。” 他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现在几岁?” 文儿想了想:“我五岁半了,你呢?你几数?” 男人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几岁,从没数过,应该有好几百岁了吧。” 文儿笑的越发厉害:“你这人真有意思,说笑话时一本正经的,像真的似的。” 他但笑不语,心道这本就是真的,你不信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文儿问。 男人又是摇头:“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帮我取一个名字吗?” 文儿眼前一亮,兴奋的点头:“好啊好啊,我来帮你取一个,嗯——我有一个小伙伴,它叫小白,是我娘亲取的名字,说好记,你不如就叫小黄吧,也好记。” 小黄? 男人想到伏牛山下的一处农家,他裹住下半身的白布便是从那农家‘拿’的,当时一个妇人冲了出来,自己不敢追,却让他们家里的一只狗来追他,那只狗的名字就叫小黄。。。 “不好?”见男人皱眉,文儿问。 男人摇头:“不好。” “那我再想一个,嗯——小蓝呢?” 男人一头黑线,抿着嘴不作声。 文儿挠了挠头:“那小黑呢?行不行?” “。。。” “想到了想到了,我想到一个好名字。”文儿突然兴奋起来。 男人却高兴不起来,不会又是小花小草啥的吧。 文儿指着天空道:“你看这天多好,蓝天白云的,你干脆就叫白云吧,好不好?” 男人想吐血,白云不是女人的名字吗? “就叫云天吧,以后我的名字就是云天。” “云天?”文儿皱眉:“云天哪有白云好听?” 第1585章 琉璃城 第1584章 云天望着身边四处张望的文儿:“你在找人?” 文儿点头,“我原本在找卖葫芦的,可我找不到了,回头时又发现,焦弟也不见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她有些沮丧,好不容易出趟门,没成想这就把自己给搞丢了。 云天笑道:“正好,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做个伴吧。” 文儿看着云天,眼神很是认真:“你不会是骗子吧,我听娘亲说过,小孩子不可以随便跟陌生的大人走,那个陌生的大人有可能就是个骗子,会抓小孩去卖。” 云天道:“你何不看看你自己,你真的很小吗?” 文儿低头,看着自己,一脸的迷惑,她挠着头道:“是啊,为何我突然就长大了?焦弟也长大了,我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我才只有五岁啊,焦弟也是啊。。。” 云天叹了一气,他真蠢,现在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 她下意识的躲避,却没避开,她的手稳稳落在了云天的手里,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觉他的力量大的出奇,自己已经完全被他控制,根本甩不开他的手。 “喂,你干嘛抓着我的手,快松开。” 云天摇头:“不要,我一松开,你跑了怎么办?” 文儿傻了眼:“你真是拐小孩的坏人?” 云天浅笑:“我是坏人,但我不拐小孩。” 另一头,周焦的侍卫已经全部出动,打算将琉璃城翻个遍。 周焦带着一个侍卫,路遇一个面摊,瞧见摊主正笑眯眯的把玩着一对珍珠耳环。 这珍珠耳环看着十分眼熟,他昨日才送了一对珍珠耳环给文儿,是珠翠楼最新的款式,仅此一对。 周焦上前,朝那摊主道:“这耳环哪来的?” 摊主赶忙将耳环藏到身后,扬声道:“这是我买给我媳妇的,关你什么事。” 周焦冷声道:“你买给你媳妇的?你知道这对耳环多少钱吗?” 摊主道:“你管它多少钱,关你屁你,你吃不吃面,不吃就走开,别打扰我做生意。” 侍卫正欲拔刀,周焦却摆了摆手,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直接丢到了摊主的面前:“说吧。” 摊主一看这派头,哪里还敢再说谎,立时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忘添油加醋的将当时的情况说的十分紧张。 周焦断定他说的那女孩就是文儿,忙问:“他们往哪里去了?” 摊主指了个方向:“究竟去了哪里我是不知,但我看着那姑娘往那边去了,那衣衫不整的青年立马就跟了过去,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周焦赶忙带着侍卫去追,果然在长街的另一头找到了文儿和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快放开她。”周焦怒吼,她瞧见文儿似乎被他制住了,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云天回头,看着那一脸凶煞的少年一步步朝他走来,俊眉微眯,想到祁溶月离开寒潭时说的话,立时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第1586章 战斗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第1585章 “你就是那个偷走了文儿的人?”他冷冷的发问。 云天此时说话,已经不像初时那般结巴,流利了许多,可仍然听着不是太顺耳。 周焦面色立变,盯着云天道:“你是谁?” 被云天抓在手里的文儿忙道:“焦弟,他是云天,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好听吗?可我觉得白云这个名字更好听些,可是他不要。” 周焦心里着急,想弄清眼前人的身份,更想将文儿拉到自己的身边,可他不敢妄动,他不知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何居心,他怕自己的妄动,会害了文儿。 “我就是云天,文儿我要带走,你这样的卑鄙小人,不配留在她身边。” 周焦立时拔出了剑:“混蛋,你休想。” 周焦的功夫虽弱于万琨,可也称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他执剑便刺,一剑便使出了全力,只希望能一招得胜,免得在长久的打斗中误伤文儿。 一招起,一招落。 战斗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云天的手中,连兵器都没有,他不过是朝周焦挥了挥手,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扑袭而来,将他以及他身后的侍卫,通通掀翻在地。 他满目骇然,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挥手间便能释放出这般力量,他究竟是什么人? 周焦爬了起来,再次仗剑而上,而这一次,他甚至还没有施展出他的剑招,敌人便已经将他再次掀翻在地。 在云天面前,周焦几乎就是一个豪无还手之力的弱者,张到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眼前这个男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怎会拥有如此强大到可怕的力量?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捂着胸口,强自压下喉头的血气翻涌。 云天没再看他,伸手环住文儿的腰身,踏步而起,身形扶瑶直上,潇洒自如的在空中飞腾,仿佛天神下凡,踏云而行。 周焦拼命追的,拼命的追,可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云天便带着文儿消失不见。 他摔倒在地,口中吐出鲜血,眼前一片黑暗,带着焦心与恐惧,昏过过去。 侍卫们匆匆赶来,将昏迷的周焦带回住处。 与此同时,几个行色匆匆的男女打马进了琉璃城。 郑仲文朝万琨道:“琨儿,消息真的可靠吗?” 万琨点头:“我们万家在周朝的情报网极少启用,但每次启用,所得到的情报,从未出过差错。” 郑仲文一直知道万家的情报网十分厉害,却没想到,万家已经将情报网的触角,伸到了周朝,或许,不止周朝。 他很庆幸,天齐与万家的关系如此紧密,也很庆幸,万琨将来掌管万家后,依然不会对楚朝有威胁,有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在,实在令人心惊。 幸好,万家与楚朝,不是对手。 “前头带路。”万琨朝身后的一位青年道。 青年打马上前,领着万琨等人往城南的锦绣庄赶去。 “公子,就是前面了。”青年叫停了快马,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处宅子道。 第1587章 救周焦 第1586章 宅子不算气派,可朱门上的雕饰却透着古雅,一块用金粉写成的锦绣庄牌匾,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光芒。 他们还没上前,便见一行人急匆匆从另一个方向赶紧回了锦绣庄。 这些人郑仲文和祁溶月都认识,正是周焦身边的几个侍卫。 郑仲文立时翻身上马,冲上前将他们拦下。 几个侍卫一看是郑仲文,脸色皆是大变,“郑,郑王爷?您,您怎么——” 这时郑仲文已经看见了被侍卫背在背上的周焦,周焦昏迷着,下巴满是鲜血,面色苍白,显是受了极重内伤的模样。 “他怎么了?”郑仲文问。 侍卫道:“郑王爷,太子在街上被一个奇怪的人打伤。” 祁溶月一手扣住周焦的腕脉,周焦的手很冷,非常冷,像是刚刚从冰潭里爬出来一般,这很不正常,“是谁打伤了他?文儿呢?” 侍卫忙道:“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抢走了郡主,太子殿下拼命去救,可那人功力出奇的深厚,我们连边都没挨上,太子殿下还受了重伤。” 三人皆是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文儿被抢走了?究竟是谁干的?”郑仲文怒急,一把揪住了侍卫的衣领。 侍卫也是无奈,发生这样的事,并非他们所愿,如今太子又这模样,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侍卫摇头:“我们也不知道那人的来头。” 万琨怒道:“无缘故的,他怎么会抢走文儿?其中不可能没有缘由。” 祁溶月见周焦的脸色越来越差,忙道:“先带焦儿进去疗伤,他伤的很重,再不施救,就来不急了。” 侍卫赶忙一脚踹开大门,领着三人入府。 侍卫将周焦平躺于床榻,万琨挤上前,一把扣住周焦的腕脉,一股奇寒之气冲指而来,他赶忙缩手:“这是什么功法?怎会有如此重的寒气?” 祁溶月摇头:“从未见过,功力十分霸道,不是一般的高手。” 周朝的几个侍卫也知道祁溶月和万琨都是神医,连他们都说出这种话,那太子殿下是不是没救了? 几个侍卫纷纷跪倒在地,朝着祁溶月磕头:“公主,求公主看在太子叫您一声师傅的份上,救救他吧。” 祁溶月道:“不用你们说我也会救他,你们都出去吧,琨儿留下。” 万琨知道祁溶月要做什么,如今若想救周焦,唯一的办法便是为他行针,逼出体内的寒气。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人是知疲知倦的,但在行针过程中,却绝对不能中断,否则寒气便会倒转逆行,破坏他体内的经脉,造成无法恢复的内伤。 所以祁溶月才让他留下,在必要之时,二人交替换手,成功面更大些。 溶月朝万琨道:“琨儿,我知道你怨他,我又何尝不怨,可他是周焦啊,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同门兄弟,更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我们都该给他改过的机会,不是吗?” 万琨轻叹:“我明白,我都明白。” 第1588章 可他是周焦。 第1587章 若换做是别人,他早就手起刀落,将之手刃。 可他是周焦。 事不宜迟,溶月取出针包,让万琨为他脱去衣裳,周焦身上的皮肤已经被体内的寒气冻成青紫色,周身冰凉,再这么下去,血液一旦冻结,他必死无疑。 催元活血迫邪针法,自她学成此针法后,统共用过两次,一次是当年随师傅游医至一处雪山脚下,救了一个在雪山中迷路,九死一生才逃出雪山的游侠。 那位游侠当时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体内寒毒积淤,可那寒毒,却只是寻常的寒气,与周焦这种不同,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眼下只能尽力一试。 门外的郑仲文十分焦心,不止担心焦儿的伤势,也担心被人掳走的文儿,到此时,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人掳走文儿,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更是不得而知。 “带着郡主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 侍卫摇头:“回王爷,那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究竟是什么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太子也不认识,哦对了,郡主好像叫他云天。” 云天?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中,有这号人物吗?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的意思是说,郡主和这个云天认识?” 侍卫又是摇头:“究竟认不认识属下也不知道,郡主的情况您也清楚,她这些日子虽然恢复了一些记忆,可心智仍然停留在五岁,许多事情我们也说不好。” “他们还说了什么?” 侍卫扭头看向站在院中角落的一位青年,高声道:“小七,你过来。” “王爷,小七当时就在太子身边,他或许听到了什么。” 郑仲文朝小七问:“你都听到了什么,如实说来,不许有一个字的遗漏。” 小七迅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始终在太子殿下身边,确实听到了一些话,“回王爷,那人并不认识太子殿下,可他却知道是太子殿下偷走了郡主,太子殿下当时也颇为惊讶,问他究竟是谁,他却不肯说。” 郑仲文面色微变:“他说他知道是焦儿偷走了文儿?他真这么说的?” 小七点头:“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自文儿在伏牛山被周焦带走,不过短短二十日,在这二十日间,此事他们只对周安提过,再没有别人。 他虽不喜欢周安这个人,可他相信周安,一定不会在背后搞鬼。 更何况,这个带走文儿的人,还打伤了周焦。 那究竟是谁呢?他又如何知道文儿和周焦的事? 郑仲文朝小七问:“可看出此人的武功路数?” 小七摇头:“此人根本没有出招。” “什么?没有出招?你焦儿怎会伤成这样?” 小七想起当时的情况,现在也能感觉到寒气迫人,心中十分的后怕:“那人只是挥了挥手,太子殿下便重伤至此,他连兵器都没有,身上只用一块白布围着下半身,披头散发,连鞋都没穿,说话也不太熟练,十分怪异。” 第1589章 天才突然觉醒 第1588章 郑仲文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来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按说武功高到这般地步的人物,他就算不是江湖人氏,也能有所耳闻,可却没有半点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看来只有等周焦醒来再说了。”怕就怕,连周焦也不知此人的来历,那他要到哪里去寻回文儿? 琉璃城外的一座青山,云天带着文儿来到山中,文儿说饿,他就抓了两只兔子,打算学着当初祁溶月烤鱼的方法,将兔子给烤了。 文儿却抱着兔子不放,不肯将兔子给他,他无奈,只得下水抓鱼,折腾了好半天,这才将鱼架上火。 这时文儿已经将两只兔子放了,兴冲冲的跑回来:“熟了吗?我好饿。” 云天摇头:“还没,先等等。” 文儿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觉得很凉爽,忙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你身上好凉快,真舒服。” 她的手臂挨着他的手臂,温热柔软,一股子淡淡的馨香钻入他鼻间,闻之身心舒畅。 他勾唇,笑容清冷:“不觉得冷?” 文儿摇头:“不冷啊,很凉爽,感觉很舒服。” 他面上的笑容更甚,坚硬冰冷的心,仿佛有了一丝的裂缝,一缕缕带着少女馨香的温暖,正一丝丝的从裂缝往里侵入。 文儿细白修长的手指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并将自成的脸靠了上去:“好凉快。”她嘴角带着微笑,眨眼的功夫便陷入了梦乡。 听着身边人儿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云天淡漠的脸上,缓缓现出了一丝温柔,原来,被一个人依靠,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她搂着是这样的滋味,仿佛那颗无比寒冷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 不远处的树丛传来细微的动静,他眉头微挑,俊目冷冷的扫向那处树丛。 突然,一只身形巨大的猛虎从那树丛后扑出了来,虎掌狠狠拍向念文,锋利牙齿朝着念文纤细的脖颈咬去。 云天冷哼:“找死。”他身形未动,只伸出左手轻轻一挥,一道极寒的劲气自掌心而发,将那猛虎一掌击翻在地。 猛虎巨大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死翘翘了。 黑黄相间的条纹皮毛上,迅速的覆上了一层薄霜,仿佛置尸于雪域寒川之间。 刚刚猛虎的吼叫声响彻山谷,就算战斗在顷刻间结束,可已经发出的声音,却是无法收回的。 奇怪的是,念文竟然没有醒过来,依然睡的很香甜。 云天伸手敷在她的额头,闭目感知她脑中窒伤的恢复情况。 片刻后睁眼,他垂目看着躺在自成怀里熟睡的女孩,轻声道:“看来你很快就会恢复记忆。” 若非当日她被周焦那小子偷走,它在恢复功力后,再将她带入寒潭,恐怕现在早已恢复如初了。 今日她重新来到他的身边,身他身上极寒之气的滋养,激发了她自生来便隐藏于血脉中的寒带,她就像是一个血脉沉睡了多年的天才突然觉醒了。 第1590章 技能 第1589章 寒带会令她的武功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且因她体质的特殊,就算血脉觉醒,也不会变得像他这般寒意逼人,令普通人根本无法近身。 直到火上的鱼烤燋,她也没有醒来,始终窝在他怀里,甜甜的睡着。 他抱着她,来到一处山洞,洞里有一方积满了灰尘的石床,洞里还堆着一些木柴,以及未曾清理过的一些柴灰。 他将文儿放在石床上,自己在洞中又生了一堆火,生火是他新学会的技能,当他还是寒蛟时,这种事情不需要会,可现在他成了人类,这种事情,就必须要会。 外头有小兽奔过,他随手掷出一颗石子,小兽应声而倒,他将小兽捡回,直接扯下两条腿,撕去外皮,就这样将血淋淋的兽腿架在火上烤。 烤肉这种事,他并不太熟炼,也不知道要放盐巴和佐料,以为只要烤熟了,那就一定是美味。 可谁知,当他吃到自己烤的肉时,却是难以下咽。。。 次日晨,云天坐在洞门口打坐,清晨的山间,凉风习习,晨露微寒,是他最喜欢的时晨,这时候打坐,尤其能清心静意。 躺在石床上的念文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洞顶,脑子有些晕呼呼的,她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她怎会在这? 记忆如溪流般,一点点的流入她的脑间,血腥,肃杀,生死离别。 那一夜,她守在万琨的身边,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离开,意识到她将要失去他。 她伏在他身上哭,祈求他不要死,不要离开她。 她看见万琨胸口的血洞里有一束白光,她想看清那是什么,却什么也看不清,接着,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再后来,她醒了,在水里,很冰很凉的水,可她却觉得很舒服,一点也不冷。 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寒蛟陪在她身边,她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当自己是个孩子。 寒蛟带她去见了娘亲和爹爹,又带她去了一处十分神奇的地方,那里的兽都很大,出奇的大,花草树木,无一不比她所见过的大十倍百倍。 那里的兽类对她很有敌意,除了寒蛟。 寒蛟为了保护她,几乎耗尽功力,它将她送回爹娘的身边,它则沉入潭底休养生息,而焦弟却偷偷带着她离开了伏牛山。 所有的记忆,她都记得,包括此时就在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究竟是谁?为何要将她从周焦手里夺走?为何在他身边只一天,她的失忆症便痊愈了? 在她睁开眼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却没动,他在等她动。 他想知道,她恢复了记忆,那么,在她恢复记忆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所以他没动。 念文看着他的背影,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围着一块白布,黑发披散着,看不见他的脸。 她记得他的脸,那张脸十分俊美,却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说他没有名字,于是,她给他取了很多名字,白云?她勾唇,幸好他没有同意用这个名字。 第1591章 休想甩开我 第1590章 她坐起身,朝着那纹丝不动的背影道:“云天!” 纵然是素不相识的人,可他却并没有伤害她,他有机会,也有能力伤害她,可他没有,她知道他不会。 云天微怔,原来她正常的叫一个人的名字时,是这样的声音,真好听。 他没有转身,身形依然未动:“你不怕我?” 念文下床,站在床边看他:“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笑,是啊,她为什么要怕他,他从来都没打算伤害她。 她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只青玉簪,缓步走到他的身后,“你这头发也太乱了,我帮你簪发吧。” 云天想到昨日在琉璃城里见到的周焦,周焦的头发冠在头顶,扣碰上一个精美的玉冠。 她说的簪女,是那样的吗? 不待他应声,她的手便已经撩起了他的头发,将他齐耳之上的头发尽数挽起,束成一个小髻,用玉簪固定住。 这个发型,是万琨最常束的发型。 “好了。”她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云天觉得头脸间清爽了不少,难怪人类都喜欢束发。 他起身,缓缓转过身,望向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孩。 文儿淡笑:“云天,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现在,我要走了,我爹娘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我得回到他们身边。” 云天舒展的俊眉微微皱起:“你要走?” 文儿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 当然? 当然! 他想起那日,他尚在潭底休养,祁溶月的声音在潭口传来,那般着急,那般焦虑。 这么多天过去,她始终没有找到女儿,一定很着急吧。 “可是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云天问。 念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一定会去周王宫,我先让人送信回周王宫,我相信周伯伯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们。” “那你呢?”云天问。 她扭头,看向洞外的远方,楚朝的方向。 “我要先回楚都。”万琨是否还活着? 那天夜里,在她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昏迷之后,又发了什么? 云天耸肩:“既然你没有别的伴,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去?” 她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云天:“云天,你究竟是谁?”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突然将她从周焦身边带走,她突然就清醒过来。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不信只是巧合。 云天淡笑:“我是云天,你的朋友。”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不能说吗?” 云天耸肩,“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或许是还没到说的时候,文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点头。 他又道:“文儿,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她看着他极为认真的脸,突然笑了:“我若说不行,你会走吗?” 他摇头,依然认真:“在这个世上,我只认识你,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休想甩开我,我会跟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第1592章 第1591章 他不说,或许是有他的难处。 他要留,或许是有他的目的。 无论是什么,她都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若要伤害她,或打算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假装。 她含笑点头:“既然我无力改变现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起吧!” 云天弯唇,浅淡的笑意从他眼中流出,溢向唇角,扩至整个面容。 她侧目,看到被他放在角落里的烤兽腿,表皮已经黑焦一片,里面却仍有红色的血水往外渗。 两只烤兽腿,只有一只上头被咬了一口。 看来某人并没有吃上一顿美味的晚餐。 洞中的篝火尚未完全熄灭,她往火上添了些干柴,朝云天道:“再取两只兽腿来,我饿了,不吃饱,恐怕没力气赶路。” 云天点头,转身走出山洞,将昨儿丢在洞外的小兽又捡了回来,扯下另两只腿,暴力的撕掉皮毛,将之拿回洞里,递到了文儿的面前。 火势渐起,她接过兽腿,用缠在腰间的软剑,将兽腿切成块状,再将之插在削尖的木棍上,“这样切成小块一点烤,比较容易熟。”她将肉架在火上烤,时不时翻个面。 云天在她身边坐下,闻着烤肉扑鼻而来的香气,耸了耸肩:“我以为只要放在火上烤,就能烤出好吃的食物。” 她扭头看了眼他俊美的侧脸,好奇道:“你连烤肉都不会,那你平日都吃什么?”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带着钱的人,连烤肉都不会的话,真想象不到,他每天都在吃什么。 云天想说,烤肉虽然好吃,但因他不会,又嫌麻烦,便一直都是吃生肉的,在寒潭时吃的便是生肉,离开寒潭后,吃的也是生肉。 只到昨日来到琉璃城,在那面摊上吃了三碗牛肉面,那是他变成人类以来,吃的第一次正常食物。 这些话,他终是没说,只淡声道:“树上的野果味道也不错。” 吃野果能长得这般高大健壮? 显然不能。 “是吗?”她淡笑,不再发问,他看来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连平日吃什么都不愿告诉她。 她将烤好的肉递到他的手里,“没有调味料,味道会差一点,你先尝尝。” 云天接过她递来的烤肉,张嘴便咬了一口。 她刚想说小心烫,他却已经将肉给吞了下去。 “好吃吗?”小心烫变成了好吃吗。 云天点头:“好吃,很香。”说着,他又咬了一口。 十几年前,它第一次吃到的人类美食,是她母亲在寒潭旁烤的鱼。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它的内心深处,开始对人类生出了好奇。 十几年后,它再次尝到这种滋味相同的食物,以一个人类的身份。 人类的味觉比寒蛟更为敏感,食物的好坏,一入口便能清楚的分辨,好吃就吞下,不好吃就吐出来,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 而当他还是寒蛟时,他吃生肉,活着的生肉,滋味如何他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根本就没有滋味,它吃,只是为了果腹,仅此而已。 第1593章 第1592章 见他吃的香,文儿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全给了他。 “你就吃这么一点?”他挑眉,尽管自己吃了大部分的烤肉,可仍然感觉饥饿,而她却只吃了一小块。 她淡笑:“我饭量本就不大,你吃吧。” 他没的客气,接过剩下的烤肉,一口口吞食干净。 他吃东西时很粗野,大口咬,大口嚼,大口咽,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和他俊美的外表,高贵的气质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想纠正他,可看看这里的环境,罢了,待回到京都,再好好教他吧。 青山脚下有一条溪流,是从青山顶上流下的泉水,清凉甘甜。 她蹲在水边洗脸和洗手。 他学着她的模样,捧水净脸,搓洗手掌。 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的指缝里还有血迹,这很脏,要洗干净。” 她抓着他的手,将之按在了水里,帮他一点点的搓洗干净。 他的手很凉,非常凉,像是从冰川深处挖出来的万年寒冰,奇怪的是,明明这般的寒凉,可她却觉得是很舒服的温度,甚至有一种亲切感。 真是见鬼,她怎会有这种感觉。 起身时,她瞥见小溪流的下游,水面竟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 随着他的手离开水面,那层薄薄的冰层也很快就化去。 “你练的是什么功?”她问。 云天摇头:“我没练什么功,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上有一股很可怜的寒气,连这流动的溪水都能被你的寒气凝结成冰,可见你体内的寒力有多恐怖。” 云天哦了一声,面色没什么变化:“这是天生的,不是练功而成。” 是吗? 她没反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就算她问,他也不会说。 下山后,他们没有再回琉璃城,而是直接往北走,北边,是楚朝的方向,是她的家乡,是万琨在的地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 琉璃城,锦绣庄。 一直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郑仲文终于等不了了,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从天明,到天黑。 那关上的房门,始终没有开过。 他冲到门前,轻轻推开那本就虚掩着的房门,万琨正坐在床边,手速极快的为周焦施针,溶月一脸疲惫的坐在床的另一头,不停为万琨递针。 房间里很冷,比外头要冷上许多。 走到溶月身边,他低声问:“怎么样了?” 溶月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并没有抬头看他,以免分心误事,只低声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你先出去吧,再过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再过两个时辰?到那时,天都亮了,这小子就算醒来,他们还能上哪里去找文儿? 仲文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乖乖的等在外头。 他这前脚刚出门,小七等人便围了上来:“王爷,太子殿下他怎么样了?” 郑仲文摇头:“还不好说,再等等看吧。”他也不清楚实际情况,还是不要随便给他们希望的好,免得到时失望更大。 第1594章 第1593章 时间缓缓而过,天黑了又亮了,那扇紧紧闭着的门,终于从内边被打开。 几个侍卫再次冲上前,朝面色憔悴的祁溶月道:“公主,太子他,他怎么样了?”太子的安危,关系到他们的生死,他们比谁都要更紧张。 祁溶月轻轻点头:“没事了,你们的太子没事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溶月走出房间,走到仲文的身边:“焦儿没事了,你也别担心了。” 仲文轻哼:“谁担心他了?若不是他,文儿怎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劫走?他犯下这等大错,我为何还要担心他?” 他的口是心非,写在了脸上,溶月又怎会不明白,“等他醒了再说吧。”仲文一直将周焦当儿子看待,周焦重伤,他怎么可能不着急,说不担心,不过是嘴硬赌气罢了。 万琨也从内室走了出来,朝门口的侍卫道:“先不要给他穿衣服,等半个时辰后,他的身体不再冰凉时,再给他穿。” 万琨走到郑仲文的面前,问:“这是什么功夫,您知道吗?” 郑仲文摇头,眉头再次紧拢:“不知道,从未听说过,这般霸道的寒冰之气,挥手间便将人重伤至此,简闻所未闻。” 溶月叹了一气:“或许是我们久未入世,不知这江湖中已经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万琨,你速去安排,让你们万家的情报网好好查一查,究竟这人是什么来厉,他劫走文儿,又有什么目的。” 万琨正有此意,立时便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他转身匆匆离开,前往距离此地最近的情报网点。 夫妻二人正在膳堂吃饭,刚喝下半碗白粥,小七便匆匆闯了进来:“王爷,公主,太子殿下他醒了,您二位快去看看吧。” 二人赶忙丢下碗筷,随小七赶往周焦的房间。 仲文快步疾走,嘴里也没闲着:“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是说至少要一个时辰?” 溶月道:“一个时辰是我的估算,他毕竟打小练武,内力也算深厚,提前醒来也不稀奇。” 二人进房时,恰好瞧见周焦不顾侍卫的劝阻,从床上下地,脚刚沾地便往前扑倒,幸好侍卫在身边,稳稳将他托住,又给他弄回了床上。 见溶月和郑仲文进来,周焦面现愧色,涨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师傅,师爹,徒儿对不起你们。” 仲文冷哼:“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这臭小子,亏你还有脸叫我们师傅师爹,瞧瞧你做的好事。” 周焦沮丧着脸,眼里满是急迫:“师傅,师爹,文儿被那人带走了,我打不过他,我——”他羞愧的无地自容,心里又十分害怕,怕文儿因此而出什么意外。 溶月上前了两步,朝周焦问:“可知那人的来头?” 周焦摇头:“从未见过,也未曾有怨,可怪的是,他一见面便知是我从你们身边带走了文儿。” “他可有恶意?”溶月问。 周焦仔细回忆,摇了摇头:“对我算是有些恶意,虽然他伤了我,但我想他并没有杀我之心,否则,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第1595章 第1594章 那人的力量之强大,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强悍,那人若要杀他,只需一掌便可做到,可他没有,且他现在还活着。 “对文儿呢?”溶月又问,面色泛出紧张。 周焦摇头:“他对文儿似乎并没有恶意,他虽强行带走了文儿,可他却没有伤害文儿,文儿还为他取了个名字,叫什么,云天?” 溶月松了口气,对文儿没有恶意就好,只要文儿还活着,他们总会找到她的。 仲文朝周焦道:“他们或许还没有离开这琉璃城,想要找到他们,需要你这个太子的帮忙。” 周焦明白过来,忙朝身边的侍卫道:“速取我令牌,前往衙门调兵,就算将琉璃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他们。” 侍卫领命而去,房里便剩下他们师徒三人。 溶月也不再避讳,直接了当的朝周焦问:“焦儿,你告诉师傅,带走文儿,究竟想做什么?” 周焦面色涨红,他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样,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快。 “师傅,我喜欢文儿,从小就喜欢,在我生命最灰暗的时候,她走进了我的生活,为我点亮了一盏明灯,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和我一起度过美好的每一天,文儿已经在我的生命里扎根,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份,我没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我不能失去他。” “所以你就像个贼一样偷走了她?”仲文挑眉,看着周焦,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周安,那个害他差点痛失挚爱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周焦的父亲。 果然是子承父业啊! 周焦低下了头,面对这样的指责,他无可反驳。 溶月道:“焦儿,你可想过,文儿早晚是会恢复记忆的,到那时,你要如何向她解释?” 周焦一脸茫然,他想过,可他不知道。 “你和文儿一起长大,应当知道她的性子,她是个十分要强的孩子,若她知道你为了占有她而做出这等强盗的行为,她会如何看你?这份偷来的感情,你认为你守得住吗?” 他摇头,双手紧紧抓着自己两鬓的黑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焦儿,我想你父亲一定告诉过你,强求,是不可能得到幸福,强求,只会毁了自己,和自己爱的那个人。” 郑仲文冷哼,嗤声道:“他父亲或许会告诉他,若不能顺其自然的得到,便只能使些手段,不论过程如何,得到,便是得到,是吗?” 周焦摇头,“不,我父王并没有这样说过,他曾告诫过我,强扭的瓜不甜,若属于我,便无需强求,若不属于我,强求也是无用,呆我,可我——” “可你不甘心,不甘心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拱手于人,不甘心自己输给别人,更不甘心还没有努力过便要放弃,是吗?”溶月逼问。 周焦点头:“是,我是不甘心,所以我才做出这种事,我想趁着文儿现在这种情况,和她待在一起,让她慢慢喜欢上我,依赖上我,可是——” 第1596章 第1595章 “可是你发现,你错了,文儿从始至终,只拿你当兄弟,无论是三岁五岁,还是十三岁十五岁,都一样,你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 “焦儿,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文儿的错,更不是琨儿的错,感情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只在一个人心里生产,那是单相思,唯有在两个人心里同时拥有,那才是相爱。” “焦儿,你和琨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都很优秀,文儿之所以选择了琨儿,并不是因为你那段时间的离去,更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琨儿乘虚而入,填补了谁的空缺,琨儿和你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文儿,只是他喜欢的方式和你不一样,或许他的方式,更适合古灵精怪的文儿,而你,在文儿的心里,始终是个弟弟。” 周焦有些蒙,他愣愣的看着祁溶月和郑仲文:“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文儿和万琨?他们——他们在一起了?” 祁溶月点头:“没错,文儿接受了万琨,我也是知道不久,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周焦白着脸,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以为,就算文儿现在不喜欢他,她的心也是自由的,他凭借努力,早晚能赢得她的心。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找到文儿再说。”她长叹一息,转身离开房间。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这个字,害了多少满腔热血的少年人,情这个字,伤了多少男男女女的心。 ———— 念文和云天离开青山后,一直往北赶,走了一天的官道后,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座小城。 念文兴奋的跳了起来:“终于可以买马了,我这两条腿都快走废了。” 云天在人类的世界游荡了些时日,已经知道买东西是要花钱的,“你有钱?” 念文摇头:“我没有,但万琨有啊,他们万家的产业,遍布楚周两朝,前头这座城里,肯定有万家的商行,我去找他们要点盘缠,应该是不难的。” 云天不知这万琨是谁,可她每次提到万琨时,面上的笑容就格外的灿***和他说话时笑容灿烂多了。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知为何会不舒服。 二人进了城,在城里多番打听,果然找到一家万屋堂。 万屋堂里的掌柜是周朝当地人,对楚朝的事并不清楚,念文自表身份后,他们并不能判断真假。 “郑姑娘,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实在是对于你说的这些,我们也辨不清真假。” 郑念文有些急,她头上只剩一根发攒,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已经给了别人,现在只剩下手上的一对金镯子,这是周焦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她向来不喜金银之物,可这毕竟是周焦的一份心意,就这么当了,也有些不舍。 左思右想后,她从左手上取下一只金镯子,递到了掌柜的手中:“姚掌柜,这只赤金镯子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很珍惜,若非现在急需回楚朝的盘缠,我是如何也不肯当了的。” 第1597章 第1596章 顿了顿,她又道:“您替我先收着,待我回到楚朝,定会派人前来赎回,还请掌柜在此期间,莫做他用。” 掌柜接过镯子细看,是成色十足的赤金,雕纹十分别致,不是寻常银楼可以买到的精品,用来换两匹马和一些盘缠,倒是有些亏了。 可他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要做对自己有利的生意,这生意有利,他才愿意做。 “好,姚某就先收下了,待姑娘回到楚朝后,再派人来赎回也不迟。”这当然是客气话,去当铺当东西的人,大多都会说上几句这种话,可又有几个回去赎过? 更何况,楚朝与周朝远距千里,谁会为了一个镯子而派人来赎? 姚掌柜很爽快的将两匹马和一点盘缠干粮交到了郑念文的手中。 离开万屋堂,郑念文从小包袱里取出一小包散碎银子,掂了掂,顶多不超过二两。 呵——这姚掌柜还真是小气。 “这万屋堂看来没有给你面子啊!”云天一手牵着马,忍不住调侃。 念文轻叹了一气,苦笑道:“确实,不过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并不认识我,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里毕竟不是楚朝。” “那镯子就这么给别人了,心疼吗?”云天问。 念文摇头:“也不是心疼,只是有些可惜,那是焦弟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是他的一片心意。”七日前,周焦给她办了生辰宴,送了她很多礼物,多是些首饰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对镯子,是周焦亲手给她戴上的。 他当时说,希望戴上这镯子后,她就能永远的留在他身边,她当时反问,带着镯子就永远不离开他身边,就像栓住马儿的金环吗? 周焦当时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在一个烤饼的小摊前,她用所有的银子,买下小摊上所有的烤饼。 足足有四十多个。 她吃的不多,十个便够她回到楚朝。 可云天的饭量奇大,十个都不够他吃一顿。。。 他们再次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带着仅有的烤饼,骑着两匹干黄的瘦马,离一节小城。 身上没有了钱,住宿也成了一个问题,他们没有钱住客栈,只能是走到哪里,便宿在哪里。 七天后,他们终于穿过了周朝的边境,回到楚朝,回到陇西。 “这里就是楚朝?你的家乡?”云天看着眼前的荒原,挑眉问道。 念文道:“这里是陇西,是楚朝和周朝的边境,我的家在京都,距离此时还有千里之遥,咱们恐怕还得再赶七日的路才行。” 云天耸肩:“赶路倒无所谓,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远处便是连绵成片的军帐,是陇西大军的驻军之地,而她的父亲并肩王,便是这二十万大军的统帅,若她去营里讨顿饭吃,再顺便要点盘缠,应该不难吧。 “现在,现在就能让你饱餐一顿。”她笑了起来,在这一瞬,仿佛阳光都变得更加灿烂。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第1598章 第1597章 “什么人擅闯军营?”军营大门外,两个手持长刀的士兵冲了出来,拦在了二人的身前。 郑念文翻身下马,朝那士兵道:“我是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你们的钟将军可在?” 士兵一听长乐郡主的名号,并没有立时收回了手中的长刀,二人面色皆变,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听闻长乐郡主早就死于京都叛党之手,你为何要冒长乐郡主之名?究竟意欲何为?” 念文眉头微皱,怎么感觉眼前这两个士兵表情怪怪的,说话也是奇怪,透着一股子阴怪气。 她道:“我与你们的钟将军见过几面,你若不信,大可叫钟将军出来一见,他自能分辨正假。” 那士兵想也不想便驳道:“钟将军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还不快速速退开,否则,莫怪我等刀剑无眼。” 说到刀剑无眼,念文注意到二人手中的刀,刀尖与刀身是并弯形,手柄特别长,这种兵器在楚朝并不多见,更何况是对兵器控制极严的军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侧目看去,他骑马大前的将军,不正是她要找的钟将吗? 士兵想要将她推开,免得拦了将军的路。 可他的手却没能碰到念文,而是一掌推在了郑念文身边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的身体奇寒无比,又仿佛有一股吸力在他身上,他的手被那男人的身体吸住,只见那男人身体轻轻一抖,他便听见几声咔嚓声,手臂软软的垂下。 这时郑念文已经拦下了钟将军的马。 钟将军身边的副将立时拔出了长剑,剑尖指着郑念文:“什么人?” 郑念文不理他,眼睛直接落在钟将军的身上,钟将军也在看她,眼里有惊艳和疑惑之色。 “姑娘有事?” 念文面上的喜色渐渐淡去,他说姑娘有事? 他没认出她? 这不可能,钟将军每年都会从陇西回一躺京都,每次回去爹爹都会请他去府里喝酒,她叫他钟叔,他叫她小文儿。 钟叔每次从陇西回京都,都会给她带礼物,多是些陇西特有的小玩意,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钟叔的一片心意,特意在民间为她搜罗的玩意,她始终都珍藏着。 去年他们还见过,她不信钟叔会认不出她。 除非眼前这人,根本不是钟叔。 她扬了扬眉,淡淡笑着“听说钟将军的夫人快生了,正四处寻找女大夫,小女恰好懂些医术,可为将军效劳。” 先前拦下她的两个侍卫一听这话,面色又是一变,这丫头前言怎的不搭后语,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们正想提醒钟将军一句,却听钟将军已经开了口:“确有此事,你若真是大夫,那可就再好不过,本将的夫人下月便要临盆,有你照顾她,本将就能安心了。” 念文的心立时沉下,眼前的这位钟叔,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钟叔。 钟叔至今未娶,哪来的待产夫人,她随便胡言一句,他便顺水推舟。 第1599章 第1598章 她的眼睛瞥向‘钟将军’的鬓角及下巴,寻常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可念文不是寻常人,她的易容术得自简蕴真传,‘钟将军’的易容术虽然精妙,可却依然逃不开她的眼睛。 看来钟叔出事了,想及这两个侍卫佩的刀,像极了东越国的兵器,东越国与楚朝东离境比邻,国境并不大,起码比起楚朝来说不大,是个民风十分剽悍的国度,长年以游牧打猎为生,个个都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好手,造就了剽悍的民风。 据传,东越国的士兵,一个能顶其他国家的士兵十个,个个身强力状,身手敏捷,又不怕死,谁要跟他们打仗,除非有万马千军集中压制,否则,一定被他们突破围防,便很难再拦住他们。 如今东离大军的统帅已死,军心涣散,正是东越国出兵的好机会,眼前的‘钟将军’,会不会就是东越国派人扰乱陇西大军的奸细? “这位是?”‘钟将军’的目光落在了云天的身上。 念文忙道:“回将军,他是我的助手,云天。”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钟将军’目光湛湛的盯站念文,毕竟像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常见,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念文淡笑:“我姓关,关文儿。” 一旁的守门士兵想要提醒他们的将军,这个女子显然是在说谎,她刚刚明明自称是长乐郡主,长乐郡主应当是姓郑才对,怎的现在又说自己姓关?还改口自称是大夫。 他们想开口,可却发现,就算张开了嘴,却依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们的脖颈侧,正扎着两根明晃晃的银针。 钟将军摆手:“关姑娘,请!” 念文立时跟着钟将军的马侧进入军营,她侧目朝云天使了个眼色,云天却看不懂她是何意。 无奈,她只得刻意拉开与‘钟将军’的距离,压低声道:“刚刚门口那两个家伙,怕是会坏事,你寻机解决一下。” 寻机? 要解决这两个小喽啰,还需要寻机? 云天扬挥了挥手,两道无形的寒气朝距离他数十丈的营门处掠去。 寒气入体,他们当时只觉身体一冷,接连哆嗦了几下,感觉很不舒服,想呼救,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念文急道:“你怎么现在就动手了?一旦让他们发现,我们岂不是要露馅了?” 云天道:“不必担心,他们现在不会有事,只是会发寒病,起码也要昏迷个几日才会死。” 念文松了口气,不会马上死就好,如此她的身份也就不会曝光。 她加快了几步,跟上了‘钟将军’的马,笑道:“将军,不知夫人住的大帐在哪里?” ‘钟将军’摆手:“哎,这个不急,关姑娘第一次来军营,本将得为你接风洗尘,这样,你先去营帐里歇息一下,一会本将再派人请你过来。” 念文求之不得,立时应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将军了。” “好好好——本将就喜欢像关姑娘你这样的爽快人,来人,带关姑娘和云公子去休息。” 第1600章 第1599章 两个士兵引着念文和云天去到一处空置的军帐。 士兵指着军帐道:“二位请在里面稍作休息,一会再来请二位去赴宴。”士兵说话时,口音有些怪,和刚刚在大营门口的两个士兵口气十分相似,看来是一伙的。 念文见他们不打算进去,便迅速撩开帐帘,一双眼睛瞪着帐内道:“呀,这里边怎么有人?” 两个士兵闻言,赶忙冲了进去,进了帐内才发现,根本就没人。 而这时,念文的手掌已经劈中他们的后颈,他们连一句呼叫声都没发出,便倒下了。 念文朝云天道:“咱们换上他们的衣服。” 云天不解:“为什么?去吃顿饭还需要换衣裳吗?” 念文摇头:“你现在还是先忘记吃饭的事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云天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现在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她说的,总是对的,他听就是了。 二人换好衣裳,戴上士兵的帽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将两个士兵藏好,他们大摇大摆的出了营帐,先在营中溜达了一会,大概摸清了地形。 军营很大,并不是二十万大军都同在一个营中,军中有一位主帅,便是她的父亲郑仲文,一位骁骑大将军,便是钟叔叔。 另有分管各营的副将十数名,每个副将都管着一个大营,每营有一万到两万人。 她现在所在的大营,便是钟叔叔所在的赤火营。 钟叔叔若还活着,便一定还在这营中的某处,只要她找到钟叔叔,立时便能揭穿那贼人的真面目。 “钟将军近日也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动用军令,单副将跟了他这么多久,他说杀就杀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说的是啊,何止是单副将,黄马营的刘副将不也被处死了吗?” “这些人可都是跟了钟将军多年的良将啊,战功说不上赫赫,可也是受过皇上嘉奖的,将军他怎么能不上报朝廷,就直接用军令处死了呢?” “你没听他说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压根就没打算上报朝廷吧!” “今天也不知道轮到谁,现在军中人心惶惶,比打了败仗的气氛还低沉,再这么下去,真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念文听到这,几乎可以断定那‘钟将军’,定是敌军派来乱我朝军心的奸细,甚至不止是乱军心这么简单,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大阴谋。 她偷偷抓了一个士兵,逼问其营中关押犯人的地方在哪里。 可惜那人是个杂兵,平日只做些收拾打扫的事,这种事问他,等于是白问。 可也巧,那杂兵的同伴来寻他,却是个包打听,虽然只干杂事,可却喜欢打听营里的大小事,被念文一逼问,他便什么都倒了出来。 原来前不久钟将军在营里划了一片地,那片地上有十几间营帐,除了他指定的人,其他人都不得进入那片区域,否则必死无疑。 这事营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是偶然中得知,没想到今日竟派上大用场,救了全营的兄弟。 第1601章 第1600章 将这两个杂兵打晕后,念文和云天迅速来到杂兵说的那片特殊区域,若钟叔叔还在营里,便一定在这里头。 这片区域几乎被人围了起来,数步一岗,且尽是些腰佩弯刀的士兵,和先前在大营门口,以及被她在营帐中放倒的几个士兵所有兵器几乎一模一样。 他和云天现在腰间挂着的兵器,就是这样的弯刀。 “干什么的?”士兵将他们拦下。 念文取出之前在士兵身上搜出的令符,沉声道:“是将军命我们前来。” 一见那令符,拦路的士兵赶忙侧身让开,“请!” 两人大摇大摆的进去,果如那杂兵所说,这里有十几间营帐,并不是每间营帐都有人住,最大的那间不必说,自然是‘钟将军’住的地方。 而守卫最多的那简,想来就是关押要犯的地方。 有云天这超级强者在,就算置身于千军万马中,她也不会觉得害怕,更何况,眼前那些士兵,恐怕连她都打不过吧。 她故计重施,将手中的令符拿了出来:“将军让我来提人犯。” 那士兵皱眉:“提人犯?提谁?” 念文道:“将军说,此人姓钟。” 那士兵面色大变,立时拔出了腰间弯刀:“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看来暴露了,既然如此,那她就没必要再装。 “还能有谁,当然是钟将军派我来的,怎么?你不信?”她手指轻弹,两根极细的银针从指间射出,袭向那士兵的脖颈。 眼前这看似寻常的士兵,没想到竟是个厉害角色,只见他身形微晃,轻巧的避开了她的银针,弯刀挥舞着砍向念文的面门。 然而念文还没来得及出手,那恶狠狠扑向念文的士兵,突然倒飞了出去,身体直接砸进了营帐。 这个动静可不小,立时便引来更多的人。云天道:“你进去找人,外边交给我。” 念文正有此意,二话不说便钻进了营帐,那被云天摔进营帐的士兵再没有起来,青着脸躺倒在地,人事无知。 营帐内架着两根圆木柱,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铁链吊锁在圆木柱上。 男人昏迷不醒,满面血污,根本分辨不清原本的模样。 她冲上前,扯开男人沾满鲜血的衣领,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方铁锁,别人挂金锁银锁,他挂的却是铁锁。 因为这是他娘亲将他送人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从小到大他一直戴在身上,从未取下过。 他说,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遇到他的母亲,而这片铁锁,便是他们相认的唯一证据。 她眼眶微热,不断的摇着钟叔叔的身体:“钟叔叔,你快醒醒。” 原本昏迷着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这张脸,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郡主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些人说,并肩王府的人都死光了,一个不剩,他在悲痛之下,中了奸人暗算,这才沦为阶下之囚。 “郡主?” 文儿点头:“是我,钟叔叔,是我,你等着,我来救你出去。” 第1602章 第1601章 她手中没有足够锋利的兵器可以砍断锁住钟叔叔的铁链。 也没有足够坚硬的粗针可以打开那巨大的铁锁,正急得团团转时,云天由外而入,见念文这模样,忙问“怎么了?” 念文指着足有自己手腕粗的铁链道:“钟叔叔被锁住了,我得救他离开。” 云天点头,几步上前,双手握住那铁链,轻轻的扯,臂粗的铁链便被轻易扯断。 念文惊的合不拢嘴,他这手劲也太大了吧,试想他的手去扭一个人的脖子,但那头颅会像球一样被他轻易的拧下来。 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万幸他不是她的敌人,否则,想要战胜他,恐怕要到下辈子了。 钟将军也被这种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力量给吓到了,瞪着云天问念文:“他,他是什么人?” 念文扶住钟叔叔,笑道:“他是我的朋友,放心吧,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 钟将军之前还在担心,担心郡主就算将他救出这间大帐,也未必能带着他走出大营,说不定,反而会连累郡主。 现在见识到了云天的力量,他知道自己的这点担心,算是多余了。 三人往外走,云天在前,念文搀扶着钟将军在后。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主帐那边的‘钟将军’,他带着身边的高手冲了过来,恰好瞧见之前在大营外自称关文儿的姑娘扶着钟离从大帐中走出来,帐外的地面上,躺满了他的手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钟将军’指着念文吼道。 念文冷笑:“是能要了你命的人,你假冒我钟叔叔,混在这营里,究竟意欲何为?” ‘钟将军’冷哼:“本将不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就是钟离,你扶着的那个,是东离上官家的叛党余孽,是我正准备押送朝廷的要犯,你若识相,就速速将他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念文摇头:“不,我想你应该为自己的死活而担忧了。” ‘钟将军’冷笑:“就凭你们?”在他眼里,对手虽然是三个人,可却有一个是受了重伤的废物,只有两个人,而他有千军万马。 “你以为你们能从这大营里走出去吗?”他的目光落在钟离的身上:“看看他的样子,谁会相信,他才是钟离?” 念文道:“不需要别人来相信,我信便行,云天,这个人,我要活口,其它的,死活不计。” 云天点头,眼前这些人类,在他的眼里,跟蝼蚁几乎没有区别。 要他们生,要他们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刚开始时,他还不太会用人类的手掌去控制自己的力量,而此时,他已经学会了该如何控制他体内恐怖的力量。 他伸手,一道恐怖的气息朝‘钟将军’扑去,他想拔剑,可他的手就像固定在了剑柄上,他甚至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这股强大可怕的力量往前拖行,而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连喉咙都仿佛被人用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1603章 第1602章 直到,他的脖颈,被那青年抓在了手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从一个嚣张的‘将军’,沦为亲近死神的阶下之囚。 手举弯刀的士兵们愣了一会,回神时,纷纷举着刀朝云天扑来。 云天挥手,一股强悍至极的力量冲向朝他扑来的士兵。 这些士兵,并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钟将军’从东越国带来的顶尖高手,伪装成普通士兵的模样,与‘钟将军’一起潜伏在营中,为‘钟将军’所用。 然而,再高的高手遇上云天这样的对手,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还没搞清楚情况,人便躺在地上,痛苦与黑暗渐渐将他们笼罩,明天的太阳,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一拨倒下了,又有一拨人接上,他们一步步往大营另一头走去,这里是‘钟将军’自限的地盘,养着自己的亲信,关着反抗他的忠良将士,而另一边的大营,却依然是郑家军的地盘。 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小,自然而然便引来了大营那头的郑家军,他们身为军人,见到这种情况,自然而然便提了兵器上前护将。 郑念文扶着钟离越过界限,朝着那些面目惊慌又警惕的士兵道:“这位才是你们的钟将军,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 钟离此时满面血污,被折腾的不成人形,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看起来像是钟离的存。 便是他的声音,也十分嘶哑,没有了往日的高吭威严。 士兵们没有轻易相信念文的话,也没有继续往前,而是站在了原地,目光疑惑的看着郑念文的钟离。 一位小将这时站了出来,他朝郑念文道:“你说他是我们钟将军,可有证明?” 念文面色沉冷,气道:“他是你们的将军,长年累月和你们在一起,就算他现在被恶人折磨的脱了人形,便做为最亲近的你们,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将军?”她气愤的指着那些被云天一掌掌击翻在地,再也起不来的东越国士兵,喝道:“而他们,明明就是异族人,你们却睁眼瞎般看不见?他是说话你们一样,还是使的兵器和你们一样?在他们占据这里之前,大营是什么样,而在他们占据这里之后,大营又是什么样?你们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还想不明白吗?” 他们都是小兵小将,平日唯将军之令是从,脑子有时用不用都无所谓,习惯了听令行事,不习惯见事思考。 此时被郑念文这一喝骂,他们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先前的种种疑惑仿突然有了答案。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那个连续杀了好几个副将的钟离,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将军,绝对不会利用那莫须有的罪名,排杀异己。 钟离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青年身上,他伸手指着那个青年,“小八,你母亲的病好了吗?” 小八的泪水哗的一下便涌了出来,这是他们的将军啊,眼前这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就是往日那威武不凡的将军啊! 第1604章 第1603章 赤火营足有两万人之众,小八不过是营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士兵,按说,将军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便是副将也未必能叫出他的名字,更何况,是他家中老母的情况。 月前,小八去求过将军,说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希望能预支些饷钱急用。 将军得知后,给他预支了三个月的饷钱不说,还自掏腰包给他凑了二十两银子,并放了他十天假,让他速去速回。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仅小八身边几个亲近些的兄弟知道,再无人知晓。 这时钟离的目光又落在了人群的另一处,指着那手持短剑的青年道:“阿同,我送你的短剑,用的还称手吗?” 阿同身形一震,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的盯着眼前的钟离。 紧接着,钟离又轻易的叫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包括他们的小名,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日与他们开玩笑时一模一样。 再想想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事,钟将军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来大营里与兄弟们把酒言欢,也没有再亲自来过练兵场,还杀了几个平日与他交情甚好,且忠心耿耿的副将,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议。 如今看来,并不是他们的钟将军变了,而是做下这些错事的钟将军,并不是他们的钟将军。 “现在你们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将军了?”念文朝士兵们问道。 有一部分人点头,他们能确认眼前的将军就是他们的将军,可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平日与将军接触不多,到此时也无法真正的分辨清楚,只能不做判定,依然保持沉默,并警惕的持兵相对。 念文走到云天身前,示意他放开那假货‘钟离’。 云天松手,钟离摔倒在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可这张脸,依然是众人所熟悉的钟离的脸。 念文迅速在他身上扎了两银针,令他立时气力全消,变成一滩烂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钟离’喘着粗气,连说话都废劲。 念文淡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时想不开,我可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呢,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她突然伸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他颈侧的一块皮肤,轻轻揉搓几下后,再用力一扯。 只听‘斯拉’一声脆想,‘钟离’面上的人皮面具便被念文给撕了下来,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是个五官清秀的男人,和钟叔叔确实有几分相似,戴上人皮面具后,外面看起来,便是一丝破绽也没有。 可惜,他倒霉的遇上了易容高手郑念文,否则,他这奸计,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一众士兵亲眼看着‘钟离’变脸,看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眼中的凶煞之意,暴露无疑。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坏我好事?” 念文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撕了个粉碎,冷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输了,你们东越国的离间挑拨之计,看来是成不了了。” 第1605章 第1604章 男人面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我是东越国人?” 难道自己的身边有了内奸? 念文笑的越发灿烂:“我猜的,原本也不确定,不过现可以确定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该死的,你竟诈我?” “正所谓,兵不厌诈,是你太蠢了,怪不得别人。” 他蠢?没错,他确实蠢,他就该在大营门口时就一刀杀了她,偏偏鬼迷心窍的带她进来,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谎话,他却因着这张漂亮的脸蛋,而假装没听见。 他确实蠢到家了。 念文朝钟离道:“钟叔叔,此人怎么处理?” 钟离现在十分虚弱,连站立都站不稳,他朝念文道:“留活口,一定要好好审问,究竟在这军中,还有多少他们东越国的奸细,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这些,一定要审清楚。” 念文点头,扭身看向小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捆了?再去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不必留情面,全部杀了便是。” 小八立时领命而去。 “乔副将何在?”钟离朝前来扶他的老郭问。 老郭面上泛出一抹悲痛之色,嘴巴张了张,却仍是没说出话来。 钟离预感不妙,忙问:“快说,乔杉他怎么了?” 老郭叹了一气,低声道:“乔副将早在十天前就被处以斩首之刑,死了。” 钟离的身子一震,差点跌倒在地,乔杉不止是赤火营的领兵副将,更是他多年的老友,二人情同手足,他怎么就——定是乔杉发现了假钟离的狐狸尾巴,这才被他杀害。 然而打击还不止这一桩,老郭接着又道:“不止乔副将,还有炎火营,蓝水营,以绿木营,这三营的副将,也惨遭了毒手,如今军心动荡不安,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 钟离又气又惊,一时间怒火攻心,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见他脸色转青,念文赶忙为他扎了两针,稳定他急速上涌的血气。 “钟叔叔,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万不可再动怒。” 钟离气得胸口急速起伏,他如何能平静下来,这些副将,可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与他都有着深厚的情谊。 更是营中的中流砥柱,如今说没了就没了,他如何能平静下来。 且这三营的弟兄们,至今还认为是他杀死了他们的将军,他要如何向这些弟兄交待? 念文道:“钟叔叔,如今营中局势动乱,还需靠您来稳定大局,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 钟离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眼中的悲痛之色依旧深浓,他扭脸看着念文,叹道:“郡主,我愧对王爷的信任,无脸再见王爷。” 念文笑道:“钟叔叔,您多虑了,爹爹他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来怪您,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的事,即可以成为您的警示,也当是一个教训,平坦的路走久了,会令人失去防备之心,容易犯下大错,有了这次的教训,相信您,和您的这些部下,都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第1606章 第1605章 钟离点了点头,郁郁之心略有宽慰,没再多说什么,任由念文和老郭扶着他回了营帐。 念文为他清理伤口,包扎,上药,再亲自给他煎药,这一通气忙完,天色竟暗了下来。 一道幽怨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却未曾察觉,待忙完这些事,才发现云天正坐在帐外的一块石头上,目光幽幽的盯着她。 她这才想起,他们来军营,是为了填饱肚子,可结果遇着这破事,耽误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饭,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老郭端着药进了大帐,再出来时,手里的药碗已经空了。 念文将他拦下,问:“郭伯伯,我们一天没吃饭了,可有准备我们的饭菜?” 老郭忙道“准备了准备了,早就准备好了,见您一直在忙着,便没敢叫您,您现在去吗?” 念文看了眼大帐,离开的话,她始终不放心,便朝老郭道:“郭伯伯,能否麻烦你们将饭菜送到这里来,我不放心离开,万一还有东越国的余孽在附近,钟叔叔会很危险。” 老郭赶忙应下:“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念文又道:“多取些来,我的这位朋友——饭量很大。” 老郭看了云天一眼,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想到每回走近他身边时,那寒冰般的空气,令他想想便又哆嗦了两下。 见老郭逃似的匆匆而去,念文朝云天道:“瞧你把人给吓的,不能温和一点吗?” 云天耸肩:“我本来就是这样,并不是针对谁。” 除了念文,他实在没办法对谁释放出善意。 念文无奈,朝他招手:“进来吧,一会就能开饭了。” 云天的肚子已经饿扁,这也是他对老郭十分不满的原因之一,既然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为何不早点送过来,还要等人开口问他才说。 明明亲眼看着念文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 钟离此时已经睡下,二人进帐后再没有交谈,一个坐在钟离的床前照看,一个坐在帐前等饭。 老郭提着两个食盒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士兵,手里也提着两只食盒。 二人进帐后,迅速的将食盒里的食物摆上了桌,四个菜,四碗饭。 念文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眼睛落在老郭身边的士兵身上,她笑问:“这位兄弟之前没见过呢。” 老郭一愣,忙道:“见过呀,他就是小八呀。” 念文朝‘小八’走去,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是吗?我看他好像不是小八吧!” 老郭蒙了,这不就是小八?怎么就不是小八呢?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他揉了揉眼睛,盯着身后的小八看。 ‘小八’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迅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想将挟持住身前的老郭。 可谁知,他的剑刚拔出一半,手腕便被郑念文一脚踢中,剑回鞘,腕骨惨断。 ‘小八’一声惨嚎,身子急退,想要迅速逃离营帐,却谁料,人还没跑出两步,一柄雪亮冰寒的长剑便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第1607章 第1606章 老郭吓傻了,这小八怎么突然就动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念文见小八张嘴,赶忙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再将银针扎入他的后颈,令他周身发麻,使不出力气。 “想寻死?没这么容易。”她拎住‘小八’的衣领,将他回帐中间,重摔在了地上。 老郭惊问:“他他,他真的不是小八?” 念文上前,伸手便撕了这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冷笑道:“行啊,这易容的速度够快呀,说,这人皮面具,是谁做的?小八被你们怎样了?” 青年横躺在地上,眼神一片死寂,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将要死亡的命运。 “不说?那我只能用点特死的法子让你开口了。” 这世上有很多有骨气的人,也有很多原本有骨气,可在面临巨大的,无法忍受的痛苦时,他们的骨气会悄悄失踪。 当念文的银针扎入他脚底要穴时,他立时感觉到有千万只蚂蚁从他的脚底钻入了他的体内,一路从脚底往上钻爬,啃噬着他的筋骨血肉。 说不上有多疼,只是这种感觉,令他无法忍受,他伸手去抓,可又动弹不了,他想用匕首切开自己的皮肉,去将那些啃噬他骨肉的蚂蚁赶走,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苦的忍受着,连痛快的死去,都变得奢侈。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了,求你停下吧。” “这么快就受不了?东越国的高手,就这么点本事?”她蹲下,拔去了他脚底的银针,声音立时又沉下三分:“快说,人皮面具是谁做的,你们的人,还有多少混在这营中,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青年喘了几息后,闭着眼道:“人皮面具是军师做的,他就在这军营里,不停的变换着各种身份,除非他找我们,否则,我们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他喘了几息,接着又道:“我只是一个小喽啰,并不知道此番从东越来此一共来了多少人,我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究竟有什么目的,我更是不知。” 念文道:“睁开眼睛。” 青年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瞧见她手里的两根银针又往他脚底去了,忙叫道:“你,你不守信用,我都已经说了,你还——” 痛苦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想咬破藏在齿缝中的药丸,可他现在说话都费劲,根本没有力气咬破那包裹着牛皮膜的毒药。 “因为你说了谎,所以我对你的惩罚便加倍,不服吗?” “服,我服,我说,我真的什么都说,绝不会再有虚言。”他颤着声道,这种痛苦,比死还难受,比刚刚痛苦十倍不止,他连一息之时都忍受不住。 念文拔下了两根银针,冷笑道:“记住,再敢胡说,我会让你比现在更痛苦,你可以一直胡说,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青年盯着念文的脸,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娇美的姑娘,手段怎会如此狠辣? 他当然不会知道,念文变成现在这模样,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她清楚的知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第1608章 第1607章 青年道:“人皮面具确实是军师做的,他就在军营里,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此时易容成谁的模样,但有一个方法可以找到他。” 念文挑眉:“说!” 青年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我说,我说,不过请我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 青年道:“我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死,不说,会被你折磨至死,说了,军师一定不会放过我,左右是个死,我可以说出如何找到军师,但请你给我一个痛快。” 念文点头:“可以。” 青年松了口气,这才接着说:“军师他每天亥时会在后——”青年的话未说话,只听说噗嗤一声,他强口吐出一口鲜血,眼珠子暴突而起,几乎就要将眼珠子瞪出眼眶,他张着的嘴,再也没有合上。。。 云天迅速追了出去,外头已是夜色深浓,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若他打算去追去找,无论那人逃得多快,他亦有信心能追上,可他依然选择了放弃,他不放心留下文儿一个人在这里,若那人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文儿便危险了? “没追上?”文儿挑眉,不信这世上有人能躲过云天的追踪。 云天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蹲下身,发现青年的颈边有一个针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朝一旁的老郭道:“郭伯伯,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都警醒点,咱们营里可能还有不少奸细,若发现可疑人,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立时来报。” 老郭连连应下,赶忙出去了。 念文朝云天道:“你守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云天皱眉:“你怀疑老郭?” 念文道:“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我怀疑任何人,包括老郭。”老郭刚刚也有些破绽,初时她并没有太注意,可当青年暴露后,接着在他将要说出军师的情况时,他便死了, 而这帐里,只有他们四人,钟叔叔昏睡不醒,云天和她自不可能,剩下的,便只有老郭了。 她不信刚刚帐外有人,凭云天的功力,若帐外有人鬼鬼祟祟,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所以,下手的人,极有可能就在帐内,极有可能就是老郭。 云天不放心她,“我跟你一块去。” 念文摇头:“不用了,你就守在这里,他们的人一定还会来暗杀,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她见老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有些急,忙道:“就这么定了,我会小心行事,你不必担心。”话一落,她便冲出了大帐,追着老郭的身影而去。 云天无奈,只能守在帐里,不敢离开半步。 念文的功夫很好,加上这次血脉力量的觉醒,她的内力已经不是普通高手可以相比的,希望她遇到的这个人,不会太难缠。 老郭并没有直接回到他所在的营地,而是直接来到大营东边的一处湖畔。 这个小湖是大营里众将士的水源地,平日用的水都从这里取。 老郭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正打算往里倒。 第1609章 第1608章 念文立时飞扑而上,指间数根银针齐发。 老郭突然回头,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念文也笑,笑容绝美中又透着一丝诡异,她的身形在扑至老郭身前时,突然一个扭身侧掠,避开了老郭的暗袭。 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银针落在了沙地上,而老郭的手里,也捏着三根念文率先发出的银针。 老郭原本温和憨厚的脸,已经变得狠辣而冷酷。 “身手不错,能避开我的针,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 念文淡笑:“你的身手也不错,能避开我三针,寻常人怕是一针都避不开,只可惜——” 那人神色一怔:“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只避开了我三针,而我却一共发了五针。” 老郭面色微惊,迅速运功查看,而就在这时,念文的手指再次轻弹,两银纤细的银针在老郭分心之时刺入他的胸口。 老郭的身子缓缓跪下,他指着念文,咬牙切齿道:“你,你——” 念文淡笑:“哦——刚刚才发现,刚刚有两根针漏发了,其实之前只发了三根。。。” 老郭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是被银针给刺的,还是被念文给气的。 念文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老郭,沉声问:“说,你们的军师何在?” 老郭冷哼了一声,嘴角缓缓溢出黑血,眼睛死死的瞪着念文,缓缓倒了下去。 念文始终未动,老郭的结局早已注定,早在她将银针刺入他的身体时,他便已经咬破了齿缝间的毒药,看来真是个不怕死的人。 她上前,撕下老郭脸上的面具,竟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一刀长长的刀疤,十分狰狞。 老郭和小八看来都出事了,现在还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那位神出鬼没的军师就在营中,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只要他不露出马脚,你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他,他便会继续杀人,伪装,再杀人,再伪装。 这样下去,军心必动,大事不妙。 要解决眼前的困境,她必须找出那位军师,只有找到这个所谓的军师,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她想到刚刚老郭正打算往水里倒东西,便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纸包,纸包里装着白色的粉末,她沾了点细闻,竟是迷药。 迷药里并没有掺杂其它的毒药,只是单纯的一包迷药,这老郭,究竟想做什么? 是打算将整个军营里的人都迷晕吗? 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计就计。 那个军师,一定还不知道假扮老郭和小八的人已经死了,那么,她若将这迷药下倒入这水源,明日营里的弟兄便都会被迷药给迷倒,而没有倒下的那些,自然就是东越国的奸细,正好,一网打尽。 她将迷药倒入了水源,再将老郭拖到一处隐蔽的所在,扒下他身上的衣裳,连他脖颈上挂着的玉佩和头上束头发的布巾也没落下,再撕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正好省事了,可以直接用,做得也算精巧。 第1610章 第1609章 回到大营,她命外头的士兵将大帐严守,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云天见她安然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是老郭吗?” 念文点头,将面具和衣服都放下:“我走后,可有人来过?” 云天道:“有人来过,不过都被士兵拦在了外头,没让进来。” 她笑着点头:“做得好,幸好没让人进来,否则我的计划可就不能成功了。” 云天一脸疑惑:“计划?什么计划?” 她拾起扔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这是小八的脸,现在,却要放在自己的脸上。 念文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与云天,云天听了连连摇头:“你们人类就是鬼点子多。” “你们人类?你这话是何意?” 云天干笑:“没什么,随便一说。”他干咳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文儿也没细究,现在也不是细究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之前‘小八’说了些话,虽然关健的部分没有说出来,但多少也算提供了一些线索。 比如,每天亥时,后-什么。 这个后字,所代表的,一定是某个地方,有那些地方是带有后字的? 现在外头的人,她是一个也不能相信,只好等钟叔叔醒来再说,幸好现在距离亥时还有些时辰。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因是‘老郭’送来的,她无法相信这菜里没动手脚,便也懒得去验,干脆便不吃。 幸好大帐里还有些点心,二人便先随便吃了点填肚子。 夜渐深,钟离终于在两个时辰后醒来。 “钟叔叔,你现在感觉如何?”钟离扶着床畔坐起,靠在文儿递来的软垫上。 “我好多了,今天多亏了你。”转目间,他瞧见了躺在帐内地下的尸体,面色微惊:“这人是?” 文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钟离气得不轻,立时便挣扎着要下床,要立刻调集三军,连夜找出隐藏在军中的奸细。 文儿将他按回床榻上,“钟叔叔,您现在着急也没用,这事急不来,我已经有了一个锄奸计划。” 钟叔叔面色微喜:“哦?快说来听听。” 念文将计划细说与钟离听,钟离听了连连点头:“这计划不错,很妙,诱蛇出洞,一网打尽。” “钟叔叔,咱们营里,可有什么地方的名字里个后字?” “后字?” 钟离想了想,忙道:“有个厚积湖,就在大营东北角处,就是你下迷药的那个小湖泊,那里就叫厚积湖。” 这么说,‘小八’所说的后,其实是厚?厚积湖? 钟离又道:“还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棵古树,和厚积湖一样,营里的弟兄们也给那古树取名厚福,希望每个人都深积厚福,平平安安。” “那这棵树在什么地方?” 钟离道:“就在炊事营那边,很大的一棵古树,到那附近就能看到。” 钟离有些拿不准,便问:“你觉得是哪一处?” 文儿淡笑:“我觉得是厚福。” 钟离不解:“为何是厚福,而不是厚积湖?”两个都有厚字啊。 第1611章 第1610章 文儿道:“郭伯和小八出事之前,都在炊事营,且营中刚刚经历了动乱,四处的弟兄们此时的警惕性也是极高的,而那所谓的军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犯案,且没弄出半点动静,那只能说明,这是熟人作案,这个军师,很有可能就潜藏在炊事营,选择厚福树为每日的聚联地点,也是因为于自己的身份更为方便,毕竟各营各帐的弟兄,并不能在大营里随意走动,那是很容易被人怀疑的。” 钟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没错,你说的没错,这个军师就算不是替伏于炊事营,那也一定就在炊事营的附近。” 文儿看了眼外头的月亮,道:“时辰差不多了,钟叔叔,我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留下来保护你,他们都是当年我爹的旧部亲信,我已经查验过,都没有问题,我和云天走后,他们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您,无论听到什么消息,您都不能离开营帐,免得落入敌人的圈套,我和云天,绝不会有事。” “还有,我在抓住那军师之后,会直接带到您这边来,不会另派人来报信,所有前来报信的人,通通拿下。” 钟离明白她的用意,心里大为感慨,正所谓,虎父无犬女,郡主不过十六岁,心智却比他这个四十岁的人还要更成熟稳重,真是令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文儿与云天离开大帐,外头守着的将士们迅速进来,像一堵墙般站在钟离的床前,莫说是人,便是苍蝇也不许靠近。 念文和云天易容成老郭和小八,一人拎着一只食盒回到了炊事营。 他们都不是炊事营的人,只是二人颇得钟离信任,便被文儿指定,由他们负责钟离的饭食,这才暂时搬来了炊事营。 回到炊事营后,立时有一个青年凑了上来,眼角还挂着眼屎,呵欠连连:“你们总算是回来了,等你们这么久,可困死我了。” 文儿笑道“实在对不起,将军那边有些事耽误了,让你久等了。” 青年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对了,刚刚有吴三来找你了,说是让你将借他的银子尽快还给他。” 文儿忙问:“吴三是什么时候来的?” 青年想了想,道:“就刚刚啊,前后脚的功夫。” 文儿哦了一声,又问:“你等我们这么久做什么?有什么要紧事吗?” 青年白他一眼:“不是你说让我等你的吗?说让我等你回来,带你去大帐里休息,我还以为你去给将军送了饭就会回来,没想到你竟去了这么久,早知道如此,我才不答应你呢。” 看来小八是在去送饭的时候被害的,那么老郭呢?先前在营帐里伺候钟叔叔的老郭,绝对是真的老郭,那他又是什么时候被害的? 念文问:“我现在还不困,你自己先去睡吧,那个吴三他住哪个帐里?” 青年指着紧邻炊事营的一个大帐道:“就是那里啊,你不是知道吗?” 念文干笑:“我一时忘了。” 第1612章 第1611章 目送青年打着哈欠离开,念文和云天从炊事营出来,往不远处的厚福树走去 厚福树果然如钟叔叔所说那般高壮,树很直,就像被人精心修剪过,叶茂枝细,仿佛所有的营养,都被树的主干给吸取,高度不断的往上攀,旁枝散叶却没有得到发展。 就像如今的楚朝,地大物搏,国富民安,国力日渐鼎盛,军力也已经是周遭众国之和。 这也招来了一众小国的嫉妒,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进犯楚朝,便用他们陪养的奸细来乱军惑民。 二人走的很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云天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压低声道:“树上有人。” 也只有云天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外听见树上的人类呼吸声,念文是一点也没查觉出来,看来对方是高手。 “几个?” 云天道:“一个。”他抬眼,黑亮的眸子盯着那高耸入云的巨树,一道鬼祟的身影落入他的眼眸,“是个青年,二十出头,猫着身子藏在枝叶中,看样子应该藏了有一会了,我看见他的小腿在打颤。” 连这都看得见?他这眼睛非同寻常啊! 一个青年,还是个蹲久了就腿打颤的青年。 念文道:“这人不是东越国的军师,一会到了树下,我们就装不知树上有人。” 云天问:“若他从树上下来呢?我们该如何应对?” 念文笑道:“你不必应对,我自会应付,你站在我身边就行,无需说话。” 这样最好,云天最不喜欢的就是阴谋诡计,说反话说假话这些,他不在行。 二人到了树下后,装出一副焦急等人的模样,树上的青年没有急着下来,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始终未找出二人身上的破绽,这才从树上飞跃而下,貌似稳健的落在了二人的身前。 念文和他一打照面,忙道:“怎么是你?军师呢?”她故意抢先问话,免得对方突然来个对口令啥的,那她就得露馅了。 那青年一听念文的话,面上的警惕之色产时消退大半,接话道:“军师有要事缠身,要晚一点才能来,特让我前来知会陆将军。” 原来假扮小八的人姓陆。 “原来如此!” 青年又道:“军师让我问您,事情得手了吗?” 念文赶忙点头:“得手了,且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青年点头,接着又道:“好,我这就去转告军师,二位稍等,军师很快就会来见二位。” 青年匆匆去了,念文压低了声道:“一会又会来一个假的,你可千万别漏了嘴。” 云天不解:“为何一会又会来一个假的?这话是怎么说的?” “这位军师显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先派人藏在树上观察我们,证明他也不能十分的相信自己的手下,加上咱们今天杀了他们东越国这么多人,难保不会在大帐那边再次识破老郭和小八,所以,他一定会对我们一试再试,直到确认我的身份。” 云天听的头都晕了,对他来说,这种猜来诈去的关系,是最令人头疼的。 第1613章 第1612章 “那我要怎么做?”云天一脸蒙的看着念文,感觉自从来到这里,单纯明媚的小念文就变了,变得他几乎看不懂她的每个眼神。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安静的站在我身边,收住你那迫人的气息,莫让人发觉你霸道的功力,这就够了。” 云天哦了一声,默了一会,他终是问道:“文儿,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吗?” 文儿浅笑:“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是什么样?” “心思很重,和我最初见到的文儿不一样。” 她仰头,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云天,那张俊脸上,遍布着被树叶切碎的月光,那双眼睛,单纯清澈,执着又疑惑。 “云天,每个人都有其多面性,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会展现出不一样的性格,面对单纯的朋友时,我也是单纯的,面对凶恶的敌人,我也会变得凶恶,面对诡诈之人时,我自然也要用诡诈去应对,否则,我就只能任人摆布,死路一条。” 云天忙道:“有我在你身边,谁敢伤你?” 文儿摇头:“你可以在我身边一时,你不可能在我身边一世,况且,我也有我自己想保护的人,我的爹娘和弟弟,我的舅舅,还有万琨,还有那些所有我在乎的人,包括你,而保护,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只能用武力解决,武力,并不是万能。” 云天并不十懂,却多少明白了些,他想他需要一时间来消化,需要更多的历练来理解她的话。 “有人来了。”云天朝文儿道。 文儿尚未察觉到有人过来,但她知道云天不会听错,便道:“装不知道,自然点。” 装,这是云天最不会的。 于是他只能背对着那人,不让人看见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脚步声渐渐近了,步伐很轻盈,是个高手,只是这高手,恐怕连念文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会是号令东越国这么将士的军师呢? 不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念文朝着那人影拱手,“是军师大人吗?” 他人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沉沉的应了一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想到‘小八’死前说的话,既然他知道军师每天都会在这里与手下见面议事,那么,小八一定和军师见过不少面,不可能认不出军师是真是假。 她抬眼,看着那人的面目渐渐在眼前清晰,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算不上英俊,但也不难看,是张十分普通的脸,普通到,随便丢进人群里,便很难再找出来。 那人的目光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显然有所闪躲,有些刻意的侧着脸,像是不愿他多看几眼。 “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那人显然是刻意捏了嗓子在问话。 念文知道,这一定是军师的一个考验,只她有些拿不准,这个军师,是希望她认出眼前这人是假货来,还是不希望她认出? 看着眼前这人拙劣的演技,她想,这个所谓的军师,找这么一个人来演戏,不就是故意让她发现? 第1614章 第1613章 “怎么不回话?”那人复问。 念文道:“兄弟,你真当我眼睛瞎了吗?你也披着皮,我也披着皮,我还能看不出你是谁吗?” 那人立时笑了,伸手推了念文的肩头一下,“臭猴子,就知道瞒不过你,军师也真是的,竟然让我来演这戏,就咱俩这种关系,你还能认不出我?” 念文也笑:“你演的也不像啊,哪有半点咱们军师的风度,不过军师为何不来见我?” 那人侧目,看向不远处的一片阴暗之地,笑道:“这不,来了!” 念文立时敛了心神,面上依旧维持着浅淡的笑意,刻意的敛去眼底的慧芒,作出一副单纯的笑面。 “看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男人从阴影处走出,每一步都踩在了地上,却听不见半点声音,仿佛满是落叶的地面,于他而言,只是铺满了棉花的地。 他藏在那里多久了?她竟一点也没发觉。 不知云天有没有发觉他的存若,若连云天也没发觉,那这个人,就太恐怖了。 念文恭敬的朝他拱手,“幸不辱命。” 男人来到她的身前,与先前来的那人一般高,模样也是一模一样,当然,一张脸是真的,一张脸却是假的。 假的那张脸很快就退了下去,站在了数丈开外,为他们把风。 军师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她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 若说她身上有破绽,那就一定是这双眼睛,她的脸再像,眼睛却和‘小八’天差地别。 幸好是夜间,在这斑驳的树影,光线本就明暗不定,加之她脸上带的人皮面具,确实是出自他手,他并没有过多的怀疑。 “钟离那厮如何了?” 念文忙道:“他伤的不轻,一直昏迷着,他身边一直有人守着,我没能得手,不过,我在他的药里加了料,他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军师点头:“做的很好,可查清了那两人的来历?” 念文赶忙点头:“回师军,那女子是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刚从周朝回来,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名叫云天,二人在周朝结识,约伴而行。” 云天挑眉,约伴而行? 在她眼里,他和她,只是约伴而行? “来历呢?”军师问。 念文摇头,“尚不清楚,钟离先前也有问她关于云天的来历,可她似乎也不是太清楚,来历似乎很神秘。”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那军师说的,还是对云天说的。 云天只当自己没听见。 军师拢了眉,沉静的眼眸中散发出冷厉的凶芒:“此人武功路数十分诡异,看起来毫无章法,可却杀人如同捏一只蚂蚁,实在不可小觑,明天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待在他们身边,伺机行动,若不除了那个云天,我们的计划,定会以失败告终。” 念文点头:“属下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军师问。 念文故做犹豫道:“只是不知,明日属下该如何分辨敌我?”她相信凭这军师的能力,定然已经有了全套的计划。 第1615章 第1614章 军师转身,目光落在大营里连绵成片的大帐上,原本幽淡冷漠的眸中,突然溢散出摄人的凶芒,他看的那个方向,正是钟离所在的方向。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明日我们的人都不会喝水吃饭,自然不会被迷药给药倒,只要是站着的人,便都是我们的人,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留在钟离身边,伺机行动,杀一个算一个,也当为我们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他任东越军师已经数载,这是他第一次深入敌营策谋,却没想到,眼看就要成事了,却突然杀出那两个程咬金,害他损失惨重,明日若不能成事,他这军师恐怕也要让贤了。 所以,明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成功,绝不容失败。 军师走后,云天朝念文问:“既然他已经送上了门,咱们为何不干脆结果了他?” 念文摇头:“杀他一个不难,可若要将所有隐藏的奸细都揪出来,那就难上加难了,这些人藏于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唯有一次清剿干净,方绝后患。” 云天似懂非懂,但他知道,明天一定会有一场恶战,明天这座现在安静祥和的军营,会血流成河。 人类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他们为何要将简单的事,弄得这么复杂? 回到大帐,钟离已经睡着,她和云天留下看护和休息,让士兵们去外头轮守。 二人打地铺,一左一右的睡在帐中。 云天闭着眼休息,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星芒从帐外飘入,隐入他的眉心。 这就是寒蛟族天生便强大的原因,哪怕只是在休息,于他们而言,也是在修炼。 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人世间的凡人,就算穷其一生的苦练,也不可能拥有和他们一样强大的力量。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看着暗黄的帐顶,“你睡不着?”自从她躺下,便一直在翻来覆去,时不时的轻声叹息,就算不看着她的脸,也能知道,那两条秀眉,定然紧紧拧着。 念文轻轻嗯了一声,脑子里全是那日一脸苍白,生气渐无的万琨。 她多想立刻马上回到京都,回到他的身边,他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是因为明天的恶战吗?” 念文摇头:“不是、” “那你为何睡不着?这些天一直在赶路,也没见你好好休息过,你不累吗?” 念文苦笑:“累,如何不累,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铁打的假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只是,我在想一个人,一个为了救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我在想他,没日没夜的相他,若他还活着,她一定会嫁给他,一定会。 这些话,她都憋在心里,不知如何说出口。 “没什么,睡吧!”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呼吸却依然粗重急缓不一,显然还是醒着的。 他没再问,既然她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心里有那么一丝的失落,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她而言,并不很重要或很在意的人。 第1616章 第1615章 直到一直时辰后,念文的呼吸声才渐渐均匀,也没有再辗转反侧,他坐起了身,看着昏黄的灯光下,那张秀丽绝伦的脸,纵是在梦中,她的眉头也始终皱着,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睡着的时候,和那天在寒潭外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第一眼看见她时,它便感觉到她血脉的与众不同,那种亲近感,比她的母亲带给它的还要更多更深厚。 她是一个人类,可又有些寒蛟族的特质,这让她看起来很特别,也很——迷人。 他不知道用迷人这个词对不对,总之他现在只想到这个词。 他伸手,轻轻抚皮她眉间的皱褶,真希望,他能进入她的梦里,帮她赶走那些讨人厌的人和事。 就这么坐着,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在她醒来之前,他起身离开,站在了帐门处,看着大营里那些早起的士兵们,又开起了忙碌的一天。 一辆装着三只大木桶的无盖马车正缓缓朝厚积湖的方向驶去。 这三只空着的木桶,会在厚积湖被装满,然后送到炊事营,用来做菜煮饭。 念文醒来,起身走到云天的身旁,“你在看什么?” 云天伸手指了指渐行渐远的马车:“那辆车就是去拉水的吧?” 念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是一辆取水的马车,看来炊事营要开伙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又回来了,拉着三大桶满满的水,往炊事营的方向去了。 辰时,煮好的早饭便被送到了各个营帐。 钟离所在的营帐也按时送来的饭菜,看起来和平日并没有两样,念文也没拦着外头那些士兵,任他们去吃。 做戏嘛,自然要做全套,否则,很容易被识穿的。 钟离靠在床头喝药,“既然饭菜里有迷药,那我这药里有没有?” 念文道:“自然有,这药也是用厚积湖的水煎的,当然有迷药在里头。” 此时钟离已经喝下了半碗药,他面色大惊,“那我岂不是也得晕了?” 念文摆手:“不会,我已经在你的药里放了解药,你不会晕,到时等着看好戏吧,今儿我一定会将所有的奸细都揪出来,让东越国这些贼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说话时笑意盈盈,实在看不出是在说着与杀戮相关的事。 钟离心中暗叹,当年天真无邪的长乐郡主,如今已经变了。 要怪只怪上官拓那厮,若非他造反叛变,郡主又如何会经历这么多的剧变。 待钟离喝完药,她将空的药碗端了出去,送药过来的青年一直侯在外头,她将药碗递给他时,眼光落在那青年耳畔,那里有一极细的痕迹,是人皮面具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道:“将军已经喝完了,有劳这位兄弟。” 青年抬眼看她,微微笑道:“属下明白了,告退。” 辰时二刻,原本是该开始练兵的时候,往日的这会,是营里最热闹的时候。 可今日,整个大营都安静无声,仿佛那些成千上万的士兵,突然就消失了。 第1617章 第1616章 便是从昨日起便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钟离帐外的那些士兵们,也无一例外的全倒下了,大营中鼾声如雷,四地横‘尸’。 帐内的钟离早已被念文易容成士兵的模样,将他安置在一处隐蔽之地,既可看见营中发现的事,又不被人找到他的踪迹。 而死去的‘小八’则被易容成钟离的模样,横尸于帐中。 念文和云天以‘小八’和‘老郭’的身份走了出去,他们发现,只要还站着的士兵,他们见到同伴时,都会做出一个动作,一个奇怪的动作,起码在念文看来是这样。 这些人的脸上,都持着胜利的笑容,布置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收获的这一天。 她看见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换衣服,脱下了楚朝士兵的衣服,穿上了他们东越国士兵的衣裳,腰间的佩剑也换成了东越弯刀。 她凑上前,朝一位士兵问:“可见到军师?” 那士兵扭头扫了她一眼,笑道:“军师现在忙着呢,他让我们先换好衣服,一会听他号令。” 号令?要做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了满地打呼的楚朝士兵身上,笑问:“他们这么多人,咱们要杀到什么时候去?” 士兵想也没想便道:“军师说了,这些迷药足够他们睡好几个时辰,都跟死猪一样,杀起来快的很,用不了多少时间。” 果然,他们果然最终的目的是屠营。 另一个刚换好衣裳的士兵道:“哎——原本也不必杀这么多人的,都怪昨天那什么郡主和什么云天的两个家伙,若非他们出来横插一杠,咱们何必这么累,让赤火营和四风营自相残杀就行了,咱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动手。” 原来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只是自己和云天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还令他们损失惨重,这个军师才不得已走了这条费劲又容易暴露的路。 “咱们这么多人,能逃得了吗?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她作出一副惊怕又伤感的模样。 两个士兵听了,皆是一叹:“我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若能活着回去是最好,若不能——真不知他们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另一个士兵忙道:“你们伤感什么?有军师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的军师,可是智谋无双的,昨天之前,我们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昨天那事,只是个意外。” 念文赶忙接话道:“对对对,有军师在,咱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云天扯了扯念文的衣袖,朝她递了个眼色。 念文忙道:“我也该去换衣服了,你们忙吧。”说完,她和云天便匆匆避开。 “是他吗?”念文问。 云天点头:“是他,他今天又换了一张脸,可他的气息不会变。” 念文勾唇,“好,擒贼先擒王,拿下了这个所谓的军师,其他的小喽啰便不足为惧,一会你负责对付他,其他的小喽啰就交给我。” 她刚刚大约看了下,东越国的这些士兵,不足百人,且都不是什么高手,以她一人之力来对付他们,足够了。 第1618章 第1617章 一位士兵匆匆而来,在人群中搜索了几眼,立时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中年男子的身上,他迅速上前,朝中年男子拱手道:“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虽然每天的脸都不一样,可有一样却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若不想让人找到他,便没有人能认出他,他若想让人认出他,便会在腰间挂上一块玉佩,墨色的玉佩,十分稀罕,让人一眼便能看见。 军师点头,问:“情况如何?” “回大人,钟离已死,那一男一女不知所踪。” 军师皱眉:“不知所踪?没有人看见他们?” 士兵摇头:“从昨夜起,二人便没有再露面。” 军师心口一滞,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有听见帐内的打斗声?”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军师抬目,看着自己的手下们正从四面八聚集而来,他们都已经换上了东越国的衣服,手里拿着的,都是东越弯刀,甚至有人已经拆掉了头上的发髻,改束了东越国的发辫。 昨夜的情况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在那两人从容不迫的应对中,他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不好,中计了!”他蓦然惊醒,面色大骇。 可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现在发现中计,是不是已经晚了?”不知何时,云天竟站在了军师的身后,而军师,却一点也没察觉。 与此同时,念文已经开始了收网,她使出金蝉步法,在人群中穿掠不止,一根根的银针扎入了一个个东越将士们的身上,那些将士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身上的力气却在瞬间消失无踪,仿佛眨眼间就成了一个废人。 军师张嘴要喊,嘴是张开了,可惜身却没能发出来,他的咽喉被云天锁在了掌手,而云天的另一只手,不断的释放出他强大的力量,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倒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不是他们自己人吗? 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断裂崩碎的前途和命运。 他输了,彻底的输了。 直倒再没有人站着,直到除了他,他的全部手下,都被击倒在地。 念文用银针封住他身上的穴位,令他和那些倒地后连爬都爬不起的属下一样,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废人。 “军师大人,别来无恙。”她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笑容灿烂的看着满目颓废的军师。 跌坐在地的军师,缓缓抬起了头,眼前的女孩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挂着笑,眼里却满是讥讽之意。 “昨夜那个小八,是你?” 她笑的越发灿烂:“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那老郭呢?”他的目光落在了云天的身上,突然狂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堂堂东越军师,竟然败给了一个小丫头。” 他目光再次落在念文的身上:“这么说,迷药也是你下的?” “当然是我,你的老郭已经死了,这药自然是我下的,否则,又如何能将你们东越国的这些奸细一网打尽呢?” 第1619章 第1618章 军师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既然你赢了,那还等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念文耸肩:“你以为我想留着你吗?你毕竟是个头儿,自然得让钟叔叔来决定你的生死。” 她朝云天道:“去将钟叔叔带来吧。” “不用了,我来了。”在看见军师被制伏,东越国的士兵们纷纷倒下时,他便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钟离站在了军师的面前,看着他的脸,是张普通至极的脸,是他从未见过的脸,可他腰间的玉佩,他却是见过的。 “那日易容成苏副将,后趁我不备将我打伤的人,是你吧?” 军师冷哼:“是我,那又如何?你若不忿,大可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 钟离冷笑:“激我?想要个痛快?呵——我倒是真想给你一个痛快,你可还不能死,我要将你送回京都,交由皇上发落。” 念文不解:“这人诡计多端,若留他性命,难保不会再逃脱,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钟离摇头:“不可,他在营中作乱日久,杀了那么多的人,尤其是我的几个属下,那都是皇上亲封的将军,若我贸然将他杀死,皇上和那些将军亲属追究起来,谁也说不清楚。” 这么说的话,也确有几分道理,她朝云天道:“废了他的武功,如此,他便是想逃,也逃不了。” 对于一个行武之人而言,废去武功,那是比杀了他还痛苦的惩罚。 军师怒目瞪着念文,吼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心狠手辣,你要杀便杀,我江北若哼唧一声,便不是男人。” 念文冷笑:“怎么?许你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不许我对你用刑?在你做恶之时,就应当想过这一天,世上之事,不会永远的一帆风顺,作恶,始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念文话落,云天已经动了手,军师痛昏过去,一身的功夫,瞬间散尽。 钟离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和哀嚎不止的敌军,叹道:“真不敢想象,在我的营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奸细存在,他们究竟是怎么从东越国入境,又悄悄来到陇西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大营。” 要知道,大营里一共有多少人,那都定数,不可能突然的增加或减少,这么多人进入大营,却没有人发现,这证明什么? 证明他们用的都是在大营里原有的身份,一个东越人,便代表着有一个楚朝士兵被他们杀死,被他们顶替了身份。 “这还用说,早就听说上官拓和东越国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么看来,东越国这么多人能轻易入境,定与上官拓那厮脱不了干系。” 钟离点头:“幸好上官拓这狗贼已经伏法,否则,咱们楚朝还指不定会被他弄成什么模样。” 他长长叹了一息,又道:“这次真多亏了你们,若没有你们,我根本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如何。” 念文道:“我爹是这里的大元帅,我能代替我爹帮上你们,我很开心,钟叔叔,我急着回京都,我和云天今天就要离开。” 第1620章 第1619章 钟离道:“这么快?”他的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江北身上,忙道:“不如这样,江北你们带走,帮我送到京都去,剩下的这些人,我另派人押送。” 不过是多带一个人上路,将他绑了丢在马车里就行,也碍不了什么事,她点头应下。 两个时辰后,营里的弟兄们先后醒了过来,得知事情真相后,他们既恨毒了东越国的这些奸细,也暗自庆幸自己能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被云天废了武功的这些人,像野狗般被营里的弟兄轮翻揍,揍得一个个鼻青脸肿,恐怕是连他们自己的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江北也没能幸免,被打得浑身是伤,牙里的毒药早已被郑念文给弄走,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从小便是东越国的天才少年,一路顺风顺水,一步步坐上这军师之位,他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恨不能立时去死。 钟离给念文准备了路上用的盘缠,他们总算不用再风餐露宿,也可以在劳累的时候住店,在饥饿的时候饱餐一顿。 跟在念文身边,云天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花钱,比如点菜,比如如何向一个人问贵,如何向一个人打听消息,如何与一个陌生人说话及相处。 她似乎在有意的教他,教他如何在离开她之后,如何一个人生活。 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见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跟他讲得清清楚楚时,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可慢慢的,他意识到她的目的,知道她是在为以后二人分开做打算,他很生气,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她分开,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事。 回京都的路,漫长又短暂。 对念文来说是漫长的,心里挂念着一个人,恨不能立时长了翅膀飞到他的身边。 可对云天而言,却是短暂的,他以为这段路会走很久,很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文儿,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进城之前,她先去了洛姬住的庄子,庄子里空无一人,桌上积着一层灰,像是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洛姬住在这里十几年,怎么突然就搬走了? 站在京都城门外,看着那巍峨雄壮的城门楼,明明没过多久,却仿佛有一辈子没回来了。 “这里就是京都?”云天问。 两天了,云天已经两天没理她,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跟她说话。 她侧目看他,面上的笑容灿烂无比:“你终于肯理我了?” 云天依然板着脸,“总之,你休想甩开我。” 念文摇头:“我没有想甩开你,只是你终究有你的家人,我也有我的家人,我们早晚是会分开的,不是吗?” 云天摇头:“不,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家人。” 念文失笑:“这怎么可能?你有爹娘长辈,将来还要娶妻生子。” 云天道:“我娘早就死了,我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去的地方,娶妻生子这种事,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总之,我现在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你休想甩了我。” 第1621章 第1620章 念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甩了你,我以为你来京都,只是为了送我,等到了京都,你就会离开,看来是我想错了,云天,只要你愿意,我的家,便是你的家,并肩王府,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云天板了两天的脸,终于泛出了笑容:“你说真的?” 念文点头,“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灿烂的,仿佛要和阳光融为一体,耀目极了。 她也跟着笑:“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傻傻的跟在她身后。 “见谁?”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 远在周朝的万琨,启动了周朝所有的情报网,终于打听到关于念文的消息,而与此同时,周焦也收到了周安派人送来的急报。 祁溶月看着手里的两封信,一封是周安的亲笔信,一封是万家情报网探听到的消息。 两封信上同时指出一个方向,念文和一个叫云天的男子,回楚朝京都了。 事不宜迟,祁溶月立时准备回京,万琨已经备好了马,他们随时可以上路。 周焦的身体没好,也坚持和他们一起去,却被万琨无情的拒绝。 “你就不必了,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文儿的面前,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两个少年,一般的年少,一般的血气方刚,喜欢着同一个女孩。 可总有一个人,注定要退出。 周焦看着眼前强势的万琨,从前只知他沉默寡言,却从不知,他竟也有这般强势霸道的一面。 又或许,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少年。 就如何,他一直喜欢的女孩,他也始终没有看懂过她的内心。 祁溶月拍了拍周焦的肩膀,温声道:“焦儿,你好好养伤,听你父王的话,回宫去吧,将来若有机会,再来京都看望师傅。” 周焦呆呆的立着,呆呆的看着师傅师爹打马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飞扬的尘土间,他的心瞬时空落落的,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 陇西,途经军营,郑仲文自然要进去看看,这才刚到大营外,便瞧见士兵们赶着一只只囚车往营外走,足有七八辆囚车,每辆囚车里都挤满了囚犯。 “什么人?”两个士兵迎了上来,仰头打量着马背上的郑仲文,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郑仲文身上并没带令牌,想就这么进去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便道:“小兄弟,帮我向钟离将军通传一声,就说京都的朋友来看他。” 还不待那士兵说话,正在一旁清点囚车的刘副将听见了郑仲文的声音,赶忙冲了过来:“元帅?真的是您?末将参见元帅。” 在京都,他是并肩王府的并肩王,是皇上最信任的权臣,在陇西,他是三军统帅,是二十万大军的精神信仰。 “刘林?快快起来。”郑仲文迅速翻身下马,赶忙伸手将刘林扶了起来。 第1622章 第1621章 刘林就着郑仲文的手站了起来,眼眶微湿,数年未见,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副将,在元帅面前也没露过几回面,元帅却能一眼就认出他,他很感动。 “元帅,您是来找郡主的吗?”刘林擦去眼角的湿意,又见到了元帅身后的公主,心道他们夫妻二人一齐离京到此,定是来找郡主的。 郑仲文面色大喜:“你见过她了?” 刘林赶忙点头:“见过,前几日郡主途经此处,原本是想进来歇歇脚的,却没料到,竟然发现营里混入了大量的奸细,您看这些人,可都是郡主抓住的。” 万琨冲到了前头,一把抓住刘林的胳膊:“你说什么?郡主抓住的这些奸细?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刘林摇头:“没有,郡主没有受伤,郡主有一个帮手,叫云天,那人武功很好,再厉害的人也近不了郡主的身。”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祁溶月指着囚车里的那些人问:“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奸细?又是怎么混入军营的?” 刘林又是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您还是去问钟将军吧。” “他在哪里?”仲文问。 刘林忙道:“钟将军在帐里休息,随末进去吧。” 三人随着刘林进了大营,径直来到钟离所在的大帐,钟离正在喝药,一眼瞧见大步而入的郑仲文,差点没呛死。 他赶忙放下药碗,下床给郑仲文行礼。 郑仲文数步上前,一把托住他的手臂:“不必多礼,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坐下说话。” 钟离将先前发生的种种细说了一遍,听得郑仲文心惊肉跳,谁能想到,防守严密的军营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如此之多的奸细,若非那日念文恰好经过,又恰好认出了当时见到的钟离是假货。。。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云天,竟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挥手间,毙敌数十,这种手段,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看来他对周焦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周焦定然性命不保。 万琨急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路吧,文儿带着一个东越军师,说不定路上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郑仲文和祁溶月自然也是十分担心女儿的,小坐了一会后便向钟离告辞离开。 他们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担心,从钟离对文儿不断的赞赏看来,他们的女儿,似乎又成长了许多。 ———— 京都 念文先将江北送进了宫里,亲眼看着牢头将他锁进了天牢里,这才匆匆离开,连皇帝舅舅都没去见上一面,直接出宫去了万府。 “这就是你说的并肩王府?”云天问。 念文摇头:“不,不时,这里是万府,是我在京都的第二个家,我在这里学习和成长,及笄之前,我一个月有二十天都住在这里。” 云天看着她略略发白的脸色,向来明亮自信的眼眸里,竟然现出了一丝的胆怯,他不解:“你怎么了?既然也是你的家,为何不敢进去?” 第1623章 第1622章 念文的手心湿凉一片,从没有像这样紧张过,心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她很怕,怕进去之后,万琨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房里看书,或在院里练剑,或随着万先生在账房算账。 她怕看到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她怕听到有关他不好的消息。 若他真出了什么意外。。。不,不会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踌躇不前时,一位老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老人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面貌富态,一出门便瞧见了念文,满是褶子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郡主?郡主您可回来了。” “古伯伯,您怎么在这?” 老人正是万先生多年来的得力助手,古掌柜,如今已经是京都城里几处产业的老板,大家都叫他古老板。 他虽然已经自己做起了生意,带做得有声有色,可这一切,都是万家在扶持着他,他心里很清楚,也从未忘本,待万先生一如既往,万府的人也很信服他,对他言听计从。 古掌柜笑道:“万先生和公子都不在,我替他们看着点宅子和账目,时不时过来看两眼,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快进来吧。” 念文没动,眼睛盯着古掌柜,双手紧紧的抓着两侧的衣裳,额间有汗珠不断往外冒,她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古伯伯,万,万琨他,他怎么样了?” 古掌柜一愣,忙道:“公子不是去追了你吗?没追上吗?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念文猛然瞪大了双眼,揪着衣裳的手瞬间松开,两步冲到古掌柜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古伯伯,您刚刚说什么?万琨他,他去追我了?他没事?他好了?” 古掌柜也犯了糊涂:“是啊,他还是郡主您治好的,您忘了吗?” 她治好的?她怎么不知道?一点也不记得啊! “那他,他后来有没有回来?”她忙问。 古掌柜摇头:“听说他追着你去了周朝,后来就一直没回来,怎么回事?你们没有遇上?那公子他现在在哪里?” 念文在脑子里捋了捋,总算是摸清了一点头绪:“我猜他现在应该和我爹娘在一起。” 古掌柜更惊讶:“郡主您明明是王爷和公主送去周朝的,说是去什么寒潭治病,公子是后来才去的,怎么弄到现在全反了?” 念文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中途出了一些意外,幸好大家都没事,我回来之前给周王写了信,想来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我的下落了,很快就会赶回来。” 古掌柜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吧。” 念文重重点头:“嗯!” 她仰头,看着那擦拭的一尘不染的万府匾额,金色的万字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自京都事变后,她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第一次感觉这般轻松。 万府还是从前那个万府,府里的一切都没变,丫鬟家丁们见到她纷纷行礼,面上是掩不住的高兴,她在这万府中长大,俨然已经成了这府中的主子,没有人不认识她。 第1624章 第1623章 当然,万事无绝对,眼下就有一个意外。 在她原来住的院里,有一个面生的姑娘,姑娘在院里四下转悠,眼神很专注,连念文进来她都没发现。 是个面生的姑娘,穿着找扮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般无二,显然不是这府里的丫头。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扭过身来,瞧见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女人穿着一身素色长裙,纤腰系着半掌宽的同色腰带,周身上下,没有半点名贵的首饰,衣裳不是府里丫鬟穿的衣服,气质也不像是一般人。 “你是谁?”少女盯着念文,抬了抬下巴,跟着挺直了背,想在眼前这女子面前显得自己个头更高一点。 念文淡笑:“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谁?” 少女冷哼:“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没经过我的同意便进我的院子,还敢这般出言不逊?” 古掌柜原本在外头交待下人带云天去客房,听见里头传来声音,赶忙冲了进来,他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少女的身边,干笑道:“娴儿,还不快见过郡主。” 古娴一愣:“郡主?哪个郡主?” 古掌柜压低了声道:“还有哪个郡主,当然是长乐郡主。” 古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名冠京都的长乐郡主,她可是听着这个名字长大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见着活的了。 古娴很意外,是的,只是意外,并没有高兴或别的什么情绪。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见到长乐郡主,但没想到是今天。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礼。”古掌柜催着小孙女,面色有些挂不住。 念文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见是古掌柜的孙女,自然不会为难她,爽快的挥手:“不必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念文大方的认他们做一家人,可古掌柜却不敢这般大方,要知道,郑家可是皇亲国戚,他们古家不过是万家的下人,怎敢和郡主同称一家,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可见古娴依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为免气氛尴尬,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道:“这阵子我忙着生意上的事,便让娴儿搬进了府里,我不在时,她也好看着点。” 念文点头:“您有心了。” 古掌柜扭头朝娴儿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娴儿道:“祖父,娴儿住的那间屋子太潮了,我不喜欢,我看这里挺好,已经决定搬到这里来住。” 古掌柜惊出一头冷汗,忙道:“别胡说,这里是郡主的院子,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捣乱。” 古娴早就知道这是郡主住的地方,原本想占了再说的,却没料到还没等她付出行动,正主就回来了,真是可惜。 虽然十分的不甘心,可她也不敢当着祖父的面多说什么,免得祖父一气之上把她给赶回古家,那她想见琨哥哥一面,可就真的难上加难了。 古娴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念文住的玉竹居,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居所。 她刚进门便朝正在院里打扫的丫头叫嚷:“快端盆进来,没看见本小姐走的一头汗吗?” 第1625章 第1624章 正打扫的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低声嘀咕着:“瞧瞧,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 “也就能耐这几天吧,如今郡主都回来了,公子也快回来了,这府里的正主都在了,哪有她说话的份,早晚得灰溜溜的回去。” 二人嘻嘻笑着,磨磨蹭蹭的打了盆水端进了屋里,伺候古娴洗了脸换衣裳,少不得又挨了一通骂,古娴心里有火气,自然得找人发泄。 很不巧,她们是离她最近的发泄口。 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古娴朝正收拾屋子的丫头问:“这郡主和你们公子平日关系如何?”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两个丫头一人一句,眼里皆是满满笑意。 古娴瞪了她们一眼:“他们俩个一起长大,那是因为简神医要亲自教他们本事,我是问你们,郡主和公子平日私下的关系如何。” 两个丫头皆是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公子性子冷淡,不喜多言,喜怒不显于颜表,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要说关系好,郡主和焦王子的关系似乎更好。” 古娴的面上终于泛出了笑容,她就知道是这样,她堂堂并肩王府的郡主,若要嫁人,自然是嫁给与她身份相匹配的皇家子弟,比如,焦王子。 两个丫头见她终于云开雾散的笑了,为免一会不再挨骂受气,干脆再给她尝些甜头,又道:“我还听说,焦王子当初离开京都回周朝受封太子位时,还曾跪求过公主,想带郡主一块走呢。” 古娴眼前一亮,忙问:“那怎么又没带走?” 那丫头笑道:“郡主自己不肯,再者说,并肩王府可就一个郡主,她可是王爷和公主的心头肉,自是不舍得让她走!” 那倒也是,若自己突然被嫁去数千里外的邻国,爹娘也不会舍得的。 那照这么说,郑念文和周焦,究竟有没有私情? 这话她想问,却不敢问,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若传了出去,让祖父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好了,你们退下吧。”她挥了挥手。 两个丫头赶忙端着水盆离开,眼里皆是笑意。 她们年纪虽然不大,可在这宅子里待久了,总听些年长的姐姐们讲些后宅的事,怎会不明白眼前这位古娴小姐的心思。 自打她搬进了万府,三天两头便往公子的青松居跑,傻子都能看出她的企图。 只是可惜,就她这样的姑娘,论姿色也只能说是平平之上,论身世,做个小妾也差不多,可若她肖想公子正妻的位置,恐怕是不能如愿的。 “听说她不过就见过咱们公子几回而已,恐怕连话都没说过,就敢琨哥哥琨哥哥的叫,真想看看公子在听到她呢琨哥哥时的表情。” “嘻嘻——公子向来不喜欢有女子过于亲近他,她若敢不知死活的凑上前,下场恐怕会很惨。” “很惨倒也未必,她祖父毕竟是老爷的得力助手,如今又在京都城里起了家业,这阵子老爷和公子不在,都是她祖父要照应着京都城里万家的生意,正所谓不看憎面看佛面,多少还是会留些情面的吧。” 第1626章 第1625章 云天坐在客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前全是刚刚念文在府门外时,那紧张焦虑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念文这般模样,她似乎在害怕什么,那个万琨,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能这般轻易的控制着念文的情绪。 她和那个万琨,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想问,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这么呆坐着,眨眼便到了晚饭的时辰,一个丫头来到他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云公子,郡主请您去膳厅吃饭。” 云天迅速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一阵风般往院外走,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膳厅在什么地方。 于是又折了回来,找到刚刚前来传话的侍女,让她在前头带路。 侍女走的很慢,小碎步的轻移着,跟得他急得要命,真想一把将她给扛起来带着走。 他今日进府后,见到所有的女人走路都是这个样,慢的让人抓狂。 明明都是女人,为何念文走起路来没她们这么矫情? 终于,终于到了膳厅,念文已经坐在了桌旁,桌上摆着丰盛且香味四溢的食物,满满一桌。 若是从前,他肯定先吃一顿再说,可现在,他没心情管桌上的美味,只想问清楚一件事。 “文儿,我有话要问你。” 文儿哦了一声,朝厅里伺候的下人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待人走光了,她这才朝云天问:“你想问什么?” 云天有些紧张,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该怎么问出口,干脆扯直了道:“文儿,你和那万琨,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就目前来看,他是她的师叔,她是他的师侄,只有这层关系,别的倒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但是以后嘛——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俏面微微发热。 云天有些急:“我想知道,不能说吗?” “当然能,我先前告诉过你,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的第二个家,万琨的母亲是我师尊,也就是我娘的师傅。” 她娘亲的师傅?云天的脑中突然想起一个人,那年,有一个妇人被几只吊睛虎追入寒潭,它在她身上发现了祁溶月的东西,那个妇人,就是祁溶月的师傅?万琨的母亲? “师尊将她一身的本领都传授于我,不只是我,还有万琨,周焦,我们三个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一起长大。” “万琨是我的小师叔,尽管他从来不让我叫他师叔,可论关系,他就是我的师叔。” “只是——师叔和师侄的关系?”他心底依然不安,眼神紧张的看着念文。 念文笑道:“目前是。” 提到万琨时,她笑的特别好看,白嫩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纷红,眼神泛着羞意,目光温柔似水,她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从未。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便道:“你喜欢他?” 念文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扭捏作态,而是很爽快的点头:“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将来是要成亲的。” 第1627章 第1626章 头顶仿佛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他呆呆的看着念文,看着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还在说什么,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在寒潭时,他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更不懂得喜欢一个女孩是怎样的感觉,直到,念文走进他的生活,他平静了百年的心湖,突然起了波澜。 他第一次有了想变成人类的冲动,放弃那具陪伴他百年的蛟身,对于寒蛟而言,那似乎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可他心里想着念文,拼命的想离开那个地,想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用双脚走出寒潭,找到她。 所以那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决择。 而如今,她说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她要和那个男人成亲。 那他呢?他该怎么办? 念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云天,你怎么了?” 云天回神,面色委顿,眼神空前的疲惫,他不知该说什么,不懂怎么去表达。 “我没事,可能是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看着云天落寞的背影,念文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不是木头人,不会看不懂云天的想法。 刚刚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他听,希望在他还没有深陷泥潭的时候,将他拉起来,让他早些看清实事,莫要再被虚妄而不可实现的感情牵绊。 结果会是如何,她无从得知,她只是想做于自己问心无愧之事。 一个人的心可以很大,可以装下天下人。 一个人的心也可以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 她的心已经装满了,云天也在她的心里,却仅止于朋友的范围。 门外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念文只道是侍女路过,并没有细看,低头吃了几口饭后便回了房里。 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悄悄溜进了古娴的房间,在古娴的耳边嘀咕了半天。 古娴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竟气的将几案上的精美瓷壶给摔了。 “她真这么说的?”古娴面色阴沉的盯着眼前的侍女。 那丫头看着古娴的模样,心里不禁发毛,暗道这古小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这眼神怎的这般阴毒呢? 丫头赶忙摇头:“奴婢听的真真切切,一个字都没错。” 古娴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头一走,她又摔了几个杯子,心头的火气却半点没降下来,反而越升越旺。 “你以为你是郡主就能随心所欲吗?你以为琨哥哥真的会喜欢你这样的野蛮女人吗?浑身上下,哪有半点闺秀的模样,除了那张脸皮好看些,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琨哥哥喜欢的?” “哼,我的琨哥哥才不是肤浅之人,他一定不会喜欢像你这样粗鲁的女人。” “万夫人都已经死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万府,这里的主子姓万,可不是姓郑的,你为何还不滚回你们郑家,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做什么?” “走着瞧,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绝不会!” 第1628章 第1627章 令古娴没想到的是,在她制定了一夜的计划后,在她所有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始的时候,郑念文竟然要离开万府。 她只住了一夜,还没等到万琨回来,她就要走? 于别人来说,或许这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可于古娴而言,这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古掌柜一早就来了,还带来了念文平日爱吃的素生煎的甜牛乳。 “郡主,你要走?”古掌柜匆匆跑进了玉竹居,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便朝正在院里舞剑的郑念文大声问道。 念文收了势,笑着朝古掌柜点头:“我要回王府,这里有您照看着,我很放心,王府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我得回去看看。” 古掌柜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郡主又要离开京都,吓他一跳,真怕她又突然走了,公子又得去找她,家里的生意也不管,全扔给他一个人照看,他早就分身乏术了。 “回去看看也好,过几日王爷和公主就要回来了,郡主也理当在王府迎他们。” 念文接过他手里的素生煎,笑眯眯道:“就是这个理,还是古伯好,还得记我爱吃的东西。” 古掌柜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郡主也算是他瞧着长大的,这丫头,打小嘴就甜,哄得人打心眼里喜欢她,比公子那张嘴可招人喜欢多了。 “喜欢就多吃点,管够!” 食盒里装着两份素生煎,一份四只,她只留下了两只,另六只再装回了食盒,命院里的丫头送到客房给云天,并告诉他半个时辰后就离开。 丫头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说房里没有人。 念文一阵咯噔,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 “有没有人见到他?” 丫头摇头:“奴婢问过客房那边伺候的下人,说昨晚一整晚屋里都没点灯,也没见什么声音传出来,还道云公子早早睡了,可一早去敲门,却发现屋里根本就没人,床铺也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模样。” 念文心里着急,忙道:“快去找,看他有没有走错屋,去了别的地方休息。” 云天虽然有着十分霸道的内功,可却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不懂得如何在这个世上生存,他身上也没带钱,就这么走了,又能去哪里?他若有心要躲她,她又能上哪里去找他? 古掌柜带着人将万府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半点云天的线索。 “郡主,看来云公子是不辞而别了。” 念文面沉如水,暗恨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出那些话,她应该要考虑到他的心情,慢慢告诉他,不该这么突然的。 她抬眼看向古掌柜:“古伯,我知道万家的情报网十分厉害,您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到云天。” 面对念文的请求,古掌柜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也无法拒绝。 “好,我这就去办,郡主您也别太着急,只要他还在京都,就一定能将他找到。” 念文又道:“我今日便回并肩王府,您帮我知会府里的下人,若在我走后云天回来,一定要带他去并肩王府。” 第1629章 第1628章 楚宫 楚天齐终于从城堆的奏折中抬起了头,他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从椅中站起,反手揉着僵硬的后腰。 自他重掌朝政以来,朝中事务甚是繁杂,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熬夜批折子已经是家常便饭。 太监将温茶奉上,朝楚天齐道:“皇上,内监大人昨日便来求见,您当时没准,他今早一早又来了,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向您禀报。” 楚天齐叹了一息,接过太监手里的温茶:“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宣他进来吧。” 他慢饮了一口温茶润喉,随即搁在了桌上,就站在桌旁活动着僵直的筋骨。 “微臣参见皇上!”黄大人跪地行礼。 楚天齐挥手:“不必多礼,平身。” “谢皇上。”黄大人起身,抬眼看着一脸疲惫的皇上,知他又批了一夜的折子,“皇上,国事重要,可您的龙体也重要啊,切不可太过劳累,累坏了龙体可怎生是好。” 楚天齐侧目看他,眉头微微挑起:“你来两番求见,只是为了说这个?” 黄大人赶忙摇头:“不不不,微臣有要事禀报。” “说吧!”楚天齐转身坐回了椅中,将后背靠在坚硬笔直的椅背上,酸疼的腰背这才舒服了许多。 黄大人道:“皇上,昨日长乐郡主入宫,带着一个囚犯,说是在陇西大营里拿住的东越国奸细。” 楚天齐呼的一声便站了起来,迅速冲到了黄大人的身前,“你刚说什么?谁带了奸细进宫?” “回皇上,是长乐郡主,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 楚天齐一阵狂喜:“她,她看起来如何?” 黄大人并不知郑念文先前出事昏迷之事,皇上有此一问,倒让他觉得十分疑惑。 “回皇上,郡主看起来很好,并无任何异状,与她随行的,还有一位云公子。” 楚天齐急问:“那她现在在哪里?可还在宫里?你怎的不早些来报?” 黄大人也是委屈的很,他昨儿就来了两回,可皇上一直在忙,也不肯见他,他总不能闯进来吧。 “皇上,郡主看着微臣将人送进了天牢,留下一封书信后便离开了。” 黄大人将手中的书信呈上。 楚天齐也不等太监先行验看,伸手便接了过来,打开书信,那字迹,果然是文儿的字迹,她好了,她果然好了,谢天谢地。 信上说,她带来的这个人,是东越国的军师,名叫江北,在上官拓之事爆发之前,他带令着数百东越武士从东离境入境,后因上官拓事发败落,他又转道至陇西,试图在大营中挑拨离间,颠覆军权,幸而她路过时发现端倪,在云天的协助下,将之一网打尽。 剩下的东越俘虏,会由钟离将军另派人押送至京。 “好啊,好啊!文儿不仅痊愈了,还为楚朝立下大功,太好了。” 连日的疲惫,仿佛在瞬间一扫而空,他复问:“公主和并肩王没有一起来吗?” 黄大人道:“微臣也问过郡主,郡主说她也不知道公主和并肩王现在在哪里,看郡主的模样,甚至焦急,将囚犯押入天牢后,她便匆匆离开了。” 第1630章 第1629章 听到了这个消息,楚天齐再也坐不住,干脆朝黄大人道:“你去安排一下,朕即刻便要出宫。” 黄大人若有所悟:“皇上要去并肩王府看望郡主?” 楚天齐点头:“没错,朕要去一趟并肩王府,你去安排几个人,不用太多,身手好就行,便衣出宫。” 黄大人连连应是,迅速退出了御和殿。 一个时辰后,楚天齐便衣出宫,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太监和两个侍卫。 华丽的马车从宫里驶出,呼啸着奔向并肩王府。 楚天齐心里着急,不断的催着车夫加快速度。 被皇帝这般催促,车夫的心情也很焦虑,手中的马鞭越抽越快,马儿在宽阔的长街之上奔腾,前方就是拐弯的转角,车夫意识到车速过快,不利于拐弯时,想要减速却已经来不及。 更不巧的是,弯道的另一头也传来打马的呼喝声,以及马车轱辘碾压着地面的声音。 车夫面色苍白,拼命勒住缰绳,想要让马车停下,可马儿已经跑疯了,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就在那弯道口,两辆马车交会了,马儿本能的闪避过与对方的马儿撞,它们虽然没撞在一起,可被它们拉在后头的马车却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 猛烈的撞击之下,楚天齐被这顾巨大的冲击力给震晕过去,身子也从破裂的车厢里后抛了出去。 两个骑在马上随行的侍卫大惊失色,纷纷踏马纵身去接。 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他们的距离,跟本就接不到皇上。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像鬼魅般闪过,抢在了他们之前,一手抓住了皇上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地面,却并没有温柔的对待皇上,而是直接将皇上扔在了地上。 咳——总比从高空中摔下要好! 同样受了内伤的太监从车厢里爬了出来,瞧见皇上躺在地上,他腿一软,跌跌撞撞的冲到了皇上的身边,见皇上胸口尚有起伏,这才松了口气,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多谢壮士搭救。”太监朝白衣男子拱手。 男子扫了地上的楚天齐一眼,淡声道:“他受了内伤,需要尽快救治。” 太监白着脸道:“壮士定然有法子救他,还救壮士出手相救。” 男子凉淡的眉目扫了太监一眼,冷冷道:“我确实有法子能救他,可我为何要救他?”他耸了耸肩,刚刚已经救了他一次,凭什么还要再救一次? 太监忙道:“壮士,我家公子身体特殊,只要壮士救了我家公子,不论壮士想要什么,我家公子都能满足你。” 无论要什么,都能满足? 他要他喜欢的女孩也喜欢他,他不想他喜欢的女孩嫁给别人,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想要。 “我要的东西,你们给不起。”他声音凉淡,眼里的无奈与冷郁浓不可化。 “这世上还没有我家公子给不起的东西,壮士,不妨跟你直说,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美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家公子都能给,起码在楚朝,没有什么不属于我家公子。” 第1631章 第1630章 他顿住了前行的脚步,转身看向太监:“若我想要一个姑娘,他也能给我?” 太监忙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也不是问题。” 他终于转身,回到了楚天齐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掌心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后心,修复着刚刚因马车冲撞而受损的内腑。 片刻后,他撤了手。 楚天齐的伤并不算太重,起码于他而言是这样。 “我家公子怎么还没醒?” 他将楚天齐往太监怀里一推,冷声道:“我已经治好了他的伤,至于他什么时候醒,我不知道。” 太监还想再问,却突然感觉到怀里的皇上动了一下,人激动的叫了起来:“皇——公子,您醒了?” 楚天齐睁开了眼睛,“这是怎么了?朕怎么了?” 太监激动的哭了起来:“公子您没事就好了,可吓死老奴了,刚刚咱们的马车和别人的马车撞上了,您受了内伤,幸得这位壮士相救。” 楚天齐觉得身体并无不适,只是后背有些生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壮士,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云天,白云的云,天空的天。”他仰头,看着空中的青天白云,似乎和那日与她在周朝初见时的青天白云很像,很像,却又很不像。 云天?这名字好生耳熟啊,他是不是听过? 楚天齐拿眼去看太监,太监忙道:“今日黄大人在御和殿见驾,他当时好像提到过这个名字。” 楚天齐恍然,没错没错,黄大人有提到,和念文一起送奸细入宫的,还有一个人,是一位名叫云天的公子。 会是他吗? “不知云公子可是京都人氏?”楚天问。 云天皱眉:“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京都人氏,很重要吗?” 楚天齐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 云天道:“刚刚救你之前,你的这位随从向我许诺,只要救你,便给我许一个承诺,无论我要什么都可以,此话可当真?” 楚天齐面色微变,眼神不悦的瞪了太监一眼,怪他不该随意许下这种承诺,若他提出无理的要求,又当如何? 楚天齐朝云天道:“只要是合情合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便都能应承你,但前提是,不能违反道义。” 什么合情合理,什么道义,云天全然不懂,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号称拥有整个楚朝,而文儿也是楚朝人,若他向眼前这人要文儿,他能不能给? “不知壮士想要什么?”楚天齐问。 云天道:“我想要一个姑娘,我喜欢她,可她却要嫁给别人,我不想她嫁给别人,我只想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楚天齐挑眉,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这可真是道难题。 “不知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也?”楚天齐又问。 云天皱眉:“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带你去见她,到时你就直接告诉她,不许她嫁给别的男人,只能嫁给我。” 第1632章 第1631章 面对这样奇怪的要求,楚天齐也是醉了,不知该怎么拒绝他。 太监也暗暗后悔,眼前这青年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提什么要求不好,提强人所难的要求,这不是自找无趣吗? 他笑道:“壮士,我家公子还有要事去办,否则也不会为了赶路与人撞车,不如这样,您先跟着我们一道去办事,办完事,我们再随您去见那位姑娘,如何?” 云天也没想到见到念文要说什么,能有点时间缓一缓,让他多想想,也是不错,便点了头道:“好,就依你们。” 马车已经撞毁了,幸好这里距并肩王府已经没多远,便干脆步行。 云天并不认识字,并肩王府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他却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只当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院。 门打大,那看门的老人认得楚天齐,赶忙跪地迎驾。 立时又有小厮跑进了内院,将皇上驾临的事告诉了刚刚回府的郑念文。 “皇上来了?他一个人?”郑念文一脸惊讶,舅舅极少出宫,今儿怎的有空来王府? 她拢了拢头发,率着院里的一众下人去迎驾。 她见了楚天齐从来就是不跪的,福身便算大礼,这也是楚天齐对她的特别恩宠。 “舅舅——您怎么突然来王府了?”她像只雀儿般飞奔到他身边,就和从前的每一次见面一样,可又有些不一样,文儿长大了,眉眼间不再是从前那种一水的娇憨。 是啊,在经历了这些磨难后,文儿也长大了。 跟在太监身后的云天身子一震,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念文由远至近的奔到了那楚公子的身边,亲密的挽着他的手,喊他舅舅。 难道这位楚公子就是她口中的皇帝舅舅? 是这楚国的皇帝? 难怪那太监敢那般许诺。 云天的气息太过特别,与世上任何人都不同,若他不刻意敛声屏气,很容易便被人熟悉的人发现。 念文感觉到云天的气息,目光立时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定的落在了云天的身上。 她惊喜的叫道:“云天?你可算回来了。”她跑到云天的身前,笑问:“是谁带你来的?” 楚天齐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变得糟糕起来,他干咳了一声:“是我带他来的,刚刚在来时路上,我们的马车与人相撞,受了内伤,是云天救了我。” 念文面色微惊,忙又回到了楚天齐的身前,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脉,细细诊听,确定他无碍,这才眉开眼笑道:“舅舅,您这运气可真不是盖的,云天别的都不会,治伤可算是一流好手。” 楚天齐干笑,侧目看了眼冷着脸的云天,额头开始冒汗。 “进去说话吧,我还有事要问你。”楚天齐道。 念文点头,忙拉着楚天齐进屋,又招呼着云天也进来。 三人刚坐下,还不待楚天齐说话,云天便抢先道:“所谓的缘分,大概就是如此了,是吗?” 念文一愣:“什么?你在说什么?” 云天看着她,目光湛湛:“我说,我们的缘分,看来是天注定的。” 第1633章 第1632章 他本想自己一个人冷静几天,把事情好好想清楚,可没想到,不过半日,他竟又阴差阳错的回到了她的面前。 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在牵引着他,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若这还不是缘分,那究竟什么才是缘分? 念文干笑:“我们当然是有缘分的,否则在世间的茫茫人海中,为何偏偏你我会在周朝相遇,且成为了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她咬的极重,意在提醒,提醒他,莫要失态,莫要说些不合适的话。 可云天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的提醒,他依然将心里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文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当你离开后,我日夜只想着一件事,找到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哪怕将这个世界翻过来。” “很幸运,我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找到了你,你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可在那时候,我仍然不懂为何这么迫切的想要找到你,也从没认真的想过。” “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文儿,我们是上天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们——” 念文听的一头雾水,实在没忍住,终于打断了他:“云天,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在周朝的琉璃城之前,我们好像并没有见过吧?” 云天现在不想解释这个,在人类的世界待的越久,他越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能轻晚的曝光。 他现在虽然看起来是人类,但他实际并不是,每到月圆之时,他就会现出原形,直到圆月阴缺。 若他公布自己的身份,那么在世人眼中,他或许只是个怪物,一个怪物,如何能和一个真正的人类在一起。 所以,他决定要守住自己的身份,决不能让念文或任何一个人知晓。 “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但我记的很清楚,文儿,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缘分,你不该也不能拒绝。”云天正色道。 念文皱眉,“云天,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想逼我吗?” 云天摇头:“我不想逼你,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心意。” “而我的心意,我想我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念文回视着他,目光认真而又复杂。 云天却道:“那只是你以前的心意,从今往后,你的心意应该改变。” “云天,你这分明就是在逼迫我。” 云天不作声,扭头看向楚天齐,高声道:“既然你是皇帝,自然是一诺千金,答应我的事,也该实现了吧。” 楚天齐一脸尴尬,赶忙端起茶来喝,只当没听见。 云天自坐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你莫非是想赖账?” 楚天齐身边的太监悔的肠子都要断了,他要是知道这家伙一心肖想的姑娘就是长乐郡主,那打死他,他也不敢对这家伙许诺呀。 太监指着云天道:“你你你,你放肆,你怎敢这样对皇上说话,还不快退下!” 第1634章 第1633章 太监的这一招,对别人或许会有用,可他现在面对的人,是云天。 云天才不管什么皇上不皇上,他只知道,这楚姓皇帝既然拥有给文儿配婚的权利,且又给过他承诺,若不践行,那就是赖账。 楚天齐见装傻起不了什么作用,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语重心长道:“云天,不是朕不想帮你,只是这男女间的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你喜欢文儿,可文儿却只拿你当朋友,你这叫单相思,我虽然是文儿的舅舅,可也不能强迫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这对她而言是一种伤害,对你,又何尝不是?”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会甜,若真属于你,不用强求,自然会走到你的身边,若不属于你,一味强求,到最后,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云天的面色变了又变,“这么说来,你是真的要赖账?既然如此,我便将救你的这条命,再拿回来。” 他挥手,一道寒冰内劲猛然袭向楚天齐。 文儿大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天的实力,他这一掌,是能轻易便要了舅舅的命啊!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脚步一滑,身子眨眼便挡在了楚天齐的身前,寒冰之气入体,纵是她内功深厚,也不禁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天匆忙收势,想冲上前去查看文儿的伤势,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侍卫给挡住了去路。 他没再动,只呆呆的看着倒入了楚天齐怀里的念文:“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你宁愿死,也不肯和我在一起?” 念文张嘴,话未出,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吐了一地。 她摇头,面色苍白眼神痛苦:“云天,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再也不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想要的,若你想要我的命,可以拿去,我绝不怪你。” 云天厉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只要你。”他拢眉看她,精致艳绝的脸上,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若那个人死了,那你的心,是不是会空出来?” 文儿摇头:“若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云天,你不要再做傻事,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云天冷哼:“不试过,如何知道不可能?”他转身,绝然而去,带着一身冰冷的煞气。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若想杀一个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文儿身虚无力,想追,却力不从心,她只能拼尽全力的朝他喊道:“云天,你若敢伤害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云天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像一阵风,更像是风中的白云。 风一吹,便散了,无影无踪。 “文儿,你怎么样?快,快传太医。”楚天齐着急的朝太监喊道。 念文摇头:“我没事,休养两日便会好。”她内功内厚,虽然内腑被震伤,却也不是什么重伤。 说来也奇怪,云天的冰寒之力,对她竟然没什么影响。 第1635章 第1634章 冰寒之力入体,她竟一点也不觉得冷,那些强悍的力量,仿佛融入了她的体内,被她全盘接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调息了一会,再睁眼时,眼底精芒闪烁,果然如她所想,那些冰寒之力非但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反而成为了她功力的一部分。 “文儿,你怎么样?”楚天齐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睁开了眼睛,忙问。 文儿摇头:“我没事了。”她扭头看向屋外,再没有了云天的身影,也感觉不到他气息的存在。 “看来他真的走了,真希望他能想通。” 楚天齐忙问:“这云天究竟是什么来头?听他说话怎么怪怪的?” 文儿苦笑:“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话虽然奇怪,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冷漠,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楚天齐点头:“确实,否则也不会出手救我,只是没想到,他之前提的条件,对象竟然是你。” 文儿起身,缓步踱至门口,看着院里碧绿的芳草,蝴蝶在上空飞舞,天还像从前一样蓝,空气也一样的清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可她知道,从前的美好日子,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她长大了,有些事,不得不亲自面对。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单独和他回京。”可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的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从来就没有。 楚天齐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吧,我看那云天也不是不开化的人,或许过几****自己就想通了,不会再纠缠此事。” “如此最好!”她苦笑,云天的性子她清楚,虽然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但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对了,我已经派人去西疆接州儿,过几天应该就能到了。” 文儿眼前一亮,州儿,她的弟弟,她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这个弟弟,她这姐姐当的真失职。 “谢谢舅舅!”她甜甜一笑,阴霾散去。 “文儿,你爹娘现在如何?为何没有跟你一道回来?”他总算找着机会问了,这可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念文忙道:“爹娘和我在周朝失散了,不过我回来时已经给周王写了信,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楚天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他们没事就好。 “文儿,为免云天再回来找你,你不如跟我回宫去住,宫里总比王府要安全。” 念文摇头:“没用的,以云天的功力,这世上,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他若想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他。” 她转身,抬眼看着楚天齐:“舅舅您放心,云天虽然性子执拗不通情理,可他不会伤害我,您不也看见了?” 这倒也是,楚天齐叹了一气,道:“那你自己一定要当心,切莫大意,有什么事,立刻派人进宫来报,无论如何,舅舅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她重重点头:“嗯,谢谢舅舅,我会当心的,舅舅您也要多注意休息,瞧您这脸色,昨天定是熬夜了吧。” 第1636章 第1635章 太监忙接话道:“可不是,皇上这些日子,统共也没睡过几天好觉,人都累瘦了一大圈,郡主您可得好好劝劝皇上,这要是累坏了龙体,可怎生是好。” 念文漂亮的大眼睛横了楚天齐一眼,嘟了嘴道:“哼,等娘亲回来,我定要告诉她。” 楚天齐身为皇帝,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怕的,那就是他的皇姐。 尤其是皇姐的眼泪,那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在皇姐的泪眼面前,他能做的,只是服从加服从。 “好文儿,你不是一直喜欢那幅雪芙蓉的画么?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文儿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可得答应舅舅,不许和你娘说这些,免得你娘担心。”楚天齐笑眯眯道。 念文歪着脑袋看他:“那你得答应文儿,不许再让自己这般劳累。” 楚天齐赶忙点头:“那当然,我可是这楚朝的皇帝,管着楚朝万千百姓的生计,怎能让自己累倒呢,绝不会,放心吧。” “那——成交!”她开心的笑着,舅舅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这些变故而变得多疑和冷漠。 那是因为,舅舅他并不孤单,自始至终,家人们都没有放弃过,他心里一定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家人们,永远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所以他的心是温暖的。 这,或许就是亲情的意义。 ———— 三日后 三骑风尘仆仆的赶到京都城外,还未进入城门,三骑便被一位白衣男子拦下。 云天不认识万琨,可他却认识祁溶月,他知道,万琨会和祁溶月一道进京,所以,他一直等在城门口,三日未曾离开。 今日,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万琨,不过是一个模样比一般人好看些的少年,他凭什么能得到文儿的钟情,凭什么? “你是谁?为何拦我等去路?”郑仲文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 云天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我找万琨,与你们无关,退开。” 他说话时,一股子森冷的寒气自周身发散,寒气中蕴藏着隐约的强者威压,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 郑仲文扭头看向万琨:“你认识?” 万琨摇头:“不认识,不过,我猜他一定认识文儿。”眼前的青年,一双俊目冷冷的盯着他看,貌似平静淡漠的脸上,却隐有一股子暗涛流动,眼里的妒火更是十分明显,这种炉火,他还在别人眼里看过,比如周焦,比如上官诺。 祁溶月朝云天问:“你就是云天?” 云天看向祁溶月,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人类的视角去看,经过它上次消耗大量元气为她塑颜,她现在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和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时差别并不大。 他看着郑仲文时,眼神是淡漠的,看着万琨时,是妒火中烧的,而看着祁溶月时,眼神却又变得温和,甚至有一丝莫明的亲近感。 第1637章 第1636章 云天点头:“我就是云天。” “是你从琉璃城带走了文儿?”她问。 云天又点头:“是我。” 她看了眼云天的身后,甚至是周围,并没有文儿的身影:“文儿呢?” “她在王府里等你们回去。” 二人一问一答,就像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连祁溶月都觉得惊讶,为何面对云天时,她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们明明从未见过啊! 尤其是云天的眼睛,云天看着她时的眼神,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可这张脸,分明又是陌生的。 “云天,我们从前见过吗?”她问。 云天有些犹豫,他不想骗祁溶月,可又不能说实话。 “见过,我见过你,你却从未见过我。”这话也不算是谎话,他确实见过祁溶月,而祁溶月却从未见过身为人类的他。 祁溶月点了点头,又问:“你拦下万琨,意欲何为?” 云天的目光缓缓转向万琨,一字字道:“我要挑战他,一决生死。” 祁溶月摇头:“他不是你的对手,你想杀他?” 云天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只是目光冷冷的定格在万琨的身上。 祁溶月又问:“为什么想杀他?你们并不认识。” 就算大家都猜到了原因,可究竟如何,还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云天道:“文儿只有一个,只能嫁给一个人,我和他,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正如万琨所料,他拦下万琨,就是为了文儿。 他的目的很单纯,甚至毫不避讳的直言而出。 祁溶月问:“你做这种事,文儿可知道?” 云天的脸色稍有变化,变得不那么自然,眼神明显的开始闪躲,他似乎还没学会说谎。 若是面对别人,他自然不用说谎,可他现在面对的,是祁溶月。 “当,当然知道,她,她并不——反对。” “是吗?”祁溶月淡笑,反问,也是质疑。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依文儿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反对,且眼前这云天,压根就不擅长说谎,他的谎言,没有说服力。 “当,当然。”他别过头,看向别处,刻意的板起了脸,不敢再直视祁溶月的眼睛:“你们走吧,我要挑战的,只是万琨,与你们不相干。” 祁溶月却道:“万琨是我师弟,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若要挑战他,便先打赢我。” 云天皱眉,“我不会和你动手,这事,你不必管。” “这么说来,你是想和我动手?”清亮的声音在云天身后转来,熟悉无比。 他转身,念文那张郁色深浓的脸出现在他眼中,从前她看着他时,总是会笑的,就算不是开怀大笑,唇角也总挂着一丝淡笑,那样的文儿,真的好美。 可今日,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丝的笑意。 她似乎是在生他的气,眼里的不满之色,几乎就要溢出来。 “为了他,不惜与我开战?”他扬着好看的眉头,眼神阴郁,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抽一抽的疼着。 “云天,若今天有人要杀你,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第1638章 第1637章 “还是不同的,不是吗?”云天苦笑,掌间凝结的力量,在看见她的一刹那散去,踪迹全无。 她只拿他当朋友,却拿万琨当未来的夫君。 看来今日,他想做的事,是做不成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念文,声音干涩嘶哑:“你们走吧。” 念文没动,她盯着他的后背,一如从前般高大,此时却有一种能让人看见的萧瑟孤独,她心中生也不忍,“你在京都也没有家,更没有朋友,跟我回王府吧。” 云天闭目,“还不走?是想等我改变主意吗?” 说话时,一股森寒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纵是郑仲文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小子,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就算他们四人一起上,也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他赶忙朝念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一把拉住身边的万琨,匆忙越过云天。 就在万琨与他错身之时,云天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万琨的胳膊。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连万琨这样的一流高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手臂便被他抓在了掌心。 试想,若他现在想要他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万琨没动,只是侧目看着身旁的云天,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并不因对手的强大而有丝毫的怯懦。 男人,可以输,却不可以屈。 尤其在情敌的面前。 念文面色微变,正欲冲上前,却被祁溶月制止:“文儿,我想他们俩个应该有话要说,我们先回避一下吧。” 文儿一脸焦色:“可是——” 祁溶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伸手拉了她,径直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郑仲文也快步跟上,留下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 云天抓着万琨的胳膊,虽然没有运内劲,可他掌心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寒气,却已经一缕缕的进入了万琨的体内。 纵然十分的不舒服,可万琨依然面不改色的盯着云天,功夫不如他,气势可不能再输。 云天有些惊讶,自他入世以来,见过的人,打过的架,何其之多,从来没有人在他的威压之下,可以保持这般镇定,甚至是傲气十足。 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身上的这股子傲气,来源于何处。 终于,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再抓着万琨的胳膊。 万琨觉得好受多了,伸手揉了揉自己被他抓的几乎麻痹又冰冷的手臂,调侃道:“你的手是冰雕的吗?怎么冷飕飕的?” 云天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冷声道:“你若敢欺负文儿,我会让你变成冰雕。” 万琨耸肩:“这是我和文儿之间的事,恐怕还轮不上你来插手。” 面对他的言语挑衅,云天也不恼,既然说了要放他一马,他便不会再动手。 “轮不轮得上,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万琨,你记住我的话,若有一天,你让文儿不开心,你让她伤心了,我就会回来,先杀了你,再带她走。” 他很认真,字字肺腑。 第1639章 第1638章 万琨也很认真,“恐怕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云天看着眼前的万琨,这般年少,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性子却已经这般沉稳,面对强者时,竟丝毫没有怯懦。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念文为什么会喜欢他。 明白了,也释然了,念文的眼光很好,找了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顾她。”云天没有再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后悔,后悔此时做的决定。 明明走的很快,可就是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这是什么鬼身法,跟鬼有什么区别?万琨忍不住在心里骂。 他将掌心的内力送入几乎冻僵的右臂,令手臂内的血液再次活动起来,缓解麻痹。 他往城门走去,远远看见念文正焦慌的往他这个方向看来,在见到他时,眼里焦慌瞬间被惊喜取代,在这一刻,他笑了,开心的笑了。 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他恐怕已经记不清了。 他的文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都好好的。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皆在炽烈的目光消融,仿佛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 万琨摇头,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没有,他没有伤我。”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文儿急问。 万琨笑着摇头:“这是秘密,男人间的秘密。” 祁溶月看了眼远方,那个有些莫名,又有些熟悉的青年,就这么走了?像一阵风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走吧。” 祁溶月一声令下,四人各自牵着马儿,一起进城,一起回了并肩王府。 她就知道,一回家,肯定要被他们盘问,可她没想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肯给她。 “云天究竟是什么人?” “他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看他年纪轻轻,功力怎会如此深厚?师从于谁?” “你们是在周朝遇到的,他是周朝人吗?” 面对爹娘连珠炮般的发问,念文觉得头突然疼了起来。。。她倒是想回答,可也要知道才行啊。 “什么?你不知道?你跟他相处这么久,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郑仲文不可思议的看着念文,这还是他郑仲文的女儿吗?不会变笨了吧? 念文翻了个白眼:“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问过他,可他不肯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就是说,他叫云天,连云天这个名字也是假的?”祁溶月问。 念文摇头:“这倒不是假的,这名字是我取的,他说他之前并没有名字。。。”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别扭呢。 再怎么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名字呢? 就算是家里养的阿猫阿狗,也会有一个名字啊。 一直闲闲的坐在一旁喝茶的万琨道:“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总之,他既然不肯说,我们就自己查呗,我就不信了,凭借万家和并肩王府的势力,会查不出来一个人的底细?” 第1640章 第1639章 万家的情报网确实很厉害,郑仲文也曾亲眼见识过,只要他们想查,几乎没有什么他们查不出来的事,只要云天还有亲人在世,那便一定能查个底儿掉。 溶月心里记挂着远在西疆的儿子,朝念文问:“你回来这几日,可见过皇上?” 念文道:“舅舅前两日来过咱们府上,得知咱们一家安好,十分高兴,还说派了人去接弟弟,三日后便到,算起来,应是今日到京都。” 夫妻俩立马喜笑颜开,他们做父母的,心里始终都是记挂着儿女,从前儿子在身边,一心想着女儿的安危,如今女儿在身边,自然又惦记着儿子。 这时外头进来一个侍女,朝他们福了福身:“王爷,公主,小王爷回府了,正往福安厅来。” 念文高兴的冲了出去,她好些日子没见到弟弟了,心里也怪想他,这会听见回来了,自是坐不住。 溶月也跟着迎了出去,仲文和万琨则站在了厅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远远的,念文看见一道瘦长的身影穿过月亮门,一年未见,州儿又长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只是那张脸,还是那般英俊。 她一路跑一路叫:“州儿,你可回来了。” 郑州见到姐姐朝他奔来,眼泪立马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姐姐了,他曾经以为,他们这个家,永远都无法再团圆了。 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他终于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家里,见到这些熟悉的家人。 “姐——”郑州扑向念文,姐弟俩抱在一起,双双哽咽,所有的苦与难,都过去了,他们一家人,终于再次团聚在一起。 溶月走到姐弟二人身旁,看着抱头痛哭的姐弟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孩子,哭什么,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有什么好哭的,该笑,该笑起来才对。” 姐弟二人分开,郑州擦了一把眼泪,笑道:“娘,我这是太高兴了,实在是太高兴了。” “对啊娘,我们这是喜极而泣,才不是伤心难过。”念文取出帕子,给弟弟擦净脸上的泪水:“州弟,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郑州摇头:“那可不行,姐姐是姑娘,哪有姑娘不嫁人,跟着爹娘弟弟过一辈子的?” 念文立时红了脸,伸拳便捶了郑州一下:“你这小子,还学会贫嘴了。” 溶月却笑道:“州儿说的不错,你一个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说什么一辈子跟我们在一起,分明就是敷衍我们,没诚意。” 念文不依了:“谁说我敷衍你们,我才不是,大不了就不嫁呗,嫁了人还得生孩子,生完孩子还得养孩子,多麻烦,还是跟爹娘在一起自在。” 溶月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净胡说,若都跟似的这样想,那咱们并肩王府,能有你们姐弟吗?” 念文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不再搭话。 第1641章 第1640章 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于琨儿,她也是十分满意的,当初知道焦儿喜欢文儿时,她还曾担心过,担心文儿真和焦儿走到一起,最终会远嫁周朝,她若想见女儿一面,便不会那么容易。 如今女儿能留在自己的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 母子三人回到厅里,郑州给爹爹行了礼,再一齐坐下,溶月道:“既然州儿也回来了,咱们进宫一趟,免得天齐担心,也顺便看看宫里如今的情形。” 念文不依了:“娘,你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就歇两日再进宫嘛,这有什么好急的,舅舅和那楚宫,不都好好的在那儿么。” 溶月摇头:“不行,娘不亲眼看看,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仲文也道:“文儿,你就别劝了,你娘什么性子你还不知吗,她若不亲眼看看你舅舅,让她歇她也睡不着。” 郑州笑道:“州儿也想皇帝舅舅了,趁现在还早,咱们进宫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饭,赶紧的吧!” 大家伙一齐乐了,一起起身出了厅堂。 管家准备了两辆马车,原本是让王爷和公主坐一辆,三个小的另坐一辆。 郑仲文和溶月先上车后,郑州正准备往后头那辆马车上爬,却被万琨一把给抓了下来。 郑州不解:“琨哥,你干嘛呀?干嘛不让我上去?” 万琨指了指前头那辆马车,“你去前头坐。” 郑州更是不解:“为什么?那是爹娘坐的,我要和姐姐一起坐。” 万琨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道:“我有话要跟你姐说,你去前头。” 郑州摇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才不要去前头,我就想跟姐姐坐,我还有好多话要问姐姐呢。” 万琨凑到他耳边:“改明儿你去聚宝斋,随便挑,记我账上。” 郑州立马眼前一亮,他别的爱好没有,就喜好往聚宝斋里钻,聚宝斋里尽是些稀奇的玩意,价值一般不菲,他虽然王府的小王爷,可毕竟年纪小,花钱也是有定数的,爹娘管的也严,不许她你京都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胡来,所以很多东西他只能眼馋的看看,压根就买不起。 万琨不一样,万琨可是万家的公子,万家要说是楚朝首富,那也是当之无愧的,听说聚宝斋就是万家的产业,有他这一句话,他立马就心花怒放了。 “说好了,可不许耍赖。”郑州认真道。 万琨耸肩:“你看我像是会耍赖的人吗?” 郑州嘻嘻一笑,欢快的跑向了前头的马车。 万琨见他顺利上车了,这才慢悠悠的钻进了文儿在的马车。 文儿见他一个人进来,看了眼他身后,问:“州儿呢?” 万琨很自然的坐在了她对面,带笑的眼睛凝着文儿:“他说这里太挤,要和爹娘一起坐。” “这里挤?爹娘那就不挤?”人数不一样多么?她看着万琨似笑非笑的眼眸,恍然大悟,纤指指向他的鼻尖:“一定是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第1642章 第1641章 文儿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的箍着,脸红似火烧,“喂,你干嘛,一会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万琨搂得越发紧:“有什么不好?你早晚也是我的人。” 文儿呸了一声:“谁说的?谁说我早晚是你的人?” “我说!”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仰头便吻上了她的红唇,思念已久的味道,朝思暮想一刻,此时终于如愿。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亲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温热的唇瓣紧紧贴着她,他熟悉的味道这般浓郁的灌入她鼻间,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仿佛有魔力般,将她整个人点燃。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又有点熟悉,好像曾经也被他这样亲过,可又想不起来。 他松开她,将她推回对面的坐位,不敢再搂着她与她亲近,男人体内蠢蠢欲动的情愫正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理智,他不能太放肆,王爷和公主还在前头呢。 他哑着嗓子道:“文儿,我要为我娘守孝一年,你再等我一年,好不好?” 文儿红着脸道:“我也要为师尊守孝,才不是为了等你。” 他失笑,这傻丫头,总是这般可爱。 郑仲文撩开了帘子往后探望,却只能看见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什么也看不见。 溶月笑问:“你担心什么?” 仲文哼道:“那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 溶月反问:“这种事你没做过?” 仲文一愣,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事,他也曾像万琨这样年轻过,也曾像他一样迫切的想要寻找和自己心爱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 是啊,他也曾年轻过,应该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可文儿是他的宝贝女儿,心尖尖上的肉,想到将要跟别的男人走,心里就十分的不是滋味。 “你呀,别瞎操心那么多。” 仲文叹道:“我这宝贝女儿,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就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可是真舍不得呀。” “舍不得也得舍,谁家姑娘不是这样出嫁的?难不成要因为你的舍不得,让她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吗?” 仲文摆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她这么快就嫁人,还想留在身边稀罕两年呢。” 溶月看了眼车窗外,车子已经进了宫门,熟悉的一景一物掠入她的眼帘,谁家爹娘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早嫁呢。 “放心吧,万琨是个懂事的孩子,师傅新丧,再如何心急,也会先守丧一年再论婚嫁,你这宝贝女儿,至少还能再留一年。” 说到师傅新丧,二人皆是一叹,想起师傅来,不由又红了眼眶。 师傅这一辈子,没为自己好好活过几天,一生都是治病救人,教徒育孙,可到头来,还是为了他们楚家而亡,连唯一的儿子都没能送她最后一程,说到底,是她这个徒儿不孝,没能护好她,更没能在她最需要她照顾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反而让她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人世。 第1643章 第1642章 得知皇姐一家进了宫门,楚天齐立马便从成堆的奏折中探出了头,兴奋的换下因熬夜而皱褶的衣服,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却唯独忘了刮去下巴的胡茬。 他迎出御和殿,远远看见姐姐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朝他走来,他心里舒坦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长久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姐姐和姐夫为了他这个皇帝,****一辈子心,受了一辈子苦,若真因为他而出了什么事,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皇姐!”皇姐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哽咽了,三十岁的大男人,在面临死亡时,他也没落过一滴泪,可此时见到姐姐,他又变得像个孩子。 溶月上前,仔细打量着弟弟,眼里满是心疼:“你看看你,又瘦了,瞧这黑眼圈,你是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楚天齐摇头:“姐,我没事,我熬得住。” 溶月扣住他的手腕,一边听脉一这嘀咕:“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个熬法,你再这么熬下去,早晚得出事。” 她松开楚天齐的手腕,一脸不悦:“还说熬得住,你再熬个两日,必定病倒。” 一旁的太监抹泪道:“公主,您回来就好了,平日皇上不爱惜身体,没日没夜的批折子,老奴是怎么劝也无用,您现在回来了,可要好好劝劝皇上,熬坏了身体,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呀!” 溶月横了楚天齐一眼:“瞧瞧,人福公公都比你明白,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青山都给熬败了,还拿什么去烧?” 众人入殿,溶月一眼便瞧见御桌上的成堆奏折,皱了眉道:“怎么这么多?这哪批得完。” 郑仲文叹道:“还不是那些吃饱了没事的言官,屁大点事也要上折子,今天奏这个人一本,明天奏那个人一本,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不放过,若是不批他们的折子,他们又有话说,各种忠言逆耳之类等等,烦都要烦死了。”他曾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简直就是一群迂腐至极的老头,正事干不了,写折子那是一流,得空时,一天能上十几道折子。 加上各州各府每天送入宫的折子,皇上恨不能一个人掰成四个来用。 溶月随便拿了两本翻看,果如郑仲文所言,都是些无用废言一大堆,正事没几桩。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 楚天齐往自己的位子上一座,笑道:“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坐了皇帝这个位子,不就是整天干这些事么。” “可笑啊,世上还有那么多人拼死拼活想要往这位子上挤的人,姝不知,坐这位子上,有多累,有多无奈。” 万琨笑道:“人嘛,总是对未知神秘又强大的东西充满了幻想,这很正常。” 祁溶月看着万琨,想到万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情报网铺的那么广,而核心人物也就是万先生和万琨两人,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怎么管理手下这些人,那些重中之重的情报,是如何在众多情报之中脱颖而出,最终送到他们的手中? 第1644章 第1643章 “万琨,你来说说看,若想改变皇上现在的际况,该怎么做?”溶月朝万琨问。 万琨扫了眼桌上成堆的奏折,淡笑道:“这个简单,设立专门审核奏折的司院,挑先一些对政见有独特见解,且心思单纯无背景势力的年轻人,让他们专门审阅呈给皇上的奏折,再选几个皇上可以信任的朝臣,坐镇司院轮流监管,从中挑选出重要的折子再上呈给皇上,其余的鸡毛蒜皮一率由当值的监管大人处理,再由另两位监管大人行协督之务,如此,便能万无一失。” 这是万琨的一个大概意思,该如何实行,如何细化的分配,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来调整。 原来万家的重要情报就是这样呈到他们手中的,果然是个好办法,既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又不会错过重要的事。 楚天齐也道:“这个法子甚妙,我怎么从前就没想到?” “你呀,一心只想着做个好皇帝,没日没夜的操劳,哪里有空去想这些,现在好了,就照这个法子去办,越快越好,你这身体可已经虚了,万不可再这般劳累。” 楚天齐连连就是,之前这般拼命,也是因为担心姐姐一家,夜里左右也睡不着,便干脆批折子,眼下他们回来了,他也宽了心,自然不用再这般拼下去。 祁溶月问:“皇后近来可好?” 楚天齐面上的笑容渐渐隐下,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好,整日待在宫里不出来,听说自打上官拓败落后,她便一直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连两个孩子都不肯见。” 祁溶月叹了一气,“她这是怕连累两个孩子,怕你因为她而迁怒于两个孩子,她本性并不坏,只是一时受了上官拓的蛊惑,后来被我一言点醒,也算悔过及时,你就别在怨她了,给她一个机会吧。” 楚天齐道:“我早就不再怨她,是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如今,她连我也不肯见。” 祁溶月起身:“我去见她,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宏儿又是你唯一的儿子,这个皇位,早晚是要传给他的,她可不能这么消极下去。” 楚天齐点头:“我也这么想,可她——罢了,你去劝劝她吧。” 昭元殿 她来到昭元殿,见殿中的宫女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院里闲聊,连她进来都没人发现。 祁溶月重咳了一声,那些宫女才知道有人进来了,有人认识祁溶月,知道她是护国公主,可也有人不认识,那些从别的宫院调来的宫女,从来都没见过祁溶月,见她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还不如她们这些宫女穿的好,以为是洗衣房的人来取衣服了。 “你是洗衣房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一个小宫女凑了上来,见她模样生得极美,又是赞叹:“像姐姐这样的模样,留在洗衣房真是可惜了。” 这时一个大宫女匆匆上前,朝着祁溶月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第1645章 第1644章 祁溶月才没空跟她们计较这些,只是沉了脸色道:“你是这昭元殿里的大宫女,这昭元殿是皇后娘娘的居所,怎的被你们弄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她声音急厉,一众宫女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大宫女也跪在了祁溶月的面前,别人不知祁溶月在宫里的地位,她还能不知吗?皇上待她如亲姐姐,事事都听她的,在皇上心里,恐怕她的地位比皇后更高贵。 溶月甩手:“罢了,眼下无心与你们计较这些,皇后呢?带我去见她。” 大宫女忙道:“回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在佛念抄经,不许我们去打扰。” 祁溶月可不是她们,她淡淡道:“前头带路。” 大宫女哪敢说个不字,赶忙在前头领路,径直将她还到了佛堂外。 溶月一声不吭便将佛堂的门给推开了,偌大的佛堂里,只有上官瑶一个人,她呆坐在矮桌后,桌上铺着抄了一半的经文,手中的笔正在往下滴墨,她却浑然未觉。 听见响动声,她呆呆的侧目,看见那逆光之中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熟悉无比的人。 那张脸,她嫉妒了好多年。 手中的笔哐铛一声跌落在桌上,墨汁溅洒在了她素净的衣衫上。 溶月一步步走近她,站在了矮桌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上官瑶。 “上官瑶,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吗?”她一脸痛心的看着她。 上官瑶不解:“你,你说什么?”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那松散束于脑后的乌发,那眼底的憔悴,那看见她时,突然的惊慌与无措。 她突然俯身,一把扣住上官瑶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直接拽出了门。 外头的阳光正好,明媚温暖,可于上官瑶而言,却显得太刺目了。 她伸手挡住了眼前的阳光,半眯着眼道:“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你多久没出来过了?你多久没出来看看这阳光了?” 上官瑶扯回自己的手,“阳光有什么好看,刺目又恶毒,晒得人发晕。” “只有心理阴暗的人才会惧怕阳光,你是怕?还是不想面对?” “我——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是怕,还是不敢面对。 “是天齐让我来的。”她凝着上官瑶那双忧郁的眼眸,突然说道。 上官瑶一愣,随即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皇,皇上让你来的?” “你猜他让我来做什么?”她问。 上官瑶摇头:“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虽与楚天齐夫妻十数年,可她并不了解楚天齐,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根本就想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更想不明白,为何上官家已经倒了,他却还没有拿她开罪。 甚至没有夺去她皇后的地位和封号,让她一直住在这昭元殿里。 “上官瑶,上官拓谋反,你虽有过,可后来也立了功,功过相抵,所以皇上并没有发落你,也不会发落你,更不会因为你和上官家的关系而发落你们的孩子。” 第1646章 第1645章 上官瑶木讷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起来:“你说真的?皇上真的是这样想的?你没骗我?” 祁溶月无语的摇头:“我为何要骗你?我用得着骗你吗?” 祁溶月叹了一气,又道:“你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就算皇上真要降罪于你,也不会牵连到孩子,这事跟他们并无关系。” 上官瑶想起这些年,楚天齐对她虽然冷淡,但从未为难过她,对孩子虽然不如对郑念文那么亲热,可也算尽了做父亲的本分,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且他并不是残暴之人,又怎么会罪及子女呢。 上官瑶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生气,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了血色,她抬眼看着祁溶月,岁月待她真是宽厚,这么多年过去,在她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她还是那年她初入京都时见到的祁溶月,一点都没变。 “谢谢!”她红着眼眶,由衷的朝祁溶月道谢。 溶月摇头:“谢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兄长虽然罪大恶及,可他却生了一个好儿子,上官诺拼死救了文儿性命,也算为你们上官家抵消了一些罪孽,所以皇上才允许上官家依然存留于世间,你别忘了,上官玉儿可还等着你的招拂,莫要再自暴自弃了。” 上官瑶点头,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溶月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去换身衣裳,好好打扮一下,一会再带上宏儿和彤儿,和我一起去御和殿,皇上设了家宴,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的锤在了她的胸口,生疼,却又满心的喜悦。 她从前以为,无论是皇上还是祁溶月,都没把她当过自己人,她以为她永远都走不进他们的那个圈子。 此时幡然醒悟,并不是他们没拿她当自己人,是她自己没有试着走进他们的圈子,在她犯下这么大的错之后,他们依然愿意接纳她,依然将她视为一家人。 眼泪在她转身时落下,心酸,又喜悦。 半个时辰后,她重新出现在祁溶月的面前,不再是从前那动不动便凤冠压顶的富丽装扮,她穿了一件素色满绣粉梅的长裙,头发也梳的简单,头上只用一只凤头赤金步摇点缀,再无其它,面上的粉也擦的极薄,没有了从前的浓妆艳抹,原本就生得极好看,少了浓艳的妆扮,更显得丽尖脱尘。 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连祁溶月都惊的合不拢嘴:“看来你真的开窍了,早这样多好。”天齐并非真的讨厌女色,只是后宫里的这些女子,成天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青楼里那些艳俗的美妓也无甚区别,他自是不喜,便极少来后宫。 上官瑶本就因多日未出门而显得皮肤苍白,这般装扮,看着更显娇弱,真真是我见犹怜。 彤儿被宫女带来时,见到这样的母后,也是惊了一跳:“母后?你真的是母后?” 第1647章 第1646章 上官瑶哭笑不得:“傻孩子,怎的连母后也不认得了?” 彤儿笑着拍手:“母后今天真好看。” 上官瑶笑问:“母后以前不好看?” 彤儿摇头:“不好看,像个老妖婆,好吓人。” 上官瑶一愣,随即和祁溶月笑得直不腰来。 御和殿 宴席已开,楚天齐等人已经落座,正聊的畅快,却听外头太监传唱:“皇后娘娘到。” 郑仲文等人赶忙起身迎驾,楚天齐依然坐在主位,他闲闲的端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抬眼看见那道清丽的身影由外而入。 目光落在那窈窕的身影上,便再也移不开。 这是——上官瑶? 没错,她就是上官瑶,今日的上官瑶,和他往日所见过的上官瑶很不同,十分不同。 “参见皇后娘娘。”郑仲文等人行礼。 上官瑶抬手:“免礼!” 她快步上前,带着一双儿女跪在了楚天齐的面前:“臣妾参见皇上!” 楚天齐抬手:“起来罢,不必多礼,都坐,大家都坐吧。” 上官瑶起身,抬眼看向楚天齐,楚天齐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交,似有一种莫明的情绪在空中发生了反应,她匆忙收回目光,在席间看了一圈,想着自己该做哪里。 从前家宴,楚天齐的身边一般都坐着郑念文,今日郑念文坐在了万琨和祁溶月的身边,楚天齐的两侧都没人,她该坐哪里? 祁溶月见她这模样,赶忙拉了她到楚天齐的右边,按着她坐下:“你是皇后,理应坐在这里。” 祁溶月又朝彤儿和宏儿招手,让他们坐在了天齐的左边,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多好。 楚天齐看着在自身边坐下的彤儿和宏儿,笑问:“父皇昨日交给你们的功课,可有做?” 宏儿和彤儿赶忙应答:“回父皇,儿臣已经做好了。” 楚天齐点头,伸手摸了摸彤儿乌黑的长发,笑道:“很好,功课每天都要做,不能落下。” 彤儿笑着点头:“儿臣明白,儿臣想要变得和文姐姐一样厉害,就要多做功课。” 看着楚天齐和儿女间的互动,上官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何时关心过彤儿和宏儿的功课?又何时这般温和的对孩子们说过话?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直这样?还是只有今天这样?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失败,从前,她一直沉浸在怨恨当中,用她充满怨恨和嫉妒的眼睛去看他,去看这个世界,所以她看不到美好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公,而如今,她用另一种目光去看他们,却发觉,自己看见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原来,并不是楚天齐待她的孩子不好,而是她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好的一面。 他一直很好,只是她没发现。 开宴后,楚天齐不仅为儿女布菜,也为坐在右边的上官瑶布菜,水晶虾仁,糖藕,糯米蒸肉,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他怎会知道? 原来,皇上并非没有注意过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第1648章 第1647章 祁溶月见气氛不错,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皇上,皇后,咱们楚家人丁向来单薄,如今趁着你们都还年轻,不如再生两个,不计男女,也让咱们楚家血脉兴旺起来。” 上官瑶羞红了脸,垂下头不言语,楚天齐却面不改色道:“好,就依皇姐。” 简单的话,像是随口一应,却又像是一种承诺,听得上官瑶小心肝砰砰跳个不停,当年初见楚天齐,对他一见倾心的那种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欢心,原来是她错了,是她一直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好在她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她回头了,回头找回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从楚宫出来,祁溶月无比的轻松,解决了天齐政务繁忙的事,又解决了他和皇后之间的嫌隙,看样子,今天晚上昭元殿有的忙了。 “你在笑什么?贼兮兮的。”郑仲文伸臂将妻子搂进了怀里,俯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溶月装傻:“我笑了吗?我才没笑。” “你明明笑了,老实交待,刚刚在想什么坏事呢?”郑仲文正打算再亲一口,这时儿子又爬上了他们的马车。 郑仲文十分不满:“你怎么又来了?” 郑州傻乐,挤在老爹身边坐下:“只要跟你们挤一挤,回头就能去聚宝斋挑宝贝,多好的买卖。” 郑仲文听了这话,眼前立马一亮,笑道:“只挑一件?你可上来了两回,就只一件?” 郑州知道瞒不过老爹,只好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件!” 郑仲文乐了:“这样,咱俩一人一件,公平。” 郑州忙嚷嚷:“这怎么公平了?一点也不公平,这是琨哥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行。” 郑仲文耸肩:“既然这样,那你下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郑州拿眼去看祁溶月:“娘亲——爹他欺负我。” 祁溶月笑道:“一人一件,确实公平,我不觉得你爹欺负你呀。” 郑州无奈,只得同意老爹的无理要求,却依然忿忿不平:“娘,你怎么能帮爹不帮我呢?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郑仲文道:“我还是你亲爹呢,你娘是我媳妇,她当然得帮我了,你若想有人帮你,赶紧长大,娶个媳妇进门,她定然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娶媳妇?亏老爹想得出来,他现在才十岁。。。。 万琨送念文回府后,便跟郑仲文和祁溶月告辞。 祁溶月道:“琨儿,明天一早你来王府,咱们一起去给师傅上柱香,顺便看看你爹,若可以,把他接回来吧。” 万琨原本便打算明日去看爹娘,听了祁溶月的话,立马便点了头:“好,我明天一早就来。” 看着万琨渐渐消失的背影,溶月长长叹了一息:“若是师傅还在就好了,她就能看着琨儿成亲,还能看着小孙子出世,多好!” 郑仲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想这么些了,世事无常,已经失去的,再如何追忆也回不来,咱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眼下的生活,珍惜拥有彼此的日子,不能让遗憾的事再发生。” 第1649章 第1648章 清水湖畔 祭拜过母亲后,万琨拉着父亲来到了清水湖畔。 “爹,跟我回去吧,偌大的万府,就住着我一个人,太冷清了。” 万先生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就像他的心一样,静若止水,他不想再踏足尘世,不想再理尘世间的所有纷争,他只想留在这里,陪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了却余生。 他侧目,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他很欣慰,儿子长大了,成长的这般优秀,继承了他和简蕴的所有优点,他也相信,他的儿子,将来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也有能力给自己的女人幸福。 “琨儿,爹不会再离开你娘,永远都不会,不要怪爹,是爹对不起你娘,没能在她生前好好陪着她,如今她长眠于此,我又如何还能忍心再让她一个人?” “琨儿,你长大了,早晚会成亲,也会有自己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记住爹的话,好好待她,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莫要留下像爹这样的遗憾。” 万琨红着眼道:“爹,您就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守着万家吗?” 万先生叹了一气,语重心长道:“琨儿,家财乃身外之物,你若有本事守住便守,若实在守不住,也就罢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更重要。” 万琨点头:“我明白了。” 他重重拍了拍万琨的肩膀,笑的很勉强,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笑。 “琨儿,若想爹,就来看爹,爹永远都会在这里。” 万琨点头,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在父亲转身时,他看见父的两鬓,已经雪白一片,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 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背影,他心里很怕,很怕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失去他。 眨眼便是中秋 念文提着亲手做的月饼和几个小菜来到万府。 万琨出去还没回来,她便拎着食盒先回了玉竹居。 自打她上次和云天一起来过后,便再没有回过万府,原本以为玉竹居会和从前一样,无论她多久没来,依然像有人在住一般一尘不染。 却不料,此番回来,玉竹居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原本养在院子里的草药鲜花一应不见了,原本摆得齐整的桌椅,也歪七扭八的斜着,屋里更是灰尘满目,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原本在院里打扫伺候的两个丫头也不见了踪迹。 真是奇怪,怎会这样呢? 她提着食盒出来,往万琨住的青松居去了。 青松居倒是热闹,好几个丫头在院里打扫,许是因主子不在,打扫时还不忘闲聊说话。 “小绿,你说古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吗。” 另一个丫头笑着接话:“她的意思虽然明显,但依我看,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也未必,她可是古掌柜的孙女,古掌柜在万家落难之时,始终不离不弃的帮着打理万家生意,若不是古掌柜在,万家现在怎么样了还两说呢。” “也是,古掌柜对老爷那是忠心耿耿,老爷对古掌柜也是十分信任,拿他当自己人一般看待,凭着这一层关系,难说不会成事。” 第1650章 第1649章 几个丫头正嘀咕着,却见长乐郡主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三人赶忙噤声,纷纷朝郡主福身,迅速的闪开,但又没走远,今儿郡主来了,屋里的古小姐恐怕没料到吧,这回有好戏可以看了。 念文向来不喜欢听嚼舌根的话,刚刚小丫头们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她也没仔细听,想来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吧。 她拎着食盒进院,直接穿过前堂,来到后边的寝居。 青松居她来得少,尽管住在这府里十来年,可来这青松居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青松居的布局和她的玉竹居差不多,她径直来到上房,怪的是,房间门竟然虚掩着,门口还摆着一双鞋,一双女人家穿的绣花鞋。 奇怪了,万琨的房间外,怎么会有女人家的绣花鞋?她明明记得万琨的寝居是不许女人进来的。 带着满腹的疑惑,她径直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人正躺在榻上发呆,正想到自己将来成为这万府的女主人,该有多威风时,门突然就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赶忙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心里紧张的要命,不是说要两个时辰才回来吗?这才刚一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她抬眼一扫,竟然不是万琨,而是长乐郡主。 她立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她怎么来了?她来做什么?几个月都没来,现在为什么又来了? 念文自然看见她是从万琨的床上跳下来的,立时皱了眉,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古娴道:“没做什么。” 念文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那床榻上,原本该铺的整整齐齐的床单,因她而皱乱了些许。 “没做什么?你躺在公子的床上做什么?”她看着眼前这女孩有些眼熟,她穿的衣裳也不是外头侍女们穿的那种。 见了她也没行礼,一脸没所谓的模样,她突然想起来了:“你是古小姐?” 古娴直视着眼前这张貌美的脸蛋,暗骂上天为何这般不公平,凭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好的家世,好的脸蛋,什么都是好的。 “我是。”古娴闷声应道。 念文并没有因为她是古小姐而觉得这事可以不追究。 “我再问你一次,你刚刚躺在公子的床上做什么?” 古娴眼珠子转了转,忙道:“我刚刚在给公子打扫屋子,突然头一阵晕眩,便在公子的床上坐了一会,没干别的。” 只是因为云眩而在万琨的床上坐了一会? 她为什么就是不信呢?她是古娴,是古掌柜的孙女,是古掌柜派来管理后院的管事娘子,打妇屋子这种事,用得着她亲自来做吗? 想到玉竹居的乱像,她问:“府里的下人现在都是你在管?” 古娴道:“是。” “玉竹居为何没人在打理?” 古娴早就想好了说辞,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自然是不慌不乱:“回郡主,府里的下人不够用,玉竹居平日也没人住,我便先将下人挪到了别处,如果郡主回来住的话,我自然会派人去玉竹居打扫。” 第1651章 第1650章 “府里的下人不够用?”文儿挑眉,嘴角泛出一丝凉淡的笑意。 当她郑念文是傻子吗? 她虽然平日不管内府之事,可并不代表她不懂,不说王府如何,就万府这样的毫门,府里的丫头小厮老妈子长工之类的人,那都是有定数的,必须达到多少数量,少一个都得立马添上,且还有备用的粗使丫头,怎么可能会不够用,以不是那些没落的家族,没钱买丫头。 “古小姐,你——”她正想说既然管不了,那就回家去吧,可恰在这时,万琨大步走了进来,瞧见自己的屋里有两个姑娘,也是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在这?”他的眼睛始终都在文儿身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文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做了几样吃的,娘亲让我送过来。” “你做的?”他挑眉,身体已经快带往食盒移动。 文儿一见他这样,心里头的不快立时一扫而空,面上也泛出了柔柔的笑意:“是啊,你快尝尝。” 万琨刚打开盒盖,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人,立时扭头朝古娴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古娴一愣,他竟然不认得她?他昨天不是还在园子里碰见她了?前天也在园子里碰见了,她以为他认出她来了,毕竟他们从前在古家也见过。 “我——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万琨皱了眉道:“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我的房间。” 古娴涨红了脸,又是羞又是怒,被万琨训不说,还当着郑念文的面,她这下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古娴含着泪冲了出去,一时跑了个没影。 念文看着万琨,笑问:“你真不认识?” 万琨摇头:“真不认识啊,怎么?我该认识吗?我这府里丫头少说也有五六十个,我哪能全都认识。” “怎么?你认识?刚刚还看你们说话来着,你院里的?” 她院里?她的院子现在都变得荒院了,哪还有什么丫头。 她耸肩:“不认识,快吃吧。” 万琨取了一块月饼,正打算咬上一口,突然想到今儿是中秋节,是团圆节,父亲一个人留在青水湖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又将月饼放了回去,拉住念文的手:“跟我去清水湖吧。” 念文爽快的点头:“好,我们带壶酒去,陪他老人家喝两杯。” 他失笑,伸指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呀,是你想喝酒了吧。” 她嘿嘿一笑:“你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这你都知道?” 二人笑闹了一会,让人备了马车,拎着食盒出去。 古娴见他要走,赶忙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问:“公子,已经备好中秋宴了,您这是要出去?” 万琨头也不回道:“赏给你们了,好好享用吧,我今晚不回了,让门房早落锁,不必等我。”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了月亮门,将古娴撇在了后头。 古娴气的直跺脚,这中秋宴她准备了好些日子,还特意订做了一身漂亮的纱衣,打算在中秋宴时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让他注意到自己,结果,结果—— 第1652章 第1651章 都怪那郑念文,若不是她,公子也不会走,更不会夜不归宿,她可真是只狐狸精,这样下去,公子早晚得栽在她手里。 不行,她得想对策,一定不能让公子被她迷住。 ———— 坐在清水湖畔喝酒,看着天空明亮的圆月,身边是父亲和念文,身后是母亲的长眠之地,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们一家人,仿佛又团聚了。 父亲今天说了很多话,许是因为他带着念文来看他,陪他过中秋,他很高兴吧。 许久未有笑容的脸上,终于泛出了一丝笑意,他也跟着心情明亮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以后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三人就在湖边睡了一夜,醒来时,晨露浸湿了衣衫,万先生催他们回去:“衣服打湿了,快回去吧,一会该着凉了。” 万琨点头:“爹,那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您,您若想我们了,就回家来看我。” 万先生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比你娘还啰嗦,快些走吧,莫要染了风寒,那可不好受。” 他看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急驰而去,面上的笑容久久不散,他回到简蕴的墓前,用自己的衣袖擦净碑上的露水:“看见了吗?谁让你走的这么早,你若还在,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抱上孙子啦。” 万琨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衫,朝文儿问:“你冷吗?” 文儿摇头:“不冷。”这倒真不是客气话,自打上回在琉璃城清醒过来后,她似乎再也没有冷过。 万琨却道:“我看你嘴巴都紫了,定是很冷,过来。” 文儿的身子往里挪了挪,距离他更远了一点:“我不冷,真的。” 她再挪,那也还在这车厢里,这车厢也就这么大,她能挪到哪里去? 万琨长臂一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瞧瞧,浑身冰凉,还说不冷。” 她扭了扭身子:“哪有,我真的一点都不冷,你快放开。” 他眸子微暗,仿佛有一簇火苗自眸底跃起,:“别动!” 她似乎感觉到什么,立马不敢动了,伏在他胸前,羞的小脸通红。 他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你这小妖精,可害死我了。” 文儿吐了吐舌头:“到底是谁害谁啊?明明是你非要拉我过来,又不是我——唔——”温热的唇瓣压住她的唇,那种酥麻的悸动感立即袭遍全身。 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伸进了她的衣裳里,抚了满掌的滑腻柔软。 马车突然停下,二人如梦方醒。 她一把将他推开,迅速缩到了马车的另一头,脸红的快要滴出血:“你,你竟然——”他竟然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裳里,最可气的是,她竟然没拒绝,甚至——很享受—— 软玉温香就这么离他而去,他很恼火,朝外头的车夫吼道:“发生什么事?” 车夫道:“公子,前方好像出了什么事,围着很多人,我们肯定是过不去。” 第1653章 第1652章 “知道了!”万琨长叹了一气,待小腹间那股子燥热退下了,这才朝念文道:“我出去看看,你就待在这里别出来。” 念文点头,只希望他快点消失,别再盯着她这张火烧似的脸看。 万琨从没见过羞成这样的文儿,觉得很有趣,凑上前在她额头亲了亲:“傻丫头,早晚都是我的人,害什么羞?” 念文推了他一把,鼓着腮道:“早晚的事谁说的准,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离我远点。”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肉,而眼前的万琨就是一头狼,饿狼,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扑倒,啃食干净。 万琨伸手捏了捏她鼓着的脸颊,一脸的无奈:“你忘了吗?一年的丧期还有三个月,我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动你,放心吧,最早也是三个月之后的事。” 放心吧?什么叫放心吧?这放的哪门子的心? 万琨已经钻出了车厢,留她一个人在车厢里懊恼抓狂。 “出什么事了?”万琨朝一位围观的青年问。 那青年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立时态度又不一样了,陪着笑道:“前头的半月湖里死了个人,说是被湖怪给咬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万琨挑眉:“湖怪?那里来的湖怪?” 青年道:“这都是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昨天夜里看到这湖里有一只庞然大物,说是湖怪趁着月圆之夜上岸来吸取月华,说特别大,特别恐怖,结果今天这湖里就发现了死尸,这不就有人说是湖怪咬死的。” 万琨自是不信湖怪之说,这半月湖存在于此已经数百年,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湖怪的。 他往前挤,挤到了湖边,见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并没有亲人前来认尸,看衣着应是女子,一身粗布衣,光着脚,脸已经肿的看不出本来样貌,身上有几个血窟窿。 他蹲下身,细细查看了尸体的伤口,是锐器所伤,但不是刀和剑,是一种尖锐又锋利的,圆形利器,并不是常用的兵器,扎眼一看,确实像是巨兽牙齿咬伤的痕迹,也难怪这些村民会传此人被湖怪咬死。 这时有官府的人过来,将围观的人都疏散了,又将无人认领的尸体给抬了回去。 他看向半月湖,湖水格外的平静,静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和他从前见过的半月湖并没有两样,他不信这里面会有湖怪这种东西存在。 回到马车,念文问他:“外头出什么事了?” “死了一个人,百姓们说是被湖怪咬死的,我去看了看,应该是他杀,身上的伤口看似像是被锋利的牙齿咬出,但实际是一种少见的兵器,头尖身圆,大拇指粗细,我记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东西。”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但确实见过。 念文接话:“头尖身圆,大拇指粗细,那不就是铁匠铺里用的铁钎么?” 万琨一拍大腿,“对呀,就是铁钎,我上回路过铁匠铺时见到过,刚刚一时没想起来。” 第1654章 第1653章 “那东西一般只有铁匠铺才有,杀害那女子的凶手,莫非是铁匠铺里的人?” 万琨摇头:“这个说不好,好了,查案的事不归我们管,自有捕快会去查,你不用操心这个。” 他眨了眨眼,笑嘻嘻道:“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三个月后吧。” 念文一愣:“三个月后?三个月后做什么?” 他欺身上前,喷着湿热气息的唇瓣凑到她的耳边:“三个月后,孝期一满,咱们就成亲,你的嫁衣准备好了吗?” 念文一把将他推开:“谁要嫁给你呀,想得挺美!” 他笑的越发欢乐:“走着瞧!抢也要把你抢回去。” 七日后,并肩王府。 “爹,你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念文在家里待了好几天没出门,正闷得慌,见爹爹要出去,赶忙跟上。 仲文脚步未停,侧目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我要出去办公,你在家待着。” 念文不依:“不行,我待的都快发霉了,你要跟你一块去。” 仲文瞪了她一眼“胡闹,我是去办公,不是去玩,听话。” 念文摇头:“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块去。” 随在仲文身边的侍卫道:“王爷,郡主懂医术,带郡主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那是杀人现场,煞气太重,她一个女孩子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可念文这孩子,脾气拗的很,若不带她去,她极有可能自己一个人去,那还不如跟他一块去。 他终是点了头:“好吧,你跟我一块去,但你得答应我,到了现场,不许乱跑,也不许乱动。” 念文为了能跟老爹出去玩,自是说什么应什么,先出去了再说。 三人各骑一马,一直出了城,念文追上父亲问:“爹爹,究竟哪里出了命案?还需要您这并肩王亲自去断。” 仲文的眉头始终紧拢着,指着远处的湖泊道:“坊间传闻,说这半月湖里有湖怪,近日不断有尸体从湖中被打捞出来,加上今日的,一共有七人。” 念文想到七日前和万琨途经此处,也是听到这样的传闻,也是有人死在了半月湖里,七日七个,难道每天都有人死在这湖里? 仲文朝文儿问:“你信这湖里有湖怪吗?” 念文摇头:“不信,若有湖怪,为何只咬死,不吃掉?” 仲文点头:“没错,皇上也不信,所以命我前来彻查此事,主要是平息湖怪风波,给百姓一个交待。” 远处的半月湖畔突然传出一阵阵尖叫声,百姓们四散逃里,而站在船头举着钢叉在湖中四下横叉的那人叫的最为恐怖,撑船的人拼了命的撑,却怎么也动不了。 青碧的湖面竟然开始结起了冰,这可是秋日,天气虽称不上炎热,但也绝对不上凉快,更称不上寒冷,好端端的,这湖面怎么会突然结冰了? 百姓们四散逃离,嘴中不断喊着湖怪要出来吃人了。 仲文和念文见前头突现骚乱,赶忙打马上前,拦下一个身穿差服的衙役:“出什么事了?” 第1655章 第1654章 那衙役见是并肩王,赶忙行礼。 仲文翻身下马,“不必多礼,快说。” 衙役这才将刚刚湖边的怪象给说了一遍,惊得面色惨白,连说话都不断的哆嗦着。 “王爷,您可千万别过去,这肯定是湖怪,一定湖怪没错。” 仲文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蹊跷,不去亲眼看看如何能放心,他扭头朝念文道:“你留下,我自己过去看看。” 念文嘴上答应着,可当爹爹过去时,她又悄悄跟了上去。 半月湖畔,一具女人的尸体正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脸色惨白浮仲,脖颈上有明显的淤痕,胸前有两个血洞,将身上的衣裳染成了暗红色。 下身穿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裤,光脚。 再往前,一股股冰寒之气从湖中散出,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窑里。 她蹲在湖边,伸手摸了摸湖面上的冰,果然是冰,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凉,她的手轻轻一碰,冰便碎了,接着,碎开的裂缝不断延伸,很快整个湖面的冰层全部碎开,眨眼间便消融无踪。 寒意也跟随着冰块全数消失,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这可真是稀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样的冰,我还是头一回见。”郑仲文道。 跟在身边的侍卫道:“莫非这湖中真有湖怪?” 郑仲文现在也说不准了,若说没有,那这突然出现的冰层要如何解释?若说有,那这湖怪为何现在还不出来伤人?且湖里还有两个人,湖怪要伤害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并没有湖怪出现,直到那小船回到岸边,那湖怪也没有出现。 念文蹲回死者的身前,查验死者身上的伤口,那血洞一个在胸口位置,正中心脏,一个在肺部,直接贯穿肺部至后背。 可见凶手力量之强悍,且只扎了两次,两次都在要害部位,所以凶手一定是个老手,杀人的老手。 郑仲文回到念文身边:“有什么发现?” 念文指着死者胸前的血洞道:“爹,这可不是什么巨兽的牙齿所咬伤,这是被铁钎所伤,上回我和万琨从清水湖回来时路过这里,就是中秋节的第二天,那天这里也死了一个人,也是个女的,伤口和这个一样,一模一样。” 从船上下来的两个捕快迅速来到了郑仲文的身边:“王爷,刚刚您看见了吗?这可真是邪了门了,好端端湖,突然就结冰了,我们的船在里头,半天都动不了一下。” 郑仲文点头:“看到了,好了,先不说这个,本王问你,死掉的七个人,都是什么人?” 那捕快定了定神,回道:“王爷,说来也怪,这湖怪不知是不是公的,竟然专挑女人下手,死掉的七个,全都是女人。” 郑仲文又问:“这七人,家住哪里?” 捕快想了想,道:“住哪里的都有,城里城外的都有,年纪大约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 念文看着妇人身上的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有钱人家的女人,首先排除抢劫杀人。 第1656章 第1655章 既然不是抢劫杀人,又杀的都是女人,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这需要验尸,同时也要验其他的几具尸体。 “你们衙门的仵作没有验尸吗?” 捕快道:“倒是想验,可死者的家人不肯,说这是侮辱死者,他们不肯,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将人带回去安葬。” “迂腐!”念文看了看左右,道:“既然现在这个死者的家属还没有找到,那我现在就验尸,免得错过抓凶良机。” 捕快一愣:“抓凶良机?这,这不是湖怪所杀吗?还抓什么凶?直接抓湖怪就行了啊。” 念文摇头:“不,这不是湖怪所伤,她是被人谋杀的。” 她抓起那妇人的手,细看妇人的指甲,在指甲缝里找到一些皮屑,这种皮屑,很明显就是人的皮肤组织。 她放下妇人的手,伸手去解妇人的裤腰带。 郑仲文皱眉:“你干什么?” 念文道:“我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被淫贼所害。”七天七条人命,七个人都是女人,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手没有停,继续做她的事,仲文叹了一气,这丫头,和她娘亲一个性子,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 罢了罢了,随她吧。 仲文见她已经替死者穿好了衣裤,忙问:“怎么样?” 念文眉头紧锁,脸色十分不好:“果然如我所料,确实是淫贼所为,若能查验其他六具尸体,便更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那捕快道:“可那些人已经被死者家属带回去了,说不定已经安葬了。” 念文蹲在湖边洗手,一股子熟悉的气息突然钻进她的鼻间,云天? 这是云天的气息,他的气息和寻常人不同,她一嗅便知,她站起身,四下查看,却哪里有云天的人影,就连刚刚嗅到的气息,也瞬间散尽无踪。 是错觉吗?刚刚嗅到他的气息,只是错觉吗? “文儿,你怎么了?”仲文见她脸色异常。 念文摇头:“没事,刚刚恍了下神,哦,我们说到哪儿了?” 捕快忙道:“说到其余六具尸体已经被家人带走,说不定已经下葬了。” 念文道:“不会这么快,或许前头的几人已经下葬,但最近的几人应该还没有,咱们这里办白事也是有些讲究的,现在去验,应该还来得及。” 郑仲文点头:“文儿说得没错,想要抓到真正的凶手,就必须验尸,确定死因后,才能开始追捕行动。” 捕快忙道:“那小人现在就带你们去。” 这位李捕快正好经手了所有的湖怪杀人案,每个死者的地址都很清楚,他带着他们去到近几日出事的人家,果然还有三户人家没有将人下葬。 其中一户连棺材都没来得及备好 见并肩王和郡主亲自前来,死者的家属就算有心反对验尸,也是不敢,只好任他们查验。 其实人拉回来时,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只是这种事说出去只是自己丢人,便干脆装不知道。 第1657章 第1656章 验过三人的尸体后,念文并没有当着家属的面多说什么,只说会尽快找到凶手,给大家一个交待。 围观的村民有很多,大家都想知道内情,郡主的有意维护,令原本就伤心的家属心里有了一丝的安慰,千恩万谢的送了他们出来。 回去的路上,郑仲文见念文始终皱着眉头,便问:“确定了?” 念文点头:“确定了,皆是一人所人,用同样的方法,每个人的死法都是一样,先奸后杀,连致她们于死地的伤口位置都一模一样,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事。” “什么?”郑仲文急问。 “这些妇人,每个人都着同样的藏青色长裤,且全都不合身,明显不是自己的裤子,我悄悄问过死者的丈夫,他说也不是他的,且从未见过,三户人家都是一样,包括今日在半月湖边发现的那具尸体,身上也穿着同样的长裤。” 糟糕就糟糕在,这种长裤的布料,是很寻常的料子,生活条件差点的百姓都穿这种布料,青色又耐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颜色的衣裳裤子,从这方面着手排查,难度非常大。 郑仲文也皱了眉头:“还有什么别的线索?” 念文道:“再有就是死者身上的伤口,很像是被铁匠铺里常用的铁钎所伤,且几位死者的指甲缝里都残留了人的皮屑,想来是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从施暴者的身上抓挠下来的。” 跟在二人身边的捕快插话道:“还有一个情况,小人曾问询过死者的家属,这些死者在出事前,都是去凤宁街买东西时出的事。” “凤宁街?全都是在凤宁街出的事?”念文急问。 捕快摇头:“第一现场是不是凤宁街还不清楚,但她们确实是离开家去了凤宁街,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凤宁街是一条老街,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尽是些便宜货,在凤宁街买东西的,大多都是些城里生活较为困难的人家。 从街头到街尾,足有两里路长,店铺开的满满当当,光布庄就有十三家,铁匠铺也有八家,更别论其它的店铺,加起来至少也有百余家。 就算铁钎是凶器,那也未必就是铁匠铺里的人干的,铁钎虽然是铁匠铺里常用的工具,但保不齐寻常人家的家里也会有这个。 “既然有这条线索,那为何不去查,反而要相信什么湖怪杀人的传言?”郑仲文问。 捕快很是汗颜,他初时也是不信的,原本也打算派人来凤宁街走访探查,可谁知那半月湖里每天都有尸体被人打捞上来,湖怪的传闻便越来越盛,盛得连他也不知不觉间相信了。。。 “回王爷,这些妇人的尸体,每天都是被人在半月湖里发现的,再加上有人亲眼见过那湖怪,我们,我们就——” “荒唐,听你这么说,难道那湖怪是从半月湖里出来,然后进了城,再在城里劫了女子去半月湖?这合理吗?说得过去吗?”郑仲文怒目瞪着他。 第1658章 第1657章 捕快喏喏应着,额头不断渗出冷汗,面色尴尬至极,在去验尸之前,他几乎相信了湖怪杀人之事,可在验尸之后,他听了郡主对案情的分析,加上自己手中所掌握的一些线索,立时清醒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湖怪杀人,分明就是有淫贼在城中劫掠妇人,奸杀后抛尸半月湖,这么简单的案子,他这个办案多年的捕快,竟然无视那些清晰的线索,直接相信了那虚假的传言。 可也不对,若那传言真是虚假的,今日湖面突然结冰又是为何? “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念文道。 “说说看!” 念文嘿嘿一笑:“蛇在洞中,我们轻易抓不到他,可若我们将食物送到洞口,诱蛇出洞,这不就简单了?” 诱蛇出洞?听起来确实不错。 郑仲文问:“怎么个诱蛇出洞法?” “这个简单,派出几个功夫好的捕快,装扮成女人去那凤宁街溜达,今日就去,那淫贼每日杀一人,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 郑仲文和捕快皆是眼前一亮,这主意确实不错,是眼下抓住凶手最有效的法子。 念文又道:“到时我也去。” 郑仲文想都没想便斥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这主意可是我想出来,我凭什么不能去?” 郑仲文没好气的瞪她:“你还问为什么?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你倒好,还要送上门去?” 捕快也道:“是啊郡主,凶徒残暴,您还是别去凑这热闹,有我们在呢,一定会将凶徒绳之以法。” 念文不依:“那可不行,万一凶徒武功高强呢?你们打得过他吗?还不是平添伤亡,有我在,我定能——” “定能什么?你当你是什么人?记住自己身份,你是并肩王府的郡主,这种事本就不该由你来插手,今天已经做的够多了,还不快回去?” 念文见父亲怒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 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可这忙活半天,终于有了可以抓住凶手的办法,她想亲手抓住那个凶徒,可这样的好机会,就这么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过聚宝斋时,她意外的瞧见小四站在门口。 小四是弟弟郑州的小厮,平日和弟弟是形影不离的,这会在这里,定是弟弟又来了聚宝斋。 想想真是不公平,弟弟才多大,就能随时出来玩,她都已经十七岁了,凭什么总拘着她,不让她出来玩。 她翻身下马,招呼小四来给她牵马,“小四,小王爷在里头?” 小四连忙道:“在,在里头选东西呢。” 念文冷笑:“这聚宝斋里的东西可不便宜,他哪来这么多钱?” 小四嘿嘿直笑:“小王爷来聚宝斋买东西不要钱。” “不要钱?你哄谁呢?我上回来这里买了一个玉壶,花了三千两银子,那可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他买东西凭什么不要钱?” 小四指了指聚宝斋的牌匾,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这聚宝斋,其实是万家的产业。” 第1659章 第1658章 啥玩意?万家的产业? 也就是万琨的地盘?那上回她来买玉壶时,万琨还跟她一起来着,他怎么不说这是万家的产业?还收了她三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啊!! 回去后,她将玉壶给娘亲看,娘亲问她多少钱买的,她说三千两。。。娘亲笑的眼泪珠子都飞出来了,说这玉壶最多只值三百两。。。 好你个万琨,连我都坑,果真是个奸商。 她大步进了聚宝斋,伙计见有客进,匆忙迎了上来,见是长乐郡主,脸上立时堆满了笑,郡主上回来时,还是和他们家公子一块来的呢。 “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伙计笑的一脸谄媚。 文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问:“小王爷可在?” 伙计忙道:“在在在,就在里头,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伙计引着郡主往里走,外头的货架上摆着的,都是些外表好看但却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好东西可都在里头的屋里,小王爷先前自己来时,也只是在外头溜达,偶尔买一两件新奇的小玩意,后来发现了里头还有一间摆满了货品的屋子后,便再也没在外头看过东西,每回来都直接进里屋。 可惜十回就有八回光看不买,这两回倒是买了,但都记在了东家的账上。 “郡主,小王爷就在里头。”伙计站在了门口,并不打算进去,里头有掌柜亲自在招呼,用不着他,且里头有里头的规矩,他是外头的伙计,也不能随便进去。 文儿点头,径直推门进了,这里屋她也是头一回来,门刚一推开,一股极淡的水檀香味便悄悄钻进了她的鼻间,清冷幽淡的味道,嗅之令人神清气爽,这香里还加了别的东西,可不是水檀香的味道。 一闻就知是万琨调的香,和他屋子里熏的香有些相似,但又不是一模一样,许是根据这里的特性加以改进了吧。 郑州正趴在一方柜台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雕琢精美的铜镯子,小脸上尽是兴奋之色,爱不释手的翻看不停。 她凑上前,笑嘻嘻道“怎么,并肩王府的小王爷,喜欢上女人家的玩意了?” 一心一意把玩着铜镯子的郑州,压根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她这突然一出声,吓了他一跳,不断的拍着胸口道:“姐,你走路好歹出点声好吗?人都要给你吓死了。” 念文轻哼:“是我没出声,还是你太专心了?不就一个铜镯子,至于看得这么认真吗?” 郑州拿着镯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可不是普通的镯子。” 念文耸肩:“也是,聚宝斋里卖的东西,还是藏在这里头卖的东西,能是普通的玩意吗?”她的目光停留在镯子上,见那铜镯子扎眼一看很普通,可越仔细看,越能觉出它的不同,上头雕的花纹,十分的精美细致,便是宫里的金宝匠雕出来的金镯子,也未必能有这般精美。 一个铜镯子,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雕饰这些花纹呢? 第1660章 第1659章 再如何雕饰,它不也还是个铜镯子么? 见念文还没看出这镯子的关窍之处,郑州笑道:“姐,你肯定不知道这镯子怎么用吧?” 念文一愣:“镯子就是戴在手上的,还能怎么用?” 郑州乐了,姐姐平日总说他见识少,动不动就跟他说教,今儿可算让他找着机会了,正好显一显威风。 “姐,看来你的见识也不比小弟我强嘛,想想也知道,若只是个普通的镯子,我堂堂并肩王府的小王爷,用得着趴在这里看半天吗?” 念文挑眉:“那你说说看,这铜镯,究竟有何妙用?” 郑州刚准备在姐姐面前显摆一翻,却被那掌柜截了话头:“小王爷,还是让小人来说吧。” 这东西郑州也是刚发现的,掌柜虽然大约解说了一下,他虽然知道的比姐姐多,可必竟不是全都清楚。 郑州爽快的点了头,将镯子递还给了掌柜:“行,那就有劳掌柜为我姐姐解说一下。” 掌柜面上笑容更甚,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王爷了,小王爷身份尊贵,年纪又小,却半点没有寻常王公贵族家公子的那种娇纵之气,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从来不会大呼小喝,更不会无端藐视他们。 就像现在,若成别的公子哥,非但不会接受他的建议,甚至还会骂他多事,可小王爷却十分爽快的将镯子还到了他的手中,且半点没有不悦之意,可见心思之通透纯善,果然不愧是并肩王和护国公主的儿子。 掌柜将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举着手送到郡主的面前:“郡主请看,这镯子上雕着三种花,每一种花都代表着一种暗器,凤仙花的暗器是弹出一根毒针,像这样。”他伸指按住凤仙花的花蕊住,稍稍使劲,那浮凸的花蕊竟然凹陷下去,镯子的另一头,面对她的说一头,突然弹出一根闪着幽蓝光芒的细针。 掌柜再一按,那细针便又缩了回去。 他转动镯子,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出现在眼前,和凤仙花一样,蔷薇花的花蕊处也是可以按下去的机关,掌柜轻轻一按,一缕白烟便从镯中飘出。 白烟瞬间便钻进了三人的鼻间,掌柜笑道:“这烟是无毒的,若要用的话,可加入可产生迷烟的药液,我这里有配套的东西,解药也有,若要用,便得先服下解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念文看得心花怒放,这东西确实不错,带在身上防身,那是最好不过。 掌柜再次转动手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朵牡丹花,富丽堂皇,高贵华美,牡丹花的开启机关在距离花瓣最近的一片叶子上,按下后,一片锋利的薄刃瞬间弹出,可当做对敌的兵器使用,用来割喉是再好不过。 念文朝掌柜道:“这个手镯多少钱?我买了。” 掌柜摆手:“这个不卖。” 念文愣住:“不卖?你们聚宝斋开门做生意,怎么还有不卖的东西?怎么着?是怕我们并肩王府买不起?” 第1661章 第1660章 掌柜连连摆手:“不不不,郡主误会了,这东西是我们东家交待留下的,东家特意交待不许卖,他要拿回去送人,先暂时放在这里两天,今儿也是小王爷偶然见看到,非要把玩一下,我这才拿了出来。” 郑州笑道:“姐,琨哥说要送人的呢,送的是谁呢?不会是你吧!” 念文悄面微热,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他要送谁,我哪知道!”她心里也是高兴,镯子是女人家才会戴的东西,万琨说要留着送人,自然是要送给她。 念文朝那掌柜道:“还有别的什么好东西吗?” 掌柜点头:“有有有,还有一样,和这镯子是一套,昨儿才送到店里来的,我们东家还没来得及看呢,郡主倒是有缘了。” 掌柜从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只方盒,打开方盒,里头装着一只铜戒指,戒指上的花纹和铜镯上的花纹十分类似,一看就知是出自同一个巧匠之手。 掌柜从盒中取出铜戒,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 铜戒的尺寸是按着女人的手指定做的,所以也只能戴在他的小指上。 掌柜举着手在念文面前做示范:“郡主您看,这戒指戴好后,只需像这样一按,铜戒上便会弹出一片利刃,可用于近身搏斗,这薄刃虽然又小又薄,却锋利无比,杀人于无形。” 这铜戒虽然没有铜镯的毒针和毒烟功能,但也算是十分精巧的武器了,念文也很喜欢,便道:“这可你们东家没说要留,总可以卖给我吧?” 掌柜有些为难:“郡主,东家虽然没说,但这是因为东家还没来看过,说好了今天来看的,看完再决定要不要留,我若现在就卖了,怕是不好像东家交待。” “再说了,郡主您整天在王府里,有许多侍卫保护着您,这东西您买了也用不上啊。” 念文道:“谁说我用不上,我今天就能用上。” 郑州一听这话,忙问:“姐,你打算去干什么?” 念文道:“最近的湖怪杀人案听说过吗?” 郑州点头:“听说过,说那湖怪十分凶残,每天都要杀一个人,加天今天的发现的,已经死了七个了。” 念文道:“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湖怪在杀人,而是有人借着湖怪杀人这个传言在做怪,杀人的,根本就不是湖怪,而是一个人,这个人就在城里,我今天一定要抓住他。” 郑州听的心惊肉跳:“姐,爹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刚跟他去了半月湖回来。” “那爹他同意你去抓坏人?”郑州问。 念文干笑:“那当然,爹当然同意,我可是最好的人选。” 郑州不信,以爹的性子,巴不得姐整日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平安安的在家里待着,才不会让她去抓什么杀人犯。 念文才不管郑州信还是不信,她现在一门心思要抓住那个采花恶棍,根本不想管别的。 “掌柜,这东西我要了,你东家来了,就告诉是我拿走了,记在他的账上,他不会怪你。” 第1662章 第1661章 她迅速的从掌柜手上撸下了戒指,并戴在了自己的手指,越看越满意,朝掌柜道了声谢就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掌柜和郑州。 掌柜朝郑州问:“小王爷,我刚刚是被抢劫了吗?” 郑州点头:“好像是——” “那我该怎么办?”掌柜问。 郑州耸肩摊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又不是我抢了你的东西,谁抢找谁去。” 掌柜一头黑线。。。 郑州又问:“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新奇玩意?” 掌柜坚定的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的没有。” “那这镯子再给我玩一下。” “。。。” 小王爷愣是在这里玩镯子玩到天黑才走,掌柜的刚送走小王爷,东家便匆匆赶来了。 “你不是派人传话,说昨儿送来了一个铜戒,让我过来看看吗?东西呢?”万琨进屋便坐下,接过伙计递来的茶水。 掌柜苦着脸道:“东西没了。” 万琨一愣,随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没了?什么意思?说清楚。” 于是掌柜将今儿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遗漏。 万琨原本舒展的眉头在听完最后一段时,立时皱了起来:“你说什么?她要去抓杀人凶犯?” 掌柜点头:“郡主是这么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万琨立起了身,又问:“她可有说去哪里抓凶犯?” 掌柜摇头:“她没细说,不过她说王爷也知道此事。” 万琨风一般冲了出去,骑了马便往并肩王府去了。 王府里灯火通明,看门的一见是他,连问都没问便领着他进了府里。 抱月居上房,祁溶月看着一脸焦急的万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万琨问:“文儿呢?她可在府里?” 溶月摇头:“她还没回来。” “王爷呢?王爷在吗?”他急问。 溶月又是摇头:“他也不在,早上父女俩一块出去的,都没回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溶月也急了。 万琨道:“文儿今儿去了聚宝斋,从掌柜手里拿走了一枚刃戒,说是要去抓凶犯,今夜就行动。” 溶月立马从椅中站起:“什么?抓凶犯?抓什么凶犯?” 万琨将湖怪杀人案说了一遍,“公主,此犯不仅凶残,武功也十分高强,文儿绝不是他的对手,且此人手段极其残忍,又极擅伪装隐藏,前日王爷命我动用情报网查核此犯,至今未有线索,可见此人不是一般的凶贼。” 溶月急得面色发白:“这丫头,简直胡闹,这种事,也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插手的吗?” 万琨道:“我现在就去找她,您赶忙派人去知会王爷一声,我怀疑王爷根本就不知道文儿也在抓凶犯的事。” 溶月点头:“没错,依照仲文的脾气,绝对不可能让她留下,定是她趁着回来的机会又偷偷溜了回去,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万琨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她一旦被凶手盯上,事情就麻烦了。” 第1663章 第1662章 念文在一间成衣铺里买了一身寻常妇人穿的粗布衣裳,再用头巾将秀丽的黑女给包了起来,脸上也涂抹上一些颜料,让皮肤显得暗淡一些,往铜镜前一照,镜里的人,哪里还是艳光四射的长乐郡主,分明就是寻常人家的小媳妇。 她满意的付了掌柜的银子,动身往凤宁街去了。 凤宁街她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来时,还是五年前,她和周焦趁师尊不在时,偷偷溜出来玩,在那些挤满贵人的街上逛了一会,觉得没劲就离开了,胡乱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凤宁街,凤宁街也很热闹,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昌德街,且在凤宁街上的人,都是她平日极少接触得到的穷苦人,他们虽然衣着破旧,虽然囊中羞涩,可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叫真诚的笑容,这种笑容,是在昌德街上的那些富人脸上所没有的。 她觉得很有意思,便和周焦在这里逛了一会,吃了些小吃和一碗牛肉面,牛肉面里的牛肉虽然很少,可那汤头却是极鲜,她记挂了很久,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来。 想到牛肉面,她终于感觉到饿,这才想起今儿中午饭都没吃呢,这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了,她赶紧依着记忆在街上找寻牛肉面店,在一家香烛店旁的小巷子里,她终于找到了那家面店。 小巷子很短,一整排都是食肆,面店是这些食肆里最小的店。 老婆婆在外头熬煮汤头,香味四溢,屋里坐着两个中年汉子,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不断催促着。 老婆婆连连应声:“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 文儿走上前,朝老婆婆道:“我要一面牛肉面,多放牛肉,我会加钱。” 老婆婆点头:“好好好,娘子进去坐吧。”老婆婆又看了眼屋里的两个汉子,面色有些担心:“要不你去我房里吃?” 天色渐晚,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来吃东西,又有别的男人在,怕是不好。 文儿摆手:“不用了,我就这里吃,您忙着。” 她大步进屋,半点没有小媳妇的那种扭捏样,行止落落大方,面对那两个汉子的眼神盯注,她也是毫不在意,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一下。 老婆婆见她这样,心下稍宽,暗道这姑娘看来是个胆大的。 很快,汤头熬好了,老婆婆开始煮面,煮好的细面浇上汤头,再配上她自己腌制的小菜和牛肉,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便做好了。 两个汉子的桌上摆上了牛肉面,有东西吃了,他们的嘴也闭上了,可眼睛却依然时不时的瞟上念文一眼。 念文虽然刻意竟脸涂暗了,可五官依然十分秀丽,眼波流转时,足以勾人魂魄,这样气质清绝,行止大方,又漂亮的小娘子,他们自然要多看上几眼。 这越看,心里便越痒痒,终于,那高个略胖的男子说话了:“小娘子这会子一个人出来吃面,莫不是被夫家给赶出来了?” 第1664章 第1663章 念文原本看在外头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挑了眉眼问:“这位大哥这会子在这里吃面,莫不是被家里的婆娘给赶出来了?” “哟——还是个嘴利的,有意思!”那男人越发觉得有趣,站起了身,端着自己的面想往念文这桌凑。 念文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声音却冷了三分:“你若不想找死,就乖乖坐回去,若是活腻了,尽管过来。” 她说话的声很轻,轻的连就在外头的老婆婆也没听见,可就是这般轻的声音,却让那汉子在心里悄悄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乖乖的坐了回去,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什么女人都敢说出这种话,也不是什么女人在面对有意冒犯的男人时,能面不改色,轻言细语的说出这种话。 他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女人,他惹不起。 二人连面都没吃完,匆匆付账走了。 老婆婆端着念文的面进来,瞧见摆在桌上剩了大半碗的牛肉面,叹道:“既然不想吃,又何必来糟蹋粮食,真是作孽。” 念文但笑不语,接过老婆婆端来的牛肉面,果然牛肉比她上回吃到的多了许多。 老婆婆刚把前头桌上的两只面碗给收走,便又有一个客人进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外头天色渐暗,屋里还没点上油灯,她没看清那男人的模样,只觉得此人阴沉沉的。 “老规矩。”男人坐下,声音沉沉的朝老婆婆吩咐。 老婆婆连声应是,放下手中的面碗便开始准备。 念文垂头吃面,感觉到坐在前桌对面的男人正在看她,便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面条,很随意的抬起了头,对上前头男人的目光。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袖口用暗黄的细绳扎着,面色红黑,不像是太阳晒的,倒像是火烤的。 男人的眼神很奇怪,和先前偷偷盯着她看的那两个汉子不一样,他也盯着她看,却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眼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若细看,却能从他的眼底,看到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跳跃,仿佛野兽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念文皱眉,很讨厌眼前这男人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她干脆垂下头吃面,当他不存在。 念文吃的快,待老婆婆将男人的面端来,并点上油灯时,她的碗里已经见底了。 “婆婆,多少钱?”她起身,朝老婆婆走去。 老婆婆笑道:“小娘子的胃口可真好,一钱银子就好了。” 念文身上并没有碎银子,在钱袋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颗最小的银锭子,也有二两重。 老婆婆赶忙摆手:“这个我可找不开,不如娘子拿去换成碎银子再来给钱不迟。” 念文哪有这功夫,天都黑了,她得赶紧去诱敌,可不能在这里瞎逛了。 她将银子一把塞进了老婆婆的手里,笑道:“我明儿还来,你也不用找我,以后直接从里头扣就行了。” 老婆婆愣住,看这小娘子穿的也不算富贵,就是一般人家的模样。 第1665章 第1664章 可这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还不用找,这得多大方啊? 文儿转身时,瞧见那男人还在看她,她眼里浮起厌恶之色,眼角的余光扫在了地面,男人穿着一双黑色布鞋,裤子是藏青色的粗布长裤。 很寻常的裤子,也很眼熟。 她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走在凤宁街上,越想越不对劲。 那男人猛兽般的眼神,红中泛黑的皮肤,藏青色的长裤。 随便单论,这或许不算什么,可这几样加在一起的话——她眼前蓦然一亮,仿佛一盏明灯在眼前亮起。 她迅速转身,又回到了面馆,老婆婆正在收拾桌子,手里端着剩了大半碗的面碗。 “走了?” 老婆婆见她去而复回,还以为她是来要钱的,忙搁下手里的碗,从怀里摸出那只银锭子:“娘子是来要钱的吗?拿去吧。” 念文摆手,指着眼前空着的桌子道:“刚刚坐在这里吃面的男人,走了?” 老婆婆点头:“走了,说来也怪,往日他都能吃完,今儿竟剩了这么多,难道今天我的汤头没熬好?”这个也剩了,前头那两个也剩了。 文儿笑道:“不关您的事,您的汤头熬的非常好,真的,可是是他们今日没胃口吧,您看我,不都吃光了吗?” 老婆婆笑着点头“也是,我自己也尝了,和往日也没什么不一样,许真是他们今日胃口不好吧。” 文儿又问:“刚刚坐在这里吃面的这个男人,您认识?” 老婆婆道:“认识啊,就是前头老莫铁匠铺里的铁匠,大家都叫他莫铁匠。” 文儿感觉眼前的明灯越发的亮了,又问:“您对他熟吗?” 老婆婆摇头:“不太熟,他这人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往,整天独来独往的,来我这吃面也从来不吭声,吃完就走。” “他在这里开铁匠铺多少年了?” 老婆婆摆手:“铁匠铺是开了很多年,可他来了没多久,也就是上个月才来的,老莫在他来后就走了,说是去探亲,后来也一直没回来,这铁匠铺就由他在管着。” 文儿似乎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么说,他是老莫的儿子?” 老婆婆点头:“老莫是这么说的,说来也奇怪,老莫一直是个老光棍,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儿子来,大家伙问他,他只笑笑不答,没几天就不见了人影,有人问小莫,他只说老莫去探亲去了,也不说去哪里探亲,蛮奇怪的。” 文儿问了铁匠铺的位置,匆匆忙忙的走了。 老婆婆看着文儿也觉得奇怪:“这娘子问人莫铁匠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他了?不会吧,莫铁匠这人看起来阴森森的,这娘子生得多好看,怎会看上莫铁匠这样的?” 文儿来到铁匠铺前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铺子也都纷纷关了门,路边也没有路灯,照明全靠月光。 铁匠铺的门也关着,里头一丝亮光都没有,她正打算靠上前去细瞧,却听后头突然传出一声沉沉的男声:“在找什么?” 第1666章 第1665章 文儿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却见夜色中有一道身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正是先前在面馆里见过的男人。 之前还没注意,此时细察,发觉他的气息很不寻常,应该是个高手,恐怕功夫还在自己之上。 她镇定的笑了笑,道:“我刚刚掉了一只镯子,想来寻一寻,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是吗?那你刚刚回面馆,也只是为了找镯子?” 连她刚刚回面馆他都知道,莫非他一直在跟踪她?而她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她爽快的点头:“我刚刚确实回了趟面馆找镯子,你怎么知道?我去时并没有看见你。” 男人突然上前了一步,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我看你不是在找镯子,是在找人吧,是找我吗?”他的声音幽沉冷漠,仿佛自地狱而来,闻人心寒胆颤。 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怕早就吓得尖叫了,念文依然很镇定,面上一丝的惊怕都没有,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我说我在找东西,你说我在找人,看来你是不信我,既然如引,何必多言,告辞!” 她扭身要走,男人却不肯:“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他伸手去扣念文的肩头。 念文侧身避过,而他的手却如鬼影一般随形而来,一记不成,二记接上。 她使出金蝉步法也只是险险避过,避的可一点也不轻松。 这男人很危险,这才刚刚交手,她便感觉很吃力,再斗下去,自己恐怕要吃亏。 她想抽身,可却被他缠得寻不到机会。 男人的路子很野,根本不按套路出招,打得她节节败退,幸好她底子强,近来又功力大增,百余招后还未吃亏,也令男人大感意外。 “小妞,倒是爷我小看了你,挺有能耐啊!”他说着话,手里的招数出的越发迅猛。 这样一来,念文便更吃力了,勉强接下三招后,街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的叫嚷声,有马蹄的狂奔声。 她好像听见了万琨的声音,心中一喜,这一喜,又分了神,倒让那男人钻了空子,一举突破了她本就十分勉强的防守。 就在万琨赶到时,男人正好将念文给拿下了。 “都别动!”男人一手扣着念文的脖颈,一手指着赶来的万琨及捕快。 万琨惊得铁拳紧握,怒道:“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 男人低笑,笑声比哭还难听:“小娘子,看来你的相好来了,真真是青春年少的英俊少年呢。” 念文朝万琨眨了眨眼,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她还有后招。 万琨定了定想,想起她今儿在聚宝斋拿走的那枚戒指,心下稍安,念文向来聪明,有那戒指在手,定然能反败为胜。 男人朝万琨道:“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退后,将马留下,全部退后。” 万琨举起了双手,沉声道:“你别伤害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男人哦了一声,将万琨上下打量一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身上的物件,就没一样是寻常的,这样的人,肯定很有钱吧。 第1667章 第1666章 可惜,他向来对钱没什么兴趣。 “我要你的命,你肯给吗?”他说话时不急不缓,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万琨没有犹豫,“你放了她,我的命给你。” 男人轻笑,笑得森寒无比:“真没看出来,像你这样的公子哥,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他的情绪突然开始变化,变得有些暴躁:“你们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视女人如衣服,绝情寡性的吗?为何你却肯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万琨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配做男人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利剑,狠狠扎入了男人的心头,刺得他生疼,那些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流转,激乱他那本就动荡不安的心神。 念文感觉到他的失神,感觉到他扣住她脖颈的那只手,力道开始变得松缓,她抓住了这个瞬间,指上套着的戒指轻轻一动,一片薄刃弹出,在月光散发出森冷的寒意,一股杀机袭向她身后的男人。 薄刃刺向男人的咽喉,为了闪躲,男人不得不放开对她的禁锢,她股身而出的同时,万琨持剑而上,与之奋力相搏。 万琨的功夫比之从前又有精进,原本便在念文之上,与男人缠斗时,竟也只是打了个平手,且还是在男人心神不宁之境,若男人全意全心的拼尽全力,恐怕万琨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男人见越来越多的捕快聚了过来,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便寻了机会跃上那匹被丢在一旁的马背,驾马逃离现场。 万琨迅速跃上一匹马,朝聚过来的捕快道:“你们跟我走,剩下的封锁铁匠铺,查找凶器。” 念文也上了一匹马,跟在万琨身后一起往城外追,在路上又遇到了郑仲文。 郑仲文原本就在找念文,这会见到她和万琨在一起,心下稍安,忙追上了去:“你们跑什么?” 念文道:“爹,找到凶手了,他往城门的方向逃了,我们正在追。” 郑仲文一听这话,赶忙吆喝上后头的侍卫随他一起往城外追。 此时城门已经关上,后头又有追兵。男人知道此时若不出城,便会彻底的失去机会。 他咬牙,踏马飞身一跃,刚好掠上了城楼。 他站在城楼之上,回头看向朝他追来的众人,月光落在他黑红的脸上,面上的杀气浓不可化,唇角竟勾着一丝笑意,残忍至极的笑意。 他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城门楼上。 守城门的官差见是郑仲文打头,赶忙打开了城门,众人驾马出城,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这时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跑来,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男人扑到了郑仲文的马前,跪在地上直磕头:“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 郑仲文问:“你是何人?出了什么事,快说!” 男人哆嗦着道:“大人,我和我夫人从木拓县来,错过了宿头,城门又关了,便在前头的树下歇脚,刚刚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男人,他抢了我的马,还把我夫人给劫走了,求大人救救我夫人,她还怀了三个月身孕啊!” 第1668章 第1667章 仲文问:“往哪里去了?” 男人指了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半月湖的方向。 他竟又去半月湖,还抓了一个女人,难道,他还要杀人? 郑仲文派了两个捕快留下,带眼前的男人进城,其余人一路狂奔向半月湖畔。 男人骑的马今天跑了一天,早已累的精疲力竭,又是普通的马,脚程自然比不上郑仲文等人骑的战马。 后头的喝马之声越来越近,男人冷笑一声,扣着手里已经吓昏过去的女人飞身落地,掠到了湖边。 他站在湖边,背对着银光点点的湖面,手里揪着妇人的衣领,只要松手,妇人便会摔入水中。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那些将他围住的人,“你们再敢进一步,我就让她去这湖里喝个够。” 郑仲文举手,命众人原地待命,他朝那男人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如此灭绝人性,杀害众多良家妇女。” 男人冷哼:“你们不配知道我是谁,灭绝人性?呵——人性是什么?这种东西我从来就没有,何来灭绝一说?” 他侧目看了眼身边昏迷不醒的女人:“良家妇女?这些女人究竟是不是良家妇人,谁又知道?说不定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别人的野种。”说着话,他眼里陡然冒出一簇凶光,仿佛对眼前这女人生出了极度的厌恶。 他猛力一推,干脆的将妇人给推下了水。 郑仲文怒急,持剑扑上前,万琨也随即跟上,二人联手与之缠斗。 念文则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救人,她没玩过水,却知道自己水性很不错,可以在水下闭气很久,这是娘亲告诉她的,说她小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从没学过游水,却能自如的游水,还能憋气很久,大家都以为她淹死了,结果她被捞上岸时,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跳进了水里,水里很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抓去摸。 她憋着不呼吸,不一会就觉得憋不住了,正打算浮上去唤口气,却在这里,几根水草缠住了她的脚,她在水里使不上太大的劲,一时竟没能挣脱开那缠住她的水草,小脸憋的通红,实在是憋不住了,她一张嘴,却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根本就没有湖水灌入她的鼻口。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脑间突然闪现出一幕画面,在那冰冷的潭底,她也是和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呼吸游动,和一条鱼一样,那时陪在她身边的,还有一只巨大的寒蛟,没错,就是寒蛟。 突然,一阵水流涌动,她感觉到一股水流正朝她涌来,她想到湖怪的传说,心中一慌,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这一伸手便触碰到一只手,一只柔软的,人的手。 再伸手一抓,她摸到了那人的头,长发,发上还插着簪子。 是个妇人,是那个落水的妇人。 她心中狂喜,抱着妇人迅速上浮。 岸上的打斗依然在继续着,她拖着妇人上岸,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直到她醒过来,并吐出大口的湖水。 第1669章 第1668章 男人见念文将妇人救上了岸,气得不行,怒吼道:“谁让你救她?谁让你救她的?她本就该死,这个贱人她本就该死的!” 在万琨和郑仲文的连手下,男人原本便落于下风,此时一分神,便是给了万琨和郑仲文好机会。 二人的长剑一左一右刺入了他的后背。 男人嘴中吐出一口鲜血,反手抓住了两柄长剑,用力将之折断,并残忍的拔出了插在自己身上的断剑。 他缓缓转身,眼睛血红的瞪着郑仲文和万琨“你们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吧!” 他扔掉了手中的断剑,咬破了舌尖,一口鲜血自唇角溢出,紧接着,他的面色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就黑红的脸上,突然涨红的吓人,眼里更是像渗了血般血红。 “啊——啊——” 男人狂吼着,身上的衣衫碎裂飞散,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原本便十分健壮的身体上,一块块的肌肉似乎在长大,像有人往里吹气似的。 万琨皱眉,心中暗道不妙:“这,他这是在燃血?” 郑仲文点头,眼里也有震惊:“没错,这就是燃血,他是灵血族人。” 灵血族,这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神秘族群。 万琨朝念文喊:“文儿,快跑,快走啊!” 男人已经停止了燃血,他的身形仿佛在瞬间拔高长大了一倍,站在他们身前,他就像是一个巨人。 “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幽府中传出,阴森可怖。 捕快和侍卫们惊得不断后退,不断后退。 念文背起吓得腿软的妇人,悄悄往正在吃草的马儿那处跑。 男人的目光看向文儿,冷笑:“想跑?” 他扬起了手,掌心迅速聚集浑厚的元气,万琨和郑仲文见状,迅速扑了上去。 男人挥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二人瞬间掀翻,“不自量力,我先杀了那两个贱人,回头再慢慢收拾你们。” 万琨捂着疼痛的胸口问:“王爷,他这燃血功,能持续多久?” 郑仲文摇头:“说不清,功力深厚不同,所以持的时间也不同,此人功力深厚,想来能坚持至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以杀光他们所有人。 二人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再次飞扑上去,阻止他伤害念文,然而,他们此时受了内伤,根本无法在那人出手之前挡在他的前面。 眼看念文就要落入那狂徒之手,一道白影突然从天而降,站在了念文的身后,挡下狂徒击出的一掌之力。 狂徒瞳孔微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人能挡下他的夺命一击,眼前这个人,还是个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功力已经深厚到这般地步了吗? “你是谁?劝你少管闲事。”狂徒吼道。 “闲事?我并不觉得这是闲事,她是我云天要守护的女人,你竟敢伤她,看来你才是活腻的那一个。” 此时的云天,仿佛临世的天神一般,突然的出现,救世人于危难水火,带给人们生的希望。 第1670章 第1669章 念文很高兴,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云天了,想起他时,总为他担心,怕他过得不好,怕他太过孤单,现在能再见到他,她真的很高兴。 “云天,这里交给你了,小心!”念文站在他的身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背上的人只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妇人,她不能带着她留在这里,强者打斗时产生的劲气流很容易便会伤到她。 云天点头,却没有回头,“你退开。” 就算没有看见云天的脸,她也能感觉到云天此时的凝重,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凝重的云天。 显然云天也没有把握能轻易的战胜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的男人。 她背着妇人回到父亲和万琨的身边:“爹,万琨,你们怎么样?” 仲文一把抓住她的手:“爹没事,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眼眶泛红,到了这种时候,爹爹还在为她担心:“我没事。” 她将妇人交给了两个捕快,让他们迅速送她回城找大夫,她现在不能走,也无心为她诊治。 两个捕快带着人离开了,剩下人依然保持着围住敌人的队形。 云天已经和那个疯子缠斗在了一起,二人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在打斗的时候,一冷一热两股气流不断的冲击纠缠。 一个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山,打斗时并没有武功门派的所为招式,出手间尽是本能的回击。 一个仿佛地狱火里的火鬼,将一招一式间的炎火之气用的极为纯熟。 他们是双方的克星,谁也占不得谁的便宜,谁也无法在对方手中讨得好处,更不可能脱开身逃离。 显然,也没有人想要逃离。 疯子感觉到自己的精血将要燃尽,可他想杀的人,却一个也没杀掉,他如何能甘心。 他再次咬破舌头,大量的精血一涌而出,他要拼尽最后的全力,与眼前这些人,同归于尽。 疯子的功力突然爆涨三倍,云天没想到他这一掌之力竟然会比上一掌强出这么多。 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燃血,也不知道在对方决定拼尽全力后,对方会发生什么变化。 而这个变化,令他措手不及。 白影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念文大惊,扑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疯子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云天将她推开:“快走,你快走!” 念文摇头,眼里有晶莹的泪珠滑下:“不,要走一起走。” 要走一起走? 他感觉到自己刚刚失去的力量又在迅速的回归,如死灰般的心再次欢快的跳跃起来,原来他也是被需要的一个人,原来他并没有被她遗忘和忽视。 他重新站了起来,将她推到了自己的身后:“好,要走一起走,你等我一下。” 云天重新站了起来,万琨也来到了他的身边:“要战一起战。”尽管自知不敌,可此时,他无法再袖手旁观,哪怕拼着一死,也要将眼前这个恶魔斩杀,否则,文儿就会死,文儿不能死。 第1671章 第1670章 云天没的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在需要帮手,需要有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还有我!”被云天推在了身后的念文再次站了出来,站在了云天的左边,三人站的笔直,眼神坚定中透着视死如归。 疯子狂笑:“好,好——正好一起送你们上西天。” 云天率先朝疯子扑了过去,掌中的寒冰之力仿佛泰山般压向疯子。 疯子不敢轻敌,高举了双手去迎这一掌,而就在此时,万琨和念文看准了时机,二人同时施展出金蝉步法,迅速的滑到了疯子的一左一右,万琨将随身的短刃刺入疯子的左腹,念文则弹出了戒指上的薄刃,狠狠刺中疯子的左胸。 就像他用铁钎刺入妇人们的身体一样,一样的位置。 二人拔出剑时,竟然没有带出一丝的鲜血,十分诡异。 万琨皱眉,面色大变:“不好,他要爆体了。” 他拉了念文迅速后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疯子的脸上堆着残忍的冷笑,一双阴毒狠辣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云天:“去死吧,都去死吧!” 只听‘轰’的一声,疯子的身体突然变成一片血雾,一股强悍至极的力量在血雾中爆发,将云天以及万琨念文一并震飞出去,便是距离数十丈之远的郑仲文等人,也被震的退了两步。 三人倒在了草地之中,浑身是血,人事全无。 “快,快带他们回去,回王府,快!”郑仲文心神大乱,上前一把抱起了女儿,念文的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脸色,抱在怀里,怎的那么冰那么冷?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他又扭头看了眼万琨和云天,那二人的情况也并没有比念文好。 “快,快回城,回王府。”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去找溶月,只有溶月才能救他们,只有溶月才能救他们。 快马回城,一路仿若跑疯了一般。 深夜的并肩王府,着实乱了一通,溶月见到昏迷不醒,浑身血污的三人时,也是惊得花容失色。 她一一为他们号了脉,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一线的松懈。 “快,取针来。” 她率先走到了云天的身前,命下人将云天扶起,并脱起上衣。 刚下了一针,她便发觉云天的经脉很是不同寻常,他的经脉和普通全然不同,体内的气息也非同寻常。 若是别的大夫,恐怕立时便要放弃治疗了,这样的经脉,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也无从下手。 可溶月却见过,非但见过,还很熟悉。 她的女儿郑念文,和云天的经脉很像,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却大致相同,都是异于常人的怪异。 她从小便研究文儿的经脉,也算是对这种经脉有一定的了解。 云天的经脉之力十分强悍,银针扎**位之间,跳动的十分厉害,仿佛下一瞬,这针便要被弹出来。 为云天扎完针,溶月的额头已经遍布了豆汗,仲文赶忙为她擦汗:“怎么样?还好吗?” 溶月点头:“幸好你送回及时,终于稳定下来了,若再晚两步,云天这身功夫恐怕难保。” 第1672章 第1671章 仲文松了口气,忙道:“快看看文儿和琨儿。” 溶月摇头:“不用了,他们伤的不重,只是被内劲震晕了,很快就会醒来,不碍事。” 仲文一脸惊讶:“不碍事?他们当时就在云天身边,云天都伤的这么重,他们竟然不碍事?” 溶月道:“看来是云天为他们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云天的功力你应该清楚,连他都伤成这样,若这致命一击落在念文和万琨的身上,他们现在还能有命活着吗?” 恐怕是神仙也难救! 仲文想到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溶月所言,云天为万琨和念文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所以他才会受如此严重的内伤。 “今日若非云天,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当时的情况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那人竟然是灵血族人,灵血族已经数百年没在江湖中露面,甚至有人传言灵血族早已灭族,却没想到,灵血族依然还存在于世间的某处,而灵血族人的力量,依然这般强悍。 溶月也是好奇:“云天怎会突然出现?你们不是去了城外么?” 仲文点头:“我们原本在半月湖畔打斗,这家伙不敌我和万琨联手,心知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便干脆使出了燃血功,力量陡然暴增,我和万琨不是他的对手,拦不住他,云天就是在那时候突然出现的。” 溶月扭头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云天,对他的好奇简直如滔滔江水般泛滥着,此人不仅经脉不同寻常,内功也是十分特别,给他扎针时,他的皮肤很凉,非常凉,就像是一块寒冰,可那肉又是真实的肉。 一个人的身体,怎能冷成那般,且她能感觉得出来,那种冷,不是寻常染了风寒或重病将死时的冷,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子寒意。 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一切都要等他醒来再说。 溶月将念文带走,仲文则背着万琨去了另一间客房,这两人为了文儿彼此敌视,睡在一间房里,若醒来,说不定能打起来。 辰时,万琨醒来,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屋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但他知道。这里是并肩王府,房里的摆设和用具,就是王府的格局,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来人!”他伤的虽然不重,可这一说话,依然牵动了五脏六腑的内伤,钻心的疼。 外头守着的侍女迅速推门而入,红着脸问:“公子有何吩咐?” “郡主呢?”他问。 侍女忙道:“回公子,郡主在枫叶阁。” 枫叶阁?那不是客房吗?她不在静文居,怎的跑去枫叶阁了? 侍女见他皱了眉头,忙道:“公子,郡主刚刚来看过公子了,见您还没醒,便去了枫叶阁,云公子在枫叶阁,现在还昏迷着。” 万琨了然,点了点头,他闻到一股药味,正是治疗他内伤的药,看来公主已经给他看过伤了。 “把药拿来。”他旋身,将双脚塞进了床畔的鞋里。 第1673章 第1672章 侍女一愣,他怎么知道药端来了?她也没说啊。 “还愣着干什么?”万琨皱眉,他心里掂记着文儿,哪有功夫在这里瞎耽搁。 侍女回神,赶忙将已经放凉的药给端了过来。 万琨一口便将大半碗苦药给喝了个精光,随即起身往外走,他这动作一直太猛,牵扯到内腑的伤,疼的他直呲牙,一手扶上床柱缓气。 侍女匆忙上前,伸手便要扶他:“公子您怎么了?” 万琨挥手,将侍女拂至一边,“别碰我!”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这种满身脂粉味的女人。 他调息了一下,慢慢走出了房间,屋里的侍女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这时一个端着燕窝粥的绿衣侍女走了进来,见床榻空空,燕儿正站在床边落泪,一脸委屈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柳儿将手中的燕窝放在了桌上,回到燕儿的身前。 燕儿只是哭,哭的越发伤心。 柳儿看了眼空空的床榻,面色微变“难道是万公子欺负你了?不对,不应该呀,万公子平日冷冰冰的,咱们这些侍女,他从来都不带用正眼看的,怎么可能会无端的欺负你,快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燕儿依然哭个不停,一双杏眼肿得跟桃似的。 柳儿见她这样,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心道莫非万公子醒来后,见到燕儿姐姐貌美如花,便兽性大发,欺负了她? “我去找郡主,让她来给你做主。”她和燕儿都是郡主院里的一等侍女,郡主醒来后,特意让她们姐俩来照顾万公子,若燕儿真被万公子给欺负了,这事可绝对不能瞒着,万公子还没娶郡主过门呢,就将郡主身边的丫头给占了,将来郡主嫁给了他,还指不定要做出多少伤风败俗的事。 燕儿见柳儿气冲冲的要去找郡主,赶忙将她拦下,急道:“别去,万公子他没有欺负我。” 柳儿折回了身,不可思议的看着燕儿:“万公子既然没有欺负你,你哭什么?” 燕儿红了脸,她能说就是因为万公子不肯欺负她,所以才觉得伤心吗? 当然不能说! “哎呀,我哭只是因为想娘亲了,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事。” 柳儿瞪圆了杏目,她哭只是因为想娘了? 这可是天下最大的笑话,燕儿从来不会回家看爹娘,每个月的月钱也是自己存了起来,她说她想娘亲想的哭成这样,这怎么可能。 可见燕儿这模样,她若不肯说,那找谁也是无用,罢了,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若真被欺负了,又不想追究,那别人做什么都是无益。 “好了,你别哭了,我先走了,还要送燕窝去枫叶阁。”柳儿拍了拍燕儿的肩头,转身走了。 柳儿走后,燕儿在床畔坐下,面色阴晴不定,她是静文居的一等侍女,打小便在静文居里侍候,能做到一等侍女这个位子,她付出了很多。 公主和郡主向来大方,她和柳儿的吃穿用度,怕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要好,按说她该知足的,可偏偏,她总是不知足。 第1674章 第1673章 进一步,便还想再进一步。 她已经不甘于只做侍女,她和郡主一般大,已经十六岁,在静文居里,她的模样是最好的,柳儿曾夸她,唇红齿白,杏眼桃腮,是个极标准的美人,且身段高挑,腰细胸盈,是个男人都会被她迷倒。 她不知柳儿说的话里有没有水分,她只知道,府里的侍卫已经有六七个对他表示了好感。 可她不甘心只嫁给一个侍卫,凭什么那些貌丑无颜的女人都可能锦衣玉食富贵不尽,而她这般模样,却只能一世为婢,她不甘心。 她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就算郡主出去时不带她,但回府后总是和她在一起,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随着郡主嫁往万家。 万公子是郡主的未来夫君,也会是她的未来夫君。 做为贴身婢女随嫁,在郡主不方便的时候,她们随嫁的贴身婢女,便要承担起侍候姑爷的活计。 若侍候的好,得了姑爷青眼,抬为姨娘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她就真的翻身了。 所以,她才会故意在万公子面前装羞讨巧,只可惜,这个万公子,竟然是个这般不懂风情的木头。 枫叶阁 万琨伤得本就比文儿重,醒的自然晚些,这会一通快行,五脏六腑仿佛着火了一般烧得疼,他自己是大夫,知道并无大碍,只是难受罢了。 一进枫叶阁,便见文儿正蹲在院里煎药,眼角还湿着,像是刚刚哭过。 他冲上前,拉起蹲着的文儿,将她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 文儿摇头,原本已经咽下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万琨,云天他,他伤的很重,到现在还没醒,体内的功夫从昨夜开始便一点点消失,到现在一丝也不剩了,这可怎么办?” 万琨心疼极了,将泪流不止的文儿搂进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别怕,还有我呢,我给他看看,会没事的。” 文儿一点也没办法安心,万琨的医术虽然很好,难道还能好过娘亲? 二人进屋,万琨给他把脉后,眉头立时皱起,随即查看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却发觉那穴位根本就不在他所熟悉的地方。 文儿忙道:“我娘说云天的经脉异于常人,穴位的位置也和寻常人不同。” 万琨点头,凭着医者经验很快找到了云天的穴位,怪的是,云天体内的内力,竟然真的一丝也不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太奇怪了。 除非被人废去武功,或自己散去功力,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情况,他从未见过,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治疗。 “公主怎么说?”他问。 文儿叹了一气,道:“我娘说,除非云天醒来,否则根本无法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那些浑厚的内力会突然消失无踪。” 万琨道:“他内腑伤的很重,也就是他,若换了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放心吧,他既然能挺到现在,那就一定不会有事,说不定很快就能醒来。” 第1675章 第1674章 冷,好冷。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冷,原来冷是这样的滋味,这么难受。 他想运内功来抵御寒冷,可却发觉体内竟一丝内功都没有,一丝元气都没有。 气机一动,五脏六腑的疼痛立时令他皱眉抽气,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实在太冷,他伸手去摸被子,想将盖在腰腹中的被子往上拉一拉。 他被子没有抓到,却摸到了一只手,一只温凉滑腻柔软无骨的手。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躺着的床畔,一颗黑黑的头颅趴在床边,那只手,就是她的。 文儿?她怎会在这?这,这又是哪里? 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那天夜里半月湖畔的事,一点一滴回来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拼尽全力,为文儿挡下了那人的自爆之力,自己也受了重伤,之后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这里是文儿的家,并肩王府? 这时一个侍女推门进来,瞧见云公子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床畔熟睡的郡主,赶忙凑了上前,笑道:“云公子,您醒了?” 云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莫要吵醒文儿。 侍女会意,瞧见云天手里正抓着她家郡主的小手,不由掩口轻笑道:“郡主这些天衣不解带的照顾公子您,着实累坏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也难怪这会睡的这么香。” 云天瞧见她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他抓着念文的手,心知这样可能不太好,便松了开她的手,干声道:“拿水来。” 侍女应声去端水,却没料到,这位云公子,就像是八百年没喝过水一样,一盏接一盏,连喝了三壶还没叫停。。。 侍女伺候完云天喝水,便匆匆退下了,赶往抱月居去请公主过来。 屋里又只剩下他和文儿,他靠在床头,她趴在床畔,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衣不解带的守着他,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也占有一定的位置,他心里暖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舒坦。 就像现在这样,有她陪着,就算失去了内功,就算没有了两百年的寿元,那又如何? 只要有她陪在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溶月来到枫叶阁时,念文竟还没有醒,她上前推了念文一把,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娘?你怎么来了?”文儿揉着眼睛坐起,没形象的打了个大哈欠,打着打着才发现,云天竟然醒了,他就坐在床头,就用从前那样深邃的眼神看着她。 “云天?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云天苍白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刚醒,见你睡得香,便没叫你。” 她赶忙从脚凳上起身,坐到了床畔,伸手去他的脉,细诊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回事,你的功力依然踪影全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天没做声,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体内的元气竟然一丝都不剩下,这太奇怪了。 “我看看!”祁溶月站在念文身后道。 念文起身让开,见娘亲号了脉后,又用银针在他身上寻了个几穴位刺探。 “娘,怎么样?”念文见娘亲收了银针,赶忙问道。 第1676章 第1675章 溶月摇头:“甚是奇怪,他的脉象虽然虚软无力,可经**却又有着护脉之力,我的银针根本刺不进去,这种情况真是太罕见了。” 云天淡声道:“我除了有些冷,感觉还好,应该无碍,说不定休息几日便好了。” 溶月可没这么乐观,若真能休息几日就好,也不至于昏睡了这么多天后,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叹了一气,“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这时柳儿从外头走了进来,朝文儿道:“郡主,万公子来了,正往这边来。” 念文点头,“知道了,这会赶来,定还没吃午饭,你快去准备。”她又看了云天一眼,接着道:“云公子也没吃,备三人份的。”说起来,她自己好像也没吃饭。 溶月道:“文儿,好生照顾云天,他需要多多静养,你莫要太吵着他。” 文儿明白她的意思,云天毕竟是个男人,她一个黄花闺女,整日守在云天的房里,确实不太像话,先前云天昏迷倒还好说,现在他醒了,自然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我明白。”她朝娘亲点了点头。 溶月叹了一气,十分无奈的离开了枫叶阁。 女儿与万琨青梅竹马,原本是天生的一对,再过几个月,万琨的孝期一满,便要着手议亲了,可眼下,又突然杀出了程咬金,这亲事,真不知还能不能如期议定。 她还是相信万琨的,少年老成,行事稳重,他对文儿的感情她也看在眼里,确是文儿的良配,若能顺利的成亲,那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云天这孩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万琨的到来,枫叶阁立时便热闹了起来。 云天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万琨,文儿衣不解带的守在云天床前这事,他自是清楚的,云天若醒了,文儿也不必再守着他。 “云兄醒了?真是可喜可贺。”他步至床前,看着云天那苍白的脸色,病态十足,可气息却稳而有力,应该是无碍了。 文儿正和柳儿一起摆碗筷,听了万琨的话,忙凑上来道:“可他体内的内力一丝也不剩,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一星半点,你说怪不怪?” 怪,当然怪,包括云天这个人,那都是极怪的,怪的不能再怪。 那天在半月湖畔,他怎么就能这么巧的出现,出现的那么及时,简直匪夷所思,就像他一直就在湖边等着似的。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能说,免得文儿又说他嫉妒发狂,没错,他就是嫉妒发狂,见不得文儿对另一个男人这般上心。 可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止是文儿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万琨的救命恩,那天若没有他最后的奋力一搏,现在的他和文儿,恐怕只会是黄土一堆了。 云天看着万琨十分无奈的眼神,心里得意极了,就喜欢看你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真爽。 文儿伸手去扶云天:“饿了吧,下来吃点东西,我让厨房准备了几样你爱吃的。” 第1677章 第1676章 云天立马伸出了自己的手,想就着文儿的搀扶下床,谁知万琨挤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云天的手臂:“我来扶他,你去盛饭吧。” 他扶着云天下床,二人四目相对,虽未发一言,可眼神中的火药味却已经十分浓郁。 云天哎呦一声坐在了床畔,惊得念文迅速冲回他身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天摇头:“没事,刚刚下来猛了,一时没适应。” 下来猛了? 念文扫了万琨一眼,万琨一脸无辜,表示和自己无关。 念文瞪他一眼,又道:“我来扶你吧,万琨可能有些着急。” 云天淡笑:“好!” 云天甩开万琨的手,并向他投去一记得意的眼神。 万琨深吸了口气,暗示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在文儿面前失了风度,这小子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惹毛他,他偏不上他的当。 万琨快行了几步,抢在念文身前给云天拉出了凳子,待云天在桌前坐下,他赶忙挨在了他身边坐下,免得文儿坐了去。 燕儿将盛好的饭放在了三人面前,举着筷子准备布菜,万琨道:“你伺候他就行了。” 燕儿应了一声,眼睛偷偷瞟了万公子一眼,他向来冷漠的脸上,今儿竟然挂着一丝淡笑,与她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是看见她了吗?万公子的眼里,是看见她燕儿了吗? 燕儿红着脸给云公子布菜,满目的娇羞,眼神时不时的瞟上万公子一眼。 这一幕,恰恰好便落在了云天的眼里。 他来这人类世界已经有一年多了,这种事也算见过,他知道眼前这小丫头是对万琨动了春心了。 一张桌上三个人,三人各有心思,一顿饭下来,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气氛说不上尴尬,但绝对称不上融洽。 丫头们撤走桌上的盘碗,桌面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三人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文儿朝万琨问:“商行里没有事吗?” 万琨摇头:“没事,已经忙完了,今儿我就住在这里。” 文儿皱眉:“你昨儿还说今天事情多,怎么这会又没事了?”这家伙,分明就是不放心她,难道他对她,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万琨道:“昨晚都赶着交待完了,现在有空的很,这样,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云兄,毕竟他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万琨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个字,他咬的极重,就怕某人听不见似的。 云天眉峰微动,唇角隐隐勾起一丝浅笑,淡声道“万公子,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王府里,不仅有文儿照顾我,还有这么多下人,用不着你特意留下,再说了,你一个万家公子,也不会伺候人,留下又有何用?” 云天说出这种话,便是念文也是惊讶不已,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为何说出的话,这般世故? 从前的云天,沉默寡言,更不会在一些小事上耍心眼,可现在的云天,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1678章 第1677章 燕儿见气氛不对,心里自然是偏帮着万公子的,这云天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莫名其妙的,虽然相貌堂堂,气质也非同寻常,可他孤身一人住在这王府里,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找他,连他随从都没有,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想来家世定然不能和万公子相提并论。 她家郡主,可万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那她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燕儿忙凑话道:“郡主,您都好些天没合眼了,还是回去歇息吧,熬坏了身子可怎生得了?” 万琨立马朝燕儿投去赞赏的目光,笑道:“说的是,文儿,你先去休息,这里我会照看,有什么事我会让侍女去叫你。” 文儿看了看万琨,又看了看云天,终于站起了身,道:“好,我回去休息,你们可要答应我,不许吵架。” 万琨笑道:“文儿,你说什么呢,云兄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跟他吵架呢?” 文儿心里总是不放心,可又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她总会有离开的时候,还是让他们自己去磨合吧,她点了点头,转身和燕儿一起离开了枫叶阁。 房间里,现在便只剩下了两个男人。 两个不用在某人面前演戏的男人。 云天面上的笑意已经散去,俊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冷漠。 万琨反而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睛始终都盯着身边的云天:“还没有好好谢过云兄。” 云天凉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用谢,我并没打算救你,只不过是顺便罢了。” “顺便也好,刻意也罢,总之的这条命,是云兄救的,万琨铭记在心。” 云天起身,缓缓走到床畔坐下,这样就能距离那个讨厌的家伙远一点:“随你便,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万琨也起身,却没有急着走,反而走到了云天的面前,“云兄这伤,看来一时半伙也好不了,估计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时日,也好,再过两个月我和文儿就要成亲了,到时还请云兄赏脸喝杯喜酒。” 云天面色一寒,目光在触及万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恍然大悟,随即笑道:“等你们成亲的那天,不用你请,我自己也会去讨杯喜酒喝,怕就怕,我苦等也等不到这一天呢。” “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万琨转身,大步离去,云天的面色渐渐变得沉冷,万琨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浮躁之人,若是没影的事,他不可能随口便说。 上次在城门处一别,他去过很多地方,可最终,他选择了回到京都,唯有这里,才能让他纷乱的心,有一丝安宁。 可他不想破坏自己曾经的承诺,他也希望念文能幸福,所以他始终没有出现,只偶尔会进城,站在能看见并肩王计的某处屋顶,悄悄看她几眼。 那天夜里,若非她遇险,而万琨和郑仲文都长手莫及,他也不会出现。 也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在学会了人世间的许多道理后,再一次的出现在她面前。 第1679章 第1678章 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的放弃,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连争取都没做就放弃,那是懦夫。 如今他住进了并肩王府,文儿近在咫尺,不是有句古话吗,近水楼台先得月! 万琨离开王府后便去了商行,处理完商行的生意时,天色已经暗下,城中万家灯火已亮,有人吃完饭正一家人围在桌前说笑,有人正和亲朋好友围桌把酒,还有人在屋里摔碗砸盘的吵闹,世间百态,各种滋味,这就是生活。 而他呢,万府豪奢,灯火通明,每一盏灯都是在等他,也都不是在等他,他从万府出来时,没有妻子相送,他从外头回府时,无论是早是晚,都没有人亲人相迎。 等待他的,永远都是冰冷寂寞,唯一的温暖,便是心中的文儿,那个将要成为他妻子的女孩。 “公子,请上马!”小厮牵了马到他身前,他却摇头:“不必了,我走回去。” 这里距离万府并不远,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今天心情烦闷,正好吹吹夜风,好好冷静一下。 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小厮骑着马跟在后头,在路过一处酒肆时,闻到那香醇的女儿红,他停下了脚步,向老板买了两坛酒。 很久没喝酒,今儿突然就想喝了。 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并肩王府,此时的并肩王府,已经关上了大门,里头的灯火和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叹了一息,提着酒坛子转身。 “公子,您不进去吗?”小厮正打算上前去叫门,却见公子又转了身。 万琨没做声,径直往前走,走到巷尾的转角处,竟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见了他,转身便跑,他飞身追上,将他拦下:“街角的灯光很暗,可再暗,也足以照亮一个人的脸面。 “尹书唯?”他一眼便认出眼前人,尽管他们已经有两年未见。 这张脸实在是让人很难忘记,自从尹书唯去年高中状元后,他便成了京都城里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加上他平昌侯府的出身,以及这张绝世的俊颜,不知迷倒了多少千金贵女。 两年来,他从未主动出现在他和念文的面前,他甚至已经忘了,曾经还认识一个叫尹书唯的少年。 尹书唯有些窘迫,俊美的脸上尽是尴尬之色:“万公子,别来无恙。” 万琨挑眉“我倒是无恙,只是不知尹公子这两年过得可好。” 尹书唯红热似火烧,他过得非常不好,很不好,可比起万琨和念文来,他的不好,又算什么? 并肩王府出事后,他曾试图找寻念文,也救过祖父和伯祖父,希望他们能在朝中为并肩王府说几句好话,救念文一命。 可祖父和伯祖父却断然拒绝了他,甚至将他软禁,不许他离开文昌侯府半步,也不许他回晋城,免得他再生出什么事端。 被关起来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试过很法子,想要逃出去,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他只能埋头读书,拼命的读书,希望借由读书来忘记那些他无能为力的事。 第1680章 第1679章 终于,在皇上重新回到他的位子上时,他被放了出来。 可当他来到并肩王府,王府里却只有满府的下人,没有念文,甚至没有王爷和公主,他连找个问问情况的人都找不到。 后来,他回了一趟晋城,在晋城偶遇晋王,晋王告诉他,念文还活着,只是受了些伤,被王爷和公主送去了周朝看病,治好了就会回来。 他不知何时才能与她相见,而就算相见了,又能对她说什么?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这个朋友,这个所谓的朋友,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人,又在哪里? 他没脸见她,哪怕是高中了状元,在成堆的贺礼找到了她的礼物,他也没能鼓起勇气去她面前道一声谢,只敢每天夜里偷偷的躲在角落,看看她住的地方。 尹书唯的脸色越发的尴尬,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两年,好,还是不好? 垂目间,他看见万琨手里提着的酒坛,于是道:“万公子买了酒,是否缺个伴?” 万琨提起手中的酒看了看,又看了看眼前的尹书唯,缺个伴吗?是啊,他缺个伴,自己一个喝,那叫喝闷酒,两个人喝,那才是喝酒。 “是,我缺个伴,不知尹公子可否赏个脸?” 二人相视一笑,尹书唯道:“我有一个好去处,你跟我来。” 自打念文回到京都,他便时常夜里躲在这里偷偷看着并肩王府,有时幸运,能远远看见念文一面,有时不幸,连着十天半月也见不到她一面。 烦闷之时,他会独自买上两坛酒,去一处清静的地方,独饮独醉。 一个人喝酒,总是容易醉,又许是他买的酒太烈,回回一坛还没下肚,舌头就大了。 两个人喝酒,说着话,聊着往事,反而不那么容易醉,甚至越喝越清醒。 “万琨,你刚刚怎么不进去?”于万琨而言,并肩王府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一天来十趟也是正常,门房见他都不用通报的,直接便进去,就跟自己家一样。 可刚刚,万琨提着两坛酒站在门口,看着那紧闭的门半晌,竟然没进去,真是奇怪。 万琨仰首,饮尽杯中酒,苦笑道:“今日有些烦闷,不想让文儿见到我这模样,便干脆不去了。” “你烦闷?开什么玩笑,你现在可是天下首富,又掌管着万氏情报网,不仅有钱,还极得皇上信任,许多秘密的情报,连皇上都要找你探,现在又和长乐郡主走得这么近,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你还有什么好烦闷的?” 万琨摇头,舌头有些大了,脑子却依然清醒:“你不会明白,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是,他万琨如今确实已经是天下首富,财富比楚宫里的国库不知丰厚了多少倍,可那又如何?财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堆堆没用的金山银山罢了,情报网并不是他创建的,父亲当初创建情报网,也不是为了给朝廷探查情报,只是为了自家生意,只是没想到,到了如今,万事已经不由己了,原本单纯的商人,已经卷入了朝堂权力的暗流之中,这实非他所愿,也非父亲所愿。 第1681章 第1680章 唯一令他尚感欣慰的,是他和文儿的感情依然牢固,他这些年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牵着心有女孩的手,从万府门前的花轿,走进他万家的正堂。 眼前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却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他如何能不苦闷,这才打算借洒浇愁!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来,喝酒!” 看得出来,万琨也有心事。 有些人风光在表面,难解的心事藏在心里,他是这样,万琨恐怕也是这样。 别的不论,此时此刻,他们像是难兄难弟一般,头一次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还没持续一小会,便破碎了。 万琨举了杯道:“再过两个月,我和文儿便要成亲了,到时请你来喝喜酒!” 尹书唯怔住,喝喜酒?他和念文要成亲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怎,怎的这么突然?”念文是长乐郡主,她的婚事是京都城里的大事,怎么点风声都没听见,而他却说他们就要成亲了。 万琨傻笑,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突然吗?我可不觉得突然,自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还嫌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尹书唯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心情,他朝万琨问:“这么说,你已经得到了公主和王爷的首肯?也得到了皇上的首肯?” 万琨摆手:“还没,等孝期一过,我再上门正式提亲。” 尹书唯松了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松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丑时,万琨跌跌撞撞的回了府,小厮几乎搀不住他,好不容易将他弄回了青松居。 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到了古娴的住处,“姑娘,公子他回来了。” 古娴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外头的月亮,皱眉道:“都这么晚了?他最近可是回的越来越晚了。” 小丫头一脸兴奋:“姑娘,公子今天是醉着回来的。” 古娴眼前的迷糊立时散尽,脑子迅速变得清醒无比,“他喝醉了?什么程度?” 小丫头道:“路都走不稳,是小六扶回来的,刚进了青松居,这会恐怕连衣裳都还没脱。” 古娴的面上泛出喜色,忙问:“公子他平日常喝醉吗?喝醉后一般都干什么?” 小丫头忙道:“公子很少喝醉,只有一回,也和今天一样被小六扶回来,听说一回屋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也没干什么。” 小丫头想了想,又道:“公子的房里从来不许丫头进去,这些都是听小六说的,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小六最清楚。” 古娴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转身从妆台上的宝盒里取出一对金镯子,直接递到了丫头的手中:“小桃,你去将这个给小六,让他今晚回去好好歇息,说我一会过去替他照顾公子。” 小桃笑嘻嘻的接下了,匆匆退了出去。 古娴忙从柜子里翻出她新做的纱衣,一直没机会穿,今天刚好派上用上。 第1682章 第1681章 就着灯光,她将脸上花掉的妆容重新补上,镜子里的这张脸,虽然比起长乐郡主还差得远,可那又如何?在公子需要女人的时候,她正好在身边,这就够了。 就在她打扮妥当,满意的对着铜镜骚首弄姿之时,小桃匆匆回来,她赶忙去开门,笑道:“走吧,莫让公子等急了。” 小桃却苦着脸将一对金手镯递到了古娴的面前:“姑娘,小六不肯收。” 古娴一愣:“什么?他不收?为什么?嫌少吗?” 小桃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说无功不收禄,还说照顾公子是他的本分,他绝不会离开半步,让你不必操心这么多,好好歇息便是。” 古娴气的脑仁疼,他这是什么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好你个小六,竟敢这般对我,等我,等我成了这里的女主人,我第一个便拿你开刀。” 小桃听了她这话,也是吓了一跳,姑娘说直么?要做这万府的女主人?姑娘不是失心疯了吧,她原以为,姑娘这般费尽心思,只是想得到公子的睛睐,先成了美事,做个通房,再等正主进门后,抬上明路,做个姨娘便是了。 可没想到,她的目标竟然不是姨娘,而是万家主母。 这太可笑了,如今万家上下,谁不知道公子心仪的女子就是长乐郡主,将来万家主母这个位子,也只会是长乐郡主,她在想什么?疯了吗? 见小桃站在门口发呆,古娴一把半她拉进了房里:“你发什么愣?看你那样,莫非你也不信我能坐上万家主母的位子?” 小桃回神,忙道:“不不不,我只是,只是——” “别只是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实话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姨娘,我的目标从来就是万家主母。” 她如今好歹也是古家的千金小姐,虽然比不得那些侯门贵女清贵高洁,可万家本来也是商户,她亦是商户之女,与之相配正是天作之合,有什么大惊小怪? 小桃没作声,却听古娴道:“我知道,你们都认定了长乐郡主会是这万家将来的主母,可你别忘了,长乐郡主可是并肩王府唯一的郡主,是皇上最最宠爱的外甥女,不止身份高贵,性子也是十分的清傲,若让她知道,她未来的夫君在和她成亲之前,枕边便有了别的女人,你猜她会怎么做?” 小桃想也没想便道:“退,退婚?” 古娴摇头:“他们并没有订婚,谈什么退婚?不过是一拍两散罢了,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娶嫁各便。” “可是,可是——”可是什么?小桃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像古娴想得这么简单。 她进府晚,也从没伺候过郡主,关于郡主的一切,都是听府里年长的姐姐们说起,郡主在众多下人的眼里,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并没有寻常贵女的那般娇纵与难以接近,再加上郡主和公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深意厚,岂是她的三言两语就能破坏的了? 第1683章 第1682章 可是这些,她不敢当着古娴的面说,如今古娴是这万府后院的掌院娘子,院里的大小事宜都得听从她的安排,包括奴婢的买进卖出。 这样的局面,起码要到主母进门才有可能改变,目前是没有可能了。 古娴盯着小桃,“你想说什么?” 小桃赶忙摇头:“没,没什么。”小桃暗道好险,幸好没有将心里这些话说出来,否则古娴指不定会怎么收拾她。 古娴凉凉的哼了哼:“小桃,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主子是谁,你也不想想,若我坐上这当家主母的位子,你不也跟着飞黄腾达么?到那时,你立了功,这后院掌家娘子的位子,不就是你来坐?” 小桃可不敢想这些,她只想现在保住自己的小命。 “好了,先不说这些,今儿公子醉了,正是个好机会,你去把小六引开。” 小桃吓得脸都白了,“姑,姑娘,这,这我怎么做啊,小六他向来机灵,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古娴冷哼:“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若想坐上掌家娘子的位置,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话,你觉得能行吗?” 小桃被逼无奈,只得出了房间,磨磨蹭蹭往青松居的方向去。 待到了青松居外,她又不敢进去,在外头转来转去,急得不行。 这时小六从里头往外走,她远远瞧见,赶忙避到了一旁的小树下,只听小六正小声的嘀咕道:“这么晚了,公子怎么突然要吃糖葫芦,这会上哪去找糖葫芦啊!” 见小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小桃心头大喜,这可是好机会啊,她没出面做任何事,小六自己走了,而她又可以向古娴交差。 小桃匆匆加顾古娴的住处,告诉她小六已经离开了青松居,且一时半伙可能回不来。 古娴正等的着急,一听这话,立时笑的合不拢嘴,取出先前小六不要的一对金镯子,拿了其中一只递给小桃:“赏你的,记住,只要安心跟着我,帮我办好差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桃干笑着接下,好外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公子平日虽然不管内宅之事,但若知道有人敢这般阴他,他铁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古娴扭着腰往外走,招呼小桃跟上,“一会你就在外头把风,若小六回来,一定要拦住他,听明白了吗?” 小桃连连点头,哪敢说不明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一前一后的往青松居去,说巧不巧,她们刚到青松居门口,小六竟然也回来了,刚刚好将她们拦下。 小六眯着眼打量古娴,上上下下的一通打量,心里跟明镜似的:“哟——这不是古小姐吗?这么晚了,怎么逛园子逛到这里来了?” 古娴干笑:“瞧你说的,这么晚了,谁还出来逛园子啊,我是听说公子喝醉了,怕这青松居人手不够,便来搭把手,帮着伺候公子。” 小六心想,搭把手?恐怕是心还不轨,想趁公子醉酒,做什么龌龊事吧! 第1684章 第1683章 若是别的什么人,小六此时肯定直接将人轰走,半点情面也不会留。 可眼前这女人是古掌柜的小孙女,打狗还得看主人,古掌柜于公子而言,是十分信重的长辈,若让古娴太难堪,便是在打古掌柜的脸,眼前的女人再无耻可恶,他还是得给古掌柜一些脸面。 “古小姐,公子已经睡了,你还是请回吧。”小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古娴皱眉,扫了眼小六手里的东西:“公子睡了你拿吃的做什么?” 小六道:“公子虽然睡了,但保不齐一会又醒了,我怕公子醒了会饿,就去厨房拿了些吃食过来备用。” 古娴伸手去夺小六手里的盘子:“我来吧,我送进去,今天公子我来照顾,你去休息吧。” 小六错身避开,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古小姐,这恐怕不太好吧,公子说过,不说婢女进他房间,这事你可知道?” 古娴挑眉:“自然知道,可我并不是你们府里的婢女,所以这个规距对我来说无效,我不用守这个规矩。” 见过脸皮厚的,但像古娴这样的脸皮,小六还真是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古小姐,公子的规矩你可以不守,但我小六却不敢不守,还请古小姐体谅小的。” 古娴冷哼:“体谅,我若体谅你,谁来体谅我?小六,我想做什么,凭你的聪明,应该心知肚明吧,实话说了吧,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甚至是用鄙夷的目光看我,我都不在乎,我要的就是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说不定就是你飞黄腾达的起点,今天你若帮了我,明天我便会让你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别人,或许会被她的利诱所吸引,可他是小六,长年跟在公子身边,最了解公子的心性,公子的心里只有长乐郡主,对郡主一往情深,眼里心里再也不可能装下别的姑娘,若今日被这古娴得了逞,日后影响了他和长乐郡主的关系,那么后果会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公子表面看起来淡淡的,似乎什么事都不太计较,可只有他知道,公子做事极为严谨,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这种后宅乱风,他更是极为厌恶,否则也不可能会禁止丫头出入他的寝居。 小六坚定的摇头:“古小姐,小六心眼小,没志气,飞黄腾达这种事,从来都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只想好好守在公子身边,为公子尽一分绵薄之力。” 古娴怒极,这小六真是个榆木脑袋,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不开窍。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进去,你让开。” 小六拦在她身前:“古小姐,我对你客气,那是看在古掌柜的面子上,不想让他老人家脸上无光,还望古小姐为了古家名声,莫要再逼小六。” 一旁的小桃急得要命,赶忙扯了扯古娴的衣袖:“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古娴瞪向她,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小桃头晕目眩:“你闭嘴,都是你办事不力。” 第1685章 第1684章 小桃委屈的不行,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看得小六也是不忍心,皱了眉道:“古小姐,你也知道你不是我们万家的人,万家的奴婢,也轮不上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古娴面色大变,纤指指着小六道:“好你个小六,连我你都敢管,你莫要忘了,我可是这后院的掌院娘子,这后院里的事,有我不能管的吗?” 小六也来了气,哼道:“那就管好你的后院,但这青松居,却是我小六在管,古小姐请回吧。”他转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古娴道:“古小姐,若你想继续留在这府里,今天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否则,这事若让公子知道了,恐怕不会再留你。” 古娴几乎要气炸了,可又拿小六无可奈何,有小六在,她根本不可能进去里屋,根本不可能接近公子。 她扭头瞪向小桃,反手又是一耳光,顺便撸下了小桃戴在手腕上的金镯子:“贱婢,本小姐的赏赐你还不配。” 小桃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她原先还以为跟对了主子,在这府里,主子只有公子一个,其他全是奴婢,她就是想近到主子身前伺候也是不可能,想要晋升成二等丫鬟,拿二等丫鬟的月钱,似乎已经成了奢望。 可古娴的到来,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古娴不是这府里的奴婢,却掌管着府里的奴婢,虽然也不算是正经主子,但她有野心,有着想要成为公子的女人的野心,只要她成功,被抬了姨娘,便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到那时,她便有可能被升为二等丫鬟,甚至是一等。 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古娴要的不是姨娘的身份,而是这万家的主母身份。 古娴太贪婪了,这会害了她,也害了她身边的人,她现在很恐惧,若让公子知道了今夜之事,公子会饶了她吗? 古娴大不了被送回古家,可她呢?她是被万家买来的奴婢,她的命都是这万家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古娴的声音在前头不远处传来,惊醒了失神的小桃。 小桃赶忙擦干眼泪,匆匆跟了上去。 内室,万琨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踏实,直到吐了两回,才算舒坦了些,喝下小六端来的醒酒茶后,这才沉沉睡去,这一睡,便睡到了次日午时。 万琨醒来时,小六还守在房里,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喉间如火在烧,难受的很,心想这喝酒真是一时爽,事后苦事多。 他叹了一气,揉着疼痛的脑袋下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此时喝着反而感觉很舒服。 小六揉着眼醒来,见公子自己在倒茶喝,忙道:“公子醒了,饿了吗?可要现在摆饭?” 万琨摇头:“不用了,没胃口,怎么睡了这么久。” 小六干笑,忙给他拧来湿布巾净脸,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古娴的事告诉他,若告诉了他,后果会是如何? 第1686章 第1685章 古娴肯定是不会再留下,那古掌柜呢?公子和古掌柜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生出嫌隙? 当初京都变天,并肩王府和万家一齐出事,万先生被囚于禁宫,公子下落不明,那时的万家,古掌柜出力颇多,对万府里的照拂也很多,当初若不是古掌柜的照拂,他小六也不会留下,现在府里的老人,恐怕大多都不在了吧。 罢了,还是不说为妙,昨夜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应该不会再犯了。 “你怎么了?”万琨将布巾递回给小六,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六赶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恍神。” 万琨看了眼外头的艳阳,道:“我要去商行了,你今天就不用去了,好好休息。” 小六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不太累,我跟公子一块去吧。” 万琨摆手:“不必了,今天也没什么事。”说罢,他自屏架上取了衣裳套上便出门了。 并肩王府 云天今天感觉好了些,便下床四下走走看看,上次虽然来过一次王府,却没有仔细看过,今日再看,方才发觉王府的气派。 这样的宅院,这样的布置,华丽大气中,又透着雅致,显然在布置上费尽了心思。 人类能占据这个世界,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的头脑超出寻常兽类的想象,他们占据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改变了这个世界。 两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过园子,见到云天后,忙朝他屈膝行礼:“云公子。” 云天点头,问:“你们郡主呢?” 侍女答:“郡主在抱月居和公主说话,公子要见郡主吗?” 云天摇头:“她有事就让她忙吧。” 侍女走后,他又逛了会园子,觉得肚子饿了,这才依着原路往回走。 人还没走到枫叶阁,但迎头遇上一个人,一个他并不太想见到的人。 “云兄!”万琨上前,微笑着拱手:“云兄看起来气色不错!” 云天淡笑:“这王府就是养人,只一日的功夫,我便感觉好了许多。”他打量着眼前的万琨,勾唇笑道:“不过万老弟看起来不太好,怎么?昨夜没睡好吗?” 万琨笑应:“昨夜有个应酬,睡得晚了些,也不算不太好,生意人嘛,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看着云天:“不知云兄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做什么营生? 这可把云天给问住了,这一年来,他离开了念文,学习着在人类世界生存,他发现,想要在这里生存,就必须有钱,有钱才能有吃有住有穿。 于是他也学着赚钱,别的他不会,但弄些水底下的宝贝他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家里没做什么营生,我自己做些小买卖,养活自己还是尽够的。” 万琨哦了一声,目光扫了眼四周左右,没多说什么,可云天却觉察出他的意思。 王府奢华,想要维持这样一座府邸的开支,不是一般人对做到,而念文是尊贵的郡主,从小虽然学艺吃苦,可在生活上,过的却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第1687章 第1686章 万琨很有钱,非常有钱,有钱到什么地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云天虽然不知道万琨究竟多有钱,但他去过万府,见识过万府的豪华。 他在想,或许他也该买一处像样的府邸了,否则,他该拿什么和万琨竟争呢? “云天,万琨?你们怎么在这?”念文小跑着过来,脸蛋红扑扑的。 万琨淡漠的脸色瞬时柔缓,笑道:“我刚来,正好在这里遇上云兄,便说了几句。” 念文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万琨摇头,眉头微皱:“昨晚有个应酬,喝多了,莫说午饭,早饭也没吃。” 念文啊了一声,赶忙拉住万琨的手:“那走吧,娘亲今日做了几样拿手菜,都是你爱你的。”她拉着万琨,又扭脸朝云天道:“走吧,你还没尝过我娘亲的手艺呢。” 云天眸光微暗,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和万琨拉在一起的手上,面上的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好!” 念文拉着万琨走在前头,云天默默的跟在后头,眼睛始终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好想,好想用力将他们拉开。 他没这么做,若是一年前,他会这么做,可如今不会了,一年的时间,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做为一个男人的风度,要赢得一个女孩的芳心,那就随时在她面前保持自己的风度,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别让她觉得他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抱月居的偏厅里,溶月和郑仲文已经坐在了桌前,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念文松开万琨的手,跑到郑仲文的身边,挨着爹爹坐下:“爹,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你可算回家了。” 郑仲文伸手揉了揉念文的发顶,笑道:“爹这几日都在忙那个小莫铁匠的案子,今日才结案。” 说到这个案子,念文立马来了兴致:“爹,你快说说,那小莫铁匠,是不是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采花贼?” 郑仲文道:“是,也不是。” 万琨和云天在空位中坐下,万琨问:“这话怎么说?怎么是又不是?” 郑仲文叹了一气:“你们肯定想不到,当我们破开铁匠铺后,在里头发现了什么。” 溶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要把人给急死吗?” 念文也噘着嘴道:“就是,爹爹分明就是故意的,把咱们的胃口给吊足,偏偏就是不肯痛快的说。” 郑仲文哈哈一笑:“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就想逗你们玩一下,结果倒被你们群起而攻之了。” 那日他们破开铁匠铺后,竟然在铁匠铺里还找到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一个活的,一个死了。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一个就是铁匠铺的老板,莫铁匠,一个是莫铁匠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莫铁匠已经死了,而他的兄弟却将莫铁匠的尸体用一种特殊的药粉保存着,就放在铁匠铺的里屋,在那间屋子里,还堆放着许多女人的裤子,正是这些被他们杀死的女人的裤子和裙子。 第1688章 第1687章 那人叫生德,也是个灵血族人,死去的那个是他儿子,亲生儿子。 他虽然灵血族人,却因武功被废而成了一个毫无内力的废人。 那些被奸杀的女人,先是被他儿子抢到了铁匠铺,供他玩乐后,再由儿子残忍的杀害,最终抛尸于半月湖。 屋里堆放着的女人裤子和裙子,足有三十多条,据他交待,这些衣物,每一件都代表着一条人命,他们发现的,只是这七具尸体,还有许多他们根本就没发现的尸体被抛尸在了深山野林。 这些天,他一直在那人指证的地点寻找尸体,直到今天才将他所指证的地方全部搜完,找到尸体共二十八具,其余还有几具早已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落入了猛兽之口也未可知。 “爹,灵血族是什么?为什么那个灵血族人的功夫那么奇怪?” 郑仲文摇头:“我也只是曾经听说过,对于灵血族人具体的情况也不算了解,无法为你解惑。” 一旁的祁溶月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当年我和你师尊四海游医,在南海救了一个重伤的男子,我和师傅当时带的药几乎用尽,周围也没有药铺,我们只好进山采药,谁知那日天公不作美,在山里药还没采到,就遇到雷电暴雨,我和师傅为了躲避雷电,在林中四走,后来竟迷了路,误入了一处秘境,那里仿佛是被世人遗忘的世外桃园,在那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数一生都没离开过家乡,也不知道森林的尽头,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们的到来,既令他们兴奋,又令他们担忧,他们渴望知道一些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事,又怕他们宁静的生活被打破。” “当时,我们面临着危险,他们给我们两条路选择,要么留下,成为灵血族的一员,要么就变成死人,变成一个永远都不会泄露秘密的死人。” “我们势单力薄,为了活命,只能暂时选了第一条路,选择了留下,他们并不放心我们,每日都派人守着,我们更像是囚犯,除了拘着我们的那个院子,便哪里都不能去,直到,他们族长的儿子突发重病,危在旦夕。” “于是我们逃离的机会便来了,在师傅的努力游说下,族长终于同意了让我们去山里采药,给他儿子医病,当然,他派了十个武功高强的族人跟着我们,怕我们趁机逃走。” “那些人虽然武功高强,却不懂医药,我和师傅在山里寻了几味可以配制成烈性迷药的草药,趁着休息的时候,将草药混入了他们吃的食物里,这才得以脱身,师傅留下了治疗族长儿子疾病的药方,让他们自己配药,都是些寻常易找的药,最终那人能不能活命,就是他的命数了。” “在灵血族生活的那几日,我们发现这些灵血族人和我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从不喝水,只喝兽血,他们练功只在晚上,他们普遍性格冷酷残忍,当时留我和师傅性命,只是因为我们是大夫,而他们族中正好缺大夫。” 第1689章 第1688章 郑仲文听得胆颤心惊,他握住了溶月的手,叹道:“幸好你们当时逃出来了,否则,我该上哪里去找我媳妇。” 原本凝重的气氛在他的调侃下变得轻松起来,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就算现在想起来,也不会觉得有多害怕。 凭借溶月和简蕴的能力,早晚都能逃出那鬼地方。 “无论如何,现在案子结了,我们大家喝一杯吧。”仲文举了杯,这才想起云天的伤还没好:“云天你就以茶代酒。” 云天不摆:“那不行,你们都喝酒,我自己也要喝酒,我的伤不碍事。” 念文却夺下了万琨手中的酒杯,嗔道:“你昨儿才醉了一夜,现在还想喝?” 万琨失笑,心头却是暖暖的:“好,那就不喝,我以茶代酒。” 仲文颇为不满:“文儿,你这是什么行为,这还没过门呢,你就管上了?将来若是进了万家的门,那琨儿还有好日子过吗?” 万琨忙道:“于我而言,被文儿管着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瞧这嘴甜的,抹了蜜吧!”仲文摇头,面上是鄙夷,心里却是高兴,这一年来,他一直暗中观察着万琨,越观察越觉得这孩子真是不错,对文儿掏心掏肺不说,虽然年纪小文儿两岁,却极其稳重懂事,比他家这宝贝女儿不各沉稳多少,生活上也很简单,身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连个通房都没有,和他当年一样,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便再也没办法让别的女人靠近,这一点是他最最满意的。 他打小便是侯门世子,后宅的事多少都知道一些,凡是家庭不幸福的,后院总是闹得鸡飞狗跳的,多是小妾太多,后宅才不得安宁。且文儿是他疼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人后,还得忍受夫君和别的女人亲近,自己却独守空房以泪洗面。 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间的互动,让云天的心沉了又沉,看来,无论是在祁溶月的眼里,还是郑仲文的眼里,他们都已经是一家人。 此时的自己,却像是个笑话般横插在这一家人的中间。 “来来来,吃菜,云天,这是蜜蒸云腿,你尝尝,这可是我媳妇的拿手菜,我吃了一辈子也没吃腻。”郑仲文夹了一筷子云腿放到云天面前的碟中。 云天敛下眸间的失落,笑着道谢,刻意不去看文儿和万琨二人的亲密举动,不断的给自己心里暗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相熟的程度自然比他要深厚,他们认识的时间比他久,感情自然也比较深,可这并不是成亲的硬标准,多少青梅竹马到最后没有在一起。 祁溶月始终话少,她的目光在云天和万琨二人身上来回,她能看出二人间的暗流涌动,女儿今天显然也不太正常,她平日并不会刻意在人前显露出她和万琨有多亲密,她今日这么做,显然也是有意而为。 她故意做给云天看,希望云天能知难而退。 可云天会吗? 第1690章 第1689章 云天变了很多,不在是一年前在城门外见到的那个青年,那个喜怒皆现于颜表的青年。 短短一年过去,她看不懂他了,他的眼神变得深邃,面上的笑容掩盖了一切的情绪,只偶尔能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难以琢磨的光芒。 一年的时间,真的能如此轻易的改变一个人吗? 一顿饭在表面的和谐中落幕,念文送万琨离开,一直送他到王府门口。 “文儿,我们出去走走吧。”万琨突然折返回来,文儿依然站在王府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她。 她突然笑了,阳光灿烂,颊边的酒窝甜的令人晕眩:“好!” “我想吃糖葫芦。” “好。” “我想去玉颜阁。” “好。” 买了好吃的糖葫芦,买了她喜欢的蜜粉,他拉着她来到天衣阁。 天衣阁是京都城最好的绣坊,这里的绣娘有着全楚朝最好的绣功,当然,这里的衣裳也是全楚朝最贵的。 可这里的生意,却一点也不会因为价钱贵而门庭冷落。 相反,这里的生意比任何绣坊都要好。 因为在京都城,从来都不缺有钱人。 “带我来这干嘛?我又不要做衣服。”上个月娘亲刚给她做了一箱衣裳,那箱子到现在她还没打开看过呢。 华丽的衣裳,精丽贵重的饰物,她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许是因为从小就拥有,对这种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会太在意。 万琨抿着唇,拉着她直接上了二楼的贵宾室。 正在贵宾室里接待客人的余掌柜,手里拿着一件精美华丽的满绣秋裙向一位小姐展示着。 余掌柜见万琨进来,赶忙迎上前,笑道:“公子来了,快请坐。” 原本坐在桌前喝茶选衣服的女孩一见万琨和郑念文,立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朝二人施了一礼:“郡主,万公子。” 郑念文看着眼前模样清秀的少女,一起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真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万琨更是不识,也不多看,径直走到余掌柜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声。 掌柜满面堆笑,连连应是,转脸朝那少女道:“尹小姐,您若现在决定不了,不如明日再来,明日还有新货会到。” 这便是逐客了,尹明珠有些不悦,可面前站着的,是身份比她尊贵的长乐郡主,以及这天衣阁的东家,她想以身份施压留下,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可就这么走了,又觉得颜面扫地,便笑道:“既然明日有新货到,那就明日再来一趟。”她转目看着长乐郡主,笑道:“郡主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吗?在您的及笄宴上,我们还见过呢。” 及笄宴上她见过的人可不少,像她这样的少女,不知有多少,不过刚刚听余掌柜叫她尹小姐,尹姓人家在京都城里应该不少,但能得到余掌柜亲自接待的尹姓人家,应当只有一家。 “妹妹莫非是文昌侯府的小姐?”提到文昌侯府,她想起一位故人,两载未见,不知他可还安好。 第1691章 第1690章 尹明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她,反而一愣:“郡主想起来了?” 念文淡笑,不说想起,也不说没想起,不想让她太过尴尬,转了话题道:“不知令兄可好?” 尹明珠更是惊讶:“不知郡主说的是我哪一个兄长?” 一旁的万琨接话道:“文昌侯府新出的状元郎,尹书唯!应当是你表兄吧。” 提到尹书唯,尹明珠悄面微红,眼中泛出羞涩之意:“是,书唯表哥他很好。”随即又反应过来,抬眸看着郑念文:“郡主认识书唯表哥?” 念文点头:“认识,当初在晋城认识的,后来回了京都,便一直未有见过,也不知他最近可好。” 万琨道:“他很好,昨晚我们还见过。” 念文恍然:“你说昨晚有个应酬,还喝醉了,莫非就是和尹兄去喝的?” 万琨笑着点头:“正是,两年未见,尹兄似乎一点也没变,还和从前一样,一样的不胜酒力。” 念文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酒量多好似的。” 尹明珠初时提起的心,在看到二人亲密的对话和互动后,稍稍安下。 无法不担心,眼前这个长乐郡主,有着一张连女人看了都会喜欢的脸,加之身份尊贵,性格又讨人喜欢,恐怕没有男人会对这样的女孩神若无睹吧。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尹明珠告辞离开了天衣阁。 伙计将茶点送上,二人便坐下吃茶闲聊。 “带我来这买衣服?怎么掌柜的人都不见了?怎么着也得拿些衣服出来给我挑嘛。” 她家里那一箱没开封的衣裳,也是天衣阁做的,她倒没注意过天衣阁的衣裳和其它店里的衣裳有什么不同。 “着什么急?等会就来了。”他将装着桂花糕的碟子推到了念文的面前:“这里桂花糕香甜软糯,你会喜欢,尝尝!” 她摸了摸肚皮摇头:“吃不下了,看着倒是挺好,一会让伙计打包,我带回去当夜宵。” 万琨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子:“怎么还吃上夜宵了,小心变成胖子。” 念文斜着眼看他:“怎么?我要是变成胖子,你就不要我了?” 他重重的点头:“嗯,不要,我才不要胖子,床都睡不下,我不得被你挤到地上去。” 她被他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逗的差点没笑岔气,这家伙,明明不擅长说笑话,可每次都能被他逗笑,在别人听来并不算是笑话的笑话,她听了却觉得十分好笑。 余掌柜匆匆回来,手里抱着一只大红色的包袱,“郡主久等了。” 念文止住了笑,随意的摆了摆手:“没事,你这拿的是什么?包的跟个宝贝似的。” 余掌柜乐的合不拢嘴:“可不就是宝贝,您瞧瞧!”他解开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一衣大红色的衣袍抖开,衣料是用云蚕丝织成的团花四喜如意纹,如意纹仿佛活动的流云般,每动一下,那流云都在发生着变化,衣裳被余掌柜拎在手里,看不出具体的款式,只觉衣料花纹十分的精美,领口和袖口绣着的凤纹更是艳美不胜。 第1692章 第1691章 这很明显是一件喜袍,一件花了很多心思的喜袍。 余掌柜道:“郡主,为了这件喜袍,公子可是费尽了心思,这件喜袍的衣料乃是由云蚕丝织成,这云蚕丝可是极为稀罕的东西,纵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也未必能有一件云蚕丝织成的衣裳。” 念文红着脸道:“喜袍不该是我自己准备吗?你瞎操什么心?” 万琨挑眉:“你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这可是他的一片心意,她自然是喜欢的。 “你若不喜欢,我让他们再另做一件。”他眼眸含笑,小丫头面含羞涩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念文忙道:“既然都做了,何必再重做,太麻烦。” “那就是喜欢?”他轻笑。 她横了他一眼,知他是故意,“是,我喜欢,现在你满意了吗?” 万琨笑的合不拢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怀的笑过。 余掌柜看着他们,忍不住叹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天成,佳偶天成啊!” 念文更是羞的面若火烧,连衣服都没试,拉了万琨便走。 万琨由她拉着,只扭头朝余掌柜吩咐:“全部完工后直接送到王府去。” 余掌柜连连应是,亲自送二人出门,待他回来时,却见贵宾室里又站了几个人,一个是工部尚书赵大人的千金,赵素莹,一个是当朝左相彭相爷家的二小姐,彭琳琅。 二人的身边各跟了两个丫鬟,一共六人,全围着刚刚那件云蚕丝喜服在看。 余掌柜匆忙上前,小心的将喜服从她们手里拿了过来,再小心的包进了包袱里。 赵小姐见状,不解道:“余掌柜,这衣服拿来不就是给人看的么?怎的还包起来了?” 余掌柜笑道:“回赵小姐,这件衣服是别人定做的,不卖的。” 彭小姐的脾气可就不太好了,她冷哼道:“怎么?你是瞧不起我们,怕我们买不起吗?” 掌柜赶忙摆手:“二位小姐误会了,这件衣服确实是别人定做的,已经在收尾阶段,你们也看见了,这是喜服,不是寻常的衣服。” “喜服怎么了?喜服别人能定,我们就不能?我今儿就看上这件喜服了,我就要它。”彭小姐十分嚣张的道。 掌柜摇头:“实在抱歉,恐怕不能如您所愿。” 赵小姐见余掌柜神色坚定,似乎再没有说话的余地,便朝彭小姐道:“琳琅,既然他不卖,那咱们看看别的。” 彭小姐自小就跋扈惯了,想要的东西,还从来就没有失手过,眼前这不过是一件衣服,她竟然花银子都买不到? 彭小姐摇头:“不行,我就要这一件,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若能穿上这样的嫁衣出嫁,那得多风光,就要它。” 赵小姐也是一脸为难,她再次看向余掌柜:“余掌柜,这衣服只有这一件吗?不能再为琳琅做一件吗?” 余掌柜还没说话,彭琳琅却道:“不能再做一件,就要这一件,我可不想有人出嫁时和我穿一样的衣裳。” 余掌柜心里叹了一气,有些耐烦,可依然围持着面上的温和恭敬:“实在对不住,无论是这一件,还是再做一件,都不可能。” 第1693章 第1692章 彭小姐面色立变,拍桌而起,怒道:“你是故意的?你是瞧不起我们彭家?” 余掌柜道:“彭小姐息怒,小老打开门做生意,但凡是进了我们天衣阁的客人,就绝没有瞧不上之说,之所以这件衣服不能卖给彭小姐,那是因为衣服已经有了主人,小老是生意人,一货不两卖,这可是规矩,既然规矩,万没有破了这规矩的道理,还望喜小姐海涵。”赵小姐道:“那为何又不能再做一件呢?” 余掌柜道:“实不相瞒,这件喜服用的是云蚕丝织就,只这一匹布,便织了整整三个月,云蚕丝更是一点也没剩下,小老便是有心为小姐做这衣裳,也是无力而为。” 说到云蚕丝,身为高门贵女的彭小姐和赵小姐,又怎会不知道,这种东西,比黄金还贵,有钱也买不到,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没这福气能穿上一件。 彭小姐更是喜欢这衣裳了,她这样的身份,要嫁的人又是文昌侯府的世子,这般尊荣,当然该用云蚕丝来配。 她伸手去夺余掌柜手中的包袱:“这件喜服,我要定了。” 余掌柜一时不察,竟让她给夺了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彭府的小姐,竟然会做出这样不合身份的事,他大怒:“彭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彭小姐冷笑:“做什么?自然是找你买东西,怎么?怕我付不起这钱吗?” 余掌柜也是冷笑,先前对她一直客气,有些难听的话没说出口,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不顾身份的女子。 “彭小姐,实话说了吧,这件衣服,你还真买不起。”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彭小姐的脸上,抽得她火辣辣的疼,她羞怒交加,指着余掌柜道:“你,你竟敢这般侮辱我,侮辱我们彭家,好,你倒说说看,这件衣服,究竟值多少钱。” 余掌柜伸出五根手指。 赵小姐忙道:“五百两?” 余掌柜摇头。 赵小姐又猜:“五千两?” 余掌柜又是摇头。 这回彭小姐的脸色越发的难道:“难不成还要五万两?” 余掌柜道:“不是五万两,而是五十万两,你可知,单这云蚕丝,便花了四十万两收购,加上三个月的赶工细织,用天香玉蔻染布,再送到天衣阁来裁制精绣,花费何止十万两,我说五十万两,还说少了。” 若只是五万两,彭家咬咬牙,说不定能给她添置上,可若五十万两,就算彭家有这钱,也不可能拿来给她买一个喜服。 彭小姐道:“多少价都由得你来说,你赶明儿说个一百万两也是你来说,谁又知道究竟呢?再说了,京都城里有钱人是多,可又有谁家会花费五十万两来定做一件喜服?” 余掌柜从彭小姐手中夺回喜服,不紧不慢道:“定做这喜服的,正是我家公子。” 世人都知道天衣阁是万家的产业,如今万家的当家人是万琨,那个尚未满十六岁的少年,自从他一年前接手了万家的生意后,万家便再上了一层楼,已经是楚朝家喻户晓的首富公子。 第1694章 第1693章 自从他一年前接手了万家的生意后,万家便再上了一层楼,已经是楚朝家喻户晓的首富公子。 区区五十万两于他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于彭家而言,却是大数中的大数。 万公子乃楚朝首富,一举一动自然备受瞩目,二位小姐虽然居于深闺,却也有渠道了解这京都城里方方面面的八卦,可却从未听说过万公子与人订亲的消息。 赵小姐问:“不知要与万公子结亲的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余掌柜摇头:“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背地妄言,还请二位小姐体谅。”余掌柜的耐性几乎要被这二人耗光了,若非看着她们老爹的份上,他这会也该赶人了。 彭小姐很不甘心,可又能有什么办法?那衣服值五十万两,然而她的全部嫁妆加起来,恐怕也不会超过两万两。 余掌柜面上的笑意此时已经散光了,他神色淡淡的看着二位小姐,道:“二位还要看看别的衣裳吗?昨日新到了一批料子,绣娘们最近也有些新的花样子,二位要是想看,我立刻派人取来。” 二人哪里还有心情看花样子,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每看那喜服一眼,便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或许她们今天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赵小姐忙道:“不用了,这会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下回有新料子到,我们再来。” 自然是要再来的,天衣阁的衣裳,不止代表着京都城的时下美,更代表着一个身份,只有挤身入上流圈子的人,才穿得起天衣阁的衣服,这更是一种脸面,没有人会不要这张脸面。 余掌柜送了二人出去,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再看着马车缓缓离开,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的脸上,终于露出鄙夷之色,任谁都有资格穿云蚕丝吗? 赵小姐和彭小姐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二人神色皆是萎靡。 彭小姐突然朝赵小姐问:“你听说过万公子娶亲之事吗?” 赵小姐摇头:“从未听说,按说像他这样的人,若要娶亲,京都城里怎么可能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能有幸嫁给万公子的人,究竟是谁呢?”她们都见过万公子,那真真是一个惊采绝艳之人,相貌堂堂不说,年纪轻轻便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短短一年时间,万家的生意更上了一层楼,他也跃升为楚朝首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楚朝轻商,若他只是个商人,那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会太令人羡慕,可难就难在,他们万家现在不止经商,还手握天下情报网,但凡有万家生意的地方,便有他们万家的忠诚的耳目,无论他们想要知道什么,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最准确的答案,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万琨的手中。 而如今,这个情报网,已经为皇上所用,也就是说,万家不止是商人,还为皇上办事,说不定哪日便要封侯的。 第1695章 第1694章 且万家府里没有公婆,只万琨一个主子,一旦嫁入万府,立马便是主母,还不用侍奉公婆,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这样的美事,谁不稀罕? 赵小姐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万琨这样的人,会娶谁家的千金。 跟在赵小姐身边的丫头却插话道:“小姐,上次二公子和大姑爷闲聊时好像提到过,二公子说万公子为人生性冷漠,他府里的寝居,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甚至还不许丫鬟进他的寝居半步,只让自己贴身的小厮伺候。” 彭小姐插话道:“莫不是这万公子有什么隐疾?到了他这个年纪的公子,谁房里没两个伺候的通房?” 赵小姐朝丫鬟问:“你接着说。” 那丫鬟道:“二公子还说,万公子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姑娘。” 彭小姐和赵小姐立马来了精神,双双盯着丫鬟:“快说快说,是谁?” 丫鬟道:“就是那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啊,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郡主打小便住在万府学艺,与万公子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到长乐郡主,二人面色皆是一变,若说京都城里的贵女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这个人一定就是长乐郡主。 但凡有长乐郡主在的地方,她们这些贵女,任你如何打扮,也都会在她的身边失去颜色,那些少年英杰的目光,永远都不可能停留在她们的身上。 所以,在京都城里,长乐郡主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手帕交,没有人哪家哪门的贵女愿和她交朋友,就算在大街上遇见了,也是绕着走。 “可我听说长乐郡主和周朝的焦王子,哦不,现在是焦太子,关系很不一般,那焦太子还曾向并肩王和公主求娶过长乐郡主,但被公主和王爷以郡主年纪尚小为由拒绝了。” “自是会拒绝,长乐郡主那可是王爷和公主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远嫁,这么说来,万公子倒还真是合适的人选,两家渊源颇深,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赵小姐的面上泛出笑意:“她嫁了可是大好事,咱们京都城里的这些贵公子们,总算可以死心了。” 彭小姐抬眼看她,笑道:“你说的是尹状元吧?” 赵小姐面泛红霞,娇嗔道:“姐姐说什么呢,可别瞎胡说。” 彭小姐乐的不行:“我瞎胡说?我是不是瞎胡说你心里清楚,不过说真的,我觉得长乐郡主倒是不足为惧,她和那尹状元毕竟没有交集,对你有所威胁的,是他的表妹,尹明珠,听说这个尹明珠三天两头的往尹状元身边跑,其意十分明显。” 赵小姐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泛出苦涩:“那又如何?尹明珠也是姓尹,她有资格去找他,而我却没有。” 彭小姐得意的看着眼前失落得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般的赵素莹:“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你自己争取不到这机会,这不,我帮你争取了一个机会,还不快好好谢谢我。” 第1696章 第1695章 三日后,文昌侯府。 尹明珠一早就兴冲冲的来到尹书唯的住处,尹书唯是二房长孙,大房和二房虽然一直没有分家,可住处却是分开的,虽同在侯府大院里,可大房和二房间立了一堵墙,中间开了个月亮门,供两房人来往方便。 尹明珠的母亲和现在的文昌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原本嫁了一个清贵氏族,可惜命不好,肚子里怀着明珠时那男人就死了,尹小姐无法忍受婆婆和弟媳的排挤,便干脆带着身孕回了侯府,那时尹小姐的父亲还是侯爷,兄长是世子,很是心疼这个女儿,便不顾族中老辈的反对,留下了她们母女,并让出世后的明珠随尹姓,当成尹家的小姐般养着。 尹书唯正在书房画画,见尹明珠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闯了进来,心头十分的不悦,他赶忙收起未完的画卷,沉着脸问:“有事吗?” 尹明珠就像是没看见他黑沉的脸色,笑嘻嘻道:“表哥,今天左相彭家设了赏菊宴,说是请了京都城所有的公子小姐呢,表哥也会去吧?” 尹书唯对这种宴会向来没兴趣,正打算摇头,却听尹明珠又道:“表哥,我前两天去天衣阁,你猜我见到谁了?” 尹书唯挑眉:“见到谁了?” “我见到长乐郡主了,她好像也去天衣阁买衣服呢。” 尹书唯暗淡的眼中闪耀出一簇光芒:“她也去天衣阁买衣服?她一个人去的?” 尹明珠摇头:“不是不是,她和万公子一起去的,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不寻常呢。” 是啊,当然不寻常,他们向来如此。 尹书唯在心底叹了一气,又听尹明珠道:“也不知今天长乐郡主会不会去。” 尹书唯心中一动,她会不会去? 她一直在并肩王府,他若想见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王府见她,可他不敢,也没脸去见她。 他想见她,又不敢见她,只能偶尔偷偷的看她一眼,可若今日她去了彭家,他也去的话,那就是偶遇,就算不说话,就算不站在她的面前,他起码也能离她近一点。 并肩王府 郑念文穿了一件鹅黄色芙蓉满绣对襟长儒,腰系嫩绿色镶珠如意束腰,外头罩了件浅粉烟罗薄纱,还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凌云髻,面上略施薄粉,原本就十分精致的眉眼,此时看来,更是光彩压目,便是她这个娘亲看了,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祁溶月看着女儿的这身打扮,有些好奇:“文儿,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吗?” 念文轻叹:“我是不喜欢,可这几****总出去,万琨为了陪我,已经耽误好些事了,总不能成天让他陪着我吧,我得自己找点乐子。” 念文虽然爱玩,但也不至于整天往外跑,她这个做娘,如何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无非是不想待在府里,被云天给缠上,便见天的往外跑,不过是为了避开云天罢了。 “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打扮成这样吧,你往那相府后花园一站,别的姑娘还有没有活路?”祁溶月轻笑。 第1697章 第1696章 念文嘿嘿一笑:“娘也知道,我这个呢向来不太爱计较,可若有些人偏偏要找我麻烦,我也不是个怕事的人。” 她虽不与京都城里的这些个贵女多有交往,可有些闲话传来传去的,总会传到她的耳中,她既然听见了,就不能当作没听见。 她们既然将一些她压根就没做过的事诬赖给她,那不如索性就坐实了吧,也免得自己委屈。 她们不是说她堂堂郡主却偏爱争风吃醋,每天参加宴会,总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再用自己郡主的身份压迫旁人,压得她们这些身份略低些的贵女头都抬不起来,说她仗势欺人,说她恃美而骄。 那她今天就让她们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花枝招展,什么叫真正的以强凌弱,什么叫恃美而骄。 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溶月倒不是很担心,她愿意出去玩就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欺负一下那些两面三万又喜欢在背地里造谣生事的长舌妇,也是可以的。 “行,你去吧,我让冰儿跟你一块去。”冰儿跟了她十几年,要功夫有功夫,要谋智有谋智,跟在文儿身边,在恰当的时候,或许能帮她一把,将那些文儿想要教训的人,教训的更惨一点,既然要打,那就要打痛了,否则,她们是记不住的。 文儿倒也无所谓,冰儿姑姑从小就带她,比奶娘还要更亲近一些,她跟在自己身边,总比那些说不上话的姑姑跟着要好。 左相彭府 丫鬟匆匆跑进欢荣居上房,朝左相夫人何氏道:“夫人,郡主来了。” 何氏正与几个京中贵妇喝茶闲话,听了丫鬟的禀报,立时皱了眉:“慌慌张张做什么?说清楚,哪个郡主来了?” 那丫鬟忙道:“夫人,就是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啊!” 一听这话,在座的几个夫人都炸了锅,纷纷拿不悦的眼神瞪向何氏:“姐姐,今天这种日子,你怎么能请长乐郡主过来?她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还不清楚吗?有她在,京中这些公子世子的眼睛,还能再多看小姐们一眼吗?” “就是啊,姐姐这事办的也太不地道了,你家琳琅倒是订亲了,也无所谓,可我们的姑娘们可还没着落呢,这会让长乐郡主过来,这不是摆明了来拆台的吗?” 她们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年长乐郡主及笄,及笄礼是在宫里办的,她们这些夫人可都去了,长乐郡主就像仙子下凡般出现在她们眼前,在场的公子们,有哪个的眼里还能看见别的姑娘? 再说了,并肩王府的风头之盛,就是她们全部人加起来,也是比不过的。 但凡有儿子的人家,谁不想和并肩王府结亲?真真是一家有女万家求。 何氏真是冤死了,“我哪知道她会来啊,往常大家举办宴会,不都会给王府递帖子,难道你们没递过?从前也没见她参加过啊,今儿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来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比你们早。” 第1698章 第1697章 几个夫人这才噤了声,说的也是,从前她们家举办宴会的时候,也往王府递过帖子,只是人家不稀罕去,她们也不是真心请罢了。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何氏赶忙起身出去迎,毕竟是郡主,她就算有一品诰封,在人家面前,也是矮了一截的,人家天然就有这种优势。 在座的各位夫人也都纷纷起了身,随着何氏一起迎到外头,这就是她们不喜欢长乐郡主的原因,她的到来,未必能给主人家带来什么荣耀,只会带来麻烦。 又有丫鬟跑到了园子里,彭琳琅正和小姐妹们一起在园子里赏花,见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忙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丫鬟道:“夫人,夫人她——” 彭琳琅面色大变,急问:“夫人怎么了?夫人出什么事了?” 丫鬟这会才喘顺了气,忙道:“不是夫人出事了,是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小姐,郡主来了,让您去欢荣居见礼。” 站在彭琳琅身边的孙小姐忙道:“你说的郡主,不会是长乐郡主吧?” 丫鬟点头,“正是长乐郡主,她,她已经在欢荣居了,小姐快些去吧。” 孙翩翩秀气的眉头立时拧成了麻花状,十分不满的瞪向彭琳琅:“琳琅,你怎么回事?怎能将她请来?她来了,我们还能有好吗?” 彭琳琅咬牙道:“我压根就没请她,我哪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娘。”彭琳琅匆匆走了。 赵素莹拉了拉孙翩翩的衣袖:“这也不怪琳琅,这个宴会是何夫人办的,请谁不请谁也不是琳琅能决定的事。” 孙翩翩叹了一气,眼神尽是幽怨之色:“我也是一时失言了,这事确实不能怪琳琅,我只是想起我姐姐的遭遇,心有不忿罢了。” 赵素莹一脸不解:“你姐姐?你是说与你们孙家断绝了往来的贤广侯世子妃?” 孙翩翩撇了撇嘴:“还叫什么世子妃啊,世子都没了,空有这世子妃的名头,有什么意思?” 赵素莹满心的好奇:“听说贤广侯世子是因为长乐郡主而死?这事是真的吗?” 孙翩翩原本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事,她好歹也是侯门千金,先前姐姐嫁给了贤广侯世子,后来贤广侯在京都这势坐大,她这个千金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还以为她们孙家能就此飞黄腾达了。 可谁知,贤广侯突然就谋反了。。。谋反就谋反吧,若姐夫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她就是皇后的妹妹。。。可谁知,谋反竟然还失败了,姐夫竟然为了救长乐郡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郡主的利箭,一命换一命,将自己的命换给了郡主。 不过也因为他在最后一刻救了郡主,上官府才得以存留,她姐姐和姐夫的唯一孩子,也得以活命。 可因着这事,父亲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与姐姐断了关系。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怪那郑念文,若不是姐夫对她鬼迷心窍,说不定谋反就能成功呢? 第1699章 第1698章 当然,这些话她是打死也不敢说的,只能在心里过一过干瘾罢了。 孙翩翩不想提姐夫之死,朝赵素莹干笑道:“这是禁宫秘闻,我哪会知道。” 她明明就是知道,不肯说罢了。 赵素莹也不再多问,朋友贵在交心,不能交心的朋友,便不算是朋友,她心里对孙翩翩冷了三分。 这时园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赵素莹听有人叫尹世子三字,尹世子是彭琳琅的未婚夫,他今日来参加宴会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好稀奇。 只是不知,尹家二房的长孙尹书唯有没有随世子一起来呢? 琳琅说过,尹书唯的请帖,她亲眼看见了,请帖一定会送到尹书唯的手上,至于他来不来,那就无人知晓了。 她一时将长乐郡主抛之脑后,扭身寻着热闹的恭维声去了,若他来了,有尹世子的地方,必然就有他。 园子里人很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她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了,远远便瞧见尹世子和尹书唯二人被几个世家公子围在中间,不知在说着什么笑话,尹世子笑的颇为得意,尹书唯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始终飘忽不定的四下看着,也不知是在回避谁,或是在找谁。 她站在一丛波斯菊后,遥遥看着尹书唯的目光渐渐朝她投来,她羞红了脸,忍住垂下头的**,始终盯着他,希望二人的目光可以交汇。 然而,尹书唯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她之后,便径直看向了别处,再也没有落回她的身上,就像从未进过他的眼睛,就像她根本不存在。 怎会这样?她和尹书唯有过数面之缘,她对他一见倾心,他虽然对她颇为冷淡,但也不至于认不出她吧?怎么着她也是尚书家的千金小姐,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怎么能见过几次之后还不认得? 赵素莹正失落时,又见尹书唯从公子堆中挤了出来,往她这边走来。 她原本失落的心瞬间又活跃起来,尹公子看见她了?认出她了?朝她走来了?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花丛后,心乱如麻,不知一会见了尹公子,该说些什么。 “小姐,尹公子过来了,奴婢需要回避吗?”赵素莹身边的丫头低声笑问。 赵素莹的脸越发的红,娇横了丫头一眼:“胡说什么?尹公子许是要去荷池看鱼吧。”荷池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要去荷池,只有她身后这一条路。 丫头轻笑,不再言语。 尹书唯的眼睛自打进了彭家这园子,便没有停下过,搜搜寻寻半天,始终都没看见文儿的身影。 看来她又没来,也是,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来也没什么奇怪,近一年来,她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便是皇上在宫中举办的宫宴,也没见过她的身影。 今天这样普通的赏菊会,她又怎会来,是他想太多,希望的太多了。 没有她在的宴会,就像是没有颜色的春天,没有温度的夏日,没有收获的秋季,没有白雪的冬日。 第1700章 第1699章 他没有仔细看过这园子里的人,或许有他认识的,可他不想勉强自己去应酬,这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现在只想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安静的熬过这个宴会,早点离开这里。 赵素莹看着心仪的男子朝她一步步走来,又看着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看着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曾的去往那荷花池畔。 怎么会这样,他真的没有看见她吗? 赵素莹身边的丫头也是一脸尴尬,尹公子这是怎么了?眼有恶疾吗?小姐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他竟然没有看见? 赵素莹定了定神,淡笑道:“他看起来心事重重,许是真没看见我。”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便提了裙角往荷花池边去了。 丫头跟在她身后,面色有些发白:“小姐,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太好?若让人看见了,怕是要说闲话。” 这样的宴会,若被男子主动找来说话,是一种荣幸,显得姑娘有魅力,可若是姑娘追着男子跑,那闲话就会扑天盖地而来。 赵素莹道:“咱们只是去赏荷,巧遇了尹公子罢了。”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荷池畔,尹书唯依然在慢行着,依着荷池畔的石子小径,慢步上了拱桥。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青色素面玉锦长袍,腰间系着云纹锦带,一方雕饰精美的暖黄玉佩随身幅摆,脑后的长发乌黑光亮,侧脸望向荷池的眼眸如湖水般清澈,他就像是刚刚从画里走出来,不,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幅画。 “尹公子。”她加快了脚步,追到了他的身后。 尹书唯转身,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小姐有事?” 看着他淡漠平静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她的心陡然下沉,他果然没有认出她,他竟然没有认出她。 “尹公子不认得我了?”她不死心。 尹书唯挑眉:“我应该认得你吗?” 赵素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不,是很委屈,她心心念念的想着他,而他却连她是谁都不记得。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她面色黯然,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身边的丫鬟见小姐这模样,很是心疼,忙朝尹书唯道:“尹公子,去年的贺家宴上,我家小姐还为你解围了,你真不记得?” 说到这事,尹书唯倒还有些印象,忙道:“你是赵小姐?” 赵素莹眼前一亮,原来他还没有完全的忘记她,许是因为一年未见,他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赵素莹朝他福了福身:“素莹见过公子。” 尹书唯忙拱手:“赵小姐有礼了。” 赵素莹红着脸抬头,瞧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近在眼前,小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真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公子,公子似乎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 尹书唯点头:“是,我确实不太喜欢。” 赵素莹又问:“那公子今日怎么来了?莫非是府里的长辈迫着公子来的?” 第1701章 第1700章 尹书唯的年纪,虽说算不上大,但也到了定亲的年纪,迫着他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是极有可能的。 尹书唯摇头:“倒也没有,家中长辈不太管这些事,是我自己要来的。”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不该来的。 赵素莹心下暗喜,莫不是他自己也有了要多看看各家贵女的想法,打算定亲了? “尹公子能来,素莹很高兴。”她满面羞涩,目含秋水的看着尹书唯,却见他似乎没听见一样,愣愣的看着花园的另一角。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花园的入口处,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子漫步而入,用光芒四射来形容她,似乎一点也不为过,看着她时,就感觉那个人整个都在发光,很轻易的便能吸引人的目光,甚至是她的目光。 再看尹公子,那双眼里,哪里还有别人,只有那一个人,面上的淡漠也被惊喜取代,原本的落寞,也是瞬间一扫而空。 但他没有像其他的公子那样,围上去问好恭维,极尽所能的对她献着殷勤。 他甚至一步都没挪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长乐郡主,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心中已经燃烧起了熊熊妒火。 “表哥,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了。”尹明珠小跑了过来,一把将站在尹书唯身边的赵素莹挤开,挤在了他们二人中间,并甩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给赵素莹,随即朝尹书唯道:“表哥,大哥让我过来找你,说郡主来了,让你过去见礼。” 尹书唯的脚迈了一步,随即又缩了回来,摇头道:“不用了,郡主或许并不想见到我。” 尹明珠和赵素莹皆是一愣,他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和郡主有什么过节?二人早就相识? 尹明珠见表哥不肯去,心里还是高兴的,瞧瞧那些公子,一个个的连苍蝇似的围上去,真是令人生厌,还是她的书唯表哥好,和那些人一点也不像。 赵素莹心里也是高兴,看来刚刚尹公子的一时失神,不过只是惊讶罢了,毕竟长乐郡主平日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今天会来,实在是令人惊讶。 可想到长乐郡主那样的光彩照人,自己在她面前,直接就变成了丫鬟一流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看了眼远处的长乐郡主,又将脸转向尹书唯:“不知尹公子可有听说,长乐郡主和那首富万公子走的很近,坊间有传闻说二人——”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听的话。 “你知道?”赵素莹一脸惊讶,她以为这事只有她和琳琅知道。 尹明珠斜了赵素莹一眼,不阴不阳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表哥?”赵素莹的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表哥的脸上,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想要趁机勾引表哥,哼,有她尹明珠在,她想都别想。 尹明珠转目看向远处的长乐郡主,见她竟然摆脱了那些苍蝇,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第1702章 第1701章 尹明珠也是一愣,忙扯了扯表哥的衣袖:“表哥,郡主朝咱们这边来了。” 尹书唯赶忙侧目看去,果如明珠所言,文儿正朝他们这边走来,她今日穿着华美的长裙,梳着精致的发髻,面上的施了薄粉,就如画中仙子般,一步步走向他。 两年过去,她曾经的少年模样依然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后来的少女模样,亦同样令他心动至今,眼前的文儿似乎变了很多,眉眼里的天真无邪似乎一去无踪,她变得成熟了,也是,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如何还能保有所谓的天真与无邪。 在他恍神之际,郑念文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她笑容灿烂的看着尹书唯,不像看着其他人那般客气又疏离的淡笑。 “尹兄,真的是你?我刚刚还以为看岔了。” 她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就像两年在晋城时一样。 他心跳如雷鼓,俊面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强自镇定的回应:“文儿,好久不见。” 二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尹明珠和赵素莹却已经呆若木鸡。 她叫他尹兄,他叫她文儿,自然又热络的回应—— 他们认识,他们竟然认识,不仅认识,而且很熟! 文儿笑问:“伯父伯母可好?” 尹书唯点头:“挺好。” 文儿又问:“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伯母给你添了个弟弟还是妹妹?上次一别,已经两年未见,孩子现在也满周岁了吧?” 提到两年前,尹书唯面上不自然的笑容渐渐变得自然:“是个妹妹,上个月满的周岁,我爹娘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我,我最近挺忙,便没寻着机会给你送去。” 文儿眼前一亮,笑道:“伯父定是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牛乳糖,小时候他常给我买,后来回了京都,便再也没吃过,我做梦时都会梦到呢。” 文儿的话成功的将尹书唯逗乐了,时光仿佛真的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也像这样,站在一处,轻松自在,谈笑风生,甚至——称兄道弟。 想想真是可笑,他竟然那么久也没认出她是女儿身,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她后,竟然误以为自己有龙阳之癖,真是太好笑了。 一旁的尹明珠和赵素莹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止认识,还熟到了这种地此,便是尹明珠,也从未见过尹书唯的爹娘,一次都没有。 而尹书唯上次从晋城回京,只带了一份礼物,连老侯爷和叔祖父都没份,他一回来就将东西给藏了起来,她问他是什么,他总不肯说,原来那是送给长乐郡主的。 可怪的是,为何他没有去送呢?为何二人这般相熟,他却从来不去并肩王府呢?人前人后,他更是从未提过这事。 满腹的疑惑,终究是没能忍住,尹明珠朝郑念文道:“郡主,又见面了。” 念文侧目看她,甚是面熟,想起是那日在天衣阁见过的女孩子,不由笑道:“原来是尹小姐,你也来了。” 尹明珠点头:“是啊,今儿能在这里见到郡主,真是意外之喜呢。” 第1703章 第1702章 念文淡笑:“我平日是不爱参加这样的宴会,今日也是无聊,左右无事,便来了,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傻子都能看出尹明珠眼里的敌意。 尹明珠摇头:“怎么会,能在这里见到郡主,是明珠的荣幸,只是明珠没想到,郡主竟然和表哥这般相熟。”那****说和表哥两年前在晋城见过,她以为只是客套一下,就算见过,怕也只是一面之缘,却未想,竟这么相熟,熟的,令人嫉妒。 念文淡笑:“我和你表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且伯父与我爹也是至交,我们相熟,也算情理之中。” 尹明珠看着她身上华丽的衣裳道:“今儿郡主的这件衣裳,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恐怕京都城里,只此一件吧,莫非是上次和万公子一起去天衣阁裁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却瞟向了表哥,果然,表哥那堆着笑容的脸,立时沉下了三分。 念文却依然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件衣服是我娘亲送给我的,不过也确实是天衣阁裁的。” 赵素莹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她插话的机会,她赶忙上前了一步,凑到了尹明珠的身边,此时此刻,她应是和尹明珠站在一起的。 “听说天衣阁里手艺最好的两个绣娘,每日做的绣活,都是专门为郡主做的,万公子可真是大方,对郡主真是太好了。” 念文点头:“没错,万琨确实很大方,不过你说错了,不是两个绣娘,是八个。” 赵素莹的目光瞥向尹书唯,果然见他面色有些沉郁,她心情越发的好,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接着又道:“那日和我彭姐姐也去了天衣阁,正好瞧见余掌柜拿着一件云蚕丝的嫁衣,说是万公子定做的,当真是华丽至极,怕是皇后娘娘的嫁衣也不过如此吧。” 念文的目光冷了三天,定定的看着赵素莹:“这么说,你见过皇后娘娘的嫁衣?” 赵素莹一愣:“没,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又如何知道皇后娘娘的嫁衣比不得那件嫁衣?”念文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是人都能听出她的不悦之色。 赵素莹心知失言,正想挽回,却听郑念文又道:“你身为尚书府的小姐,说话竟然这般口无遮拦,难道你的爹娘没教过你,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 赵素莹被郑念文这一训,立时红了眼,委屈的眼泪珠子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她喏喏低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郑念文反问,眉眼间有厉芒闪过:“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这样岂不痛快?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 “我,我,我没想说什么,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她转眸看向尹书唯,作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谁欺负了她一般。 尹书唯自始至终都在现场,她们之间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赵素莹的话确实有问题,句句都不坏好意,这样的姑娘,他自是不喜。 第1704章 第1703章 “赵小姐,日后说话要多注意分寸,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也就是郡主心地仁厚,不与你计较这些,若换了别人,就凭你刚刚那话,那便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之罪。” 赵素莹的脸都白了,尹明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明显感觉表哥扫向她的目光里,多有不满,显然知道她刚刚是在故意挑事。 念文不想再和二人做无谓的纠缠,实在没有多大意思,便朝尹书唯道:“我有些渴了,那边有个凉亭,咱们坐着说。” 尹书唯也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一齐转身离开。 谁知还没走到那凉亭,便听后边传来一声扑通,像是重物落水声。 随即便有人尖叫了:“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二人回身,却见原本站在荷花池旁的两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尹明珠踪影全无,她的丫鬟却在池边尖叫着。 念文和尹书唯匆忙跑了过去,远远便见到尹明珠的身子在水里挣扎着,正不断的往下沉,只能看见几缕飘在水面的头发,和不断扑腾的手掌。 尹书唯不通水性,不敢随便往下跳,只好朝匆匆赶来的下人叫嚷:“快救人,快救人啊!” 这些下人都是女孩,没有一个通水性的,也没有一个敢跳下去搏命相救的。 原本在这种场合,念文身为郡主,实在不该下水,可眼见着人连手都快找不见了,再不救,可就来不及了。 她再顾不得那许多,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一把抓住了那只渐渐沉下的手,将她拉回了岸上。 她水性极好,力气也足够,将尹明珠救起,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快的连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上岸了。 两个女子,通体湿透,又穿得极薄,这种模样,实在不雅。 尹书唯回神,见那些前来参加宴会的男子正往这边赶,赶忙脱下自己的罩袍,披在了郑念文的身上:“多谢你了,你快些去内院换身衣裳。” 冰姑娘正有此意,朝尹书唯道了谢后,迅速拉着郡主离开,免得这般狼狈的模样被那些男子瞧了去,落人口舌。 待众人赶到时,尹明珠也被丫鬟带走了,大家伙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戏便已经落幕。 彭小姐挤到了前头,朝尹书唯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落水了?” 尹书唯侧目扫了赵素莹一眼,眼神格外的冰冷:“你问她吧,告辞。” 尹书唯带着小厮离开园子,却没有着急走,而是等在了彭府大门外的转角处,一会念文定会再出来,他就守在这里,定能再见到她。 果然没过一会,念文和冰姑姑从里头快步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却还是湿的,面色十分不好,显然动了怒。 他刚从转角处出来,念文便已经上了马车,马车在他眼前疾驰而去,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府内,赵素莹被母亲带到了彭夫人的面前,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总是要有一个交待的,也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1705章 第1704章 毕竟落水那人,可不是个无名的丫头,而是文昌侯府的小姐。 “莹儿,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尹小姐为何会落水,这些都跟彭夫人说说清楚。”赵夫人的眼睛盯着女儿,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莫要说错话,就按之前教她的那样说。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好一会,可赵素莹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这种场面,她可从未见过。 “我先前在荷花池旁遇见尹公子,便与他说了几句话,尹小明突然冲了出来,说要带尹公子去见郡主,尹公子不肯,不一会,郡主自己过来了,二人原是老相识,便在池畔说了一会话,也不知是不是二人说的话惹怒了尹小姐,他们走后,尹小姐便将脾气往我身上发,我不想理她,便却拉着我不放,也怪我今日穿了件滑丝锦裳,衣料太滑子,她许是没抓住,竟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我当时想救她,可我不通水性,怕下水了反而坏事,便叫了府里的下人来救她。” 彭夫人点头:“你做的很对,不通水性可不能随便下水,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陷自己于危险之境。” 赵素莹道“我也是这般想,便没有下水,就怕尹小姐会误会我见死不救。” 彭夫人摆手:“应当不会,尹家公子不也在吗,他都没下水,难道还会怪你一个弱女子?” 赵夫人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那尹公子和郡主都说了什么,竟让尹小姐气成那般,也幸好是她自己落水了,若是连累了我家莹儿,我可不会放过她。” 彭夫人抬了眼皮子看向赵夫人,心道你不放过她,你还能拿她怎的?人家虽然不是尹家正经小姐,可也和正经小姐差不离,有老侯爷和侯爷护着,你一个区区尚书府,能拿她怎样? 赵夫人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眼前这彭夫人可很快就要和尹家结亲了,她却这般说话,这不是打人彭夫人的脸么。 她干笑了两声,朝彭夫人道:“我也就说个气话,哪能真去为难人家尹小姐,再说了,这小姑娘家吵个嘴什么的,也是正常,咱们做长辈的,也只能多劝劝,总不好顶着一张老脸去给小辈出头吧。” 听着这话,彭夫人心里更是不喜,心道这赵夫人看着挺精明一人,说话怎的这般糊涂,也不知这赵小姐是不是和她娘一个德行,若真是这样,往后可要叮嘱琳琅少和她来往,免得影响了琳琅。 彭夫人道:“这事情还没查清楚呢,说什么为难不为难,言之过早了吧。” 彭夫人心道:兴许是你们家的赵小姐推了人尹小姐一把呢?那这就不是你为难不为难人家的事,而是人家要不要找你们赵家算账的事。 说到底,这事出在彭府,她们彭府也是有责任的,若能一劝两和,那是最好不过,若不能,她就只能取舍一方了。 下月初九便是琳琅和尹世子的大喜之日,她们彭家要和尹家结成儿女亲家,要取舍那一方,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 第1706章 第1705章 彭夫人朝一旁的侍女道:“尹小姐现在如何了?” 侍女忙回:“回夫人,已经请了大夫诊治,大夫说尹小姐身体已经无碍,只是受了凉和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彭夫人点了点头:“也是,若是换成是我,恐怕已经吓晕过去,既然尹小姐需要休息,那就去将她的丫鬟带来,当时丫鬟在场,应该清楚当时的事。” 侍女应声去了,赵夫人有些坐立难安,瞧着彭夫人道:“丫鬟自然是护主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维护主子也是正常,就算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我们也不会与她计较。” 彭夫人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没接话,这种话,犯不着去接,事实究竟如何,很快便能见分晓。 不一会,尹明珠的丫鬟被到了欢荣居,丫鬟倒还算镇定,只是目光看向赵素莹时,颇有些愤恨之意。 彭夫人问道:“你家小姐当时究竟是如何落水的?细细说来。” 丫鬟就等这个机会呢,“回彭夫人,我家小姐当时正和赵小姐说话,赵小姐说,她说郡主不要脸,脚踩两只船,又说男人都一个德行,还说我家公子肤浅薄情,我家小姐听了气不过,便和她争论起来,小姐说要去找郡主,将她骂人的话告诉郡主,赵小姐不让我家小姐去,与我家小姐拉扯起来,我家小姐年纪小,身材也是十分娇小,如何敌得过赵小姐,还不待我去帮忙,我家小姐便被赵小姐推下了荷花池。” 说推倒也夸张了些,顶多就是不小心将她扯了下去,可她心里气不过,小姐现在那模样,都是这赵小姐害的,她自然要将事情说得严重些。 赵素莹气得发抖,指着丫鬟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推过你家小姐了?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赵夫人也气得不行,起身便冲到丫鬟身前,扬手便朝丫鬟抽了一个耳光:“贱婢,竟敢如此无端污蔑我儿,再敢胡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赵夫人此举,莫说那丫鬟懵了,便是彭夫人也是一脸懵,谁能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冲上来动手。 彭夫人回神后,立时沉了脸,不悦道:“赵夫人,你莫要忘了,这里可是彭府,不是你们赵府,尹家的婢女,莫说是你,便是我,也没有资格去教训。” 赵夫人冷声哼道:“这样信口雌黄的奴婢,打她一巴掌算是轻的,若在我们真家,她敢这般说话,直接便能拖出去杖毙。” 彭夫人的声音越发的冷:“你也知道这不是在你们赵家,赵夫人,她有没有信口雌黄,恐怕由不得你说了算。” 赵夫人算是看明白了,彭夫人这是铁了心要站在尹家那头,也是,她们彭家就要和尹家结亲了,自然是要站在尹家那头的,怎么可能会得罪尹家来帮他们赵家。 赵夫人道:“没错,我说了是不算,可她说了同样不算,奴婢护主,说两句谎话嘛,维护主子嘛,情有可原的。” 第1707章 第1706章 那丫鬟被打了一巴,心里一肚子火,原本小姐落水,便是她这个奴婢没有保护好她,回府后指不定要怎么挨罚,这会还没回府呢,就被这莫名其妙的赵夫人给先收拾了,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她拔高了嗓音道:“既然赵夫人不愿认,那好,我这就去并肩王府,请郡主来说个公道。” 赵夫人的脸色立时变了,她是尚书府的夫人,彭夫人是相爷的夫人,虽然官大一级,可也不算太压人,她并不太放在心上,尹家嘛,虽然是侯府,也有些权力在握,可那尹明珠毕竟不是尹家的正经小姐,就算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尹家也不可能为了她和尚书府撕破脸,所以她也不怕,这才敢如此嚣张的当着彭夫人打奴婢。 可此时这小奴婢搬出来的是长乐郡主,并肩王府的长乐郡主,那可是她惹不起的人。 皇上都捧在心尖上的人,她小小一个尚书夫人,在她面前连屁都不算。 只要并肩王一句话,她家老爷就能立马脱去乌纱帽,带着一家人回乡种田。 况且,莹儿究竟有没有说那辱骂郡主和尹公子的话,她也不知情。 若真说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彭夫人也怕这事给闹大了,忙朝那丫鬟道:“郡主今日怕也着凉了,你现在去打扰她,恐是不妥。” 赵夫人连忙点头:“对对对,郡主为了救你家小姐,说不定现在都冻病了,你还去找她,仔细王爷和公主发落了你。” 彭夫人目不冰冷的扫过赵夫人,这女人,说话越来越不像话,看来赵素莹能说出那种话,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赵夫人,慎言,王爷和公主宅心仁厚,何时无端发落过下人?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到时还要连累旁人跟你一起受罪。” 彭夫人的语气颇为冷硬,已经连假笑都没有了,颜色急厉。 丫鬟也看出了彭夫人有意调和,且愿意偏帮着自己,更是大了胆子道:“郡主心地善良,见我家小姐落水,二话不说便跳下水中将我家小姐救起,也幸好我家小姐没事,否则,这落水一事,还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 赵夫人还要再驳,彭夫人却截了她的话头,道:“我也算听出来了,今日尹小姐落水之事,无论如何也跟赵小姐脱不了干系,至于是不是故意的,我相信赵小姐是无意的,既然大家都没事,就此揭过吧,就让赵小姐去给尹小姐陪个不是,如何?”她这话是对着丫鬟说的,眼睛却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虽然说话有些跑风,可倒底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闹大的后果是如何,难安静的解决,自然是最好, 于是朝赵素莹道:“彭夫人的话可有听见?” 赵素莹白着脸点头:“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人家尹小姐道歉。”她厉着声道,一脸的颜色,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彭夫人现在一刻都不想见她。 第1708章 第1707章 “不必了。”清越的男声自厅门处响起。 尹世子大步而入,目光淡淡的扫过赵夫人和赵素莹,随即朝坐于上位的彭夫人拱手:“夫人!” 彭夫人见准女婿来了,面上赶忙挤出一丝笑容,朝身边的侍女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世子沏茶,上个月皇上赏的龙井就很好。” 尹世子摆手:“不用了,我和赵夫人说两句就走。”言罢,他转身朝赵夫人道:“道歉就不必了,我们尹家受不起,赵家的小姐好本事,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样的千金小姐,在咱们京都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赵夫人的脸色格外精彩,可又不好对他发作,脸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的勉强:“尹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家素莹性子羞懦,如何比得上尹小姐大方得体,她就是见了地上的蚂蚁,也是要绕着走的,今日这事,想来是世子有所误会。” 尹世子道:“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也不打算追究,还请赵小姐,亦好自为之,同样的事,可千万别再犯第二次,恐怕下一次,你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 尹世子说完,朝上位的彭夫人拱手:“告辞!”纵然是对着彭夫人,尹世子的面色也是十分不好的。 彭琳琅和赵素莹交好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货色,就会和什么样的货色在一起,赵素莹这般恶毒,想来与之交好的彭琳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彭夫人聪明灵透,一看世子这脸色,便知坏事,心里更是将赵家母女给恨透了。 她也没想到,这尹明珠在尹家竟然这般受宠,连世子都为了她与未来丈母娘冷目相对。 她命人送走了赵夫人和赵素莹后,立时让人将琳琅给叫了过来。 “娘,我听说刚刚世子过来了,他都说了什么?”彭琳琅红着脸凑上前,一心想打听未来夫君究竟跟母亲说了什么,今儿这宴会办的太失败了,世子虽然来了,可一直被那些公子给围住,他们俩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她这个准未婚妻,也只能远远的看了他几眼。 彭夫人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现在还有心情问这个,刚刚世子确实来过了,脸色可不太好。” 彭琳琅道:“尹明珠毕竟是他表妹,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会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 彭夫人摇头:“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看他那模样,实在是不像仅仅是为了表妹出气这么简单,琳琅,别嫌母亲啰嗦,日后你嫁了过去,可要多多留心这个尹明珠,我总觉得,尹世子对她,不止是表妹那么简单。” 彭琳琅的脑中想起尹明珠的模样,真真是个美人,他们尹家人,不论男女,就没有难看的。 “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 彭夫人见女儿乖巧的应下,心里颇感安慰,又道:“往后和那赵素莹少来往,这个女子,早晚要闯大祸。” 第1709章 第1708章 回文昌侯府的路上,尹世子看着坐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尹明珠,心疼的揪了起来,表妹打小便在府里长大,二人青梅竹马,表妹性子爽脱可爱,他一直很喜欢,只可惜,他身为文昌侯府的世子,自己婚事不由自己作主,再喜欢也没有用,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 “明珠,那赵小姐为何要推你下水?” 尹明珠抬眼看向大表哥,神色一愣:“她推我?谁说是她推我的?” 尹世子指着她身边的丫鬟:“阿如说的,难道不是?” 尹明珠摇头:“不是她推我,是她拉我,我用力挣脱的时候不小掉下去的,不过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尹世子哦了一声,又问:“郡主脚踩两条船,书唯薄情肤浅,这话真是赵小姐说的?” 前一句确实是,后一句可不是,后一句是尹明珠自己说的,却被丫鬟强行推到了赵小姐的头上。 尹明珠咬着唇瓣道:“就是她说的,她想勾引书唯表哥,却谁知书唯表哥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与郡主说话,她心生不满,便在书唯表哥和郡主走开后出言侮辱,我气不过,便与她争执,后来便出了这事。” 尹世子对她说的话自是相信,没理由不信,明珠向来不会说谎,在他眼里,明珠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 尹明珠见大表哥没有对她说的话起疑,心下稍安,赶忙扯开话题,“表哥,书唯表哥和郡主是旧相识的事,你知道吗?” 尹世子点头:“知道,早就知道,不过这事我爹和叔祖父都不让提,所以没对你说过。” 尹明珠只觉心口疼的慌,又问:“他们关系好吗?” 尹世子叹了一气,道:“自然是好,书唯的心里一直装着郡主,听说他曾经为了郡主,连性命都不要了,可他毕竟是咱们文昌侯府的人,我爹和叔祖父自然不会让他乱来,便将关了起来,这事你不是也知道么,那会你还常常给他送吃的。” 尹明珠的眼里蓄上了泪水,心头像被人揪住了一般,又疼又难受。 原来,那时候书唯表哥被囚在院子里不许出门,是因为他喜欢上了郡主,而那时的郡主,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她好傻,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叔祖父关着书唯表哥,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读书,让他像他爹一样,考着状元。 见尹明珠情绪似乎不对,尹世子问:“你怎么了?” 尹明珠赶忙摇头:“没事,我没事,表哥,若书唯表哥真喜欢郡主,后来郡主回来了,并肩王府也恢复从前的荣光,书唯表哥为何从来都不去王府找她?” 尹世子又是一叹,身为男人,他还是能理解书唯的。 “在郡主落难的时候,书唯消失了,而当郡主历经磨难,终于回到她原本的位子上时,他却已经没有脸面去见她,再深浓的感情,也无法说出口,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就像他,面对终身大事的决择,他没有积极的争取过,而是听天由命的任家中长辈去安排一切,他注定要错过眼前这个女孩。 第1710章 第1709章 并肩王府 念文回府后,直接便回了寝居,洗了个热水澡,再换回自己的衣裳,这才去了抱月居吃午饭。 不巧,云天也在。 祁溶月一脸疑惑:“你不是去了彭府的赏菊宴么?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溶月说着话,目光自然的落在了冰姑姑的身上。 冰姑姑面色不太好,可当着郡主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垂下了头不言语。 文儿挨着娘亲坐下,笑嘻嘻道:“没什么,彭府的饭菜太难吃,我还是喜欢吃娘亲做的。” 溶月横了她一眼:“就你嘴甜。” 云天看着一脸娇美笑容的文儿,笑问:“文儿,你在躲我吗?” 文儿赶忙摇头,眼神却不敢落在云天的身上“没,没有啊,我躲你干嘛,我只是最近事儿多,忙了点。” 云天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紧不慢道:“我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出去逛逛的力气还是有的,你下回再出去,可要带上我。” 文儿赶忙点头:“行啊,只要你不会觉得无聊的话,就一起去呗!” 她夹了一筷子菜,突然停住了,抬眼看向云天:“你说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功力都恢复了?” 云天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内腑的伤势都好了,功力还没回来。”他有些心虚,其实他的功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不想告诉她们,若她们知道他已经完全的康复,那他便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王府。 如今人在王府都时常见不到她,若离开了王府,就更难见面了。 文儿失望的哦了一声,继续闷头吃菜。 溶月道:“我看云天气色越来越好,中气也是十足,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恢复功力的,不用太担心。” 云天没接话,他知道有些事根本就瞒不过祁溶月的眼睛,她不说破,不过是给他留些面子罢了。 三人刚吃完饭,郑仲文便匆匆回了王府,径直来到抱月居,见他们都在,着急忙慌道:“你们都在就好,省得我两头跑。” 溶月见他一脸焦色,忙问:“出什么事了?” 郑仲文接过冰姑姑递来的茶水,一气饮了半盏,这才道:“有个不好的消息,莫小德被人救走了。” 莫小德? 祁溶月立时皱了眉“你是说灵血族的那个莫小德?” 郑仲文点头:“就是他,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昨夜有人闯进了京都府的地牢,杀光了牢中的狱卒,连夜救走了莫小德。” “京都府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官府重地,他人能如此轻易的救走莫小德,看来也是灵血族人,身手十分了得。”祁溶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郑仲文道:“没错,手段极其的狠辣,甚至,甚至有一个狱卒身上的血被全部吸干。”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具尸体,他腹便翻江倒海般难受,真没想到,灵血族人竟然连人血也喝,原以为他们只喝兽血。 祁溶月道:“对于那些手段残暴的灵血族人,人和兽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711章 第1710章 云天道:“这么说,并肩王府变得危险了。” 郑仲文点头:“没错,我们杀了莫小德的儿子,如今莫小德被人救走,他在牢中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个仇,他一定会报,首先找上的,一定是我们并肩王府。” 念文急道:“不止我们,还有万琨啊,不行,我得去找万琨,告诉他小心一点。” 郑仲文忙拦下她:“不用了,我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他,他忙完手头的事便会过来,你不用过去。” 他将念文按回椅中,又道:“从现在开始,大家尽量待在一起,不要落单,灵血族人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莫小德的儿子很疯狂,用自己的生命来拉我们陪葬,但并不是每个灵血族人都会这么做。” 溶月点头:“没错,灵血族人向来自私自利,除非是血亲相关之人,否则,没有人会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 但凡事都有例外,他们心里还是很重视这件事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起来,先前那一战,连云天都身受重伤,至今未能彻底复元,而他们这些人的功力全加在一起,也不敌云天的一成之力。 可想而知灵血族人拼起命来,是有多恐怖。 “好了,我还有公务要处理,特意回来知会你们一声,记住我说的话,从现在开始,莫要再单独出门,小心为上。” 他转目看向念文:“尤其是你,记住爹爹的话,不许任性,像上次那样的事,绝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 念文不住的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的待在府里,哪都不去,行了吧?” 郑仲文走后,溶月将郑州和文儿一并留在了抱月居,不许他们回各自的院子。 念文见云天始终坐在院子里不动,忍不住问:“云天,你快回房休息吧,抱有居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云天淡笑:“可我现在功力全无,若离开你,我怕我有事。” 念文一愣,这才想起他的功力还没恢复,若灵血族人找上门来,确实不太妙。 “那我让丫鬟带你去厢房休息。” 云天摆手:“不必了,我想在这里坐坐,若累了,自会劳烦她们。” “哦,那我进去了。”她正要转身,云天却又道:“文儿,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啊?”她一愣,眼神有些慌张,可依然往他身边走去:“好啊!”她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坦然的面对云天,云天变了,变得深不可测,那双眼睛,不再像从前一般清澈纯净,这一年来,他成长了很多,成长得,她已经看不透他。 这样的云天是危险的,她甚至不敢靠近他,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欠他太多,更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想要的,她给不起。 她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云天递来的茶盏。 “文儿,你在躲我,为什么?”他目光湛湛的盯着她,眼眸幽深似海,仿佛能看透一切。 文儿干笑:“哪有躲你,真的没有。” 第1712章 第1711章 云天摇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没错,你想的没错,我不会放弃,我和万琨,究竟谁才是你最终的良配,事尚未定,你也无需这般着急的下结论。”他满目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神中,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 文儿被他盯的十分不自在,干笑道:“我和万琨很快就要成亲了,云天,你这般优秀,会有比我更好更合适你的女孩出现,她会像我爱万琨一样爱你,这样的人,才足以配得上你。” 云天的面色依旧淡淡,眸光平静无波,他凝着文儿,一字字道:“只有你才配得上我,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是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万琨不知何时走进了院时,恰恰好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径直来到念文的身边坐下,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念文的手,“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和文儿的缘分便已经注定,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云天,你注意是要失望了。” 云天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觉得刺目,觉得扎心,他强忍着将二人的手分开的冲动,冷声道:“是吗?那便看看,究竟最后是谁比较失望。” 四目相对,火药味浓。 文儿真是尴尬的要命,也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这气氛,只能拉着万琨起身:“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万琨自然也不想留下,不想面对云天那明明已经滔天的妒火,却又拼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嘴脸。 “好。”他微笑着起身,最后目光淡淡的瞥了眼云天,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施施然离开。 云天置于石桌之上的手掌渐握成拳,拳未动,可拳下的石桌面,却已然出现了裂缝,且桌上的原本冒着热气的茶盏,竟在眨眼间四分五裂,茶盏四分五裂,可盏里的茶水却结成了盏状的冰块,依然稳稳的立在桌面上。 正在院里打扫的下人们纷纷感觉到一股几乎能刺穿后脊梁的寒意擦身而过,冷得他们直哆嗦,可转眼间,寒意便散去,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今日的京都城,气氛很不一般,天色还未暗下,城里便戒了严,在官兵们的干涉下,所有的商铺都歇业关门,更不许行人上街走动,四处可见威风凛凛的官兵持刀巡逻,宫里也加强了戒备,并肩王府自是没有例外。 这一夜,仿佛过的特别的漫长,他们不知道那灵血族的人什么时候会来,但他们知道,向来残忍冷酷的灵血族人,一定会来,他们向来自视甚高,认为灵血族是这世上最高贵的族群,之所以隐居避世,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保证灵血族血统的纯正。 灵血族人不能与外族通婚,所以,只要是被灵血族的男人看上的外族女子,下场通常只有一条路,被玩腻后杀掉,哪怕是腹中已经怀上了孩子。 他们隐居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生性太过残暴,在杀害了许多无辜女子后,朝廷派出大匹人马剿杀他们,他们虽然强大,却也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抗衡天下的地步。 第1713章 第1712章 所以他们才会避世隐居,不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偶尔也会有不甘寂寞的灵血族人出来作恶,但必竟是少数,并没有引起上头的注意,只当是寻常的小案子。 没想到,这一避世,便是数百年,灵血族人久不入世,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更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们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一旦有人脱离灵血族入了世,结交了善良的人,或许能唤醒他们人性中的善意,可若一入世便遇到不好的事,或交结了十恶不赦之人,那么他们原本就十分残暴的性子,将会变得更加残暴。 这一夜的京都城在风平浪静中度过了,抱月居里的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睡,直至天亮,依然没有见到凶徒的踪影。 他们不敢松懈,白天休息后,第二日依然彻夜坚守了一夜,可那凶徒的踪影,却依然未有出现。 就这么过去了五日,城里的百姓开始抱怨,抱怨官兵们破坏了他们美妙的夜生活,抱怨城门早早就关上,抱怨时不时便能听见巡逻卫队经过他们家窗下,吵得他们一夜睡不安稳。 朝堂上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说并肩王小题大作,闹得城中人心惶惶。 还有人说并肩王胆小如鼠,不过逃了一个囚犯,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像有千军万马的敌军侵入了京都城。 甚至有人上奏本弹劾郑仲文,说他以权谋私,罔顾城中百姓的安生,一意孤行,视国法百姓于不顾。 虽然郑仲文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这些流言传得多了,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楚天齐刻意在早朝之后留下了郑仲文,将成堆的折子给他看了,朝中那些原本就对郑家颇有不满的朝臣,无一不抓住了这次的机会,上本弹劾,他们明知不会对郑仲文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可恶心他一下还是做到了。 “姐夫,这事究竟是什么情况?真的这么严重吗?”楚天齐并不知灵血族的厉害,郑仲文也未曾将上回的险况告诉他,也是怕他太过忧心。 “皇上,被救走的那个囚犯并不足为惧,可怕的,是救走他的那个人,因那囚犯之子犯案众多,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那囚犯莫小德被抓之时,也吃了些苦头,以他们灵血族的性子,这仇,是一定要报的,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我不得已才做了这些安排,为的是尽量减少伤亡,这些言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了解清楚事情,只知一个劲的上折子,办正事他们就集体失声,凑乱子倒来的挺快。” 楚天齐自然是相信郑仲文,若连郑仲文都不能相信,那在这个世上,他便再也没有可以相信之人。 可眼下,朝议纷纷,百姓怨声载道,他身为皇帝,不能装做没看见。 见楚天齐实在为难,郑仲文叹道:“也罢,他们不想被保护,只想着一时的享乐,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强压着他们,我今天就让兄弟回去休息。” 第1714章 第1713章 三千巡防营的士兵,两班休的巡逻,他们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是该歇歇了。 从宫里出来,郑仲文立马便撤了巡防营,也解了宵禁,一切都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 那些不断抱怨的人们,终于又在天黑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过回了他们从前的生活。 工部尚书赵全水,左副都御史刘海,以及通政使宋李,三人一同聚在了红袖楼。 “憋了这好几日,总算是出来了。”赵全水一手搂着身边伺候的姑娘,一手伸进了姑娘的纱衣里,揉搓按***得姑娘娇喘连连。 刘海则是两条腿上各坐了一个姑娘,一个给他喂酒,一个给他夹菜,时不时用她们丰盈娇软的身子在他身上磨蹭几下,撩得他心痒难耐。 连着五日没出府门,家里的婆娘他是看一眼都嫌多,小妾一见他不是哭就是嚷,他烦都快烦死了,还是红袖楼好,姑娘个人身娇体软,温柔懂事,他恨不能天天就宿在这里不出门。 宋李的画风便显得清奇许多,他身边没有姑娘,一双眼睛也没有看那些姑娘哪怕一眼,只是不是朝外头的人催促着:“我的人呢?我的人怎么还没来?” 刘海笑道:“宋老弟,这事急不得,这是红袖楼,可不是你常去的戏园子,这里接客的,都是漂亮的小姑娘,你要找小倌,总得给人妈妈一点时间吧。” 宋李端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满目不忿,“说道起来。这事都怨那并肩王,搞什么宵禁,害得我那小心肝连着几日没戏唱,昨儿竟离了京都,也不知去了哪方。” 赵全水的手已经伸进了姑娘的裙底,一双贼亮的眼睛半眯着,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却仍不忘应了兄弟一句:“兄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准,一会罗妈妈给你找来的倌儿,比你先前那相好的更好十倍。” 刘海连连应道:“就是就是,罗妈妈的眼睛可是毒辣的很,你瞧瞧这红袖楼里,可有一个不端正的姑娘?哪个不是娇娇软软艳丽非常?” 赵全水哈哈直笑:“岂止是娇娇软软,还水当当呢!你们慢聊,我去办事。”言罢,他搂着坐在他腿上的姑娘,直接去了里间,里间也不过就是和外间只隔了一道珠帘,里面的动静,外面可看得一清二楚。 “大人,去奴家房里吧、”姑娘勾着赵全水的脖子,面上仿佛带着羞意,一双腿却早已盘在了赵全水的腰上。 赵全水眯着眼直笑,一把扯下她身上的桃红肚兜:“小妖精,你等得了吗?”说着,他的手便扣住姑娘的腰身往自己身上一按,弄得那姑娘喘叫连连。 这就是他喜欢来红袖楼的最大原因,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在这里得到最大的满足,身体上,心理上。 赵全水刚忙活完,刘海便带着他的两个女伴进来了,赵全水则出去继续喝酒,宋李身边也坐上了人,一个清清瘦瘦,眉眼含媚的少年。 第1715章 第1714章 宋李显然对这少年十分感兴趣,一直不停的逗他,直到将那少年灌的满面潮红,说话齿不清时,方才领着少年去了厢房。 赵全水和身边姑娘喝着酒,讲着下流的笑话,正暗自感叹人生得意之时,突闻外头一阵尖叫声响起,他赶忙出去查看,这刚出门,便见一把雪亮的刀子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他想叫,却叫不出声了,吓得腿直打颤:“好汉,好汉饶命。” “进去!”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左边脸上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十分醒目。 跟在男人身后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说是老头,可精神头倒是很不错,眼睛盯着他身后衣衫不整的姑娘直冒绿光。 赵全水被挟持着退进了房里,里头正忙活着的刘海似乎也听见了动静,扯上裤头便从里头出来,这腰带还没来得及系上,便瞧见赵全水被人用雪亮的刀子顶着咽喉,吓得拔要腿,可谁知倒霉催的被自己滑下的裤子给绊倒了,额头磕上桌角,直接晕了过去。 中年男人翻了个白眼,骂了句白痴,他身后的老头一把揪住赵全水身边的姑娘,拉着那姑娘进了里间,里面的姑娘见进来个老头,纷纷起身穿衣要走,却被老头拦下:“你们若是想活命,就好好伺候爷,伺候的爷舒坦了,便饶你们一命,若不舒坦,你们就一起去见阎罗王。” 三个姑娘吓得不轻,哪里还有心思伺候男人,白着脸,抖着手去给老头解衣裳,老头见她们这模样,气得伸手便一人抽了一个耳光“拿出你们刚刚伺候别人的骚劲来,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手里这刀子,可不懂得怎么怜香惜玉。”老头的一双三角眼里,冒着簇簇残忍的绿光,吓得三个姑娘越发抖的厉害。 老头手起刀落,立时便有一个姑娘惨死在身旁,另两个姑娘见了,直接便吓晕了过去。 老头干脆将三人全杀了,再将尸体弄上横榻扒光,自娱自乐起来。 这一幕幕,可全落在了赵全水的眼里,他吓得魂飞魄散,真想和刘海一样,干脆晕过去得了。 “怕了?”身边的男人突然开了口,那声音冰寒刺骨,就像从狱来的魔鬼发出的声音。 赵全水抖着声道:“好汉,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家里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放过我,饶我一命。” “爽快,你立刻让人准备三十两万银票,汇丰商行,见票即兑。” 男人看了眼地上昏倒的男人,“他是你的同伴,想来家里也是家财万贯,每人三十万两,我给你们一个时辰。” 赵全水连忙点头:“好好好,你先放了我,我现在就回家取钱、” “放了你?你他妈当老子是白痴?让你的随从进来。” 很快,原本在楼下喝酒的三个随从一起上了楼,赵家和刘家的两个随从见主子被挟持,也是吓了一跳,先前便听见有女人尖叫,还以为是酒客和姑娘在玩闹,便没当回事,没想到,真出事了。 第1716章 第1715章 宋家那小厮见他家老爷并不在房里,心下稍安,趁着小厮们回去筹钱也跟着一块溜了。 赵家和刘家的两个随从怕主子出事,自然是着急忙慌的回家禀报主母,而宋家的小厮则径直去了府衙报官。 赵全水是工部尚书,算是个肥差,家里三十万的票子还是拿得出来的,加上这些年在京都的铺子生意都不错,赵夫人虽然心里恨丈夫去花楼寻欢还惹上事,可又怕丈夫真出什么事,那赵家可就完了,她这个尚书夫人的宝座便也坐到了头。 于是立即弄了三十万两的银票,这几乎是赵家全部的家底了。 而刘家却没这么厚的家底,刘夫人在库房里搜搜捡捡,一边骂一边哭,最终也不过凑齐了十万两银票,还不是见票即兑的,也不知行不行,便先让人送了过去,免得时辰一到,夫君的小命便玩完了。 与此同时,府衙的人也赶往了红袖楼,赵全水和刘海的赎金刚刚到了那男人的手里,府衙的捕快们也赶到了。 男人立时面露凶光:“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报官?” 赵全水吓得尿了裤子:“没有没有,我——”他话未说完,那雪亮的刀子便切断了他的咽喉,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身体软软的倒下了,鼓瞪着一双眼睛,满目的不甘心。 男人朝还在里头忙活的老头喊:“该走了,别玩了。” 老头意犹未尽,可又不敢忤逆外头的男人,只好提了裤子出来,跟在男人身后,大摇大摆的下了楼。 妈妈惊得脸色惨白,指着正往楼下走的二人道:“是他们,就是他们。” 捕快们纷纷拔出了长刀,刀指二人:“何方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男人冷眉冷眼的扫了他们一眼:“废物,一起上,别耽误老子功夫。” 捕快们大感受辱,提了刀围上去,可惜的很,他们举着刀冲上前,连一招都没使出来,便觉颈间一凉,喉咙一热,再也说不出话,彻底的倒下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些生龙活虎的捕快,便全数被没收了生命,死不瞑目。 男人带着老头和刚刚得到的银票,扬长而去,楼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很快,并肩王府的大门被敲得砰砰响。 已经睡下的郑仲文匆匆出府,带着手下来到了红袖楼,所有的捕快死状都是一样,咽喉被利刃切断,且都在同一时间,同一位置,只出了一招,可见此人功力之深厚。 “先将人抬回去。” 妈妈迎了过来:“大人,楼上,楼上还有。” 郑仲文上楼,瞧见一个眼熟的小厮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上前一看,那趴在地上死未瞑目的,竟然是赵全水。 跑离赵全水身边不远,还躺着一个浑身赤祼的刘海,他上前探了鼻息,发现刘海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妈妈指着里间道:“里面,里面还有,我可怜的姑娘们,太惨了!” 郑仲文进入里面,入目便是满地的衣服,男女皆有,接着便是三具女尸,姿态各异,但不难看出她们经历了什么。 第1717章 第1716章 郑仲文皱眉,随即朝身边的人吩咐,全部带回衙门。 这时又有一人从外而入,正是一脸春风得意的宋李,今日玩的太过尽兴,以至于外头发生了什么,他竟半点也不知情。 宋李一进门便瞧见一脸煞白的老鸨,立即扬着嗓子道:“妈妈今日真是好手段,连这样的尤物都能被你找到,这样,我出三千两银子为他赎身,人我今天就带走。” 老鸨现在哪有心思跟他谈这个,吓都快吓死了,赶忙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宋李却一门心思只在身边的小倌身上,眼里哪有其他,连那鼻子的血腥都没闻到:“三千不够?五千如何?” 郑仲文从里间出来,冷眼看着宋李:“宋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宋李一愣,原本有七分的醉意立时消散无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的人,真是并肩王郑仲文? 并肩王不是号称爱妻如命,烟花柳巷之地从来不涉足,甚至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吗? 宋李松开搂在怀里的小倌,正打上前去给王爷行礼,却谁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砰的一声便摔在地上,身下压着一个人,他扶着脑袋爬,正打算破口大骂,却见地上那人,竟然是赵全水,还是个死了个赵全水。 他吓得不轻,身子急往后退,这一退便又撞上了一个人,回头一个,竟是刘海,光着身子的刘海,也不知是死是活。 宋李急忙爬了起来,躲在了并肩王的身后:“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仲文回头扫了他一眼:“看来你运气不错,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言罢,郑仲文直接便走了,剩下的人立马开始处理尸体。 次日,朝堂之上,郑仲文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上了一道折子。 事情始末,清清楚楚的写在了折子里。 皇上大为震怒,堂堂尚书,竟然在青楼里被人劫杀。 “宋李,刘海,你们有何话说?”这三人,接连上了三天折子,要求废除宵禁,结果,这废除宵禁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宋李和刘海跪伏于地,面色难看至极,又是羞又是忿,这样的丑事,并肩王怎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呈皇上,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留。 “皇上,臣昨夜受赵大小邀约小聚,臣事先也不知赵大人要带臣去那烟花之地,到了那里后,臣提出回府,却还没来得急离开,便被歹徒给挟持了。” 宋李忙跟着附议:“臣也是,臣也是被赵大人诓骗去的,臣事先并不知赵大人所说的酒楼是红袖楼。” 郑仲文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厉声问道:“本王去到红袖楼时,刘大人光着身子晕倒在地,宋大人侧在厢房里和小倌快活,还扬言要花五千两银子给小倌赎身,这又做何解释?” 宋李忙道:“王爷一定是听岔了,下官并没有——” 郑仲文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本王刻意诬陷你?那是否要传红袖楼的老鸨来指证?或是去问问红袖楼里的那些姑娘们?” 第1718章 第1717章 见宋李说不出话来,郑仲文又转目看向刘海:“听说刘大人可是红袖楼里的常客?” 刘海自知逃不过去了,便干脆认罪:“臣有罪,臣有罪。” 宋李也再说不出话来,若是别人,或许还有办法身罪,可对方是并肩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亲信,更是手握大权的权臣,他如何斗得过他? 却听郑仲文接着道:“本王今日揭发你们的污行,并不是为了要打压谁,而是告诉你们,本王之前实行的宵禁,是否有必要继续进行。” 一听宵禁二次,朝中立时又有言官出例拦阻,文才滔滔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宵禁不可行,会惹来百姓民怨,且红袖楼一案,只是个案,并不足以上升到全城戒备的程度。 依然有不少朝臣认为宵禁不可行,楚天齐干脆道:“众位爱卿所言极是,既然大家都认为凶徒不会再犯案,那么众位爱卿若遇到同样的事,请你们自行解决,莫要再去并肩王府找并肩王替你们出头。” 朝臣们脸色微变,大约猜到了皇上的意思,大抵是不太高兴了。 “退朝!”皇上拂袖而去,随即便有旨意下达,贬了刘海和宋李的官职,罚俸一年。 皇上走后,郑仲文朝那些反对宵禁的大臣道:“诸位,劝你们近日少出门,若遇上这杀人狂魔,记住皇上刚刚说的话,莫来并肩王府找本王,自行解决吧。”言罢,他大步离去。 “呸——哪来那么多杀人狂魔,我看呐,定是这赵全水得罪了什么人,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就是就是,明明三个人去的,偏就赵全水一个人出事,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并肩王这是仗着皇上的信任,越来越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 宵禁仍未能施行,并肩王府全府戒备,随时是准备迎敌的状态。 并肩王府如此,其他的府邸却并未有这样的觉悟,依然沉浸在各自的风花雪夜温柔梦里。 “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 “放你娘的屁,你老爷我好好的呢。” “老爷,二小姐不见了,房里的丫头被杀了。” “什么?你说什么?——” ———— “老爷,不好了老爷。” “出什么事了?” “雪姨娘,雪姨娘被掳走了!库房也被洗劫一空。”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昨天晚上!” ———— “老爷,大事不好了老爷,三小姐出事了!” ———— 一夜之间,京都城大乱。 从平民百姓家的良家妇女被掳劫,到大户人家的小姐小妾被掳被杀,以及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姨娘被掳和库房遭劫,这些事,都只发生在一夜之间。 今日的朝堂,乌云密布,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之前奋力阻拦宵禁与全城巡卫的大臣们,今日于殿上集体失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若宵禁依然在施行,若全城巡卫依然在施行,起码作案的这些人,不会这么容易得手,起码还能救下不少人和财吧。 造成今日这样的悲剧和损失,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1719章 第1718章 楚天齐俊目中腾升着怒火,冷冷的瞪着那些集体失声的大臣,“怎么?平日不都能说会道,振振有词吗?今天哑巴了?无话可说了吗?” 皇帝震怒,百官皆跪伏于地,高呼惶恐。 “惶恐?你们也知道惶恐?并肩王耗尽心力,一心为城中百姓安危着想,日夜巡卫全城,你们倒好,为了方便自己享乐,****上折弹劾,今日这局面,是谁造成的,你们心里可有数?” 多位大臣家中女儿和小妾被掳劫,甚至库房也被洗劫一空,此时正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又有什么好说的? 郑仲文道::“皇上,此时不是论罪的时候,来上朝之前,臣查看了几处犯罪现场,发现一些端倪,并非所有的案子都是同一伙人所为,臣以为,有人趁火打劫,想要借机制造事端,并将脏水推到灵血族的头上。” 今日郑仲文无论在殿上说什么,都有一大票人附议,连一个反对的声音也没有。 回到王府,郑仲文和祁溶月一起听着属下对城中受害走访后的汇报,在说到蒋参将家中的情况时,属下道:“王爷,这位蒋参将实在奇怪,府中的小妾被掳走,库房被洗劫一空,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担心,问他什么都对答如流,仿佛早就知道我们要问什么。” 郑仲文哦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位蒋参将的信息。 祁溶月道:“我好像记这位蒋参将是东离人,其夫人乃是上官家的一位表亲。” 郑仲文点头:“没错,我前日在御和殿里见到的那些弹劾我的折子,全是与他交好的那几位大臣上的,偏偏就他没递折子弹劾我,岂不奇怪?” 祁溶月道:“确实挺奇怪,他越是想撇清干系,却越容易露出马脚,这样,先派人盯着他,无论有任何异动,都不要打草惊蛇,且看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郑仲文扭头朝侍卫道:“可听清了?” 侍卫应声退下,郑仲文朝祁溶月问:“你怀疑这位蒋参将?” 祁溶月摇头:“我怀疑任何人,所有人都有嫌疑,只是这位蒋参将的嫌疑更大一些。” 郑仲文道:“若他真有问题,那前阵陇西大营里出的那事,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夫妻二人立时对上了目光,面色皆是一喜,上回抓的军师,可还关在牢房里苟延残喘,关了一年了,也该想清楚了,若现在提审他,许他一些甜头,说不定能抓出大鱼来。 有了这条线索,郑仲文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动身去了天牢。 郑仲文连夜提审了东越国的军师,那家伙早已没了一年前的骄傲气派,卑微凄惨的模样,和牢里其他的囚犯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威风八面的郑仲文,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只觉很眼熟,似乎当初提审过他。 “一年了,你可记起了什么?” 一年了,他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整整一年了,没有人再提审他,也没有人来看过他,更没有人来救他。 第1720章 第1719章 他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仿佛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他能想象到自己的命运,要么老死在这牢房里,要么病死在这牢房里,总之,在他余下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了天日,再也没有了自由。 他缓缓开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许是太久没说过话,他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说话。 郑仲文朝身边人道:“倒水!” 侍卫很快端了水来,递到了军师的面前。 他接了,却没喝,只是怔怔的看着碗中的清水。 郑仲文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军师没作声,端起水,一饮而尽,原本年轻又颓靡的面孔上,终于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只是,太久没喝过这般干净的水了。” 郑仲文未接话,淡漠的眼眸始终盯着他,似乎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军师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身前的郑仲文,眼神依然带着许许卑微:“我可以说出你所有想知道的,我有一个条件。” 郑仲文挑眉:“你觉得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军师苦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的身体情况郑仲文自然清楚,更清楚他还能活多久。 “说说看。” 军师那沉寂的眼眸间,陡然亮起了一丝星芒,他深吸了口气:“我希望在我说出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后,能给我两条路选择,要么让我痛快的死去,要么,放我出去,寻一个宁静之所,干净宁和的死去。” 说到底,他只求一个死,只是这两种死,是他如今最向往的死法。 武功被废,囚于异国天牢,他已经是一颗弃子,或许东越国的那些人,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吧,在他们眼里,他或许已经是个死人。 郑仲文终是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两个时辰后,郑仲文离开天牢,立即下令捉拿蒋未明,以及歇在府中养伤的刘海。 然而,郑仲文的人到达蒋家时,只剩满院的惊慌失措的女眷和下人。 蒋未明已经先他们一步带着儿子离开了蒋府,踪迹全无。 郑仲文得知此事后,雷霆大怒,立即彻查天牢一众狱卒,果然揪出了在暗中通风报信的人。 幸好刘海还没来得及逃走,刚刚好将他堵在了刘府大门口。 刘海这人就是太好色,若他能不管府里的那些姨娘小妾,只自己一人脱身,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可惜,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刘大人,知道本王请你过所为何事?”郑仲文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迫跪在自己身前的刘海。 刘海咬牙切齿道:“王爷,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虽然逛青楼是不对,可也已经受到了皇上的严惩,王爷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嘴挺硬啊,那本王问你,这么着急逃走,是要去哪里?” 刘海道:“下官并没有要逃走,只是近来京都不太平,想去乡下的亲戚家避一避风头,难道不可以吗?” 第1721章 第1720章 郑仲文耸肩:“当然可以,只是,在你打算离开刘府的前一个时辰,从宫里来的狱卒,都跟刘大人你说了什么?” 刘海面色大变,看来事情败露了,他额头立时冒出大汗,小腿肚子也跟着抽起了筋,可眼下这些都顾不上了,连喊疼都不敢。 他眼珠子转了又转,最终咬牙道:“下官不知王爷所言何意,下官并没有见过什么宫里来的狱卒。” “还嘴硬?那好,我来问你,你说你打算去亲戚家避一避,是打算去哪个亲戚家?是东越国翠微山里的刘大山家吗?还是东越国王都城里的刘总兵家?” 刘海的嘴开始哆嗦,他的老底都让人给翻了,这下跑不掉了。 “刘海,趁着本王现在还有一点耐心,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昨晚上的事,你知还是不知?” 刘海道:“王爷,下官实在不知您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听不懂?好,阿根,你来给他好好沟通一下,让他务必要听懂。”郑仲文冷笑,转身退出了刑房。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阿根缓缓走了过来,阿根个头十分高大,站在角落里一直未出声便已经给人心理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此时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那大树般高大的身材,那铁铸般的拳头,仿佛随手便能将人的脑袋砸出一个窟窿来。 阿根伸手揪住刘海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另一手扣住他的脖颈,一分分的施力。 刘海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可又死不掉,那种窒息的,无法反抗的无力感,令他无比的绝望又痛苦。 “还不肯说吗?”阿根冰冷的声音落在了刘海的耳中,刘海不断的点头,喉间一点声也发不出来。 阿根松开了手,将他丢在了地上,像一块破旧的脏抹布。 “说!” 刘海喘了一会,终于开了口,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无论说不说,他都难逃一死,若说,或许能早点痛快的死,可若不说,这刑房里的刑具,他也熟悉的很,也曾亲手用过这些刑具在别人身上,那种痛苦,他不想尝试。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柱香后,郑仲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带了人马前往城外的荒庙。 蒋未明和刘海早前有过约定,一旦京都事发,他们便在这荒庙中会合,再一同逃回东越。 此时与蒋未明在一起的,还有东越国的数十高手,昨夜京都城的案子,大多是他们所为,但也不全是。 “蒋大人,依属下看,刘大人怕是出事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蒋未明摇头:“我不是在等刘海,我在等原木。”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昨夜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他原先以为是自己人为了将戏做足,故意将他的小女儿抓走,可直到他来到这荒庙才发现,被抓的这些人中,根本就没有他女儿,问过后才知,昨夜在城中犯案的,还有一伙人,他女儿极有可能是被那伙人给劫走了。 第1722章 第1721章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若让他知道了,便一定饶不了他们,连他蒋未明的女儿也敢动,他一定会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蒋未明派出了身边的第一高手,让他四处去找探女儿的下落,被掳走的钱财可以不计,但女儿一定要帮他找回。 直到此时,原木还没有回来,他心急如焚,即担心女儿的安危,又怕刘海那蠢活被抓后供出他来,若真供了,他现在待的荒庙,便也不是安全之所。 可他与原木约定的地方就是这里,在没有见到女儿前,他如何能走。 身后的女人们哭闹不止,他烦闷不已,拔了剑走到其中一个女人面前,一剑便将她刺死:“谁再哭,就跟她一样的下场。” 原本吵闹的荒庙,立时安静无比,几乎连呼吸声都再听不见。 没有人想死! “大人,清点好了,一共三十二箱,十五箱金银,十七箱珠玉宝翠,全都装上车了。”一个壮汉走到蒋未明身前道。 蒋未明点头:“知道了,将这些女人全部押上车,给她们嘴里塞上东西,另让她们再出声。” 壮汉应声去办,赶着二十几个姑娘去外头,将几辆马车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蒋未明迅速冲了出去,跃身跳上荒庙的顶上,查看远处骑马之人。 踏马之声渐行渐近,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至少三十个,马跑的很快,非常快,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而是官家用的良驹。 刘海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出城,坏了,一定是刘海出了事,将他给供了出去。 蒋未明纵身而下,朝着手下大喊:“走,快走,追兵来了。” 原本就没做好出发准备,蒋未明这一喊,场面顿时乱了,大家伙纷纷去找马,你夺我抢的,这一下便错过了最佳逃亡时机。 机会稍纵即逝,就在他们骑上马准备逃跑之时,郑仲文带的人马已经赶了上来,二话不说,一上来便拔刀开战。 刀光剑影间,不断有人惨叫落马,蒋未明原本就是武将,这些年在京都潜伏,一直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今日一出手便将郑仲文的两个手斩于马下。 郑仲文大怒,飞身扑上,招招凌厉狠辣,立时将蒋未明从马上逼至马下,不过百余招,蒋未明便落了下风,随即有郑仲文的两个属下加入战局,胜负立分,生擒了蒋未明。 蒋未明的儿子则在这一战中被一剑刺死,其余人死伤过半,生擒了十个,郑仲文这边也损失不小,都是他一手调教的亲卫,每一个都十分看重,此时惨死于眼前,他恨不得立时剥了蒋未明的皮,替兄弟们报仇。 “带走!”他恶狠狠的瞪着一脸血的蒋未明,拼命的压下胸中怒火。 天牢中,蒋未明和刘海关在了同一个牢房,待狱卒一走,蒋未明一把揪住刘海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王八蛋,你竟敢出卖我。” 刘海吐出口中的血沫,苦笑道:“如果你是我,难道就能闭紧自己的嘴吗?” 第1723章 第1722章 蒋未明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怒问:“你说,我的桐儿是不是你的人误劫的?” 刘海摇头:“我根本就没派人去劫人或劫财,这些事不都是你在做吗?” 蒋未明瞪大了眼睛,眼里慢慢开始溢出一丝丝的惊恐,他一直以为这事是刘海做的,心里虽然着急,虽然怕刘海的手下误伤到女儿,可也知道刘海抓女人和自己是一个目的,都不会伤及女人的性命,所以他并不算特别担心,只是派了人去找,希望能尽快找回来。 可此时,刘海却说他没有做,他压根就什么事都没做。 “那我的桐儿呢?我的桐儿到哪里去了?究竟是谁抓走了我的桐儿?” 蒋未明揪着刘海的手慢慢松下,眼神从初时的狠厉变得惊慌无助:“我的桐儿究竟在哪里?哪个王八蛋抓走了我的桐儿?” 刘海道:“未明,你难道忘了吗?郑仲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此番宵禁与戒严,是因为有灵血族的人在城中作乱,上回抓到的连环杀人案的主谋,原本关在牢里,却被他的同族救走,还残忍的杀害了牢中所有的狱卒和牢头,手段极其狠辣。”说到这里,刘海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我那天在红袖楼里遇到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灵血族的人,他们明明拿了钱,却依然撕票,那个老家伙更是恶毒,先杀后奸。。。我也是命大才逃过一劫。” 蒋未明听见先杀后奸四个字,立时软了脚,身子重重的跌坐在地,他的女儿才十二岁啊,花一般的年纪,可爱聪明,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闺女啊! 昨夜,他明明听见了府里有异动,却故意装没听见,他以为是自己安排的那些人在做戏,却未料,竟然是真的劫匪。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他被困牢笼,有心想救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昏暗的牢房也亮起了光芒,他远远看见郑仲文带了人往他这边走来,赶忙扑到了牢门前,明郑仲文喊道:“王爷,王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认罪,我现在就认罪,求王爷放了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女儿,桐儿她被灵血族的人掳走了,她现在一定会绝望,求王爷救救她,她才十二岁,她才十二岁啊!” 郑仲文冷冷的盯着他,“被你抓走的那些女孩,有些甚至只有十岁,说说看,你打算带她们去哪里?去做什么?” 蒋未明怔住,愣愣不知该如何答话。 郑仲文抬眼看着另一头的刘海:“你来说,你们抓的这些女孩,究竟准备带去做什么?” 刘海面色惨白,他知道郑仲文的手里还扣着一个人,一个知道所有计划的人,因为这些计划,都是那人亲手制定的。 他若说谎,郑仲文一定会知道,所以,他不能再说谎,他要活下去,不能死在这又脏又臭的牢房。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他在脑中斟酌着,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表达。 第1724章 第1723章 若说的太过直接,恐怕会触怒郑仲文,说得太含糊,也不会有好处。 “在想什么?想着用怎样漂亮的话来掩盖你们的罪行?” 刘海摆手:“不不不,我说我全都主。” 刘海不再犹豫,他知道,说得再漂亮,也无济于事了。 “东越集军十五万,准备攻入东离,自东离入境,夺城拓土,王爷也知道,打仗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而安抚军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身心舒服,不畏生死。” “东越的士兵大多年轻,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我们抓这些女子,都是打算送回东越的军营里,供他们玩乐发泄,以慰军心。” 郑仲文的手紧握成拳,真想一拳砸在这两人无耻的脸上,看看他们的脑浆究竟是什么颜色。 郑仲文转目看向蒋未明:“你的儿子女儿是你的心肝,是你的宝贝,别人的女儿就是不是吗?你在犯下这些恶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的女儿也被人抓去做军妓,你是什么心情?你的女儿又将遭遇什么?” 蒋未明摇头:“不,不会的,我的桐儿不会被抓去做军妓,肯定不会的。” 郑仲文冷哼:“军妓?被抓去做军妓,说不定还能活命,若你女儿真落入了灵血族之手,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缓缓蹲下,看着牢里蒋未明那越来越绝望的脸:“灵血族这个案子,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始末了,也知道他们的手段是如何。” 蒋未明突然从里头伸出手,想要抓住郑仲文的衣袖,却被郑仲文身边的侍卫一脚踹了回去:“放规矩点,再敢伸手,我剁了你。” 蒋未明不敢再惹他们,跪在地上连续朝郑仲文磕了几个响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冷血的一刀杀了一个无辜的少女,这会竟然为了自己的女儿不顾尊严的磕头求人。 郑仲文起身,“交待你自己认为该交待的事,我想这不用我来教你吧,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儿子,你交待的事情,只要有一件不对的,你的小儿子,就会立刻和你的大儿子去作伴,不用怀疑我有没有能力知道你交待的事是真是假,我有的是办法。” 蒋未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离开这里,他太清楚郑仲文的行事作风,他冷酷起来神鬼都怕,可他又不是完全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他愿意,他能,也会放过自己那尚不通世事的小儿子。 “我懂,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郑仲文未再多言,转身离开天牢,蒋未明犯下的是通敌卖国之罪,他不可能有活路,在他死之前,自然要将东越国犯境之事交待清楚,否则,蒋未明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他怎能容他。 刚出宫门,王府侍卫刚好赶到宫门外,一见他的车架,赶忙上前禀报:“王爷,大事不好。” 郑仲文从马车中出来,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第1725章 第1724章 “王爷,刚刚有人将一具尸体扔在了王府门口,是个女子,十二三岁的模样,死状奇惨,应是被奸杀的,身上的血也被放干。” 郑仲文的心陡然沉下,沉声问:“还有什么?” 侍卫道:“回王爷,还有一封血书。” “血书上说了什么?” 侍卫摇头:“血书在公主手里,公主命小人前来通报王爷,请您务必回府一躺。” 郑仲文跳下马车,朝那侍卫道:“马给我。” 他一人骑马先行回府,府门口还有下人在洗地,试图将地上那些脏污的血迹清洗干净。 “公主出去了吗?” 下人摇头:“公主在内院等王爷。” 郑仲文扫了眼渐渐被清洗干净的地面,皱了眉进府,直接去了抱月居。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往日的这个时辰,抱月居还是很安静的,可今日,却这般热闹。 院中摆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溶月和念文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云天站在院中的一处角落,一脸若有所思,万琨站在念文的身旁,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仲文匆忙来到溶月身边坐下,一把抓住她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侍卫说有血书,血书呢?” 溶月将始终握在手里的血书递到了仲文的面前,向来平静淡然的眼眸里,泛起许许慌芒:“仲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仲文展开血书,上头的字迹很潦草凌乱,可依然能看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三日之内,必得郡主,下场有照。 他们想对念文动手,以此为报复。 万琨沉声道:“我已经有了一点线索,我的人正在继续追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他们。” 念文见大家神色这般紧张,忙笑道:“你们就别担心了,我郑念文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想抓就抓我,上次被那个人挟持,我也是故意放了水的,为的就是引他露出原形,这样才好定他的罪嘛,再说了,灵血族的人虽然厉害,但只要他们不用那自杀式的燃血功,我们也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万琨道:“不管怎么说,从现在起,你都不可以离开王府,必须随时在我们的视线之中,绝不可以任性妄为。” 祁溶月也道:“琨儿说的是,文儿,你绝不可再像从前一样任性,在这一次的危机彻底过去之前,你绝不能离开王府半步,绝不能,听见了吗?” 念文一脸无奈,面对母亲的施压,她还能说什么? “听见了听见了,我就待在这王府里做缩头乌龟,直到你们将那几个怪物给抓住,行了吧?” 郑仲文道:“光说没用,你必须做到,上次的事,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是是是,连爹爹大人都发话了,我能不依从吗?” 她越是这样,郑仲文越是担心,这丫头,从来都不是个安心待得住的主,偏偏他不能一直留在府里看着她,要抓住这些人,光坐在王府里是不行的,他得走出去,他主动出击找到他们。 第1726章 第1725章 郑仲文朝万琨道:“琨儿,文儿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看住她,绝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万琨点头:“琨儿记住了,您放心。” 郑仲文又交待了一些事情,正打算离开,祁溶月却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郑仲文握住祁溶月的手:“放心吧,没事,我出门会带侍卫,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怕我吃亏吗?” 祁溶月摇头:“别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我们的对手是灵血族,他的手段你也很清楚,我不放心你。” 仲文叹了一气,看着溶月的眼里,满是眷恋与无奈:“月儿,我不只是你的丈夫,我还是并肩王,主理京畿防卫,如今城中的百姓受灵血族人的威胁,我如何能袖手旁观?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你们为我担心。” 这些道理溶月如何不懂,她是长公主,是这楚朝的长公主,她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百姓,可她同时又是孩子的母亲和夫君的妻子。 她要大义,也想自私,想护着百姓,又想守着自己的家和家人。 世事无法两全,总要有所牺牲才能换回和平。 她的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心里很是惊慌,只知紧紧拉着丈夫的手,却又说不硬要留下他的话。 仲文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念文取下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递到了父亲的身前:“爹,你昨儿不是说我这戒指很精巧吗?我送给你。” 仲文哈哈一笑:“女儿家的玩意,我要来作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念文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我有这个,这个可比戒指更厉害,戒指我现在用不上了,你拿着吧,万一在外头遇到了灵血族人,这个或许可以保命,像我上次一样,不也是靠着这戒指脱身的吗?” 溶月道:“这是文儿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吧,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仲文哭笑不得的接下,这戒指是女孩的尺寸,他勉强的套在了小指上,“行,我就戴着。” 仲文走后,溶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莫小德既然将尸体丢在了王府门口,以留下血书,我猜他很快便会动手,我们必须尽快做好防御之事。” 万琨点头:“没错,他们的目标是文儿,只要文儿不出去,他们便一定会进来,只要我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我已经派人去取丝线和铃铛,以及联动暗器,一会送过来后,我们将这些东西装在屋子里,就算不能将对方一举击毙,也能给我们争取反击的时间。” 溶月欣慰的点头:“琨儿想得很周到,这么一来,咱们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文儿看向站在院中角落的云天,又朝万琨道:“今天你就和云天睡一个屋,免得灵血族人来寻仇时,云天应付不来。” 万琨点头:“我知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第1727章 第1726章 云天听见念文提到他,似乎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心头立时一喜,踱着悠闲的步子来到文儿的身边:“我今天就住在你的院子里,哪也不去。” 文儿皱眉,眼睛迅速瞟向万琨,却见万琨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今天就随我一块住在文儿院里,正好有一间收拾好的客房。” 见万琨没有异议,文儿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讨论避嫌的时候。 大家集中在一起,总比分散开的强。 不一会,万家的下人们便将东西送了过来,一共四个箱子,八个人抬着进来的。 万琨看着那些抬箱子的人,眉头突然皱起,朝前头那两个人道:“钱总管呢?他怎么没来?” 抬箱子的青年一脸茫然的摇头:“小的也不知道,这是钱总管身边的小厮让我们送来的。” 钱总管身边的小厮? 钱总管身边跟本就没有小厮,长年跟着他的,只有一个账房先生,除此之外,绝没有别人。 “那小厮你识认?” 青年摇头“不认识,他说他是钱总管的小厮,叫阿莱。” 文儿凑到万琨身边道:“四个箱子,后头那两个明显重,抬箱子的人脚步却轻,有点问题。” 万琨自然也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这般盘问一个下人。 他点头,随即指着抬箱子的八人道:“你们,全都站过来,有赏。” 八人站成了一排,万琨犀利的目光一个个扫过,站在最右边的四人,表情明显和前头六人不同,神情似乎不太自然,听见有赏赐时,也没见脸上露出半分高兴的神色,四人个头不算高,皮肤却是极黑,和其他四个人站在一起,肤色有着很鲜明的对比,就像是四个长年累月都在太阳底下熬着的山民。 万琨指着刚刚问过话的伙计道:“其他人,你可都认识?” 那伙计看了眼右边的四人,道:“不认识,他们是后边来的,说是钱总管另外加的东西,让他们一并抬上和他们一道进府。” 灵血族人说话口音很重,像是卷着舌头在说话,一听就是南方那一带的口音。 万琨指着右边的四人问:“你们是那家铺子里的伙计?” 那面色黝黑的青年,原本半垂着的头缓缓抬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万琨,面上原本的恭敬之色瞬间消散无踪,露出一丝丝残忍和嗜血。 “看来我们不用再伪装了,你既然已经怀疑了我们身份,又为何不直接动我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四人中为首的青年朝万琨道,声音冰冷无情。 另四个伙计一听这话,吓得匆忙退了一边,文儿朝他们挥手:“还不快走?该做什么不知道吗?” 四人赶忙点头:“知道知道。”他们夺路便跑,刚跑没几步便想大声喊刺客,试图引来府中的高手护卫。 然而,就在他们开口的那个瞬间,一根根细小的银针扎入了他们的后心,令他们的话,全数哽在了喉间。 第1728章 第1727章 四人同时栽倒在地,瞬间失去了生气。 万琨拔出佩剑,冷声道:“你们还真是迫不及待。” 为首的青年道:“杀我大哥之仇,我等日夜不敢有一刻忘记,你们,全都要死。” 站在那青年身后的男子道:“二哥,这些人都杀了我没意见,那个妞得给我留着,这都多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了,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好,那她就交给你来对付,要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些人,似乎已经成了死人。 溶月也拔出了剑,冷着眉眼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灵血族,究竟有多厉害。” 说话间,她掌中长剑迅速舞动,只听几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长长的银针被击落在地。 “原来灵血族的人,不止擅长自杀,还擅长暗中伤人。”万琨突然道。 四个青年面色皆是一变,眼里的恨怒之意瞬可滔天,“你找死!” 大哥死的惨,是他们心里的痛,眼前这些人,竟然还敢提这事,胆子可真是不小。 万琨又道:“可惜的很,你大哥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可找死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你大哥。” “那是你们以多欺少,你们这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可做的事,却是小人行径,无耻。” 念文呛道:“这么说,你们做的事不是小人行径?只许你大哥杀人害命,不许正义严惩你大哥?别人的死就是该死,你大哥的死就是不该?你大哥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就你们这些小人,也配与我大哥相提并论?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呸——” “我们是不算什么东西,我只是杀了一个无恶不做,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棍罢了,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 万琨和念文的话,已经挑起了对方四人的滔天怒火。 这正是万琨所要的效果,人在盛怒之下,总是容易冲动和出错,比在冷静的情况下好对付多了。 云天被念文拉在了自己的身后,“你避一下,我来对付他们。”她没有回头,没有看见云天脸上那瞬间温柔的笑容。 无论如何,她还是在意他的,她还是担心他的。 双方交战,一出手便是恶斗,王府的侍卫们匆匆赶来,却如何是这四人的对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侍卫们便伤的伤,死的死。 那瘦高青年跳到文儿的面前,出招虽不算狠辣,却招招下流无比,气得念文提前放出了镯子中的暗器,暗器淬了毒,那青年出没料到她会突然放暗气,一时避之不急,淬了毒的银针扎进了他的右臂。 一旁与万琨打斗的老大见状,二话不说便挥刀砍断了二弟的右臂,在一声惨叫声中,二弟跌坐在了地上,断臂上的血正在慢慢转黑,老大不得不又砍了一刀,断臂齐肩而落,这才算斩断了毒源,可二弟的一身功夫,也就此散尽。 眼见着二弟面色苍白的倒下了,老大咬牙切齿道:“贱人,老子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老子要——” 第1729章 第1728章 后边的话,就像是一根横着的鱼刺,梗塞在了老大的喉间,他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双眼睛瞪的很大。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一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血洞,他甚至不知这是谁出的手。 老大倒下了,依然瞪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嘴,死不瞑目。 老三老四见状,立时停下了进攻,冲到老大身前查看。 万琨和祁溶月缓了一口气,也冲到了文儿面前:“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万琨急问。 文儿摇头:“我没事。” 祁溶月见到那老大胸口的血洞,也是一愣:“你做的?” 文儿又摇头:“不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手。” 祁溶月看向她身后,云天依然站在文儿的身后,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就像从未动过一般。 “是你?”祁溶月问。 不待云天开口,文儿忙道:“娘,这怎么可能,云天伤还没好呢。” 万琨也看出了端倪,在这个院里,除了云天,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轻易杀人,而且对方还是这样的高手。 “看来他的伤早就好了。” 云天点头:“是我,他口出狂言,我看不惯,便没忍住,哎——白装这么久的白兔,竟然到现在功亏一篑。” 老三和老四见大哥惨死,而害死大哥的这些人,竟然聊起了天,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王八蛋,我杀了你们。”二人提刀跃起,疯了般砍向念文和万琨。 溶月喊道:“云天,快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使出燃血功。” 只要他们不使出燃血功,他们便不可能是云天的对手,一旦使燃血功,他们的处境便会十分糟糕。 云天点头,将文儿推到了一边,扬手握住老三疯狂砍来的长万,轻轻一折便将那厚重的长刀一折两断,随即抬腿踢向老三,恰恰好踢住他的胸口,将他踢至倒飞,直到撞上后头的院墙方,生生将院墙给撞出了一个大洞。 老三倒在了碎砖之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始终只能像一条臭虫般在废墟中蠕动,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 老四见状,方才知道眼前的对手,强大到不可想象,难怪大哥会使出自杀的燃血功,面对这样的强者,大哥根本就没有选择,自己也是一样。 总归是逃不掉的,左右是个死,那不如死的更有价值一点,临死也拖几个垫背的。 他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残忍嗜血的目光冷冷的扫视着眼前这些人,一股疯狂的力量开始占有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身上的肌肉开始胀裂,只要一会,只要再一小会,他就会变成一个疯狂的,强大的,令人胆颤心惊的地狱修罗。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刻,在他燃血成功之前,一把冰冷的利刃砍向他的脖颈,他避之不及,便瞧见自己的头颅摔在了地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看见自己那没有头的身躯像只垂死的大象般,轰然倒地,四肢不断的在尘土之中挣扎扭动,最终归于平静。 第1730章 第1729章 而他的眼前,也被黑暗淹没,彻底的淹没。 万琨手中的刀沾满了鲜血,浅色的锦衫上像被人泼了一盆血般,便是清俊的脸上也没能幸免。 就在念文刚打算夸万琨处事果断,下手利落之时,原本倒地不起的老二,竟然又站了起来,身形高大了不少,原本就黝黑邪恶脸上,狰狞的仿佛恶魔。 他只剩下一只手,剑术拳法通通无法再施展,眼见着兄弟一个个惨死在眼前,他知道自己今日不可能活着走出去,那么,就用他最后的生命,替兄弟们报仇。 众人的注意力一直在老四身上,没想到倒地不起的老二,竟然偷偷完成了燃血,此时他内力大增,仅凭内力,便能轻易的了结他们。 云天护着念文和祁溶月步步退后,面上的表情很是凝重,上一次与莫小德之子的拼杀,至今仍记忆深刻,他没有把握在眼前这人暴体之时能护住所有人。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做出别的安排,那令人难以想象的内力像龙卷风般朝他们扑袭而来。 云天一手释放出强大的内力,盾化成墙,护住祁溶月和念文,另一手使出寒冰之力,试图将对手的龙卷风推回去。 他以为他不会轻易成功,这一掌之力使出了他的全力,却没成想,眼前的老二,竟然连云天的一掌都没接下被给砸飞。 莫说云天,便是已经被内气震出轻伤的万琨也是惊讶不已,上次和他们所谓的老大交手时,那人身上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简直令人绝望,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战胜的强悍,眼前这个老二,显然比他大哥差得远,就算是同样使出了燃血功,却依然无法对云天造成伤害。 老二一手撑地从地上爬起,眼神惊恐的瞪着云天:“你不是人,你一定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云天冷笑:“我不是人,你又是什么?怪物吗?只懂得杀人喝血的怪物吗?”他扬手便是一掌,打得老二再次摔倒在地。 老二咬牙爬起,怒吼道:“我不信,我不信!” 云天见他脸色大变,想到先前的那一战,立时朝身后的祁溶月的念文喊道:“快走,你们快走。” 然而他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可此时让念文和祁溶月离开,已经太迟了。 老二仰头狂啸,院中渐起风沙,一股强悍至极的力量随着他的身体爆发出来。 万琨第一时间挡在了祁溶月和念文的身前,用尽自己的全力为她们阻挡下一波涌袭而来的强大气流。 云天依然站在最前面,用他寒蛟族天生强悍的力量与那股力量相抗衡,直到院中平地而起的风暴渐渐隐息,他的身体也倒了下去。 万琨几乎和云天一起倒下了,祁溶月和念文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便幸好有云天和万琨护着,她们伤的并不重。 云天再次陷入了昏迷,和上次一样,一模一样。 灵血族人的力量或有大小不同,可在他们选择最后的暴体之时,力量都是一样的强大,若非有云天在,他们只怕会当场毙命。 第1731章 第1730章 云天醒来时,已经是夜晚,祁溶月守在他的床前,念文则在隔壁房间守着依然昏迷的万琨。 “水,水——”他半睁着眼睛,虚弱无力的喊着水,嘴唇已经干的开始流血。 溶月赶忙端着茶盏来到他身前,正要喂他喝水,云天一把将茶盏掀开,拽着溶月的衣袖道:“快,快送我半月湖,快,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一个人,你一个人送我去。” 他声音干涩虚弱,她却依然听了个明白,想问他为何要去半月湖,为何这般着急要去半月湖。 可云天竟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晕了过去,她虽不知他去半月湖有何用意,可既然他要去,那就送他去好了,他自有他的道理。 “来人,备马车。” 马车匆匆出城,原本已经关上大门的城门,见是护国公主的车驾,自然不敢拦停,直接大开城门放她出城。 月亮很圆,月光很冷,已是秋日,夜晚出来已经有了些凉意。 她吁停了马,扭头朝里面的云天道:“已经到了半月湖。” 里面没有人回应她,“还没醒?”她起身撩开车帘,见云天依然昏躺在车内,她伸手去扶他,却摸到一片冰凉滑腻,很熟悉的触感,她以前绝对摸过,且这绝不是人类身上该有的触感。 带着满腹的疑惑,她将云天拖出马车,就着冷月清华,她看见云天的手臂及脖颈,已经变了颜色,不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蛟?这不正是寒蛟的皮肤吗? 寒蛟? 她脑子一阵混乱,看着眼前的云天,不知该说什么,该帮什么。 云天半昏半醒的呢喃道:“水,水——” 溶月猛然清醒过来,他说的水,是湖水,他现在需要水,需要进入水里。 来不及多想,无论是云天还是寒蛟,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绝不会因为心里的惧怕而置他于不顾。 她将他背起,来到半月湖畔,慢慢将他放入水中。 入水后的云天迅速沉了下去,溶月不放心,正打算下水查看,却见湖底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这黑影,和她在寒潭时见过的一模一样。 真的是它? 云天真的是寒蛟,那个救了师傅性命,又救了念文性命的小寒蛟? 可它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云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离开,一整夜守在湖边,直到天空泛出鱼肚白,直到明月渐渐不见了踪迹,云天的头突然就从水面冒了出来。 他看了眼始终在岸边等他的溶月,眼神有些复杂,就像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突然被某些人发现,而他并不想她知道这个秘密。 她叹了一气,在水面上寻到自己的衣服,潜下水底穿好后上岸。 “你等了我一夜,累了吧?”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故作轻松的,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溶月看着云天,显然并不想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 “云天,你真的是伏牛山中,寒潭里的小寒蛟?”她问,眼睛直直的盯着云天,盯着他的脸。 第1732章 第1731章 云天点头:“是,我就是那只小寒蛟。” 溶月的面上现出惊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人类?”他笑,面色苍白,也不知是因为重伤未愈,还是惊慌,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就此远离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物而害怕他? 溶月点头:“你明明是寒蛟,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人类?”难道鬼神故事里的猛兽成精一说,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他有些站立不稳,便干脆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仰头望着天空的白云,想到初见念文时的那一日。 “是文儿给了我这种机遇。” “文儿?这,这怎么可能,你快说清楚。”溶月有些着急,这事怎么跟文儿又有关系。 云天道:“文儿是你和郑仲文的女儿,你也知道,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蛟丹,能让人的灵魂百年不灭不寂的蛟丹,而郑仲文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蛟珠,蛟珠改变了他的身体,他的心,是蛟珠所化,他身上的血液里,有着蛟族的力量。” “所以,你和他生下的孩子,天生就与众不同,她的能力想必你也知道,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念文点头:“没错,她确实有一些能力,能在她自己不知情的情况,治愈伤痛,还能在水底下自由的呼吸,这都不是普通人所应该具备的能力。” 云天道:“我第一次见到文儿时,她昏迷不醒,我在探查她伤情的时候,发现她体内的经脉和人类并不相同,与蛟相似,却又不是一模一样,她的经脉变化,给了我巨大的提示,蛟族攻克数千年的难题,迎刃而解,只要按着文儿体内的经脉的提示去改变自己的经脉,便能得到两个选择,跃升为龙,异化为人。” 溶月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得知自己死而复生之时。 “所以,你放弃了跃升为龙的机会,而选择了异化为人?” 于蛟类而言,能跃升为龙,是蛟族一生最大的追求,可他却先择了异化为人?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云天淡笑:“做人也没什么不好,每天都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一开始确实不习惯,可慢慢的,我已经找到了做人类的乐趣,只是我体质特殊,不能在体内积存太多人间烟火,每到月圆之时,便需要到水中净化身体,否则便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不觉间,溶月坐在了他的身边,听他讲述这堪称传奇的故事。 他在溶月的面上找不出一丝惊怕的表情,“你不怕我?” 溶月挑眉:“我为何要怕你?你是寒蛟时我都不怕你,你现在变得这么可爱,我为何要怕你?” 他一愣,说的也是,这母女俩还真有一个相似之处,胆子都特别的大。 “念文第一次见到我时,也不怕我,那时她在水里醒来,我一睁眼就看见她,她在我身边游来游去,天真可爱。”或许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了。 第1733章 第1732章 他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不再像先前那般惊慌与紧张,溶月不怕他,文儿一定也不会怕他。 只是,他依然不想文儿知道这事,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和她,是不同的人。 “可以为我保密吗?”他朝溶月道。 溶月点头:“当然,不过,文儿也不能说吗?” “除了你,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道。 溶月郑重点头:“放心,除了我,再不会有人知道。”她扶着他起身:“走吧,该回去了,也不知琨儿醒了没有,他为了护着我和文儿,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云天反手握住溶月的手腕,急问:“若文儿最终选择和我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溶月愣住,她会同意吗?她不知道。 眼前的云天眼神殷切,那般骄傲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祈求。 她点头:“只要文儿愿意,我不会拦阻。” 云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溶月扶着他上车,看着他在马车中坐好,终是忍不住道:“云天,你应当也知道,文儿她心里已经有了琨儿,一个人的心可以很大,容纳天下,也可以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 云天面泛苦涩的笑容,“你说的我都懂,但我还想再努力一回,若不试试,怎知不会成功?若不试试,将来后悔怎么办?” 若不试试,将来后悔怎么办? 溶月突然笑了。 云天问:“你笑什么?” “看着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仲文,他和你一样,一样的执着。” 正因为他的执着,她才没有错过良人,正因为他的执着,她才拥有了这样幸福美满的家。 “我可以当你这话是在鼓励我吗?”云天笑问。 溶月点头:“当然,我也年轻过,能理解你的感受,虽然文儿现在的情况和我当初不太一样,可我依然支持你,你说的没错,不试试,怎知结果会如何?” 她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欣然接受,莫要强求。”她见过太多因放不下心中执念而强求的错误,她不想云天也变成她讨厌的那个模样。 云天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我和你一样,都希望文儿幸福快乐,若到最后,她依然不选择我,那我会放手,让她去到那个可以让她幸福快乐的人身边。” 溶月欣慰的点头:“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云天,你虽然成为人类没多久,可你比那些以人的身份活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人更配为人。” 能得到溶月的赞赏,云天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身上的伤痛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马车慢悠悠的往城里赶,她实在有太多话想问,从前一直想问的:“云天,当初我第一次去寒潭求寒蛟须时,你为何不杀我?反而从你父亲手里救下我?” 云天的面色忽然变得黯淡:“因为在你的体内,有我母亲的蛟丹。” 溶月这才想起当年老周王说过的话,他们在牺牲了无数的高手后,方才成功猎杀了一只落单的寒蛟,这才得了蛟丹和蛟珠,原来,当年被猎杀的那只寒蛟,就是云天的母亲。 第1734章 第1733章 这可真是一个伤感的话题。 可既然提起,又如何能风轻云淡的放下呢? 沉默了很久,她知道有些话本不该问,可那话已经到了嘴边。 “云天,你明知是人类杀死了你母亲,你不恨我们人类吗?” 云天苦笑:“自然恨过,那时我还小,不知什么是什么非,只知父亲告诉我,人类邪恶又残暴,害死了我母亲,它要杀光那些人。” “父亲不断的杀人,不止杀人,还吃人,所有进入伏牛山,所有它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初时,我以为父亲说的就是真理,人类就是邪恶又残酷的,杀了也活该,可直到那一日,我因修炼而多日未进食,父亲抓回来一个小孩,让我吃了他。” “那个小孩很小,真的很小,应该只有三岁吧,他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睛在看到我时,蓄满了因害怕而涌出的泪水,他不断的哭闹着,他要找他的母亲,他甚至连走路都不太利索,这样的小孩,怎会是邪恶又残酷的?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只是个连反抗都不懂得该如何做的孩子。” “那时我才想起,那些年被父亲杀掉的那些人,也不过只是个头比这孩子大些罢了,他们同样没有反抗的能力,在寒蛟面前,他们和蝼蚁并无区别。”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弱小很多的人类要猎杀母亲,为什么我们远在山中寒潭里生活,而人类却偏要来害我们,其实并不是人类要害我们,而是我们杀了太多的人,他们不得不反击,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伤害,他们不得不拿起了武器反抗,对我们而言的猎杀,对他们而言,只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被伤害罢了。” “当我明的这些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类死在了我们的手中。” “所以,我又怎么会恨人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人类?人类杀了我母亲,拆散了我的家,可那些被我们寒蛟杀死的人类,谁又没有家庭?” 祁溶月很是动容:“原来如此,看来你不止有了人类的身体,早就有了人类的思维,弱肉强食是世界的法则,你们寒蛟族确实强大,强大到足以征服和毁灭世界,******都需要生存,也要共存,你们杀人,人又杀你们,这都是自然的法则,谁也不能去怨谁。” 云天松了口气,笑道:“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谢谢你。” 溶月扭头看了眼车厢内的云天,也笑了起来:“我也要谢谢你,往后,咱们之间可是有秘密的人,你有什么不想对别人说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 云天点头,重重的点头,眼眶微微发热,他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这种感觉,是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从未得到过的。 父亲只会要求他,逼迫他做那些不想做的事,整**着他修炼修炼,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哪怕只是一句鼓励他或能温暖他的话。 第1735章 第1734章 从来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父亲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寒蛟族,他说不想,他便没有再问,自己回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那个父亲,从来都没存在过。 入世一年来,他看过人世间的许多辈欢离合,羡慕过,嫉妒过。 羡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父母妻儿,虽然不是每个家都幸福美满,可起码每个人都能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有一个去处,在伤心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安歇的所在。 唯独他没有,唯独他没有。 如今有了,他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祁溶月,而她选择了接受他,这一刻,他终于感觉自己开始真正的变成一个人类了,有了人类的外表,思想,朋友,和亲人。 很快,他会有一个自己的家。 很快,他不会再是孤独一个人。 马车缓缓入城,城门处,郑仲文正焦急的询问着守城卫关于溶月的去向,此时见溶月驾车回来,赶忙冲了上去:“月儿,月儿怎么样?你去哪了?你有没有受伤?” 他找了她一夜,害怕了一夜。 当他回到王府时,府里摆了满地的尸体,下人们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拼命的冲往抱月居,看见抱月居里残破的墙壁,满地的鲜血和烂肉碎骨,一切,就和那日在半月湖畔的情形一样。 他只在房里找到文儿和昏迷不醒的万琨,月儿和云天却不知所踪。 问了下人才知道,月儿独自带着云天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了一整夜。 找到城门口这才知道,月儿昨晚竟然带着云天出城了,城外天大地大,他正迷茫不知所措时,月儿竟又回来了。 溶月面上略有疲色,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没事,云天伤的很重,为了能保住他的性命,我带他出城寻了一味救命的草药,现在已经好了,都没事了。” 仲文松下一口气,掀开车帘往里看,见云天正清醒的坐在车厢里,笑道:“看来你运气不错,遇到我夫人这个神医,死了也能治好你。” 云天也笑:“确实如此,我很幸运。” 三人一齐回府,万琨还在昏迷中。 送云天回房躺下后,仲文去到万琨的房里,见万琨始终没醒,便朝文儿问:“琨儿怎么样了?” 文儿的表情倒是挺轻松:“他受了内伤,不过已经没事了,只需好好静养便可。” 见父亲点了头,文儿反问:“爹,莫家五兄弟都死了,莫小德找到了吗?” 郑仲文道:“已经找到了,不过他得知四个儿子都死了后,受不住打击,也自杀了。” “自杀了?不是自爆,而是自杀?”她瞪大了眼睛。 “嗯,自杀,不是自爆,莫小德武功尽失,就算施展燃血功,也不会有多大的杀伤力,顶多在最后的爆体时会对我们造成危害同,可他也要能撑到那个时候,只要在那之前,我提前将他杀死,他便没有暴体的机会,所以,他干脆便一根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了牢里,留个全尸。” 第1736章 第1735章 灵血族的风波过去,京都城里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热闹,一样的充满了欢笑。 只有因此事遭到伤害的人们,悄悄的躲在某个角落,伤心的哭泣,无奈的叹息。 这就是生活,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无奈与悲伤,但总会过时,时光最是无情,能抛下一切的一切,就算暂时留下了些许的痕迹,可总有一天,这些痕迹,会消失无踪。 万琨痊愈后,很快便将自己投身于繁重的事业中,万家首富的地位,可不是靠歇出来的,每天不知有多少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决断。 云天依然住在王府,也已经着人打听京都豪宅的消息,他有钱,他有很多钱,买个宅院还是没问题的,不管将来如何,有一个自己的家,总是必须的。 “文儿,我衣服旧了,可以陪我去买两身吗?”他‘很巧’的从花园里走出来,‘很巧’的拦在了正打算出门的念文身前。 今天念文穿了一身男装,风姿飒爽,比他这真男儿看起来可好看多了。 念文干笑,“行啊,那就一起去吧。”这几日,云天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截她的道,一会让她陪着去买铺子,一会又要买房子,昨儿还带他去买了扇子,今儿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悄悄溜出去找万琨,结果又被他给截住了。 二人出了王府,也没骑马,就这么信步走在街面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云天的唇角轻轻扬起:“文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吗?” 文儿点头:“当然记得,那时你吃面不给钱,让人老板好一通奚落,是我用一对耳环给你付的账。”那时她心智未复,还是个小孩子心性,眼里看到的一切都那么简单,有人需要帮助,她就会去帮助,若换成现在的她,在路上遇见吃霸王餐的人,她会伸出援手吗?未必吧,毕竟在现在的她眼里,那些吃霸王餐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值得帮助。 云天正好看到路边有人在卖首饰,虽然不算名贵,却也精致可爱,便拉了文儿去看:“我买一对耳环陪给你,好不好?” 她想说不用,可又见他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用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只好随他。 云天仔细打量着摆在绒布上的耳环,每一对都仔细的看过,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对珠串耳环上,珠串只有半指长,上头却穿了至少十颗珍珠,每一颗珍珠只有绿豆大小,却颗颗顶圆,在阳光下看,还散发着七彩虹芒,十分别致可爱。 寻常人对珍珠并不了解,以为珍珠只有大颗的才是好的,其实不然,有些珍稀的贝类,它们壳内的珍珠永远都不可能长大,最大只有绿豆大小,却每一颗都珍贵无比,戴在身上,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可这样的功效,却不被人类所知,明明是明珠,却被当成了鱼目。 被做成耳环算是幸运,有些人见到这种小颗的珍珠,直接便扔到泥里,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第1737章 第1736章 云天常年生活在水底,他自然对这些珍珠十分了解,一眼便能识货。 付了钱,他将耳环递给念文:“这种的喜欢吗?” 念文对饰物向来不在意,自己有些什么首饰,从来都不清楚。 她接下耳环,笑道:“喜欢,挺好看的。” “好看就戴上吧。”她今儿耳朵上没戴东西,正好可以试戴一下。 念文将耳环塞进了腰间的荷包里,“我今天穿的是男装,戴耳环不太方便,改天,改天再戴。” 云天看着她身上的男装,笑道:“也是,不过你穿男装也挺好看,英姿飒爽。” 被他盯着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拉着他往天衣阁去:“走啦,你不是要买衣服吗,我带你去京都城里最好的衣坊。” 云天任她拉着,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心情飘然,若时光能就此停驻,他和她能一直牵手于世间行走,该有多好? 然而,美梦总是短暂的,穿过最拥挤的那段路后,她很干脆的松开了他的手腕,指着前头的四层楼道:“这里就是天衣阁,我和娘亲的衣裳都是这里裁的。” 云天又看了眼她身上剪裁精致的衣裳,点头道:“确实精致华丽。” 二人刚到天衣阁门口,这还没进去呢,便听后头有人斥道:“让开让开,还不快让开。” 念文停步回头,瞧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少女站在她身后,朝她和云天嚷嚷,在丫头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一位小姐正被另一个丫头搀扶着下车。 那小姐面熟的很,不就是上回在家里摆宴,又被某人搞砸了的彭小姐吗? “跟你们说话,你们聋了吗?还不快让开,我家小姐要进去。” 念文挑眉,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窥一斑而知全豹。 她指了指身侧的空位:“这么大的门,我走一半,你家小姐走一半,还不够吗?若不够,我先进了,你家小姐再进,难道不行?” 那丫头立了柳眉,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郑念文:“让我家小姐跟在你后头进?你以为你是谁呀?脸可真大。” 念文抬目看向彭琳琅,她自下车后,一直让身边的丫头给她整理因坐马车而微乱的衣裙,对另一个丫头的嚣张全不在意,显然已经习惯了。 想来也是,若没有主子在后头撑腰,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胆量,见人就敢呛上两声。 这里是天衣阁,来天衣阁裁衣的,多是达官贵人,小丫头见过的人不少,知道官穿什么,贵穿什么,今儿念文和云天穿的衣裳虽然华丽,却不华贵,看来这小丫头是当他们是商家公子了,难怪这般瞧不上眼。 “我脸大不大,问问你家小姐就知道,不过我好奇的是,彭小姐这么大排场,究竟是仗着左相的势,还是仗着文昌侯府的势?” 见人一口便认出小姐的身份,还出言这般不逊,丫头也是愣了,赶忙拿眼去看身边的小姐。 彭琳琅终于抬起了她高傲无比的脸,看向站在台阶之上,正似笑非笑盯着她看的少年。 第1738章 第1737章 这张脸,这哪里是什么少年,这分明就是她恨之入骨的长乐郡主啊。 她就算换上一身男装,她也能一眼就认出她,上次的菊宴,若非是她突然造访,赵素莹也不会和尹明珠发生冲突,尹明珠也不会落水,尹世子更不会对她生出不满,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 彭琳琅盯着郑念文,眼神里的恨意十分明显,想掩都掩不住,可又不得不挤出一丝笑脸:“原来是郡主,真是失礼了。”说着,她朝郑念文福身行礼。 郑念文冷笑,心道,我就喜欢看你这讨厌我,恨我,却又拿我无可耐何的模样,真有意思。 “彭小姐有礼,不过——”她转目看向她身边的丫头,笑容变得越发凉淡:“你们彭家调教下人的本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是否在你们彭家下人的眼里,京都城都是你们彭家的?只要是你们彭家人,就可以在京都里横着走?” 彭琳琅面色微变,郑念文这话说的颇重,面上是指责丫头不懂事,说她彭家教奴无方,实际却是说彭家仗势欺人,这事若捅到皇上那里去,爹爹定然会被皇上斥责,那她还能有好?若传到文昌侯府,婆家人会怎么看她? 迅速的一番思量后,她赶忙跪下,朝郑念文道:“郡主言重了,今日之事是琳琅教奴无方,和彭家并无干系,琳琅回去定当好好反醒。” 郑念文轻哼,不再理她,转身和云天进了天衣阁。 彭小姐跪了一会,并没听见叫起之起,心里也是纳闷,偷偷抬眼一看,门口哪里还有人,只有几个伙计和绣娘站在里面往外探看,面上是嘲笑之意。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朝身边的丫鬟道路“还愣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她生来便是千金贵女,几时在外头跪过人,地面坚硬又粗糙,只跪了这一会,她的腿便疼的不行。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将她扶起,她站起身,侧目扫了那惹事的丫头一眼,扬手便是一耳光,打得那丫头眼泪直掉,她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刚刚那少年就是郡主,她也很委屈的好吧。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哭哭,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你还有什么用处?蠢货!” 另一边的丫头于心不忍,赶忙扯开话题道:“小姐,我们还进去吗?” “进去干嘛?进去等着被人再羞辱一遍吗?”她恨的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好你个长乐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你以为你是长乐郡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走着瞧,我彭琳琅,可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回府!” 丫鬟赶忙扶着她上车,受了罚的丫头却被拒绝坐车,命她跟着车跑,一路跑回彭府。 二楼的贵宾室正是临街的位置,云天看着彭小姐那带着一脸愤恨离开时的模样,不由笑道:“看来这位彭小姐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念文耸肩:“随便,我郑念文还怕她?”她从来就不喜欢和京都城里的这些千金小姐来往,因为她不喜欢将自己置身于是非之地。 第1739章 第1738章 可这并不代表,她怕将自己置身于是非之地。 不喜欢,不是怕。 若是非偏要找上她,她也不会避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郡主,这位公子是?”钱掌柜匆匆而来,见陪在郡主身边的不是他们家万公子,而是另一个英俊不凡的青年公子,心头理咯噔。 文儿笑道:“他是云公子,我和万琨的朋友,拿几件适合他的衣样过来给他挑,四季都要,各裁一箱,账嘛,就算在你家公子身上。” 原来是郡主和公子的朋友,钱掌柜立时笑着点头:“小的这就去拿,二位稍等。” 四季的衣裳,各裁一箱,云天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只觉得会不会太多了,他又不像万琨,每回见他,都穿着不一样的衣裳,这家里得有多少衣裳? 可转念一想,反正不花他的钱,万琨这个首富的钱,不花白不花,便也不作声了,多些衣裳也好,省得日后衣服旧了又要来裁,太麻烦。 “这天衣阁看起来不错,你们一年在这里花的银子,恐怕不少吧?” 念文摇头:“不知道,这是万家的产业,从前他们万家并不做这种生意,是在京都城定居后才开始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只为了方便我们平日穿戴,不用找别人来给我们裁衣服,后来绣娘越来越多,便也开始接些其他人的活计,就这么做下来,竟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倒成了一处极为赚钱的产业。” “也就是说,天衣阁就是你们王府和万家的专用绣纺?” 念文点头:“可以这么说,我打小穿的就是天衣阁的衣服,不论谁在天衣阁下了单,天衣阁里的绣娘,都会先紧着做完我们的衣服,再给客人做。” 云天恍然,心里也是感慨,这得多有钱才敢这么造啊。 京都城里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可真像万家这样的泼天富贵,怕是找不出第二户了吧。 说来也巧,二人刚挑完衣样,绣娘给云量好尺寸,定好数量和日子,正准备离开时,尹明珠和尹书唯竟然来了。 见到念文也在,尹书唯很是惊喜,原本想去王府看她,可这阵子皇上给他交待了一些差事,忙得脚不沾地,今儿刚有一点空,又被尹明珠缠着一起出来,说要到天衣阁裁几身新衣,再过半月文昌侯府便要办喜事,她可不能在宾客云集的喜宴上失了颜色。 “这位是?”尹书唯看着念文身边的云天,面有疑色。 “他是云天,我和万琨的朋友。”她扭头看向云天,介绍道:“这位是尹书唯,也是我和万琨的朋友。”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着对方,面上挂着客气的笑容,眼神却充满了探究。 尹明珠笑道:“上回郡主救命之恩,明珠还未谢过郡主呢。” 念文笑道:“尹小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再说了,见死不救,也不是我的风格。” 尹明珠的目光落在了云天身上:“郡主是来裁衣的吗?” 念文心里对尹明珠也没什么好感,不过她既然是书唯的表妹,自然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然书唯的面上也不会好过。 第1740章 第1739章 她淡笑:“是给云天裁衣服,已经忙完了。”她扭头朝钱掌柜道:“好好招呼尹小姐和尹公子。” 钱掌柜连连称是,态度恭敬至极,看得尹时珠十分眼热,这钱掌柜可是这天衣阁里的一把手,很少亲自招呼客人,她上回来,也是凑巧遇到,钱掌柜便顺便招呼了她一下,面上客气,却并不恭敬,哪有他现在对长乐郡主的半点恭敬态度。 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么简单便能看出来。 尹明珠心里不舒服,可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谁让人家是郡主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她大她可不止一级,她在人家郡主眼里,怕是连个屁都不如吧。 书唯表哥在见到她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身为女人,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对某种情绪是很敏感的,书唯表哥看着郡主时的眼神,喜悦中深压着脉脉情意,他在刻意的隐忍自己的情感,可越是刻意,越是泄露的更多,一丝不漏的落在了她的眼里,刺得她难受,只希望眼前的长乐郡主,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强自撑着三分笑意,朝郡主福了福身:“多谢郡主,郡主若有空得闲时,可来文昌侯府玩,我会做几个小菜,到时请郡主尝尝。” 念文笑道:“那敢情好,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品尝美食,改日一定前去打扰。” 尹明珠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过是客气一下,谁知郡主会这般爽快的应下,请她来府里,不等于是请狼入室吗?不正好给了书唯表哥机会吗?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得回。 “那就再好不过了,明珠在府里恭候郡主大驾。” 郑念文又不傻,尹明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能看不出来吗?之所以这么爽快的应她,不过是想逗逗她罢了,见她这幽怨的小模样,她就开心极了。 “尹兄,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告辞!” 尹书唯见她要走,赶忙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由我作东,一起吃个便饭吧。” 尹明珠一听这话,立马急眼了:“表哥,你不是答应了我要陪我选衣服吗?” 书唯眉头微蹙,淡声道:“我有事要同郡主说,衣服你自己选吧,原本我也不懂这些。” 尹明珠怎肯,好不容易拖了表哥出来,怎能就这样放他走,她眼珠一转,笑道:“表哥,我也正好饿了,不如跟你们一起吧。” 尹书唯正欲拒绝,郑念文却道:“也好,那就一起吧,人多才热闹。” 念文都说了话,尹书唯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也好,那就一起去吧。”他原本只想和念文单独吃个饭,现在明珠要去,那云天自然也要去,哎—— 云天瞧着笑得极不自然的尹书唯道:“我刚刚还在发愁,中午该带文儿去吃什么,你作东那就太好了,京都城里的美食我知道的不多,今天正跟着你去开开眼界。” 第1741章 第1740章 尹书唯干笑:“客气了!” 一行四人刚出了天衣阁,钱掌柜立马便派人跟着他们,另派了人去通知他们家公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无论是这尹公子,还是那云公子,都对郡主别有用心,他可不能让公子这将要到手的******给别人截了胡去。 仙鹤楼,京都城里的第一高楼,足有六层半,从前只是五层,后来生意实在太好,又加盖了一层半,最顶上的半层只有一间房,也是整栋仙鹤楼视野最好的雅间。 这个雅间平日并不对外开放,并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坐进去。 尹书唯原本定了五楼的雅间,可当他们进入仙鹤楼时,原本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立马迎了出来,“郡主您可算是来了,上回您说想吃北边口味的冰糖肘子,我们公子特意派人去北边请了个厨子过来,专门做这道菜,如今这道菜都成我们仙鹤楼的招牌菜了,请了您几回,您愣是没空来尝尝,今儿可算是来了。” 念文笑道:“掌柜有心了。” 掌柜赶忙摆手:“不不不,这哪里我有心,这分明就是公子有心,郡主快请。” 掌柜亲自引着他们上了顶楼,仙鹤楼最顶端的雅间,这一层比下边的楼层要小,所以叫半层,但绝对比半层要多,设计了八角八面,八角八面全是窗户,窗户上糊着暗纹明纸,光线极好,推开窗,大半个京都城都在眼底。 尹明珠惊叹道:“表哥,都说这仙鹤楼的顶层雅间最是难订,订一百回也不见得能成功一次,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简直太崇拜表哥了,这里她一直想来,却始终没有机会,都说站在这里看到的风景,和别处是大不一样的,果然如此。 尹书唯有些尴尬“这里不是我订的,我订的是五楼。”他原本也是想订这里,可小厮告诉他,顶楼的雅间已经被人预订了,所以只能是五楼。 掌柜忙道:“尹公子,不是小人有心骗您,这个雅间原本就是我们公子特意为自己建的,除了公子和并肩王府的人,谁也订不到这里。” 尹书唯大约知道了他说的公子是谁,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大的手笔? 难怪京都城里会有那样的传言,说嫁给万公子,比嫁给皇帝还享福,专门为自己做衣服的天衣阁,专门留下最好位子的顶级酒楼,恐怕还有专门为自家人打制金银手饰的银楼吧。 只要嫁了万公子,一世荣华享用不尽。 尹明珠自然也知道掌柜说的公子是谁,可她偏要装成不知道,“不知掌柜口中的公子,究竟是谁?” 掌柜一愣,心道这位小姐既然是郡主的朋友,怎会不知这酒楼是万家的产业?怎会听不懂他口中的公子是谁? 念文推开一扇窗,看着窗外别样的风景,轻笑道:“自然是万琨,不然还有谁?”这个尹明珠真是有意思,明明知道,却明知故问,自然不是问给自己听,那定是问给别人听。 这个别人,恐怕就是尹书唯吧。 第1742章 第1741章 她的心思这般明显,不知尹书唯这个书呆子,清不清楚呢? 云天走到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层层叠叠,乱中有致的青瓦屋顶绵延至远方,原来站在高处看风景,是这样的滋味。 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真是令人钦佩,他发明了许多在兽类看来极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在人类世界,却是如此普遍的存在。 或许这就是人类可以统治这个世界的最大原因,他们懂得使用仅有工具,懂得变通世情,懂得如何将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好。 更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他垂目,看向在大街上行走的人们,有人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有人悠闲散漫,惬意自在。 一乘轻骑由远而近,马上的素衣少年翻身而下,身姿矫健利落。 念文显然也看见了,她轻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掌柜一听这话,赶忙下楼去迎,果然见到刚进门的万公子。 “公子您来了!”他上前哈腰陪笑。 万琨扫了他一眼,问:“郡主可在?” 掌柜连连点头:“在在在,就在顶楼的雅间,刚上去的,还没点菜。” 万琨嗯了一声,“菜品你看着办,挑郡主爱吃的上。”言罢,他转身上楼,走了几步又停下,朝掌柜道:“我听说你请了两个南边来的厨子,擅做辣食?” 掌柜又是点头:“是是是,上个月刚请来的,初时许多人不适应这种口味,不过现在好多了,也成了咱仙鹤楼的一大特色,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专点辣食。” 万琨道:“也上几道辣食,上菜时,记得提醒一下我。”他交待完便转身上楼,唇角微微勾起,若他记得没错,云天和尹书唯都不吃辣。 万琨上得顶楼雅间,自然免不了和尹书唯客套一翻,二人都是皮笑肉不笑,万琨是应付,而尹书唯则是尴尬。 原本只想和念文单独吃顿饭,说说话,结果,人越来越多,几乎就凑齐一桌人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尹明珠,她之前就盼着万公子能来,结果愿望成真,他真的来了,这下可有好戏可看,最好能让表哥对郡主死心。 云天俊面含笑,端着茶盏却不喝:“你来得可真巧,在京都城里产业多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万琨又倒了两盏茶,一盏推到尹书唯的面前,一盏推到尹明珠的面前,他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眼睛却黑若深渊,深不见底:“产业多的好处可不只这些,往后你会知道的更清楚。” 二人一语来回,声缓语慢,却又暗藏锋芒,令旁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尹书唯谢过万琨的茶,干笑道:“原是我作东,本订了五楼的雅间,今日能上得六楼,真是托了万公子的福。” 万琨哈哈一笑:“自然是你作东,你的好意,怎好拂却,今是是我托了你的福,忙里偷得这一回闲,已经数日没和文儿一起吃饭了,真该谢谢你。” 第1743章 第1742章 尹书唯面色越发的尴尬,却又说不出旁的话来,只能干笑着喝茶。 尹明珠听了这话却很不是滋味,万琨明显是在针对书唯表哥,这酒楼明明就是万家的产业,怎的能让书唯表哥作东呢?且这顶楼包间一定很贵吧,书唯表哥今日出门也不知带够了钱没,一会没钱付账,岂不是更难看? 可以她的立场,再如何不爽,也轮不上她来管,只能默默心疼表哥。 菜上齐后,万琨不断的给念文布菜,不断的嘱咐她要多吃点,眼里的宠溺几乎要将人都给化去了,这种公然秀恩爱的姿态,着实令某些人难以下咽。 云天自然不在其例,这种秀恩爱的招式,他见多了,万琨每回去王府,都要来一回,他早已看腻了。 只是尹书唯却没他这么淡定,心爱的女孩就在眼前,他想诉衷肠,却没有这种机会,哪怕是布个菜献个殷勤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她笑面如花的和万琨有说有笑。 在晋城时他便当万琨是他的劲敌,到了京都才知,他连与万琨一争高下的机会都没有。 在念文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身边只有万琨,在她的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是万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给了她一条活路,而那时的自己,又在哪里? 他自己没有资格去和万琨争,可又放不下心里的这份执念,现在,连默默守候的资格也要没有了吗? 念文朝发呆的尹书唯道:“这冰糖肘子真不错,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万琨勾唇,夹了一筷子水煮牛肉放到尹书唯的碟中:“我想他喜欢吃的是这个,尝尝看。” 尹书唯回神,哦了一声,也没看碟中装的是什么,直接夹起往嘴里放,这才嚼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便占据了他全部的味觉,白皙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额头也开始冒汗,可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嘴里的牛肉给吐出来,只能生生将牛肉给咽了下去。 那块牛肉,就像是一团火,顺着他的喉咙一直往下滑,烧进了他的胃里,猛灌了三盏茶水,这才熄了些火气。 “看来尹公子不太能吃辣啊。” 尹书唯刚想回他话,一张嘴还没完全咽下去的茶水便呛住了气管,咳了老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他朝万琨摆手:“这个我真吃不了,太辣了。” 念文夹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摇头道:“这个味道虽然不错,却依然不及我娘亲做的,还差了点火候。” 云天挑眉,“我怎么没见你娘做过这道菜?” 念文扫了他一眼,十分无奈:“还不是因为你不能吃辣,所以娘亲才不肯做,怕你误吃了会难受,害我也跟着好些日子没吃过辣了。” 云天想起在王府吃的第一顿饭,那时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不知该吃什么,便跟着念文夹,念文夹什么,他就夹什么,结果在吃了一块炒肉片后,辣的他几乎是涕泪横流,那叫一个惨,从那以后,王府的饭桌上,似乎真的再没出现过辣菜。 第1744章 第1743章 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喜欢她的一切,保括她的习惯和口味。 所以他打算再尝试一次。 他也夹起了一块牛肉,稍有犹豫后,终是放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后,他立马就后悔了,真不该尝试,真不该尝试啊! 原本尹书唯觉得自己出丑了,正暗骂自己怎么就忍不了一块辣牛肉呢?所有人都很优雅,偏偏他没能守住这优雅。 结果现在见到云天,他才知道什么是出丑,起码他没当着众人的面流下眼泪和鼻涕。。。 一顿饭吃的是水深火热,云天从来都没有这么着急的想结束和文儿一起吃饭的时光,他现在只觉肚子里像是烧着一团火,他不断的将茶盏中的水用内力催成冰水喝下解热,足足喝了两大壶,依然难受。 他起身,朝念文道:“我先回去,你们慢吃。”他搁下手中的茶盏,拔腿就走,一刻也不能留,只想赶紧回去运功驱‘毒’。 云天原本坐在尹书唯的身边,他走后,留下的茶盏就摆在尹书唯的右手旁,他感觉到盏中有一股凉意沁出,很不同寻常的感觉,心里十分好奇,便端起云天喝过的茶盏一看,好个乖乖,盏中剩下的半盏茶竟然结成了冰块,几片茶叶也被冻结在冰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结冰了?”他刚刚明明见到从茶壶里倒出的水是热的,还冒着热气,且他也喝了,是很正常的热茶,怎么到了云天的盏里,就成了冰块? 念文扫了眼那茶盏,笑道:“云天练的功夫很特别,内力冷如寒冰,他刚刚一定是太辣了,便用内力冷却茶水,可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便将茶水给冻住了,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种事常有。” 有一回她听见院里的侍女嚼舌根,说伺候云天洗澡的小厮告诉她们,说明明给云天倒的是热水洗澡,可他洗完后,水桶里的水竟然结冰了。。。 尹明珠闻言笑道:“那夏日有他在,岂不是连冰窑都可以省啦?” 万琨已经放下了筷子,目光在那结冰的茶盏上掠过,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有他在,夏日也会变成冬日,你们能坐在他身边而察觉不到寒意,那是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正常情况下,他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敢不穿棉衣待上一刻钟。” 尹明珠瞪圆了眼睛,一脸惊奇:“真的吗?他练的是什么功,怎会如此神奇?” 念文白了万琨一眼,没好气道:“别瞎胡说,云天哪有你说的这么冷。”她随即转脸朝尹明珠道:“没有的事,万琨开玩笑的。” 开玩笑吗?她看万公子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顿饭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万琨向尹书唯告辞,感谢他盛情的款待,又客套的邀请他改日去万府玩赏,这才拉了念文离开。 尹明珠看着面色黯然的表哥,心也跟着疼:“表哥,现在能死心了吗?” 尹书唯一愣,扭脸盯着尹明珠那双泛红的眼睛:“你说什么?” 第1745章 今天高兴吗 第1744章 “我说,你现在能对郡主死了吗?她和万公子才是一对,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便是那云天在她眼里的地位,也高于你,你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朋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罢了。” “别说了——”他粗鲁的打断她,这些他知道,他都知道,用不着谁来提醒他。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尹书唯凶巴巴的瞪了尹明珠一眼,转身便走了。 尹明珠委屈极了,眼泪滚滚而落,为什么她对他的好,他却始终看不到。 为什么,明知那个人是自己得不到的,他却偏偏一腔痴念不改。 ———— 万琨送念文回王府,路上给她买了冰糖葫芦,见她吃的开心,笑问:“今天高兴吗?” 她点头:“高兴!” “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兴的?”他又问。 她嚼着糖葫芦,脑子开始高速运转,万琨这家伙就是这样,他越是云淡风轻的问话,那就表示他越在乎这个结果,所以一定不能答的很随意,若答案令他不高兴,他保证立马黑面,并一个月都吃不到他买的糖葫芦,十足的醋坛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兴的?当然不是从出王府的时候,那必须是从我在仙鹤楼看见某个翩翩少年在楼前翻身下马的时候。” 万琨立时弯了唇角,眼里尽是灿烂的笑意,这丫头,明显是顺着他的回话,偏偏他就是这么爱听。 “高兴吗?”她笑问。 万琨点头:“高兴!”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兴的?”她反问,心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 万琨无语的抬头看了看天,“从刚刚开始高兴的。” “那就是说,在这之前,你一直不高兴?”她问。 他点头,很认真的点头:“我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去酒楼喝酒,你觉得我会高兴吗?若我和别的女人去酒楼喝酒,你会怎么想?” 念文耸肩:“没尝过这种滋味,下次让我尝尝,我就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万琨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把她粉嫩的面颊:“你这坏丫头,哪有人像你这样希望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相处的。” 念文一脸无辜:“我可没有,是你先挑起这个话题的,怨不得我。” 他扣住她的手腕,情深脉脉:“文儿,我们下个月就成亲吧!”他不能再忍受眼前那些讨厌的苍蝇不断围着文儿转,只要成亲了,他们总该死心退散了吧。 文儿红着脸摇头:“才不要,谁要嫁给你。” “文儿,我说真的,不开玩笑。” “我也说真的,不开玩笑。” “我不管,下个月就成亲,没得商量。” “我也不管,下下月我就不嫁,没得商量。” 午后的阳光很炽热,也很温暖,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被暖阳包围,被热情攻陷。 他们开始期待,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尽管她还没有做好为人妻的准备。 尽管他还不知道该做样做一个好丈夫。 尽管他们,还不懂得如何成为一个孩子的爹娘。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他们以为,只要拥有了彼此,生活就会变得美满。 第1746章 第1745章 “你听说了吗?坊间有些不好的传闻,说咱们郡主脚踩两条船,同时和几个男人暧昧不清。”燕儿拉了柳儿到一旁说话。 柳儿立马捂住了她的嘴,“你胡说什么?坊间传间这种不可信的东西,怎能到府里来说?若让公主和王爷听见了,小心拔了你的舌头。” 燕儿撇嘴:“这传闻又不是我散布的,我不过是听了两耳朵来告诉你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儿皱眉,面色十分难看:“燕儿,你难道不知道,背后妄议主子,要受什么惩罚吗?” 燕儿依然一脸不在乎:“只要你不说,谁又知道呢?”她美目一转,笑嘻嘻的看着柳儿“柳柳姐姐自然是不会说的,对吗?” 柳儿叹了一气:“燕儿,我自然不会说,可你要记住,我们身为奴婢,在这王府里讨生活,行事说话都要小心谨慎,我们现在的生活,也不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差一分半点,能有今日,都是主子的厚爱,咱们要对得起主子的这份厚爱,可不能心怀不敬,你明白吗?” 燕儿笑嘻嘻道:“明白明白我都明白,好了,我的柳儿姐姐,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还有事,先忙活去了。” 燕儿笑嘻嘻的走了,柳儿看着燕儿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气,燕儿变了,自打知道郡主要嫁给万公子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和燕儿一起长大,彼自了解,她怎会不知燕儿心里在想什么? 燕儿真是太糊涂了,她怎能拿郡主和别的女人相比较,郡主不止身份尊贵,性格更是说一不二,和公主十分相似。 在王府便没有丫头通房一事,难道在万府会有什么例外吗? 万公子那样的人物,对郡主那样的深情厚意,为了郡主,他连性命都能不要,难道还会为了一个丫头去惹郡主不高兴?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难道就看不明白? 可二人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有些事,她虽然清楚,却不能告诉郡主,否则以郡主的脾气,绝不会容燕儿再留下。 她必须在燕儿犯糊涂之前让她看清事实,别再做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尽管下人们不敢在主子面前说起外头的传闻,可这传闻总归时传进了主子的耳朵里。 郑仲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立时四分五裂,他朝禀报的管家道:“去查,看看究竟是那家的长舌鬼,竟敢编造这样的胡言来污蔑郡主的声誉。” 管家应声退下,不一会便又折了回来:“王爷,万公子来了,他说他已经查到了是谁在后头乱嚼舌根。” 郑仲文立时扬了扬眉:“这么快?快请他过来。” 万琨的脸色也很不好,昨日听到这个传闻后,他立时便派了人去查。 这种事,绝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在传的,城中的百姓,有几个认识文儿的?就算见过,也不会知道她平日与谁交好,又与谁走的近,更不敢随意妄传不实传闻,他们没有这种胆子。 第1747章 第1746章 所以做这件事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起码不是寻常的百姓。 万家的情报线人遍布大街小巷,要找到一个散布这种事关郡主谣言的人,并不是难事。 “王爷!”万琨抱拳行礼,眼风扫见屋里四分五裂的桌子。 “王爷知道了?”万琨问。 郑仲文点头:“知道了,简直不像话,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散布这样的谣言。” 他看着万琨,见他面色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万琨淡笑,轻轻点头:“没错,我已经知道了。” “是谁?”郑仲文急问,真想将那个造谣人的嘴撕烂。 万琨道:“彭家那位将要嫁入文昌侯府的千金,彭琳琅。” 郑仲文一愣:“彭琳琅?就是那个要和尹世子成亲的彭小姐?” 万琨点头:“没错,就是她,那天她在天衣阁遇到文儿和云天,她的丫鬟非常跋扈,未能认出身着男装的文儿,出言十分不逊,文儿小小的教训了她一翻,许是怀恨在心吧。” 郑仲文冷哼:“她胆子可真不小,以为自己生在彭家,有个做左相的老爹,便能在这京都城里为所欲为?连我们并肩王府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万琨道:“王爷,这件事您不适合出面,毕竟您和左相同朝为官,若闹得僵了,皇上也会为难,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郑仲文知道万琨的本事,别看这小子年纪小,行事却雷厉风行,比他爹当年更加精明稳重。 “也好,这事就由你出面,不必顾忌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我,还有皇上,我和皇上,都不会允许有人在背肆意污蔑文儿。” 万琨点头:“我知道,彭琳琅既然敢这么做,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她如今最大的事,便是准备嫁入文昌侯府,只消从这方面着手,她自有机会好好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彭府 今日是彭府家宴,主角自然是彭琳琅,再过半个月,彭琳琅便要嫁入文昌侯府,便是文昌侯府的人,左相彭大人向来疼爱这个女儿,想到女儿即将要出嫁,特意准备了这次的家宴,让大家在一块热闹热闹。 宴度过半,大家伙都吃好了,开始各自聊天,坐在彭琳琅身边的五小姐彭琳兰悄悄凑唇至彭琳琅的耳边道:“二姐,你听说了吗?并肩王府的那位郡主,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现在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彭琳琅勾唇:“连你都听说了,我怎会没听说?” “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瞧二小姐笑的,有什好高兴的事,不能让大家伙也听听?大家一起乐一乐嘛。” 说话的是府里的雪姨娘,正是五小姐的母亲,平日颇为受宠,连带着五小姐也跟着得意,今日家宴,别的姨娘都没来,偏就只她一个姨娘入了席,可见她在彭大人心中的地位不浅。 彭琳琅抿唇浅笑,“也没什么,一个笑话罢了。” 雪姨娘拿眼去看彭琳兰,朝她递了个眼色,彭琳兰会意,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就是就是,不过是一个坊间听来的笑话,也没什么好笑的。” 第1748章 第1747章 彭大人突然来了兴致,“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说来我听听,让我也跟着你们乐一乐。” 彭琳琅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再说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这话自然不能由她来说。 她转目看着彭琳兰,“这是五妹妹说给我听的笑话,就让五妹妹说给大家听吧。” 彭大人点头,朝彭琳兰道:“瞧把你们给神秘的,兰儿你说吧。” 彭琳兰将在坊间听来的传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彭大人,席间众人听了,神色各有异样,但大多眼里都带着笑。 彭大人也不例外:“真没想到,坊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传闻,长乐郡主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闹也不小的风波吧。” 彭琳琅道:“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若没有这样的事,谁又会这般无聊的造谣生事呢?再说了,她可是郡主,谁敢无凭无据的造谣?” 彭大人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正因为她是郡主,她的背后是并肩王府和皇上,先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随意递传。” 彭琳琅道:“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在传,谁也不知是谁传的,他们并肩王府再厉害,还能治全城百姓的罪不成?” 彭大人轻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盏酒,一饮而尽:“你呀,就是太单纯,也不想想并肩王府是什么地方,再说了,除了并肩王府,还有万家,万家现在可是在为皇上办事,办的是什么事?专为皇上收集情报,他们的情报线人遍及大街小巷,只要他们想找出造谣的那个人,只要他们想,那这件事,就是轻而易举的。” 彭琳琅面色微变,心脏突突突开起乱撞:“若他们找到这个人,会怎么样?” 彭大人笑道:“怎么样?自然是严惩,郡主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并肩王府的颜面,更是皇家的颜面,赐她公主封号,那也是早晚的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论是并肩王府,还是皇上那,都不可能轻饶过,那个造谣的人,还是好好祈祷自己的运气够好,不要被他们找到,否则,下场恐怕会很凄惨。” 彭琳琅手一抖,放在桌上的酒壶竟被她撞翻了,酒水洒在了自己新做的衣裳上,她竟也毫无知觉。 彭夫人忙道:“你这丫头,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以后嫁到婆家,若还这样,岂不让人笑话?” 彭琳琅面色发白,将抖着的手藏进了衣袖了,干笑道:“瞧娘说的,我这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刚贪喝了两杯,头有些晕。” 彭大人见她面色似乎是不太好,便朝她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小姐回房?” 两个丫鬟也是惊的面色惨白,几乎就要站不住了,听了彭大人的话,如获大赦,赶忙搀了小姐便走,一路疾行回到自己的院里。 彭琳琅一进房门便将门给关了个死死的,白着脸在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彭琳琅不断的念叨着。 第1749章 第1748章 丫鬟道:“小姐,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我和玲姐姐去办这事时,戴了帷帽,没有人见过我们的脸。” 彭琳琅一听这话,心下稍安,又问:“给的是什么钱?莫不是银票吧?”若是银票,要找到她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她的银票上都有彭家印章,一看便知。 丫鬟赶忙摇头:“当然不是,我们用的是寻常的金叶子,整整一袋,金叶子是我们事先在商行兑的,没有咱们彭家的标记,他们一定查不到我们身上。” “那就好,那就好。”彭琳琅做事只图一时痛快,从未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刚刚听了父亲的话,方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世上,有些人她可以随意招惹踩踏,但有些人,她却不能去招惹,她没有这种资格。 也不知现在明白过来,算不算晚。 若查到她身上,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从未想过,现在也想不明白,心里很怕,可又不知该找谁来帮她。 雪园 “娘,你为什么要让我在席间说那件事?”彭琳兰偎在母亲身边,面色疲倦,昏昏欲睡。 雪姨娘抚了抚女儿柔软的黑发,她女儿已经十三岁了,过不了多久也要说亲了,可她是个庶女,不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大夫人向来嫉恨她们母女,老爷总往她这儿跑,一个月也不肯在大夫人房里留一回,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兰儿的婚事,指望她,是指望不上的,定然不会给兰儿寻个好人家。 所以她一直在找机会,这种机会不易得到,可也不是完全没希望,这不,机会自动送上门了。 二小姐身边的丫头和自己院里的丫头平日走的近,时常能听到一些隐秘的私事,包括这次散播郡主水性扬花谣言的传闻。 她等了这么久,二小姐经常犯错,可那些错,都不足以将她击倒,所以她一直在等,终于让她等到了。 二小姐这次,算是栽定了,还能不能顺利嫁入文昌侯府,都未可知呢。 只要二小姐栽了,必定会连累大夫人,到时她再吹吹枕头风,那兰儿的婚事,必不会再交给大夫人,兰儿便能有机会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这些话,她自然不能告诉兰儿,她会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 ———— 初八 每个月的初八这天,城里的千金和夫人们,大多都会去城外的清凉寺礼佛。 彭琳琅也不例外,再过十天便是大婚之日,这可是她在娘家最后一次同母亲去礼佛的机会了。 通往清凉寺的路上,马车行人几乎是络绎不绝,大家都往同一个方向去,每个月的初八,只要天气好,大都是这种情景。 彭家的马车走了一半就停下了,车夫说车轱辘有些问题,需要停下修理一下。 为了不阻住后头人的路,车夫将马车拉到了山坡的另一头。 彭夫人很不高兴,她的侍女从车里钻了出来,朝那车夫喝道:“怎么回事?出门前难道没有查验过吗?耽误了时辰,你们谁担待的起?” 第1750章 第1749章 车夫垂着头应声,一句也没辩驳,那侍女喝斥的也没意思,只能钻了回去。 彭夫人道:“咱们今天来了几辆马车?” 侍女道:“就两辆,小姐坐的那辆已经上山了。” 彭夫人皱眉:“怎么没叫住她?她一个人去怎么行?” 侍女道:“奴婢叫了,可那车夫像是没听到,呼的一声就走了。” 彭夫人心里着急,赶忙朝侍女吩咐:“赶忙去催催,让他立马弄好,务必要快。” 侍女又钻了出去,盯着那车夫修整轱辘,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等的不耐烦就骂两句,那车夫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顾做他的事。 清凉寺 彭琳琅从马车里下来,没瞧见母亲的马车,但朝身边的丫鬟问:“母亲呢?” 丫鬟忙回:“奴婢刚刚问过车夫了,说夫人的马车坏了,在后边修着,让咱们先上山,免得耽误了时辰。” 彭琳琅不疑有他,点头哦了一声,随即便领着两个丫鬟上山。 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原本的担忧也渐渐淡化,许正如玲儿所说,他们跟本就找不到她这儿来,毕竟中间的线索是断的,他们再怎么厉害,也很难找到她这条线上。 彭琳琅常和母亲来礼佛,知道清凉寺的规矩,且今日来这里的多是女眷,连避嫌都不用,她更是轻松自在。 主仆三人进寺门后,径直随着人流往主殿的方向去,人还没走到主殿门口,便听前头一阵喧哗声响起。 立时有尖叫之声四起,她也跟着吓了一跳,可又十分好奇,踮起脚往前头探看。 前头的姑娘夫人们不止尖叫,已经开始四散逃蹿,她正准备跟着那些人跑到一旁去避一避,突然瞧见一只体形巨大的棕毛恶犯朝她冲来。 她几时见过这般凶恶的狗,就跟画像上的狼一样,吓得她小腿打颤,跑都跑不动了,丫鬟也吓得够呛,赶紧拉了小姐就跑。 可她们跑的再快也只有两条腿,那恶狗却有四条脚,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了她身后,嗷的一声叫唤就把她给扑倒了,随即她感觉到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腿,不止咬住,还咬破了,还咬得她很疼。 彭琳琅趴在地上起不来,大声的哭喊着救命。 不远处有很多人,都是些妇人小姐,谁见了这恶狗不吓得心颤,再如何想救她,也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公子突然出现,他一拳打中了那恶狗的腹部,迫它张嘴松开了咬住彭琳琅的狗嘴,随即一脚踢中那恶狗,将它踢了个老远,恶狗吃痛,嗷嗷叫了两声便夹着尾巴跑走了。 白衣公子走到彭琳琅身前,朝哭得妆都花了,头发也散成疯婆子样的彭琳琅道:“姑娘没事吧?” 彭琳琅抬头,看着一张温润如玉的俊脸,俊脸上温柔浅淡的笑容,像是一把大锤,狠狠的撞上了她的心口。 他就像那自九天之上而来的天神,将她于苦难之中救出。 第1751章 第1750章 彭琳琅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俊秀公子,连哭都忘了,更不记得自己的腿还被恶狗咬伤。 “姑娘,你还好吗?” 白衣公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脸关切。 彭琳琅这才回神,立时羞红了脸,“多谢公子搭救,琳琅感激不尽。” “琳琅?你叫琳琅,这名字真好听,和你的人一样。”白衣公子淡笑,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彭琳琅的脸越发的红了,垂下头娇羞浅笑:“公子真会说笑。” “我可没有说笑,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要配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彭琳琅的小心脏砰砰砰乱跳,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这般夸她,带朝她伸手。 她有些扭捏,可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终是伸出了手,将自己沾满尘土的手放在了白衣公子那宽厚温暖的手中。 白衣公子稍稍使劲,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刚刚还不觉得疼,这一站起来,小腿的伤口便钻心的疼,她身子一歪,竟往白衣公子的怀里倒了过去。 白衣公子顺手便搂住了她的腰,她将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你还好吗?” 温润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她伏在白衣公子的怀里,心跳得快要飞出来,原来男人的胸膛是这样的结实又宽厚,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令她心潮澎湃。 两个丫鬟见状,赶忙上前将她们家小姐扶开,她们可没小姐这样的心思,只觉得后颈发凉,小命不保的前奏啊。 小姐她怎能扑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难道忘了,她可是相府千金,她可是尹世子的未婚妻,寺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且多是京都城里的达官贵人,认识她的人更是多了去了,这样的事,很快就会在京都城里传开,到那时。。。她们不想继续往下想,太可怕了。 然而,她们的主子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瞧这娇羞含情的模样,简直辣眼睛。 白衣公子道:“姑娘的腿似乎受伤了,小生略懂一些医术,不如为姑娘包扎一下?” 两个丫鬟正欲拒绝,可谁知,她们家主子却已经抢先应下了:“那就有劳公子了。” 白衣公子四下看了看,指着寺院角落的一方石桌道:“去那里吧,那里有凳子,姑娘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彭琳琅赶忙点头:“好,就去哪里。”现在就算他说去上刀山,她都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你还能走吗?”他一脸担心的看着彭琳琅,指着她的腿道。 彭琳琅试了试,就算是两个丫鬟扶着她,她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白衣公子见了,干脆道:“我抱你过去吧。” 两个丫鬟立马摇头,正想拒绝他的‘好意’,她们的主子也道:“这,这不太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两个丫鬟眼睛立马直了,小姐这是什么思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看着,所以不太好,若是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就能随便给一个陌生男人搂抱吗? 第1752章 第1751章 白衣公子一脸关切道:“姑娘,你这腿伤的可不轻,若强行走路,恐怕对伤口越发不好。”他扭头扫了眼远处正在观望他们的人群,笑道:“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生活,就当潇洒肆意一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才不枉在这世间走过一遭,处处看人眼色,以世上的目光为准则而活,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彭琳琅早已被他那含情带笑的眼睛迷得失了魂魄,哪里还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她娇羞的点了头:“有劳公子了。”她很紧张,也很期待,被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抱在怀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她是尹世子的未婚妻,尹世子的样貌也是极好的,甚至比眼前这男人更好,可尹世子从来都不曾多看她一眼,更不会用这般的温言软语和她说话,也不会用这样深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若她的未婚夫不是尹世子,而是眼前这个男人,该有多好。 于是乎,白衣公子大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彭琳琅打横抱起,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寺院角落。 女客群里爆发出阵阵吸凉气的声音:“这这这,我眼睛没坏吧?那不是彭家二小姐吗?” “可不就是彭家二小姐,再过十分,她可就是文昌侯府的新妇,尹世子的娇妻呢。” “那个男人是尹世子吗?” “不是不是,那哪是尹世子,尹世子我见过,比这人好看多了,气度也大气些。” “既然不是尹世子,她怎能和别的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的,这,这成何体统?”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有一个妇人气得浑身发抖,尹明珠也是黑着一张脸,她朝身边的妇人道:“舅母,真没想到,这彭小姐竟是个这般没有分寸之人,她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表哥?” 这妇人正是尹世子的母亲,文昌侯夫人,她原本也看见了彭琳琅,还打算去和她打声招呼,毕竟就要进她尹家的门了。 可谁知,这才一会子的功夫,她竟然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勾搭上了,还任那男人对她又是搂又是抱,简直,简直就是荡妇。 当彭夫人匆匆赶到清凉寺时,正好见到尹夫人气冲冲的往外走。 她立时扯出笑脸迎上去:“亲家母也来啦!”她笑的极为灿烂,一脸亲昵,眼前这女人就是自己宝贝女儿的未来婆婆,她自然要对她客气些。 尹夫人抬眼扫向彭夫人,面色冷的几乎要凝出冰来,哼道:“别叫亲家母,我们尹家当不起,更要不起彭家的儿媳妇。” “亲家母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这样的话?”彭夫人一愣,立时皱了眉头追问。 尹夫人不想解释什么,有些话说了,只会脏自己的嘴。 她朝彭夫人冷哼了一声,径直便越过她走了,二话也没留下。 尹明珠在路过她身边时,‘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要知道为什么,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吧,看看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第1753章 第1752章 彭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女儿还没进门呢,亲家母就敢这般藐视她,若待女儿进了她们尹家的门,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 可又想不对,这尹夫人从前她见过,修养极好,听说出身也是不低,名门贵女的身份,怎么可能无端的对她这般无礼? 越想越觉得不对,难不成真是琳琅在里头惹了什么事,弄得尹夫人不愉快? 带着浓重的疑惑进了清凉寺,寺里的那些女香客有些已经进殿上香,有些却聚在外头,交头接耳的也不知在说什么,眼睛齐齐的看着一个方向,她顺着她们看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那,那个坐在石凳上的姑娘,不正是她的宝贝女儿琳琅么,一个白衣青年蹲在琳琅的身前,将琳琅的一只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两手在琳琅的小腿上不断做着什么动作,也不知在搞什么明堂。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也难怪刚刚尹夫人会气成那模样,直接就给她甩了脸子。 彭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幸好身边的丫鬟将她扶住了,这才没有跌倒丢丑。 “快,快扶我过去。”她气得浑身颤抖,连走路都不太稳当,只好由丫鬟搀扶着往彭琳琅那边走去。 直到走近了,彭琳琅都没发现她母亲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她的眼里,现在就只有眼前这温柔体贴的白衣公子,再也装不下别的。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女儿和那青年,怒吼道。 琳琅一惊,赶忙缩回了自己的腿。 白衣公子也缓缓站了起来,朝彭夫人笑道:“这位一定就是彭夫人了,您千万别误会,令千金的腿被恶狗咬伤,小生懂些医术,便顺手帮她包扎了一下。” 彭夫人听了这话,火气依然没有半点消散:“就算是被恶狗咬伤了,也该请了大夫避到佛舍里去医治,用得着劳烦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女儿——”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抬目看向自己的女儿,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简直要气死她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小姐回去?”彭夫人怒目瞪向彭琳琅身后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哪敢多说一个字,立马便一左一右的将小姐扶了起来,垂着头不敢看夫人那几乎在喷火的目光。 彭琳琅扭头看着那白衣公子,想说些什么,却被母亲一眼给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还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家住哪里,是谁家的公子。。。。 不过他已经知道她是彭府的小姐,应该会来找她吧? 肯定会来的,他刚刚已经抱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尹家要退婚,他一定会来彭家求亲,她就可以嫁给他了。 想到这里,彭琳琅甜甜的笑了起来,身边的丫鬟见了,只觉得她们家小姐一定是疯了,都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是疯是什么? 第1754章 第1753章 回到彭府,彭夫人将彭琳琅关在了房里,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跪下。” 彭琳琅不情愿:“母亲,我腿都伤了,怎的还让我跪?” “还不快跪下!”彭夫人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脑仁疼的厉害。 彭琳琅还从没见母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心里也有些发怵了,赶忙忍着疼跪下:“母亲,我真的是被恶狗咬伤了,那位公子只是顺手帮了我。” “顺手帮你?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看,你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难道忘了?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再过十日,你就要嫁入文昌侯府,你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可有想过后果?” 彭琳琅立时红了眼:“娘,我怎么就做伤风败俗之事了?我腿受伤了,他是大夫,帮我包扎了一下而已,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帮你包扎了一下而已?你当我真不知道吗?玲儿已经都说了,他不止拉了你的手,还搂了你,还抱了你,甚至摸了你的腿,这还不够伤风败俗?那要怎样才算伤风败俗?你知不知道,今儿尹夫人也去了清凉寺,你做的这些丑事,她可全看见了,你以为她会当没看见吗?” 彭琳琅依然是一脸不在乎:“那又如何?大不了退婚便是,谁还真稀罕嫁给她儿子啊!” 听了女儿这话,彭夫人差点没晕过去,这还是她平日乖巧懂事的女儿吗? 她上前狠狠抽了彭琳琅一耳光,打得彭琳琅侧摔在地,脸颊立马肿了起来,疼得她直掉泪,:“娘,你怎么打我?你竟然打我。” 彭夫人气的手直抖:“打你是轻的,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能随便说出口的吗?若是退婚了,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彭琳琅哭道:“退婚就退婚,怎么就一辈子完了?难道我彭琳琅除了他尹家,就再寻不到良人了吗?” 彭夫人恨不得再狠抽她一个耳光:“你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吗?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不知道吗?你爹可是当朝左相,一品大员,若你被尹家退婚了,他在朝中,如何还能抬起头来?岂不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再者,你若是被尹家退婚了,京都城的贵公子,谁还会要你?你的名声就完了,这一辈子都完了。” 彭琳琅愣住,一直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了些许的清明,理智一丝丝的回来,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开始发白:“娘,那我,那我该怎么办?” 彭夫人摇头,身子跌坐进身后的椅中,面色苍白憔悴,仿佛一瞬之间便老了许多:“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若尹家不追究此事倒也罢了,若他们——”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夫人,尹家来人了,老爷叫您过去。” 彭夫人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缓缓的闭上,两行泪水瞬间滑落。 第1755章 第1754章 彭琳琅跪行上前,一把抱住母样的腿:“娘,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像中了魔似的,我真不是有心要这么做的。” 彭夫人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说你是无心的,也要有人愿望信你才是,光娘信你,又有什么用?” 彭琳琅跌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的害怕越发的浓烈,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她包裹住,她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爹是左相,我爹是左相,他们一定不会退婚的,一定不会。” 两个丫鬟绝望的跪在外头,再也挪不动半分,她们仿佛已经看见了死神正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前厅 彭大人看着手里的庚帖,面色阴睛不定。 这庚帖是女儿琳琅的,订亲前给了媒人,再由媒人送到了尹家。 这会尹家派人将庚帖给送了回来,便是要解除婚约的意思。 距离成亲还有十日,他们尹家突然要解除婚约? “这是何意?”彭大人朝前来送庚帖的人,是一个面生的青年,自称是尹家的下人。 青年道:“回彭大人,我家侯爷说了,婚事就此作罢,究竟原因,还请大人问问彭夫人和彭小姐,小的也不便多言,告辞。” 尹家下人爽快的走了,彭夫人后脚进来。 彭大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彭夫人的脸上,扬着手里的庚帖怒问:“这是什么?尹家为何突然要退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彭夫人绝望的看着丈夫手里的庚帖,满目的苦涩:“当真送来了,当真送来了!” 彭大人怒道:“你在嘀咕什么?我问你话,你究竟听见没有?” 彭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道:“是我教女无方,害老爷丢了颜面,老爷要罚就罚我吧。” 彭大人见状,心头也是一跳,夫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他面前跪过,今日这一跪,看来是出大事了。 “别跟我来这一套,赶紧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彭大人急得要死。 彭夫人自知这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明日定会传得满城皆知,她能在府里瞒住,却不能让府外的人也瞒住。 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没说得那么详细,袒护了女儿许多,可这些,也足以令彭大人勃然大怒了。 彭大人面色铁青的瞪着彭夫人:“你果然是教女无方,堂堂左相家的千金,竟然在外头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还让夫家给退了婚,你让我将来在朝堂上,拿什么脸面去面对同僚?” 彭夫人一脸死寂:“我自己有罪,老爷若要罚,就罚吧,我都认了。” 彭大人冷哼:“罚你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补救,难不成真打算让尹家把这桩婚事给退了?” 彭夫人抬脸,看着丈夫的眼里冒出一丝希望:“那,那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亏你还在这后宅里做主母这么多年,这点事也看不明白吗?尹家退婚,也是一时之气。” 第1756章 第1755章 “只要咱们上门去,带着这死丫头去请罪,说些好话,这婚事未必就会黄掉。” 彭夫人的面上有些犹豫:“可是,可这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让琳琅嫁过去,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彭大人怒道:“无论将来如何,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这能怨得了谁?”他现在心里想的,只是自己这张老脸,绝不能因为尹家的退婚而丢干净,怎么着也要结上这门亲,不好的传闻总有一天会散去。 彭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那般疼爱女儿的丈夫,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平日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为了他的面子和官途,他什么都可以不顾吗? “老爷,求来的姻缘是不会幸福的,琳琅还年轻,她受不了这种苦头,不如就此作罢,凭着老爷在京都的地位,再给琳琅寻一门亲事,总是不难的。”只要老爷还在相位上,给女儿寻一亲门槛低些的人家,他们顾忌着彭家的势力,自然不敢对琳琅不好,不像文昌侯府,原本就是高嫁,如今更是连泥都不如。 “你闭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此作罢?除了文昌侯府,她谁也别想嫁,如若嫁不成,那就去庵里当尼姑,一世莫要再出来见人。”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扎在了彭夫人的心口上,扎得她痛不欲生。 老爷和夫人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彭琳琅的耳中,接着伺候她的两个丫鬟便被带走了,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知道她们会遭遇什么,不是乱棍打死,便是发卖出府。 像她们这样犯了事的罪奴,发卖出府,也就是青楼会要。 一时的糊涂,毁了她自己,也毁了别人。 眼前浮现出白衣公子的音容笑貌,若他在就好了,只要他愿意带她走,哪怕是过苦日子,她也心甘情愿。 可他又在哪里?今日之后,他还会记得她吗? 她甚至连他叫什么,住哪里也不知道,就算想去找她,又该如何去找? 这是漫长的一夜,她流泪到天明,听见外头丫鬟们的走动声,看见有人推门进来,她忙问:“夫人呢?” 进来的是她乳娘,从小便伺候她,像她真正的母亲一样的乳娘。 “小姐,老爷让我来叫你,说要带你去文昌侯府。” 彭琳琅立马摇头:“我不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被他们羞辱,我宁不嫁。” 乳娘坐在了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的傻小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若不去,这桩婚事若真黄了,凭老爷的狠劲,定会送你去做尼姑,那你这一辈子,可就真毁了。” 彭琳琅摇头:“不,不会的,我爹他不会的,他平日最疼的,什么好的都紧着我,他一定不会送我去当尼姑,一定不会的。” “小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老爷高兴的时候,你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前提是,你的存在,不会影响他的官途,甚至有助于他的官途和地位,你身为相府千金,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第1757章 第1756章 不论乳娘说什么,彭琳琅都不愿去,直到彭大人亲自站在了她的面前,冰冷的目光刺的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更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乖乖的跟着他走。 于她而言幸运的是,他们一家人到了文昌侯府门口时,却没能顺利的进去,文昌侯不见客。 于是一家人又灰溜溜的回了彭府。 “还不跪下?”祠堂里,彭大人手握家法,冷厉的目光紧盯着彭琳琅。 彭琳琅颤着身子跪下,那根藤条编制的直鞭,生生打死过许多人,包括她的一个庶弟和一个庶妹,其中那庶妹还是她向父亲污蔑告发,栽赃了些莫须有的罪名于那年仅八岁的女孩,那女孩便是跪在这里,跪在她现在跪的地方,生生被父亲打了二十鞭,打得遍体鳞伤,回去便大病了一场,怎么救也没救回来。 今天,轮到她了吗? 彭夫人跪在了丈夫的身前,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老爷,您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教女无方,是我,都是我的错,打我吧,放过琳琅,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不——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我们,一定是这样的。” 彭大人面色微变,拧着眉看向哭成大花脸的夫人,心里满是厌恶:“你说什么?什么有人要害我们?说清楚。” 彭夫人道:“今天,今天我和琳琅去清凉寺时,和往常一样用了两辆马车,我坐的马车在半道上突然出了问题,车夫便下来修车,这本也没什么,从前也出过这样的事,顶多就是耽误些时辰罢了,府里的两辆马车都会停下一起等,若实在修不好,便挤一辆马车上山,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可怪的是,今儿那马车看起来明明没什么问题,那车夫却始终不肯走,琳琅的马车也没停下等我,直接便上山了,叫都叫不住。” 彭大人问:“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分开你们母女?” 彭夫人点头:“初时我并没多想,只道是琳琅那车上的车夫没有听见叫声罢了,可后来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从中搞鬼,清凉寺里那么多女客,那狂狗偏偏就咬琳琅一人,咬完琳琅就出来一个自称是大夫的年轻公子,且现场的女客中,偏就有文昌侯夫人,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巧?” 彭大人常年浸润于官场,这种阴私暗斗之事,他也没少做,夫人将自己的怀疑一说出来,他立马便觉出了不对劲。 他扭头朝随从道:“去,把昨天给夫人和小姐赶车的车夫找来。” 随从匆匆去了,彭夫人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赶忙从地上爬起身,又想扶女儿起来。 彭大人却道:“让她跪着,就算真有人在背后搞鬼,可她和那男人当众做出伤风败俗的举动,有目共睹,她罪责难逃。” 此时彭大人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狠厉,彭夫人虽然依旧担心女儿,可自知只要落实是被人陷害,起码能保女儿命,起码能保女儿不去做尼姑。 第1758章 第1757章 不一会,随从便匆匆而回:“老爷,那两个车夫不见了。” 彭大人皱眉:“不见了?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随从道:“听下人说,那两个车夫昨天送了夫人和小姐回来后就出去了,再也没回府里。” “他们的家里人呢?” 随从道:“老爷,这两个车夫是前儿刚进府里的,之前的车夫三天前被人给打伤了,在家里养伤,管家便命人去集市举牌请了两个临时的,说好了只做到之前的车夫伤好就回去,昨儿是他们出的第一趟活,回来就找不着人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家在哪里。” 彭大人怒吼:“混账,管家人呢?把他给老子叫来。” 堂堂彭府,向来自称治家严谨,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管家被罚了三十大板,直接赶出彭府。 彭大人在祠堂气得暴走:“看来是真的有人对我们彭家下手了。” 彭夫人抹着眼泪道:“老爷,一定是您在朝堂上得罪了人,这才让人恨上了,他们不敢对您下手,就来害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 彭大人一眼瞪向她,怒道:“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这事你没责任吗?眼看就要成亲了,没事好好待在府里不好吗?出去做什么?这下好了?一切都完了。” 彭夫人立时噤了声,不敢再哭出声,只那眼泪依然不断的往下掉。 彭琳琅呆若木鸡般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全是昨日那白衣公子的模样,她以为,他就是他的真命天子,他就是她的良配,。她以为,她就算和他无缘,也只是因为她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他。 可现在,爹和娘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是有人在暗中算计她? 也就是说,昨日对她万般温柔体贴的白衣公子,其实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为的就是搞臭她的名声,为的就是要让她没办法顺利的嫁入文昌侯府? 是了,是了! 现在想想,他昨日明明可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那些亲密的举动的。 若他真是个正人君子,又怎会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出那些轻挑又暧昧的举动? 原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阴谋,而她还傻傻的认为是自己走了桃花运,是自己的美貌迷倒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彭大人道:“你瞎胡说什么?我平日的作风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那种会随便得罪人的吗?”他在朝中左右逢源,与谁都能称兄道弟,从未得罪过谁。 且近来朝中太平无事,不可能有人暗中害他。 他转目看向彭夫人:“倒是你,没事总喜欢办些没用的宴会,七大姑八大姨的聚在一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让你们这些长舌妇给说去了,会不会是你在无意中得罪了谁,害得人来算计。” 彭夫人赶忙摆手:“这可冤死我了,我平日是喜欢办些宴会,也喜欢参加一些宴会,凑个热闹什么的,可我说话向来是极有分寸的,从未得罪过谁,绝没有的事。” 第1759章 第1758章 彭大人也算是了解自己的夫人,平日行事也算小心谨慎,不像是会轻易得罪人的那种无脑长舌妇。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你呢?你最近总出门,不会在外头惹了什么是非吧?” 彭琳琅赶忙摇头:“没,没有,我没有。” 彭大人盯着彭琳琅,彭琳琅赶忙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彭大人冷哼:“没有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敢在外头给我惹事。” 彭大人转身,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就在祠堂里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去。”他将手里的家法扔在了地上,带着随从大步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彭大人的身影,彭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拉起跪着的女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娘在。” 彭琳琅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眼泪浸湿了娘亲的衣裳,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敢说。 若爹和娘知道了,知道她散播了长乐郡主水性扬花的传言,而这次的事件,很有可能就是长乐郡主的报复,爹会怎么做? 以他的脾气,为了不得罪并肩王,他一定不会保她,一定会将她绑了丢到并肩王府,随人处置,又或许,干脆将她送到庵里,落女为尼。 不要,她不要受这种罪,她宁愿死也不要受这种罪。 彭大人毕竟是当朝左相,在京都也有一定的势力,要查些什么事情,也不是真的一愁莫展。 不出三天,他便查清了那两个车夫的来历。 “你说什么?万家让他们来的?哪个万家?” 随从道:“老爷,京都城有名的万家,还有哪个?当然是首富万家。” “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彭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万家?生意上有吗?” 随从摇头:“并没有,小人也没查出来因为什么,只说这是上头的吩咐,他们下边做事的人只是依吩咐做事。” 彭大人道:“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毫无根据的,万家从来不在京都树敌,他突然出手对付我,不可能是毫无道理的,你再去查,一定要查清楚。” 当天夜里,彭大人宿在了雪姨娘的院里。 雪姨娘见彭大人一脸愁苦的模样,柔柔的往他身边依着,“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自打您进来起,这眉头就没平展过,妾身看了,真是心疼得紧。” 彭大人侧目瞟了雪姨娘一眼,见她眼眶微红,楚楚惹人怜的模样,心头一软,伸臂将她环在了怀里。 “还不是因为琳琅那事,被尹家退婚,我这脸都快被她给丢近了,城里头的传闻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这几日在朝中,几乎抬不起头来,连跟人闲话都不敢,就怕有人提到此事,哎——” 雪姨娘将自己的脸靠在了彭大人的胸膛上,纤长的手指在彭大人胸口画圈圈:“老爷,夫人不是说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吗?许真的不是二小姐的错呢?” 彭大人道:“就算是有人栽赃陷害,她也有错。” 第1760章 第1759章 雪姨娘道:“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为何要害咱们彭家?” 彭大人摇头:“说是万家,老爷我也奇怪的很,我们彭家和万家的生意像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我们彭家的这点生意,在万家眼里,根本连个屁都不是,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雪姨娘唇角微勾,心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朝彭大人道:“老爷,听说万家的当家人是万琨公子,他和并肩王府的那位郡主关系很不一般,甚至有传闻说他们已经订了亲,很快就在成婚,只因万琨公子尚在孝期,不宜办红喜之事,这才耽搁下来。” 彭大人嗯了一声:“没错,是有这种传闻,依我看,这也不尽是传闻,就凭并肩王和皇上对万琨的那份器重,看来这事假不了,早晚的事。” 雪姨娘又道:“万琨是郡主的未婚夫,若他不是为了自己找我们麻烦,会不会是为了郡主?” 彭大人眉头微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琨为了郡主找我们彭家的麻烦?我们彭家也没得罪她呀?近日我与并肩王也见过,他对我一如既往,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雪姨娘将头从他胸口抬起,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彭大人皱眉。 雪姨娘道:“老爷,妾身突然想到一事,也不知和这有没有关系。” “快说!” 雪姨娘道:“前些日子妾身听院里的丫头说,二小姐去天衣阁裁衣裳时,在天衣阁外遇到了郡主,当时好像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但也没什么大事,郡主并没有对二小姐怎么样。” 彭大人道:“长乐郡主我见过,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个会和一般妇人斤斤计较的人。” 雪姨娘又道:“后来没过两天,城里便有了长乐郡主水性扬花的传闻,我这脑子笨,也不知这些事是不是有关联,只是突然想到,就说给老爷听,若说的不对,老爷可别怪我。” 彭大人不是个傻的,雪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清清楚楚。 长乐郡主是个大肚之人,不会和一般的妇人斤斤计较,可他的女儿呢? 若琳琅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与长乐郡主发生不愉快之后,怀恨在心。。。 他一把推开雪姨娘,匆忙离开了小院。 雪姨娘站在院门口,看着彭大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和大仇将报的笑意。 三年前,她情同姐妹的素姨娘惨死,因她的女儿被老爷活活打死,她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自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而害死她们母女俩的,正是彭琳琅。 在眼睁睁的看着素姨娘母女的尸体被一张破草席卷了拉走时,她曾暗暗发过誓,一定,一定会为她们母女报仇。 当年若不是素姨娘,她和女儿都不可能活下来,恐怕早就死在了夫人的手里。 等了三年,她等了足足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俗话说的好,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761章 第1760章 更何况,这一次,是彭琳琅自己人作死,怨不得别人。 彭大人径直去了祠堂。 彭夫人正带着下人送来了吃食,一碟碟精致的美食从食盒里往外拿,彭琳琅却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没什么胃口。 她又怎会知道,这会是是人生中最后一顿真正意义上的美食。 若能知道,她一定不会浪费这顿美食。 彭夫人正劝她多吃点时,彭大人闯了进来,面色黑沉。 他走到桌前,扫了眼桌上摆着的五六碟精致美食,都是寻常人家见都见不到的山珍美味。 “你还有脸吃?我问你,你和长乐郡主,可有私怨?” 彭琳琅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摇头:“没,没有,我怎么会和长乐郡主有私怨,这不可能啊。” 彭夫人忙道:“老爷,你说什么胡话呢?琳琅再不懂事,也不可能会去招惹长乐郡主,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彭大人冷哼:“真的吗?她真的有分寸?”他冷目逼视着彭琳琅,见她那一脸心虚,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的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说,说清楚,若有半个字的假话,家法伺候。” 彭琳琅想到自己的两个侍女已经没了,知道这事的人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只要她咬牙不承认,就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彭大人哭道:“爹,女儿真的没有,爹您一定要相信我,千万不要相信外面那些小人的谗言。” “小人的谗言?谁是小人?你说说看,究竟谁是小人?” 彭琳琅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总之我没有和郡主交恶,更没有私怨,我和她甚至都没说过几次话,本就不熟,怎么可能会有私怨。” 彭夫人急得要命:“是啊老爷,琳琅平日极少出门,更从未去过并肩王府,老爷您也知道,并肩王府的那位郡主,向来不与京都这些贵女交往,琳琅怎么可能会和她有私怨呢?” 彭大人怒吼:“没问你,你给老子闭嘴,都是你,看看你把她教成什么样了?宠得她无法无天,真不知外头的天高地厚吗?” 他虽是左相,官居一品,看起来确实风光无限,可朝野上下,谁人不清楚,皇上真正信任的,向来只有郑仲文一个,皇上只信郑仲文,郑仲文说的话,便等同于是皇上说的话,他的地位,岂是他一个左相可以相比较的? 长乐郡主更不用说,从前便极受宠,在皇上眼里,和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两样,加之上次上官氏作乱一案,长乐郡主以身护驾,立下大功,地位更是不一般,他们彭家,拿什么去和并肩王府斗?这不是找死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和长乐郡主,究竟有没有私怨,你究竟有没有做什么对不住长乐郡主的事,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有些事,只要我想查,便没有查不出来的,别想着用话搪塞糊弄我,如此,你的下场会更惨,听明白了吗?” 第1762章 第1761章 彭琳琅的身子抖若筛糠,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父亲突然来问她,显然是知道了什么,她一味的不认,真的就能逃过一劫吗? 见她始终不肯说话,他伸脚便踹了彭琳琅一脚,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道:“你哑巴了?你以为只要不说话,这事就能了结吗?” 彭夫人扑到女儿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女儿身前:“老爷,您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琳琅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彭大人冷哼:“亲生女儿?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是第一回,很稀奇吗?之前小六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理都清楚,不是吗?你自己人的女儿是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几个女儿中,他最疼琳琅这没错,那是因为琳琅向来聪明,模样也端正,他料定将来琳琅能高嫁,能给他的官途带来好运,能为彭家在京都的地位锦上添花。 所以,当年他明知是琳琅在诬陷小六,他为了能让琳琅开心,便狠心打伤了小六,没想到小六竟然这么不抗打,没几日就死了。 他也曾后悔过,后悔那天用力地猛,白白浪费了一个庶女。 如今,他看重的琳琅变成了一棵废棋,他如何还能保持从前的慈和? 彭夫人身子微颤,老爷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打算重重发落琳琅吗? 不,不可以。 “老爷,琳琅平时确实有点跋扈,可她那都是对府里的下人,对兄弟姐妹还是很友爱的,她那么聪明,更不会为了一些小事和长乐郡主不和,绝对不会的啊!” 彭大人怒火中烧,到了这个时候,这婆娘还没想明白,他干脆的一脚将彭夫人踢到了一旁,伸手抓起了一旁供桌上的家法,甩手便抽了彭琳琅一鞭子。 打得彭琳琅惨叫连连:“说不说?” 彭琳琅起初还嘴硬,可挨了几鞭子后,她再也抗不住。 “我说,我说,爹,求求你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她哭的眼睛都肿了,每鞭打在她身上,就像用刀砍了她一砍似的。 “说!”彭大人住手,冷酷的看着眼前趴伏于地,哀嚎不止的彭琳琅。 彭夫人见状,赶忙扑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别说,你别胡说,没做的事,胡说什么?” 彭大人又是一脚将彭夫人踢开:“滚一边去,你以为这一次我只会发落她吗?你也逃不了干系。” 彭琳琅见母亲跟着她受罪,心里也是不忍,哭道:“爹,这事娘不知情,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跟娘没关系。” “该怎么罚用不着你来教老子,快说,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彭大人怒问。 彭琳琅抬手擦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那日在天衣阁前遇到郡主,她出言羞辱女儿,女儿一时气不过,就,就让玲儿她们去坊间散布了些不好的消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若是早知如此,我是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第1763章 第1762章 “早知如此?若这世上有早知如此的事,老子宁愿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彭大人气得要发疯,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干的。 难怪万琨会设计害她,是她先损害了郡主的名声,万琨这般害她,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这种报复,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若是并肩王直接出手,他也不必在朝中继续混了。 说不定他们整个彭家,都会彻底的从京都消失。 彭夫人吓的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如此糊涂,犯下这等大错,难怪那日在家宴上,老爷提到这事时,她吓得脸都白了。 她挪到女儿身边,伸手揽住女儿的身子:“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做出这种事,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那并肩王府,岂是我们彭家能招惹得起的?” 彭琳琅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娘,我当时也不知犯了什么浑,以为这事不会有人知道,还以为——” 彭大人接话:“还以为你们做得多么的天衣无缝?你可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天衣无缝,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无论做了什么,只要有人想知道,那就一定会知道,更何况,那是万家,那是万家啊!” 他头疼的厉害,如今得罪了万家的并肩王,他今后会如何,还真是难说。 他的目光落在了彭琳琅的身上,如今尹家退婚,无非就是损了些面子罢了,他朝中的地位并未受到波及,万家出手,那就代表并肩王并不想出手,这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若他重重的发落琳琅,并让并肩王和万家知道,那么,或许这件事最终还能了结。 “我会着人送你去静夜庵,从此与青灯古佛长伴,你我父女恩情,就此了断。” 彭琳琅听完,直接晕了过去,彭夫人嚎叫着说不要,又是跪又是磕头,可无论她怎么做,都再也留不下女儿。 彭琳琅醒来时,已经躺在了马车上,手脚被绑缚着,嘴里塞了一块破布,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负责送她去静夜庵的万妈妈。 万妈妈见她醒来,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面上尽是厌恶之色:“你瞪着我也没用,我是不会放开你的,老爷吩咐了,务必要将你送到静夜庵,不能出半点的差错,如此,我只能绑着你。” 彭琳琅拼命的甩头,竟然真将嘴里的破布给甩了出来:“你个死老婆子,你竟敢这般对我,待我回府,我第一个便要发卖了你,将你卖到黑窑子里去。” 万妈妈冷冷一笑:“黑窑子?看来小姐知道的事情还挺多呢,不如今天老奴就送你去黑窑子,反正老爷也说了,已经与你断了父女之情,一世不再相见,你的人在不在静夜庵,谁又知道呢?” 彭琳琅吓得脸色发白“你敢,你敢——我娘会来看我,若发现我不在,你逃得了吗?” 万妈妈自然不敢,毕竟是相府的千金,就算送到了静夜庵,那也是相府送去的,活生生的人没了,她如何逃脱得了罪行? 第1764章 第1763章 说这些话,不过是吓吓她罢了,让她嘴那么利,当现在还是相府二小姐吗? “是,老奴不敢。”她捡起了被甩在一旁的破布,在上头吐了两口痰,再塞回了彭琳琅的嘴里。 哼——卖她去黑窑子她不敢,羞辱恶习她还不敢吗?平日在府里那个跋扈劲,她可没少在她面前吃亏,今儿算是大仇得报了。 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算是真真切切的尝到了这种滋味,后悔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一手好牌,全让她自己打了个稀烂。 ———— 并肩王府 一家人围桌而坐,郑念文夹了块细白的鱼肉到郑仲文碗中:“爹,听说彭家的二小姐被送到静夜庵了,是您做的吗?” 郑仲文摇头:“不是,是琨儿做的,我和左相毕竟同朝为官,虽然我官阶大他一些,可总不好用这种家事来压他,所以这事便由万琨出了手。” 郑州道:“活该,女儿家家的,心思竟那般歹毒,随意便造谣抹黑一个姑娘的名声,这回她算是自食恶果。” 郑念文甚至想不起那位彭琳琅究竟长得啥模样,只记得那天在天衣阁门口随便训了两声,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份的事,真没想到,她竟然记恨在心,还在坊间散布这般恶毒的言语,害她名誉受损,也就是她心大,不当回事,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轻生的念头都会有吧。 祁溶月道:“也好,通过这件事,也好让京都城里的人都知道一下,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随便信口开河的,祸从口出这句话,怕是很多人都没放在心上,这回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郑念文夹了块豆腐丢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只是可惜了尹世子,原本可以娶个******进门的。” 郑仲文笑道:“他们恐怕要感谢你,彭琳琅这种人,若进了他们尹家,迟早还是会惹事的,他们尹家能避过这一劫,也算是积了德了。” 祁溶月也道:“是啊,那尹世子我见过,很不错的青年人,没了彭家的婚事,自然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这时管家进来,朝郑仲文道:“王爷,云公子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郑仲文赶忙道:“快请进来。” 云天很快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依旧是一身白衣,气度冷淡中多了一分随和。 这是他自打三天前搬到新买的宅院后,第一次来王府。 “又来叨扰了。”他笑,随即熟络的在桌边坐下,立时便有下人将碗筷送上。 “云大哥,你一定是闻着我家的菜香味来的吧?”郑州笑嘻嘻的看着云天,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有些奇怪又不算很奇怪的青年。 云天道:“那是,自打吃了你家的饭菜,就是天香酒楼的酒菜,我都食不下咽呢。” 郑念文打量着云天,心里犯着嘀咕,这家伙,哪来这么多钱? 自打上回他说他要搬家,说买了一座宅子,原本以为只是一间小院,却谁料,他竟大手笔的买下了和并肩王府只隔了一条街的陈家大院。 第1765章 第1764章 陈家大院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是前右相陈大人的府邸,他因投了上官拓,后被皇上抄家,一家人斩的斩,发配的发配,陈家大院便空下来了,由官府出售,没想到被云天给买下来了,她打听过,那宅子起码要卖十万两银子。 他哪来这么多钱?也没见他做什么生意。 郑念文终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云天,你买的这大宅子,花了不少钱吧?” 云天点头:“是花了不少,花光了积蓄,所以啊,没钱吃饭了,上你们这蹭饭呢。” 有钱买这么大的宅子,没钱吃饭,谁信? “一共花了多少?”她又问。 祁溶月道:“文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云天摆手:“没事,她肯定好奇,我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大一处宅子,是吧文儿?” 文儿嘿嘿嘿干笑了两声:“是啊,是挺好奇的,你又没做生意,在京都也没见有产业,你哪来这么多钱置办宅子?” 云天随手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足有女孩子的拳头那般大:“这个送你。” 郑念文打小便见惯珍宝,这种个头的夜明珠她还是头一回见,只记得当年皇帝舅舅赏了一颗只这一半大小的夜明珠给娘亲,当时皇后还嫉妒来着,说那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怕是十万金也买不到。 那样大小的一颗夜明珠,就能值十万金,那眼前这颗。。。又值多少? 她赶忙将夜明珠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云天道:“你收下吧,这样的夜明珠,我有很多,再送你几颗也没问题。”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能买下陈家的大宅子,是因为有这夜明珠?可这夜明珠又是哪来的? 不待她问,云天又道:“我离开的这一年,去了趟北海,在北海救过一个老人家,那老人家就住在海边,水性极好,时常下海寻珍,这些夜明珠,都是他送我的。” 啥? 这世上还有这么大方的人?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哎—— “你运气可真好,还能遇到这么大方的好人。”她傻笑。 云天又将夜明珠推回到她身前:“所以,你就收下吧,不要有负担,就当是我的谢礼。” 文儿又懵了,“谢礼?什么谢礼?我最近好像没帮你什么忙吧。” 云天道:“是没帮,不过我正打算请你帮我一些小忙。” “帮忙就帮忙,咱们是朋友,哪有朋友之间相互帮忙还要给谢礼的?”夜明珠虽然,漂亮的诱人,她也很喜欢,可惜太贵重,她不能收。 云天笑道:“既然是朋友,朋友送你点东西,你不收的话,岂不是要伤了朋友的心?” 郑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乐呵呵道:“既然姐姐不要,那就给我吧,我瞧着挺好,正和我相配。” 文儿横了他一眼:“去去去,一边去,这夜明珠怎么就和你相配了?你脸红不红?” 郑州耸肩:“你管我脸红不红,反正你也不要,云大哥送出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如就由我来代劳吧。” 第1766章 第1765章 云天乐了:“你若喜欢,就拿去吧,我回头再送一个给你姐。” 文儿一听这话,赶忙接过了夜明珠:“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个挺好,郑州他还小,要这个也没用,这个我收下了。”一颗夜明珠就值几十万金,这礼实在太重。 “对了,你刚刚说要找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文儿问。 云天依旧淡淡的笑着,清亮的眸间有熠熠华光闪烁,他最近似乎笑的特别多,面上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冷冰不化了。 “买了宅子,自然是要添置家具,宅子里的那些旧物,我都想换成新的,可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就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文儿秀眉微皱,正欲推辞,却听云天又道:“已经约了百汇堂今天下午去看家具,你随我一道去吧。” 文儿握着夜明珠的手紧了紧,几番斟酌,仍是出言拒他:“云大哥,原本你开了口,我自当尽力的,只是这种事,我去怕是不太好,毕竟这置办家什之事,还得你自己,或——” 云天笑容越盛:“或什么?” 郑州接了话道:“我知道我知道,置办家什之事,要么是自己置办,要么是媳妇置办,云大哥,你让我姐姐去帮你置办家什,可是想让我姐姐做你媳妇。” 云天听了乐的不行,伸手揉了揉郑州的顶发:“你这小子,可真会挑人爱听的说,没错,我就是想让你姐姐做我媳妇,我若做你姐夫,你同意吗?” 郑州也跟着傻笑:“这事可不是我同意不同意就能做得了准的,得我爹娘和我姐还有琨哥都同意才行。” 提到琨哥,郑州又道:“琨哥也要让我姐给他做媳妇,这可怎么办?我只有一个姐姐,可你们两个我都喜欢,总不能一人掰一半吧!” 祁溶月对儿子的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斥道:“州儿,别胡说八道,什么一人一半的,哪有这样的事,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少插嘴。” 郑州吐了吐舌头,起身道,“算了,你们大人继续聊吧,我这个小孩子要走了。”他得去一趟聚宝斋,说不定能遇上琨哥,刚刚这些话若透露给琨哥,应该可以得到一件奖励吧,听说聚宝斋最近又来了批新货,个个都是绝世珍宝,轻易不给人看,连他都没看过。 郑州走后,郑仲文也起了身,他不善于处理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尤其。。。这两个年轻人都很不错,他都喜欢。。。好吧,他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祁溶月却没办法像郑仲文这样将自己置身事外,万琨和云天于她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人。 万琨是师傅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云天,与她渊源甚深,她对云天同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他们都很优秀,都足以配得上文儿,可正如州儿所说,文儿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取舍。 第1767章 第1766章 很明显,文儿选了万琨。 而云天明明知道文儿选了万琨,依然没有放弃,这样的云天,让她很担心。 担心他的执着,会有一天变成执迷不悟。 担心他的深情,会有一天变成无谓的纠缠。 祁溶月道:“挑选家什可是大事,不如这样,我陪你们一起去。”有她作陪,总比文儿独自去的好。 云天看了秀眉紧拢的念文一眼,淡淡的应了:“也好,就一起去吧。” 百汇堂 “云公子来啦,快,快里边请!”掌柜热情的迎了上来,又瞧见跟在云天身后的祁溶月和郑念文,立时眼前一亮:“这不是公主和郡主吗?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云公子在掌柜眼里,顶多算是出手大方的有钱人,可公主和郡主却是实实在在的贵客,不论他们并肩王府的身份和地位,就凭她们和万家的关系,在他面前,那就需要好好巴结的祖宗。 祁溶月淡笑:“掌柜客气了,云公子是我们并肩王府的贵客,你要好生招待。” 掌柜一听这话,立马就冲到了云公子面前,就像是见到了主子的小狗,尾巴一下就翘上了天,摇得要断掉了。 “云公子,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怠慢,还请公子见谅。” 云天摆手:“掌柜实在是客气,先前也招待的很好,并没有怠慢。” 掌柜迎着他们进去,将先前准备好的家什都撤下,全部重新换上了店里最好最新式的家什。 每挑一样东西,云天都要问过念文,问她是否喜欢。 念文兴致缺缺,并不想参与进去,他问了,若不回应,那件东西便会被当成她不喜欢,掌柜又得挖空心思重选一件来让他挑,一来二去的,掌柜累得衣衫湿透,直喘粗气。 念文见了实在不好意思,瞧着那换了五回的雕花黄楠木横榻,正想美言一句,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厅中响起:“这横榻色暗脚虚,配不上云公子,云公子这样的人,当配金丝楠木合嵌沉香木的富贵床。” 来人自是万琨,念文立时眼前一亮,笑道:“你怎么来啦?” 万琨径直走到文儿身前,伸手拉住念文的纤掌,将她从椅中拉起,笑道:“我有事找你,走吧。” 念文自是求之不得,转目朝云天和母亲道:“我们先走一步,这些东西我也不懂,你若实在拿不准主意,就问我娘,我娘可在行了。” 万琨朝溶月点了点头,随即拉着念文径直走了。 在万琨出现的时候,云天的面色便已经冷下,见万琨拉着念文的手直接走了,他周身的空气瞬间便冰寒冷冽,介绍家什的掌柜,立时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先是一阵舒爽,随即又感觉冷入骨髓,连小腿都在不断的打颤。 祁溶月伸手,轻轻拍了拍云天的手背,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这小小的动作,立时令云天将外放的冷冽气息收敛不少。 他扭头,对着溶月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放心吧!” 第1768章 第1767章 离开百汇堂后,溶月带云天去了仙鹤楼。 “这过这里吗?”仙鹤楼的顶层,比她第一次来时,又高了两层。 云天点头:“来过,上回和念文一起来过。”那顿饭,他至今难望。 祁溶月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朦胧又神秘的楚宫,“你知道仙鹤楼为何可以成为京都城里的第一酒楼吗?” 云天摇头:“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菜好吃吗?” 祁溶月淡笑:“当然不是,菜是否好吃,一千个人,就一千个标准,谁也无法认定哪个酒楼的菜更胜一筹。” 云天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问:“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成为京都第一酒楼的呢?” 祁溶月的目光始终都在远处的楚宫上,那里的一草木依然是那么熟悉,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长大的地方。 “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京都城最独一无二的风景。” 云天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那巍峨雄壮的楚,看见那连绵不绝于目的宫殿寝楼,看见那百花盛开的美丽花园,他的目力极好,与寻常人自是不同,他能看见更多。 “原来站在这里,便可以看见楚宫里的景物,难怪了,寻常人一生都不可能进入楚宫一睹其风貌,只要站在这里便能看见楚宫之貌,难怪城中的贵人们都争先恐后想到这里来。” 祁溶月转身,坐回了桌前,为自己和云天倒上两盏清茶:“我今日带你来,不是陪你看风景,我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云天兴致勃勃的在她身边坐下:“我最喜欢听你们人类的故事,真真是丰富多彩。” 祁溶月淡笑,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这个故事可有点长。” “我不怕长,越长越好。”他眼中隐有兴奋,在这里听故事,总比回到那空荡荡的宅子好。 祁溶月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思绪渐渐回到从前,眼前的一景一物,仿佛是当初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从前并不是这个模样,我原本叫楚天瑜,是这楚朝的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 “我第一次来仙鹤楼,是和那时的未婚夫一起来的,他待我极好,我原以为,他就是我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是我人生注定的另一半,我们最终会在一起,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云天皱眉,她说的那个人,似乎不是郑仲文,是别的男人? “可惜,事与愿违,我们订婚的那一年,他说服我去了莱巫山拜师,我以为,他只是希望我可以将人生过得更精彩,而不是像只金丝雀般被关在这牢笼里一生一世。” “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他将她送走,目的是为了他的复仇计划,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背地里与坏人勾结,害了我父皇和母后的性命。” “十八岁那年,我死在了仇人的刀下,他虽没有亲自动手,却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他或许后悔过,或许惋惜过,可那又如何,事实既定,后悔和惋惜,又有什么用?” 第1769章 第1768章 “苍天有眼,我活了过来,以祁溶月的身份,重新活了过来,前世今生,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仲文走进了我的生命里,一次次拼尽他的全力来保护我,守护我,单纯又执着的爱着我。” “尽管后来,那个人知道了自己犯下了多愚蠢的错误,在复仇复国的路上,他也帮了我许多的忙,他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想挽回那段曾经失去的感情。” 她摇了摇头,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他认为是他失去的感情,而我却认为他从未得到,在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时候,他的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他无法对我全心全意,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无法做到毫无隐瞒的两情相悦,那么这份感情,就算当时拥有了,也不会长久,早晚会有分崩离析那一日。” “仲文和他不同,打从一开始,仲文的心意就很明确,在选择的道路上,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哪怕是在他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忘记过我,从来没有。” “我们无数次患难与共,生命早已融合在一起,任这世间有再多的磨难与苦痛,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她侧目看着怔怔无言的云天:“云天,我说了这么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云天没作声,依然怔怔的看着眼前桌上的半盏茶,半盏早已凉透的茶。 祁溶月今天和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他,万琨于念文而言,就相当于郑仲文于祁溶月。 他们也曾生死与共,也曾在对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伴倍守护在对方身边。 也曾为了对方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命运也已经融合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所以,他来晚了,来的太晚了。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仙鹤楼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云府的。 喝了一夜的酒,看了一夜的弯月,脑子里始终回荡着祁溶月的那些话。 有些缘分,其实并不存在,有些命运,其实早已注定。 他见到文儿时,她是天真无邪的人类女孩,而他,还是蜗居于寒潭之底,不见天日的恶兽。 他能在寒潭见到文儿,是因为万琨为了救文儿而以身挡箭,而文儿又因为救了万琨而沉睡不醒,那种生死与共的情感,从未在他和文儿之间发生过。 这就是命运吗? 这就是结局吗? 或许溶月说的对,无法坦诚相对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强求若有用,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存在? 他苦笑,仰首饮尽坛中最后一口酒,摔了最后这只坛子,就像了结了一断长久的幻梦。 溶月说,爱一个人,不只是得到,也可以是放手。 只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幸福快乐,不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吗? 若强留自己爱的人在身边,那她不幸福不快乐,自己就能好过吗? 放手时,或许会痛苦,或许会不舍,可终究,这些不舍和痛苦,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随波消散。 第1770章 第1769章 从前,他以为无论取和舍,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极长的时间。 到了今日,他终于明白,取和舍,其实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一念,便足矣。 就像当初,他在参悟了化身的玄秘之后,决定化身为人的那一瞬间,也只是一瞬间的决择。 再如现在,他想通想透后,决定放手,也只是一瞬间做下的决定。 心中的沉郁和烦闷,一瞬间消散无踪,他释怀了,想通了,放下了。 原来放下,是一件令人很愉悦的事情。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愉悦,为自己,为他们。 他依然深爱着那个女孩,只是那女孩,有她自己爱的男人,也终究会有自己的生活。 放手,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万屋堂 这里依然是万家生意的总部,中心所在。 万琨平日与手下决议要事时,基本都在这里。 “公子,有一位姓云的公子在外头要见您。”伙计来报。 万琨放下手中的账本,眉头微微挑起:“姓云的公子?一身白衣,二十出头?” 伙计点头:“正是,他说有要紧事要和您说,希望现在能见您一面。” 云天搞什么鬼?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 “请他进来吧!”他起身,从堆着厚厚账本的书桌后走出,在一旁的会客椅中坐下。 云天随伙计进来,目光迅速寻了万琨的书房一眼,一脸惊讶:“真没想到,堂堂首富万公子的书房,竟然这般简陋。” “简陋吗?”万琨也环视了几眼,这里是父亲曾经用过的书房,他只是接手用罢了,从没想过要将书房装饰一翻。 “我不觉得简陋,应有尽有,用得顺手,足矣!”万琨道。 云天在他身边坐下,面色淡淡,唇角微微上翘,看起来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到万屋堂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万琨清冷的眸光落在云天俊美的脸上,心里真犯嘀咕。 云天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将之推到了万琨的面前。 万琨拿起锦盒,打开,一阵绚烂的光芒从盒中耀射而出。 竟是一颗珠子,散发着五彩颜色的珠子。 “这是什么?”这珠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珍珠,便是皇上龙冠上的那颗南海明珠,也没有这样耀目的光芒。 云天道:“这是龙珠,是我在北海无意间得来的,里面所蕴含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我已经吸取了一部分的力量,剩下的,送给你们。” 送给你们? 万琨挑眉,“你们?你是指谁?” 云天扭头,清冷明澈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万琨的脸上:“你们,自然是你和文儿,这颗龙珠,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大婚礼物。” 万琨怔住,他刚说什么?送给他和文儿的大婚礼物? 也就是说,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纠缠文儿了? 回过神,他又问:“你为何不亲自给她?” 云天叹了一气,随即笑道:“我也想,可我怕一见到她,又会改变主意,怎么?你希望我亲自给她?” 万琨立马将锦盒塞进了怀里,“不必了,我帮你转交便可。” 第1771章 第1770章 “万琨,很高兴能认识你,其实说实话,除去情敌的身份,我还是很欣赏你的。” “彼此彼此!” “万琨,我要走了,今天就走,帮我转告文儿,今日的离别,不是永别,我还会回来,一定会。” “好,保重!” 云天离开京都时,送他的人,只有万琨,曾经的情敌,今日的兄弟。 ———— “你说什么?云天走了?走去哪了?”念文愣愣的看着万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 “他留下了这个,说是送给我们成亲的礼物。”他将锦盒取出,递到了念文的手中。 念文紧紧捏着锦盒,并没有打开,眼眶突然就红了,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落在那包着红绒布的锦盒上,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 初见时,他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大男孩,而她,是个智商不足的小姑娘。 眨眼一年多过去,他们都变了。 “他要走,为何不跟我说?”她捏着锦盒,伏在万琨的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袍。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低柔:“傻丫头,做出这个决定,他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若见了你,你再像现在这样哭一哭,他又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念文仰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万琨:“你怎么说得好像巴不得他走似的?” 万琨笑道:“我可不就巴不得他走,他走了,对大家都好,他说了,还会再回来,分开,是为了更美好的重逢,他都想通了,你还没想吗?” 朋友,情人,再艰难,也要做选择,也要去取舍。 待心情平静下来,念文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珠子,在盒盖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从她的指尖滑入她的经脉,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强大,绵厚,冷,很冷。 见念文脸色变了,万琨赶忙夺下她手中的锦盒,将盖子盖上。 “你怎么样?”万琨急问。 念文摇头:“我没事,这东西好奇怪,好像里面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我一碰触它,它就想往我身体里面钻,很冷,真的很冷。”说着话,她哆嗦了一下。 万琨道:“云天说这是龙珠,里面有十分浑厚的力量,他已经吸取了一部分,剩下的,送给我们,看来这种力量不是随便能吸取的,我们应该更小心些。” 念文皱眉,一脸疑惑:“你刚说什么?云天说这是龙珠?龙珠是什么?和当年救了我爹爹性命的蛟珠是一样的东西吗?” 万琨道:“或许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云天说他在北海无意间得到的,你也知道,云天这个人,向来很神秘,他的秘密好像很多,连我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他的来历,家世,武功路数,有关他的一切,我都查不到。” 万家的情报网,念文很清楚,连皇上想要的情报,都要靠他来收集,可见万家情报网的覆盖面之广。 第1772章 第1771章 然而云天,却是连万家都查不到的存在。 她问过他很多次,他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要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她,每回都敷衍或转移话题,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习惯了他的神秘。 万琨握着念文依然冰凉的手:“我明日去见我爹,将咱俩的事告诉他。” 念文抿唇浅笑:“咱俩有什么事?”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下月初八,宜娶宜嫁!” 楚天齐得知万琨和念文已经定了婚期,很干脆的下旨,封长乐郡主为长乐公主,赐公主府,食千户。 赐万琨长安侯爵位,爵位世袭罔替。 一个长乐公主,一个长安侯,长乐与长安,都代表了皇帝对他们最为美好的愿景,望他们能一世长乐与长安。 楚朝最得势的并肩王府与楚朝首富万家结亲,婚事之浩大,自然是有史以来之最。 据说,长乐公主的嫁妆,从万家门口,排到了城门外,为了装下这些嫁妆,万家特意修造了一间特大的库房,专门堆放长乐公主的嫁妆。 楚天齐亲临喜宴,当起了证婚人。 席间,他拉着姐姐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当年姐姐与姐夫成亲之时,我是证婚人,如今念文和万琨成亲,我又是证婚人,真希望,还能再为他们的孩子证婚。” 溶月反握住他的手:“当然能,你还年轻,比琨儿和文儿也大不了多少,以后他们的孩子,自然——” 她突然断去了后边的话,手指无意间摸到了天齐的脉搏,身为医者,就算是无意间摸到人有脉,也会下意识的诊一诊,可这诊一诊,却诊出了大问题。 天齐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不,不是似乎,而是确定,他的情况很不好。 天齐见她突然住了嘴,面色微变,手指紧紧的扣在他的脉上,立时意识到什么,慌忙缩回了自己的手,干笑道:“皇姐,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总爱逮着人就摸一把脉,我可是皇帝,皇帝的脉岂是随便能摸的?”他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溶月却笑不出来,一把抓过天齐的手腕,再次细诊,再一次细诊,细果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样,依然是那样! “什么时候的事?”她抓着他的手轻轻颤抖着,连问他话时的声音也在轻轻颤着。 天齐苦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没事,真的,我现在很好。” “你现在很好,那不好的时候呢?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她很清楚这种病。 世人封她为神医,身为神医的她,却对这种病束手无策,她治不了这种病,天齐很清楚,所以他才会瞒着她,一直瞒着她。 天齐道:“没有不好的时候,一直都挺好的,你别多想。” “天齐,我是你姐姐,我还是个大夫,我了解你,也了解这种病,你说你很好,我能信吗?”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心里的害怕与绝望不断的加深加重,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啊!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唯一的亲人。 第1773章 第1772章 “公主,您现在可不能取下盖头,这个得等侯爷来挑开才行。”柳儿赶忙将盖头给公主盖了回去。 念文哪肯,她像块木头一样呆坐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腰都要坐断了,还得盖着一块布,顶着一只巨重的金冠,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再次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顺手取下金冠,这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我真是受够了,究竟是谁发明的这些礼仪,这哪里是成亲,分明就是折腾人嘛,要不是我身体底子好,经这样一折腾,我还能有命活到明天吗?” “呸呸呸,公主,今儿可是您的大喜日子,您说话怎的还跟平日一样,这种晦气的话可不许再说了。”柳儿接过公主递来的金冠和盖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恐怕像她主子这样大大咧咧的公主,世上只这一个了吧。 另一旁的燕儿赶忙凑到柳儿身边,笑嘻嘻道:“柳儿姐姐,这个给我吧,公主一定饿了,你给公主拿点吃食。” 柳儿点头,顺手便将金冠和绣工精美的红盖头放在了燕儿手里:“好,你小心放好,一会还要戴呢。” 燕儿接下沉甸甸的金冠,美的仿佛不似凡间之物,据说这金冠是万公子重金聘了十六位巧匠一共打制而已,普天之下,仅此一冠。 这样的东西,公主连多看一眼都不曾,更不愿将之戴在头上,真是浪费啊,若是她成亲之时也能有这样一顶金冠该有多好。 柳儿取了一碟公主爱吃的点心送到公主面前,见燕儿去放金冠迟迟没有回来,忙叫:“燕儿,快来沏茶,你在忙什么呢?” 燕儿匆忙过来,面色微红的笑道:“我瞧公主的凤冠实在精美,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念文从柳儿递来的碟子里取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甜而不腻,软糯清香,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这个厨子做的点心她平日向来爱吃,娘亲便让厨子跟了过来,免得她在万府吃不惯。 她抬目扫了燕儿一眼,轻声笑道:“你若是喜欢,等你将来成亲之时,我送你一顶便是。” 燕儿高兴极了,正欲福身道谢,却听柳儿道:“公主,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燕儿是什么身份,她怎能戴凤冠出嫁呢?这不合规矩,是要被定罪的。” 念文这才想起,凤冠可不是寻常人能戴的,赐给她非但没用,还能给她惹来麻烦,确实是她没想周全。 她朝燕儿道:“凤冠戴不了没关系,到时给你多添几箱妆。” 燕儿心里十分不甘,满目的失望,那样的凤冠,哪个女人不想戴着出嫁?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高人一等? 凭什么她燕儿一生下来就是奴婢?一辈子都是奴婢! 她不甘心一辈子只做奴婢,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好的容貌和身段,难道是为了让她做奴婢吗?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你怎么了?还不去沏茶?”柳儿皱眉,燕儿最近总是失神发呆,一脸心事的模样,她该不会是刚进万府就开始动歪心思了吧? 第1774章 第1773章 燕儿干笑:“公主大婚,我太高兴了,一时失了神。” 念文抬眉看向燕儿,燕儿和柳儿打小就被娘亲送到静文居伺候她,她自幼在静文居住的日子并不多,长年都在万府里生活,对静文居里的丫头倒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也就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才能慢慢的叫出几个丫头的名字,其中柳儿和燕儿与她最是亲密,也最得她信任,出嫁前,娘亲给她选了许多侍女陪她,她全都没要,只要了柳儿和燕儿。 她是嫁来万府,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万府里的丫头没有不认识她的,她打小在这府里就是主子,用不着从家里再带心腹来,再说她也没什么心腹,对谁都一样。 “燕儿今年多大了?”这会才发现,她竟然连燕儿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燕儿忙回:“回公主,奴婢今年十六了。” 念文点头,又看向柳儿:“你呢?你今年多大?” 柳儿笑道:“回公主,奴婢今年十七。” 一个十六,一个十七,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却因为她们是奴婢,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要么一年年的拖下去,孤独一生,老了做个教养妈妈,在府里收个义子义女的,就这么了却一生,这样的命运,在贵族后院,多不胜数。 又或者,经由府里有些地位的管事妈妈作媒,将她们配给自己的儿子或亲戚的儿子,运气好也算成了一个家,运气不好的,一生都给毁了。 “有喜欢的人吗?”念文恍了一会神后,突然问道。 柳儿面色一惊,忙跪在了公主的面前:“公主,您可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奴婢一心伺候公主,从未想过其他,还请公主明察。” 燕儿也跪下了,顺着柳儿的话道:“是啊公主,奴婢和柳儿姐姐打小便在静文居,虽然伺候公主的日子并不多,可一心都是在公主的身上,从未想过其他,定是府里那些下人见公主待奴婢们好,便心生嫉妒,想要离间我们主仆情份,还请公主莫要轻信谗言。” 念文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真没想到她们反应会这么大,赶忙挥手:“你们起来吧,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二人起身,心里仍觉不妥,看着公主的眼神很是小心。 念文又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有心上人,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状,我问你们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想嫁人,有了自己心仪的男人,我自会给你们安排。” 柳儿面色一喜,公主向来不说妄言,她这般说,就是这般想,于是又跪下了:“多谢公主,公主大恩,奴婢感激不尽。” 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不就是寻个良婿嫁了,生几个胖小子,过上安稳的日子,更何况还是她们这样卖了身的奴婢,还能有什么所求? 燕儿心中五味杂陈,面上不敢显露半分,作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依在柳儿身边一并谢了恩。 第1775章 第1774章 念文又道:“前些日子我随万琨去了趟万屋堂,堂里的掌柜多是年轻人,过几****托万琨去问问,看看谁家还缺个掌家娘子,到时给你们俩相看相看。” 柳儿和燕儿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 如今她们来到这万府,万府和并肩王府可不一样,万府是以商起家,每日进出这府门的,大多都是姑爷的得力手下,是掌控着万家商业命脉的一些能人才干。 这其中,有年长的,自然也有年轻的,那些年轻的掌柜们,总会有些没成亲的青年,且姑爷为人端正凛然,他看上的助手,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能嫁给这样的人为妻,便是她最大的福分。 燕儿却只想飞上枝头,只想过那人上人的日子。 如今的姑爷,已经是长安侯,她宁愿给侯爷做妾,也不愿给那些掌柜做妻。 柳儿凑到念文的身边,给她捏着胳膊腿,笑道:“公主,万府虽说装饰算是十分的豪奢了,可这里毕竟小了些,您身为公主,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太过委屈。” 念文耸肩:“没什么好委屈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我喜欢这里,再说了,公主府和侯府不都在建么,想要完工怎么着也得两三年吧,也就住个两三年。” 燕儿听了真是羡慕:“公主,那您将来是住公主府还是侯府?” 念文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既然燕儿问了,那就认真的想一想吧。 “嗯——那就这样,我高兴呢,就住侯府,不高兴呢,就住公主府。” 柳儿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燕儿笑道:“我的傻姐姐,这还不明白吗?公主的意思是,侯爷不惹公主生气,公主就住在侯府,若侯爷惹了公主生气,公主不高兴了,就独自去住公主府呗。” 柳儿脸色微变,皱了眉瞪向燕儿:“你别胡说,侯爷怎么可能会惹公主生气,他疼爱公主都来不及呢,再说了,夫妻天长日久的生活在一起,相互之间有点磕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床头吵架床尾合,哪能一生气就离府另住的,这可不行。” 燕儿皱眉,不悦的瞪着柳儿,心道这柳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处处与她作对,拿话堵她,真是烦死人了。 念文听了柳儿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柳儿说的在理,我娘也曾说过,夫妻之间小吵小闹很正常,说开了就好。”她也曾见过爹娘因为一些事情起争执,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娘亲生气了就不理爹爹,爹爹缓过气来便会哄娘亲,这样才是真正的夫妻吧。 喜婆匆忙的从外而入,朝念文道:“公主,驸马来了,好像喝醉了,让人搀扶着过来的。” 柳儿赶忙让燕儿去取凤冠和盖头过来,她则将点心迅速收走,又迅速整理好公主身上略乱的喜服。 尽管和他认识了十几年,熟的不能再熟,可到了这一时刻,她仍然觉得异常的紧张,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拢在袖中的手心透出了薄汗。 第1776章 第1775章 随从将醉的走不动路的万琨扶到了房里,让他躺在了公主的身边。 小六朝屋里的一众人道:“好了,大家都出去吧,侯爷和公主都累了,要早些歇息。” 喜婆有些踌躇:“这可规矩——” 小六打断她:“规矩是人定的,侯爷都醉成这样了,你就算留下守着也是没用。” 喜婆依然有些犹豫,这可是公主和侯爷大婚啊,她收了一千两的赏金,可不能将事给办砸了,于是她拿眼去看公主身边的两个丫头。 柳儿低声朝公主问:“公主?您看?” 念文巴不得他们立刻消失,那些繁琐的规距最是恼人,她还正愁没机会避过这些呢,有了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 “就听小六的,你们都退下吧。” 喜婆得了公主的吩咐,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立马领着两个随侍的喜娘出去了,小六朝柳儿和燕儿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走吧。” 洞房花烛夜,他家公子可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可不能让这些不懂事的丫头给搅和了。 柳儿和燕儿自是不理小六,而是等着公主的吩咐。 念文道:“你们也退下吧。” “是!”柳儿屈膝福身,眼里尽是担忧,侯爷都罪成这样了,公主能伺候得了吗?她可从来没伺候过人。 门关上,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念文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是走光了,她伸手去扯盖在头上的红盖头,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我来!” 他缓缓坐起,声音低哑沉稳,哪里有半分的醉意。 “你不是醉了?”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以及他握着她手腕时,那灼热的温度。 他笑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缠着红绸的纯金秤杆,缓步回到她的身前,“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喝醉。” “今日舅舅也来了,文武百官估计也到齐了,他们岂能放过你?你什么时候练了这千杯不醉的本事?” 他手执秤杆,轻巧的挑起那大红盖头,瞧着那张熟悉又令他无比心动的脸,笑容越发的灿烂:“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除了敬皇上和咱爹娘的酒,其余的,都是水罢了。” 她轻笑:“你竟也会耍这样的小心眼。” 他拉着她手,将她拉到了摆满喜果的桌前坐下:“我若不耍这小心眼,如何享受这一生只一次的洞房花烛夜?” 她粉面泛出红霞,连耳后根都红了个透,“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一生仅一次的洞房花烛夜?” 他执壶倒酒,一杯送到她的面前,“说总比做要容易,来日方长,你且看便好。”从他记事起,他的眼里便再没有装下过别的女子。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饮下这杯交杯酒,我们便永远都不分离。”他挽住她的手。 “嗯,我们永远都不分离。”她甜笑,心被塞的满满,与他一起,仰首迎尽杯中酒。 十年刻骨的爱恋,终于在今日守得云开。 第1777章 第1776章 “文儿,你知道吗?我幻想过千万次今日今时你的模样。” “可有令你失望?” “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千倍,万倍,文儿,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他的眼底,蹿起一簇簇炽烈的火焰,烈火熊熊燃烧,从他的眼传入他的心,透着他的手,灼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将她抱起,一步步走向那垂着红纱暖帐的喜床。 她向来大大咧咧惯了,到了这会,却羞的连话都不会说。 “快放我下来!”她伏首于他胸前,听见他不断加快的心跳,感受到他深深起伏的胸膛,表面的风平浪静,都是假象。 “好!”他低低应她,声音暗哑。 放下她的同时,他覆身而上,俯头含住那向往已久的红唇,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味道,这个味道,纠缠折磨了他多少个****夜夜,今日,终于能一尝夙愿。 鸳鸯夜月铺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 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初尝人事的滋味,那种美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怀里搂着********般的人儿,身下的某物就从没有软过的时候,可他不敢再动她,不愿见她因疼痛而落下泪水。 “还好吗?”他亲了亲她滑玉般的香肩。 她睡眼朦胧,似乎听见了他的问话,又似乎没听见,只梦呓般应了一声,不知是梦呓,还是应他。 他长长叹息:“你这小妖精,竟然还能睡得着,长夜漫漫,让我如何熬过去?” 再如何长夜漫漫,再如何难熬,他总算熬了过来,怕惊扰她好梦,环着她的手,始终都未曾动过。 阳光透窗而入,落在她如婴儿般娇嫩白皙的侧脸,透过柔若水滴般形状的耳垂,透见许许细短白柔的绒毛,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红而又饱满的唇上,那种滋味又开始在他脑中回荡。 好不容易冷却的炙热,再次挺起。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用饿狼般的眼神在盯着她看,眨了眨迷惘的眼睛,看着眼前一切的不熟悉,这才想起,她嫁人了,嫁给了万琨,如今已经是万家媳妇,且于昨夜,行了周公之礼。 想到那周公之礼,她的脸立时绯红一片,那种痛并快乐的滋味,真是。。。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醒了?”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那只始终搁在她腰间的大手,已经游移到了她的胸前。 她惊愣的回头看他,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 “怎么?这么惊讶见到我?你难道忘了,咱们已是夫妻,你得习惯每天早上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的手不安分的揉着她的脸前,她羞的赶忙抓住他的手,将他连手带人推开:“好啦,快起床吧。” 万琨伸手将她扯入自己怀里,俯头亲了亲她饱满诱人的红唇:“现在暂时放过你,晚上可不许再将我推开。”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快起床啦,外头的人该笑话咱们了。”糊着明纸的雕花门外,人影绰绰,想来她们已经等久了。 万琨不舍的松开她,长叹了一气:“春宵苦短,春宵苦短呐!” 第1778章 第1777章 万琨起床进了耳房的浴室,下人早就从耳房的另一头进去,在浴桶中注满热水,旁边摆着他平日穿的衣裳和鞋袜。 念文则进了另一侧的耳朵,由柳儿燕儿伺候着洗浴。 桶里飘着香气四溢的鲜花瓣,经热水一蒸,越发的芳香四溢。 柳儿瞧见公主身上的痕迹,掩口轻笑:“公主,姑爷待您可是真好。” 念文抬眼看她:“这话怎么说?”她问。 柳儿秀面微红,低声道:“奴婢从前听年长的姐姐们说过,新婚的男人大多会将女子折腾的身上青青紫紫一身痕迹,只顾着自己舒坦,不管女人家第一次承欢是会痛的,公主的身上虽也有痕迹,却能看得出来,姑爷已经是十分克制了。” 念文红着脸低笑:“你这丫头,真没看出来,你懂得这般多。” 柳儿也红了脸:“公主,我不过是听来的,您可别取笑我了。” 燕儿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对侯爷越发的向往,这样的夫君,有着天下之最的富月,有着俊美高大的外表,有着尊贵的身份,又有着这般的深情,这简直是世间所有女人梦中的完美夫婿。 洗漱完后二人一块用早饭,念文吃的不多,似乎胃口不佳。 “你怎么了?就吃这么点?”万琨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握住念文的手:“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不然怎么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念文娇羞的横了他一眼:“大清早,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是怕长胖,只是突然想吃素生煎了。” 原是这个,他立时起身:“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她赶忙拉住他:“别去,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吃,也不一定非吃不可,这都什么时候了,去了也未必能买了,算了吧。” 小六笑道:“侯爷您歇着吧,小的去买就行了。” 万琨摇头:“我自己去,从前文儿吃的素生煎都是我自己去买的,现在自然也是一样,将来也不会变,我会给你买一辈子的素生煎。” 燕儿听了这话,心动不已,可又十分疑惑:“侯爷,既然公主喜欢吃这家的素生煎,为何不将那厨子请到咱们府里来,让他在府里为公主做,公主想吃,随时都能吃到,岂不更好?” 万琨没看燕儿,拉着念文的手道:“从前我也疑惑过,为何咱爹总喜欢亲自去那家店里买素生煎给你和娘吃,为何不干脆将那人请到王府里给咱娘做。” “后来我才知道,爹娘不想让这样的美味只成为王府独有,好吃的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而且,爹很享受为心爱的女人和女儿买吃食的过程,我也一样。” 念文笑问:“这么说,你是要准备向我爹学学怎么哄夫人了?” 万琨穿好外袍,看了眼外头甚烈的阳光:“我不用学,对你好,天生就会。” 她心头跟抹了蜜似的:“真没想到,从前沉默寡言的万家公子,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大清早的,便像抹了蜜似的,是要甜死谁?”念文取笑着。 第1779章 第1778章 “这就甜死了?那往后的日子岂不是要泡在蜜罐子里过?”他捏了捏她俏丽的鼻头:“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万琨转身离开,桌上的早饭也被侍女撤下。 她打了呵欠,身子还乏的很,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睡个回笼觉。 燕儿快步进来:“公主,古小姐求见。” 念文挑眉:“古小姐?哪个古小姐?” 柳儿接过话头:“就是那个掌家娘子古娴,奴婢昨儿见过她,不是个良善之辈,后来奴婢寻人打听了一下,说她是古掌柜的小孙女,先前万家遭难之时,掌院的妈妈惊吓过度,病死了,院里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古掌柜便让他的小孙女过来顶一阵子,谁知这古小姐在这院里管事还管上瘾了,上月古掌柜派人来接她回去,说公主嫁进来后,自然会带掌家之人,用不上她了,再说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是这府里的奴婢,就这么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且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两年古掌柜为她的事****不少心,可她死活就是不愿意,也不肯走,直接将古掌柜派来的人给轰了回去。” 说到古娴,念文立时又有了印象,当初她和云天回到京都时,先来的万府,那时便见过她,当时印象不深,后来再见她,是数月之后的中秋节,在万琨的房里,在万琨的床上。 她竟然忘了这个人,忘了这桩事。 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她竟然会忘了这个人。 无非是一个想着攀上枝头的女孩罢了,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见,王府这些年,甚至是万府这些年,这种对男主人生出非分之想的女人,实在是多不胜数。 “让她进来吧!”她倒要看看,时过半年,这个古娴,是变得本分了,还是越发不知所谓。 不一会,古娴踩着轻灵的步子进了正房,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真是好笑,就算是古掌柜送来的掌院娘子,也不过是和府里的老妈子一样的地位,她竟还给自己配上丫鬟了。 她坐在桌旁,端着白玉翠底的茶盏轻轻抿着。 古娴进屋,瞧见这位从前的郡主,如今的公主,穿着华丽的锦衣,衬得那张脸,比上回见到时,越发的娇艳。 她心中十分嫉恨,为何老天爷这般偏心,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给了她一个人,美貌,家世,身份,完美的丈夫,她仿佛天生就是人生赢家,而自己,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却不知要费上多少功夫。 “古娴见过公主!”她屈膝行礼,虽不甘愿,可人家就是公主,便是她爹娘和祖父见了,也一样要行礼。 “免礼!”念文抬目,凉淡的目光扫向她,声音淡淡。 古娴直起了身,面上硬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公主,您刚来府里,怕是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我特意来给公主说道一下。” 一旁的柳儿接过话茬道:“古小姐此言差矣,公主打小便在这府里长大,在这住的时日,比在王府还要长久,怎是刚来府里?” 第1780章 第1779章 柳儿又道:“倒是古小姐,从前怎的没见过?” 古娴被一个下人连番的斥问,面子很是挂不住,横了眉道:“公主见过我,不止一次呢,怎么?非要你见过才行?” 当着她的面便敢斥骂她的丫头?若她不在时呢? 看来她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古小姐好大的脾气。” 古娴见公主发话了,自是不敢再多言,立马屈膝福了福:“古娴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呢,上回见你是什么时候来着?去年的中秋节是吗?” 提到去年中秋节时的事,古娴的脸立时红了,红了又白,倒是十分精彩。 “是,是去年的中秋节。”她闷着声回,心里又恨又妒又无奈,在她面前,自己卑微的像是一粒尘土,尽管自己使劲表现的不那么卑微,可这又能改变什么? “古小姐,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先择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古娴咬唇不语,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明明知道的,又何必要问? 柳儿斥道:“公主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古娴仍然不做声,默然不语。 念文端起了搁在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一口,见她仍未作声,便淡声道:“古小姐,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此时不说,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古娴面色发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她莫非是想赶自己走?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是这万府的女主人,让她古娴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一旦她一声令下,她岂有不走之理?想赖也是赖不住的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索性说了,又能如何呢? 她猛然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高贵端庄的公主殿下:“公主,古娴之所以留在万府,只因古娴的一腔痴心。” 她顿了顿,见公主面色未变,便接着又道:“不瞒公主,古娴自打十岁那年见过侯爷一面后,便对侯爷一见倾心,日思夜想,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侯爷的——心上人。” 一旁的燕儿怒斥:“你放肆,当着公主的面,你竟敢——” 念文摆手:“不防事,让她说下去。” 古娴接着又道:“公主也知道,侯爷对公主一心一意,从未将古娴放在眼里,古娴也自知不可能成为侯爷的心上人,古娴别无所求,只求公主能将古娴留下,让古娴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哪怕是作妾,哪怕是做个丫头也行,古娴都毫无怨言。” 念文看着一脸痴情疯狂的古娴,突然能理解万琨的心了。 在自己不断被别的男人追求纠缠之时,万琨的心情恐怕就是这般吧。 “做奴婢就不必了,府里不差你这一个,你说做妾嘛——” 她拖长了尾音,故意断了后头的话,给了古娴无限的遐想。 随即又道:“只是这做妾之事,也不由我一人说了算,起码也得侯爷同意才行,这样,你先在这屋里等着,一会侯爷回来,我再帮你问问,他若肯,我自没有意见。” 第1781章 第1780章 古娴脸色又是一白,眼里泛出了许许绝望,她和万琨在这府里共处了一年多,万琨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一眼都没有。 他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认不出她的脸,更不许她靠近。 问过府里的老人,万琨从来都不许女子踏进他的寝房半步,除了郑念文和他母亲,谁都不许。 他院里伺候的下人多为男子,女子少之又少,还多是些年长的妇人。 他是刻意在避嫌,不让那些有心的奴婢们有机会沾染他,因为他的心里,始终都装着一个人,他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如今他们又是新婚,正是甜如蜜的时候,让他纳妾,他怎会肯? 这分明就是变着法儿赶她走,还是让她的心上人亲自赶她走。 可就这么拒绝,便等同于放弃这次机会,她又不甘心,说不准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就在她心思左右摇摆不定,犹豫不决之时,万琨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六兴冲冲的跟在身后。 万琨进门就直奔念文坐着的桌前,根本就没看过屋里其他人一眼,也没发觉屋里多了一两个不相干的人。 小六倒是眼尖,一进屋就瞧见了她,立时皱了眉道:“古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古娴立马应道:“我是来给公主和侯爷请安的。” 请安? 小六立马想到一事,她又不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是小妾姨娘,她请什么安? 万琨将食盒里的素生煎摆上了床,还有一碗甜乳:“都是你爱吃的,还热着,快吃吧。” 念文听话的夹起了一只生煎包,轻咬了一口:“嗯,还是从前的味道,真好。” 万琨在她身边坐下,取了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瞧你吃的,还跟小时候一样。” 念文微怔,突然想起些小时候的事,那时万琨就像现在这样,拿着帕子为她擦嘴,红红的小脸上还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 那时的万琨,就已经喜欢她了吗? 古娴咬唇看着二人甜蜜的相互,这样在她面前秀恩爱,真的好吗? 直到吃完一整只生煎包,念文才朝万琨道:“古小姐说要给你做妾呢。” 万琨一愣,“古小姐?谁是古小姐?” 念文指了指站在门口一侧的古娴,“这不就是古小姐,你真不认识?” 万琨皱着眉头扫了古娴一眼,眼里尽是不悦:“不认识。” 小六顺着话道:“侯爷,这位古小姐是古掌柜的孙女,去年咱们万府出事时,府里后院的掌事妈妈病死了,当时管家也走了,前院后院都没了主心骨,古掌柜就派了自己的管家来帮着管前院,后院便让古小姐来帮衬着。” 万琨恍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回府里古掌柜说过这事,我当时便让他将你接回去,你怎的还在?”后院的事他向来不管,没想到掌事的人竟然还是她,府里缺人缺到这种地步了吗? 古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觉这一辈子受过的羞辱,都不如今天一天受到的羞辱多。 第1782章 第1781章 “回侯爷,祖父确实派人来接过我,是我不肯回去,这才一直留了下来。” “你不肯回去?为什么?”万琨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目陌生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清秀可人,眼神十分倔强,倔强中,又透着些许野心。 古娴横下心,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不如索性就把话说开,成不成就听天由命了。 她几步上前,跪在了万琨的身前:“因为侯爷,古娴来万府做掌院娘子,是因为侯爷,祖父派人来接我,而我不肯走,也是因为侯爷,因为古娴从小就爱慕侯爷,古娴别无所求,只求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侯爷一辈子,哪怕只做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古娴也心甘情愿。” 万琨始终面无表情的听着,眉头越扬越高,眸光却越发的冷淡、 “真没想到,古家如今也算是富贵之家,古小姐竟然这般自甘下贱,好好的小姐不做,偏要给人做妾,不知你祖父知道了,该做何想?或是说,你这般举动,是你祖父授意的?” 古娴赶忙摇头:“不不不,祖父他不知我的心思,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曾告诫过我,不可以对侯爷有半点非分之想,可我,可我——” “侯爷,您也是个有心之人,当知这人的感表是不会受理智所控制,我也曾不断告诉我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妄念,可我就是无法控制我自己,侯爷,娴儿自从十岁那年见过您一面之后,便再没有忘记过您,日盼夜盼只想再见您一面。” 万琨冷着声道:“现在见到了?也不止一面了吧,满足了吗?” 若不是狂忍着,念文真会将嘴里那口茶给喷出来,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对一个痴心自己的女孩,真的好吗?不过她听着还挺舒坦的。 “侯爷,娴儿不求别的,只求能继续留在府里,为奴为婢都无所谓,只求能经常见到侯爷,还请侯爷成全。” 她伏身叩头,光洁白皙的额头咚的一声便磕在了地上,听着都觉得疼。 万琨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用他淡漠至极的声道:“若非因你姓古,我还念着你祖父于万家的一点子情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古娴泪眼朦胧的抬头:“侯爷——” 万琨冷淡的目光扫向小六:“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送古小姐回去?今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让古小姐操心府中的事,府中之事,自有公主会定夺。” 小六连连应是,面上笑开了花,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这一年多来,他是日防夜防,就算被古娴钻了空子,幸好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小六蹿到古娴的面前,“古小姐,请吧!” 古娴还想再求万琨,看也不看小六一眼。 小六急了,伸手扣住古娴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十分不悦道:“侯爷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走!” 古娴就这么被小六半拉半拖着带离了上房,一直跟在古娴身边的小桃见状,长长松了口气,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第1783章 第1782章 屋里终于清静了,万琨捉住念文的手,埋怨的看着她:“这事你分明就能自己处理,为何要等我来?” 念文抽回自己的手,凉凉道:“这我哪敢,说不准真是你的青梅竹马呢?我若处理了,你岂不是要怨我?” 万琨再次捉回她的小手,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口:“你这坏丫头,我的青梅竹马除了你,还有谁?没良心!” 她被他咬的浑身酥酥麻麻的,又想到昨夜的情景,立时羞红了脸,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娇嗔着:“干嘛呢,还有人看着呢!” 柳儿赶忙拉着燕儿退下去,小六也识趣的退下,在外头将门关上。 万琨轻笑:“这下没人看了,再让我咬一口。”他伸手便扣住了念文的手腕,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股子火热从小腹蹿起,他强自忍耐着,紧紧环着她的腰,闻着她身上散发着的香味,满足的长叹了一声:“终于,你终于成了我的妻子,真想就这样搂着你,一辈子也不撒手。” 她靠在他的肩头,吐气如兰:“那你的腿恐怕要废了。” 湿热的气息喷吐在他颈间,那股强压下去的邪火再次蹿起,且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他搂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声音干涩沉闷:“文儿,我想——” “想什么?”她抬头看他,柔软的红唇碰到他的下巴。 他俯头,吻住那诱惑他许久的红唇,肆意的在她唇间夺取那甜蜜的滋味。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暖帐垂下,鸳鸯交颈,缠绵入骨。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转眼成亲已经半月,二人依如新婚那日般甜蜜,无论多忙,万琨都会亲自为她买好她想吃的早点再走,中午事情再多,他也会放下一切回到府中陪她吃午饭。 夜晚更是从不参加任何应酬,早早便回到府中与妻子腻歪在一块。 又是月圆时,今日万琨回的晚了些,小六早早来稍了信,说是皇上召他有事,临时进宫去了,恐怕来不及回来陪她吃晚饭,她便自己用了些。 天气有些闷热,她坐在院中等着夫君归来,顺便赏赏月。 也不知云天现在如何了,不知他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公主,您想什么呢?”柳儿给她打着扇,见她望月出神,神情似乎有些惆怅。 念文叹了一气,道:“也不知云天现在如何了,何时才会回京。” 柳儿眉头微蹙,忙道:“公主,您这话可千万别对侯爷说。” 念文挑眉:“为何不能?云天不止是我的朋友,也是万琨的朋友,他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虽然先前对我是有些意思,可现在我已经和万琨成亲了,云天选择了离开,这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既然如此,朋友间相互思念,又有何不妥?” 柳儿忙道:“公主,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只是看侯爷这般待您,您若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怕是会惹来侯爷的不快。” 第1784章 第1783章 怕惹他不快? 念文怔住,她是郑念文,她不是路边的小家碧玉,她是自小便肆意潇洒的郑念文,她几时会怕惹谁不快? 就因为他是万琨,是她的夫君吗? 母亲不是常说,夫妻之间,当坦诚相待吗? 若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不敢说不出口,还谈什么坦诚? 她突然笑了,朝柳儿道:“侯爷和一般的男子不同,他明白我的心思,与他也无妨。” 柳儿还想再劝,却被燕儿扯住,燕儿朝她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柳儿默默叹了一气,心道公主的心思还是太单纯,将男人的心思想得太简单了些,侯爷将公主捧在心尖尖上,心里眼里全是她一个,自然希望公主也这般待他,若他知道公主心里还掂记着另一个男子,尽管只是对寻常朋友的那种掂记,恐怕也是会不高兴的吧。 万琨回来时,身上带着酒气,看着念文的目光也有几分醉意,“原本是议事,谁知皇上兴起,便让我陪着喝了几杯。” 她接过他递来的外衫,转手便递给了燕儿,笑道:“皇上找你什么事?” 万琨的目光扫了燕儿和柳儿一眼,笑道:“没什么,晚些再告诉你。” 念文会意,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燕儿和柳儿毕竟是丫鬟,表面看起来忠心耿耿,可谁又知道她们将来会是如何,事关皇上,自然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 “我看今日月色不错,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如何?”万琨拉着她的手问,他一身酒气,不想在这屋子里熏着她,出去透透风,散散味也好。 她点头:“好啊,我也正无聊。” 二人手拉着手在园子里逛着,万琨抬头看着天空的那轮明月,笑道:“下月便是中秋,到时咱们还去清水湖畔陪爹一起过,好不好?” 念文浅笑:“嗯,我也是这样想,爹他一个人在清水湖住,实在太过孤单,这次咱们再劝劝他,让他回府里住,若他实在不肯,我娘亲说近日得了一只波斯猫,过两日便会送到咱们府里来,下月就将这猫也带去,爹若不肯回来,咱们就将猫儿留给他,也好作个伴。” 万琨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没想到啊,平日大大咧咧的郑念文,也会有这样心思细腻,设想周到的时候呢。” 念文嗔道:“什么嘛,我平日就是这样好吗?”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的明月,又想到刚刚和柳儿的对话,心中生起一股子冲动,她想要验证一下,她的万琨,是不是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她的万琨,应当要比寻常的男人更心胸开阔才对。 “万琨,你说云天他现在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她仰头问他。 万琨微怔,没想到文儿现在会问他这个,云天离开京都后,便失去了踪迹,他也试图找过他,可却一无所获,那个家伙,从来都是这般神秘无踪。 “我不知道,你想见他?”他挑眉,眼神貌似平静。 念文反问:“他是我们的朋友,难道你不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第1785章 第1784章 他停下脚步,侧身站在了念文的身前,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文儿,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念文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琨没做声,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心情开始变得烦躁,云天云天,她为何总提到云天。 默了半晌,他闷闷道:“没什么意思,随口一问罢了,走吧,回去了。” 念文伸手要拉他,却什么也没拉住,他走得很快,走了好一会突然回头,却见她依然站在原处。 月光虽然比往日要更明亮,可他依然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隐隐觉得,她似乎生气了。 他走向她,她却往后退。 “文儿——我刚刚,我只是——”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突然提到云天,他心情有些烦闷罢了。 念文转身跑了,知道他在后边追,她使出了许久未用过的金蝉步法,一路狂奔回正房,砰的一声音门关上,背靠着门,一动不动。 柳儿和燕儿一直守在外头,见公主回来,正打算上前伺候,可她却便一阵风般刮进了屋里,关上门后,怎么叫也不肯开。 “公主这是怎么了?刚刚出去时还好好的呀!”柳儿有些着急,她从未见公主这般模样。 燕儿道:“莫非是和侯爷吵架了?看公主刚刚的模样,眼眶还红着呢,一定是吵架了。”想到如胶似漆的二人竟然会吵架,燕儿突然觉得异常的兴奋,感觉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面上虽然忧心忡忡,可心底却乐开了花。 这时万琨追进了正房,见柳儿和燕儿守在门外,忙问:“公主呢?” 柳儿指了指紧闭着的房门道:“公主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跑了回来,进屋就将门给关上了,怎么叫都叫不开。” 万琨上前拍门:“文儿,快开门,你听我跟你解释,快把门打开。” 门的另一头,文儿摇头,声音微哽“我不要听,万琨,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以为你真的懂我,我以为——原来是我错了,是我将一切想得太美好。” 万琨心急如焚,他刚刚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会对她说那种话,她是因为信任他,才会对他提到云天,可他却—— “文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先开门好不好。” 念文摇头:“你走吧,我想我们需要静一静!” 燕儿上前,朝万琨道:“侯爷,公主看来不会开门了,侯爷今日不如去书房歇一晚,待明日公主气消了,自然会听您解释。” 万琨没理燕儿,呆呆的在房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屋里的灯灭了,他方才转身去了书房。 三更时,万琨在书桌看书,毫无睡意,看的那本书也是半天没翻上一页。 小六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休息了,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心头一喜,抬眼看向那虚掩着的门。 门推开,一张秀美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面上的喜色霎时暗下,随即又亮起:“是公主叫你来的?” 第1786章 第1785章 燕儿端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进来,她轻勾着唇角,露出她自以为最完美的笑容,要知道,这个笑容,她对着镜子可练了不少时日。 “侯爷,夜深了,奴婢见您还未睡,怕您饿着,便给您送来了宵夜,您吃点吧。” 万琨看了眼她端在手中的牛肉面,眉头微皱,看来这不是文儿让她送来的,文儿知道他不爱吃牛肉,吃面只吃清淡的阳春面。 “不用了,你退下吧。”他将后背靠进了椅中,再也没看燕儿一眼。 燕儿微怔,心道莫非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还没能引起侯爷的注意? “愣着干什么?还不走?”万琨心里烦,除了文儿,他谁也不想看见。 燕儿无奈,她在王府见过侯爷多次,虽说不上了解侯爷的性子,但也知道,一旦他皱起了眉头,那就最好不要招惹他。 燕儿端起了牛肉面转身,走到门口时,却听侯爷突然喊她:“等等。” 她面色大喜,扭身看向坐在宽背椅中的侯爷。 侯爷依然皱着眉头,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公主她现在如何了?” 原是要问公主,她一阵失落,却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在没成功之前,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 燕儿轻轻摇头:“侯爷,公主到现在也没开门,也不让我们进去伺候,她究竟如何,奴婢也不清楚。” 万琨点头,没再说话,挥手:“退下吧。” 燕儿走后,他从椅中起身,站在了窗下,看着天空的那轮明月渐渐被乌云遮蔽,今日的确是他失言,他不该对文儿说那句话的,文儿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哪怕是经历了宫廷厮杀的变革,那怕是手染了许许多多人的鲜血,她的纯真心性,始终都没有变过。 因为她生活在一个充满欢笑与温暖的家里,她的纯真性情很难去改变。 她很容易的能想信一个对她好的人,就像现在,全心全意相信他一样。 她同样也相信云天,视云天为知己好友,却不掺杂其他,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可为何明明知道,依然会对她说出那句话? 难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的信任文儿吗? 又或是,他太爱她,无法从许在她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男人,哪怕只是当那个男人是朋友而已? 他自己也分不清,心如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青松居上房 念文独自躺在床榻上,先是哭了一会,哭着哭着就累了,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经然大亮。 每天早晨醒来时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不见了,那温热霸道的气息也不在,空出来的床,显得格外的敞亮,敞亮的有些刺目。 原来独守空房后醒来的滋味是这样的,她轻笑,一股淡淡的苦涩泛在眼底。 门外传来柳儿的声音:“公主,您醒了吗?” 她轻声应:“进来吧。” 柳儿推门,门很容易就被推开。 她昨夜根本就没真的栓住门,只要他想,或她们想,门很容易就会被推开。 可是没有人推过那道门。 第1787章 第1786章 可是娘亲或爹爹,一定会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推门的吧。 以爹爹的脾气,若见她生气将自己反锁在屋里,恐怕会直接破门而入的吧。 而他,却连伸手推一下门都不曾。 在他心里,她真的是那个他口中最重要的人吗? 柳儿进来,伺候她洗漱完,又从外头取了食盒进来,“公主,这是侯爷一早去给您买的早点,还热乎着,您快趁热吃吧。” 念文扫了眼桌上的生煎和牛乳,胃口缺缺的摇头:“不想吃,他人呢?” 柳儿忙道:“侯爷送来早点就走了,说是去办皇上交待的差事,要出一躺远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个月,让您宽心在家里等他,他会尽快赶回来与公主您团聚。” 念文眉头轻蹙:“出远门?我怎么不知道他今日要出远门?” 柳儿道:“昨夜您不具见他,他就是想告诉您,也没机会呀。” 也是,他昨天是从宫里回来的,回来时已经那么晚,拉着她去园子里说话,许就是想告诉她这些,可又因为那句话。。。 “他有没有说去办什么差事?”念文问。 柳儿摇头“侯爷没说。” 见公主垂眸不语,柳儿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公主,侯爷待您是真真的好,您待侯爷也是真情实意的,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呢?” 念文也是憋的慌,实在难受,便将昨夜的事细述给了柳儿听。 柳儿一听这些,真真是哭笑不得。 “公主,侯爷这般问您确实不在,可您这反应也太大了吧,侯爷他是太在意您了,心里眼里全是您一个,您在他面前突然提到另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他自然会吃醋,他说那话,就是吃醋而已。” 念文微怔:“只是吃醋?不是因为别的?不是因为不相信我?” 柳儿摇头:“侯爷怎么可能会不相信您呢?您和侯爷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日子怕是比和公主王爷在一起的日子还多,他是最了解您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相信您,真是您想多了。” 顿了顿,柳儿又道:“奴婢昨儿才和您说过,男人表面看起来的心胸宽广,那也要分对谁或对什么事,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男人是最小心眼的,越小心眼,证明他越爱您,试想,若他不是因为爱您,又怎会因为你仅仅提了一下云公子,他就醋意大发呢?” 这么说来,倒还真是这个理。 念文的心里好受了些,瞧着桌上的生煎和牛乳便也来了食欲。 “有些饿了,还是吃点吧。”也不知是几时起来的,也不知昨夜在书房睡的好不好,出门前辛苦买来的早点,她总不能浪费了。 柳儿看她那模样,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忙笑道:“侯爷昨儿一夜都没睡呢,来这边来了几趟,每次想推门进去,又怕吵醒您,最后又轻手轻脚的走了。” 念文狠狠咬了生煎包一口,“这个傻瓜,都不试着推一下门,怎知我肯不肯见他?” 第1788章 第1787章 因为年轻,许多事,他们并不懂。 因为年轻,遇到事,总会很慌张。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事。 婚后的生活,和想象中,似乎越来越不像了。 ———— “燕儿,你昨晚去哪里了?” 柳儿拉着燕儿回房,低声问她。 燕儿将眼睛瞥向别处,云淡风轻道:“没去哪呀!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儿冷哼:“还说没去哪?小青都看见了,说你先是去了厨房,骗厨娘说公主要吃牛肉面,煮好后你就端去了书房,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燕儿见谎言被拆穿,也恼羞成怒了:“是,我是去了书房,那又如何?我见侯爷那么晚还没睡,身为奴婢,给主子送碗面,有什么稀奇吗?” 柳儿冰冷的目光瞪着燕儿:“你是奴婢,可你要搞清楚,你是谁的奴婢,你是公主的奴婢,你心里想的,时时刻刻想的,都应该是公主,而不是其他人。” 燕儿道:“柳儿姐,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万府,不是王府,也不是公主府,我们是公主的奴婢没错,难道就不是侯爷的奴婢了?奴婢心疼主子,有什么不对?” 柳儿道:“奴婢心疼主子,确实没什么不对,可你若存着别的心思,那就是千不对万不对,别人或许不知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我柳儿可是一清二楚,你最好安分点,莫要再做什么不该帮的事,更莫要存着什么不该存的念头,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 燕儿一把将柳儿扣在她腕上的手给推开,怒道:“你不饶我?你凭什么不饶我?你有什么资格不饶我?我是奴婢,难道你不是?少在这故作清高的教训我,我心里的想法,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过?人往高处爬,水才往低处流,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柳儿摇头,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张脸,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燕儿妹妹吗?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燕儿,我把你当姐妹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当公主是什么人?你当侯爷又是什么人?他们是你能随意玩弄的吗?不说公主会不会饶你,就是并肩王府的那两位,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有什么资本和公主抢男人?你究竟在想什么?” 燕儿像是入了魔一般,“我从没想过要和公主抢男人,我只是不甘心再做低人一等的贱婢,我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实现我梦想的男人,我错了吗?我只是想活得更像人一点而已,我有什么错?” 柳儿心疼的看着燕儿,“燕儿,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做妾就高人一等吗?那也是奴婢,若不得宠,只会比我们这些奴婢还要更凄惨十倍百倍。” “公主待咱们多好,你看看你自己,穿着绫罗绸缎,带着赤金镯子,镶宝嵌玉的簪子,用着最好的香粉,这些都是谁给你的?你过的生活,难道比寻常的千金差吗?你每月的月俸,足足五两银子,便是寻常富贵家的千金,一个月也没这么多钱拿。” 第1789章 第1788章 好是好,可人心哪有知足的时候。 当公主将她不戴的赤金镯子赏给她的时候,她开始是高兴的,可当她看见侯爷给公主送来了翠珠阁的首饰,精美华丽的仿佛不是人间之物,而自己的镯子和首饰,却是这般平凡无光。 当公主将一匹匹的绫罗绸缎赏给她时,她眼里只看见公主从那一只只的箱子里挑选天衣阁的顶尖乡娘为她量身定做的美丽华服,每件都是独有的,全京都城都找不到第二件。 自己的身上的绫罗绸缎又算什么? 她能得到这些,并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只因为她有一个富有的未婚夫,无论是翠珠阁还是天衣阁,都是侯爷的产业,都是万家的产业。 只要她成为了侯爷的女人,她也可以让天衣阁给她定做数不清的华丽衣裳,也可以让翠珠阁将最时兴的首饰送到府里来供她挑选,也能将自己不要的寻常物件赏给那些粗鄙的下人,看着她们因得了赏赐而兴奋谢恩的模样。 燕儿已经看不见公主对她的好,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得到侯爷的欢心,成为侯爷的女人,那么这一世,她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抬起那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柳儿:“柳儿姐姐,我劝你不要多事,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也没有拿住我的把柄,你无论在公主面前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到那时,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反咬你一口,弄到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柳儿气的发抖,燕儿接着又道:“柳儿姐姐,你也不想想,凭着咱俩的关系,若我真得了侯爷的欢心,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吗?到那时,有我燕儿的好日子,自然也会有柳儿你的好日子。” 柳儿握紧拳头,气得脸色发白,“燕儿,你也记住,你若胆敢做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我柳儿第一个不放过你,哪怕拼着一死,也绝不会放任你。” 燕儿冷冷的哼了一声,再也不看柳儿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和柳儿打小一块长大,她太了解柳儿的性子,她很在乎她们姐妹的这段情谊,不到万不得已,柳儿是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她现在无需要怕,只消找准机会,一举成功了,到那时,柳儿就算想阻止,也是不可能。 趁着万琨不在府里,文儿开始整顿府中庶务,从前娘亲也教过她一些,但毕竟从没上手过,看着桌上堆积的账本,她头都大了,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 这种事,她从来就不擅长,也不想擅长,便是万琨也没指望过她。 坚持了半天后,她终于放弃,朝柳儿道:“你去王府传个话,让我娘亲派几个得力的人来帮我吧。” 柳儿轻笑着应下:“公主,您从前还说这事简单呢,现在知道个中难处了吧?” 念文一脸无奈,将手中的账本丢到了一边,“这东西看着就头疼,比我小时候学医时背药名还难,看着头都大了。”她从没想过,做当家主母,竟然会这么累。 第1790章 第1789章 尤其是万家这种富贵到极致的人家,府里的用度开销大到惊人,下人也是极多,加上她自己那些成仓的嫁妆,这些都需要十分懂的人来管,万家的人她都相信,可有些事,总不好全都交给万家人来打理,有几个自己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想当初娘亲给她准备好的那些人,她竟一个也没要,白瞎了娘亲的一片好心。 娘亲怕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一日吧。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柳儿前来求救,溶月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日。 “人早就准备好了,她的本事我能不清楚?扎针开药确实一点不含糊,可这当家理事,她却一点经验都没有,想上手,也得有人手把手教她才行。” “公主说的是,主子她根本就没想到打理庶务是这样一件繁琐的事,还当是小事一桩,可以信手掌控呢。” 溶月笑着摇头:“这丫头,好了,你带着人回去吧,告诉她,有空常回来看看爹娘,莫要有了夫君就忘了爹娘。” 柳儿领着人回去了,将祁溶月的话传到,念文立时红了眼眶,“还是娘亲最疼我,好想回去,不如我干脆回王府住吧,反正万琨也不在,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无聊。” 柳儿忙道:“公主,这可不成,您这才成亲几天啊,就三两日的往王府跑,外头的人见了,还道您在万家过得不好呢。” 念文从没想过,成亲之后,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不便,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没意思。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她不用再操心府里的庶务,娘亲派来的人都很得力,将府里前院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过了三五日,又过了三五日,万琨还是没有回来,她有些着急,便让人去打听。 去打听的人还没出府,小六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直奔念文在的青松居,将主子写的信亲手交到了念文的手上。 信上说,皇上得到奏报,北海冰域附近近日常有人失踪,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失踪了几十人之多,官府多方追查,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皇上让他启动北海的情报暗线,调查失踪事件。 而北海的情报向来只送到青凌城,他为了尽快帮皇上查清内因,便亲自去了青凌城,将每天送来的情报筛查挑捡,再择有用的消息送到皇上手中。 十天来,他接到了许多关于北海冰域有关人员失踪的线报,得到一些线索。 情况比想象中更为复杂,皇上已经下令命他即刻前往北海调查事情的真相,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皇上为了不让风声走露,这才选择他去办此事。 他还说,那天夜里的那句话,他只是因为吃醋,并没有别的想法,是他不该太过自私,应该理解她的想法,望她原谅,绝无二次。 他说,等他回来,她想怎么处置他都行,只求她莫要再生他的气。 她先掉了眼泪,随即又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想怎么处置你都行,你可别怨我,哼——” 第1791章 第1790章 青凌城 “侯爷,咱们今天就出发吗?”莫聪朝万琨问道。 万琨站在窗前,看着京都的方向若有所思,听了莫聪的问话,随即转身:“今天就出发,北海冰域那一带的失踪人员不断在增加,每天都在增加,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早一天到,早一天查清原因,以免更多的人因此失踪或丧命。” 莫聪问:“侯爷,您觉得这些人的失踪,究竟是什么原因?真如当地人传言那般,有海怪吗?” 万琨摇头:“现在还说不清,不过这世上的事难说的很,什么都有可能。” “咱们来时就只带了皇上派来的十人小队,加上咱们,一共也就十二个人,够吗?”北海距离京都可不近,快马加鞭也要赶足七八日的路才能到,且去往北海的路上,山匪极多,他们这点人,若是遇到厉害些的山匪,实在说不清能不能全身而退。 万琨道:“足够了,人太多目标也大,咱们带的人个个都是好手,路上的山匪不足为惧,再说了,若连山匪都压不住,还怎么去北海办事?” 莫聪是第一次和万琨一起执行任务,他是羽林卫副将,这次被皇上亲自指派协助万琨查案,初时他还道这位年轻的侯爷,之所以能成为侯爷,定是因为娶了长乐公主的原因,为了让他看起来和长乐公主更配,也为了并肩王府和皇上的脸面,自然要让他从平民的身份跃入龙门。 可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这位年轻的侯爷,竟然是个手段十分厉害的人物,半点没有他这个年纪人的天真和胆怯。 临走前,万琨的目光始终都往京都的方向看,眉头紧拢着:小六去送信,现在也该回来了,为何始终不见踪迹? 就在莫聪一声令下,众人正欲策马狂奔之时,京都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烟尘滚滚中,小六的身影若隐若现。 万琨扬起了眉头,紧绷着的面色终是缓和下了几分,他调转马头,朝小六的方几奔去。 主仆二人接头,小六抹去额头的大汗,咧着嘴笑道:“总算赶上了。” 万琨盯着他,“信送到了?” 小六点头:“送到了。” “嗯?” 小六装傻:“嗯?送到了啊,真的送到了啊!” 万琨伸手作势要打他:“说不说?” 小六赶忙告饶:“我说我说,侯爷别怒。”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念文的模样,将那句话给讲了出来。 万琨眸间放暖,唇角微微勾起:“完了?” 小六点头::“完了,公主看完信,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见万琨的眸子半眯了起来,小六这才又道:“嘿嘿,还有,还有一封信,公主将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 万琨伸手:“还不快拿来。” 小六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只信封递到了主子面前。 信封上写着琨弟亲启四字,万琨立时满头黑线,她竟然又叫他琨弟,早说过了不许叫他琨弟的。 拆开信封,抽出里头泛着淡淡香味的信纸,上头只写着寥寥几个字:“记住你的话,我在家等你回来。” 第1792章 第1791章 他唇角弯起,暖暖的笑容在脸上泛滥,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舍,真想现在就冲回去,看她一眼,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 “侯爷,可以出发了吗?”莫聪骑着马凑到他的身边。 万琨将信小心的叠好,放在了胸口头中衣里,可又觉得不妥,一会骑马出汗了,岂不是会浸湿? 于是他又将信自怀里取出,小心的卷好,装进了随身的小竹筒里。 莫聪笑道:“侯爷与公主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呢。” 万琨淡笑,眸间星光熠熠:“莫副统领成亲了吗?” 莫聪摇头:“还没有,家中也在催着,只因平日公务实在繁忙,耽误了。” 万琨道:“和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到那时,你便会理解我现在的所做所为。” 莫聪从未对一个女人动心过,不知世间所谓的男女情受是为何物,没尝过,自然不晓其间滋味,对万琨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一行人绝尘而去,只留下漫漫尘沙随风而荡。 三日后,万琨等人在傍晚时途经一座小城,连日的赶路,大家都非常疲乏,便干脆进城休息一夜,也免得太过疲累,反而耽误了接下来的行程。 纵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也依然有万家的产业,客栈自是必备产业之一,为的也是方便万家往来商队途经时中专歇脚。 “跟侯爷出来办事就是方便,走到哪里都不用愁吃住的问题。” 莫聪满意的看着掌柜给他准备的房间,宽敞通透,舒适方便,瞧这装饰,应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房里原本只有一张床,在万琨的要求下,临时加了一张床,可也没觉得拥挤,依然宽敞舒适。 万琨道:“房间不够了,今晚咱俩挤一间。” 莫聪自是没意见,人家侯爷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小二将晚饭给他们送到房间来,见有酒,莫聪赶忙给自己和万琨满上一杯:“这都多久没喝过酒了,小酌两杯行吗?” 万琨点头,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淡笑道:“喝可以,莫要贪杯,明儿可要起早。” 莫聪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怎能贪杯呢,就两杯。” 小二又来上菜,万琨问:“近日生意如何?” 小二忙道:“回公子,近日生意比往时要好。” “为什么呢?”万琨问。 小二道:“公子怕是不知,近日从北边来的人越来越多,说是北海那边出了什么事,好多人都逃到咱们这一带来了,城里最近热闹了不少。” 莫聪忙问:“可知是什么事?” 小二摇头:“住在咱们店里的那些北边人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提我们了,弄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琨问:“今日店里可有北边来的人住店?” 小二道:“有有有,有好几个呢,现在就在楼下的厅里喝酒,他们那的人个个嗓门奇大,说话行事都粗野的很,有他们在,别的客人都不愿在厅里喝酒吃饭,宁可在房里吃。” 第1793章 第1792章 万琨和莫聪对视一眼,道:“这样,你将饭菜送到楼下的厅里,我们去厅里吃。” 小二连声应是,心里犯着滴咕却不敢多问。 二人转移到了楼下厅里,果如小二所言,整个厅里一共有十来张桌子,却只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人,一桌四人,桌上的菜不多,也就三个菜,酒却喝了几大壶,个个喝的面红耳赤,说话的嗓门奇大,明明就是在和同伴对话,可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吵架。 一位满面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举着碗朝另一个矮胖的汉子道:“宋大哥,兄弟我再敬你一杯,这次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从那鬼地方出来,更不可能发现,原来离开北海后,世界竟可以这般精彩,那鬼地方,我是一世不想再回去了。” 北海乃苦寒之地,住在那边的人们,大多都没享过福,多以居于海边告捕鱼为生的渔民为多。 离开北海后,他们来到土地肥沃的内陆大地,这里地广物丰,人们穿着凌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白天在家睡觉,晚上青楼通宵,日子滋润的像是蜜里调了油。 “何老弟,你这真是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罢了,来来来,喝酒。” 这时万琨和莫聪走了过来,在他们邻桌坐下,二人故意没有带佩剑,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绸衫便下楼来。 看起来和寻常的富家公子并没什么两样,且万琨虽然沉稳,可毕竟只是少年的模样,让人看着,很难将他和厉害人物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莫聪年长些,因常年带令羽林卫的缘故,眉目间锐气很重,看着就不那么好惹了。 二人坐下,小二便开始将菜一个劲往桌上端,都是店里最贵最好的菜,直接摆满了一桌子。 邻桌的络腮胡大汉见了,不满的嘀咕:“就两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吗?有钱真是了不起啊!” 何冲说话大嗓门惯了,就算是他自认为的小声嘀咕,也能有正常人正常说话的音量。 万琨和莫聪自然是听见了,听了个清清楚楚,二人却只当没听见,安静的吃菜喝酒。 宋高朝何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何冲乖乖坐下,叹了一气道:“这人和人啊,真是比不得,有人天生就锦衣玉食,有人则生下来就成了孤儿,连怎么长大的都不知道。”他说的自然是他自己,从前在北海时,大家都过苦日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苦,日子就那么日复一日的过着。 可自打他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这里人的生活,他才知道从前的自己,过的日子简直是这里的猪狗都不如。 宋高又给他满了一杯酒,笑道:“何老弟又何必沮丧,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北海,决意要开创新的生活,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也能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何冲又来了兴致,乐呵道:“说的是,真是命运弄人,若非在北海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开北海,如今才知离开才是对的选择。” 第1794章 第1793章 与何冲宋高同桌的另两人,自打万琨和莫聪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后,他们的目光便始终都停留在二人身上,细小的眼睛里,散发着簇簇贪婪的精芒。 宋高轻咳了一声,示意那二人将目光收敛一下,别这么明显。 何冲顺着二人的目光看了邻桌的两个年青人一眼,笑道:“你们看什么呢?又不是姑娘,咋能看的这么起劲?” 宋高干笑:“没什么,他们不过是见人家桌上菜多,嘴馋罢了。” 何冲大笑:“等我找到活干,赚了钱,定请几位兄弟再来这大吃一顿,也不用羡慕别人,如何?” 宋高连连点头,面上堆着笑,眼睛神飘忽不定。 万琨突然起身,朝四人拱手施礼:“四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见四位大哥都是豪爽之人,不如赏个脸,一起喝几杯如何?” 宋高眉头微皱,这二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随和之人,怎的会突然邀他们同桌? 不待宋高回应,何冲已经爽快的站了起来:“好啊,都是出门在外之人,应当多认识几个朋友,两位小兄弟看来也是好结交之人呐。” 万琨笑着点头:“没错,我们兄弟每到一处,都喜欢结交朋友,正所谓,多一个朋友,便多一分力量嘛。” 何冲已经挪了过去,宋高见状,自不好不去,便招呼另两人一起挪了过去。 四方桌,一桌六人,除万琨和莫聪各坐一方,另四人分从两方,略挤,但也无碍喝酒。 众人先做了自我介绍,万琨自不会用自己的本名,毕竟姓万的有钱人,这个目标还是大了些。 莫聪倒无所谓,直接说了本名,也不是什么名人,自不怕这些人掂记。 万琨朝那何冲敬酒:“何大哥,刚刚听你们说话,您是北海来的?” 何冲点头:“没错,我们是北海人,刚到这里没几天,你们呢?听你们的口音,好像了不是这本地人吧。” 万琨笑道:“自然不是,若是本地人,何需前来住店?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进来歇一晚。” 宋高闻言,接话问道:“不知两位兄弟要去哪里?” 万琨直接了当道:“北海,我们有一个亲人在北海,近来总是没有他的消息,家中长辈十分掂记,便让我们去看望一下,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了你们几位从北海来的兄长,真是缘分呐!” 宋高眸色微闪,噤声不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何冲却接过话头便道:“两位兄弟,听大哥一言,北海还是别去了。” 此时宋高想要阻止何冲却已经来不及,只能干笑着随机应变。 万琨问:“为何不能去?有什么事吗?” 何冲是个爽快人,说话也不会拐弯,也不懂看眼色,万琨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没去看宋高不断朝他抛来的眼色。 “我是北海人,地地道道的北海人,从来没想过会离开北海,可这次却迫不得已的出来了,不是走出来,而是逃出来。” 与何冲坐在一块的男人伸手拧了何冲一把,何冲皱眉:“拧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第1795章 第1794章 何冲瞪了那男人一眼,接着又道:“北海那边现在不太平,很不太平,每天都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失踪后,就没见有人回来过,初时大家以为是因为日子太苦,离开了北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离我们不远的那个渔村,三天前还见到有人出海打鱼,可过了三天有人去了那渔村,竟然发现,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别说,就是平日养的鸡鸭牛羊也没见一只,一个喘气的都没有,而且还在有些人的家里发现了一滩滩的血迹,可是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整个村子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 莫聪问:“官府没管吗?” “管了呀,官府先是派人去查看,也觉得十分蹊跷,便留下十几个功夫厉害的捕快夜里蹲守在那渔村中,可谁知,第二天一早,官府的人一去查看,却只捡到了那些捕快般遗落在地上的刀和血迹,半个人影见没见到。” 莫聪急问:“也就是说,那十几个捕快也是一夜之间消失了?” 何冲点头:“没错,一夜之间消失了,除了佩刀和一滩滩的血迹,什么也没留下。” “这还不算完,没过两日,我们邻村的渔民也开始大量的失踪,有人说,在半夜时看到有巨大的黑影在村子里吃人,他们吓得躲在了草堆里不敢吭气才躲过一劫,第二天一早那个村子里剩下的人便全都逃走了。” “附近的几个渔村听到消息后,没有人敢再留下,全都离开了渔村,有人进了城,有人去了远房亲戚家避难,我嘛,正好遇到宋大哥他们,他们说要来这边生活,便一横心,便跟了过来,前儿刚到的,正准备找点活干,先安顿下来再说。” 万琨对这个何冲还是有好感的,说话直爽,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拿着一双眼睛将他们盯个透。 万琨点头:“何大哥是个实在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莫聪听了何冲刚刚的话,面色已经变了几变,心里头十分担心,若真如何冲所言,北海的人失踪,真是因为有怪物,那就算他们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去了,又有什么用?武功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怪物吗? 宋高朝万琨问:“不知你们要去北海何处?”北海地阔人稀,可不是一说北海就是一处。 万琨淡笑:“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在商离城附近,我们也是第一次去。” 何冲一听这话,忙笑道:“商离城?我们就是从商离城过来的,我家所在的渔村就在商离城不远的冰域附近。” 万琨作出惊讶之色:“世上竟还有这般巧的事,真没想到,这可真不是一般的缘分呢。” “来来来,为了这样奇妙的缘分,咱们得再干一杯。”何冲拎着酒壶给万琨和莫聪他们倒酒。 宋高始终寡言,对万琨和莫聪更是好奇,他们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公子,怎么会和商离城那种穷苦之地有什么关联呢? 第1796章 第1795章 万琨似是看出宋高的疑惑,笑道:“我们郑家世代经商,在晋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我兄长曾发誓,要将郑家的产业遍布楚朝,他一直做的很好,上个月初时,他提出要去北海看看,说想将生意扩至北海,到了北海后,给我们写过一封信,说到了商离城,还想再看看,过几日就回去。” “可我们在家中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兄长回来,父亲太过着急,怕他途中出了什么事,便让我和表哥去北海找他。” 原来如此,四人恍然,尤其是宋高,面上立时泛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营商之家,富贵之家,好,很好嘛。 一直喝到很晚,万琨装醉,趴在桌上不起来,莫聪借机说要回房休息,明儿还要赶早,便扶着万琨起来,二人一起跌跌撞撞的回了三楼的天字房。 何冲也喝醉了,看人都是重影的,一直在那傻笑。 宋高很不耐烦的瞪了何冲一眼,吩咐一旁的宋田和宋竹道:“你们扶他起来,先回去。” 四人回房,他们住在二楼的普通客房,小小的房间,生挤着四人,睡的好不热闹。 回房后,何冲被宋高等人丢在了床上,何冲是真醉了,头刚沾枕头便打起了呼噜。 宋田扯了扯宋高的衣袖:“大哥,这可是两只肥羊。” 宋高冷哼:“还用你说?” 宋竹忙问:“那我们怎么办?动手吗?” 宋高道:“当然动手,今晚就动手,趁他们喝醉了,动手也更容易,不然他们明早一早就走了,这到嘴的肥羊,岂不是要跑?” 三兄弟冷笑连连,宋竹看了眼床上鼾声如雷的何冲,问:“何冲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带着他走。” 宋高的面上泛出一丝厉芒:“这家伙,蠢笨如猪,我真后悔当初带他出来,本以为咱们三兄弟能多一个帮手,谁知这一路上,他非但没帮上忙,还一直坏我们好事,要不是他会点功夫,我早就对他动手了。” “今日他喝醉了倒是个好机会,咱们一旦得手,将那两人杀了,再嫁祸给何冲,由他替我们背这黑祸。” 宋田和宋竹乐的合不拢嘴,赶忙朝大哥竖起了拇指:“大哥真是高明,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天字房 “侯爷,这几人您怎么看?”莫聪朝万琨问。 万琨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勾着清浅凉淡的笑容:“何冲是个傻二愣,另三人不怀好意,暗藏鬼胎,宋高尽管掩饰的比另两个好,可他的眼睛,偷看我腰间玉佩的绣袋不止十回,而何冲却连一回都没看。” “宋高的两个弟弟更是露骨,眼中的贪婪之色掩都掩不住,依我看,他们今夜便会动手,毕竟我们已经告诉他,明天一早咱们就会走,他们只有今夜的时间。” 莫聪问:“若他们真动手,到时咱们怎么做?” 万琨淡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付这种人,还需要留情面吗?咱们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他们若不对我们动歪心思,自然能平安无事,若他们动了手,我们何必要放过他们?今日是我们,明日还指不定是谁呢!” 第1797章 第1796章 三更时,乌云遮月,狂风骤起。 客栈中悄然无声,三道黑影鬼鬼祟祟的潜上了三楼,三楼的房间只有两种,天字号和地字号,先前他们便来探过,知道姓郑和姓莫的那两小子就住在天字号最中间那间房里。 这间房也是整个客栈中最好最贵的房间,寻常人可是住不起的,看来果真是只大肥羊。 他们取出一只竹管,用竹管捅破窗上的薄纸,浓浓的白烟被吹入室内。 过了一会,他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用布巾蒙上脸,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屋里烟雾蒙蒙,他们事先吃了解药,自是不怕。 挥开那些如白雾般的烟雾,瞧见房中有两张床,床上的薄被里似乎睡着人。 三人分头行动,两人去找东西,一人去动手灭口。 进门后,他们变得随意起来,一来二人本就醉了酒,二来他们放了迷烟,双重保障,他们就不醒这两人还能醒过来。 宋竹握着尖刀往床铺那边去了,也不掀开那薄被,直接便往被子上扎,免得溅自己一身血。 这一刀扎下去,立时便感觉出不对了。 杀人这事他不是头一回干,刀子插入皮肉之中是什么感觉,他很清楚,这一刀下去,就像扎进了棉花堆里,绝不可能是人的身上。 他正打算掀开被子查看,那手刚碰到被角,另一只手便伸到了他的面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随即后颈一疼,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觉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床铺上。 莫聪自床角下来,踱着步子走向正翻箱倒贵的宋田和宋高。 宋田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正嘀咕着:“这什么也没有啊,什么破富家公子,出远门都不带行李的吗?” 宋高也没找到东西,停下了手,道:“莫不是只带了银票?就藏在他身上?” 宋田一愣,随即叫道:“老三,别扎胸口,小心有银票。” 没有人回应他,他们回头,看见一道身影正缓慢的朝他们走来。 屋里很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初时他们还以为那人就是老三,可越看越觉着不对劲,老三的个头哪有这么高,这么高的个头,倒有几分像是先前和他们一起喝酒的莫聪和郑公子。 一想到这两人,他们立时拔出了身上的匕首。 屋里突然亮了起来,莫聪就站在距他们数步之外的地方,而那郑公子,刚刚点了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脸上哪有一丝的醉意,更没有吸入了迷烟后的萎靡感。 “宋大哥,这才一会不见,你就这么想我们?”莫聪抱臂而立,面上挂着笑,盯着他们的眼睛里,却冰冷彻骨。 宋高和宋田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是栽了,遇到了刺头,二人交换了眼神后,分头便跑,一个往窗户处跑,一个往门口跑。 若是寻常人遇到他们这样的惯犯,心里发怵,见他们跑也是不敢追的,可他们今天运气不好,遇到的都是武艺顶尖的高手,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第1798章 第1797章 莫聪滑步至门口,堵了宋田的去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万琨则动了动手指,将手中的石子弹了出去,正好击中宋高的膝盖,令他一步摔趴在了地上。 宋高想爬起来继续跑,可万琨已经滑步至他身旁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还想跑?”万琨冰冷的嗓音就像是死神对他的召唤,吓得他面色惨白如纸:“郑,郑公子,我,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还,还以为你们醉的不省人事呢。” 万琨冷哼:“帮忙还需要翻箱倒柜吗?” 莫聪冷笑:“帮忙还需要用刀刺人吗?” 宋高知道辩驳无用,眼珠一转,大声道:|“是,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若我们不来,何冲那家伙就要杀了我们,我们打不过他,只好听命于他,我们真的只是想偷东西,并未想要谋害你们的性命,求求你们了,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也不想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都是何冲,他逼我们的,如果我们不听他的,他不止要杀了我们,连我们的家人也不肯放过,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呀。” 一旁的宋田一听老大这话,赶忙跟着号哭起来:“没错,都是何冲逼我们做的,我们也想干这种违法的事,两个公子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何冲逼你们做的?那好,那就让何冲过来与你们对峙!”万琨的脚依然踩着宋高的脑袋,扭头便朝半掩着的门喊道:“来人,带何冲。” 门外立时便有男人应声,声音沉稳有力,脚步快且轻,一听就知是练家子。 宋高傻了眼,外头竟然有人,他们怎么没发现?难道他们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看他们的功夫,实在不像是普通的行商之人。 不一会,何冲被带来了,却不是用脚走来的,而是被莫聪的手下给抬来的。 万琨指着醉成一滩难泥般的何冲:“就他这模样,如何指使你们前来盗窃行凶?” 宋高慌张摇头:“不不不,不是现在指使的,是之前,是之前就说好的。” 万琨冷哼“我们出现在你们眼前之前吗?还是我住店之前就被你们盯上了?” 宋高忙道:“是,是你们住店的时候,没错,就是住店的时候。” 一旁的莫聪问:“既然你说是我们住店的时候,那么我想问问你,我们住店的时候,一共有几个人?” 宋高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眼,“四,四五个吧,我,我也记不清了。” “你说谎,我们明明住店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莫聪道。 宋高忙道:“对对对,就是两个,就是两个。” “你这一会两个人,一会四个人,看来你是老眼昏花了。”万琨冷笑。 不一会,官府便来了人,知道万琨和莫聪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县官老爷亲自来了,一见到宋高三兄弟,立马命人拿出了一叠通缉令,从那一叠通缉令中找到一张,上头正好画了三兄弟的头像。 第1799章 第1798章 三兄弟被带走时,万琨向县官要了一张三人的通缉令。 次晨,何冲醉酒还未醒,万琨干脆给他扎了两针,待他醒了,再命人给他灌下一大碗醒酒药,他那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天字房,“我怎么睡在这里了?”他一脸懵。 万琨将手中的通缉令丢到了何冲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何冲日夜和宋家三兄弟在一块,他们的脸又怎会认不得:“这这这,这不是——这怎么可能?” 万琨冷哼:“怎么不可能?昨夜他们摸进我的房里,试图抢劫杀人,结果反被我们制服,随后他辨称是经你胁迫指使,所以我才让人将你带了过来,结果发现你烂醉如泥,根本不可能指使他们,后来县官大人过来,他们正好带着通缉令,一眼认出了这三人,近两年,他们在附近几个城镇,犯案多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知做过多少,你跟着他们一路来到这里,竟不知他们的为人?” 何冲惊得面色一片惨白,怎么也没想到,成日与自己称兄道弟的,还被自己当成救世菩萨般的人,竟然是恶贼? 莫聪问:“你果真不知情?” 何冲摇头:“我当真不知,我若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如何会与他们交往。” 莫聪又问:“一路从北海到这里,你就没发现他们有何异常之处?他们竟没对你下手?” 何冲道:“实不相瞒,一路上确实有些可疑之处,可我没往深了去想,比如在一片小树林,我听见有女人的呼喊声,便寻了过去,发现那女人已经死了,宋高和宋田就在旁边,他们说他们也是刚刚到的,看到有几个黑影跑了,但没追上。” “现在想来,杀害那个女人的,应该不是别人,就是他们才对啊。”他叹了一气,又道:“他们之所以没对我动手,不因别的,只因我懂些功夫,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不是不想对我动手,而是不敢吧!” 万琨大约明白了,点头道:“昨夜醉酒,你本有生命危险,他们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嫁祸给你,却没想到遇见的是我们,我们早有防范,自然不会着了他们的道。” 何冲拱手:“此番真该多谢你们,若非你们,我何冲真是百口莫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万琨见他神色真诚,先前在一起喝酒时,便发觉他心思实诚,不是个有花肠子的人。 “何冲,我们现在就要起程起背海,不瞒你说,商离城究竟在哪里,我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路你熟,希望你能为我们带路,到了之后,定有重谢。” 何冲眼下正是六神无主,宋家兄弟的事对他冲击太大,他一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活干还未可知,若给他们带路,即能回去看看,又能赚到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何冲再没有半点的犹豫,爽快的应下了。 第1800章 第1799章 他们即刻启程,给何冲另买了一匹好马,何冲在北海时,渔村里有个江湖退隐的高手,教了他功夫,还送过一匹马给他,他骑得很好。 路上也曾遇到山匪,可面对十几个一流高手,山匪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何冲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商人。 “郑公子,你们此行去商离城,真的是找人吗?”何冲问。 万琨侧目看他,心想此地距离商离城已经不远了,也是到了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便直接了当道:“何大哥,不瞒你,我们此行并非是来找人,而是来办案。” 何冲一愣:“办案?办什么案?” 万琨道:“就是你说过的怪物吃人,大量人员失踪案,我们特奉皇上旨意,前来北海彻查此案,务必查清在这背后掳人的,究竟是什么势力。” 何冲心头大喜,他以为远在京都的皇上根本就不会管他们北海这些贱民的死活,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见何冲这般惊喜,万琨道:“皇上仁慈,断不会纵容这种恶势力在世间横行,百姓的冤,他一定会申。” 何冲激动的流下了兴奋的泪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原以为,北海之事,皇上定然不会知晓,就算知晓了,也断不会理会,毕竟住在北海的,都是些穷苦无依的贱民。” 万琨伸手拍了拍何冲的肩头:“何大哥,你何必这般妄自菲薄,人生下来,虽然各有家境不同,但却不分贵贱,只要是我们楚朝的子民,皇上都记挂在心,京都人的命是命,北海人的命,一样是命。” 何冲哽咽着点头:“好,好啊,咱们楚朝,有一位好皇帝。”他们在北海生存,条件极差,虽有官府驻扎,却从未有人上门收过他们一星半点的税,有事找官府,官府也会照公办事,所以这边的百姓虽苦,却依然能生存下去,这也是他们始终没有离开北海的原因。 离开北海后,他看到了亲的世界,也曾被新的世界所迷惑,想在留在那片从未涉足过的土地,可经过几个找活干碰壁后,他知道自己其实很难在那个世界生存。 他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会一些功夫,会捕鱼,会将新鲜的鱼腌制成美味的鱼干,会扎网,会望海,可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会,不懂得如何在酒楼招呼客人,跑堂虽然简单,可人家嫌他年纪大了,洗碗他又笨手笨脚,容易打碎盘碗。 他虽然想留在那个世界,可那个世界,似乎并不适合他。 如今回来,若能揪出那幕后的黑手,查收渔民失踪的真相,令北海再次安全起来,他依然可以留在渔村,过他熟悉的生活。 苦虽苦了点,但安宁自在,总比在外头流离失所的好。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了商离城,到达商离城时,已经是傍晚,城门将关,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城的。 “今日天色已晚,赶去渔村怕是来不及,我们不如就在这城里先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去不迟。”何冲不敢晚上去,只好游说万琨他们。 第1801章 第1800章 万琨见众人脸上都有疲色,想要办好这桩案子,需要打足精神才行,便点了头:“也好,先住下吧。” 城中最好的客栈便是万家的产业,也是城中仅有的三家客栈之一。 进了客栈,万琨亮明了身份,掌柜自然不敢怠慢,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了最好的天字房和地字房。 天字房共两间,地字房有三间,一共五间房,掌柜却只拿出了四间房的钥匙。 他们一行十三人,挤在四间房里,自然是挤了点。 万琨指着最里边的那间天字房问:“那间有人住?” 掌柜点头:“回公子,那间房刚刚被人订下,若您能早一刻来,这间房小人说什么也不会给他的。” 万琨回头扫了眼一众侍卫,皱眉问:“下边可还有房?” 掌柜摇头:“回公子,一间也没有了。” 站在万琨身后的何冲问:“从前根本没多少人住客栈,怎么今儿这么多人在住?” 掌柜忙道:“你们刚来不知道,近来海边的那些渔村都遭到了神秘人的攻击,死了很多,还有更多的人失踪后连尸骨都找不到,渔村还活着的人不敢再住下去,只能到城里来避难,哎——有些人根本拿不出房间,小人见着实在可怜,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便收留了一些人住着,公子若——” 万琨摆手:“算了,我们自己挤挤吧,不用去打扰他们,让他们继续住着,饭食上也别苛待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 掌柜大喜,连连应下,从前他救济这些人,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现在公子发话了,便可以用公账了,他也不必再被家里的婆娘整日揪着耳朵骂了。 万琨走向中间的那间天字号房,在靠近房门时,他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又异常熟悉的寒意,太熟悉了。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那闭着的门突然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白衣公子,身长玉立,英俊飘逸。 四目相对,二人面上皆有惊讶之色。 “云天?” “万琨?”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二人异口同声的向对方发问,突然又笑了起来。 云天道:“我们还真是有缘,都离开京都这么远了,竟然还能再见面。” 万琨也笑:“是啊,我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你。” 莫聪上前来:“侯爷,这位是?” 万琨向他介绍:“他是云天云公子,我的朋友。” 莫聪朝云天抱拳:“在下莫聪,乃是羽林卫副将。” 云天含笑点头:“我是云天,闲人一个。”他扭头看向万琨:“你这番前来北海,还带着这么些人,该不会是来看风景的吧?” 万琨不答反问:“那你呢?你离开京都后,都去了哪里?为何会在这时候来北海?” 云天笑道:“是我先问的,你不该先回答我吗?” 万琨摇头:“提问哪分什么先后?” 云天道:“那我换一个问好了,我听说了你和文儿的婚礼,没有去参加,你一定很遗憾吧?” 万琨又是摇头:“并没有,你没去参加,我很高兴,正要谢你呢。” 第1802章 第1801章 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在一楼厅中坐下,掌柜命人将上好的酒菜端上,此时厅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说真的,你将新婚妻子抛下,不远千里来到这苦寒之地,所为何事?” 万琨淡笑:“实不相瞒,这次我是奉了皇命前来北海查案。” 云天眉峰微皱:“莫不是渔民的案子?” 万琨点头:“看来我猜的没错,你也是因此而来,只是我想不通,你向来不管世间俗杂之事,这北海渔民失踪之事,你为何要管?” 云天叹了一气,有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说,也不能说,“你说的没错,我从来就不喜欢管闲事,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可这北海,是我的家乡,我虽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但这里,是哺育我爹娘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事,我自然要来看一看。” 他转目看向万琨,问:“你可有什么线索?” 万琨摇头:“我也是今日刚到,还没去事发地看过,明日一早就去,先探查过,才能得到线索。” 云天道:“我也是今日才到,可我一进城就听说了,说这北海里有怪物,那些渔民都是被怪物给吃了,万琨,我知道你功夫很好,可在面对怪物时,你拥有再好的功夫也是无用,听我一句劝,带着你的人,先离开这里。” 万琨没想到云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万琨看起来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不过以云天的性子,他不应该会说出这种话呀。 “云天,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万琨问。 云天慌忙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看你出事,不想文儿因为你而难过。” 万琨道:“纵然前路艰险,我也绝不会退缩一分,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不是你,便是我,谁的命都不比谁高贵,更何况,我受皇命而来,不远千里,为的是解百姓于水火,而不是来做缩头乌龟的。” “再者说,这北海里究竟有没有怪物,还另说,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退缩,这不是我万琨的行事风格。” 云天心里着急,可又能如何?有时候看万琨,他和念文真的很像,脾气一样的倔,认死理,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既然心意已决,可否让我随你们一起去?”云天问。 万琨自是求之不得,云天的功夫,是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的,有他在,自然更好。 “那就再好不过,若我们遇到危险,还望你能施出援手。” 云天干笑:“那是自然,我既打算和你们一起,便是想护着你们,但你必须答应我,若在渔村或冰域海边真遇到怪物时,你们不要抵抗,我来对付就好,你们只需逃走,拼命的逃走,不要回头,也不要来救我,我不会有事。” 万琨不解的看着云天:“听你这意思,好像已经笃定了北海就一定有怪物,难不成你以前在北海见过怪物?” 何止见过,他从前就是这样的‘怪物’。 云天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你也知道,我的功夫强于你们,若连我都抵抗不住,你们留下也是无用。” 第1803章 第1802章 尽管心中依然存了许多的疑惑,万琨想问,可看云天的样子,怕是问了也不会说,便干脆转移了话题,唱酒闲聊,聊聊以前在京都的生活,聊聊他离开京都后各自的生活。 “你和文儿都好吗?”他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万琨知道,他是想问文儿好不好,他笑着点头:“当然,我们很好,大家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提到文儿,他面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是在面对其他人时所没有过的温柔。 云天点头:“是啊,她的心中只有你,能嫁给你,她又怎会不好?” “是她说的吗?”万琨问、 云天一愣:“什么?” “你说她的心中只有我,是她说的吗?”万琨定定的凝着云天。 云天苦笑:“当然,不然还有谁?她说,人的心可以很大,心怀天下,心系苍生,可人的心也可以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个人就能将心塞的满满的,再没有空余之地去放下另一个男人。” 云天抬眼,看着眼前发愣的万琨:“万琨,你真的很幸运,文儿是这世上最好最特别的女孩,你能拥有她全心全意的爱,真的很幸运,知道有多少做梦都在羡慕你吗?” 万琨失笑:“羡慕也无用,我认识文儿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云天苦笑,是啊,在他和文儿一起长大的时候,他还是寒潭里的一只巨兽,他成为人类的日子,也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 “好,不说了,喝酒。”有些事早就注定了,是他出现的太迟,怨不得谁。 次日清晨,一行人早早出门,由何冲带路,前往距离商离城不远的冰域附近的渔村。 从进入北海地域开始,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凉,进了商离城后,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京都还是初秋,还热着呢,而这里却已经要穿上厚裘。 何冲骑在马上,往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奔去,心情格外的激动,当初离开时的害怕已经一去无踪,现在只剩下向往,归心似箭。 原来这就是回家的感觉,从前没有离开过,这种感觉从未体验过,这次回来,他不想再离开了,这里有他最熟悉的人,最熟悉的生活方式。 他是属于北海的,外面繁华,又与他何干? “还有多远?”莫聪朝何冲问。 何冲指着前方的一片荒原道:“走过这片荒原,便是冰域了,很快就能看到海了,我们的渔村,就在那里。” 众人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奔过那片荒原,还没穿过时,便远远看见了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待彻底奔过荒原,壮观的海观直击心灵,他们这些人一生都在内陆生活,几乎都没见过海的模样,原来海,是这般壮丽阔大,大到,没有边际,与天连成一线。 在这样的海里,就算生活着什么深海巨怪,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吧。 “这就是海吗?”莫聪一脸震撼的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看着那飞鸟振振的蓝天,兴奋的朝何冲问道。 第1804章 第1803章 何冲笑道:“所有第一次见到海的人,都会问我们这个问题,没错,这就是海,只是北海,而这世上,还有南海,东海,西海,每个地方的海,都是是海的一个角落而已,没有人知道这片大海,究竟有多大,也许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吧。” 他何其有幸,出生在这样一片美丽的土地,或许生活比其它的地方要更艰辛,可这里的美丽,是别处所没有的,这里的风景,是他看一世都看不腻的。 “走吧,现在还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我们先进渔村看看。” 何冲领头往前走,带着他们前往此时已经人烟全无的渔村。 何冲所住的渔村并不算小,足有上百户人家,此时整个渔村一片安静,除了垂挂在长杆上的鱼网随风飘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渔村建在紧邻沙滩的陆地上,房子都是十分简单的木屋,大小各有不同,但看着却很结实,可惜,这般结实的房子,在村口那条路的那十几幢,全部被摧毁,满地的碎木头,有些木头上还沾染着血迹,血量并不多,没有人的脚印,也没有尸体。 看着木板和地面上的一些痕迹,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痕迹,云天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他先前还抱有了一丝的侥幸,希望是自己预估错误,希望这样的屠杀,和自己的同族没有关系。 可现在看来。。。 万琨蹲在一处倒塌的屋前,看着地面那一条条巨大的沟槽,这样的沟槽,不像是人为挖的,因为太过平整,没有人能做到这般完美的,也不是雨水冲刷出来的,因为这不是一整条顺滑的沟槽,而是东一处,西一处。 这绝不是偶然,这一定和行凶者有一定的关联。 究竟是什么? “有人,这里有人!”一位侍卫高声叫到。 众人迅速聚拢过去,只见侍卫从一间半塌的房子里抱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也不知饿了多久,虚弱的连眼皮都抬不起。 万琨看过后,迅速解下腰间的水囊,用内力将水囊蒸热,再一点点喂进了孩子的嘴中。 何冲抹着眼泪道:“这孩子是李家兄弟的媳妇刚生下的孩子,我走时,孩子还没满月呢,李兄弟的媳妇还没出月子,身子也不好,想跟我们一起走,可又不太方便,便说迟两日再走,现在看来,他们是没走成啊,可怜了这孩子。” “他,他会死吗?”何冲擦干眼泪,朝万琨问道。 万琨摇头:“不会,他只是饿了,染了些风寒,会好起来的。” 万琨将孩子递到何冲怀里,“你先抱着,我们再看一会就走,到了镇上再给他找个奶娘。” 何冲赶忙接住孩子,也顾不得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屎尿臭味。 再往里走,房子没有再被摧毁的情况,前边见到过的沟槽也再没出现。 何冲道:“定是那恶魔见里面没人了,便干脆没浪费时间进来。” 第1805章 第1804章 这确实有可能。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先前的那些发现,后面几乎毫无发现。 云天提议:“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毕竟这里有一个需要尽快哺乳的孩子。” 万琨原本还想去另一个渔村看看,可这孩子也确实不能再耽搁,不止饥饿,还发着热,需要尽快处置,否则后果难料。 他终是点了头:“好,就先回去吧,反正这恶魔白天也不会出来,我们干脆晚上再来吧。” 莫聪附应:“没错,属下正要说这事呢,白天来了也是无用,我们现在已经探清楚了路,不如就晚上来值守,看看这怪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回城。”万琨下令。 众人回城,云天的目光始终在海面上来回:这里,就是父亲和族人们生活的地方吗? 他在寒潭出生,寒潭的水通着一条地下暗流,那条地下暗流最终的去向,便是北海冰域,便这这片辽阔的海域。 从前他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带着母亲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去到一个于寒蛟族而言,小得可怜的地方。 然而,他现在明白了,父亲为了能和母亲在一起,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了那些反对他们的人,他们找到了一处栖息之所,并生下了他。 如今他长大了,母亲也没了,父亲选择了回去,他能理解,也不反对。 可他,为何在回到冰域后,依然不改本性,依然狂暴的杀人吃人,从前的北海风平浪静,从来没有人在这里被寒蛟袭击过,如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无法不将这事与他父亲联系在一起。 今夜,他会再回来,就在这海边,等着他的出现,他要问个清楚,为何要这样做。 回到商离城,万琨命人去寻来奶娘,先给孩子喂了奶,再用冷敷法替他降温,孩子还太小,任何药对他来说都很危险,现在只能用最简单最安全的方法令他好起来。 待孩子稍有好转,万琨将孩子托付给了何冲和乳娘,他则回房休息了一下,准备晚上的大战。 不论晚上会遇到什么,他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对手的强大,是他无法预料的,他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一战。 夜幕降临时,万琨命众人在客栈门口集合,清点过人数后,他发现云天竟然不在。 “云天呢?”万琨朝莫聪问。 莫聪摇头:“没看见,我去问问掌柜。” 掌柜跟着莫聪出来,他道:“公子,那位云公子下午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刚刚一直忙忘了,他给你留了一封信。” “拿来!”万琨伸手。 掌柜赶忙将手中的信递到了万琨的手里:“就是这封。” 展开信,里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他从前并没见过云天的字,没想到竟这般丑,连个小孩都不如。 信中说,他去了冰域海畔,他说他会解释一切,让他不要再去送死,安心在城里等他的消息,若没有等到消息,也不许再去海边,绝对不要去。 第1806章 第1805章 从这字里行间,他几乎可以看见云天在写信时皱着眉头的表情。 云天的好意他明白,可他不能让云天独自去冒险。 这件事,本就该他们来做。 莫聪问:“云公子说什么?” 万琨皱着眉头,看了眼城门的方向,道:“他先一步去了冰域,他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他会解决这件事。” 莫聪一怔:“他,他这是何意?” 万琨道:“云天武功高强,我们全部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一个,他只是不想我们去涉险,想将担子一个人扛下来。” 莫聪恍然,面上泛出些许激动之色:“原来这样,真没看出来,云公子竟是这般豪侠仗义之人。” 万琨抬眼看着莫聪:“你怎么看?” 莫聪咧嘴笑道:“云公子是有情有义之人,我等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无论他的能力有多大,我们前去,多少也能帮上一些。” 这正是万琨想听的,他欣慰的拍了拍莫聪的肩头:“好兄弟!” 一行人立即出城,快马扬鞭朝着北海冰域而去。 夜色降临,冰域越发的冷。 海风如寒冰所化成的刀刃,寒冷的仿佛能割破人的皮肤。 他站在波澜壮阔的海边,吹着那陌生的海风,海面上辉芒点点,仿佛一片片皎洁的月光被切碎后洒在了碧波之上。 浪涛阵阵,潮水开始上涨,浸湿了他的鞋袜,他却不觉得冷,许是天性使然,他天生就不畏严寒。 当海水浸没至他的小腿时,他后退了几步,退回到干燥的沙地之上,眼睛始终盯着那广阔无边的海面。 父亲,你若见到我,能认出我吗? 若我劝你,你会听吗? 仿佛听见了他的召唤,一阵阵的浪涛越来越急猛,就算他不断的后退,浪涛依然一次次浸湿了他的鞋袜。 突然,一道黑色的巨影从海面蹿出,突兀的落在了云天的面前,那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寒蛟,恐怕年岁还没有他大。 寒蛟目光贪婪的盯着云天,口中长长的蛟舌在他面前吞吐不停,就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蛇。。。 云天始终站在原地未动,表情更是连一丝的惊恐都没有,这让寒蛟感觉很奇怪。 因为这种奇怪,它没有马上吃掉他,而是用自己巨大的蛟目盯着云天看,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为何别的人类见了它,都会吓得四蹿逃离,而眼前这个人类却没有,而且,他盯着它看的眼神,让它很不爽,没有惊怕恐惧,倒有一丝嫌弃厌恶。。。 它用蛟语道:“可怜的人类,你被吓呆了吗?” 云天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用蛟语回它:“并没有,我并没有吓呆,该吓呆的是你吧。” 正如他所说,寒蛟确实吓了一跳,它时常会用蛟语和人类说话,可并没有人类能听得懂,直到他们被吃掉的那一刻,他们也不知道它究竟说了些什么。 此时却有一个人类用蛟语和它说话,说得还那么流利,仿佛他天生就会说,最重要的是,他不怕它。 第1807章 第1806章 它甚至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强大力量,强大到,令它胆颤心惊。 如今的云天,已经不是当初的云天,变化成人类后,寒蛟的力量他并没有失去,且在后来他得到了一颗龙珠,从龙珠里得到的力量,抵得过一只寒蛟千年的修行。 就算是云天那强大的父亲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也是他敢独自一人前来的最大底气,他不具任何的威胁。 这时,踏马之声从远处传来,甚至有拔剑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万琨领着羽林卫高手朝他这边冲来。 寒蛟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它毕竟还没成年,心智不如成年寒蛟那般成熟,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也不知眼前这人,该不该吃,这会又见不少人冲了过来,个个凶悍无比,可不是渔村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它今天势单力薄,若硬拼,单眼前这个人它就没把握能胜得了,更何况那边又奔来一群。 想到这,小寒蛟扭身跳回了海里,眨眼便消失不见。 万琨冲到云天身边,翻身下马,神色十分紧张,他一把扣住云天的手臂,急问:“你有没有事?” 云天摇头,心中有暖流灌入,他们来了,不顾危险,明明看见了寒蛟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依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万琨的担心丝毫不掺假。 “我没事。” 莫聪等人查看了周围,再没发现寒蛟的踪迹后,回到了万琨和云天的身边:“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云天道:“寒蛟。” 万琨目光微变,惊呼道:“寒蛟?就是周朝境内,伏牛山中寒潭里的寒蛟?和那寒蛟一样的寒蛟?” 云天点头:“没错,就是一样的寒蛟,冰域,才是寒蛟的故乡,它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已经不知多少岁月。” 莫聪道:“若真如你所说,寒蛟世代生活在冰域,可吃人事件,为何只在最近才发生?从前从未听说过吃人事件啊!” 云天默不作声,他能说什么?能说他的父亲在伏牛山吃了无数人,而他的父亲也回到了冰域吗? 他敢断定,这里寒蛟吃人之事,绝对和父亲有关。 云天摇了摇头:“先回去吧,看来今晚它不会再出来了。” 众人心有余悸,刚刚那庞然大物的模样,至今仿佛仍在眼前,那么大,在夜色里,那么的诡异,难怪有村民说是怪物吃人,真是一点都没错。 那家伙,和怪物真没什么区别。 大家心神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此时也是心神不宁,万琨干脆道:“先回去吧,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断不可鲁莽行事。” 万琨从祁溶月和郑仲文那里听说过寒蛟之事,寒蛟可以在水中,也可以在陆地,它们有粗壮的脚,有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力量,速度也是极快,难怪在村子里吃了这么多人,都没几个人看见它们真实的模样。 万琨又有些奇怪,刚刚那寒蛟,明明有机会吃云天,可它没有,云天似乎也没有动手,更没有退逃的打算。 第1808章 第1807章 回到客栈后,万琨将云天拉到一旁的角落,低声问:“刚刚在海边时,你和那寒蛟是什么情况?它为何不攻击你?你为何不跑?” 云天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太突然了,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吧。” 太突然?从他们看见他和寒蛟对面而立,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看起来那般渺小脆弱,他当时心慌的很,很怕云天会出事,可当他靠近后,发现云天的面上,竟一点惊色都没有,和往常一般淡定无二,反而是那寒蛟,离开时仿佛有些慌张。 云天拍了拍万琨的肩膀,淡笑道:“谢谢你今天及时赶来,但我依然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再冒这样的险,不要再去冰域,就当是为了文儿,她不能失去你,你绝不能有事。” 万琨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云天又道:“万琨,我知道你的性子,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你也不屑于这样做,可你也要相信我,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你们去了,其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不想看着你们去送死,今日寒蛟的模样你也见到了,你们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今日算我们运气好,只来了一只,他见我们人多,暂时退了回去,若明日它带来了它的同伴呢?你们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吗?” 万琨问:“那你呢?你怎么办?你就有把握以一人之力,敌过它们全部吗?” 云天摇头:“我没有把握敌过它们全部,便我有把握全身而退,况且,寒蛟一族居于冰域深海,它们素来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从前也从未有过寒蛟上岸吃人的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其间一定有着什么原因,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打败寒蛟并杀了它们,不说别的,我们根本就做不到,如今我们能做的,是找出它们吃人的原因,从根由处解决这个问题,这样,才是真正又彻底的除去了危险。” 万琨赞同他的话,可依然满腹疑惑:“可寒蛟毕竟猛兽,我们如何才能知道它们吃人的根由?又如何去解决?” 云天一脸认真,扶着万琨肩膀的手加了两分力:“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这些。” 万琨只是看着云天,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他不明白云天究竟在坚持什么,不懂他心中的想法是如何。 初时他以为,云天只是单纯的不想他们受伤害,而决定独身前往冰域。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在这背影,他似乎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究竟是什么呢? 云天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推说自己累了,转身回了房间。 次日一整日,云天都没从房里出来,下午时,万琨终于忍不住敲响了云天的房门。 屋里却毫无动静,他甚至感应不到云天的气息。 云天的气息很特别,在他独处的时候,他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气息十分寒冷,似乎是某种独特的寒门功、法,而和他们在一起时,他会收敛住这些冰寒刺骨的气息,就像个普遍人一样。 第1809章 第1808章 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原来在他的眼里,云天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不只因他修炼的功,法和寻常人不一样,也因他生活中的种种,都和普遍人不一样。 似乎更神秘! 此时,他的房间里,什么气息都没有。 万琨推门而入,屋里果然空荡荡的,房间床上的被子依然凌乱,显然他起来的很匆忙,起床后直接便走了,而且是从窗户走的。 门关着,没有人来打扫,而窗肩却是开着的。 他去了哪里?大白天的,他就算去了冰域,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吧! 他退回自己的房间,朝前来打扫的伙计道:“一会晚饭早些送来,我们要早点出门。” 伙计应下,退了出去。 莫聪见他面色不对,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万琨叹了一气:“云天不见了,我怀疑他又一个人去了冰域。” 莫聪微愣:“他又一个人走了?他胆子可真不是盖的,昨天那怪物还没吓着他吗?” 万琨皱眉:“寒蛟不是怪物,我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开始吃人了,但寒蛟并不全是坏的、” 莫聪不解,万琨也懒得再多解释,有些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还关系到一些隐私,他不好全盘托出。 晚饭送来时,万琨正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来往的人,人并不多,尤其是到了傍晚,大家伙都回家了,没人敢随便出来。 莫聪招呼万琨去吃饭:“侯爷,今天的菜不错,快来吃吧。” 万琨嗯了一声:“好。” 他转身时,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在这些香味里,还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面色微变,赶忙朝莫聪道:“别吃。” 可话出口时,莫聪已经喝下了一碗汤,他回头看着万琨:“怎么了?这饭菜有什么问——”题字还没说出口,他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万琨迅速冲出房门。去查看隔壁几个房间,不出意料,所有的羽林卫高手都中了招,全部倒下了,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 这种迷药药性很强,不服解药的话,能一直睡到明天。 可要配制解药,需要用到大量的药材熬制,耗时耗力,他恐怕就赶不上今天夜里去冰域了。 他叫来掌柜,让他将后厨的人,包括所有伙计都叫来。 客栈的人绝不是下药之人,他们不敢,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一定是有人偷偷下了药。 万琨朝后厨的人问:“你们做饭时,可有见到可疑人进去?” 后厨的几个大厨立马摇头,忙不迭的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做饭时厨房的门是关着的,菜是从窗口端出去,门上还挂着铃铛,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若有人进来,我们一定会知道。” 从前客栈就发生过投毒之事,所以后厨在做饭时,向来小心谨慎,除了掌柜和几个伙计,绝不许外人进入。 万琨又看向那现个伙计:“你们送饭菜时,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第1810章 第1809章 伙计忙道:“公子,小人刚刚想起一事,小人从厨房取了饭菜后,刚出来就遇到了云公子,他说想看看你们今晚吃什么,小人就给他看了,但他也没做什么,小人也说不清这事与他是否有关。” 万琨的心陡然沉下,云天,一定是他。 他不想他们去冰域,他想自己一个人去,可又怕他和莫聪不肯听他的劝阻,于是便用了这一招。 想来也是,若是别人想要害他们,岂会单单只下迷药? 他朝掌柜道:“烦劳你们代我照顾好我的同伴们,他们被人下了迷药,现在全都在昏睡着,天喊地冻的,你们去将他们扶上床,盖好被子。” 他正要走,掌柜赶忙将他拦下:“公子,你要去哪里?这,这外头天都黑了。” 万琨道:“我要去冰域,海怪吃人之事必须尽快解决,我要去一探虚实,你们放心,我不会不自量力的胡来。” 他转身走出了客栈大门,牵了自己的马迅速打马出城。 掌柜站在门口,眼皮跳个不停,连手都在不住的哆嗦:“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何等身份,他怎能一个人去冰域呢?若真遇到海怪,那可怎么办?” “快,快去通知官府,让他们派人去增援公子,可千万不能让公子出事。” 伙计一脸为难:“掌柜的,您忘了吗?官府里能出动的人,早就全都去了冰域,只可惜一个也没回来,现在府衙里就剩下几个守衙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人可以去增援啊!” 是啊,是有这么回事,掌柜心里着急,一时忘了这茬。 “这可如何是好,如保是好啊!” 伙计道:“公子武功高强,且刚刚公子不是说了吗,他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不去海边,躲远一点,那海怪怕也发现不了公子的行踪吧。” 说是这么说,可谁能保证他们家公子会不靠近海边?若不靠近,怎么去探查? ____ 云天出城后,直接来到了冰域,来到了昨天他来过的地方,静静的站在海边,任那冰冷的海水渐渐浸湿他的鞋袜。 他确信,今天一定不止一只寒蛟会来,说不定,今天他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今天的海面出奇的平静,和昨日完全不同。 碎银般的月光在海面闪烁,宁静又美好。 若没有寒蛟作乱,这里的渔民,应过生活的都很幸福吧。 因为它们的贪婪与残暴,不知多少家庭被毁灭吞噬,那些可爱的人们,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只因为寒蛟的力量大过于人,所以它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向人类发起进攻,将人类当草芥般蹂躏吗? 那龙族于蛟族而言,以是怎样高贵不可侵犯的存在? 龙族的强大,是他们蛟族无法望其项背的,可龙族也从未有过进犯蛟族的先例。 高智商物种间的和平共处,难道不是生命共识吗?这种单方面的破坏与关系失衡,所带来的后果,它们难道从未想过吗? 第1811章 第1810章 突然,平静的海骤起高浪,他皱眉,身形迅速后退了几步,与海面拉开一段距离。 一只巨大的寒蛟从海里跃出,落在了沙滩上,又一只巨大的寒蛟跳了出来,与先前那只并排而立,接着又是一只,这只是昨天见过的小寒蛟,眼时看着云天的眼神,依然带着许许惊惧。 它从未见过会说蛟语的人类,也从未见过力量气息如何强大的人类。 一共就三只,看来它们并没有将他视做真正的威胁。 小寒蛟用蛟语道:“就是他,昨天对我说蛟语的人类,就是他。” 两只成年寒蛟的眼睛瞪住云天,静静的打量着云天,想从他的身上,瞧出什么不同寻常来。 可惜,单用蛟目,似乎什么也看不出来,除非他们吐出蛟丹,用蛟丹来查验云天。 蛟丹是寒蛟力量的源泉,若非万不得已,它们绝不会吐出自己的蛟丹,蛟丹离体后,若被同类掠夺,那么它一辈子修练得来的力量,就将付之一炬。 所以,尤其在有同类的地方,它们更不可能让自己的蛟丹离体,只为了去探查个渺小人类的身体,这太冒险了。 兴许只是个懂兽语的寻常人类。 一只成年寒蛟用蛟语对云天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昨日来了,今日还敢来?怎么?今天没带人来?” 云天淡笑:“对付你们,用不着带人来。” “好大的口气!让我们看看,你狂妄的资本是什么?”另一只成年寒蛟道。 云天问:“这附近渔村里的渔民,可是你们所害?” 一只成年寒蛟哼了口寒气:“是又如何?” 云天皱眉:“从前蛟族与人类互不侵犯,你们为何现在又开始上岸作乱?”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天,我们为何这么做,需要向你解释?你以为你会说两蛟语,我们就会放过你吗?” 云天掌心不断的凝结着元气,俊眸微微眯起:“阿古长老是否回来了?吞食人类的事,可是阿古长老授意你们做的?” 三只寒蛟皆是一愣:“你怎知阿古长老?你是谁?你和阿古长老究竟是什么关系?” 提到阿古长老时,他们明显神色恭敬,看来云天猜的不错。 “我们是什么关系与你们无关,你们回去告诉阿古长老,不要再一错再错,人类是如今世间的主宰,你们这般滥杀无辜,迟早是会遭到人类的反击,让他莫要忘了从前经受过的痛苦。” “你说的,可是阿古长老的妻子被人类残杀一事?”寒蛟看着云天的眼神,渐渐泛出了震惊,他怎会知道这些? “我说的是什么事,阿古长老自然清楚明白,你告诉他,从前的悲剧发生,皆因他先挑起了人类对它的仇恨,才会有那一劫,如今旧事重演,恐怕会给寒蛟族带来更大的伤害,要记住,寒蛟族并不是世间最强大的,如今主宰世界的,是人类。” 小寒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此时听到这里,它反而接话道:“可是人类在我们面前,脆弱如同蝼蚁,你们凭什么主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应当由我们寒蛟族来主宰。” 第1812章 第1811章 云天道:“力可以得天下,却得不到匹夫匹妇之心,统治主宰这个世界,靠的,从来都不是绝对的力量,还有智慧,和宽容,以及千变万化的创造力。”世间拥有绝对力量的凶兽何止千千万,为何它们没有统治这个世界?这都是有因由的,难道现在寒蛟从海里出来,就能取代人类接管这个世界? 当初,当他还是一只寒蛟之时,他居于寒潭,在寒潭中修炼,于它而言最,最大的世界,就是潭谷,它在潭谷中拥有绝对的力量,潭谷的恶兽不敢侵犯它,但也并非真心臣服于它,兽与兽之间每日都在撕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以为,这就是生死的法则,世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 可当他成为了人类,走入了人类的世界,过上了人类的生活时才发,原来人类的世界这般和谐,路上的行人大多带着微笑,哪怕你们并不相识,但依然能感受到对方所传达出的善意。 人类在这世上每一个地方都能生存,他们性格坚韧,遇到困难时,会认输,便不服输,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来,遇到巨大的威胁时,他们不会选择逃避,而是直面去面,去解决。 在人类面前,没有所谓的不可战胜的困难,只有面对困难而逃避的懦夫。 他母亲的死,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寒蛟再强大,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人类不放弃,想尽一切法,他们便一定会成功。 或许牺牲是巨大的,但最终胜利的一方,一定是人类,毫无疑问。 这是他在人类生活了这么久后,得出的结论,可显然,他的同类们,并不这么认同。 它们一世都生活在海里,从没见识过真正的人类生活是如何,它们性子单纯,分不清好坏是非,容易被利用,而变得残暴嗜血,一旦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人类一定会找到击败寒蛟的方法,这将是寒蛟族的灭顶之灾。 一只母寒蛟,一生只生一胎,且存活率很低,寒蛟族的数量并不大,甚至是十分的稀少。 若开战,他甚至不敢想象后果—— 两只成年的寒蛟显然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云天的心思。 “少说废说,我来问你,你为何会说蛟语?”那只成年寒蛟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它现在很饿,很想吃一个美味的人类。 人类的味道,可比海鱼的味道好多了。 云天摇头:“你没资格知道这些,回去吧,告诉你们的阿古长老,不要再与人类为敌,你们承受不起后果。” 寒蛟怒哼:“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这般无礼,看来你真是活腻了,也好,我正好需要一顿晚餐。” 寒蛟张开了嘴,朝着云天扑来。 云天滑步后退,还没出手,便闻利箭破风之声从他耳边滑过,利箭正好刺中了那只扑向云天的寒蛟,玄铁箭头‘噗哧’一声刺入了那只巨大的蛟目。 蛟目是寒蛟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也只有蛟目能被铁箭刺伤。 第1813章 第1812章 寒蛟哀嚎了一声,愤怒的喷出一口寒冷的蛟息。 云天迅速扑向万琨,拽着万琨掠到安全之所。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的吗?”云天怒吼。 万琨道:“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来此冒险,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他并肩作战。” 这时寒蛟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到了二人面前,他一把将万琨甩开数丈之远,挥手一掌击中那只受了伤,变得十分疯狂的寒蛟。 寒蛟明明看见他朝他挥来的一掌,却依然不闪不避的扑上来,在它眼里,人类就是渺小有如蝼蚁,他的一掌,恐怕连给他挠痒都不配。 可当那只手接触到它的蛟皮之时,它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了它的肺腑之中,震的它五腑绞痛,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在了沙滩上,失去了继续打斗的能力。 云天扭头去看另一旁的万琨,却看到令他惊慌失色的一幕,另一只成年寒蛟长尾一甩,直接将万琨手里的长剑给震飞,并将他整个人震晕了过去,寒蛟张的血盆大口,长舌一伸,竟将昏迷的万琨给卷进了腹中。 他迅速冲上前,正欲施救,可又遇那小寒蛟阻路,便干脆的踢出一脚,将那小寒蛟一脚踢翻在地。 成年寒蛟见他力量如此强大,两个同伴都栽在了他的手下,心知自己也是不敌,便干脆退逃入海。 云天紧追不舍,寒蛟入海,他也入海,在海底,他的力量只会比在陆地上更强大。 时间不能拖下去,万琨在它腹中的时间一久,肯定活不了。 他迅速潜至那只寒蛟的腹下,狠狠朝他的腹部砸出一拳。 寒蛟吃痛,迅速张开了嘴,刚刚被它吞入腹中的万琨被他一口吐了出来。 万琨依然昏迷着,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他一脚将那只受了伤的寒蛟踢开,游上前搂住万琨,抹去糊住他口鼻的粘液,再吐出一个巨大的气泡,将他置于气泡之中。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力量正朝他靠近,他侧目望去,在冰冷黑暗的海底,他的眼睛变成了湛蓝色,他能清楚的看见 海底所有的一切。 他看见了几只寒蛟朝他这边游来,最中间的那只,正是他的父亲,一起生活了几百年的父亲。 他的眼睛在海底闪烁着湛蓝的光芒,这种光芒,很明显不是寻常人类所能拥有的。 阿古长老愣住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实在。。。太熟悉了。 它的儿子,那只原本该生活在寒潭的儿子,也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平日看起来和普通寒蛟一样的碧色蛟目,可到了水里,它的眼睛便会变成湛色,就像现在那个人类的眼睛一样。 它亲眼看见他一拳便重伤了它的族众,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这种力量? “你是谁?”它突然张嘴,用蛟语问他。 云天定定的看着它,他的父亲,养育他,照顾他,虽然没有给他太多的关爱,可他毕竟将他养大了,教了他许多本领,它始终都是他的父亲,尽管现在他们****殊途。 第1814章 第1813章 云天现在只想快些离开海域,带着万琨上岸,万琨看起来很不好,他不能再在海域里逗留。 他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迅速带着万琨上浮,速度之快,纵是他的父亲,也没能追上他,待它们跃出水海,来到陆地上时,又哪里还有他们的半点影子。 “这个人类的气息实在太强,连我们寒蛟都不是他的对手,若再来十个像他们样的人类,我们寒蛟族岂不是危险了?”一只老寒蛟满目担忧的朝阿古长老道。 阿古没理它,径直去到那只受了重伤的寒蛟身旁,巨大的蛟目冷冷的盯着那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寒蛟。 “阿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伤了你?” 阿伍道:“长老,是那个人类,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类,他用箭射伤了我的眼睛。” 阿古问:“你只伤了眼睛?” 阿伍痛苦的摇头:“不,不止眼睛,那穿白衣服的人类,他打伤了我,我现在,我现在五脏六腑像是被绞着般疼,像是有一团火在里头烧着,好难受啊。” 阿古的眉头越发紧拢,他又问:“那个人就是小九说的那个人?会说蛟语的那个人?” 阿伍点头:“没错,就是他,他好像知道你的名字,还让我转告你一些话。” 阿古眼瞳微缩,面色陡变:“你说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 阿伍又是点头:“是,他知道你的名字,还让我们转告你,说不要再挑起和人类的纷争,不要再上岸吞噬人类,他说,从前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人类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脆弱,若我们执迷不悟下去,后果将难以预料。” 阿古的身子猛然大震,巨大的蛟目瞪的越发的圆:“你说什么?他,他真是这样说的?真说了这样的话?” 阿伍不明白他激动个什么劲,为什么激动?他不是该生气吗?不是该愤怒吗? 阿伍点头:“是,他真是这么说的。” “他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阿伍摇头:“没有,我没问,我以为他除了会蛟语,和别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且他出言不逊,我原本是想吃了他的,可谁知,他的本事竟然如此之大,我竟在他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我——” 阿古长老显然无心听他说这些废话,表情变得烦躁起来,这时小九凑了过来,它虽也挨了一下,受了些伤,可不算太重。 “长老,我昨日来时,听见他的同伴叫他云天,这会是他的名字吗?” 阿古一脸疑惑:“云天?” 刚刚在海底,它看见了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只有他的儿子才有,它吃过很多人类,它自己数都数不清,可从未见过那样湛蓝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还会蛟语,甚至是他的往事,那些他从不在同族面前提起过的往事。 这些事情,不是一个人类能知道的,不可能是一个人类能知道的,就算是他的同族也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第1815章 第1814章 一个陌生的人类,又怎会知道? 除非,他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人类,而是他的儿子,阿言? 两个月前,它回了一趟寒潭,想接阿言回北海,可它找偏了潭谷和伏牛山,都没有阿言的踪迹,在它的逼问下,潭谷里不止一只恶兽说,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阿言,在阿言失踪之前,它曾带回一个人类,因为那个人类,潭谷差点爆发大战,再后来,人类消失了,阿言也消失了,无踪无迹。 它认定,是人类害死了它的儿子,就像当初害死它的妻子一样。 那可是它唯一的儿子,它当初离开寒潭去北海,之所以没有强行带它一起走,只是因为它还不知道北海的情况,不敢轻易将它带回去。 它离开北海时,是族里的长老,称这为阿古长老,它回来之后,依然是阿古长老,只是没有了当初的那些实际权力,经过了数年时间的努力,他渐渐重掌大权,再次成为了寒蛟族名符其实的阿古长老。 它认为,到了将阿言带回北海的时机,便去寒潭找它,可谁又能知道,当年那一别,竟是他们父子的永别之日。 原本已经渐渐淡忘的,对人类的那种彻骨的仇恨,再次被激发出来,他回到北海,开始教唆一些意志不坚的寒蛟,和他一起上岸,那些寒蛟,从没尝过人类的滋味,可当它们尝过之后,便再也无法忘掉这种滋味,它们开始了疯狂的掠夺与杀戮。 他怎么也没想到,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或许并没有被人类杀死,而是,大道有成,突破了寒蛟族数千年来的难关,窥破天机,得道化身了? 可又一想,若真突皮了寒蛟族数千年来的难关,窥破天机,那他为何不跃身成龙,反而化身为一个低贱的人类? 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阿古,你在想什么?那个人类,真的和你认识?”年迈的阿风朝阿古问道。 阿古回神,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他不能说,还不能说,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一字都不能说,这是天大的事,一旦让人知道那个人类就是阿言,那阿言一定会被族长抓走,逼他说出化身的秘密,族长虽称不上残暴,但也是个手段极其厉害之人,它永远都猜不透族长在想些什么。 “先回去吧。”阿古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跃入了海中。 阿伍一脸痛苦的看着阿古长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朝阿风问:“阿风长老,阿古长老这是怎么了?以它的性子,在得知我们被一个区区人类欺负成这样,它怎么可能不暴怒?” 阿风摇头:“这谁知道,再说了,这也不是你们的错,刚刚那个人类的实力确实很强,你们会在他手下吃亏,也是正常,阿古心知肚明这一点,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们,好了,先别说了,回去养伤吧。” 阿风咬住刺入阿伍眼中的利箭,干脆的将那利箭给拔了出来,疼得阿伍又是一阵鬼嚎。 第1816章 第1815章 “好了,先回去,回去再说。”阿风转身跳入了海里。 阿伍这只眼睛算是废了,若想治好这只眼睛,除非有同族愿意牺牲自己的内丹,可谁又会这么做呢?就算是阿伍的父母,怕也不肯吧。 寒蛟一旦失去内丹,虽然不会立刻死去,却会变得很虚弱,长久的生命也会因此而大大缩短,顶多只能再活个三五年便会死去。 没有谁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生命,代价太大,它们承受不起。 一天之内有三只寒蛟受伤,这事自然会传到族长那里,族长很快便前来查看伤情,并向受伤的寒蛟询问当时的情况。 有人类会蛟语之事,它昨夜便知道了,当时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人类和它们寒蛟族不同,人类十分好学,什么都学,并且能学会,且在世间生存的时间并不少于寒蛟,只是他们的个人寿命不如寒蛟这般长罢了。 蛟语和龙语十分相似,早就听说有人类会说龙语,以及一般的兽语,现在有人会说蛟语,也不算太稀奇。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会说蛟语的人类,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同时伤了三只寒蛟,这样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 这样的人类,在世界有多少呢? 无须千百个这样的人类,只需十几个,便能令他们整个蛟族灭亡。 族长很愤怒,将阿古长老叫到一旁训斥:“从一开始我便反对你带着族众去掠食人类,我们寒蛟族深居海底,素来与人类互不相犯,这都是有原因的,你以为人类真如你们看见的那般好欺吗?他们人类有着千千万万之众,每年都可以生下无数的孩子,十几年便能长大,而我们寒蛟呢?从最开始的百余之众,到现在的几十余众,我们虽然力量强大,可在数量上,永远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们总会找到铲除我们的办法,绝不会让我们有继续危害他们的可能。” 天道向来都是公平的,赐予了它们寒蛟族强大的力量,长久的寿命,可也给了它们一些限制,比哪一只母寒蛟,一生只能生一胎,且刚生下来的小寒蛟,很难存活,千百年来,寒蛟族的新生命少得可怜,一共也就几只而已。 老寒蛟逐渐死去,它们的族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而现在,它们又招惹来人类的怨恨。。。 阿古没说话,心里翻江倒海般,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你说话啊,先前你回来时,并没有要吃人类的意思,这次你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性情便大变,竟敢背着我带小辈上岸掠食人类,你说说看,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它不信阿古会无缘故的做这些,这其中,一定有些什么它不知道的缘由。 阿古道:“族长,这次是我不对,是我一时冲动,挑起了和人类的争斗,我也没想到,在人类中,竟然有这般强的对手。” 族长问:“你见过了?” 阿古点头:“见过了。” “交手了?”族长又问。 第1817章 第1816章 阿古摇头:“还没有,他似乎着急要救他的朋友,带着另一个昏迷的人类离开了,我们没追上。” 族长道:“幸好你们没追上,他能以一人之力重伤三蛟,你们追上了,怕也要吃亏,记住这次的教训,莫要再去招惹人类,人类的性子我也算了解一些,他们向来温和,不好争斗,只要咱们不去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便不会来招惹我们。” 阿古赶忙应下:“是,我知道了,近日我会约束它们,不让它们再上岸。”它相信,若今日见到的那个人类,是它的儿子阿信的话,他便一定会再来,否则,他也没必要让族众给它带话。 所以,族众不上岸,对它和阿信见面是有好处的,它便能知道,蛟化成人的秘密,它便也能化成为人,甚至跃升成龙。 想想都觉得超兴奋,恨不得立刻再见到他。 话说云天带着万琨一路狂奔回城,一进客栈便遇上守在灯下的掌柜。 掌柜见到公子被云天背在背上,浑身湿透,双臂软软的垂着,吓得腿都软了,“公子他,公子他怎么了?” 他已感觉不到万琨的心跳,但身上还有一丝温度,应该还来得及,应该还来得及。 “快,准备热水。” 掌柜应声去了,他将万琨送到他房里,另一张床上的莫聪睡的很死,什么动静也吵不醒他。 他刚脱掉身上的湿衣,几个伙计便将热水给送了过来,通通注入了大木桶中。 掌柜冲到床前,伸手探了探万琨的鼻息,一探,将他直接吓瘫在地上,没气了,公子没气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 云天将脱下的衣掌扔在了地上,沉声道:“出去,全都出去。” 掌柜瘫在地上动不了,几个伙计见云天这模样,实在吓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匆忙上前将掌柜扶起,接拖带拽的将他弄走了。 他将门反栓住,回到万琨的床前,闭目张嘴,吐出了一颗十分明亮的珠子。 珠子不再如从前那般大,却比从前更加明亮。 他将珠子置于万昆的眉心处,丝丝缕缕的元气从珠子里渗入万琨的体内,珠子渐渐黯淡,云天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的手握着万琨的手,大量的内力从他的掌心传至万琨的掌心,通入四肢百骇。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终于撒了手,张嘴收回黯淡的珠子,身子摇摇欲晃,他撑着站起,却终是昏迷倒下,倒在了万琨的床前。 次晨,万琨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熟悉的青纱帐顶,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身上却是一片冰凉。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何浑身酸痛? 他闭目运气,体内的元气都还在,不止都还在,似乎还多了许多,只是此时身体有些酸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昨夜,他去了冰域海畔,他见到云天正和寒蛟打斗,便上前帮忙,一箭射中了一只寒蛟的蛟目,后来——他后来被一只寒蛟打倒,当时晕了过云,但其实并没有昏死,还是有感觉的、 第1818章 第1817章 他感觉自己被一条很长又十分腥臭的舌头给卷入了蛟嘴里,一团团粘液糊住了他的口鼻,令他连呼吸都无法办到,在那时,他甚至尝到了死亡的绝望,原来,每个被寒蛟吃掉的人,都曾经历过那样的黑暗与痛苦。 他明明已经被寒蛟吃掉了,可为何现在还活着? 万琨猛然坐起,这才发现云天倒在他的床铺下,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他赶忙下床,扶起云天查看。 他的脉象很弱,也很奇特,和文儿的脉象很相似,他之前为云天诊过脉,知道他的脉像异于常人,便也没有太过惊讶。 云天现在这模样,是因为与寒蛟恶斗的原因,还是因为救他? 他抬头,看向另一张床榻上的莫聪,莫聪至今未醒,看来他根本就不知昨夜发生的事了。 将云天弄上床,正欲给他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却发觉,云天贴身穿的那件白色里衣,竟然已经冻结凝冰了,触之寒气森森。 万琨忍不住嘀咕:“究竟这家伙练的什么武功?竟然能将衣服也冻成寒冰。” 费了不少劲才给他脱去那冰冷脆硬的衣裳,换上干净柔软的里衣,再盖上棉被。 云天的身体和他们不一样,再虚弱,或受再重的伤,他也能自己好起来,他虽是顶尖的大夫,面对云天,却帮不了他什么。 万琨走到门口,打开从里面反栓住的门,门外或跪或蹲或坐着一堆人,都是店里的伙计,最靠近门边的,是那个心善的中年掌柜。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万琨的话一出,吓得那些人纷纷往后倒退,面色惊恐,犹如白日见鬼。 掌柜叫了一声:“诈尸啦,公子诈尸啦!” 万又好气又好笑:“我看起来像是死人吗?” 见他还能笑,面色也不像是死人的模样,大家伙才渐渐镇定下来。 掌柜又爬了回来,颤抖着手摸了摸万琨的手背,是热的,还是热的,昨夜的公子是毫无温度的冰冷,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他现在怎么活了? 万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认为我死了?” 掌柜这才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万琨惊问:“所以,昨天我被云公子带回来时,我已经死了?” 掌柜点头:“昨夜我摸了公子的脉和鼻息,公子当时确实已经死了,身体也是冰冷的,和死人没有两样,所以我们才,才在这里。。。” 万琨扭头,看向房里沉睡着的云天:“昨夜云公子送我回来时,他可有什么异样?” 掌柜认真的想了想,随即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和往日一样,云公子昨夜将门反锁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他可还在?” 万琨点头:“在,他还在,只是现在——”果然如此,他果然是为了救自己而陷入的昏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他是如何将他救活的? 就像当初,念文用了她特殊的能力,将他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而她自己却陷入了昏迷,就像现在的云天一样。 难道他们都拥有同样的能力? 第1819章 第1818章 没错,一定是这样,否则,如何解释这一切? 他们二人的脉象也极为相似,不仅如此,他们所拥有的能力,甚至如今念文那不俱严寒的体质,这都不是巧合。 念文拥有这样的能力,那是因为祁溶月和郑仲文二人所经历过生死起伏,而改变了他们的体质,他们的身体变得特殊,所以他们的孩子也变得特殊。 云天呢?神秘的云天又是为何拥有这种特殊? 难道他的父母也曾经有过和祁溶月郑仲文一样的经历? 无论是什么,都需要等云天醒来才能知道。 真的很好奇,他究竟是怎样将一个已经被吞入恶兽腹中的人救出来的? 近午时,莫聪等人方才醒来。 他们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万琨死而复生,强大到足以单挑寒蛟的云天却倒下了。。。 “侯爷,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去冰域吗?”莫聪问。 万琨摇头:“去是一定要去的,但这事急不得,由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根本不是寒蛟的对手,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 “那就任它们作恶?”莫聪瞪大了眼睛。 万琨摇头:“当然不是,我们一定要打败它们,但我们必须先找到合适的方法,不能盲目的拼蛮力,拼蛮力,我们如何拼得过它们?我们得和它们拼脑力,拼智慧,找到能一击必胜的方法,再让它们付出代价。” 莫聪恍然,侯爷说的没错,他们现在去,只是送死罢了,况且寒蛟不单可以上陆地,它还能随时返回海里,它们若是吃饱了人便回到海里,他们这些人类,上哪去追? “侯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莫聪急问。 万琨道:“去商离城,甚至是附近的镇子村庄走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寒蛟的记录,寒蛟从前与人类互不侵犯,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否则,以寒蛟这样凶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海底不出来作乱。” “所以我猜,定是有先祖曾经打败过寒蛟,给了它们沉痛的一击,所以它们才蜗居于海底,再不敢侵犯人类。” 虽然他不知这一次它们为何又开始侵犯人类。 但若从前有过类的事件,就一定会被记录下来,只要认真找,一定能找到。 莫聪带着人去了,挨家挨户的问,尤其是那年长的人,一个不漏的问。 忙活了一天回到客栈,却个个都垂头丧气。 “怎么?没有一点收获?”万琨见他们这模样。 莫聪道:“这些百姓真是愚昧,一问三不知,家里有些老人,像知道点什么,想说时,又被家里的年轻人给阻止,就是不让说。” 万琨淡笑:“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给他们许以好处,世上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他们这么做,无非是见你们着急想知道什么,还以为在寻宝呢,怎能轻易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平白送给你呢?” 莫聪一脸懵:“那怎么办?难道还要花钱买消息?” 万琨道:“若能得到有用的消息,就算花钱又有什和关系?” 第1820章 第1819章 万琨想了想,又道:“这样,明天我让人在城中热闹的几个地方都搭上棚子,再买些米面,以故事换粮食,故事明显造假的,少给些,有参考意义的,多给些,我会另派人寻些录事之人,让他们帮着记录这些人讲的故意,到时一并拿回来给我看。” 莫聪一拍大腿,乐道:“这主意好,这里住着的人多是些穷苦百姓,用这样的法子,定能吸引许多人来讲故事,虽然混水摸鱼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但只要咱们能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那么这些付出,便都值得。” 万琨笑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莫聪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云天,有些担忧:“云公子还没醒吗?会不会有事?” 万琨摇头“不会,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他会自己好起来,我们帮不上他什么。” 莫聪点头,侯爷一直说云天的武功好,好得不得了,可他始终都没有见识过,希望有朝一日能见识一下。 是夜,寒风凛冽。 北海冰域的岸边,一道巨大的阴影静静的伏在沙地上。 一双幽冷碧绿的蛟目,正盯着远方的陆地。 昨夜见过的那个青年,一定是它的儿子阿信,一定是。 在他离开的那些年里,阿信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奇遇,为何它们寒蛟族攻克了几千年的难题,他能在短短的几年之间便突破了?这绝非偶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待他来了,它一定要问个清楚。 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用那无比期盼的眼神,等待着它儿子的到来,从月升到月落,它始终都没有等到他。 他没来,究竟是为什么? 若他是阿信,他怎会不来? 昨夜在深海里的那一目对视,那双湛蓝的眼睛,若不是阿信,又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它? 可若他是阿信,他又怎会不来?他这前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见它?为了要对它说那些话吗?现在为何又不来了? 今晚,今晚他一定会来。 阿古自我安慰着,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回到了海域之中。 刚回到海中的住处,便见到族在等它。 “阿古,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阿古道:“不知族长亲临,可是有何要事?” 论年纪,族长虽年长了阿古一些,可若论血统和实力,阿古却在族长之上,若当年阿古没有离开冰域,这族长之位,必定是它阿古来坐的。 所以面对族长,阿古并不像其它寒蛟那般畏惧。 族长也知道他的性子,逼急了反倒不妙,便缓了语气道:“阿古,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再去和人类为敌,咱们寒蛟族的祖训,你都忘了吗?” 阿古道:“族长,我没有去吃人,只是去陆地上透了透气,没做什么。”想吃人,也得有人给它吃啊,附近所有的渔村,如今都成了鬼村,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族长道:“我知道你没吃人,可你也别冲往陆地上跑,让人看见了,于你自己,于我们寒蛟族,都不好。” 第1821章 第1820章 阿古心里对这胆小的族长很是不屑,它们可是堂堂寒蛟族,为何要怕人类看见?看见了又如何?人类那点本事,还能把他怎么着吗? 它们寒蛟不吃掉他们就算仁慈,还用得着怕那些和海鱼没什么两样的家伙吗? 它心里又有些气怒,若那白衣男子真是阿信,他怎么会选择化身成一个人类呢?他难道忘了,他母亲是如何被人类杀死的吗?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他带着当时还未成年的阿信偷偷回了一趟北海,回来时,便只看见妻子的尸体躺在了寒外的草地上,蛟丹蛟珠甚至是蛟皮,无一不被那些可恶的人类给带走。 在那之前,他只是当人类是食物,可从那以后,他将人类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一直将这种观念灌输给阿信,初时阿信还是听的,也跟着他一起仇恨人类,可到了后来,阿信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再仇恨人类,他抓来的人类,阿信也不再吃,甚至还偷偷放了那些还活着的人类。 后来,他便将人类直接弄死了带回来,阿信也不吃。 “阿古长老,你又在想什么?是有什么心事吗?”族长问。 阿古摇头:“没事,我没事,族长若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 族长心里窝着一团火,蛟目中刚刚升起的一簇火焰被它生生压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它会让阿古知道,究竟谁才是寒蛟族的老大。 族长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手下转身往自己的住处游去,阿古闭上的蛟目突然睁开,冷冷的盯着族长的背影。 刚刚族长虽然没多说什么,可他明显是来示威的,只是没想到,他阿古根本就没将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平日对他多有恭敬,不过是不想在其他族众面前让他这个族长丢脸罢了。 现在没有别的族众在,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族长,还想在他面前耍威风? 只要阿信将化身的秘密告诉他,这个族长之位,他立时便能夺回来。 希望明天阿信会来。 夜色降临时,它再次去到了海岸边的沙地上,静静的等待着阿信,从天黑到天明,它睁大着蛟目,始终盯着那个方向,可那道身影,始终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它想错了?那个人类,根本就不是阿信? 若他不是阿信,那它的阿信呢?真的被人类杀害了吗? 不,不会的,一定是阿信,一定是他。 商离城 云天还没醒来,莫聪在外头摆摊买故事已经三天,带回来的消息没一个看着靠谱的。 掌柜亲自送了参汤到万琨的房里:“公子,您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小人给您熬了参汤,您喝点吧。” 万琨放下手中成叠的录事集,零零碎碎的一些陈年旧事,大多都是百姓为了骗粮而胡编的,有些许是真事,但也和寒蛟没有干系,他看的头都要炸了,却依然没有找到半点和寒蛟有关的消息,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百姓为了骗粮而编造一些毫无用处的假故事。 第1822章 第1821章 他接过掌柜递来的参汤,吹冷后喝下小半碗,参汤的味道并不好,在这种苦寒之地,能有人参卖就算不错,想要品质好的人参,更是难上加难。 万琨放下碗,朝掌柜问:“你是商离城的人吗?” 掌柜点头:“是,我们李家祖辈都在商离城,从没离开过。” 万琨忙问:“你们李家祖辈一直生活在商离城,从前可听说过寒蛟之事?” 掌柜摇头:“从未听说过,寒蛟这名字,我是头一回听说,不过,我以前听祖父说过海怪的事,也不知这海怪和这寒蛟有什么关联。” 万琨大喜,忙问:“你说说看。” 掌柜在万琨的桌对面坐下,回忆着当年祖父还在世时,对他和堂弟们说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那年我十岁,我两个堂弟,一个九岁,一个七岁,七岁的小堂弟总中哭闹不停,祖父就说:你再哭闹,小心海怪来抓你。” “当时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海怪,只觉得一定是十分厉害的东西,小堂弟就问祖父,什么是海怪,祖父就拉着我们坐在那老槐树下说故事。” “祖父说,海怪是海里面的怪物,个头非常非常大,它们有一双碧绿的大眼睛,瞪着人时,像是两颗巨大的绿宝石,好看,但很危险。” “海怪可以像鱼一样在海里快速游动,它们还有脚,所以也能上陆地行走,它们的嘴非常大,大到只需伸出舌头,便能将几个人一起卷入腹中,像蛤蟆吃虫子那样。” 李掌柜的描术,让万琨想起了那天夜发生的事,他半昏迷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被寒蛟的舌头卷起,扯入了腹中,可不就像是蛤蟆吃虫子一般么。 “祖父说,很多很多年以前,海怪时不时会上岸来,见人吃人,见兽吃兽,害得百姓们不敢往海边走,可后来,那些海怪离开了海岩,来到了人类居住的城里,一日之间,仅仅几只海怪,便害死了城里上百个人,那时的皇帝得知此事后,很是震怒,当即便广发皇榜,全国征集有识之士,共同对付海怪。” 万琨忙问:“后来呢?” 掌柜摇头:“后来的事祖父没说,那时祖父染了风寒,总是咳嗽,我祖母怕他喉咙受不了,便没让他再说下去。” 万琨哭笑不得,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地方就断了呢? “那你们后来再也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掌柜想了想,又道:“好像也听过,不过也没仔细听,只当是吓唬小孩的故事罢了,那时的老人大多都知道这个故事。” 那时候的老人。。。 掌柜也是年近五十了,他的祖父若还活着,起码也得九十岁一百岁了吧。 那时的老人,恐怕没有还活着的了。 见万琨一脸失望,掌柜道:“这种事除非是假的,若是真的,必定会在当地的县志上有所记载,您查县志不就行了?” 万琨摇头:“查过了,县志只存下了近一百多年的事,再往前的就没有了,说什么之前县衙失过一次火,烧了许多,剩下的就是这些。” 第1823章 第1822章 掌柜又道:“我知有一本书,专门摘录各方异兽,若当时海怪吃人之事属实,那这本书上,一定会有这方面的记载。” 万琨听了眼前立时一亮:“是什么书?” 掌柜眯着眼使劲想,使劲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书叫什么名字。 “我实在记不起了,不过没关系,我家小孙子知道这书,前阵子他还跟我念叨来着,说想买那本书来看,我带他找遍了城中的书局,愣是没找到,我字很怪,我一时记不起,公子若着急想知道,我这就回家一趟,带我那小孙子来跟你说。” 万琨忙道:“那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掌柜急匆匆走了,万琨有一种预感,寒蛟之迷就要被揭开了,原来知道答案的人一直就在眼前。 若非他今日随口这么一问,这事还不知道要拖上多久呢。 原来当年见过寒蛟的人,并不知它们叫寒蛟,只当成是海怪。 也是,寒蛟的模样确实像是海怪,巨大,丑陋,凶残。 难怪莫聪他们去征集故事,一点收获也没有,百姓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故事。 一直时辰后,掌柜带着他家小孙子来到客栈,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个头不高,但人看着很精神,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机灵。 “快,见过公子。” 少年赶忙收起他的打量目光,朝万琨行礼。 万琨摆手:“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话,小人李兴才,今年弱岁十二。” 万琨点头:“好,口齿伶俐,倒是块好料,假以时日,怕是能接掌柜你的班呢。” 掌柜知道万琨是真心夸赞,心里很是高兴,面上堆满了笑:“公子过誉了。” 万琨朝李兴才道:“兴才,想必路上你祖父都对你说了吧?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你看过吗?” 李兴才摇头:“我没看过,是许先生说的。” “哦?许先生?”万琨挑眉。 李兴才又道:“那日上课时,有两位同窗打瞌睡,先生便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是双头蛇大战白额虎的故事,先生说,这个故事是他从一本异闻录上看到的,觉得有趣,便说给我们听,先生还说,那本异闻录上记载了许多世上发生的奇闻异事。” “异闻录?是谁写的异闻录?”万琨问。 李兴才道:“先生说,异闻录的作者叫胡大脚,是一个大夫,医术十分了得。” 万琨猛然一震,胡大脚?异闻录?怪医传? 怪医传的作者便是胡大脚,人称江湖怪医,据说,当年母亲得了重病,是祁溶月和郑仲文拼死取得寒蛟须,方才救了母亲一命,也正因如此,祁溶月和郑仲文差点天人永隔,鸳鸯两散。 是啊,胡大脚既然知道寒蛟须可入药治病,也知寒蛟珠可令人起死回生,那么他定然对寒蛟十分了解,甚至用过寒蛟须救治病患,否则,他又怎会知道寒蛟须的药用价值? 这么说,在异闻录里,他一定能找到办法克制寒蛟。 “你家先生现在何处?”万琨急问。 第1824章 第1823章 李兴才道:“这两日先生病了,在家休息,我今日遇到一位同窗,他正邀我明日去先生家里看望。” 万琨心里着急,哪里还能等到明日,立时道:“不必明日了,现在,就现在。” 李兴才微愣,扭头看向祖父,见祖父点了头,这才朝万琨道:“好吧,那就现在去。” 由李兴才带路,二人共骑一马,一路狂奔至洛先生家。 洛先生住在商离城东,算是城里十分贫穷的人才住的地方。 入目之破败,令万琨无法想象,在兴盛的楚朝,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令人不解。 “就在前面了。”李兴才指着破旧街道的尽头,尽头的那间屋子,可为是整条街上最破最旧还最小的一间屋子。 小院的门都没有,院里有一个妇人在晾刚刚洗好的衣服。 妇人的面色很憔悴,眼眶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 “你们找谁?”妇人看着一身锦缎围裹的万琨,这般华贵的衣着,这般不同寻常的气度,这样的人,他们家可从来就不认识。 万琨问:“可是洛先生有?” 妇人点头:“我夫君姓洛,你是?” 万琨指着身边的李兴才道:“这位是李兴才,洛先生的学生,您不认得?” 妇人定睛看向李兴才,李兴才赶忙施礼:“师娘,您上回送饭去私塾,我见过您的。” 妇人认不出李兴才,但看样子确实不像是说谎,便点头道:“哦,原是夫君的学生。” 李兴才道:“听说先生病了,我们特意来看看他。”李兴才说着,将刚刚路上买来的点心送上:“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师娘莫要嫌弃。”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但终是接下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接下东西后,妇人便领着他们进屋,边走边叹道:“夫君病了好几日了,药也吃了,却总不见好,现在是越发的严重,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着话,妇人的眼睛又红了。 万琨道:“我懂些医术,正好可以给他看看。” 妇人眼前一亮:“那敢情好,有劳公子了。” 随着妇人进入内室,屋里的味道令人闻之皱眉,光线也特别的昏暗。 万琨道:“打开窗户。” 妇人一愣:“开窗户?夫受了风寒,这冷风再灌进来,他可如何受得住?” 万琨道:“正因为他受了风寒,病气淤积于内室不散,所以久复不正,怕冷就多盖被子,屋里的气要随时通透,明白吗?” 妇人不算明白,可看他说的有条有理,便也不好反驳,赶忙依言将窗户打开,盖在窗户上的黑布也一并撤去,屋里立时敞亮多了。 “是谁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屋里的床榻上传出。 李兴才忙上前道:“先生,我是兴才啊!” 洛先生咳了两声,“是兴才啊,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兴才看着脸都瘦脱形的先生道:“听说先生病了,一直想来看望,今日我家公子也正好有事要找先生,便一起来了,没想到先生竟病得这般重。” 第1825章 第1824章 洛先生想说话,可一张嘴就是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 万琨上前为他诊脉。 洛夫人一脸紧张的看着万琨,见他撤了手,赶忙问:“我夫君如何?” 万琨淡笑:“不碍事,就是风寒,虽说严重了点,但只要用对了药,会好的很快,不需要太过担忧。” 洛夫人苦瓜般的脸色终于略有好转,“那就真是太好了,不知公子可否帮我夫君开个药方?” 万琨点头,在窗下的书桌了取了纸笔。 兴才很是机灵,迅速上前给万琨磨墨,不多时,药方便已经开好,万琨取了随身带着的小章,在药方的底下盖上自己的私章,。 他将药方递给洛夫人,道:“洛夫人,这是药方,你拿到万氏济仁堂去,那是我的产业,掌柜会亲自给你包药,并不取分文。” 洛夫人大喜,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好。”家里穷的几乎就要揭不开锅了,否则也不至于让夫君病成这样也没钱医治。 她原打算等这位万公子开了药方后,她就拿孩子的那片长命锁去当了,多少换点钱买药。 万琨笑道:“夫人不必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对于我们万家来说,这不算什么,再说了,洛先生是教书先生,我也希望他能早些好起来,免得耽误了学生们的功课。” 洛夫人红着眼点头,连声道谢后匆匆去了济仁堂。 济仁堂是商离城最大的医馆兼药铺,一般的穷苦人家跟本不敢进去,里头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听说济仁堂是首富万家的产业,刚刚那位公子自称姓万,莫非他就是万家的小东家? 洛夫人一路走一路回想着万公子的气度,越想越觉得没错,真没想到,万公子不单有钱有势,还是个热心肠。 洛家 洛夫人走后,万琨给洛先生施了针,缓解了他的咳嗽症状,令他说话时顺畅了许多。 兴才扶着洛先生坐起,“先生,这位是万公子,我祖父的东家,他今日来,是有事情想要请教先生。” 洛先生不知生意场上的事,平日家里家外的采买之事他也从不过问,自然也不知首富万家的事,听到万公子三字,他面上没有半点的惊讶或是兴奋激动。 只是客气的朝万琨点头:“万公子,你的医术很好,我现在舒服多了。” 万琨笑道:“过奖了,只是略能皮毛罢了。” 洛先生道:“不知万公子今日前来,有何事要问?” 万琨看了眼一旁的李兴才,道:“我听兴才说,洛先生曾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过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故事,说那个故事出自于异闻录,可有此事?” 洛先生点头:“确有此事,我年青时曾看过一本书,就叫异闻录,上头记录了历朝历代所发生过的奇闻异事,作者也并非都是亲眼所见,他也是一位广读诗书之人,将各类书上看来的奇闻异事都编著在了一本书上,取名为异闻录。” 第1826章 第1825章 万琨忙问:“那这异闻录,现在可还在?可否借我一看?” 洛先生摇头:“那是我年轻时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书,我生于寒门,家里统共也没有几本书,平时学习都是东拼西借来的,这本异闻录是在我的一个同窗好友家里发现的,我瞧着有意思,便向他借了,没看几****就要搬家离开,我便还给他了。” 万琨的心陡然沉下,很是郁闷,“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可不有联系?”应该没有了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万琨几乎不抱有希望。 洛先生道:“有啊,前阵还能过信呢,他听说了北海之事,劝我搬去与他同住,我没答应。” 万琨沉下的心再次浮起,一脸兴奋道:“这么说,你知道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在何处?” 洛先生点头:“当然知道,他虽说搬了家,但也没有搬到很远的地方,就在距商离城六十里远的紫原城,当年他们家的生意从商离城转移到紫原城,他便跟随父母一起去了,至今仍然住在紫原城,听说生意做的不错,已经是紫原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了。” 万琨又问:“不知洛先生当初看异闻录时,可有看到关于海怪的录事?” 洛先生忙道:“有有有,你怎么知道异闻录上有海怪的录事?我当初正好看到这一篇,可惜没看完就接到他要离开的消息,我便匆匆将书还给了他,正是因为没看完,所以才印象特别的深刻,至今不敢忘。” 万琨问:“上面说了什么?” 洛先生接过兴才递来的温茶,饮了一口润喉咙:“上面说,一千多年前,有海怪上岸掠食人类,将海边靠海为生的人全部吃光,到后来,甚至冲进了城镇,肆杀吞噬人类,将镇子毁了一大半,大家纷纷出逃,不敢再留于北海域内,数千里之外的皇帝听说此事后,十分震怒,发了皇榜征集能绞杀海怪的能人异士,初时人们以为那海怪就是不可战胜的,可谁知,竟然真的被皇帝找到了不少的能人异士。” “然后呢?”万琨问。 洛先生摇头:“后头的事我也不知道,没看完嘛。”说到这里,洛先生突然灵光一闪,问:“你问这些,莫不是与最近北海出的这些事有关?难道那些消失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遇到鬼怪神秘消失,而是被海怪吃了?” 万琨点头:“实不相瞒,我是奉了皇命前来查案,初时我也不相信什么鬼怪海怪之说,只当是有什么神秘的组织在干什么暗事,可前几日,我带人夜探北海冰域,竟亲眼见到了寒蛟,也就是你们俗称的海怪,我甚至差点就葬身蛟腹,幸得朋友拼死相救,方才捡回一条性命,前人既然能打败寒蛟,令它们于深海蛰伏千年之久,那么,只要我们知道了打败它们的方法,自然也能将它们再次打败。” 洛先生变得激动起来,这一激动,便又开始咳嗽,咳得脸色嘲红,半天都没止住。 第1827章 第1826章 无奈,万琨只好再次给他施针,将那咳嗽暂时压下去,免得他难受。 洛先生顺了会气,急道:“一定,一定要打败这些海怪,我的妹妹一家人,一家五口人呐,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呀。” 万琨怕他再激动起来,忙安抚道:“先生放心,不说我是奉皇命而来,就算没有皇命,这事我也管定了,绝不能再让百姓被这些怪物残害。” 洛先生又顺了会气,挣扎着下了床,“我给你们写封信吧,若非我现在身体吃不消,定要随你们一块去。” 万琨道:“先生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宜劳累,我自己去就行,有劳先生了。” 洛先生迅速写好信,递给了万琨:“万公子,我的这位朋友姓杨,到了紫原城,你随便找人打听便知,说是杨海富员外家,没人不知道。” 万琨收下信,贴身放好,立即向洛先告辞离开。 万琨送兴才回了客栈,叫上莫离和两个侍卫,剩下的人也不必再出去收故事,让他们在客栈好生照顾云天。 一路快马加鞭,本就距离不远,不过一个时辰便赶紧到了紫原城。 进城后,莫离朝万琨问:“这位活先生的话可信吗?” 万琨道:“没什么可信不可信的,他只是如实说出了他所看过的书中内容,并无其它,认定那书中所录海怪是寒蛟之事,是我自己定的,洛先生并不知。” 莫离点头,一脸恍然:“原来如此,这么看来,倒真有几分可信了。” 万琨却依然高兴不起来,时隔这么多年,那本书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洛先生没看完这本书,他的朋友杨先生也未必就看完了。 若书不见了,也没有人记得书中的内容,这线索,岂不是又要断了?他还上哪里再找一本这种几乎绝迹的异闻录? “这位老乡,杨员外家住在哪里?”莫离朝一位老伯。 老伯摆手:“我是城外进来卖菜的,我也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莫离又问了几个人,终于问到了地方,就在前头不远的宁致街上。 “你们什么人?”看门的老伯看着万琨和莫离的打扮,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人还佩着武器,气度也是不凡,难不成是老爷惹了什么事? 万琨道:“我们是商离城洛先生的朋友,有要事与杨先生商谈,还请通禀一声。” 老伯一辈子都在杨家做事,自然知商离城的那位穷教书先生是老爷的好友,如今又有这样的人找上门来,他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会,一个与洛先生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随着老伯迎到了门口,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你是洛白的朋友?他怎么没来?他难道出了什么事?” 万琨忙道:“不不不,先生误会了,洛先生很好,这是他刚刚给您写的信。”万琨将信取出,递给了杨先生。 杨海富接过信,字字细看后,面上的焦急之色方才散去,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这样,快请进,快快请进。” 第1828章 第1827章 杨海富热情的迎着万琨和莫离等人进府,直接迎到了厅里:“来人,快给贵客上茶。” 万琨道:“杨先生,我们今日来,并不是来喝茶闲聊的,事情紧急,还请杨先生见谅。” 杨海富道:“是是是,公子说的没错,这样,你们现在随我去书房找,这本书当年我确实带来了紫原,可后来一直也没看过,书房里的书架每年都会定期清理,被虫蛀烂或霉烂的一些旧籍会被清理掉,因是府中的奴才们在打理,也没个详细的名录,找起来怕是不容易啊。” 万琨道:“再难也不怕,劳烦先生多叫几个识字的人来一起找,希望能早点找到。” 杨海富立时吩咐管家去找人,他则带着万琨等人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除了摆放书桌的那一面墙外,其余三面墙全曾都是书架,书架高及屋顶,每个书架都塞的满满全是书。 真没想到,一个做生意的人家,竟然会收藏这么多的书。 杨海富道:“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书买书,只要有空就要去书局溜达一下,尤其喜欢收集一些奇闻异录,孤本绝本。” 万琨叹道:“杨先生,若今日能从您的书架里找到异闻录,找到打败海怪的方法,那么北海,就是您救的。” 杨海富摆手:“这可不敢当,我不过是恰好收藏了一本书罢了,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就算找到了,有没有用还两说呢。” 话不多说,大家伙分工协作,一人负责并个书架,一本本的看,一本本的找,一本都不能落下。 果如杨海富所说,书架里多是些世上罕迹的绝世孤本,封皮老旧,便幸好保存的不错,应该是常常晒书,否则像这样的老旧书籍,不可能还完好的保存着。 “侯爷,您看这本是吗?”莫离的手下突然拿着一本书冲到万琨面前,一本蓝色封皮的古籍,封皮的字迹已经看不太清,依稀可见一个异字,下边两字不太清楚。 万琨翻开书皮,里头第一页便写着胡大脚著四个字。 万琨的心跳陡然加速,面色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迅速往下翻,书中记录着一个小故事,说的是蟒蛇吃人,被村民杀死剖腹后,被吃下的小孩竟然还活着,捡回了一条性命。 后面的故事也依然离奇,一个比一个离奇,他想,这一定是异闻录。 便拿给了杨先生看:“这就是异闻录?” 杨先生翻了两页后,摇头:“这不是异闻录,这是异事录,异事录和异闻录是两本一套的书,异事录讲的都是胡大脚自己亲眼见过的事,而异闻录是他从其它书籍里搜集而来的故事,两本应该就放在一起的。” 万琨看向那个侍卫,侍卫赶忙跑回原先找书的地方,抽出一本和异闻录书皮颜色一模一样的书籍递到了万琨面前。 这本书明显要比异事录薄上许多,显然世上的异闻并没有自己亲眼所见的异事多。 书皮上的异闻录三个字也十分清楚,一点都没有被岁月给磨灭的痕迹,显然拥有这本书的人,看得并不多。 第1829章 第1828章 起码不如异事录那么多。 毕竟带些神奇未知色彩,不如异事录那么贴近生活。 他迅速翻开书本,在书本里找寻着关于海怪的记录。 在第十页的顶端,写着‘食人海怪’四字。 他拿着书走到窗下,在书桌前坐下,就着窗外渐渐昏暗的日光,一字字的品读。 一千多年前,海怪上岸食人,身体之巨大,可与鲸相媲,生有四脚,双目碧绿,凶恶异常,力量强大且速度奇快,人类在之面前,犹如落叶蝼蚁,毫无反抗的能力。 黎王暴怒,于民间广征能人异士共抗海怪。 三个月后,数百能人异士齐聚北海,在多次试验性进攻失败后,他们找到了克制海怪的办法。 海怪生于寒海,喜冷怕热,它们的身体很特殊,能在冰域里生存,却不敢接近任何炎热的火焰,这也是它们虽然力量强大,却无法统治世界的根本原因,它们能离开冰域,也不能离开太久,否则,它们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遇到火焰围攻之时,它们唯有吐出体内的内丹,用内丹之力避火侵杀,可吐出内丹之后,它们便和海里的普通鱼类并无区别,坚刃不可破的外皮也能轻易被刺破,只要准备好带有火油并燃烧着的箭,便能至它们于死地。 以此之法,仅百余异士,便取了至少数十海怪的性命,从那之后,北海冰域再未见过海怪。 万琨合上书本,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怎么样?书中可有说如何制服海怪?”莫离急问。 万琨点头:“有,用火攻之术。” “火攻之术?”莫离一脸懵:“就这么简单?” 万琨摇头:“当然不止这么简单,首选得将它们引到陆地上来,截断它们的后路,将它们围在火声里,等它们将内丹吐出之时,再放火箭,便能轻易的将它们杀死。” 莫离大喜:“看来北海的百姓们有救了,咱们这一躺,果真没有白来。” 万琨朝杨先生道:“杨先生,这本书可否先借于我?” 杨先生赶忙道:“送给你吧,留在我这也是浪费,或许放在你手里,将来还能再发挥用处。” 杨先生想了想又道:“你们远道而来,为了北海的面姓不畏生死,杨某实在佩服,杨某力薄,帮不上你们什么,正好我有间制售火油的店铺,我立即派人将火油全部给你们送去吧,商离城弱,想要短时间找到这么多火油,怕是不容易。” 万琨道:“杨先生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你这个朋友,我万琨交定了。” 万琨? 杨先生是读书,同时也是生意,承了祖业,在紫原城做了不少年的生意,生意做的也不小,自然也听说过首富万家,而万家的当家人,就叫万琨,且前阵子还取了长乐公主为妻,被封为长安侯。 难怪刚刚有个侍卫叫他侯爷。。。 杨先生立时激动起来,只这一愣神的功夫,万琨便已经带着手下们匆匆走了。 作为生意人,能成为万琨的朋友,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第1830章 第1829章 他的在紫原城的生意做的虽然挺好,也算十分富有,可和首富万家比,便是连个屁不算。 万琨上马,扭头看着匆匆追来的杨先生道:“杨先生,日后再见,定请先生喝酒,不醉不归。” 杨海富乐的合不拢嘴,连连应是,真没想到,他无意间收藏的一本书,竟然救了整个北海,还让他认识了首富万公子,这就跟做梦一样。 “好好好,下次公子来紫原城,一定记得来找我。”杨海富朝万琨拱手。 万琨点了点头,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领着莫离等人,一路赶回商离城。 回到商离城已经是亥时,夜色深浓,寒风刺骨。 掌柜见他们回来,赶忙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汤热饭给端上来。 “公子,先吃饭吧,喝碗热汤,也好暖暖身子。”掌柜道。 万琨看了眼跟着自己回来的这几个侍卫,脸冻的通红,晚饭也吃,满目的疲惫,他心里虽然着急,可也不急于这一时,便道:“好,咱们先吃饭,吃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商议该如何布署。” 莫离点头:“也好,若不能好好休息,恐怕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去对付寒蛟。” 众人吃饭喝足后,各自回了房,莫离如今自己独住一间,万琨让云天占了他的床,好就近照顾,他则住进了云天的房间。 回到房里,云天依然昏迷不醒,他叹了一气,回到自己床上躺下,想了想又取出异闻录看着,看着看着困意来袭,便捧着书就睡着了。 午夜刚过,云天醒来,他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回意起之前发生的事,暗暗运功,内力都还在,虽不是全盛之时的状态,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屋里点着灯,屋里夜色黑浓。 他坐起身,看见房中的另一张床上,睡着万琨。 万琨似乎瘦了一圈,下巴尖削了些许,还长了些许多黑青的胡茬,看来他这些天过的也不好,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容许自己的脸上长出这种有损形象的胡茬。 他手里抓着一本书,身上的被子只盖到腰处,天气寒冷,他这样睡,最是容易染上人们常说的风寒。 云天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万琨的床边,为他将被子拉上,取下他手中的书籍,正打算将书籍合上,他的眼睛却恰恰好扫到海怪吃人四个字。 他拿着书坐到桌旁的灯下,细细看着,里头虽然有些字不认识,可大多数的内容他还是能看懂的,越看面色越是不好。 原来,人类和寒蛟早就有过一次大战,在一千多年前,那时他还没出生,父亲呢?父亲难道也不知道这事吗? 人类原来早就知道该如何对付寒蛟,甚至将当初的战况记录在了书中传留后世。 如今北海再次发生这种危机,人类极有可能会再次发动一场同样的战争,到那时,恐怕就是寒蛟族的末日了。 怎么办? 他看着手中的书籍,要毁了这本书吗? 就算毁了这本书,又有何用?看过这本书的人一定不少,起码万琨就看过,难道他还能杀了万琨灭口不成? 第1831章 第1830章 不,这不可能,他不会杀任人灭口,他做不到,人类没有做错什么。 受到寒蛟的侵犯,他们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错在寒蛟,不在人类。 他必须去冰域,去找爹,跟他将事情的利害关系说清楚,让他们从此遁入深海,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人类的面前。 如此,方有可能保住寒蛟族的传承,否则,寒蛟族恐怕将要彻底的消失在世间了。 他将书放回万琨的枕边,匆匆出门。 在楼下遇到掌柜,掌柜见到云天,赶忙迎了上去,拽着云天的手道:“云公子,你可算是醒了,我家公子为了你,好几日都没睡好呢。” 他握着云天的手,还没有两息之时,便赶忙放开,这家伙的手真是太冷了,跟握着一块冰似的。 云天朝掌柜道:“掌柜,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若你家公子醒来找我,你告诉他,不必去找我,我明早自会回来,让他不必担心。”以万琨的性子,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他这么晚出去是去哪里,希望他不要再来找他,希望他今夜不要醒来。 掌柜急问:“云公子,这晚上外头不太平,您还是别出去的好,一会公子醒来,定是要去找你的。”上次就是因为找他,所以公子回来时才那般模样,这次再来一回,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云天哪里会听他的劝,“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记住我的话,告辞。” 云天出了客栈,在马厩里随便牵了一匹马,一路狂奔往冰域。 浪潮涛涛的海滩上,巨大的黑影一动不动的伏在沙滩上,碧色的蛟目冷冷的盯视着远方,眸光冰寒,一团团凶恶的杀气在眸间凝结着。 它等了这么久,已经整整五天了,阿信还是没有来。 到现在,它根本已经不敢确定,那个人类,究竟是不是阿信,是不是它的儿子。 它甚至不知道,它的儿子,还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若阿信死了,它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类,一定不会。 它闭上眼睛,缓缓扭转了身躯,自打算回到海域里,突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那双巨大的蛟目突然又睁了开来,迅速的回过身,目光炯炯的盯着远处那道身影。 一匹骏马,一袭白衣,高大的身形,飒爽的英姿。 蛟目夜里视物有如白昼,尽管距离很远,它依然一眼便看清那张脸孔,正是那天在海底见过的脸。 那双眼睛虽然不是蓝色的,和人类的眼睛并无二样,可它依然能从那双眼里,看到他所熟悉的东西。 是阿信,一定是阿信。 它激动的冲上前,惊得远处云天的马儿掉头就跑。 云天无奈,只好弃马而下,一步步朝那巨大的寒蛟走去。 他知道,父亲一定是认出了他,毕竟是父子,就算改变了模样,也依然能一眼就认出。 阿古止住自己的脚步,看着一步步朝它走来的阿信,用蛟语问道:“阿信,是你吗阿信?” 云天站定,抬头仰望着父亲的脸,那双巨大的蛟目里,有着他从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第1832章 第1831章 “是我,我是阿信,不过,我现在的名字,叫云天。”云天二字,他用的是人类的发音。 父亲原本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想必也知道他生活在人类世界,需要取一个人类的名字。 阿古垂下头,用它巨的蛟嘴碰了碰云身的身体,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阿信,你真的是阿信,你没死,原来你没死。” 云天皱眉,“谁说我死了?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云天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大变:“父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难道是因为我?你以为我死了,以为我被人类害死了,所以你才上岸吃人?” 阿古点头:“没错,若非因为你,我不会罔顾祖训,带着族蛟上岸。”阿古哼了哼:“吃了人又如何?不过是些蝼蚊般的废物,我们高贵的寒蛟愿意吃他们,那是给他们脸面,再说了,若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又怎会来到这里?我们父子俩,又怎会有机会再见?” 云天想到那日和万琨去过的那些渔村,那个父母被寒蛟吞噬,刚出生就成了孤儿的婴孩,那些原本温馨的家,如今却变成了一片片的废墟。 原来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阿信,你怎么了?”阿古见儿子不作声,忙问。 云天抬头,看着父亲那张巨大的脸,心里五味杂陈:“父亲,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吃人,从今往后,带着蛟族深居海底,再也不要上岸为恶了。” “为恶?在你看来,我吃人,就是为恶?那他们人类,捕杀你母亲,将它,将它——” 它说不出口,说不下去,永远无法忘记它看见妻子尸骨时的那一幕。 “父亲,你怎么还不明白?母亲的死,是我们咎由自取,是我们先杀了人类,杀了很多很多的人类,人类才不得不奋起反抗,因为他们不想成为我们的餐食,若我们没有伤害他们,他们是不会来伤害我们的。” 在人类世界生活的这一年多,他看到了许多,感受到了许多,以人的方生生活着,以人的思维思考着,他知道人类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不说每个人,但起码大部分人都喜欢,或者应该说热爱和平,大家都喜欢过平静宁和的生活,都很惜命。 阿古瞪大了它的蛟目,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类,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竟然,竟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真的连他母亲是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云天继续道:“父亲,我们寒蛟生命,人类也同样是生命,我们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人,人类自然就要反抗,当年在伏牛山中,我们深居寒潭,我猜初时并没有人类前来冒犯你和母亲,是你们不断的吞噬人类,杀光所有进山之人,所以那些人类才会恨我们入骨,才会集结高手前来围捕我们,母亲被杀,你不也异常悲痛吗?试想,被你杀掉的那些人类,他们也有家人,他们的家人会不会悲痛?会不会想要找我们复仇?”他有些激动,可父亲看起来却很冷漠。 第1833章 第1832章 阿古道:“那些渺小低贱的人类,如何能与我们高贵无比的寒蛟族相比?”他打量着眼前的阿信,眼里渐起怒色:“阿信,你既然窥破天道,得化身之能,为何不跃升为龙,反而化身为低贱短寿的人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天道:“我不觉得人类低贱,也不觉得寒蛟高贵,化身为人,是我的选择,我不想再做蛟,也不想成为龙,我只想做一个人,过简单的生活,我做到了,也感觉到了许多从前从未感受过的快乐。” “父亲,收手吧,趁着大祸未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阿古皱眉:“大祸?什么大祸?说清楚。” 云天道:“早在一千多年前,咱们寒蛟族便和人类有过一次大战,那时咱们寒蛟族一次损失了过半的族蛟,人类大获全胜,寒蛟族从此匿踪于深海,再不与人类互犯,这些您都不知道吗?” 阿古摇头:“不可能,这种事我从未听说过,我们寒蛟的力量,岂是渺小的人类可以打败,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云天一脸的激动:“父亲,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去族中问问那些年长的长辈们,他们一定知道这事。” 阿古想起前些日子一位长辈说过的话,那位长辈是寒蛟族中如今年龄最大的,虽然身份不是最高的,可在蛟族的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它对自己说过,祖训不犯人类,是有原因的,那时因为人类一旦下定决心要反抗的时候,他们会有克制我们的办法,一旦他们打算要反击的时候,寒蛟族便极有可能会在世上彻底的消失,所以,它一再的告诫它,适可而止,不要再一错再错。 当时他听了很不屑,认为这话就是危言耸听,吓唬那些从未上过岸,从未见识过人类‘本事’的人还差不多,要吓唬它这种食人无数的寒蛟,怕是无用。 它自然没有听那老家伙的告诫,继续带着族中那些年轻的寒蛟上岩,将冰域一带的渔村全部掠食一尽。 如今它们正在谋划着前往不远处的城镇上,那里住着比渔村更多的人类。 “阿信,少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吓唬我,你老爹我像是会被吓住的样子吗?” 阿古盯着一脸焦色的儿子,又道:“不要再说无用的废话了,快将化身的秘诀传授于我。” 云天一愣,传授给它? 若它跃升为龙,或化身为人,岂不是更方便他在人间为恶?岂不是要有更多更多的人类枉死在它的手中? 不,不可以。 云天摇头:“我不能教你。” 阿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儿子竟然不肯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他?不肯教他? “你说什么?你不能教我?为什么不能?” 云天道:“因为你身上的戾气太重,杀意太浓,若你一旦升龙或化人,不知要有多少人会死在你的手里,我不能这么做。” 阿古怒极,长长的蛟尾一甩,狠狠将云天砸翻在地。 云天没有躲避,干受了这一记,砸得内元翻涌,鲜血狂吐。 第1834章 第1833章 见儿子这模样,阿古又心生不忍,暗恨自己刚刚出手太重,可偏偏要硬着脖子朝云天骂:“你是死人吗?都不知道闪躲?” 云天爬起身,他擦去嘴边的鲜血,苦笑道:“你是我父亲,受你几下也是应该,我不会还手,也不会闪躲。” 阿古还欲再说,这时海里突然蹿出两只巨大的寒蛟,皆是先前跟着他上岸觅食过的年轻寒蛟,它们已经好多天没吃到人类了。 尝过人类的滋味后,它们对海底里的鱼类便食不下咽,每天只想着再吃人类。 此时见到阿古长老将一个人类打伤了,它们便争先恐后的冲上前,想要夺下那份美食。 云天急退,刚刚受的伤令他腹中火烧,想要挥拳击退那紧逼而来的寒蛟,却有些力不从心。 阿古见儿子遇险,慌忙冲上前,用它力大无穷人蛟尾将两个寒蛟打伤在地。 其中一只寒蛟疼的在沙地上打了两个滚,痛苦的问道:“阿古长老,你为何伤我?你不是说过,已经不喜欢吃人类了吗?为何不让我们吃?” 阿古道:“他不行,其他人随便。” “为什么他不行?同样是人类,为什么偏他不行?” 阿古大怒:“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还不滚?” 两只寒蛟自知不是阿古的对手,现在就是再馋,也不可能从阿古的嘴中夺到食物,只能灰溜溜的蹿回了海里。 云天捂着胸口,一步步朝阿古靠近:“父亲,你听我一句劝,如今人类已经找到了对付寒蛟的办法,只要你们再上岸,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到那时,恐怕就是咱们寒蛟族的灭族之日了。” 阿古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告,一心只想要得到化身的秘密。 “我再问你一次,化身的秘密,究竟说不说?” 云天摇头:“我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你杀气太重,我不能再让你继续造下杀孽。” 阿古的蛟尾再次高高举起,而它的儿子却笔直的站在它身前,一动也不动,眼里没有半点畏惧退缩之意。 它的蛟尾,高高的举起,却没有重重的落下,而是缓缓的收了回去。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它终是不舍伤他。 “既然你不肯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又为何还要来找我?”阿古问。 云天苦笑“父亲,你始终是我父亲,无论世道如何变迁,无论你做下多少恶事,你始终是我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因为我们是父子,我对你很了解,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在我得知北海发生的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北海平静安宁了一千多年,偏偏在你回来后,就发生这种事,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人。” 阿信冷哼:“是我又如何?人类杀了你母亲,这个仇,就算杀光他们所有的人类,也不够偿还。” 云天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跟前:“父亲,我求你了,听我一句劝,不要再上岸了,更不要去城镇当中,你会没命怕,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可以救下你的性命。” 第1835章 第1834章 他化身为人后,虽然不会像寒蛟般惧火,可火对他依然会有极大的杀伤力,若万琨真的采用了火攻,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阿古瞪大了蛟目,怒道:“你在干什么?你是寒蛟,是高贵无比的寒蛟,你怎么能像那些低微的人类一样下跪呢?你以为你现在有了这样的躯壳,你就真的是人类了吗?一旦人类知道你是寒蛟化身,他们会将你当成同类吗?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怪物,你到现在还分不清敌我吗?” 云天摇头:“或许会有人认为我是怪物,可那又如何?我确实像个怪物,我不在乎,不在乎那些将我视为怪物的人对我看法如何,只要我在乎的人依然拿我当朋友,我便心满意足。” 阿古永远也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变得像个人类一个。 “父亲,你知道为何寒蛟族千年之前会战败吗?” 阿古摇头:“为什么?” “因为人类擅长用火,而火,是我们寒蛟族的天敌,我们可以找败一切的力量,却永远也打败不了火,若你们进入人类的城镇,他们就会使用火攻之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古没有经历过,从未偿过火的滋味,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少在这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会怕吗?我可是阿古长老,很快,我便会是阿古族长,只要你将化身的秘密告诉我,我立刻就能成为阿古族长。” 云天摇头,面色坚定:“不可能,我绝不会将化身的秘密告诉你。” 云天的话刚落下,海面突然涌起阵阵高浪,阿古皱眉,立时朝云天道:“阿信,你快走,先离开这里,改日我们再见面,族长来了,若让它见了你,定会对你不利。” 会不会不利它不知道,但若让族长知道这个秘密,对它阿古肯定是不利的。 云天也不想和寒蛟族再有什么争斗,离开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沙滩。 族长上岸时,正好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古,你竟然放了他?”族长目光炯炯的盯着阿古:“这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你对人类向来恨之入骨,还从没听说过能有人类在你眼前活着离开的。” 阿古轻哼:“凡事都有例外,真的很稀奇吗?”它冷目扫了族长以及族长身后的几只寒蛟一眼,哼道:“倒是族长你,如此劳师动众,怎么?是想来看看我如何享用那个人类吗?” 族长摇头:“这到也不是,刚刚在下边,我正好撞见阿久它们,见它们受了伤,便询问了两句,知道是你将它们打伤的,想来定是有原由,便上来看看,还以为是为了争食人类,却没想到,你将那人类给放了,看来是我想错了。” 阿古皱眉:“你想说什么?” 族长冷哼:“我想说什么?这话本该是我来问你的,你和那人类在这里嘀嘀咕咕老半天,都说了什么?” 第1836章 第1835章 阿古道:“我和他说了什么与你何干,别以为你是族长,便能管天管地,我阿古可不是你身后的这些孬种。” 族长气得肝疼,可又不能在这时候对它发难,毕竟阿古不是普通的族蛟,它是前族长的儿子,按说族长之位应当是阿古坐的,可如今却是它在做,族里原本就有族蛟不服它,在阿古回来之后,更是直接倒向了阿古边,如今阿古虽然只是长老,可势力却不比他这个族长小。 否则,这次的上岸食人事件,也不会发生。 “阿古,你莫要忘了祖训,咱们寒蛟族与人族互不相犯,绝不能上岸食人,如今你已经犯下大错,切不可一错再错,我今日来此,就是怕你执迷不悟,再犯杀孽。” 杀孽?吃几个人类,就叫杀孽? 为何阿信这样说他,阿东也这样说他,它们可是堂堂寒蛟族,高贵仅次于龙的存在,吞食区区几个人类,又算得了什么? 见阿古眼神阴沉,族长阿东的心也沉下几分,它道:“听阿久说,它们撞见了你和那个人类在用蛟语说话,可有此事?” 阿古冷厉的目光瞥向阿久,阿久慌忙垂下头,不敢看它,心中很是后悔,后悔不该将这些话告诉族长,它也没料到族长会来找阿古长老,还当面将这话给说出来,这不是害它们吗,阿古长老的手段可厉害着呢,它们这回可惨了。 “没错,他就是上回那个白衣男子,他懂蛟语。”阿古也不否认,既然被它们撞破了,若是否认,反正会更令它怀疑。 阿东族长又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他是如何学会蛟语的?” 阿古摇头:“没说什么,原本想要吃了他,可他答应给我送更多的人来,所以就放了他。” 阿东自是不信,那个人类手段厉害,纵是阿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阿古这话,明星就是假的。 “看来阿古长老是不肯说了,无妨,有秘密也是正常,只是我希望你凡事适可而止,莫要再一错再错。” 言罢,阿东族长便转了身,准备回海里。 它朝垂着头瑟瑟发抖的阿久和阿长道:“你们跟我回去吧,我那有些冰玉珠,可给你们疗伤用。” 阿久和阿长迅速对视一眼,立时明白过来,族长刚刚特意在阿古长老面前说那些话,目的就是要惹怒阿古族长,阿古族长对它们心生不满,势必要报复它们,那么这时,族长便对它们许些许的甜头,意思是让它们归入族长那一头。 它们没有多想,多想也没用,如今情的情势就是如此,它们留下也没有好日子过。 阿久和阿长谢过族长,立时便随族长下海了。 海岸上又只剩下阿古独身一蛟,它幽冷的目光看向阿信离开的方向,那里是人类聚集的城镇,那里住着许许多多的人类,鲜美诱人,它虽然不吃,可也很享受杀死他们时的那种感觉,很畅快。 它最爱的妻子,永远永远的离开了它,这种仇,这种恨,就算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它都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第1837章 第1836章 阿信始终是它的儿子,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是它儿子的事实,这相信,阿信一定会将化身的秘密告诉他,到那时,它跃升为龙,定要以海龙之力,以海水灌地,覆灭人类。 云天回到客栈时,万琨正领着莫离等人从客栈出来,连马都牵好了,正打算骑马离开。 “云公子回来了。”莫离身后的一位侍卫眼尖的看见云天由远而近的走来,没错,是走来,他明是骑了马走的,骑的还是莫副统领的马,怎么这会走回来了? 万琨将手中的缰绳丢向莫离,他快步迎向云天:“云天,你可算回来了,你这又去了哪里?” 云天摇头,隐去眼中的忧虑,淡淡笑道:“没有,就是有点闷,出去胡乱走走。” 万琨的目光何等犀利,云天眼中的忧虑他尽收眼底,向来不将世事放在眼中的云天,会为了什么事而烦忧?他真的很好奇。 “没事就好,进去吧!”万琨拉着云天进了客栈,让伙计将热茶和宵夜送到房里来。 莫离在后头跟着,“云兄弟,你这大晚上的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又独自去冰域了,正打算去找你呢。” 万琨见云天没有回应的意思,便转了话题问:“你醒来也不叫我一声,害我这一通找,你恢复的怎么样?” 云天应道:“没事,已经没事了。” 听着云天的声音,貌似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可万琨却察觉出,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侧目间,他看见云天的胸口染着点点血迹,这血迹在之前是没有的,绝对没有。 他未动声色,回到房间后,打发走了莫离,等小二将茶水和热腾腾的阳春面给端上来后,万琨这才朝云天发问:“你刚刚究竟去了哪里?” 云天一口气喝下半盏茶,接着便开始吃阳春面,他面色淡淡,唇角挂着笑,答非所问:“阳春面,还是文儿煮得好吃些。” 万琨皱眉:“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话呢,你刚刚究竟去了哪里?” 云天吃的很快,万琨说话间,大半碗的阳春面便已经下肚。 万琨这才想起,云天的饭量向来很大,大约是一般人的四五倍。 他起身出门,吩咐伙计再送五碗阳春面上来,多放青菜和肉片,不要辣,一点辣都不要。 吩咐完这些,万琨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将云天的喜好都记住了,许是在京都时,他们在一起吃过太多次的饭,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回到客房,云天早已吃完桌上的阳春面,他站在万琨的床前,手里拿着那本异闻录。 万琨笑问:“你也喜欢看奇闻异事吗?” 云天摇头,将异闻录放了回去,转身看着万琨:“这本书是你从京都带来的?” 万琨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费尽心力才找到的,上面有如何对付海怪的记录,就是寒蛟,上回咱们在海边见过的,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谢过你呢。”万琨见他脸色不太上,上前扣住他的脉。 第1838章 第1837章 “你受伤了?”万琨面色微变,云天的内腑受了伤,这是之前并没有的伤,再看他胸前的血迹,显然是新伤。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打伤云天? 云天抽回自己的手,“我没事,小伤罢了,明天就能自行痊愈。” 这倒是实话,云天的自我修复能力特别强,这种伤,休息一两日便能自行痊愈。 “云天,你老实跟我说,你刚刚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究竟是谁将你打伤的?” 谁将他打伤的?谁能将他打伤? 云天满目苦涩,他不能说,打伤他的,其实是他的父亲,其实是一只寒蛟,他不能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万琨,我们算是朋友吗?”云天问。 万琨点头:“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生死与共,患难之交。” “我若求你一件事,或许很难,你能不能帮我?” 万琨道:“不论什么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云天,只要我能办到,哪怕上天入地,我也一定帮你。” 云天没想到万琨会这么爽快,“你甚至没问我是什么事。” 万琨笑道:“以你的性子,若非是毫无办法,你一定不会向我开口,既然你向我开了口,那这件事,就一定是我能做的,否则你也不会向我开口,我若能做,便一定帮你。” 云天心中感动,万琨对他的信任,令他很羞愧,他甚至不敢告诉万琨自己的真实身份。 “万琨,我若求你不要伤害寒蛟,你会答应吗?” 万琨愣住:“你刚刚说什么?” 云天无奈又痛苦的目光凝着一脸惊讶的万琨,一字字重复道:“我说,我若求你不要伤害寒蛟,不要用异闻录上的火攻术伤害它们,你会同意吗?” 万琨回神,忙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寒蛟于你而言,是什么?难道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怪吗?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云天急道:“上岸吃人的寒蛟并不代表全部的寒蛟,在寒蛟中,也有善恶之分,就像人类,人类也有好坏之分,就算是坏人,也会有教化的可能,它们虽然犯下了大错,可若给它们一个机会,它们未必不知悔改。” 寒蛟有好坏之分,这倒也算事实,母亲是伏牛山中的那只寒蛟用自己的蛟须送给祁溶月,方才保住性命,方才有机会让他万琨诞生于世。 那只寒蛟不单救了母亲,还救了文儿。 论起来,那只寒蛟可是他们万家的救命恩人。 万琨点头:“你说的没错,寒蛟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这次的食人事件,肯定不是全部寒蛟犯下的恶行,否则,从前怎的没发生这种事,偏偏现在才发生,定是寒蛟族群中出现了什么邪恶之徒。” 云天面色尴尬,他怎能说出口,这个邪恶之徒,其实就是他的父亲。 万琨又道:“只是我们也无法分辨谁好谁坏,寒蛟深居北海冰域,只要它们不出来为祸世人,我们也不可能下海去找它们报仇。” 第1839章 第1838章 云天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寒蛟们不再出来害人,他便不会再找寒蛟们的麻烦,可若它们再入世害人,那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袖手旁观。 云天点头:“你说的对,若它们入世害人,身为同类,又如何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成为它们的食物。” 万琨盯着云天问:“你今天怎的净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云天摇头,重回桌前坐下,这时正好小二送了面来,他便干脆埋头吃面,不再吭声。 ———— 冰域深海 族长阿东带着阿久和阿长回到它的住处,给了它们治伤的海草后,便开始了细细的盘问。 “阿古长老和那个人类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久摇头:“不知道,这个人类就是上回打伤阿伍的人,他能说蛟语,入海后,眼睛是蓝色的,很奇特,阿古长老第一眼见到他时,情绪就变得很奇怪。” 阿东问:“很奇怪?怎么个奇怪法?说说清楚。” 阿久接着道:“看阿古长老的眼神,他似乎认识这个人类,可我们问它时,它又说不认识,从未见过。” “你们以前可见过他?” 阿久摇头:“从未见过,这些年阿古长老回来后,在上岸掠食人类之前,它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从未见他和人类接触过。” 阿长却道:“谁说它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啦?一年前它不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吗?也就是从那次回来后,它便开始怂恿我们上岸掠食人类,每回它都和我们一起去,它负责杀人,我们负责吃。” 阿东问:“你确定他是从外头回来后,才开始怂恿你们上岸吃人的?” 阿久和阿长赶忙点头:“确定,很确定。” “那它为何带你们上岸,让你们吃人,它却不吃?”阿东问。 阿久道:“我们也问过它,它说它吃腻了,不想吃。” “吃腻了?那它得吃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它以前住过的地方吗?” 二蛟皆是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它有一个儿子,它上次离开北海,就是去接儿子的,可惜回来时,依然是它自己。” 说到阿古长老的儿子,阿久和阿长不知道,可阿古却知道,不仅知道,它还见过一面。 它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阿古带着它的儿子偷偷回了一趟北海,那时的族长还是它的父亲,它因是族长身边的亲信,所以知道这事,也见过那只小寒蛟一面,真是只特别的小寒蛟,生气时,眼睛会变成蓝色,它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等等——蓝色? 阿东扭头看着阿久:“你刚说,上次打伤阿伍的人类,眼睛是蓝色的?” 阿东不知为何族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不知它在紧张什么,害得它也跟着紧张起来。 “是,是啊,在海里时见到是蓝色的,可今天在岸上见到时又不是蓝色的,起初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直到它说了蛟语,我才知道他就是之前那个人。” 第1840章 第1839章 阿东的心情越来越激动,一颗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它曾问过老族长,为何阿信的眼睛会是蓝色的,老族长说,蓝眼是寒蛟最高贵的象征,只有拥有蓝色眼睛的寒蛟,才会更接近突破蛟族数千年来的难题,拥有蓝眼的虑蛟,天赋奇佳,悟性极强,灵性也超过一般的寒蛟。 老族长提到阿信时,明显很高兴,他还说,阿古已经答应了他,待阿信成年,便带着阿信回来,到时,让阿信承继族长之位,它相信,阿信一定有能力解开化身之迷,让寒蛟族,再也不必永远蜗居于寒域之中。 它当时听了,面上虽然高兴的恭喜着老族长,道它喜得良孙。 可它心里却认为,这不过是老族长为了不让族长之位落入其它族蛟手中的一个谎言罢了。 它从来不信,只要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便能解开蛟族化身的秘密,这怎么可能?听说从前蛟族也出过蓝眼蛟,可结果呢?还不是和普通的寒蛟一样,一样生生世世在这冰域里老去,死去。 所以在后来,它渐渐淡忘了这桩事,后来阿古回来,身边也没有那只蓝眼睛的寒蛟,它更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认定是谎言。 可今日,这桩旧事再次浮上心头,震撼的它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老族长说的都是真的,拥有蓝眼睛的寒蛟,真的能解开寒蛟化身的秘密。 那个人类,一定就是阿信,已经化身为人的阿信。 否则,以阿古的残忍,它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人类在它面前活着离去? 且那人的力量十分与众不同,比寻常人类不知强悍了多少倍,那种力量,不该是一个人类可以拥有的。 这些都只证明了一件事,那个会说蛟语,力量奇大,还专门让寒蛟给阿古传话的人类,就是阿古的儿子,阿信。 它很兴奋,抑制不住的兴奋。 化身和跃升的本质是一样的,只要得到了化身的秘密,它便能知道该如何跃升为龙。 虽然不知道阿信为何会选择成为一个短寿的人类,这一定有他的理由,但它阿东却不会选择成为人类,它一定要跃升成为。 且一定要成为蛟族中第一个跃升为龙的。 阿古现在会不会已经得到了化身的秘密? 想到这,阿东连一刻都等不了,它立马便领着阿久和阿长往阿古的住处去了。 刚到阿古的住处,阿古正从外头回来,看来在它们离开海岸后,它并没有着急离开。 阿古在住处又见到族长,显然不太高兴:“还有事?” 阿东扭头朝阿久和阿长道:“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要和阿古长老单独说。” 阿长和阿久正巴望不得呢,它们一见阿古长老就犯怵,心里怕的要命。 阿长和阿久走后,阿东转目盯着阿古,问:“刚刚在岸上的人类,究竟是谁?” 阿古皱眉:“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凭你是族长吗?你觉得我阿古会怕你这个族长?”阿古巨大的蛟目中,泛出许许凶芒。 第1841章 第1840章 阿东冷哼:“你少在这跟我装,别当我不知道,那个人类,就是你的儿子,阿信,对吗?” 阿古身后那长长的蛟尾猛然一抖,原本平静的海面激起一层浪涛。 “看来被我言中了,向来镇定的阿古长老,也会有失措的时候。”阿东颇为得意。 阿古怒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阿东冷哼:“我胡说八道?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带着阿信回来,我可是见过它一面的,那双蓝色的眼睛,我至今难忘。” 阿古大怒,扑上前要动手,阿东却早就防了它这一招,巨大的身子急速后退,长尾一摆,巨大的浪波化成水剑狠狠击向阿古。 阿古实力和阿东原本就不相上下,此时阿东占得先击,阿古反而落了下风。 “快说,化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阿东进击的越发通猛,逼得阿古节节后退。 阿古怒吼:“你想知道,来世吧!”它奋力反击,却发觉自己从前一直低估了阿东的实力,它以为阿东的实昨在它之下,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乐观了,阿东的实力,并不比它差。 它们的打斗将清明的海底世界搅得混沌一片,漩涡四起,海浪一浪比一浪高急。 许多寒蛟赶来助站,阿东身为族长,支持它的寒蛟原本就不少,加上前阵子阿古怂恿族蛟上岸掠食人类后,好些老寒蛟放弃了支持阿古,转阵往阿东的阵营,如此一来,阿古在寒蛟族的势力,整体弱于阿东族长。 寒蛟族陷入混战的危机中,它们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只是不由自主的加入进去。 这样的战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主,也不知有多少族蛟受伤,阿古和阿东都受了伤,可显然,阿古伤的更重,因为除了阿东,还有三只族蛟与之一起围攻它,无论它多强大,也敌不过四只寒蛟的同时进攻。 它被阿东的一记狠扑撞伤,头晕目眩,一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待它清醒过来时,战斗已经停止,它浑岙虚弱无力,连那绑缚它的海藤都挣脱不开,在它的周围,还绑着许多跟随它的族蛟,有些甚至现在还昏迷着。 “该死的,这些家伙,竟敢,竟敢给我吃鬼藻。” 鬼藻是一种有毒的海藻,鱼类误食会被毒死,而寒蛟误食后,会引发全身无力的症状,这种症状起码会持续好几天。 阿东占了它的族长之位,自打它从寒潭回到北海后,阿东表面上对它和气宽容,实则在暗地里没少给它使绊子,它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它以为阿东不敢对它动手,起码现在不敢,看来阿信的事给了它胆子,让它看到了飞龙的希望,它不想这种希望被别人先一步得到。 “醒了?”阿东原本就在不远处,看守的寒蛟见阿古醒了,立马便去禀告。 阿古抬起疲惫的双眼,冷冷的看着阿东:“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得到化身的秘密?你太小看我阿古了。” 阿东冷哼:“我知道你嘴硬,不怕死,但你怕不怕,你儿子死?你儿子若死了,你打算独自飞升吗?” 第1842章 第1841章 阿古的情绪立时变得激动,眼里的怒气喷薄而出:“你想做什么?你若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东哼道:“死无葬身之地?我若真死在你手里,葬不葬身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些虚伪的人类,你的这一套说辞,与我无用。” “想要你儿子活命,很简单,告诉我化身的秘密,我自然会放你一马,当然,也会放你儿子一马。” 阿古浮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看来阿东并不知道,其实它阿古也没掌握化身的秘密,阿东以为它知道这个秘密,只是还没来得及修炼。 所以,它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怕失了先机。 阿古道:“想知道也可以,你得先放了我,化身的秘密,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需要演示给你看,而我现在这样,如何演示?” 阿东自是不信:“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你手下这些二愣子,随便你用鬼话来糊弄。” 阿古道:“信不信由你,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选择权在你身上。” 阿东的蛟目缓缓眯起,眼中射出危险的光芒:“你当真不说?” 阿古哼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是你不信,与我何干?” 显然,阿东已经失去了耐心。 它从前并不是个没有耐心的,相反,它是个很有耐心的寒蛟,为了做成一件事,它可以布局数百年,也很能忍,为了达到目的,它能忍上数百年,心思十分深沉。 可此时,它却轻易的失了耐心。 化身的秘密对它来说诱惑实在太大,它没有办法再等,没有办法再装成毫不在意。 阿东扬起了它的前肢,尖利有如弯刀般的指甲迅速划过阿古的蛟须,粗长的蛟须被它一指划断,一簇暗红的血液在海水里迅速扩散。 阿东将蛟须丢给身后跟着的阿久:“将这个用海藻包住,丢到人类居住的城镇里去,我相信,阿信如果见到这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阿古大怒,狂吼着想要扑向阿东,可惜,它现在的力量,根本就连阿东的身都近不了。 两只小辈的寒蛟立时上前控制住阿古,将它绑缚在一块海底巨石上,令它动弹不得。 阿久带着阿古的寒蛟须离开了海底,上岸后,它一路朝那远处的城镇奔去,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直到临近了城门处,才远远瞧见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 那些行人远远看见它,女的眼一翻便晕过去了。男人吓得拼命狂逃,便是守城的人见了也立时逃得无影无踪。 阿久乐坏了,看来这里真的有很多人类,今天又能饱餐一顿了。 它大摇大摆的进城,看着城里那些人类尖叫着四散逃离,它得意极了,这才是人类见到寒蛟的正确反应。 这些低能懦弱的人类,怎配与它们寒蛟一争高低,这样的大好山河,本该由它们寒蛟来主宰,而不是这些弱如蝼蚁般的人类。 不过一会的功夫,它已经吞噬了两个人类,只要跑得动的,都拼命的跑,拼命的逃。 第1843章 第1842章 正在客栈中打坐运气的云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莫离这时冲进了房里,万琨不在房间,他一脸焦急。 云天问:“发生什么事了?” 莫离道:“刚刚接到禀报,城门处闯入一只寒蛟,正在城里大肆破坏,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万琨呢?” 云天的面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原本平摆在双膝上的手掌突然握紧成拳。 这时另一个侍卫闯了进来:“莫副统领,侯爷让我来知会您,说让你赶忙带人前去武宁街支援,他刚刚接到了紫原县运来的火油,让咱们一起去合力对付海怪。” 莫离大喜:“有火油就好,这可恶的海怪,咱们今日就让它有来无回,走!” 莫离带着客栈中所有的侍卫,一齐赶往武宁街。 武宁街有一个偌大的演武场,荒废了多年,没想到今天却能派上大用场。 万琨正命人用火油在演武场中画上一个大圈,只要那海怪进入圈中,点燃火油,它便无处可遁,到那时,他们再以火箭攻之,看它还如何退逃。 万琨将现在布置的任务交给了莫离,“你让人带着火箭隐于角楼之上,等我将寒蛟引来,看我指令发箭。” 莫离大惊:“侯爷,万万不可,你身份尊贵,引海怪之事,交给我就行,那海怪凶悍,若您——” 万琨摆手:“不必和我争,我心意已决,听我号令行事。”在场之从,论武功,他是最高的,论轻功,更是三个莫离也比不过他,莫离去,只能是送死,他去,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可惜云天受了伤,若是云天在,事情便更有把握。 万琨骑马出了演武场,在主街上,他远远瞧见那只凶悍的寒蛟正在大肆破坏街上两侧的房屋,并从房屋里捉出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人,一口吞食入腹。 他迅速拉弓搭箭,连发三箭。 寒蛟速度很快,它轻松避过了第一箭,没想到刚避过第一箭,第二箭便已经近到眼前,它急急避过第二箭,已经有些惊险,可谁知,第三箭也到了眼前,它来不及闪避,尖利的铁箭头狠狠刺入了它的蛟目,暗红的鲜血飞溅而出,狂猛的兽吼之声响彻天际。 它怒不可遏的瞪着远处的人类,那一身锦衣在风中猎猎翻飞的少年人。 “该死的人类,我要撕碎你。”它疯狂的扑向那个射瞎它眼睛的人类。 万琨立时施出金蝉步法奔往演武场,他轻功很好,加上金蝉步法的玄妙,寒蛟竟也一时耐他不何。 直到进了演武场,阿久一个狠扑上前,眼看就要压住万琨。 若万琨真被它压住,就算不会粉身碎骨,也会被压成一块肉饼。 埋伏在四方角楼上的一众侍卫们见状,正准备冲出来救人,却见一道白影掠入演武场,仿如天神降临一般,一拳轰在了阿久的身上。 好巧不巧,正好将阿久轰入了先前组好的火油圈里。 一包用海藻包住的东西落在了云天的脚前。 第1844章 第1843章 万琨的危机解除,他见机不可失,迅速向莫离示意。 立时,数十道沾满火油并熊熊燃烧着的火箭射向了演武场中,那包围住寒蛟的火油立时燃起来,受了内伤又伤了眼睛的阿久挣扎着站起,它想要逃走,可却已经没有了逃走的路,那热烈的火焰太可怕了,它甚至不敢靠近那火焰,一股股热浪扑向它,它无助又绝望的在火圈中团团转,原本力大无穷的四只脚此时竟虚软无力,火焰的灼热令它的蛟皮开始裂开,撕裂的疼痛令它哀嚎不止。 万琨立时下令,命莫离等人再次进攻,十数道火箭再次射入火圈之内其中两正好刺入虑蛟那裂开的皮肉这间,那暗红色的血液,竟然被火焰点然,寒蛟在瞬时之间变成一只浑身****的火龙,惨烈的嚎叫声响彻商离城的天际,就连远在深海的那些寒蛟们,仿佛都听见了它的惨嚎声。 火越烧越旺,惨嚎之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归于一般死寂。 面对这样的火焰,就算是已经化身为人的云天,在心底里也是有着惧意的,他不敢告近,也不想去救那只寒蛟,这是它自找的,在它决定进入城中掠食人类的时候,就该想到,人类也是会反击的,就算是地上的蚂蚁,你想踩死它,只要它还没死,它就能在你的脚心咬上一口。 更何况,对付它的,不是蚂蚁,是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绝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们的强大,是无法想象的,是无法度量的。 他退后了一步,目光垂下,落在了地上的那包海藻上,冲天的火势散发出炙人的热浪,热浪将湿润的海藻烤干,宽大的海藻不断缩小,露出了一截截棕色的皮肉。 云天面色大变,迅速拾起地上的东西,扒开那些半干的海藻,露出一根粗壮的寒蛟须。 这样粗壮的寒蛟须,只有成年的寒蛟才会拥有,且上面的气息,是它最熟悉的味道,不用仔细闻便知这根寒蛟须是谁的。 他面色大变,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火圈中间,那只寒蛟已经没有了声息,在烈火中,它原本极长的寿元,迅速的耗竭,直至消亡。 看来父亲有难了,不知是父亲的苦肉计,还是真的有难了。 身为儿子,不论是什么,他都不能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万琨朝他走来,见他手里抓着一样怪模怪样的东西发呆,忙问:“这是什么?” 云天回神,苦着脸道:“这是蛟须,寒蛟须。” 万琨恍然:“难怪看着面熟,这东西可是宝贝,我娘当年病重难愈,就是用了这个入药,才保住了性命。” 云天自然知道这事,他母亲救命用的寒蛟须,还是他亲自割下的,是他自己的蛟须。 云天将蛟须递给万琨:“你是大夫,将这个制成药吧,能救人也是好的,总比浪费了强。”反正已经被割下来了,于父亲而言,这东西已经没用了,就当是为他赎点罪吧。 第1845章 第1844章 万琨接下后,云天朝万琨道:“我要去办点事,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你不要找我,记住我的话,无论冰域那边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去冒险,守住这座城,若有寒蛟进来掠食百姓,你就用你的火油战术杀了它们,若它们没有再来侵犯人类,希望你能放它们一马,莫要再追穷前事,冤冤相报何时了?” 万琨一脸懵,云天这是怎么了?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像是遗言,又像是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他想问,云天却已经转身走了,不给他发问的机会。 演武场中的烈火熄灭时,巨大的寒蛟也被烧成了灰烬,在那灰烬中,万琨找了到一颗依然明亮的蛟珠,一颗颜色暗黄的蛟丹,这些都是宝贝,自然不能浪费。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下,万琨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云天究竟要去干什么?为何不让他去找他? 难不成,他又独身去了冰域? ———— 冰域 云天一步步走到海边时,红日正缓缓从海平线上沉下,今天不是十五月圆之日,他无法以寒蛟之身入海,只能以人类的模样入海。 若以寒蛟的模样入海,起码能在找到父亲之前不被其它的族蛟发现,可现在以人类的模样入海,恐怕还没接拉它们,便会被发现。 他没有多想,无论形势多恶劣,他都不会退缩。 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是他欠父亲的,他是父亲的儿子,是他应当做的。 他脱下外衫,甩手扔在了沙滩上,脱下脚上的长靴,赤着足一步步迎着海浪走去。 身体浸入冰凉的海水中,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一双蓝色的眼睛,一个能在海底自由呼吸的人类。 阿长急急赶到正闭目养神的族长面前:“族长,阿久到现在还没回来,刚刚那惨叫声,会不会就是阿久的?” 族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可能,人类哪来这么大本事?阿久可不是好惹的,就凭那些软脚人类,能耐何得了阿久?” 阿长还是很担心:“那我再去岸上等它。” 族长没作声,依然闭着眼养神。 阿长转身游走了,没过多久,它又冲了回来:“族长,大,大事不好了。” 阿东终于抬起了眼皮,冷冷的盯着阿长:“有什么话就说,慌慌张张做什么?” 阿长道:“他,他,他来了,可,可阿久还没回来,阿久它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呀!” 阿东忙问:“他来了是什么意?究竟是谁来了?” “就,就是那个人类,那个蓝眼睛人类,你说他是阿古长老的儿子,就是他。” 阿东立时兴奋起来,蛟尾高兴的晃动着,搅起浪波涛涛。 “很好,他果然来了,我猜的果然没错,他就是阿信,看来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阿东扭头瞪着阿长:“他往哪里去了?” 阿长道:“往关押阿古长老的地方去了,他抓了一只御防的寒蛟给他带路,已经过去了。” 阿东冷哼:“本事不小嘛,看来化身成人后,他的本事一点也没有被弱化。” 第1846章 第1845章 “甚至,更强大了?”阿东的蛟目中,泛出贪婪的光芒。 “传我令,命所有族蛟赶往海牢,我就不信,就凭他一个,还能斗得过我们全部吗?” 阿长得令而去,阿东带着另两只族蛟先一步赶忙海牢。 而此时,云天已经到了海牢,他一脚将拦截他的族蛟踢开,平静的海里泛起波涛。 闭着双眼的阿古猛然睁开了眼睛,它立起虚弱的身体,扭头看向它的身后。 是阿信,阿信来了,他真的来了。 不,他不能来,这是阿东的圈套啊! 它张嘴,朝阿信喊道:“信,快走,你快走,我没事,它不敢对我怎样,你快离开这里。” 云天又是一脚将另一只扑上来的寒蛟踢开,他一脚踢在那寒蛟的下颚,将那只寒蛟的下颚踢的直接裂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溢出,化散在冰冷的海水里。 他迅速游到父亲的身前,将绑缚在它身上的海藻全数撕开:“父亲,你怎么样?” 同被绑缚在海牢里的,还有其它的十数只寒蛟,它们看见人类冲进了海牢,本就十分惊讶,此时亲耳听见那人类用蛟语和阿古长老说话,还叫它——父亲? 阿古长老不是说它的儿子被人类杀死了吗?所以它才要报复人类,所以它才会带着它们上岸掠食人类。 可现在是怎样?阿古长老的儿子非但没死,还变成了人类? 难怪他的力量这般强大,异于常人的强大。 阿古道:“信,我的好儿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走,现在就走,我不用你管,阿东它不敢对我怎样,我会没事的,你快走啊!” 云天摇头:“不,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留下你不管。” 阿古还欲再劝,却听见阿东的声音由远而近。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今天,谁也别想走。”阿东带着两只寒蛟进入海牢,远处,还有更多的寒蛟正朝他们这边快速游来。 云天回身,冷目盯着阿东,“你就是族长阿东?” 阿东点头:“是,我就是族长阿东,你是阿信?” 云天又问:“你为何要抓我父亲?它犯了什么罪?” 阿东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抓它,但你若非要我说出来,那我只能说,他不顾族规,破坏寒蛟和人类千余年的和平,为寒蛟族招来祸端。” 云天冷哼:“父亲确实做得不对,可你呢,阿东族长,你就没有触犯族规吗?今日派寒蛟进人类的城镇送信的,是你吧,阿东族长。” 阿东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去送信的,可是你父亲的亲信,它平日素来只听命于你父亲,这事族里都知道,不信你问问你父亲。” 云天指着父亲被断去的蛟须道:“这么说,我父亲的蛟须也是它自己割断,然后交给那个小寒蛟带进城的?” 阿东身后的几个长老听了这话,纷纷挤上前,朝阿东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类说的是真的?他真是阿古的儿子?” 第1847章 第1846章 阿东冷目扫了它们一眼:“是与不是,你们还看不清楚吗?若不是,他一个人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两个长老又问:“阿古的蛟须是怎么回事?听说阿久被你派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你真让它进了人类的城镇?” 阿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是又如何?不过让它送个信,有什么问题吗?” 云天接过话头,道:“问题可大了,你派出去的那只寒蛟,现在已经成了一堆灰烬,是你害了它,若不是你费尽心机想要引我来此,那只还没成年的小寒蛟也不会就这么悲惨的死去。” 阿东暴怒:“这不可能,以阿久的本事,区区人类,怎么可能杀死他。”它转目瞪向云天:“是你吧,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云天摇头:“不是我,是火。” 年轻的寒蛟们或许不知道火对寒蛟们意味着什么,它们从未经历过,甚至都没见过火的模样。 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寒蛟们,却闻火色变。 同时他们也知道,火是寒蛟的克星,它们的蛟皮坚韧非常,不惧冰寒,却畏炎火。 这也是它们始终生活在海底,不肯去岸上的最大原因。 岸上的那些人类,虽然力量不够强大,却很擅长用火,一千多年前的那场恶战,它们寒蛟族便是被火打败的,那一战,它们失去了很多族蛟,正因为那一战,他们寒蛟族再没有壮大过,寒蛟的数量一直不断的在减少。 阿东身为族长,这些古老的事,虽然没有桩桩件件都经历过,可也曾听说过,也知道火是自己的克星,可它没想到,阿久第一次进城,就被人类用火攻术给灭杀了。 阿东盯着云天:“人类的生命只有区区几十载,而这千年来,世上再没有爆发过人蛟大战,他们不可能知道寒蛟俱火之事,一定是你,是你对吗?” 云天摇头:“你太小看人类了,人类虽然不能像寒蛟一样活个几百上千年,可他们的文字和传说,却能代代流传,莫说千年,就算万年,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为何寒蛟族始终只能屈居于海地,而人类却统治了整片大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的智慧与勤劳,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 阿东怒吼:“别以为你做了几天人类,就能以人类的口气来教训我们,待我跃升为龙,我要让被人类占领的整片大陆,都变成一片汪洋,到那时,我到要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云天摇头,眼神坚定,“你不会如愿的,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如愿。” 阿东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阿古身上:“是吗?哪怕是付出你父亲生命的代价?” 云天皱眉:“我父亲就算做错了什么,自有人类来惩罚它,轮不上你来处置它。” “轮不轮得上,你说了不算,我是族长,我说了算。”话落,阿东长尾一扫,一颗巨大的水球朝着云天急速掠去。 第1848章 第1847章 云天伸手,自他的掌心,释放出一股强悍的力量,力量转化为水球,一颗更巨大的水球。 云天的水球与阿东族长的水球撞击在一起,砰的一声巨响,云天的水球将阿东族长的水球撞得四分五裂,瞬间便同化在海水之中,而同样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另一个水球,则变成了数十个小水球,快速的朝阿东族长等族蛟掠去。 阿东长尾再次一挥,蛟尾狠狠的砸中那些水球,将之砸至粉碎,可那股强悍的余力,依然令阿东十分震惊。 先前听说他一拳便能打伤一只寒蛟,还觉得有些夸张了,定是那些打输了的寒蛟故意将他的实力夸大,免得自己因被人类打伤而遭同族嘲笑。 直到此时,它方才知道,先前的那些评价,竟没有半分的夸张,甚超过它们的评价。 “阿信,看来你化身之后,又有奇遇啊,实力竟然这般强悍。”阿东的心里开始打鼓,凭它之力,怕是拿不下阿信,而身后的这些族蛟,至少有一半是族中长老,它们都是前族长的忠实拥护者,如今它们知道眼前的人类就是阿信,想让它们一起出手对付,恐怕难上加难,剩下的那些都是没用的家伙,指望不上。 云天冷哼“有没有奇遇,都与你无关,你管好你自己,最好现在就让开,否则,休怪我不顾同族之情。” 阿东道:“阿信,你也知道你我同族,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化身的秘密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岂不更好?” 云天摇头:“不可能,我能窥破天道,靠的是自己的机缘,你们没能窥破天道,便是还没有等到这种机,亦是还没到时机,既然时机未到,我又如何能擅自将天道捅破,任你等肆意妄为?” 阿东道:“信,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既然能在这海底相遇,这便是机缘,就算你的机缘和我们的机缘不同,但总归是遇上了,且让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就是我们的机缘。” 云天摇头:“你根本不懂我说的机缘是什么,不必废话,要么战,要么退,不作二话。” 阿东的耐心也渐渐耗尽,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阿信竟然无动于衷,。 阿东的目光落在了阿古的身上,道:“阿信,你要知道,阿古如今中了毒,身绵无力,你若想带它走,恐怕是难上加难,就算你有本事带它走,可还有这些跟随你父亲的族蛟们,难道你要放弃它们吗?你可知道放弃它们后,它们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阿古大怒:“阿东,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这事与它们有何干系,你休想拿它们来威胁我们父子俩。” 阿东向前进了几步,声音越发的冰冷:“有何干系?你也不想想,我在这里做族长数百年,它们一直都是我的部下,唯我之命是从,可自从你回来后,它们开始听从你的号令,唯你之命是从,甚至不将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吗?” 第1849章 第1848章 原本就六神无主的寒蛟们一听这话,更是惊慌失措,它们纷纷朝阿古哀求:“阿古长老,救救我们,我们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您说东,我们从来不敢说西,求您看在我们平日效忠您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阿古为难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初时他并不知道阿信的实力,以为阿信在面对阿东时,会落下风,所以他很着急,希望阿信赶紧离开,可刚刚阿信和阿东交手,只一招,它便看出阿信的实力胜过阿东不知多少,以他的实力,带它离开海牢,避往别处,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可若想将所有受困的寒蛟带走,怕是难上加难。 云天道:“父亲,我愿意留下和你们承担一切,可我决不会将化身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阿古自然想得到化身的秘密,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只想自己和儿子能脱离险境,至于化身的秘密,只要留得性命在,便早晚都能知道。 “留下也可以,你必须将他打败,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它们中了毒,而这毒,虽然不会立时要了它们的性命,只是暂时让它们失去力量,可若不在三日内服下解毒的冰元果,它们的力量就会永远的消失,体内的毒素永远都无法驱除,最终会不断的在它们体内积大,一点点蚕食掉它们的生命,在短时间内,它们会迅速的衰老,直至死亡。 三日,如今已过去一日,它们只剩下两日的时间,必须在两日内服下冰元果,否则,便再也来不及了。 若想有机会去找冰元果,便只能将眼前的阿东打败,甚至是杀死它,如此,他们才有机会去找冰元果。 云天也想到这里,与阿东一决生死,已经无法避免。 阿东似乎很很父亲,且它一心想要得到寒蛟化身的秘密,那么,它就必须动手。 阿东先发制人的出了手,这一次,它不再远远的挥动自己的蛟尾,而是扑向阿信,体内的蛟丹早已将澎湃的寒蛟内元灌注全身,力求一招将阿信击倒。 云天始终都在注意着阿东,在见到它胸腹处的异动时,他便知道阿东已经在聚力。 身为寒蛟,力量强大是天生的,在平时的打斗中,不需要刻意的聚力便能施出巨大的威力。 可在遇到真正强悍的对手时,想要一击便将对手击倒,仅靠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这便需要聚力。 从前的云天也是一样,可现在的云天不一样了,他现在化身为人,身体的结构和寒蛟已经不同,他出手,不需要聚力,体内的力量随心调配。 云天迎击,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同样的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一拳挥出,重重的砸在了阿东的脑袋。 寒蛟的脑袋十分坚硬,除了眼睛,就算是极锋利的刀剑也无法刺穿。 可云天不惧这种坚硬,他一拳砸在了阿东的脸上,而此时阿东也将自己的蛟掌拍在了云天的胸前。 第1850章 第1849章 阿东那巨大的身体快速的朝后飞掠,直到撞在了那群寒蛟属下的身上。 而云天也被阿东的一掌拍至后退十余步方才站定,胸中热浪翻涌,他狠狠咽下那几乎就溢出口的鲜血。 而阿东却没能将那口鲜咽下,它一张嘴,身前的一片海水便被鲜血染红,疼痛使它几乎无法再使出第二招。 阿信略略调息后,一步步踩着水往远处的阿东走去,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唯有结束这场争斗,他才能救他的父亲。 阿东想要继续迎战,可它一动,内腑便如火烧般疼痛,蛟丹中的内元已经耗去大半,它没有把握再接下对手的一招,哪怕是一招。 阿东看着朝它一步步走来的阿信,突然道:“阿信,你若想救你父亲的性命,最好停下来。” 云天依言停下,于十丈外看着犹如一座小山般的阿东:“看来你打算休战了。” 阿东冷哼:“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很清楚,再打下去,对我没有好处,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所以呢?”云天挑眉。 阿东阴冷的目光扫向阿古,道:“你一定是想尽快打败我,好带着你父亲去找冰元果解毒,呵——我忘了告诉你,今年极域的冰元果一共结了三十六颗果子,巧的很,我前日去了趟极域,见那冰元果已经全部成熟,模样实在是好看,便全部摘了回来,现今藏在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阿古面色陡变:“你简直无耻,所有的冰元果都被你摘下,那明年,极域便不再会生长冰元果,你让以后不小心中了毒的寒蛟上哪里找解药?” 阿东却道:“阿古,你这话可就说差了,我们现在是寒蛟,没错,但只要你儿子交出化身的秘密,我们以后还会是寒蛟吗?我们还用得着一生一世藏在这冰冷的海底生活吗?我可可以跃升为龙,成为更高贵的龙族,再不济,也能化身为人,成为拥有强大力,足以统治整个人类世界的人中之龙,这样的我们,还用得着冰元果这种东西吗?” 所有的寒蛟都为之动容,所有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聚集到了云天的身上。 云天摇头:“天道有轮回,人各有命,物有其缘,我之所以能化身为人,是因为我遇到了我的机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化身的秘密,我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从而顿悟参透了一些道法规则,这样的道法规则,未必就适合你们,你们若想化身,需自己去参悟,而不是依靠强迫而来的外力,这种外力,对你们而言,未必就是好的。” 阿东身后的一位长老站了出来,它是如今寒蛟族中最年长的寒蛟,也是前族长最信任的伙伴。 它向来话少,从不参与任何的纷争,阿古回来后,它没有向阿古示好,也没有帮着阿东在暗地里给阿古使绊子,它的立场从来都没有明确过,又或许,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它的心里,逝去的老族长,才是它心中唯一的族长。 第1851章 第1850章 可今日,它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它必须站出来说点什么。 “阿东,听我说一句。” 阿东侧目看向它,眸光越发的冷淡:“阿元长老?你想说什么?” 阿元道:“阿风族长还在时,它曾跟我说过,它说,在它第一眼见到阿信时,它便感到阿信的与众不同,不止是它拥有一双与众不同的蓝色眼睛,究竟哪里不同,它说它也不清楚,但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显而易见的感觉。” “它还说,若寒蛟族真能有一天突破那道无法突破的壁垒,而突破这道壁垒的人,一定会是阿信,它说它从阿信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东西,和所有寒蛟都不一样的东西,我想,这就是阿信可以做到,而我们不能做到的根本原因。” 阿元看着阿东,目光灼灼:“我相信同样的话,阿风族长也跟你说过,不知你还是否记得。” 记得,他当然记得,就算有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它都不记得,但此时,它是记得的。 可那又如何? “你想说什么?不防直说。”阿东有些不耐烦。 阿元道:“我只想说,阿信说的没错,他能做到,不代表我们也能,化身看起来很好,但其中的危险,你又知道几分?” 阿东冷哼:“危险又如何?世上本就没有轻松便能得到的宝贝,想要成为高贵的龙族,不付出些代价,怎么可能成功?” 阿元道:“这种代价,本就是毫无意义的,阿信说的对,各有各的机缘,我们一世生活在海底,一世都没能突破这壁垒,这就是我们的宿命,阿信他突破了,那是属于它自己的机缘,你现在以阿古的性命逼迫他交出自己的机缘,这是破坏天道之举,就算阿信真的如你所愿的将化身之秘说出,我想,你也一定不会成功。” 阿东怒极,眼前的阿元,像极了当年的老族长,那个老东西,总喜欢在它面前讲道理,一套一套又一套,真当它阿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材吗? “你闭嘴,别忘了,我才是族长,寒蛟族的未来由我决定,不是由你来决定。” 阿元也拔高了音量:“那就用你自己的本事,为何要用这种自相残杀的方法来逼迫阿信?” 阿东忍无可忍,它突然扬起了长尾,夹杂着愤怒的巨大蛟尾狠狠砸上毫无防备的阿元。 阿元本就年迈,力量一天天的在衰退,此时被阿东这一袭,打得它几乎就要散架了。 阿远的身体重重落在了阿古的身边,阿古大惊,它从没想过,阿元竟然会站出来为它们父子说话。 它以为,阿元和阿东是一伙的,是它们一起谋夺了父样的族长之位,父亲的死,也和它们脱不了干系。 可此时此状,令它搞不清楚状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元想再站起来,可它办不到,它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它知道它快不行了。 抬眼看着身边不远处的阿古,它虚弱又无奈道:“阿古,你一定没想到吧?” 第1852章 第1851章 阿古没作声,阿元又道:“你一定没想到,阿东会对我出手,因为在你眼里,我和阿东是一伙的,对吗?” 阿古点头:“没错,我确实没想到。” 阿元的声音越发虚弱:“阿古,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父亲,你父亲死的确实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我也做不了什么,你回来后,我之所以没有与你亲近,只是因为,因为阿东暗中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它始终想要除掉你,我留在它身边,只是想保护你。” “我答应过你父亲,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你和阿信的性命,可我没想到,到了这最后,我,我——”阿元的话没有说完,从它的嘴中,不断吐出无数的气泡,直到气泡消失之时,它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阿古想上前查看,可拼尽了全力,也不不过只挪动了几步。 它从没想过,阿元会对它说出这番话。 它以为,父亲早就忘记了它这个儿子,它以为,在寒蛟族,再也没有人记得它阿古从前的模样。 它以为,在父亲眼里,它只是个叛徒。 原来,父亲从来就没有恨过它,父亲始终都记挂它。 这一刻,悲伤像是刚刚打通的泉眼,不断的涌出来,永无止境般。 云天看着父亲道:“从前我一直不知道,我们寒蛟为什么除了可以跃升成龙,还能化身为人?” “蛟族和龙族是近亲,窥破天机得以跃升,这并不稀奇,并不难解释其中奥义,可为何寒蛟还能化身为人?蛟和人是那么的不同,几乎是完全背离的两种生物。” “可偏偏我们就可以,我之前一直不懂,可今日,我懂了,蛟和人外形虽然不同,可却有很多很多相似的地方,蛟和人一样重感情,喜欢温暖的亲情,讨厌背叛,对配偶忠诚,有着类似的语言——” “我初为人的那一段时间,在人类的世界生活,开始虽然不习惯,可学起来却很快,融入那个世界,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我渐渐发现,我和人类,除了躯壳不同,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所以父亲,只要你不再仇恨人类,我便能保蛟族一世平安。” 云天一心和父亲说话,却没想到,阿东已经蓄好了势,趁着云天一时不查,竟在他背后偷袭。 云天背对着阿东,阿东的速度很快,就算云天已经察觉到水流的涌动变化,知道阿东从后偷袭,他想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阿古一声尖叫:“信——小心——快躲开——” ———— 商离城 子时刚过,紧闭的城门响起一阵拍打声,已经入睡的守城卫骂骂咧咧的起来,披着厚衣爬上城楼,“谁在下边鬼叫?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有人喊道:“快开门,护国公主和长乐公主到了。” 守城卫一愣,护国公主和长乐公主?这两位公主远在京都城,怎会突然来到商离城? 他探头往下看,可又看不清什么,只好高声问道:“不知二位公主深夜入城,所为何事?” 第1853章 第1852章 那喊话的人又道:“二位公主是来找长安侯的,还啰嗦什么?还不快开门?” 这一吼,气势十足,守城卫吓得腿都软了,他也听说了长安侯的事,今儿下午还在城里杀了一只海怪呢,如今长安侯就是商离城的英雄啊! 守城卫匆忙下了城墙,叫醒了还在睡的同伴,一起将刚刚修好的城门打开。 城门大开,一小队人马迅速掠入城中,那两个开门的守城卫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公主的风采,二位公主便彻底的消失在了眼前。 客栈的门同样紧闭着,叫了好一会才有人前来开门。 门开后,祁溶月和郑念文快步冲入,打着呵欠的伙计道:“二位客官是要住店吗?实在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二位不妨去旁边的福云客栈问问。” 郑念文朝那伙计问:“长安侯可是住在这里?” 长安侯?伙计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是长安侯? 听见动静披衣而起的掌柜一听长安侯三字,立马冲到了前头,目光迅速的打量着二人,两个女子,一个年长些,看模样,顶多三十出头,另一个十七八岁的模样,都梳着妇人头,穿着虽然不算华丽,可她手中拿的宝剑,却是十分名贵的好剑,且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个个威武不凡,气势半点也不输莫大人他们。 掌柜忙问:“不知二位找长安侯何事?” 祁溶月道:“我们从京都来,前些日子收到从这间客栈发出的传书,说长安侯出事了,我们立时便赶了过来。” 掌柜一愣,她们是从京都来的?是收到信后赶来的?他的信可是传给了万家在京都的秘密据点,能得到消息的,除了侯爷,便是侯爷最信任的人,其中便包括,长乐公主,侯爷的妻子。 他立时跪下,朝着祁溶月和郑念文磕头:“参见二位公主。” 郑念文心里只记挂着万琨,哪有心思跟他在这儿论礼数。 “起来吧,侯爷在哪里?他还好吗?”念文急问。 多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这会一着急,眼前竟阵阵发黑,幸好她底子强,否则,早就倒下了。 掌柜忙道:“在,在的,侯爷他已经没事了,正在楼上歇息,小老这就带二位公主上去。” 他已经没事了?谢天谢地,信中说,万琨被海怪所伤,命在旦夕,她拼命赶来,一路上,整整四天三夜,她连眼睛都没合一下。 此时听见掌柜说他没事,她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下来,眼前的黑雾越发浓厚,身子一软,竟倒在了祁溶月的怀里。 “文儿,文儿你怎么了?”祁溶月慌忙搂住女儿,随手便扣住了她的腕脉。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面色越发苍白,赶忙朝掌柜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你家公子下来。” 掌柜也吓得够呛,眼前突然昏过去的,可是堂堂长乐公主,万家主母啊! 掌柜赶忙冲了上去,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万琨的房前:“公子,快开门,大事不好了。” 第1854章 第1853章 万琨本就因担心云天而未能入眠,这会掌柜突然来敲门,他立时便跳下了床,套了鞋便冲到门口,“怎么了?又有海怪入城了?” 掌柜摇头:“不是不是,是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来了。” 万琨大喜:“她来了?她怎么来了?人呢?”他伸头往外探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掌柜忙道:“公子,长乐公主她听闻您没事,这一高兴,就晕过去了,您,您还是赶紧下去看看吧。” 晕过去了? 万琨拔腿便跑,一阵风般掠到了楼下。 祁溶月搂着念文坐在地上,一手不断按着她的穴位。 他冲上前,“娘,文儿怎么了?” 祁溶月按压穴位的手未停,抬眼朝万琨道:“文儿有身孕了,我竟没发觉,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路奔马,数日夜未曾合眼,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祁溶月的心很痛,这是文儿和琨儿的第一个孩子,可偏偏—— 万琨颤着手拉过念文的手腕,为她诊脉,许是因为太过惊慌,他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什么,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祁溶月道:“这里凉,先带她去房里再说。” 万琨赶忙从祁溶月怀里接过文儿,将她打横抱起,快速奔上楼,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再次为她把脉,此时慌乱的心镇定了些许,手指扣着文儿的腕脉诊听了一会,果然如娘所言,文儿有身孕了,还不到两个月,正是胎儿最为脆弱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她却连续奔马数日数夜,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可就算撑到了现在,也是无济于事,已经有滑胎之象,纵是他和娘这样的大夫,也无力保住这一胎。 他握着文儿冰冷的手,使劲的搓着,将自己口中的热气吹在她的掌心,滚烫的热泪一颗颗滑落,落在她的手背。 祁溶月哽咽着拍了拍万琨的肩,道:“琨儿,孩子保不住了,没关系,你们还年轻,你们还会有机会,不要告诉文儿,小产的时候不能太伤心。” 万琨点头,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他多想留住这个孩子,这是他和文儿的孩子啊。 他们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甚至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次日午时,北海阳光很淡,风很凉,房间里烧着炭盆,从外头进来,温暖如春。 念文醒来时,依然觉得身子很冷,当她看见坐在房间书桌旁发呆的万琨时,她的身体才有了那么缕的温暖,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万琨,他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不断有白色的气从他嘴中呵出。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睛红红的,一夜没睡吗? “万琨!”她叫他,声音有些干哑。 万琨回神,这才看见床上的念文醒了,他面色一喜,赶忙冲到床边,扶着她坐起,将软枕塞在她的腰后。 “你可算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念文甜甜一笑,眼睛瞟了眼房里桌上的茶壶:“我渴了。”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他匆忙去了桌前,拎了小壶泻出一盏温茶。 第1855章 第1854章 “这里没有京都的好茶,都是些粗茶,你将就些喝罢。”他将温茶送到她面前。 念文嗔怪的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计较过这些?” 万琨干笑,是啊,她什么时候计较过这些?他只是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心里太难过,所以才没话找话的说着。 念文喝下半盏茶,感觉喉咙舒服了很多,这才抬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万琨,她伸手摸着他长满胡茬的下巴,皱眉道:“你怎么了?连胡子也不刮,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万琨捉住她的手,笑道:“我要知道你会来,我定将胡子刮好迎你,谁让你突然就来了,捉了我个措手不及。” 念文被他逗笑了:“就得这样捉你,才能发现真正的你,原来从前的整齐利落,都是装的呀。” 万琨亲了亲她的手背,温声道:“傻瓜,就算再想我,也不必这般拼命的赶来,这一路上,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念文摇头“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永远都无法忘了,接到那封信时,她感觉天都要塌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想立刻冲到他的身边,那怕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幸好,老天有眼,他没事,他一点都没有。 “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在京都会收到你命在旦夕的消息?”她问。 万琨道:“我之前确实遇了一次险,也确实命在旦夕,你猜是谁救了我?” 念文摇头:“这我哪能猜到,快说!”万琨成功的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也不再故做神秘,直接道:“是云天,云天救了我,将我从一只寒蛟的肚子里救了出来,掌柜说,云天带我回来时,我已经没气了,也不知云天那家伙用了什么法子,竟将我给救活了。” 祁溶月刚好走到门外,听见了万琨的话,她迅速推门而入,朝万琨急问:“你刚刚说什么?云天救了你?从一只寒蛟的肚子里?” 万琨点头:“没错,所谓的海怪吃人,其实就是寒蛟吃人,我在来到商离城的第一天便遇到了云天,他那时也刚刚从外地赶来。” 祁溶月又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将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万琨将他来到商离城后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给了祁溶月和念文听。 祁溶月的面色变了又变,心里很是着急,看来云天也是知道了吃人的是寒蛟,所以才赶了过来,想要阻止它们。 “云天现在在哪?”祁溶月问。 万琨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昨天在演武场帮我杀了一只寒蛟后,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就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祁溶月大约猜到他会去哪里,寒蛟族必竟是他的母族,他不能坐视不管,尤其是在人类找到了灭杀寒蛟的方法后。 “他走后,冰域那边可有什么异动?”祁溶月问。 万琨忙道:“您也怀疑他去了冰域?” “也?”祁溶月挑眉。 万琨道:“其实我也怀疑他去了冰域,他的行为有些古怪,总是一个人去冰域,不过以他的本事,就算在冰域遇到了寒蛟,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第1856章 第1855章 祁溶月可不这么认为,她知道云天的身份,正因为他的身份,他才极有可能会在冰域遇险,他那么急匆匆的离开,定知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寒蛟突然入城,而且只有一只寒蛟,事情显然不会只如眼前所见这般简单。 云天的突然离开,一定有什么内情。 “娘,您在想什么?”万琨见她面色变幻不定,忍不住问道。 祁溶月回神,满目忧虑:“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吧,我们先等等看,云天说不定过两日就自己回来了。” 万琨点头:“也是,云天这人行事向来神秘,他若愿回来,自然就回来了,若不愿回来,咱们也未必能找到他。” 念文暗自打量着母亲的脸色,却始终未曾说话,云天是她很看重的朋友,如今云天失踪,她也很着急,可娘亲的脸色看起来很奇怪,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又不太方便说,隐忍的十分痛苦。 “万琨,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阳春面。”她朝万琨道。 万琨笑道:“你呀,这一路上都没好好吃东西,难怪会饿,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下面。” 万琨心疼文儿,压根就没多想,起身便往外走了。 门开时,一阵冷风灌入,她突然觉得有些冷,好奇怪,她已经很久都不知道冷是什么滋味了。 似乎自打认识云天后,她就没冷过,纵是在寒冬腊月,她只穿一件薄衫,也不会觉得冷,今儿是怎么了? 祁溶月快步上前,将盖在她腰间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冷吗?” 念文含笑点头:“有点!”她一手拉住锦被,一拉握住母亲的手:“娘,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祁溶月不解:“知道些什么?你是指什么?” “云天,关于云天的事,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自打在京都时,娘一眼看到那封信,她整个人都变了,绝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万琨这么简单,娘的心里藏着秘密。 祁溶月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云天的身世很神秘,就算是万琨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眼看着娘亲:“云天对谁都冷冰冰的,除了我,他从不曾将谁放在眼里,直到您的出现,他对您,似乎和对别人不太一样,我有几次看见你们在说话,神神秘秘的,问你们,你们又不肯告诉我究竟说了什么,云天从来不会瞒着我什么事,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您是不是知道云天的身世?” 祁溶月拢着眉摇头:“你瞎胡说什么呢?我和云天哪来的什么秘密,他不过是想要讨好我,想要赢得你的芳心罢了,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他万般努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不忍见他伤心难过,时不时的劝劝他罢了,否则,你以为他会那么突然的离开京都,成全你和万琨,这都是谁的功劳?” 祁溶月辩的很用力,很刻意,这和平日云淡风轻的她实在不一样。 第1857章 第1856章 她越是这样,念文便越是怀疑。 “娘,您就跟我说实话,云天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万琨都查不到他的身份,为何他对您特别敬重,和对别人都不一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才对。” 果然不愧是她祁溶月的女儿,思维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敏捷。 只是以她和云天的关系,若知道云天此时可能身处险境,她怕是无法坐视不管,不行,不能告诉她,她刚刚小产,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祁溶月道:“缘由很简单,因为我是你的娘亲,他喜欢你,自然就爱乌及乌,对我也颇为敬重,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事吗?” 说来也算是个很合理的理由,可念文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娘亲说的那么简单。 “好了,别多想了,好好歇息,瞧把你给累的,这小脸都瘦了一圈。”溶月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脸,强自压下心里的悲伤,将来她若是知道了,该会有多难过? 念文也是奇怪:“说来也怪,我自认身子骨比一般人要强壮,连续赶路几天几夜不眠休的日子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也没像这回般乏累,还晕过去了,我来瞧瞧。”她说着便要去给自己号上一脉。 溶月见了赶忙抓住她手,“瞧你冷的,手都冻青了,跟冰坨子似的,快盖好。”她将她的手塞进了被中,又道:“你呀,就是太过担心琨儿,这一路上揪着心,精神都绷的紧紧的,加上这连日连夜的劳累,当你一听到琨儿没事后,紧绷着的精神瞬间松懈,人也就自然倒下了,这倒是很正常,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早点养好身子,免得让琨儿担心你。” 母女二人说着话,万琨端着热腾腾的面回来了。 念文想要下床,万琨赶忙冲上前:“别,别下来,我喂你吧。” 文儿俏面微红,看了眼身边的母亲:“不用了,我自己吃就行。” 万琨不肯:“不行,我得喂你吃,母亲才不会笑话我们,我可记得爹不止一次给母亲喂吃的呢。” 祁溶月笑着起身,将床边的位子让给了万琨:“喂吧喂吧,见你们小两口恩爱,我比谁都高兴。” 她坐在了一旁的桌前,拿起了万琨先前在看的书。 面才吃了小半碗,溶月还没将手里的书看明白,外头又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莫聪冲了进来,朝祁溶月和万琨喊道:“大事不好了,北海有异象,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就起了大浪,真真是无风起浪啊,那海浪已经吞没了好几个渔村,海水不断的上涨,正朝商离城涌来。” 祁溶月手中的书本跌落在桌面上,呼的一声立了起来,浪还有多久会冲到商离城? 莫聪摇头,“不知道,水涨起来很快,可有时又会往后退一些,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冲到商离城。” 祁溶月和万琨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道:“现在马上带人动员全城百姓,带着他们先撤离,尽量往高处走,要快。” 第1858章 第1857章 万琨扶着念文下床:“你也走,你跟他们一起走。” 念文摇头:“不,你们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祁溶月冲出房间,瞧见掌柜正匆匆往她们这边来,忙问:“掌柜,这种事情以前可发生过?” 掌柜一脸煞白,连连摆手:“这可从来都没发生过,连听都没听过,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昨天杀了一只海怪,惹怒了海神,海神这才降灾于我们?” 祁溶月沉了脸道:“不要胡说,没有这回事,你赶紧带着客栈里的人离开,立刻出城,往高处跑。” 念文和万琨从房里出来,见祁溶月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念文忙道:“娘,你是不是知识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吗?” 万琨惊讶的看着祁溶月:“娘您知道这事?” 祁溶月长长叹了一气,朝一旁的莫聪道:“你先去忙吧。” 莫聪应声去了,祁溶月将万琨和念文推进了房里,将房门关上,拉着他们二人坐下,“有些事,我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带进坟墓里的,可到了这时候,似乎不得不说了。” 念文很着急:“娘,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祁溶月道:“云天他,就是伏牛山中的那只寒蛟,他在救治文儿的时候,从文儿的身上得到启发,窥破天道,突破了寒蛟族一直以为的难关,得到了化身的秘密,他原本有机会跃升成龙,成为尊贵的龙族一员,可他因为文儿放弃了这个机会,转而化身为人,成为了人类。” 念文和万琨呆呆的听着这些话,心里的震惊比知道这世上有海怪还惊讶。 那个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男人,竟然是一只寒蛟。。。 祁溶月道:“云天他和其它的寒蛟不一样,你们不该用有色的眼睛去看他,他心地善良,品质纯粹,比我们人类世界中大多数的人都要好。” “这次北海事发,他能赶来,我猜他就是为了解决这场纷争而来。” 万琨急道:“难怪他能从寒蛟的腹中将我救出,又能让已经死了的我复生,原来他是寒蛟,寒蛟本来就拥有不同寻常的神秘力量,我之竟然没想到这些。” 念文指着窗外道:“所以,昨日有寒蛟闯入城中被杀后,他一定去了冰域找族中的寒蛟理论谈判,想要告诫它们,不让它们上岸来?” 祁溶月点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不过他一直没回来,现在海水突然大涨,我猜他一定是出事了。” “他们是同族,寒蛟也会对他出手吗?”万琨问。 祁溶月道:“同族又如何?若他们的同族知道他拥有化身的秘密,想要得到这个秘密,而云天又不肯,后果会是如何?” 万琨和念文的面色皆是大变,云天是他们的朋友,救过他们性命,如今云天有难,他们如何能袖手旁观? 可那是海里,不是岸上,火攻之术根本无法奏效,该如何是好? 念文道:“我下海去看看。” 第1859章 第1858章 祁溶月和万琨双双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她才刚刚小产,冰域的水多寒啊,她若这时下水,对她的身体无疑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念文急道:“为什么不行?除了我,没有人能在水下自由呼吸,我去不是正合适吗?” 万琨急道:“当然不合适,水下有寒蛟,你这小身板,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祁溶月也道:“万琨说的对,你若下水,恐怕还没找到云天,你就成了那些寒蛟的午饭。” 念文摆手:“不会的,我会小心些,见到有寒蛟出没,我会躲起来,绝不会让它们找到我。” “可是——”万琨话未说出口,念文干脆的打断他:“别可是了,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走,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下水去找他,万琨,你也说了,云天不久前才救了你的性命,更别说之前几次三番舍命救我们的事,如今他遇险,也是为了我们,为了救更多的人,我们怎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的安危着想?我想去救他,也必须去救他,不必再说了。” 万琨急得不知说什么好,拿眼去看祁溶月。 祁溶月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拗过她,更何况,云天还是他们全家人的恩人,以她的脾气,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文儿,我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心,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她上前,拉住文儿的手,哽咽道:“文儿,你昨夜小产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复原,这时候下海——你也是大夫,后果会如何,想必你自己也清楚。” 念文面色瞬间惨白,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眼眶中迅速的聚满泪水:“娘,你说什么?我昨天小产了?我怀孕了?” 祁溶月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是,你怀孕了,可这一路的颠簸,孩子没保住。”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小腹不适,身子还总觉着冷,难怪娘亲不让她给自己号脉。 她扭头看向万琨,万琨也红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咱们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生几个都没问题。” “文儿,答应我,不要下水,我会下水,我水性也很好,云天的事我来处理,你相信我,我一定将他救回来。” 念文看着万琨,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痛,他的担忧,他的紧张。 她也不想的,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 万琨水性是好,可他却无法在海里长时间闭气,他不可能救回云天,他去,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她不能让云天死,更不能让万琨死。 “你们不必再说,我要下海,我已经决定了。”她决然道。 万琨摇头:“不,不可以,你——”她伸手在他后颈劈了一掌,伸手扶住他倒下的身体,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娘,您一直是最懂我的人,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决定。” 祁溶月哽咽着点头:“当然,娘亲当然懂,可是文儿,娘亲舍不得啊!” 第1860章 第1859章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您和爹,还有万琨,是我最爱最爱的人,我绝不会扔下你们。” 她扭头,看着床上昏迷的万琨,心疼又无奈:“娘,您带他走吧,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帮我照顾好他,我若没回来,谁都不许去找我,谁都不许,我会自己回来,无论多久,我都会自己回来。” 祁溶月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她不想松手,不愿松手,这是她捧在心尖上宠大的孩子啊,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冒险,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娘,我走了,你多保重。”她剥开母亲紧紧抓着她的手,毅然转身离开。 不能再犹豫,越犹豫,便越不舍。 云天不仅仅是她的朋友,更是她们全家人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云天,就没有现在的郑念文,没有现在完整的郑家,便是万琨,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 无论如何,她要救云天,一定要救他,不惜任何代价。 城中乱做一团,所有人都往城外跑,她顺着人流出城,出城后,她朝人流相反的方向走。 “姑娘,你走错路了,该往这边走才对。”一位中年男人将她拦下,指着另一方的人流道。 念文笑着摇头:“我没有走错,我要去那边找一个人,很快就回来,您先走吧。” 男人点头:“好,姑娘你可要当心呐,海水就要漫过来了,你可不能走太远,得赶紧回这头来。” 念文感激的看着男人:“多谢!”她突然想到身上还带着一袋银子,赶忙掏了出来,将钱袋子塞在了男人手里:“大叔,这些东西烦劳你帮我保管一下,我怕带在身上遇到劫匪,你先去避难的地方,我会来找你。” 男人只觉手心一沉,知道是银子,立时想要推辞不收,可那姑娘却已经走了,走的很快,他想追,却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身形便消失无踪。 “这姑娘莫不是不想活了?否则干嘛要将身上的银子给我吗?”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当家的,你在这嘀咕什么呢?赶紧走吧。” 男人赶忙将钱袋塞入怀里,拉着夫人随着人流离开,前往能避难的高地。 念文一路往北走,远远看见波涛汹涌的海水正朝她这边漫过来,她非但没有却步,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冰冷的浪涛走去。 这恐怕是寒蛟千余年来最惨烈的一次恶斗,阿东联合十数只寒蛟围攻云天,原本就受了伤了云天拼尽全力御敌,可体力终究是有限的,虽然已经有好几只寒蛟在他手下毙命,也有好几只寒蛟被他打得再也爬不起来,可最强大的阿东却依然屹立不倒,他渐渐开始落于下风。 阿东得意的看着眼前体力不支的阿信,“阿信,你现在投降还来得急,只要你将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若是从前的云天,还没化身成人的阿信,他或许真会相信他的话。 第1861章 第1860章 可现在的云天,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么久,若连这种真话假话都分辨不清,那他就真是枉为人一场。 云天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森冷的目光扫了阿东一眼,冷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将这化身的秘密告诉你。” “是吗?”阿东的眼中泛出残忍的凶芒,它身形一掠,迅速游到了阿古的身边,粗壮的蛟腿狠狠踩在了阿古的身上,踩得阿古惨叫连连。 “你不怕死,那他呢,他也不怕吗?”阿东说着话,加重了脚下的力量,阿古的叫声越发的惨烈。 云天想去救父亲,可又被两只寒蛟缠住,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放开他,有本事冲我来。”云天怒吼。 阿东道:“当然要冲你来,冲它来有什么意思?”它抬头看了眼波涛汹涌的海面,“海水应该已经漫到那座人类的城镇了吧,很快,大家伙的食物便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我们的面前。” 寒蛟的打斗,激起浪涛阵阵,海水越过海岸,不断的向人类居住的陆地涌去,吞没了那些海边居民赖以生存的渔村。 云天怒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阿东冷哼:“我想怎么样?你先束手就擒,海水自然不会再往上涨,你父亲的性命自然也能暂时保住,就这么简单。” 云天将已经打出去的拳头缩了回来,纤那粗壮的蛟尾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闪避,一口鲜血狂涌而出,五脏六腑的疼痛,令他英俊的脸拧成一团。 “好,我认输,你们要杀就杀我,放了我父亲,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不要,不要认输,阿信,它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我,阿信,我的好儿子,你心意我明白,我已经老了,死了也值,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不要管我,你快走啊,快走啊——” 阿古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可他现在很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害得儿子为了他而冒险,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云天摇头:“父亲,你是我父亲,我的性命是你给的,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你不必内疚。” 阿东冷笑:“真是好感人呢,父亲情深,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它松开阿古,上前一脚踢中云天的身体,将他踢向那坚硬的焦石。 他的身体撞上那坚硬的礁石,锋利的石块刺破他的皮肉,海水中的盐浸入伤口,疼的他直冒冷汗。 云天滚落在地,再也没有气力爬起来,伏在海底的沙泥中喘息不止。 阿东哼道:“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一天后,你若再不肯交出化身的秘密,我就会毁掉冰元果,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还有这些叛徒,一点一点的在你面前死去,而你,却活了下来,你会永远都活在痛苦之中。” 云天被绑在了礁石上,嘴角不断的鲜血溢出,神志越发的恍惚,不远处的父亲,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1862章 第1861章 念文潜入海中,迎着急流潜行,看见巨大的阴影朝她这头掠来时,她就躲到礁石或珊瑚后,以免被发现。 那些巨大的阴影,竟都是海底的大鱼,她并没有遇到寒蛟,一只都没有。 真是奇怪,怎么会没有寒蛟呢?难道这突然爆涨的海水,不是它们搞的鬼? 继续潜行,突然,她在海水里发现了一缕缕腥红的血水,再往前,竟然是一只寒蛟的尸体,寒蛟巨大的身体像一堆烂肉般躺在海里,鲜血正它的伤口里不断的往外溢。 再往前,又是是一只寒蛟的尸体,四周的海水也不如别处清澈,泥沙混杂在海水中,浑浊不堪,看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会是云天吗?是云天杀了这些寒蛟吗? 她心里着急,继续往前潜行,在那浑浊的海水里穿行,海水浑浊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起到了隐蔽的作用。 突然,一阵强大的水流朝她涌来,她赶忙寻了个礁石的暗角避了进去,果然,两只巨大的寒蛟在她身边游了过去,带起阵阵水流激荡。 她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阿东突然停下,左右看了看:“好像有一股陌生的味道。” 阿东身边的寒蛟吸了吸鼻子,一团团的气泡从它的鼻孔中往外冒。 它摇头:“没有啊,除了血腥味,没有别的味道。”说着,它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蛟尸。 阿东叹了一气,没再说什么:“走吧。” 两只巨大的寒蛟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过了许久,念文才敢松开自己的鼻口。 她记起当初在伏牛山中时的事,那时的她还没的恢复记忆,心智还只是个小孩子,当时云天还是寒蛟,它带她去了潭谷,那里面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动物比她所见过的都要大,大很多。 当时,她的身体被划破,流出了鲜血,她身上鲜血的味道,引来了许多猛兽,若不是云天拼死护着她,她早就成了那些猛兽口中的食物了。 云天在后来也对她说过,她的血,对兽类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告诫过她不止一次,绝不会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的鲜血,露于猛兽之前。 幸好她现在身上没有伤口,否则,刚刚那一劫,一定避不过。 朝着那两只寒蛟来时的方向而去,海底的水越来越清澈,激荡的水流也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战斗一定结束了,可是云天呢?他在哪里?他是死是活? 也不知在海水里泡了多久,她的身体冻的几乎僵硬,几乎游不动了,突然,远处的一抹白色撞入她的眼帘,那抹熟悉的白色,她曾见过无数次。 她迅速往前游,越靠近,看的越清楚,那是云天,真的是他。 他被绑在一块礁石上,身上白色的衣衫染了不少鲜血,那张英俊的脸上了无生气,眼睛紧紧闭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在云天的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寒蛟,那些寒蛟,看起也很不好,似乎受了重伤,或是中了毒,总之不是正常的模样。 第1863章 第1862章 她顾不得那么许多,迅速游到了云天的身边,她想张嘴说话,可她毕竟不是寒蛟,一嘴就满嘴气泡,跟本发不出什么正常的声音。 拔出身上的匕首,将绑着云天的海澡割断。 探了探他的劲脉,幸好,幸好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有事。 正打算将他带走,她看见一只躺在不远处的寒蛟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对她发出了一些声音,怪的是,她竟然听懂了。 他问她是谁,要带阿信去哪里? 她想回答它,可一张嘴,全是气泡,根本发不出声音。 那只寒蛟便朝她吐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气泡将她和云天包裹住,气泡中没有海水,她终天可以正常的呼吸和说话了。 “你就是云天的父亲吗?” 阿古虚弱点头,“我是他的父亲,你是谁?你为何可以像我们一样在海底呼吸?你难道也是寒蛟的化身?” 念文摇头:“不,我不是寒蛟的化身,我是人类,如假包换的人类,云天是我的朋友,我看见海水大涨,猜到他一定遇险了,便前救他回去,我虽然也很想带您走,可我一个人,恐怕办不到。” 阿古很惊讶,她说她是云天的朋友,在明知云天是寒蛟化身的情况下,她依然当云天是她的朋友,并且愿意为了他而冒这么大的险,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是一个真正的人类,那她为什么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像鱼类和蛟类一样? 虽然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可它知道,现在不是求证这些的时候,阿信活着才最重要。 “你快带他走吧,不用管我,我能顾好我自己,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啊!”阿古朝念文这边使劲的挪着,可却挪不动分毫,它想再碰一碰儿子的身体,可它办不到。 念文知道情况紧急,纵有再多的话想要交待,现在也不是时候,她背起云天,就像他从前背她一样。 她将他背在背上,用海藻将两人绑在一起,免得中途被水流冲散。 她拼命的游着,拼命的往岸上游着,眼看就要到岸边了,一股强大的水流朝她冲击而来。 她知道追兵到了,干脆借着这股水流上了岸。 可惜的是,上岸没跑几步便被两只寒蛟一前一后的围住了。 另一个身形更巨大的寒蛟随之跃出水面,巨大的身子落地时,连地面都随之颤了颤。 “愚蠢的人类,就凭你,也想到海底来救人?”阿东冷冷的盯着念文,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竟然能潜入深海那么久,还真将阿信给带出来了。 念文解开绑着二人的海藻,将云天放在了地上,俯身时,偷偷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悄悄塞进了云天的掌心,再扯了他的衣裳将他的手盖住,免得让这几只寒蛟看见。 她站起身,昂首看着那巨大无比的寒蛟,冷声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人类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统治世界,因为人类,是你们这种愚蠢又残忍的怪物所无法战胜的。” 第1864章 第1863章 愚蠢又残忍的怪物?开什么玩笑,它可是寒蛟,无比高贵的寒蛟!等等,这个人类,似乎能听懂它们的蛟语。 “你能听懂蛟语?”阿东的目光陡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冷寂的蛟目间,再次升起了希望。 阿信那小子太过顽固,他没有把握能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秘密。 若眼前这小丫头和阿信一样,也是寒蛟化身而成的呢? 想想就觉得很兴奋。 念文不知他在兴奋什么,只觉眼前这只庞然大物,令她打从心底里厌恶,能对同族下此狠手的家伙,还能期望它什么? “没错,我能听懂,但我不会说,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类,货真价实的人类。” 阿东兴奋的伸出蛟尾想要抓住她。 她迅速滑步避开,便一只身姿灵巧的春燕。 阿东的蛟尾扑了个空,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身手不错,不过你的速度比起寒蛟来,还是慢了许多,我相信你是真的人类,不过,我猜你就是阿信的那个机缘吧。” 阿东乐的几乎癫狂,他之前也认为阿信说的很对,寒蛟想要化身,必须要遇到自己的机缘,单凭三言两语的指点,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它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控制住阿信,就是想从他嘴里撬出有关机缘的事,现在看来,他不必费那些劲了,眼前这个女子,分明就是阿信所谓的机缘。 李信能当她是机缘,它阿东也能。 只要解她身上的秘密,她以人类之躯,深潜入海而无需换气,甚气息都和寒蛟这般相近的秘密,那么他就能得到化身的秘密。 在阿东得意洋洋之际,躺在地上的云天,正在慢慢的醒来。 一颗泛着金色光芒的珠子在他掌心躺着,一缕缕强大的能量从他的掌心沁入体内,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原本苍白的脸色正渐渐发生着变化,失去的力量也在迅速的恢复着。 当他掌心中的珠子从金色变成黑色,珠中元能尽失时,他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 他坐起身,看着掌心那颗乌黑的龙珠,这颗龙珠,是他送给文儿和万琨的成亲礼物,怎会在这里? “束手就擒吧!”阿东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传入他的耳中,他扭头,看见一个道娇小熟悉的身影,正努力的闪避着阿东的追击,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比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更苍白,那双绝美的眼睛,似乎蓄满了疲惫,她看起来好累。 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湿的,她看起来好冷。 她从前的身姿是很灵活很敏捷的,可现在看起来,却有些笨拙,像是四肢被冻僵了般。 眼看阿东的蛟尾就要卷住她的身体,他迅速掠了过去,速度比他平日还要更快,快的就像一道闪电,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手抓住阿东的蛟尾,狠狠一甩,将他甩至数十丈之外的草地上,疼的它嚎叫不止。 另两只寒蛟见状,吓得连连倒退。 云天的厉害,它们之前就见识过,多少同族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它们也不过是运气好,轮到它们上场时,云天的力气已经耗光,否则它们的下场,又怎会有所不同? 第1865章 第1864章 可此时,云天的力量,明显比之前还要更强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东缓了两口气,蛟尾已经无法听它使唤,一口鲜血从它嘴中吐出,它阴冷的目光瞪着云天:“你,你怎么,怎么会?” 云天站在念文的身前,像是一座大山,一座世人无法逾越的大山,她微仰着头,看着这熟悉的背影,不知有多少次,他都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的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隔绝一切的伤害。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声音虚弱:“云天,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话,她的身子软软倒下,摔在了云天身后的草地上。 云天转身,瞧见昏倒在地的念文,立时变了脸色,他俯身扶起念文,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娇弱清瘦的身体,冷的令人心慌,他甚至能感受到她不断在逝去的生命力。 她的情况糟透了,必须马上得到救治,再晚一会,再晚一会就来不及了。 他什么都没想,立时将念文平放在地,张口便吐出蛟珠,以蛟珠之力助她重获生机。 他似乎忘了,在他的身边,还有三只活着的寒蛟,吐出蛟珠的他,和一个普通人并没什么两样,这三只寒蛟若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或许他并不是忘了,而是顾不得这许多。 从前或是现在,他从来没有变过,念文在他眼里,比什么都重要,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阿东依然还处在痛苦之中,它想亲自了结阿信的性命,可它现在办不到,它连动弹一下都十分费劲。 它朝远处不敢上前的两只寒蛟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两只寒蛟慑于先前阿信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此时竟不敢上前。 阿东怒道:“他已经吐出了蛟珠,现在不杀他,还等什么时候?谁杀了他,他的蛟珠就归谁,快上!” 一旦李信将蛟珠吞回去,他们就会失去这次机会。 他不想再看见一个活着的阿信,他必须死,必须死。 就在那两只寒蛟鼓足了勇气冲上前时,一支支燃烧着火焰的利箭破空而来,利箭射中两只寒蛟的眼睛,自眼里流出的鲜血竟然被火焰点燃,它们痛苦嚎叫着奔入了海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一群人举着火箭冲了过来,他们将阿东围住,甚至没有给它反应的时间,火箭便朝它不断的射去。 莫聪拎着一桶火油,一把泼在了阿东的身体上,火箭射中阿东的身体,它那巨大的蛟身,立时便被火焰吞没。 惨烈的嚎叫声响彻天际,它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自己会有今日。 它以为,它很快就能成为龙族的一员,成为尊贵无比的龙,再不济,也能化身为人,以他强大的力量,一举统治整个人类世界。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场火焰中结束,包括它的生命。 万琨冲到了念文的身前,他想上前抱住念文,却被祁溶月死死拉住:“别动她,云天正在为她治疗,她会好的,会好的。” 第1866章 第1865章 看着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万琨的心,像被人撕裂般疼,他想帮她,想代她承受这一切,可他却只能像个傻瓜般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本该一世无忧的她,为何总要经历这些苦难,本该幸福的他们,为何总要经历这些削骨割肉般的离别。 原本明亮闪耀的蛟珠,在将内元源源不断送入念文体内后,光芒渐失,蛟珠越来越黯淡,云天终于收回了蛟珠,他张嘴,将蛟珠吞入腹中,闭目调息了一会后,再睁眼,眸华依然灿烂,没有了从前用过蛟珠后的疲态。 此时万琨已经将念文抱在了怀里,感受到她不断回升的体温,他激动的落下了泪水,天知道他有多怕,有多怕会失去她。 当他醒来,知道她已经只身前往冰域时,他便像疯了般朝这里冲来,莫聪的祁溶月怕他出事,便带着火油和弟兄们一起赶了过来。 幸好赶上了,幸好赶上了。 云天朝万琨道:“她会没事的,你们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事要去处理,晚些时候我会去客栈找你们。” 祁溶月拉住他的胳膊,一脸焦急:“你又要去哪里?可不能再去冒险了。” 云天握住她的手,笑道:“没有危险了,最后的危险已经化成了灰烬。”他指了指被烧死的阿东,心里无比轻松,可怕的事不会再发生,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过,对于这些朋友而言,他再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种感觉,无比的好。 万琨抬头看向云天:“多加小心,我们会在客栈等你,不见不散。” 云天淡笑,“不见不散!” 直到此时,他们老真正意识到,唯有真正的坦诚,才能得到真正的朋友。 云天跃入海中,找到阿东藏匿的冰元果,为父亲等族蛟解毒。 逐渐恢复力量的寒蛟,再次兴奋起来,它们将云天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向他发问。 “你的是阿信?是阿古长老的儿子阿信?” “化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也想和你一样做个自在的人类,可以告诉我化身的秘密吗?” “我想成为尊贵的龙族,化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见儿子被它们团团围住,阿古急了,吼道:“你们干什么?阿东的下场你们也想尝一尝?” 族蛟们无奈,只能叹息着退下。 阿古凑到儿子跟前,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天道:“父亲,自打我决定化身成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做一个人类,这个想法,永远都不会变,而且,化身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你们,绝不会。” 阿古自然知道儿子的性子有多倔,他说不会,那就不会,那怕是死,也不会。 阿东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他甚至以为儿子会死在他的前头,幸好没有。 “阿信,那个只身前来救你的女孩,她是什么人?她为何能潜入水中自由呼吸?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化身成为,是不是因为她?你难道喜欢她?她可是一个人类!” 第1867章 第1867章 阿古点头:“我知道,我懂了,彻底的懂了,阿信,你放心,我带也不会上岸掠食人类,也不会允许族蛟上岸掠食人类,只要有我阿古在一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云天转身要走,阿古赶忙叫住他:“阿信,你,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云天失笑:“当然,我会经常来看你,我会在这里住下,再也不走了。” 阿古很高兴,突然想到什么:“是因为你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显出本身?所以你不能离海太远?” 云天摇头:“从前我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先找好水源地,以度过每月的月圆之夜,可现在不用了,我不会再显出本身,除非我自己想,否则不会因为月亮的圆缺而被迫化形。” 阿古不解。 云天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龙珠内的所有力量都被他吸收,他的体质已经发生了改变,再也不是从前的云天。 看着儿子远离的背影,阿古红了眼眶,妻子死后,他怨恨人类,也怨恨自己,对儿子的关心少了很多,除了给他找食物和教他修炼内元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交流,它甚至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它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希望,能用他余下的人生,做一回真正的父亲,像人类那样,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付出一切。 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傍晚,海水退下,出城避难的人们都已经回到了家中,掌柜和伙计们也都回来,一切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秩序。 念文已经醒了,身体也没有如万琨和祁溶月先前预想那般糟糕,许是和她原本的体质就有关系,自打她在伏牛山的寒潭里醒来后,她就变得不畏严寒,纵是小产后的虚弱身体,纵是在那冰冷彻骨的海底待了那么久,她依然挺了过来,也没有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她和万琨,依然有机会再生育他们的孩子。 “我回来了!”他站在了万琨和念文的面前,玉面含笑,他似乎和从前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他变了,不止那张脸更爱笑,他的心也变了。 “不要用这么紧张的眼神看着我,文儿已经是你的妻子,我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夺人所爱,你们人类不是有句古话吗,君子不夺人所好。” 万琨挑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再说了,你是君子吗?” 云天耸肩:“从前或许不是,但现在,我要做一个君,一个正人君子。”他笑,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很少这样笑,平日笑时,总是淡淡的,甚至看不出他在笑。 万琨也笑,从椅中起身,走到云天的身前,伸出手。 云天没有迟疑,也伸出了手,二人的交握在一块,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他虽然从前就认为万琨是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唯一配得上文儿的男子。 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他认为万琨是这个世上,唯一配得上文儿的男子。 幸好,幸好当初他听了祁溶月的话,放弃了那些疯狂的计划,没有变得自私,没有变成文儿讨厌的模样,甚至是他自己也讨厌的模样。 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万琨问。 云天看了眼窗外,纵是夜晚,天空依然是蓝色的,偶有白云飘过,这是只有海边才会有的景色。 “我要留下来,把从你们身上学到的东西,教给我父亲,教给那些对人类有误解的寒蛟,希望有朝一日,人类也会对寒蛟有所改观,而寒蛟,也能对人类多几分善意。” 第1868章 结局 第1868章 祁溶月顶着个大托盘,端着四碗面条进来,热气腾腾,鲜香四溢:“来来来,我亲手做的阳春面,赶紧过来趁热吃。” 念文第一个跑到了桌前坐下:“我都快饿扁了,最大的那碗给我。” 祁溶月放下面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呀,都差点就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念文嘻嘻笑道:“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再说了,什么叫差点就做娘的人?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差点算怎么回事?我可不认。” 三人被她逗乐了,吃着简单的面条,却仿佛山珍海味般美味又满足。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再不回去,爹肯定要追过来了!”念文咽下嘴里的面条,朝祁溶月问。 祁溶月抿唇轻笑:“是啊,你爹那性子,说不定真会追过来。” 万琨接话:“依我看,爹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云天也道:“我似乎已经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说话间,客房的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影像阵风般刮进来:“喂——你们吃面也不等我?我都饿好几天了!” 郑仲文冲到桌前,端了万琨的碗便吃了一大口,满是风尘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妻子安好无恙,女儿女婿也平安无事,于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云天看着这幸福的一家,突然有了一种期盼,期盼有朝一日,他也能露出和郑仲文及万琨脸上这样的笑容,这一天,应该会来到吧! 会吧,一定会的! (全文完) 写到这里,神医世子妃算是全部完结了,写了整整一年,我知道文中的有些人物写得不算完美,但起码主角们还算完美了(咳咳——我自己这么认为)。 真心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不离不弃,在我难过时,在我迷茫时,在我想要放弃时,是你们一直在支持着我,我挺过来了,谢谢你们! 希望在我的新书里,依然能看到你们的身影! 新书已经发表,目前免费连载到三十来万字,是一本现代医生穿越古代,种种田,治治病,撩撩夫的故事。 书名: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以下是新文试读部分: 第一章你家出事了 “芷儿她娘,你怎么还在这干活呢?你家出事了,还不赶紧回去。” 赵氏直起酸疼的腰杆子,手里还抓着一把青麦苗:“还有一点活没干完,干完就回去,我家出啥事了?” “还干啥活呀,你闺女都让人给打死了,快回去看看吧。”胡伯一脸着急。 赵氏一愣,迅速扔了手中的青麦苗,一步跳上田梗,“你刚说什么?” 胡伯叹道:“你婆婆和你大嫂趁你在田里干活,强行绑了你闺女,要将她卖去镇上吴员外家给那快病死的儿子冲喜,你闺女不肯,那两个婆娘就往死里打,我去时听说已经没气了,这才来——” 胡伯的话还没说完,赵氏便急匆匆的跑了。 白家院外围着不少人,大家伙正冲着院里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赵氏一冲进自家院里,便瞧见闺女躺在一张草席上,气息全无。 她腿一软,跌跌撞撞来到女儿身前,拉着她冰凉的手,看着那满身满脸的伤,心痛欲裂,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只张着嘴,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白家老大的媳妇刘氏从屋里出来,瞧见老三媳妇回来了,立时竖起了眉头,刻薄的脸上尽是不满:“你怎么回来了?田里的活干完了?要是没干完,你晚上别想吃饭。” 赵氏双目血红,满面尽是狰狞的怒容,她扭头朝刘氏吼道:“是谁把我闺女打成这样的?是谁?” 刘氏一愣,赵氏向来老实,任由她欺负惯了,无论她怎么骂怎么指使她干活,她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朝她大吼大叫。 “你吼什么?是我和娘打的,怎么的?谁让她不听话?吃我们白家的,用我们白家的,我们白家费了多少粮食将她养大,她倒好,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祖母和大伯母的话都敢不听,反了她了。” 刘氏一脸打死了活该的表情,气得赵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前便狠狠抽了她两耳光:“我成天做牛做马的干活,难道连我闺女的一口饭都没挣到?你一家子四口人,真正干活的有几个?我嫌过你们嘴多吗?” “她才十二岁,她才十二岁啊!” 刘氏被他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她自打嫁进这白家,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还是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打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打人啦,做弟妹的打嫂子啦,要打死人啦,快来人啦!” 院门外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纷纷摇头,“赵氏摊上这样一个嫂子和婆婆,真是够倒霉的。” “可不是,他们白家虽说有三兄弟,可真正干活最多的,从前是白老三,白老三死后,就是老三媳妇,田里地里的,哪里少得了她?一个女人家,干的活比他们家的两个老爷们加起来还多,再说了,这老大家两个孩子,老二家也是两个,哪个不比老三多?她怎么不卖自己的闺女?” “欺负人老三这闺女是捡来的呗。” 第二章 “就算是捡来的,那也养了十二年了,和亲闺女又有什么分别?这做人,不能太缺德。”说话的正是刚刚去田里叫赵氏回家的胡伯。 刘氏这一嚷嚷,原本在后院晾衣裳的老太太一听大儿媳这嗓门,赶忙丢下了手里的衣裳,拿着棒槌就冲了出来。 “谁打你了?”老太太一出大门便见刘氏坐在地上哭喊。 刘氏指着赵氏道:“赵兰她打我,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太太一看见赵氏,便想起白芷这死丫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害她要将已经到手的十两银子退回去,想想就心痛肉痛全身痛。 她气不打一处来,拎了棒槌冲上前便朝赵氏狠狠砸了几棒子。 赵氏伤心欲绝,一心全在女儿的身上,根本不知道老太太拿着棒槌冲过来,这几棒子砸在了身上,立时便将她砸翻在地,昏死过去。 站在院门外的胡伯见状,惊道:“这死老太婆,打死了孙女,连儿媳也不放过,快,快去叫里长过来。” 他推了身边的人一把,自己则冲进了院子里,朝老太太喊道:“你这老太婆,心怎么这么毒?你这是要将赵兰打死啊?” 老太太也没想到这刚打了几棒子人就倒下了,这个儿媳妇平常也没被少挨打啊,皮糙肉厚的,怎么这才打几下就倒下了? 一旁的刘氏见状,也不嚎哭了,忙凑了过来,一脸的担忧:“娘,要是您将赵兰打死了,以后地里的活谁干?” 这时躺在草席上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早醒了,只是脑子里很混乱,无法接受自己从23世纪名医变成一个古代小丫头的事实。 她坐了起来,身上的伤疼的她直皱眉,这两个女人可真狠,竟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生生给打死了。 “诈尸了,诈尸了——”院外围观的村民突然叫了起来。 老太太和刘氏也瞧见原本死透了的白芷竟又坐了起来,吓得双双跌坐在地。 老太太将刘氏往前推了一把,叫道:“是她,是她说要卖了你,好拿这十两银子给清河说亲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刘氏赶忙往回缩,叫嚷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是你祖母说想要裁身新衣裳,说只要卖了你,就有钱裁新衣了,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白芷抬眼扫了她们一眼,眼神冷漠至极,这样的人,连猪狗都不如。 原本就头痛加上这一身伤,本还打算装死再眯一会,可听见她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简直忍无可忍,这才咬牙起来了。 懒得跟她们废话,她径直上前查看赵氏的伤势,右臂脱臼,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破了一块皮,流了些血,伤的倒不重,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很快便会醒来。 这时里长从外头的人群中挤了进来,见白芷还活着,却一身的伤,破的破,紫的紫,别提有多惨。 赵氏昏倒在地,身边还丢着一根洗衣用的棒槌。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里长横眉冷眼的瞪向老太太和刘氏。 两人也看出白芷不是诈尸,而是压根就没死,自然也不怕了,双双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太太朝里长道:“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没什么大事,就不用劳烦里长您了。” 里长怒道:“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差点就出人命了,你们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今儿幸得白芷这丫头没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就等着蹲大狱吧。” 老太太有些后怕,忙赔着笑道:“里长您真会说笑,谁家孩子还没个两病三灾的?难不成死了孩子的人家都得去蹲大狱?” 一旁的白芷站起了身,凉凉道:“那是因为没人报案,官老爷才不管,我要是死了,我娘上县衙门一告,你们俩个跑得了吗?” 里长挑眉看了白芷一眼,这丫头行啊,知道的事不少呢。 “白芷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里长点头道。 老太太和刘氏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后怕,心道幸好这死丫头活了过来,要不然她们可就惨了。 白芷看到躺在地上的赵氏似乎动了动,却一直没醒。 她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忙抬起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朝白老太道:“阿奶,我娘伤的太重,求求您给我娘找个大夫吧。” 老太太眉头一皱,寒下了脸:“找大夫?我们白家要是有这种闲钱,你爹又怎么会死?死丫头想得倒挺美,一把贱骨头,不就挨了几棒子,还想花钱请大夫,痴人说梦!” 这个答案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当初白老三跌伤老太太不舍得花钱请大夫,生生将小伤熬成了大伤,结果命也给熬没了。 对自己儿子尚且如此狠心,对外来的儿媳和捡来的孙女,又如何会有好脸色?可想而知这娘俩在这家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白芷扭头朝里长‘哀求’道:“里长,我娘快不行了,求里长救救我娘。” 里长是打心眼里疼惜芷丫头,这孩子可是他亲眼看着白老三从山里抱回来的,当初白老太不同意收养,也是他一力从中协调,费了不少功夫和口舌,这才让白老三夫妇如了愿。 却不想这老太婆越来越过分,不趁此机会好好教训她一下,指不定她还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里长打定了主意,便朝白家老太太道:“赶紧给这娘俩请大夫,她们若是有个好歹,这笔账可全要算在你们两婆媳身上!” 老太太梗着脖子硬是没动,里长脸一黑:“在场这么多人,都是亲眼看见你将人打了个半死,若她们娘俩,无论谁最终没熬过去,都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到时衙门来拿人,我们可都是见证。” 老太太是又气又恨,气这里长太爱多管闲事,恨这娘俩不经打,她也没存心要打死谁,一个已经十二岁,眼看就能卖个好价钱,一个正值壮年,干起活来,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少了这娘俩,于她也没什么好处。 第四章 可让她现在拿钱出来请大夫治病,这可比割她肉还痛苦。 想到当年老三就是因为受伤没有及时医治才死的,她心里又开始紧张,若赵氏和这野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里长真报官来抓她,可怎么办? 钱虽然重要,可也得要有命花才行。 “好,我这就给她们请大夫。”她咬了咬牙,想着等人都散了再去请大夫,到那时,她可以要求大夫少用些药,保证人不死就行。 可谁知,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大夫竟然这会就在人堆里凑热闹,又或许他知道早晚能用上他,连药箱都背在了身上。 路大夫从人堆中挤了出来,直接到来了昏迷不醒的赵氏身边蹲下:“不用去请了,我正好在,现在就给她们娘俩看看。” 他将赵氏的伤检查了一遍,原本紧皱的眉头略有松懈。 可当他抬头看向白家老太太时,面色又变得十分难看:“老太太,我说你这下手也太狠了点,这人就剩一口气了,若想让她活命,需得用参汤吊一吊,我再给她扎针,或许能救回来。” 白芷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路大夫,想笑,又不敢笑,忍的好辛苦。 老太太一直就是十里八乡的恶妇,这路大夫之前没少受她欺负,这次有这么个好机会,岂能放过她。 老太太狐疑的盯着路大夫道:“不会吧,我自己的儿媳妇我还能不知道?她皮糙肉厚的,不就打了几棍子,还能就打得只剩一口气?你莫不是吓唬人吧?” 白芷一听这话,心火顿时沸腾而起。 死去的白芷和这赵氏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成天干活不说,家里的人,无论是谁,但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所有的怒气都要撒在她们的身上,非打即骂,在老太太眼里,不过是做了每天都在做的事,多么的理所当然。 忍下胸中翻腾的怒火,现场这么多人在,自己又占着理,白芷岂会放过让老太婆出血的机会? “阿奶,我娘都快死了,您难道没看见吗?求求您了,看在我娘平日为这个家做牛做马的份上,救救我娘吧。” 路大夫挑了眉朝老太太道:“治不治赶紧给句准话,这煎药和施针可都需要时间的,你这样拖下去,她这最后一口气可就让你给拖没了。” 刘氏一听这话,赶忙扯了扯婆婆的衣袖,“娘,给她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儿治伤花掉的钱,咱们早晚可以从她们身上捞回来,可若不治,一旦有个好歹,咱们俩可都要蹲大狱的。” 老太太这把年纪,怎么着也无所谓,可她还年轻,她可不想因着几个钱将自己的后半辈子葬在大狱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老太太身上,她知道这伤不治是不行了,只好朝路大夫点了头:“那就治吧,可我现在手里没多少钱,少不得要先欠着。” 路大夫皱了眉头:“诊金赊欠着倒没关系,都是乡里乡亲,可这药钱不能赊欠。” 第五章 老太太面色为难:“可我这手里确实不宽裕,你那人参我可买不起,能用别的药么?” 路大夫想了想,又道:“可用沙参,虽然效果要差上许多,但总比一般的补药要强上一些,价钱也便宜不少。” 老太太面色大喜:“那行那行,那就用这个沙参。” 路大夫从药箱里取出纸笔,迅速写了个药方给老太太看:“这是给赵兰开的药方,你看看,若没问题,我就回去抓药了。” 老太太和刘氏都不识字,拿着药方就像看天书似的,一个认识的字都没有。 刘氏干笑着将药方递回给路大夫:“路大夫,我们不识字,看了也白看,您就告诉我们多少钱就行了。” 路大夫接过药方,抬眉扫了一脸不情不愿的老太婆一眼,缓声道:“诊金一两,药金三两,共计四两银子,你们若手头实在不便,可暂时赊欠一两诊金,药钱得先给。” “什么?四两银子?”老太婆一听这话,惊得跳了脚:“就治个伤要花四两银子?这不抢钱吗?” 这话路大夫就不爱听了,立时沉了脸道:“既然这样,那你将人送到镇上的医馆去,看看只花四两银子,有没有医馆肯收治。” 围在外头凑热闹的人也不知是谁,突然张口喊道:“人都伤成这样了,只花四两银子就能治好,真的不算多,去年我表兄染了风寒,去镇上的医馆开了几副药吃,花了足足三两银子,赵兰都伤成这样了,若弄到镇上去,没有几十两银子休想治好。” 几十两?那还不如干脆点,要了她的命得了。 老太太见路大夫收了药箱就要走,赶忙冲上前拉住了他,赔着笑脸道:“路大夫,刚刚是我口不择言,您别和我这老太婆一般计较。” 路大夫才懒得跟她计较,只侧目望着她问:“那这人究竟是治还是不治?” “治治治,当然要治。”老太太干笑着应,心疼如刀割,她攒了一辈子的钱,连老三摔伤时都没舍得拿钱出来医治,却没想到,现在竟要花在这两个丧门星的身上,走着瞧,从我手里花出去的,我早晚要从你们身上捞回来。 路大夫点头:“行,那我这就回去抓药,你把钱准备好。” 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这般计较,可白家老太太的抠门无耻,那是在黄驼村出了名的,他不能不防。 路大夫背着药箱转身要走,白芷忙冲上前将他拦住:“路大夫,我娘的手折了,您能先给她包扎一下再走吗?” 路大夫一愣,手折了?他刚刚竟没发现。 他转身回到赵氏的身边蹲下,查看了她的双手,右手臂肿大,有明显的伤痕,这处伤他刚刚也看了,以为是和身上其他部位的伤一样,便没细察,没想到竟然真的骨折了,奇怪,白芷这丫头怎么知道骨折了呢? 他回身从药箱里取绷带和夹板,眼睛冷冷的扫过老太太和刘氏:“你们可真下得去手,幸好这伤在手臂上,若这一棒子砸在头上,估计你们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 第1869章 结局 第1868章 祁溶月顶着个大托盘,端着四碗面条进来,热气腾腾,鲜香四溢:“来来来,我亲手做的阳春面,赶紧过来趁热吃。” 念文第一个跑到了桌前坐下:“我都快饿扁了,最大的那碗给我。” 祁溶月放下面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呀,都差点就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念文嘻嘻笑道:“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再说了,什么叫差点就做娘的人?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差点算怎么回事?我可不认。” 三人被她逗乐了,吃着简单的面条,却仿佛山珍海味般美味又满足。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再不回去,爹肯定要追过来了!”念文咽下嘴里的面条,朝祁溶月问。 祁溶月抿唇轻笑:“是啊,你爹那性子,说不定真会追过来。” 万琨接话:“依我看,爹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云天也道:“我似乎已经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说话间,客房的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影像阵风般刮进来:“喂——你们吃面也不等我?我都饿好几天了!” 郑仲文冲到桌前,端了万琨的碗便吃了一大口,满是风尘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妻子安好无恙,女儿女婿也平安无事,于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云天看着这幸福的一家,突然有了一种期盼,期盼有朝一日,他也能露出和郑仲文及万琨脸上这样的笑容,这一天,应该会来到吧! 会吧,一定会的! (全文完) 写到这里,神医世子妃算是全部完结了,写了整整一年,我知道文中的有些人物写得不算完美,但起码主角们还算完美了(咳咳——我自己这么认为)。 真心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不离不弃,在我难过时,在我迷茫时,在我想要放弃时,是你们一直在支持着我,我挺过来了,谢谢你们! 希望在我的新书里,依然能看到你们的身影! 新书已经发表,目前免费连载到三十来万字,是一本现代医生穿越古代,种种田,治治病,撩撩夫的故事。 书名:神医农女:闷骚夫君喂不饱 以下是新文试读部分: 第一章你家出事了 “芷儿她娘,你怎么还在这干活呢?你家出事了,还不赶紧回去。” 赵氏直起酸疼的腰杆子,手里还抓着一把青麦苗:“还有一点活没干完,干完就回去,我家出啥事了?” “还干啥活呀,你闺女都让人给打死了,快回去看看吧。”胡伯一脸着急。 赵氏一愣,迅速扔了手中的青麦苗,一步跳上田梗,“你刚说什么?” 胡伯叹道:“你婆婆和你大嫂趁你在田里干活,强行绑了你闺女,要将她卖去镇上吴员外家给那快病死的儿子冲喜,你闺女不肯,那两个婆娘就往死里打,我去时听说已经没气了,这才来——” 胡伯的话还没说完,赵氏便急匆匆的跑了。 白家院外围着不少人,大家伙正冲着院里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赵氏一冲进自家院里,便瞧见闺女躺在一张草席上,气息全无。 她腿一软,跌跌撞撞来到女儿身前,拉着她冰凉的手,看着那满身满脸的伤,心痛欲裂,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只张着嘴,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白家老大的媳妇刘氏从屋里出来,瞧见老三媳妇回来了,立时竖起了眉头,刻薄的脸上尽是不满:“你怎么回来了?田里的活干完了?要是没干完,你晚上别想吃饭。” 赵氏双目血红,满面尽是狰狞的怒容,她扭头朝刘氏吼道:“是谁把我闺女打成这样的?是谁?” 刘氏一愣,赵氏向来老实,任由她欺负惯了,无论她怎么骂怎么指使她干活,她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朝她大吼大叫。 “你吼什么?是我和娘打的,怎么的?谁让她不听话?吃我们白家的,用我们白家的,我们白家费了多少粮食将她养大,她倒好,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祖母和大伯母的话都敢不听,反了她了。” 刘氏一脸打死了活该的表情,气得赵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前便狠狠抽了她两耳光:“我成天做牛做马的干活,难道连我闺女的一口饭都没挣到?你一家子四口人,真正干活的有几个?我嫌过你们嘴多吗?” “她才十二岁,她才十二岁啊!” 刘氏被他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她自打嫁进这白家,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还是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打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打人啦,做弟妹的打嫂子啦,要打死人啦,快来人啦!” 院门外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纷纷摇头,“赵氏摊上这样一个嫂子和婆婆,真是够倒霉的。” “可不是,他们白家虽说有三兄弟,可真正干活最多的,从前是白老三,白老三死后,就是老三媳妇,田里地里的,哪里少得了她?一个女人家,干的活比他们家的两个老爷们加起来还多,再说了,这老大家两个孩子,老二家也是两个,哪个不比老三多?她怎么不卖自己的闺女?” “欺负人老三这闺女是捡来的呗。” 第二章 “就算是捡来的,那也养了十二年了,和亲闺女又有什么分别?这做人,不能太缺德。”说话的正是刚刚去田里叫赵氏回家的胡伯。 刘氏这一嚷嚷,原本在后院晾衣裳的老太太一听大儿媳这嗓门,赶忙丢下了手里的衣裳,拿着棒槌就冲了出来。 “谁打你了?”老太太一出大门便见刘氏坐在地上哭喊。 刘氏指着赵氏道:“赵兰她打我,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太太一看见赵氏,便想起白芷这死丫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害她要将已经到手的十两银子退回去,想想就心痛肉痛全身痛。 她气不打一处来,拎了棒槌冲上前便朝赵氏狠狠砸了几棒子。 赵氏伤心欲绝,一心全在女儿的身上,根本不知道老太太拿着棒槌冲过来,这几棒子砸在了身上,立时便将她砸翻在地,昏死过去。 站在院门外的胡伯见状,惊道:“这死老太婆,打死了孙女,连儿媳也不放过,快,快去叫里长过来。” 他推了身边的人一把,自己则冲进了院子里,朝老太太喊道:“你这老太婆,心怎么这么毒?你这是要将赵兰打死啊?” 老太太也没想到这刚打了几棒子人就倒下了,这个儿媳妇平常也没被少挨打啊,皮糙肉厚的,怎么这才打几下就倒下了? 一旁的刘氏见状,也不嚎哭了,忙凑了过来,一脸的担忧:“娘,要是您将赵兰打死了,以后地里的活谁干?” 这时躺在草席上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早醒了,只是脑子里很混乱,无法接受自己从23世纪名医变成一个古代小丫头的事实。 她坐了起来,身上的伤疼的她直皱眉,这两个女人可真狠,竟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生生给打死了。 “诈尸了,诈尸了——”院外围观的村民突然叫了起来。 老太太和刘氏也瞧见原本死透了的白芷竟又坐了起来,吓得双双跌坐在地。 老太太将刘氏往前推了一把,叫道:“是她,是她说要卖了你,好拿这十两银子给清河说亲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刘氏赶忙往回缩,叫嚷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是你祖母说想要裁身新衣裳,说只要卖了你,就有钱裁新衣了,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白芷抬眼扫了她们一眼,眼神冷漠至极,这样的人,连猪狗都不如。 原本就头痛加上这一身伤,本还打算装死再眯一会,可听见她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简直忍无可忍,这才咬牙起来了。 懒得跟她们废话,她径直上前查看赵氏的伤势,右臂脱臼,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破了一块皮,流了些血,伤的倒不重,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很快便会醒来。 这时里长从外头的人群中挤了进来,见白芷还活着,却一身的伤,破的破,紫的紫,别提有多惨。 赵氏昏倒在地,身边还丢着一根洗衣用的棒槌。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里长横眉冷眼的瞪向老太太和刘氏。 两人也看出白芷不是诈尸,而是压根就没死,自然也不怕了,双双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太太朝里长道:“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没什么大事,就不用劳烦里长您了。” 里长怒道:“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差点就出人命了,你们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今儿幸得白芷这丫头没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就等着蹲大狱吧。” 老太太有些后怕,忙赔着笑道:“里长您真会说笑,谁家孩子还没个两病三灾的?难不成死了孩子的人家都得去蹲大狱?” 一旁的白芷站起了身,凉凉道:“那是因为没人报案,官老爷才不管,我要是死了,我娘上县衙门一告,你们俩个跑得了吗?” 里长挑眉看了白芷一眼,这丫头行啊,知道的事不少呢。 “白芷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里长点头道。 老太太和刘氏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后怕,心道幸好这死丫头活了过来,要不然她们可就惨了。 白芷看到躺在地上的赵氏似乎动了动,却一直没醒。 她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忙抬起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朝白老太道:“阿奶,我娘伤的太重,求求您给我娘找个大夫吧。” 老太太眉头一皱,寒下了脸:“找大夫?我们白家要是有这种闲钱,你爹又怎么会死?死丫头想得倒挺美,一把贱骨头,不就挨了几棒子,还想花钱请大夫,痴人说梦!” 这个答案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当初白老三跌伤老太太不舍得花钱请大夫,生生将小伤熬成了大伤,结果命也给熬没了。 对自己儿子尚且如此狠心,对外来的儿媳和捡来的孙女,又如何会有好脸色?可想而知这娘俩在这家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白芷扭头朝里长‘哀求’道:“里长,我娘快不行了,求里长救救我娘。” 里长是打心眼里疼惜芷丫头,这孩子可是他亲眼看着白老三从山里抱回来的,当初白老太不同意收养,也是他一力从中协调,费了不少功夫和口舌,这才让白老三夫妇如了愿。 却不想这老太婆越来越过分,不趁此机会好好教训她一下,指不定她还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里长打定了主意,便朝白家老太太道:“赶紧给这娘俩请大夫,她们若是有个好歹,这笔账可全要算在你们两婆媳身上!” 老太太梗着脖子硬是没动,里长脸一黑:“在场这么多人,都是亲眼看见你将人打了个半死,若她们娘俩,无论谁最终没熬过去,都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到时衙门来拿人,我们可都是见证。” 老太太是又气又恨,气这里长太爱多管闲事,恨这娘俩不经打,她也没存心要打死谁,一个已经十二岁,眼看就能卖个好价钱,一个正值壮年,干起活来,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少了这娘俩,于她也没什么好处。 第四章 可让她现在拿钱出来请大夫治病,这可比割她肉还痛苦。 想到当年老三就是因为受伤没有及时医治才死的,她心里又开始紧张,若赵氏和这野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里长真报官来抓她,可怎么办? 钱虽然重要,可也得要有命花才行。 “好,我这就给她们请大夫。”她咬了咬牙,想着等人都散了再去请大夫,到那时,她可以要求大夫少用些药,保证人不死就行。 可谁知,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大夫竟然这会就在人堆里凑热闹,又或许他知道早晚能用上他,连药箱都背在了身上。 路大夫从人堆中挤了出来,直接到来了昏迷不醒的赵氏身边蹲下:“不用去请了,我正好在,现在就给她们娘俩看看。” 他将赵氏的伤检查了一遍,原本紧皱的眉头略有松懈。 可当他抬头看向白家老太太时,面色又变得十分难看:“老太太,我说你这下手也太狠了点,这人就剩一口气了,若想让她活命,需得用参汤吊一吊,我再给她扎针,或许能救回来。” 白芷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路大夫,想笑,又不敢笑,忍的好辛苦。 老太太一直就是十里八乡的恶妇,这路大夫之前没少受她欺负,这次有这么个好机会,岂能放过她。 老太太狐疑的盯着路大夫道:“不会吧,我自己的儿媳妇我还能不知道?她皮糙肉厚的,不就打了几棍子,还能就打得只剩一口气?你莫不是吓唬人吧?” 白芷一听这话,心火顿时沸腾而起。 死去的白芷和这赵氏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成天干活不说,家里的人,无论是谁,但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所有的怒气都要撒在她们的身上,非打即骂,在老太太眼里,不过是做了每天都在做的事,多么的理所当然。 忍下胸中翻腾的怒火,现场这么多人在,自己又占着理,白芷岂会放过让老太婆出血的机会? “阿奶,我娘都快死了,您难道没看见吗?求求您了,看在我娘平日为这个家做牛做马的份上,救救我娘吧。” 路大夫挑了眉朝老太太道:“治不治赶紧给句准话,这煎药和施针可都需要时间的,你这样拖下去,她这最后一口气可就让你给拖没了。” 刘氏一听这话,赶忙扯了扯婆婆的衣袖,“娘,给她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儿治伤花掉的钱,咱们早晚可以从她们身上捞回来,可若不治,一旦有个好歹,咱们俩可都要蹲大狱的。” 老太太这把年纪,怎么着也无所谓,可她还年轻,她可不想因着几个钱将自己的后半辈子葬在大狱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老太太身上,她知道这伤不治是不行了,只好朝路大夫点了头:“那就治吧,可我现在手里没多少钱,少不得要先欠着。” 路大夫皱了眉头:“诊金赊欠着倒没关系,都是乡里乡亲,可这药钱不能赊欠。” 第五章 老太太面色为难:“可我这手里确实不宽裕,你那人参我可买不起,能用别的药么?” 路大夫想了想,又道:“可用沙参,虽然效果要差上许多,但总比一般的补药要强上一些,价钱也便宜不少。” 老太太面色大喜:“那行那行,那就用这个沙参。” 路大夫从药箱里取出纸笔,迅速写了个药方给老太太看:“这是给赵兰开的药方,你看看,若没问题,我就回去抓药了。” 老太太和刘氏都不识字,拿着药方就像看天书似的,一个认识的字都没有。 刘氏干笑着将药方递回给路大夫:“路大夫,我们不识字,看了也白看,您就告诉我们多少钱就行了。” 路大夫接过药方,抬眉扫了一脸不情不愿的老太婆一眼,缓声道:“诊金一两,药金三两,共计四两银子,你们若手头实在不便,可暂时赊欠一两诊金,药钱得先给。” “什么?四两银子?”老太婆一听这话,惊得跳了脚:“就治个伤要花四两银子?这不抢钱吗?” 这话路大夫就不爱听了,立时沉了脸道:“既然这样,那你将人送到镇上的医馆去,看看只花四两银子,有没有医馆肯收治。” 围在外头凑热闹的人也不知是谁,突然张口喊道:“人都伤成这样了,只花四两银子就能治好,真的不算多,去年我表兄染了风寒,去镇上的医馆开了几副药吃,花了足足三两银子,赵兰都伤成这样了,若弄到镇上去,没有几十两银子休想治好。” 几十两?那还不如干脆点,要了她的命得了。 老太太见路大夫收了药箱就要走,赶忙冲上前拉住了他,赔着笑脸道:“路大夫,刚刚是我口不择言,您别和我这老太婆一般计较。” 路大夫才懒得跟她计较,只侧目望着她问:“那这人究竟是治还是不治?” “治治治,当然要治。”老太太干笑着应,心疼如刀割,她攒了一辈子的钱,连老三摔伤时都没舍得拿钱出来医治,却没想到,现在竟要花在这两个丧门星的身上,走着瞧,从我手里花出去的,我早晚要从你们身上捞回来。 路大夫点头:“行,那我这就回去抓药,你把钱准备好。” 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这般计较,可白家老太太的抠门无耻,那是在黄驼村出了名的,他不能不防。 路大夫背着药箱转身要走,白芷忙冲上前将他拦住:“路大夫,我娘的手折了,您能先给她包扎一下再走吗?” 路大夫一愣,手折了?他刚刚竟没发现。 他转身回到赵氏的身边蹲下,查看了她的双手,右手臂肿大,有明显的伤痕,这处伤他刚刚也看了,以为是和身上其他部位的伤一样,便没细察,没想到竟然真的骨折了,奇怪,白芷这丫头怎么知道骨折了呢? 他回身从药箱里取绷带和夹板,眼睛冷冷的扫过老太太和刘氏:“你们可真下得去手,幸好这伤在手臂上,若这一棒子砸在头上,估计你们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