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世,你的今生》 第一章 缘起(一) 箫剑文经常重复做同一个噩梦,在梦中,他一身战袍,面无表情地将利剑刺入一个又一个血肉之躯。直到周围尸骨成山、血流成海,才在惊悸中醒来。 对此,他很困扰,究竟是平时对抗性游戏玩多了?还是战争片看多了?不然怎么会总是梦见同一个场景。而且梦中的他十分冷血,完全不符合他的个性。现实中的他可是文质彬彬、待人谦和有礼,大好青年一个,怎么也不能和梦中的那个他联系起来。 正在专心思考这个问题,冷不防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他恼怒地回过头,面前是一张帅气飞扬的笑脸,不由叹气,又是那个臭小子。不用说,这个长着一张让女生尖叫、让男生嫉妒的脸的“臭小子”,就是他唯一的弟弟——箫剑彬。 “我说老哥,走路还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呢?是不是看上哪个女生,需要老弟帮你介绍啊?”剑彬坏笑着说。“滚吧你,先把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先。”剑文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仔细一看,发现他背着生日时自己送他的那个蓝背包:“怎么?又要回家?”“周末了嘛,我可不像你,快毕业了那么多事。再说我也想梁妈做的辣子鱼了,你的那份我负责给你带过来吧。”说着,他潇洒地对箫剑文挥挥手,转身离去。 箫剑文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没来由地有一丝惆怅。父母都是商人,常年累月地在外地经商,基本上可以说是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到现在。当然还有一个梁妈,在他们家做了十多年的佣人,对他们十分照顾。所以他们周末常会轮流回去,探望梁妈。 他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又来了!箫剑文忍不住仰天长叹,仔细看看,这个女生是弟弟他们班上的同学,看这样子,又是来送情书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绅士地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同学,你是来找剑彬的吗?他现在不在。”那个女生羞涩地低下头,把信封往他手里一塞,就转身跑了。箫剑文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这时,隔壁寝室的门开了,一个哥们探头出来:“兄弟,来找你的?运气不错嘛。”剑文扬扬手中那个没署名的粉红信封,没好气地说:“给我老弟的,他比我受欢迎。” 的确,如果说兄弟两个同时走在校园中,是剑彬比较吸引人眼球,他是那种小时候可爱无比,长大后帅气无敌的男生,身边永远不乏女生追求;而箫剑文,套用他女朋友小云的话说,则是温文而雅、内敛的类型。所以,箫剑文从小到大也替他这个弟弟转交了不少情书,对此他也习惯了,甘当绿叶衬红花。 此刻,他正坐在电脑前,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看《咒怨》。听说这部电影相当恐怖,刚看到1/3就再看不下去,太血腥。他关上电脑,总觉得一个人的寝室有种阴森的感觉,本来这间寝室只住他和剑彬两个人,结果那小子周末回家了。早知道就不看什么恐怖片了,剑文有点儿后悔。 晚上,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恐怖的感觉攥住他的心,让他莫名其妙地战栗。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却梦见剑彬站在他床前,满身是血,向他伸出一只手:“哥,救救我……” 第二章 缘起(二) 周一上课,箫剑文无精打采,刚才他打了个电话给剑彬,得知他平安返校才松了一口气。由于晚上没睡好,他忍不住趴在课桌上,准备补个回笼觉。突然,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他的女朋友小云打来的。 “小云,有事吗?”箫剑文压低嗓门,还要提防着被教授发现。 她在那一边嘿嘿笑着:“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剑文看了看讲台,发现教授正在注视这边:“没事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小云不笑了:“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什么日子?”剑文不耐烦,教授已经用目光暗示他了。 “……” “你再不说,我真的挂了啊。” “今天是我的生日,猪头!”她已经很不开心了。 教授已放下课本,向他这边走来。 “生日就生日呗,咱们晚上再商量这事。我这……”话还没说完,她那边已挂了电话。 教授笑咪咪地走到箫剑文面前:“同学,电话打完了吗?” “她就是这么个人,一点也不可爱。”箫剑文一边看书一边对身后的人说。 “要我说,是你自尊心太强了。冷战都两个礼拜也太久了吧?你就不怕我嫂子被别人追走?” 剑彬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 剑文不语,说实话,他也有些担心。那天他和小云在百合餐厅庆祝生日,两人一言不和又吵了起来,小云还把他送她的玫瑰掷还给了他,气得他差点儿当场把桌子掀翻。 不过闹了这么久确实也前所未有。他有些担心,但出于男人的自尊又不想主动去道歉。左右为难中叹了口气,手中的书再也看不进去。 又过了两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先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快走到女生寝室的时候忽然又想起自己寝室里还养着一朵,就是那天小云掷还他的,不如一并送她,毕竟意义不同。向回走的时候,正巧路过百合餐厅,他无意中向里瞥了一眼,却发现小云和一名男生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一朵玫瑰开的正艳。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居然是……箫剑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些看,竟然真的是他——自己的亲弟弟箫剑彬! 剑文刹那间脑子变得空白,他愣了几秒钟。也不管是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上,几步冲到了这对“情侣”面前,把手中的玫瑰狠狠地掷到箫剑彬脸上:“你是我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哥,你听我解释!”剑彬慌忙站起来准备说什么却被箫剑文一把推到了座位上,“剑文,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小云也站了起来。“还要让我怎么想?”箫剑文指着桌子中间的那朵玫瑰说不出话来,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旋即又冲出了餐厅,听到身后传来剑彬的声音:“哥!你先别跑,听我解释!”他没有回头,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刹车声,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了。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马路中央,一朵血红玫瑰慢慢绽开…… 第三章 缘起(三) 三年过去了,三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但也有永远也挽回不了的事实:比如说,箫剑彬的死。 箫剑文独自一人徘徊在林间,他毕业后选择在郊区的一家医院实习。这三年来他很怕和认识的人接触,怕勾起那可怕的回忆。小云已经结婚了,可新郎不是他,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比起剑彬的死。百合餐厅的事情,原来只是一场误会,那天,剑彬是怕他哥和女朋友小云越闹越僵,又都不肯低头,不得以勉为其难代替他去道歉。那朵玫瑰,实际上也是他养在寝室的那一朵,剑彬只是为了证明他哥对这段感情的重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了,箫剑文叹一口气,打开笔记本,里面夹着那朵玫瑰干枯的花瓣,依然红的仿佛鲜血染成。 今天,是箫剑彬的祭日,小小的花店,只有两位顾客。箫剑文拿起一束黄菊,去门口结账,却听见旁边那女生轻轻的低呼:“是你!”他回头一看,似曾相识。“你是?”他疑惑。“你忘了?我叫徐芷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给过你一封信。我是箫剑彬的同班同学。”哦,记忆苏醒,他想起了那个粉红色的信封。那封信剑彬随手扔在了抽屉里,也不知道看了没有。她看了看他手中的花,又看了看他落寞的神色,不再说话。 一路上,两个人结伴同行,说好同去祭拜剑彬的。天色阴沉,气氛也比较沉闷,他们之间基本无话。 第十二排第三个位置,是箫剑彬的归宿。 剑文默默地把菊花放在他弟弟的墓碑前,看着碑上那张照片,剑彬神采飞扬的笑容似乎又在眼前浮现。芷珊在一旁无声地流泪。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依旧阴霾,似乎有大雨即将倾盆而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向门口走去,快走到入口的时候,芷珊突然一声惊呼:“糟糕!”“怎么了?”箫剑文问。“刚才我在给剑彬的墓碑擦拭尘土的时候,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忘记带出来。”“这样啊。”箫剑文沉吟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拿。” 此刻,剑彬的墓碑在灰暗的天色中平添一分悲凉。箫剑文看见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上前捡起。他回头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促使他停下脚步,转身,再看墓碑一眼。 没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章 穿越.前世(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红色,隐隐约约有唱诺的声音进入耳畔。 箫剑文揉揉眼睛,难道自己还沉浸在幻觉中?刚才发生的事恍惚只有一刹那:当他回头看向剑彬的墓碑时,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洞向他袭来,他连惊呼声都没有发出就被卷了进去。等到清醒过来却是跪在这里,周围有许多模糊的人影。 “二拜高堂……”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多遍,他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这是什么地方?!正前方是一对燃烧着的大大的红烛,映照着大红的喜字,旁边还跪着一个身穿吉服、戴着喜帕的新娘。他看看自己,也是一身吉服,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这么长,直垂过肩际。他又愣在了当场,周围的人身穿只有古装剧中才会看到的衣服,都奇怪地看着他。 “二拜高堂!”礼生的声音至少提高了三倍,箫剑文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宁儿,休得胡闹!”身后传来一声苍老但充满威严的呵斥,箫剑文转身一看,一个穿着同样怪异的老头坐在太师椅上,他居然还留了一大把胡子。此时,他怒视着不知所措的箫剑文。 “少爷,您该和新人一起拜高堂了。”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在他耳边低语。“拜……拜什么高堂?你们在搞什么?!”他又看了看四周:“是在拍戏吗?”发现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新郎这是怎么了?”“是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是喝醉了吧?”…… “阿忠!”刚才那个留着胡子的威严的老头又在发号施令:“少爷喝醉了,让他行完礼后即刻送入洞房。”“是,老爷。” 立刻,几名强壮的家丁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拼命挣扎的箫剑文按在了地上。“二拜高堂!”礼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噩梦!简直就是噩梦!”箫剑文拿着一面铜镜喃喃自语,镜中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他,但是穿着全改变了。他一下子从现代回到了古代,头发还突然变长。 突然,他丢下镜子,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莫非,他真的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时空穿越了?!但是,学医出身的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种事情? “开门!快开门!放我出去!”箫剑文发狂一般地去踢关得死死的屋门。 据说,现下是明神宗所在的时代,也就是万历年间。而箫剑文的身份则从一个21世纪的普通医生一下子变成了位高权重的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莫宁莫将军。本来他以为这是个阴谋,肯定是谁在捉弄他。可是真正看到军营中万马奔腾的场面他又推翻了这个念头,谁会花如此心思去对付他?何况周围人的言行举止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勉强接受了事实已属不易,明白了现在的新身份更让箫剑文哭笑不得。原来拜堂那天看见的那个厉害的老头就是莫宁的亲爹,当然现在也成了他的“爹”,据说还是当朝宰辅。还有莫宁新过门的妻子,他现在知道那个女人叫史凤仪,是一个知府的女儿。自从被强送入洞房后,他就和史凤仪严格保持距离,虽然她绝对是个绝世佳人。 可是,说到底,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到哪里去了?莫宁莫大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他箫剑文所代替?而且最离谱的是两个人居然会长的一模一样。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怎样才可以回去? 问题太多了,箫剑文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面前还有一大叠待批的公文,上面的文字他看不懂也懒得看。他还在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据下人讲,拜堂成亲的时候,莫宁——也就是他现在占用的身体的主人在地上呆跪了须臾,结果就神经失常了。也就是说,那一时刻,他完成了时空跨越,还占用了别人的身体。 “夫君”,一进门就看见一双期盼的眼睛。箫剑文的头更疼了,早就和她解释过自己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她还不相信。“凤……凤仪,你还没睡啊?”说着想从她身边溜过去。她却变戏法似地从身后端出一盘糕点:“夫君劳累一天,妾身特意准备了一些糕点,供夫君享用。” “谢……谢谢!”箫剑文接过盘子,几乎是逃一般的闪进书房。古代的女子真是贤淑,虽然自己冷落她,还不计较地亲自为夫君做糕点。他捻起其中的一枚,用心欣赏,真漂亮,就像一朵盛开的樱花…… 第五章 穿越.前世(二) 箫剑文决定尽快逃离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直到史大人的来访。 那天他又伏在公案上与周公约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天他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差。白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回去,晚上则要找种种借口躲开凤仪。毕竟他还算“新婚”不久。 说起来,真的应该羡慕莫宁,能娶到这样的女子。既是闭月羞花的容貌,又有温柔如水的性子。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女子,个个不是物质就是叛逆,眼神一望过去就知道她想要什么。而且,如果老公结婚这么久还不和她洞房花烛的话,那铁定要闹离婚。而凤仪就不同了。当然,这些和他箫剑文完全没有关系,毕竟,史凤仪是莫宁的妻子。 “少爷,少爷!”箫剑文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挥挥手,准备换个姿势再睡。 “将军,莫将军!”那人锲而不舍,继续叫。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阿忠,我不是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我的吗?”阿忠慌忙跪下:“请将军恕罪,是史策史大人来访。小人怕不通报会误了将军的事……”“算了,算了。”实在不忍心看见所谓的下人因为他的一句话吓成这样:“就说我不在,打发他走好了。”箫剑文想继续他的美梦,刚才梦见剑彬了,他还是生前的模样,真想他啊。 “可…可是将军,那个史大人是锦衣卫的。您不是说要找他商议阅兵大典的事吗?” 唉,头疼,遇到这么忠心的仆人。再说那个史策见见也无妨,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在历史书中再度拜会呢。箫剑文无奈地站起身。 当他走入大堂的时候,史策史大人正背对着他,欣赏墙上的一副字画。看着他的背影,箫剑文没来由地产生一种亲切之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突然,史策转过身,面对着箫剑文。那一刻,他的心脏简直停止了跳动。 沉默良久。 “剑…剑彬?!”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上前一步:“真的是你?!” 老天!那容貌、那神态,都和箫剑彬一般无二。甚至连耳边那颗痣,也一模一样。 箫剑文太激动了,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把抱住他:“剑彬,终于又看到你了!” 史策愣了一下,迅速推开箫剑文:“莫将军,请自重!” 看着他冷峻的面孔,箫剑文如坠五里雾中。 “剑彬,我是剑文啊,我是你哥哥,你不会不认得了吧?”箫剑文小心翼翼地说。 史策眉头紧皱,掩饰不住厌恶的表情:“莫将军,我此次是来奉命通传皇上的口谕,无心介入你那套把戏。” 把戏?什么把戏?箫剑文更加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他死而复生的弟弟,可他为什么冷冰冰的。难道…他失忆了?! “箫剑彬”——也就是史策整整衣衫,看也不看剑文一眼,自顾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莫将军,我此次找你,主要是为了公事。当然…也有一些私事。”箫剑文呆立一旁,说不出话来。看这史大人说话的神态、语气和剑彬很相似,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莫将军。我说的,你在听吗?” “呃,我……你刚才说什么公事来着?” 史策无奈地叹口气:“皇上近日要来视察军营,命我前来通传,你需及早做好阅兵大典的一切准备。” 箫剑文心不在焉地点头,史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似乎当箫剑文不存在。 “还有……”他转过头来,眼神冷漠又夹杂一丝忧伤:“我姐姐,她还好吗?” “你姐姐?”箫剑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又多出个姐姐? “就是,你…夫人,请你善待她。” “你…你是说,史凤仪她…她是你姐姐?!”箫剑文感到天旋地转。 史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中嘲讽的意味愈加浓重:“莫将军究竟想做什么?何不痛痛快快地说个清楚?凤仪是我唯一的姐姐,众人皆知。你又何必多此一问?”说完,他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等一下,”箫剑文在崩溃之前坚持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你哥还是你姐夫?” 史策无味地笑笑,一阵风似地走出大堂。剩下箫剑文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 第六章 穿越.前世(三) 箫剑文走出大帐,所有的士兵立刻毕恭毕敬地低下头、一脸畏惧的神色。我有那么可怕吗?剑文自问。“将军”一名将领模样的人迎上前来:“将军气色不佳,昨日可有安睡?” 箫剑文仔细打量这个人,他长得还比较英俊,只是脸上多了一道刀疤。 “你是?”箫剑文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人愣了一下,微微一下:“莫将军说笑了,属下欧阳敬言,做您的副将已三年有余。” “哦,”箫剑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看我这记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是不是很离谱啊?” “离谱?何谓离谱?”欧阳敬言一脸困惑。 “呃,离谱的意思就是很过分,非常过分的意思。”箫剑文只好又给古人当老师。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史策。 “剑彬!”他下意识地大叫,史策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史策,等一下!”他只好改口。 史策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阁下有何见教?” “我问你一件事情。”箫剑文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你记得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史策皱起眉头,脸色更加难看:“我已一忍再忍,阁下何苦一再相逼?”说完转身就走。 “哎,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世。”箫剑文哪肯放过,上前拉住。 不提防史策迅即转身,手中的利剑已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箫剑文的喉咙。 他狠狠地盯着箫剑文:“如果不是为了我姐姐,我一定杀了你。” “好像我和这小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箫剑文摸着自己的喉咙,心有余悸。欧阳敬言刚好赶到他的身边:“将军,您没事吧?” 箫剑文一把抓住欧阳敬言:“你一定知道他的身世吧?说给我听听。” 欧阳敬言简直不胜惊讶:“将军不是比属下更清楚嘛?” 箫剑文不耐烦地说:“说了我记性不好。你再帮我回忆一下。” 于是,欧阳只好叹气。他觉得“莫宁”莫将军的确变了,自从拜堂成亲以后。莫非,那药,真的起作用了?他暗暗地想。 原来史策竟是青楼女子所生,难怪那么忌讳谈自己的身世。箫剑文一边走一边想。他又想起凤仪欲言又止的神情,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那么在乎这个吗? 突然,他感到眼前发黑,莫名的头晕。急忙扶住就近的一棵树才保持住平衡。我这是怎么了?等晕眩过去,箫剑文思量。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莫非是时空穿越带来的副作用。他皱皱眉头,既而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是最近想太多事,劳累所致。 他心中有事,没做停留,径直向府第走去。 “凤仪!”箫剑文简直是冲进家门,他要找凤仪问清楚,到底史策是不是她的亲弟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住!”身后传来充满威严的呵斥声,箫剑文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发现原来是那个老头——不,现在应该说是莫宁的父亲。正严厉地看着他。 “你慌慌张张地这是在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将军的风范?”莫父声音不高,但却让人听了浑身冒寒气。 箫剑文暗暗叹气,谁让自己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呢?于是低下头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爹,什么事?”莫父瞪他一眼:“书房说话!” 果然不出所料,老头子如此神秘原来是为了套问箫剑文为何成亲却不行夫妻之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箫剑文沉默不语,反正说他不是真正的莫宁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议论你吗?”莫父盯着箫剑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们说什么和我没关系。”箫剑文小声嘀咕。 “胡闹!”莫父一拍桌子,胡子都飘了起来,果然是当朝宰辅,箫剑文又被吓了一跳。只好保持沉默。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娶史家的小姐?我机关算尽、费心费力把她娶进门又是为了谁?”莫父瞪着剑文。 “什么…您说机关算尽?到底怎么回事?”这下箫剑文抓住了重点。 “凤仪开始死活不肯嫁你这你也明白,就冲你那脾气!偏你就认准这一家了。我若不是拿莫须有的罪名把她爹收关大牢候审你会有今天?” 箫剑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说不出话来。 莫父还以为他自认理亏,继续进行教育:“宁儿,你可以冷落她。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以后你三妻四妾尽可以娶,但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我的儿子,是个真正的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半天,箫剑文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也太无耻了吧?” 史凤仪正在厨房做糕点,不提防箫剑文一下子冲了进来,吓得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地上。 “凤仪,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个弟弟,现在在做锦衣卫的?”箫剑文不管不顾一把拉住史凤仪的手。 凤仪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关切地看着他的脸:“夫君,你的脸…脸上怎会有指印?” 箫剑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刚才被那个老头子扇了一耳光,说他出言冒犯长辈。唉,古代做人儿子果然不容易。 不过这个并不重要,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史策真正的身世。 凤仪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妾身是有一个弟弟,单名一个策字。夫君打听这个做什么?你们不是早就见过面了吗?” “史策?!你确定,他是你的亲弟弟吗?”箫剑文还不死心。 史凤仪满脸诧异之色:“他和妾身,虽非一母所生。但确是亲生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箫剑文一下子又陷入失望的低谷。本来以为剑彬和他一样跨越时空到了明朝。现在看来,史策和箫剑彬,只是长得一样的两个人而已。没有丝毫关系。 不过,他隐隐觉得,凤仪似乎又对他隐瞒了什么。 箫剑文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 史凤仪长出一口气,她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样东西。原来是一样做工精细的凤钗,仔细看却是空心的。她拈起凤钗,在即将做好的糕点上轻轻地点了点,有几星不易察觉的粉末洒在上面…… 第七章 穿越.前世(四) 在古代的生活真是百无聊赖。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电脑,天天在五军都督府和军场两下奔波,连起码的娱乐也没有。 箫剑文坐在校场中央的虎皮椅上,似已昏昏睡去。 “将军,莫将军。”在全军苦练阵法的时候,他这个主帅却睡得人事不知,实在是一件不成体统的事情。于是侍立一旁的阿忠偷偷地叫醒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箫剑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校场中依旧是沙尘滚滚,那些士兵正汗流浃背地东奔西跑,操练一种不知是什么的阵法。 “没意思。”他站起身,准备回府。却被坐在一旁的欧阳敬言拦住,只见他微笑着、不亢不卑地说:“恕属下无能,不能排出让将军满意的阵法。请将军指教。” 这个所谓“指教”有很深的含义,欧阳敬言其实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月他悉心调教全军进行操练,也算是呕心沥血,怎么到了莫宁莫大将军这儿就成了“没意思”?他莫宁自从新婚后就没有好好过问过公事,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这些话他绝不敢说出口来。假借指教之名也算将了莫宁一军。 “这个……”箫剑文倒有些为难了,他本就不是真的莫宁,哪里懂得这些兵法布阵,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他看着眼前那些面容呆滞,如棋子一般在布好的阵中冲来撞去的兵士,突地眼前一亮,计上心来:“有了!” “将军,您确定这样可以吗?” 阿忠看着被打乱重排、而且又不断有新节目上演的“阵法”声音都有些颤抖。 “管他呢。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也要玩个尽兴才可以啊。”某终于找到事做精神焕发的人说。 “阿忠,你再给我贴个告示,征集一些美女过来?” “哈?!”阿忠险些晕倒。 箫剑文抬头笑笑:“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开个运动会,顺便召集一些美女做啦啦队。” 运动会?!啦啦队?!阿忠嘴已经张成了o字型。这莫将军或者说是莫少爷是不是中了邪了?怎么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史凤仪乘着一乘小轿,偷偷从后门出了府。她只带了一个随身丫鬟,并且谁也没有惊动。 轿子抬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停下。 凤仪走向竹林深处,那里,有人在等她。 “来了?”清朗的声音响起,那人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但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或许他本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凤仪待要走近,却又踌躇不前,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那人笑了,本就很温柔的神情变得更加温柔体贴。连脸上那道刀疤都似乎没那么狰狞了。 没错,此人正是欧阳敬言。 此刻,他温柔地展开史凤仪的手心,又温柔地把一样精巧的物品贴到她的手掌心,再温柔地把她的手心合拢。如果忽略掉他交给凤仪的那样东西,欧阳敬言的表现都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了。 凤仪摊开手心,那是一个小的黑色的瓷瓶。瓶口被密封。她当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以漂亮的眉心没来由地皱了起来。 “你……不愿意?”欧阳敬言也注意到她的神情。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碰我。”轻叹一声,凤仪幽幽地说。 “所以你心软了,想要放过他?”欧阳敬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利光。 凤仪摇摇头,其实她早就想杀了那个人,成亲那夜,她甚至准备了剪刀在袖子里,他如果碰她那就拼个同归于尽。 可是…… 欧阳敬言马上扳过凤仪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凤仪,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心软。你忘了你爹是被谁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吗?是豺狼总会露出他的本性,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凤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良久,她无声地点点头。 “少爷,您把他们分成这么多队有何用意呢?”可怜的阿忠现在已经彻底摸不着北了。 “怎么会没有用意呢?”箫剑文兴致勃勃地指着众人:“你看,带着红袖标的就是红队,绿袖标的是绿队……红队擅长射箭,就比射箭好了;绿队呢,比试长矛;蓝队的人都很壮,那就摔跤吧;最重要是黄队,他们脚法灵活,蹴鞠好了。我看搞世界杯是没戏了,搞个大明朝明日之星总没问题吧?” “世界杯?明日之星?!”阿忠囧,只有重复的份。 “哦,我差点还忘了奖品的事情。”箫剑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怪不得总觉得这些人缺一股子精神气。那日听其他将领说这些兵士都是征兵征来的,有许多人已数年未回过家,于是他清清嗓子:“都给我听着,如果在比赛中胜出者,赏探亲假一个月。其他人也不必挂虑,重在参与,可休假三天。不过要轮流休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忠石化状态中。 顿时校场上人心大振,又是一片尘土飞扬。 第八章 穿越.前世(五) “爹,我是凤儿啊,你醒醒。” “爹,女儿回来看你了,你就睁开眼看女儿一眼吧……” 史凤仪此时伏在一个老人的榻前,珠泪滚滚而下。而那老人却无动于衷,他就好似睡着了一般,连眼睛都未曾睁开。 “小姐,”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扶起了悲痛欲绝的史凤仪:“老爷自从那天被送回来以后就再也未曾醒过。小姐你也莫要悲伤过了。” 凤仪的心思却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莫府的少爷莫宁,一次在游街时偶遇史家大小姐史凤仪,虽只一眼,却已铭记下史凤仪的绝世风姿。对于他来讲,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于是转天遣人提亲,却不料史家早已风闻莫宁莫大将军骄横跋扈,兼凤仪也心有所属,当下就回绝了这门亲事。莫家恼羞成怒,不数日便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史老爷收押在审,硬用权势逼迫史凤仪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才放史老爷回来。 史老爷被送回来的那一天,本已神智匮乏、不堪打击,偏偏又听说了自己的女儿被莫府逼迫允亲一事,当下气得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地不醒了。 凤仪握着史老爷那枯瘦的手,恨意又如烈火般燃起。她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轻声说:“爹,您放心,凤儿一定会为你报仇。” “嗤”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凤仪惊讶回头。却看见史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 “你……何时进来的?”凤仪嘎声问。 “怎么,对我也如此防备?”史策低下头,无所谓地笑。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你怎么来了?你…你亦是来看爹的?”不置信的语气。 史策很想说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报仇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女子应该想的。”没头没脑的一句,史策却似鼓足了勇气才说得出口。 史凤仪讶然半晌,突然她站起身来,神情已变得冷淡肃穆:“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言毕看也不看史策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史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眼角却已变得湿润。刚才那对话几乎不像出自一对亲姐弟之口,可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却改变不了人心呢? 姐,我只是想要你幸福啊。 箫剑文兴冲冲地冲出莫府大门,却正巧碰见凤仪的轿子。他看着她憔悴的脸色,不觉心下一黯,自责起来。 唉,我真是,即使不是自己的新娘,冷落了这么久,也难怪人家会如此抑郁了。 箫剑文回想自己穿越以来,天天不是睡在军营就是躲在书房,和新娘子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自己知道这是为了躲着她,毕竟现在的身体是“借用”的。但被冷落的人可不知情啊,万一莫宁回来之前,她又抑郁病倒怎么办? 想到此,箫剑文微笑着走上前:“凤仪,今天正好我们彩排,我带你去军营玩玩吧。” “彩排?!不了……”正在史凤仪为自己找借口的当儿,箫剑文已拉起她的袖子不由分说向校场口走去。 “这……”史凤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庄严肃杀的校场现在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比西洋人耍戏法还要热闹。 场上摔跤的摔跤,射箭的射箭,练马术的练马术……在她身边还有一些身穿鲜艳衣裙的少女,正手舞彩带,大声助威。 箫剑文把她安插在这些人中间,含笑着说:“正好,你就在这里做我的啦啦队长吧。” 啦啦队……长?!何解?史凤仪莫名其妙之际,箫剑文自己却已转身冲到了场上。 他……五军都督府的大将军……平时不苟言笑的莫宁,居然在和那些士兵一起练蹴鞠! “唉,说你呢,怎么又犯规了?”箫剑文指着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士兵大叫。 众人囧 “怎么老是犯规啊?裁判呢?裁判在哪里?” 裁判?!众人= =|||| “球,不是这么踢的。”只见箫剑文摆了一个威风的pose,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脚开了出去…… 只见那个叫蹴鞠的东西还在原地打转,而我们的大将军则由于用力过猛,重心不稳一跟头摔了个尘土飞扬。 众人=o=、= =||||、囧……有不怕死的已爆笑出声。 阿忠在一旁石化状态中,将军,形象啊,要注意形象啊! “真是胡闹。”有人在僻静一隅自言自语。他,就是欧阳敬言。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娴静的身影身上,那个人也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不觉将目光转过来。真的是她!凤仪,怎么会在这里? 凤仪看见了他也是一怔,嘴角的笑意马上淡去。两人目光交汇了片刻,她却将头扭了过去,似乎有些慌乱。 她刚才,好像是在笑?为什么要笑?而且还笑得舒心。她嫁给了不想嫁的男人,现在应该痛苦不是吗? 欧阳敬言突然有些烦躁,匆匆离开了校场。 第九章 穿越.前世(六) 今晚五军都督府要置办一个大型的酒宴,所有即将参加这场大阅兵仪式的军政都要参加,当然也包括锦衣卫。 箫剑文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在关注史策,虽然欧阳敬言已说了他的身世,而且那个世界的弟弟也早已死亡。死人又怎么会穿越时空呢?但箫剑文通通忽略这些。他总觉得,史策身上或多或少有弟弟的影子。 史策的朋友不多,他似乎也比较孤僻,甚至跟家里人也甚少来往。箫剑文总看见他一个人,脸上也从未有过笑容。这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吧? 宴会正式开始,箫剑文走进大厅的时候,看到五军都督府的其他几名副将正在向他招手。这些人大概是莫宁的死党,但箫剑文至今还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只能以将军甲、将军乙等在心中记个大概。他瞥见史策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心中一喜,便向那边走去。岂料还未坐下,史策已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换了个位置坐了。 这真是非常尴尬,箫剑文喝了一杯酒来掩饰。看来史策对莫宁真的有非常大的成见,一时片刻也不能消融。 五军都督府的那几名将军纷纷端着酒杯凑了过来,在他四周找位置坐下。将军甲嘿嘿笑着说:“莫将军,你何必自讨苦吃?这小子向来不识趣的。” 将军乙接口:“莫将军肯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捉弄那小子罢?” 将军丙赞同:“像上次一样,真是大快人心。” “上次怎样?”箫剑文最近这段日子莫宁的恶行也听多了,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上次将军和史府小姐大婚,您给那小子送去的请帖上写着‘身份下贱者不予参加’。这事满城尽知,也让他丢尽了面子。哈哈”几名将军大笑。 箫剑文一口酒差点儿呛着。 “对啊,将军您看上他们史家小姐,那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谁知这小子竟为此事来找将军决斗,幸亏将军技高一筹重伤了这小子,否则这史家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哈哈哈,几名将军又抚掌大笑。 箫剑文已在心里将莫宁鄙视了一千遍,自己怎么好死不死地“借用”了他的身体? “干脆,我们再来一着,也好为莫将军出气?”将军乙鼓动众人。 “你们要干什么?”箫剑文站起来阻止,这四人却已端着酒杯向史策那边走去。 “史大人,此次为皇上阅兵公务,你也费了不少心。本将军敬你一杯。”将军甲拿腔拿调地说。 史策面前的酒杯根本就没动过,他似乎根本不擅饮酒。 将军甲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从马上为史策换了一个大盏,并斟了满满一盏酒。 “我们四位钦命将军一起来敬,史大人不会不给面子吧?”将军加重语气。 史策面有难色,但仍举起酒杯一饮而毕。马上,他剧烈咳嗽起来。 还未等他喘息甫定,将军乙马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史大人豪气,本将军也敬你一杯。”史策面前的大盏又被满上。 箫剑文上前阻止:“算了,不能喝就不要勉强。”岂料史策狠狠瞪他一眼:“你不用在一边惺惺作态。” 一轮酒敬下来,史策脸色苍白,剧咳不止,已站立不稳。 “够了!”箫剑文忍无可忍,他一把夺下史策的酒盏。史策突然抄起面前的酒壶,泼到箫剑文脸上。顿时,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都愣住了。 “没有够,我也要敬你一杯。”史策冷冷地说。话音刚落,他也倒下。 睡不着,箫剑文决定到院子里走走。 咦?厨房怎么还亮着灯?这么晚了。箫剑文放轻脚步,走到窗前,却看见凤仪站在里面,似乎在做什么东西。 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箫剑文满心疑虑,却看见凤仪小心地取下自己发丝上的那枚凤钗。 然后,把它靠近蜡烛,融化了上面的蜂蜡。 再然后,把里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小心的洒在已经成型的紫樱糕上面。 不会吧?箫剑文这一惊非同小可。史凤仪这是在做什么?谋杀亲夫?!怪不得自己最近总是容易头晕,还以为是时空穿越带来的后遗症呢。原来如此! 突然,史凤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箫剑文还以为对方发现他了,忙往暗处躲了躲。却见凤仪劈手抄起那屉还未下锅的紫樱糕,把它们尽数倒进了灶火里。然后,她似乎在和谁赌气一般,愤愤走出了厨房。 箫剑文看到凤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也一闪身进了厨房。他先在灶台上捻了捻,然后把那粉末状的物体放在鼻尖闻了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里面有很浓重的曼陀罗味道,一次两次倒无妨,服用多了也会致死。只是她为什么又把东西倒了呢?不管怎么说,这地方是决不能多呆下去了。箫剑文决定尽快找到回去的途径。 今天天气风和日暖,刚出门就看见凤仪着人备轿准备出门。 “又出门?今天打算到哪里去?”箫剑文挑起轿帘,略带戏虞地看着坐在里面的史凤仪。 凤仪没有料到他今天忽然关心起自己的行踪来。 “哦…妾身今天想去普云寺烧香还愿,为爹爹祈福。”凤仪垂下长长的睫毛,掩饰内心的慌乱。 “真可惜。”箫剑文有些夸张地说:“突然想再尝尝你亲手做的紫樱糕来着……”他特意咬重了紫樱糕三个字,凤仪听得微微一颤。 “算了,反正今天没事。干脆为夫也陪你一道去烧香还愿吧。”箫剑文微笑着注视着史凤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啧啧,偷偷溜出门去和别人商议如何谋杀亲夫?真的要对古代的女子重新下定义了。这是某人的心理活动) 一路无言,一马一轿行在去往普云寺的路上。 “昨夜,史策喝醉了。”箫剑文打破沉默。 “哦”轿中淡淡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箫剑文忍不住掀开轿帘:“凤仪,史策真的是你的弟弟么?” “他…呃…”眼波变得迷茫起来,记忆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天,她爹正陪她在后花园嬉戏,突然,仆人从外边带来了一个小孩,那孩子很脏,似乎好多天没洗澡了。他看着他们,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冷冷的、不信任的敌意,却又有掩饰不住的忧郁和悲伤。 “他是……”史老爷站起身来,仆人上前把一样东西交给他:“这个小孩说他娘让他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老爷。” 史老爷看着手心中那样东西,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翠玉蝶,当年他亲手把这只翠玉蝶交给那个叫小蝶的女子。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个孩童,颤声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娘!”史策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汗水已湿透了衣襟。梦中,他又回到了多年前…… “娘”刚醒来,却找不到娘。他忘记了娘的警告,迷迷糊糊向楼下走去。 “哟,这是谁家的娃儿?生得粉嫩可爱的嘛,来,陪爷喝两盅。”一个酒客拉过不知所措的史策,就往他嘴里灌酒。 “我……不喝,我要找娘。”他拼命挣扎,却被酒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这里娘没有,爷却有。来,再陪爷喝两盅。”立刻,一杯辛辣的酒又被灌到史策嘴里。几杯烈酒下肚,他迷迷糊糊,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突然,一个女子发了疯一样,挤开众人,一把搂住史策:“策儿,别怕。娘来了!别怕。” 众酒客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就说嘛,青楼里怎么连娃儿都有了?原来是个带崽的。好,不灌他,灌你!” 说着,硬拖过那女子,把她按在桌子上,酒像水一般向她口中灌去…… 夜深,那个叫小蝶的女子一边垂泪一边交给史策一样东西:“策儿,这里你是决计不能再呆了。听娘的话,去找你爹。拿出这样东西,你爹就会认你的。” 史策看着手心中那枚翠玉蝶,有些迷茫,他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娘的袖子:“娘,策儿要和娘一起走。” 小蝶的泪水一下子泉水般涌了出来:“娘走不了了,娘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策儿你不一样,你还有你的前程,不能因为娘耽误了你一辈子。” 说着,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毅然擦干泪水,把史策推出门外,插上门。 史策在外面拼命捶门,奈何小小的他根本就撼不动这门。 “娘,开门啊,策儿要和娘在一起。” “娘,你不要抛下策儿一个人!” 小蝶解下汗巾,搭在中梁上,又把它打成一个死结。她脸上带着一丝凄楚的笑意,策儿,不要怪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娘一死,你便再无挂虑,可放心地奔你的前程…… 史策从痛苦的记忆中清醒过来,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策儿有没有让您失望。可是,这么多年,策儿从未有一天是快乐过。如果拿这样的前程和失去的相比,那么,策儿宁愿当年陪你一起走…… 凤仪抽中一签,还未细瞧,却已被一旁的箫剑文捻到手里。 “哟,好像还是上上签嘛。我来帮你解。” 说着,他便向门口那解签的和尚走去。 凤仪有些迷惑地看着他,这个人,似乎和她印象中那个狂妄自大的莫宁差距越来越大。这到底是……何解? “施主为何还帮别人解签?施主本身就已因果颠倒,理不清楚了罢?” 那和尚竟将签卦捋在一旁,望着箫剑文微微笑了起来。 “何解?!”(某人已经被同化了),箫剑文直觉得这和尚似乎知道什么。 “唉,前世今生,因缘际会。”和尚摇头叹气,摞下签筒,竟自步入后堂。 “前世今生,因缘际会?!”箫剑文默念一遍,什么意思? “大师,你把话讲明白了再走!”箫剑文疾步追去…… 第十章 穿越.前世(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箫剑文在下跪的同时,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明神宗吗?看起来脸色蜡黄,和普通人没多大不同。有些失望。 神宗皇帝斜倚在龙椅上,看起来似乎状态不太好。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典可以开始了。 与此同时,礼乐齐天、鼓声震地,在神机营的大炮礼鸣中。佩戴不同颜色袖标的各“运动员代表队”入场,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绕场一周,在经过神宗座前时,行叩拜之礼,山呼万岁,然后带到指定的区域站好,啦啦队在一旁载歌载舞地助兴。 神宗皇帝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观看这一幕。他身旁有一个垂着珠帘的黄色幕帐,里面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据说是深得皇上宠爱的惠宁公主,她也随驾来参观阅兵大典。 例常的兵法操练、两军对阵后,便是箫剑文他们彩排了很久的“改良版大明运动会”。因为有了假期鼓励,参赛者各个生龙活虎,一时间场上热闹非凡、精彩纷呈。 黄昏到来,阅兵大典也告一段落。神宗却依旧兴致高昂:“今日阅兵之大典,朕甚悦。久闻大将军剑法高明,何不找人舞上一段?也让朕尽尽兴?” 箫剑文当场傻眼,他怀疑听错了,皇上口里的那个大将军是不是他?再看看神宗,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箫剑文忍不住慨叹穿越投错了对象,没想到当了一回莫宁大将军的替身,既要能文还要会武。这剑术…… 箫剑文正挖空心思准备推脱,岂料侍立一旁的史策却已先一步站了出来:“臣愿与莫将军比剑以助兴。” 箫剑文看着史策冷冰冰的目光,心想这下也不用指望他手下留情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史策已拔出了利剑,冷冷地说:“莫将军,请!” 箫剑文腰间的佩剑一直被他当成摆设,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得已只好抽出剑来。 容不得多想,史策剑光一闪,利剑逼到眼前。箫剑文下意识地用手中的剑去抵挡,却不料史策这一招只是虚晃,剑锋回转,反向他胸口刺来。电石雷火之间,箫剑文只觉得胸口一凉,剑尖已刺进一寸有余,他后退两步砰然倒地,鲜血随即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史策。 神宗皇帝身旁的纱帐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去看看公主如何了?”神宗皇帝沉声吩咐左右侍从。他当然和其他人一样,不会相信武艺超群的莫宁莫将军会在三招之内败于一个的锦衣卫佥事手里。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将军手下留情,而史策本人却莽莽撞撞误伤了大将军。 想到此,神宗皇帝不满地瞪了史策一眼:“还不快快扶他下去疗伤?” 箫剑文醒来已是在帐中,他的伤势并不太重。“将军,您没事吧?”阿忠扶他做起来。“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晕,估计失血过多有些贫血。”阿忠摇摇头,最近大将军的新鲜词语总是特别多,已经见怪不怪了。箫剑文突然想起了什么,吃力地欠起身:“剑…史策他没事吧?皇上有没有怪罪他?”阿忠愣住了。 此时,史策独自一人坐在为他准备的帐中,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自己之所以要和莫宁比试,也是一时冲动。因为之前两人也曾比试过,莫宁确实比他技高一筹。就算最近苦练剑术,大有长进,但也不可能三招之内刺伤莫宁。这到底是何原因? 正自思量,突然手下来报:“史大人,皇上和公主今夜打算移驾行宫休息。请随行护驾。” 史策的眉头皱了起来,本来计划好今夜驻扎军营的。偏公主受了惊吓,一行人等又得大费周章地移到几里外的行宫休息。这样一来,原计划打乱,锦衣卫带出来的这点儿人手似乎不够调配。更何况听闻女真刺客一直跃跃欲动。 “要不,大人向大将军借些兵力?”手下小心翼翼地提议。史策犹豫了一下,否决了这个提议。他心存侥幸,皇上的亲兵加上自己带的人也不少了,而且各个是高手,还怕区区几个刺客? “我总觉得不妥。”箫剑文皱起眉头,看着行宫的地图。 “将军您不好好养伤,操心这些干什么?”阿忠心疼地替箫剑文熬药。 行宫一共四个门,东、南、西、北,各有锦衣卫守护。皇上和公主住在别馆,有亲兵护卫,史策带领其余人等巡夜。可刺客万一是翻墙而入,守护的兵力又不集中,说不定就会被他们偷袭了去。史策不会没想到这点,只是他不想开口向莫宁求助。 想到此,箫剑文马上翻身下床,动作急了点,牵动了伤口,他险些跪到地上。“将军,您这是……”阿忠马上放下药碗,上前去扶他。 “马上…给我备马,调神机营的人手。”箫剑文脸色苍白,忍住伤痛急急穿戴盔甲。 “将军您这是何苦?这锦衣卫又没有向都督府调动人手,出了事也是他们担着……” 箫剑文苦笑,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史策这种别扭和倔强还真有点儿像生前的剑彬。 深夜,几个黑衣人偷偷跃上宫墙,他们擦亮火石,点燃手中的箭矢,向行宫内射去。 “大人,不好了!着火了!”一个锦衣卫匆匆来报。 还不等史策有所反应,又一个锦衣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报…大人!马厩着火了……” 立刻,救火之声四下响起。 史策皱起眉头:“有刺客!” 马蹄声近。 黑衣人已杀向了别馆门口,史策带着剩下的人殊死搏斗。他身上的衣服也已被鲜血浸透,此时,从未有过的后悔涌上心头。如果当时不那么意气用事,也不会闯下这弥天大祸。 几声巨响,东、南、西、北四处大门被炮轰开,随后箫剑文带着神机营冲了进来。史策不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混乱中,一个黑衣人摸进了公主的寝宫。他看见躲在床边吓得直发抖的公主,狞笑起来:“嘿嘿,没想到死到临头,还能拉个公主陪葬。”说着,举起手中的利刃。 突然,一个重物当头砸下。那刺客翻了翻白眼,倒了下去。 箫剑文扔下手中的铜鼎,伤口似乎已经裂开。他勉强向前迈了一步,视线中的公主已变得模模糊糊。 “公主,你…没事吧?”只说得一句,人却已倒下。 第十一章 穿越.前世(八) 金殿之上,神宗面沉如水,史策跪在大殿之上,不发一言。 “朕将如此重任交托与你,你竟轻慢至此。如若不是莫爱卿及时赶到,恐怕那刺客就得逞了吧?这次朕一定要好好惩戒,也给其他人长个记性。” 史策低头,这次事情皆是因为他与莫宁之间的私人恩怨导致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话可说。 大殿护卫上前,准备把史策押下去。 箫剑文心里一颤,来不及细想,马上出列跪在史策身旁:“皇上,您误会了。这其中……另有隐情。 “哦?有何隐情?”神宗大感兴趣,马上追问。 “那天……”箫剑文沉痛状:“其实史策是提前派过人到我这里调集人手的,只是因为当时我受了伤,延迟了救驾时间。所以这件事情不怪他,全怪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莫宰辅一惊之下,顾不上体统,当场教训起儿子:“你这个忤逆子,这一病给病糊涂了?” 史策瞪着箫剑文,震惊到不知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不说,是因为我是你姐夫。可是,这次,还请皇上明断,要罚就罚微臣,这事和史策无关。” 咬着牙说完这些,箫剑文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跪在那里,等候神宗发落。 “皇上,事情不是……”史策急了,正待分辩,却被神宗止住。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这两人的脸,看他们一心为对方开脱,想此事过于深究也无意义。何况之前莫宁也救过公主,不如就饶过这次,也算给莫宰辅一个面子。 “也罢。念在莫爱卿之前救驾有功,且有伤在身,这次朕就不重罚了。著减免俸禄半年以示惩戒。” 退朝后,史策站在大殿门口,等箫剑文。 “我不会领你的情。”他看着箫剑文,冷冷地说。 “我并没有让你领情的意思。”箫剑文嘴角含笑,他看着史策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己的弟弟。 回到府中,看见凤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脸上露出期待与惶恐的神色。箫剑文忍不住微微一笑,到底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弟弟的。 “放心吧,史策没事了。”他柔声安慰凤仪。 凤仪面色一喜,却发现心事已经被别人看破,马上又低下头去。 她看着手心那只黑色的瓷瓶,不禁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失望。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只是为了这件事情?到底他有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欧阳敬言看出了史凤仪的心思,他上前,牵起她的手:“凤仪,我们以后就可以朝夕相处了,你只要忍过这段日子就可以了。” 史凤仪轻轻抽出自己的手。 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摸索着手中的瓷瓶:“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罢。” 欧阳敬言一惊,上前一步,凤仪却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两人之间终究隔了距离。 “为何如此?你…不会对他动心了罢?”欧阳敬言已不能保持平静,戛声问道。 史凤仪心乱如麻,她这段日子的痛苦想必没有人会理解。她本来对莫宁满腔愤恨,一心想为爹报仇,万万没想到的是,婚后的莫宁和之前的简直是判若两人,让她狠不下心,也下不去手。到底该何去何从,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欧阳敬言失望地望着史凤仪的身影远去,脸上突然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是我的,任谁也抢不走。”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良久,箫剑文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他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若非偷偷跟着史凤仪出来,他还不知道那个同谋居然是欧阳敬言。想到凤仪刚才的表现,他不由有些欢喜,她似乎并不想再加害自己了,不是吗? 第十二章 穿越.前世(九) 中秋之夜,团圆之日。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赏月度中秋。 莫府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个家宴过得让箫剑文无比郁闷。 莫宰辅即使在家宴时也端着他当宰辅的架子,莫夫人身体不好吃完月饼就早早回房歇息去了。只剩下箫剑文和凤仪两个正襟危坐、连大气也不敢出。 宴毕,莫父开口了,想不到他这一开口,要说的就非常之多。首先,评说了府里这半年发生的大事(莫宁成亲、皇上阅兵之类);然后,着重批评莫宁(箫剑文)这段日子的懈怠(公文不批、哗众取宠、替别人背黑锅等等);最后矛头直指史凤仪,貌似她来了以后,莫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归根结底是她这个妻子的责任,不懂得如何相夫教子。 箫剑文在一旁看着凤仪被训的几乎垂泪,马上打岔:“爹,这个菜的味道不错,您尝尝?”莫父脸色有些发青,瞪他一眼,继续教训儿媳。 “哇,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圆的月亮……” “这月饼的形状不错,圆圆的……” “爹您今晚兴致真好,我敬你一杯……” “爹,您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我给您倒杯茶润润嗓子……” 莫父的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红,他的长篇大论屡屡被箫剑文打断,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放肆!”莫父终于发飙了,山羊胡子都飘了起来。 难熬的家宴终于结束,箫剑文看凤仪郁郁不乐的样子:“想家了吧?不如今晚我陪你回家看看?” 史凤仪被说中心事,惊讶地看着箫剑文。 史府停着一辆马车,凤仪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阿策的,他居然也来了!” 箫剑文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不由微微一愣。 史策坐在史老爷的病榻前,他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正神情专注地给他爹喂药。史老爷依然毫无反应,药汁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史策叹了一口气。 “爹,你何时才会醒来?” 此时的史策,已放下了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脸上满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病情的关切以及焦虑。 史策用药勺缓缓搅动着渐渐冷却的药汁:“爹,您晓得么?我既盼您醒来,却又怕您醒来。因为您醒来以后,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地对您说心里话。我不敢靠近您,是怕您会拒绝我……” 他又想起了十二年前,当他被带去见他爹的时候,这个男子说得第一句话:“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想到此,便有如撕心裂肺般疼痛。“小姐和姑爷回来了!”丫鬟慌忙通报。史策一惊,马上站起身来,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几上,脸上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冰冷的神情。 看到箫剑文,史策心一沉:“你怎么来了?”语气不善。 箫剑文笑了笑:“我怎么不能来?”说着绕到后边想看看病人。 不想史策手一伸,拦住了他:“我爹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怎么还有脸来?” 箫剑文愣住,看来这又是莫宁留下的后遗症。怪不得史家人见了他就跟见了仇敌一样。 史凤仪看见放在几上的药碗:“阿…策,你在给爹喂药?”她惊讶地看向史策。史策脸一红,转身便走。 箫剑文却又拦住他:“其实你姐姐最近也很挂念你,有空到我们那里坐坐?” 此言一出,不光史策,连史凤仪的脸都红了。史策看看他姐姐,又瞪箫剑文一眼:“少管闲事!”说完逃跑一样夺门而出。 箫剑文大笑:“我没有看错,看来这小子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罢了。” 第十三章 穿越.前世(十) “水蛭、龟甲、鳖甲、鹿角胶、僵蚕、地龙、全蝎、人参、川穹……”箫剑文又数了一遍。 “怎么没有金钱白花蛇?”他回头看向刚抓药回来的阿忠。 “少……少爷”阿忠有些哭笑不得:“药铺里根本没有这味药,小的可是跑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药铺。” “就少了这一味药。”箫剑文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算了,我自己搞定。”他收起药方。 这几天,箫剑文可没闲着,自从他知道史老爷生病的缘由后,又偷偷跑到史府几次。望、闻、问、切这些本事一样也没落下,结合他大学几年以及毕业实习若干年的学医经验,他断定史老爷是因为严重中风引起脑瘫,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疑似植物人的形态。 他也看过几个所谓名医开过的药方,觉得太过平实,根本治标不治本。箫剑文虽然学的是西医,但他对中医却很有兴趣,过去曾认真研读过类似《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籍,所以对一些疑难杂症的药方还记得。比如他刚才叫阿忠去抓的那个药方,就完整载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 箫剑文急急奔内室,准备打点行装,上山捕蛇。却闻见一股熟悉的清香,他停下脚步,看见凤仪端着一盘糕点向他走来。 “夫君,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妾身又做了一些紫樱糕,你尝尝。” 迎着凤仪期盼的目光,箫剑文脸色有些发僵,他硬着头皮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嗯?这次好像没有那种要命的味道。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次的糕点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啊。”他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凤仪脸色却已发白:“有何不同?” “这次的更好吃了。”箫剑文笑着点头。 凤仪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点儿笑容。 “不过好像你只会做紫樱糕,吃来吃去就这一种嘛。”不知怎么的,箫剑文现在特别喜欢逗史凤仪,看她老实巴交地着急就觉得好玩。 史凤仪果然红了脸,她羞惭地低下头:“我不会做什么东西,这紫樱糕,也是当初我娘教我的。” 箫剑文了然地点头:“哦,原来这样。不要紧,我会做饭。我会做叉烧包、三明治、烧卖……回来我教你做。” “你要出门?”史凤仪似乎略略有些失望。 “去山上采药。”箫剑文端起那盘糕点,认真地看着史凤仪:“其实你也可以送一些给史策尝尝,我想他一定会喜欢他姐姐亲手做的东西。” 据说金钱白花蛇爱吃石楠藤的叶,所以只要找到石楠藤,就离抓住白花蛇不远了。可箫剑文在山里转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石楠藤,累得他腰酸腿疼。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老人,背着个药篓在采药的样子,忙上前打招呼。 “老人家,您知道哪里可以抓到金钱白花蛇?” 那位老人抬起头,略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找白花蛇有何用处?” “治中风啊,我的药方里现在就缺这么一味药了。”箫剑文理所当然地说。 “白花蛇可以治疗中风?何解?”老人看来很有兴趣。 “白花蛇,可辟风邪。去其内脏,烘干,具有镇静、镇痛、扩张血管和降压的疗效。”箫剑文见这老人慈眉善目的,便也不厌其烦地解释。 “果有此疗效?”老人又惊又喜,马上掏出笔墨纸张:“我得记下来,日后写到我的《本草纲目》中去。” 本草……纲目?!箫剑文顿时被雷击中一样,傻了。 他坚持着问完最后一个问题:“难道,您…您就是…医圣?!” “不敢当。”老人一笑:“小老儿姓李,名时珍。” 第十四章 穿越.前世(十一) 细细的银针一枚枚地扎入史老爷的身体,李时珍的额头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 “这都十多天了,怎么还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箫剑文站在一边有些着急地问。 “你我是同行,应该晓得这种病急不得。”李时珍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也焦躁非常。没有比医不好病人更让他介怀的了。 突然,门外风一样闯进来一个人,却是史策,他一把推开正在为他爹针灸的李时珍,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们两人:“你们又想对我爹做什么?!” 箫剑文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这小子怎么总是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亏他还长的和自己的弟弟一模一样。 “这位是?”李时珍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我的……小舅子。”箫剑文无奈地苦笑。 报出医圣李时珍的大名,总算是讨回一点儿便宜。因为李时珍一度曾在皇宫太医院任过职,所以史策对他也有耳闻。因此,李时珍得以在史策怀疑的目光下,继续战战兢兢地为史老爷针灸。 又一枚银针扎了进去,突然,史老爷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三个人都看见了,史策激动地一把拉住李时珍的袖子:“李太医,我爹醒了!我看见他的手指动了!” 李时珍擦擦额头的汗水:“还差得远,这种病没那么容易好的。除非有特殊的药引……” “什么药引?!”箫剑文和史策异口同声地问道。 “唉。”李时珍先叹了一口气:“说了也没用。这种东西千年难得一遇,就算找到了,也采不到……” “到底是什么东西?!”史策已是急不可待。 “千年灵芝。”李时珍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史凤仪有些焦躁地打量四周,欧阳敬言从她身后走来居然都没有发现。所以,当要找的人出现在眼前时,还是吓了一跳。 “上次不是说过不要再见面了么?”凤仪的语气几丝不满。 “怕什么?那个姓莫的又不在。况且我也想你了。”欧阳带着几分轻佻地抬起凤仪的下巴。 凤仪挣脱他的手:“我现在不想害人了,我们也不该再见面了。你走罢。” 欧阳敬言嘲弄地笑了:“果然是女人,变心都变得这么快。莫非你忘了我是怎么救得你?” 史凤仪低下头,她知道欧阳敬言说的那件事。那是两年前,史老爷刚被任命为知府,一家人千里迢迢赶着赴任。结果路上遇到了盗匪,幸亏欧阳敬言带着官兵赶到,才救了他们一家人。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史凤仪对欧阳敬言有了好感。欧阳敬言看她不说话,知道说中了她的心事。他上前一手拦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抚向她的脸:“凤仪,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不如我们做长久夫妻罢?” 凤仪猛地惊醒过来,奋力挣扎:“欧阳敬言,你放开我!”一用力,竟然撕破了欧阳敬言的袍袖。于是她看见了他臂上的刺青,居然是女真族才有的海东青图案! “你…你是…!”凤仪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已经猜到了欧阳敬言的身份,他居然是潜伏在大明军队的女真奸细! 欧阳敬言狞笑着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留你这个活口!”说着掐向史凤仪的脖子。万分危急之际,史凤仪拔下头上的凤钗,猛力向对方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尖利的凤钗竟将欧阳的下颚穿了个洞。他捂住伤口,看着史凤仪踉踉跄跄的身影远去。 “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欧阳敬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誓。 第十五章 穿越.前世(十二) 箫剑文已经在这云梦山转了好几天。听老药农说,这里生长着一颗千年灵芝,不过那也只是传说而已,谁也没亲眼见过。灵芝一般都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箫剑文今天决定去北面那方峭壁碰碰运气,那地方最高最陡,他特意准备了一捆绳子。 刚走到半山腰,就碰到一个药农。箫剑文上前拦住:“老人家,您可知道这地方是否有千年灵芝?” 老药农眯起眼睛打量着箫剑文:“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年轻的时候啊,在这个山头发现一颗。不过那灵芝长得蹊跷,硬是长在这面悬崖最不好攀爬的地方。我怕送了命一直没有去采。你可要当心呢!” “多谢老人家!”知道了灵芝的下落,箫剑文格外振奋。 那药农在他身后摇了摇头:“最近采灵芝的人为何如此之多?方才一个人刚问过。” 箫剑文蓦地一惊,不会是史策吧?那小子救父心切,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他好容易爬到了山顶之上,却四顾无人。前方只有一个药篮倒在那里。 史策?!顾不上喘气,箫剑文飞扑到悬崖边上,结果就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史策身体几乎是半悬在空中,他一只手抠住岩峰,令一只手去采摘那只长在夹缝之中的灵芝。 剑彬!箫剑文差点儿叫出声来,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他弟弟的形象。此时只有祈祷史策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终于将那颗灵芝摘到了手里,史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在此时,他扣住的岩峰松动了,整个人竟向下滑去! 箫剑文一急之下,竟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幸亏史策眼疾手快抓住一块山石,才算暂时稳住身形。他抬头向上望去,看见箫剑文,两个人此时都吓出一身冷汗。 箫剑文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绳子,手忙脚乱地打开绳结,顾不上找地方固定,就把绳子的另一头抛给下方的史策:“快点抓住!” 史策此时虽说万分惊诧,但也顾不得多想。把灵芝咬在嘴里,腾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绳索。箫剑文由于刚才重心没有找稳,被史策这一带,整个人几乎被带下悬崖,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撑住尖利的岩石,咬紧牙关把史策往上带。 当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时。史策发现箫剑文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他抓住岩石的那只手不断有鲜血溢出,整个人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那一刻,史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迅速做出一个决定,用一只手抓住绳子,腾出另一只手努力地把灵芝送到箫剑文的手边:“把灵芝带给我爹,放开我!” 箫剑文伸出手,却是一把握住史策的手腕。史策一愣,看向箫剑文。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两个人并肩坐在悬崖前,看着夕阳缓缓地落下山。 良久 “为何要救我?”史策转过头,看向箫剑文,他的目光,已没有了之前那种冷漠。 箫剑文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因为……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何人?”史策更加好奇。 “我弟弟。” 夕阳终于完全在地平线消失…… 第十六章 穿越.前世(十三) “有了这灵芝就好了,史老爷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醒来。”李时珍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的千年灵芝,突然想起一事:“还没问你们是如何采到这千年灵芝的?” “哦,其实这都是史策的功劳,是他……”箫剑文环顾四周,却不见了史策的影子。 “是阿…策?”凤仪也站起身来,刚才光顾得为爹能得救而高兴,却没注意到史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箫剑文走出门去,果不出所料,史策一个人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果然是个别扭孩子,箫剑文笑了。 他走到史策身边:“史策,你看,这是一道门槛。” 史策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箫剑文抬腿迈了进去:“很容易吧?跨过这道门槛,你就可以和我们在一起。而跨不过去,你永远都会一个人站在这里自怨自艾。” 史策看着他的脸,会意地一笑。他抬起腿,郑重其事地迈了进来…… 深夜,史策伏在史老爷的床边睡着,他刚给他爹喂完药,因连日来太过困倦竟沉睡过去。 史凤仪悄悄走进来,给史策披上了一件长衫。 她掩好门,走到庭院中,箫剑文站在这里,等她一起回府。 “夫君,谢谢你。”史凤仪抬头看着箫剑文,月光下,她的眼睛波光流转、勾魂摄魄,箫剑文忙转过头去。 凤仪似乎有些失望:“夫君,你好像总在躲着我。” 她轻移莲步,走上前,轻轻地依在箫剑文身后。箫剑文只觉得浑身一僵,他转身推开凤仪。他并不是柳下惠,天知道这样的诱惑会让他做出什么错事。 凤仪抽泣起来:“妾身明白,将军是想着欧阳敬言的事罢?将军一定觉得妾身是肮脏之人,不屑于碰妾身。” 箫剑文知道她误会了,这欧阳敬言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是以那天史凤仪告诉他时他也没放在心上,何况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欧阳敬言这个人,想必是偷偷溜走了。谁知她一直介怀此事。 看着史凤仪哭得伤心,箫剑文也没来由的心痛。事实上,这些日子,他已经对史凤仪产生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是一直在努力克制。 可是,今夜…… 他捧起凤仪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 史老爷睁开眼睛,看见史策伏在自己身边沉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其实这些日子,他虽然不能动、不能说,但他还是有意识的。所以史策那些日子里,对他说的那些心里话,他都知道。 唉,真是亏待这孩子了,以前一直以为他因为他娘的死而记恨自己,所以不去接近他,怕伤害他,谁晓得这一误会就误会了这么多年?史老爷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史策的头,史策醒了过来。 “爹,你醒了?!”这不是在做梦吧?史策惊愕地看着微笑着的史老爷。 “策儿,你知道爹醒来最想看到谁吗?”史老爷握住史策的手:“就是你。从今往后爹一定好好待你,你能原谅爹吗?” 史策的泪水流了下来,他感受到了那只手的温暖。 “少爷,少爷!”阿忠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老爷叫你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 箫剑文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和凤仪好好温存,这莫老头又有什么事情? “什么?你叫我休了凤仪?!”箫剑文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莫宰辅这一次出人意料地没有对箫剑文忤逆的言行发火。 他长叹一声,坐在太师椅上:“皇上已经和我说了,想把惠宁公主下嫁给你。据说这也是惠宁公主自己的意思。” 箫剑文猛然想起那次阅兵典礼上他救的那个公主,可不就是惠宁公主? “我不娶。”箫剑文一甩头:“别以为她是公主我就必须要娶她。” “放肆!”莫宰辅重重地拍了桌子:“你想全家陪着你一起送死么?” 凤仪流着泪收拾自己的东西,箫剑文站在她身后,却束手无策。此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被命运玩弄的傀儡。 “夫君,”凤仪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件长衫:“这是妾身这些日子做的,从今往后,妾身不在了,还请夫君保重。”言毕,泪水断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箫剑文一把抱住史凤仪,不可能,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箫剑文终于求得皇上让自己和惠宁公主单独见一面的机会。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惠宁公主,您试过去爱一个人吗?” 箫剑文跪在大殿中,前方有一道珠帘,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坐在帘后。 “大将军为何如此询问?”清脆的嗓音宛若黄莺出谷:“我钟意大将军,因而请父皇钦点驸马。这难道不叫爱么?” 箫剑文额角一滴冷汗滑落,这个公主果然豪爽,那他也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可是臣心中已有人了。” “史凤仪?”声音不再温柔,有一种杀气。 箫剑文硬着头皮:“是。” “休了她,忘记她,爱我。”冷冷的声音,有一种不争的权威。 “可是,如果臣真如此喜新厌旧,试问公主又看上了臣哪一点好?”箫剑文决定豁出去了,有种破釜沉舟的味道。 珠帘后一时寂静无语,估计公主被他问住了。 良久,只听得一声长叹,一只芊芊玉手拨开珠帘,惠宁公主竟然走了出来。 “也罢。将军果然史痴情之人,本宫没有看错人。恨只恨终归晚了一步。今生愿将军与凤仪好合百年,来世愿与将军相识相守。” 箫剑文心中感激,他抬起头来,却呆住了。这惠宁公主,明明就是徐芷珊嘛,莫非真被她说中,来世两人果然有缘分在一起? 箫剑文终于说服了公主,皇上也收回了成命。莫府一片喜气洋洋,连史大人和史策也不计前嫌、前来庆贺。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莫宰辅却有些忧心忡忡。 突闻传旨官来报,莫宰辅忙命下人准备香案,大开中门,自己率众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近日女真大军三万屡屡犯境,朕心甚忧。着命大将军莫宁带精兵五千前去迎敌。即日出征。钦此!” 第十七章 穿越.今生(一) 路边的球场中,一群年青人正在踢球。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已在场外站了很久。他两手抱在胸前,斜靠大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冷漠而又迷茫的意味。 也许这就是蹴鞠?他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没留意场中的足球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向他飞了过来。球已飞到眼前,他下意识地一个旋身,动作干脆利落,足球已牢牢扣在掌心,周围顿时惊叹声一片。那个把球踢出界的男生开心地跑了过来:“哥们儿,你真行!”说着当胸给他一拳。 这本是无心之举,谁想到这个捡到球的男人并不领情,他眼睛里射出一种摄人的光芒: “放肆!”他咬牙说道,用力一推,面前的人便倒了下去。 “你怎么打人?”不仅是被他推倒的那个男生,其余的人也都惊呆了。 “是你先冒犯本将军。” 男人高傲地说。 “这小子有病啊,大家一起上!”顿时,一群人一拥而上。 男人冷哼一声,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发现空无一物不仅一愣。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对付这群人根本用不上武器。于是,他灵活地左挪右移,拳脚生风,一会儿功夫就打倒了一片。剩下的几个面面相觑,这种身手,他们在电视里才能看到。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戴副眼镜,想不到打起架来这么厉害。 球场边一直停着一辆黑色小车,此时车窗也摇了下来。车里人正颇有兴致地欣赏这场打斗。“老大,你看到了吗?”后座的人有些兴奋地对前面的人说。“看到了,是个人才。” “剑文!”身后一声尖叫。男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是这个女人,刚才从墓地一直跟到现在。 “剑文,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一个人走到这里来?”她气喘吁吁地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却吃惊地发现那上面沾了一点血渍(看看地上坐着的某人鼻血长流的脸就知道了)。她转回头看看周围那一群气势汹汹的男生,顿时反应了过来。马上护在了箫剑文面前:“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男人?” 某些人暗暗叫苦,心想你到底看清谁欺负谁再发言好不好?女人果然大多数时候是不讲理的。 那个被当成“箫剑文”的男人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双手叉腰,在那群男生面前摆出很强悍的pose,情不自禁地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一抹微笑。在他过去的人生经历里,根本就无法想象女人会如此强悍。这果然是个奇怪的地方,他想。 “我不是剑文。”那个女人惊讶地转过头:“我是五军都督府大将军莫宁,你可以直呼我的名讳,也可以叫我莫将军。”男人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震慑,他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好像在下命令一样。 女人诧异地看着他,的确,她就是徐芷珊。刚才她一直在墓园外等着,很久,才看见脸色苍白的“箫剑文”走了出来。而箫剑文却好像不认识她,越走越快,芷珊也是找了半天才在这里找到他。 而他,现在却自称自己是莫宁,还说自己是五军都督府的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芷珊看着他充满邪气的笑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第十八章 穿越.今生(二) 徐芷珊发现现在的这个箫剑文似乎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箫剑文喜欢微笑,那种笑容是温和的,让人莫名温暖;而现在的这个,虽然也经常在笑,却是那种带着邪气,让人不舒服的笑容。还有,现在这个箫剑文喜欢自称为“莫宁”。 莫宁?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难道是他qq上的昵称?这是芷珊的猜测。箫剑文的这种变化,在她看来,就是从墓地出来的那一刻起。 医学上讲,人如果情绪大起大落,很可能会失忆或者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以逃避面前的难题。难道剑文是因为一直耿耿于怀弟弟的死,所以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莫宁早就不耐烦身边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着,他加快了脚步,想甩掉她。 突然,从拐角处疾驶过来一辆小车,正好在过马路的莫宁愣在了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剑文!”徐芷珊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倒是提醒了他。他在车子即将撞到他的那一刻借这股冲击之力翻身一跃,在车顶上打了几个滚以后才有惊无险地跌落在地面之上。那车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略略停了一停,便突地加速开跑了。 “剑文!”徐芷珊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一把拉住莫宁的手:“你怎么样?”莫宁此刻惊魂未定。他料定有人谋害他,其实这也不难推论。以他掌握军机大权的大将军的身份,又恰逢阅兵大典即将举行,有人有所谋图谋也不稀奇。只是,只是……这些手段也使得太不可思议了吧?难道是西域来的幻术?好容易找到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理由,他一把攥住芷珊的手,那冷冷的眸子看得她浑身发冷:“你是何人?” “剑文!”莫宁刚一到家,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妇人抱了个满怀:“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快担心死了!” 莫宁总算挣脱出她的怀抱,却看见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充满关切地看着他:“剑文,我刚刚知道你的消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宁忍住夺门而逃的冲动,自他成年以后,还从来没有与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你们是何许人?”他挑了挑眉毛,充满警惕地看着这一对。 “我们是你的父母啊!”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看样子真的生病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了。”那个妇人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眼泪。 男人则充满愧疚地上前一步,拍拍莫宁的肩膀:“剑文,芷珊刚才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出事了,急忙从公司里赶了回来。爸爸知道你是因为剑彬的事情过分难过才成了这个样子,也怪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妈妈就留在家里陪你,直到你能走出这个阴影。唉!” 他长叹一声,转向站在一边的芷珊:“你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姑娘吧?” 徐芷珊很有礼貌地掬了一躬:“伯父好!” 莫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终于开口了:“你们戏演够了没有?” 顿时,在场的人都愣住,一齐看向他。 他嘴角噙着不屑的微笑,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你们把我劫持过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冒充我的家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还有你,”他指着芷珊:“把我的新娘藏到哪里去了?赶快把凤仪给我找回来。否则……”他冷笑一声,神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箫母吓得靠近丈夫: “儿子这是怎么了?” 箫父皱紧眉头,探询的目光望向芷珊。芷珊拼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从墓地回来就这样了。” 大家正手足无措之际,突然,女佣梁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看见莫宁便充满欣喜地迎了上来:“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剑文回来了。”说着上前捏捏莫宁的脸,心疼地说:“你看看,又瘦了。” 莫宁早已不耐烦,他感受到梁妈手上的老茧,知道她应该是一个下人。便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她,梁妈踉跄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箫母忙扶起她来。 “剑文!”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莫宁不在意地掏出手帕擦擦自己的脸。他生平最讲究身份地位,一个做佣人的居然敢摸他的脸,简直反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梁妈好悬没晕过去,她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指着莫宁:“剑文,你这是怎么了?” 芷珊忍不住想上前却被箫父拦住。他悄悄拿出手机走到隔壁房间…… 第十九章 穿越.今生(三) 夜深了,莫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路边。他迷茫地看着这灯红酒绿的世界,第一次产生无助的感觉。 傍晚在箫剑文家里大闹一场,箫父打电话叫来了神经病院的人来。尽管他不知道那又是什么,但看见一大帮人拿着针管向他扑来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从四楼跳下。这点距离,对练过武的人来说,本来也就没什么。 但是,现在又该怎么办?莫宁看着传流不息的车群、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小车慢慢在他身边停下。 “我们又见面了。”深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莫宁的思绪马上拉回到现实。他一下站了起来,倒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锋利的眼神在对方身上转了几转:“阁下说的蹊跷,我们何曾见过面?” 那人哈哈一笑:“是我说错话了,那天在依云小区旁边的球场边上。亲眼目睹你制服了那几个小毛孩,这种身手我还真是从未见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混?也不委屈了你这个人才。” 莫宁仔细打量对方,这个人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看似平常,然眼中却隐含一种锐气。有这种锐气的人一般很少,但能成事。至于成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很难说了。正在莫宁心里暗暗思忖之际,站在那人身边的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却围了过来:“何老大,干脆把他绑回去得了。还费那么多事干什么?” 何老大却一抬手阻止了他们:“既然是人才,就得用请。光会打打杀杀能成什么气候?” 莫宁沉默半晌,看着这个何老大。难道这又是对方的诡计?他心里想。但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我跟你走。”一锤定音。 何老大看起来相当阔气,他那辆加长版宾利载着莫宁及其他两人在夜幕中七绕八拐好半天才在一座别墅门口停下。莫宁下车,略有些好奇地打量周围,这个地方真是是处处透着怪异,连屋舍都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他们进了屋,立刻出来几个人迎接。何老大指着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四,你来和他过几招。” 那个叫老四的人面色黯淡,看看何老大让他对付的莫宁,刷的一声,从腰带间抽出一把匕首,就向莫宁扑了过来。 莫宁早有防备,他身子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躲过这一击。老四一击不中,回身更加疯狂用匕首向莫宁刺去。只听得一声冷哼,莫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锁住了他的右肩胛,右手夺去了他手中利刃。 老四像被拨了牙的老虎一样,颓然倒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何老大连头也未回地对身后的老四说:“真是废物。现在你可以滚了,让新来的坐你的位置。” 老四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你还有东西没交出来。”何老大冷冷地说。 老四站在莫宁身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莫宁有些不忍地把头偏向一边,一样东西被重重地交在他手里:“拿着,你以后总会用得着!” 看着老四趔趄远去的身影,一个看起来好像专门给何老大出谋划策智囊模样的人凑近何老大说:“老大,这小子刚来,就让他顶替老四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只见此智囊的左肩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莫宁手中的那只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马上就有人把那个受伤人的架了下去。 “我……我只不过是说你……抢了别人的位子……你就开枪……你也太狠了……” 某人被架下去的时候狂呼。莫宁呆呆地看着那个冒烟的枪口,大脑处于空白状态。 何老四重重地拍拍他的肩:“够狠,有种!我何老四看好你!” 众人也都以一种畏惧的目光重新打量他。 其实莫宁很想说:“在下并非故意伤人,实在不知何时触动了机关。” 等众人散去后,莫宁终于定下神来。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千奇百怪的事情在等着他?事到如今,他只有无语问苍天。 第二十章 穿越.今生(四) “嘟嘟嘟……” 烦死了,蒙上头。 “嘟嘟嘟嘟……” 简直烦死了,莫宁一个鲤鱼打挺,抄起那个“罪魁祸首”,打开窗户准备扔出去。 被冷风一吹,有些清醒了。昨天跟老大他们串了几个场子,早就累得够呛。今天一大早还要被这个据说叫“手机”的东西吵醒。 这个东西是箫剑文的,一直放在他的口袋里没有注意。也许可以从中找到回去的线索也说不定。想到此,莫宁拿着那个手机研究起来。 突然,“嘟嘟”的声音消失了。随之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是剑文吗?” 又是那个该死的箫剑文,莫宁忍住气,沉声问:“鄙人并非剑文,请教阁下是?”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可你的声音就是剑文啊? 莫宁无奈,不光声音,连身体都是“借用”那个箫剑文的。可是那个该死的箫剑文到底到哪里去了? 对方又开口了:“剑文,我是妈妈啊!” 莫宁“啪”地一声把手机扔到一个角落里,不管对方的絮叨。又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他真是想不通,自己好好的在拜堂,怎么一下子从洞房花烛跌到了这据说是21世纪的什么古怪地方。而且从自己当别人的老大,一下子变成了别人的小弟。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被他发现这中间是谁在捣鬼,他一定活剥了那人的皮不可。 洗漱完毕,打开电视(自己研究的)。电视里正在放映一部古装片,莫宁对于现代人这一点儿很佩服,居然可以造出如此精妙的东西。昨天不小心打开的时候还把自己吓了一跳。这部电视似乎是在讲明太祖的故事,真没想到在自己眼里如此神圣的皇帝,在这些所谓21世纪新人这里可以如此没正没经。故事是讲一个美女如何机缘巧合穿越回明朝,巧遇了明太祖的儿子,然后二人相恋,再然后,美女把太子带回了现代。 看着看着,莫宁忽然不可抑制地产生一个念头。莫非自己也是由于机缘巧合,从一个时代“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可是,到底是什么机缘呢? 突然,被扔到床底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莫宁想了想,捡起了手机。 电话是芷珊打来的。看来她很担心箫剑文的安危:“喂,剑文吗?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又是那个箫剑文,莫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沉声说:“在下并非箫剑文。徐小姐,你可知是何人把在下弄到此地?意欲何为?” 徐芷珊显然被吓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剑文,你没事吧?” 莫宁气得又要挂电话,连她也不相信我? “其实,那天从墓地回来以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知道你是因为剑彬的事过于自责,才会这样……” 没有声音了?莫宁摇摇手机,再按按。真的没有声音了?(拜托,没电了好不好?) 从墓地归来?嗯,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看样子那个什么穿越的“机关”就在墓地。自己一定要再去探访。莫宁打定主意。 另外,这个徐芷珊,到底是箫剑文的什么人啊? 莫宁没有发现他现在琢磨的事和他要办的正事似乎没有关系。 而门外的人几乎把门都快敲破了。 “四哥,你快去看看。在江边发现四哥……呸呸呸……不是,是原来那个四哥的尸体!” 莫宁一惊,人已经冲了出去。 尸体是在江边发现的,法医正在检验尸体,随后用一块白布把尸体蒙起来抬上车。 前天才被赶出门去,今天就看见他的尸体。这会不会太巧了?莫宁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他回头,何老大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 穿越.今生(五) 夜深,本该人静之时。 这个城市的一角却并不宁静。 “东西带来了吗?” 来人并不说话,从后备箱中取出一个密码箱,输入密码,打开。 在车灯的照耀下,一包包白粉散发着冷冷的幽光。 何老大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包,用指尖扣破一角,放到鼻尖闻了闻。 “很好。” 回来的路上,老三忍不住问:“老大,那小子来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还不让他上道?” 何老大沉吟不语,他脑海中冒出老海冒着血的胸口以及莫宁手中那支冒着青烟的手枪。 “再看看吧,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呢。” 此时,莫宁正在城中一家最大的ktv中,他刚刚和几个兄弟在这里结束了一场战斗,把企图闹事的另一伙小混混赶了出去。这会儿,他懒洋洋的坐在松软的沙发中,对老板献媚般送来的几个小姐视若无睹,不太熟练的用手机打电话。 “什么?!今晚就去?”对方不置信地提高嗓门。 “对,就是今晚。怎么,你怕了?”嘲弄般地勾起唇角,旁边的人看了不寒而栗,莫宁来了不到两个月就混了个“笑面虎”的称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突然,他一跃而起,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一阵风似的闪了出去,扔下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就是这里了。”芷珊有些抖地指了指墓园的门,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 莫宁好笑地看了看她,女人就是女人,也难为她这么晚还敢出来陪自己来这里。 墓园的门是锁着的。难怪,现在都晚上八点了。不过这难不倒莫宁,他翻身一跃,就登上了那一人多高的墙顶。 “把手给我。”他伸手拉在下面瞠目结舌的芷珊。 “明天再来不好吗?”徐芷珊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半夜翻墓园墙的会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箫剑文。 “那你就在这里等到明天吧,反正我想做的事一刻也等不了。”说着莫宁准备向墙的那一面跃去。 “等一下!”徐芷珊气鼓鼓地看着这个人:“算你狠!”她伸出手去。 此时,明朝万历年前,五军都督府内的真正的箫剑文刚从噩梦中惊醒。方才他又伏在批阅公文的案几上睡着。他梦见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莫宁莫将军拿着一把利剑向他走来:“箫剑文,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的权位、身份、女人……”说着,一剑刺来,箫剑文慌忙躲闪。两个人却突然合二为一。然后,他也在惊悸中醒来。到底莫宁去了哪里?我和莫宁有什么联系?一束强烈的光芒照在墓碑上。 第十二排第三个,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莫宁小心地蹲了下来,他有点儿想起来了。那天,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醒过来的。地上的草还有碾压过的痕迹。只是,当时迷迷糊糊,没有仔细打量四周。 他用电筒照着墓碑上的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这不是史策那小子吗?怎么现在成了死人了?! 他指着照片上的人,看着徐芷珊:“他……怎么也会到这里来?!” “这不是你弟弟箫剑彬吗?怎么,你连他也不认识了?”芷珊越发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迷失了记忆,要不就是神经受刺激太大失常了。 “一派胡言!”莫宁看着墓碑上那熟悉的面容陌生的名字,彻底傻了。 箫剑文走入那天成亲拜堂的大厅,当初自己就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直接送到这里来的。到底这里隐含了什么奥妙呢?他向正前方走去。 “剑文,我们走吧。”芷珊上前扶住莫宁。他突然甩脱她的手:“走开!我不是箫剑文!我是莫宁!”说完疾步向门口方向走去。 “那天,我就是跪在这里拜堂的。”箫剑文站在大厅中间喃喃自语。突然,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人从自己身边疾步走过,他甚至感觉到了那人衣角的质感。 “什么人?!”箫剑文猛地回头,整个大厅空无一人,月光冷冷地洒在地上。 “有人!”莫宁突然停下脚步,刚才他似乎和谁擦肩而过。他瞪大眼睛,四周除了他和芷珊,只有一块块无言的墓碑月光下泛着幽白的光。 徐芷珊都快被他吓晕了,抱住莫宁死命地向外拖去:“我们快走吧。你快吓死我了!” 于是,莫宁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了出去。 “这里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箫剑文自言自语,刚才他差点儿抓到那人的衣角。 第二十二章 穿越.今生(六) 《明朝纪事本末》、《武备志》、《练兵实纪》、《通臂拳谱》、《万历十五年》…… 徐芷珊一本本翻看莫宁房中的书,简直是叹为观止:“你以前不是喜欢看医学方面的书吗?现在怎么都在看这些古文言文?” 莫宁翻了个白眼,看那些医书干什么?他又不是郎中,他可是堂堂的大将军嗳。 “算了,说好了今天你陪我去到处走走的。” 莫宁无奈地叹口气,上次就让她陪自己到墓地走了一趟,没想到现在反被她咬的死死。 这些日子,莫宁真没闲着。除了应付何老大那边,还不间断地被这个小妮子带到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美名其曰是帮他恢复记忆。 记忆当然是搜索不回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箫剑文。但是他却不排斥被徐芷珊拉着到处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脾气的?连他自己也诧异。 现在,两个人坐在露天体育馆看台上的座位上,一人一瓶可乐。喝惯了这种东西,莫宁觉得味道也还不错。照例是他保持沉默,芷珊一个人在那里大发感慨:“你还记得吗?大三学校排话剧,你扮演复仇王子哈姆雷特。就在那里!”芷珊指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自己已陶醉其中。“那时,你演得真的很好,我都着迷了呢。” 莫宁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话剧?他根本就不懂。不过他却觉得有些不爽,猛吞了一口饮料。 芷珊突然低下头,浅浅地笑:“当年,我还给你写了一封信。但是一见你太紧张了,信交到你手里就跑了。那信,不知你看了没有?“ 莫宁看着芷珊脸上的红晕,明白其实这一切都并非为了他,而是那个不知死哪去了的箫剑文。 他用力把手心中的饮料罐捏成两折。 私人收藏展出——明代馆。 回去的路上,看到博物馆门口拉出这么一个条幅,莫宁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馆内据说是一个古董收藏家私人的藏品。莫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年代久远、却让自己感到无比亲切的古董。 九龙玉璧、波斯金币、郎窑青花……还有凤钗。 莫宁在这件展品前略略驻步,凤钗,明万历年间,将军墓出土。 莫宁看得痴迷,连别人站在自己身后半天都没有察觉。 “看得出,你对这些很感兴趣?”那人四十岁以上年纪,戴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 “何止是兴趣?有些还亲眼目睹呢…”莫宁轻笑一声,他爹是当朝宰辅,他是掌握重权的大将军,这些玩意还见识得少了不成? 于是便如数家珍,一样样道来。 那人开始是怀疑,再后来就是惊异。听到最后竟是眼圈发红,他一把握住莫宁的手:“鄙人收藏古董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知音!一定要和阁下交个朋友。” 说着竟半拖半拉地拉着莫宁去了饭庄。 “从明朝穿越到这个时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人没有将莫宁当成个疯子,已让莫宁十分感激。 “但是像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之前只有耳闻、却无眼见。””那个叫徐真的古董收藏家若有所思地看着莫宁,心想这个年轻人不会是恋古成癖出现幻觉了吧? 莫宁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惋惜之色,急急地问:“那我要如何才能回去?” “咳咳”徐真轻轻嗓子:“理论上讲,这种情况肯定是特殊的,也只有在一定的特殊条件下才会发生。特定地方、特定时间,也许要通过特定的媒介……” “特定地方、特定时间、特定媒介……”莫宁陷入沉思。 晚上,莫宁带着一伙兄弟在一家酒店转场子。说实在的,他现在已经有些厌倦这种看家护院似的工作。何老大他们在忙大生意,却从不让他参与。堂堂大将军在现代居然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大材小用。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她怎么也在这里?! 芷珊也看到了他以及他身后那一伙凶神恶煞似的人,上前把他拉到一边:“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在何长生那里干了吗?他不是好人!” 莫宁叹气:“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究竟你是我什么人?” 芷珊咬了咬嘴唇,脸有些发红。早些日子她知道他在何长生手下做事的时候就曾劝诫过他,谁知他竟将她的话当耳边风。何长生名义上是房地产商,但这两年房地产业不景气,他却聚集了一大笔财富。这里肯定有内幕。 “你不听我的是吧?那我就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来管你。”说着一赌气向外走去,莫宁一把拽住她。 “罢了,算我怕你了。”莫宁再次叹气,上次和箫剑文爹娘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结果是自己不得已越窗逃跑。没想到,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却被一个毛丫头吃的死死的。 “四哥,那是你女朋友吧?”一个兄弟凑上前来:“长的还挺漂亮的。” 女…朋友?莫宁愣住了。 第二十三章 穿越.今生(七) “这么说,他原来是个见习医生喽?” 何老大不太置信地问调查回来的马仔。 “是的,老大。” 这就怪了,一个本该文质彬彬、双手只适合拿手术刀的人居然同时是拳脚功夫了得、把手下人管得服服帖帖的人。这其中反差实在太大。 不管怎么说,何老大在用人之际,何况莫宁在他眼中是难得的人才,这些日子对他的考验也相当满意。所以何老大叫人去请莫宁过来。 莫宁此时和几个兄弟在迪厅晃悠,说实在的,刚开始过来的时候,他对现代人这种外露疯狂的发泄方式简直是目瞪口呆。这种跳舞方式在他看来完全是群魔乱舞,也难怪,在明朝,最多也不过见识异域风情的舞蹈,也还相当保守。现在,他坐在沙发里,注视着几个跳得最疯狂的人,那几个人不停地摇头晃脑,有一个几乎已经站立不稳了。 “他们…为何如此癫狂?”莫宁忍不住问旁边的马仔,他观察那一帮人很久了,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太正常,这样摇头不头晕吗? “哦,他们磕丸了。”手下神神秘秘地对莫宁说。 “何解?”莫宁不明白。 “就是…吸毒,吸了以后出现幻觉,现在飘飘欲仙,一会儿就生不如死了。嘿嘿。”手下很耐烦地向头儿汇报。 “哦?”莫宁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些人明知道是毒药,为什么还要吃。 突然,门被踹开,一群警察跑了进来。几个手下立刻显得神色紧张、坐立不安,莫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还好那几个警察径直向舞厅中磕药的那一伙走去,莫宁的手下松了一口气,悄悄对莫宁说:“老大,警察来了,我们走吧?” “警察?”莫宁皱起了眉头:“我们怕他们做什么?” 手下不禁叹气,这个头儿平时管他们是厉害得不得了,可在有些事情上,真比白痴还白痴。难道他以为他们做得都是很光彩、能上台面的事情? 芷珊带来了一本相册,是箫剑文的。莫宁本来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当他翻开以后,就立刻被吸引住了。相册里面是箫剑文成长过程中照得一些照片,也包括他和家人的合影。如果不论发型、衣着什么的,那几乎和莫宁一模一样。 莫宁看到许多箫剑文和他弟弟箫剑彬的合影,这让他感觉很别扭。因为箫剑彬和史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到他们两个亲密地站在一起,就想起自己和史策的关系,他们本是冤家对头,而到了箫剑文这里则又成了亲兄弟。究竟这中间有何奥妙?莫宁陷入了沉思。芷珊看见莫宁看着照片出神,不禁喜上眉梢。她以为他是回忆起什么了,马上又递给他一个笔记本:“这可是我费尽心思从你们家借来的,你爸你妈差点儿就怀疑我了。还好我机灵,帮你隐瞒住了。” 莫宁一愣:“这是何物?” “你的日记本啊,这个你也忘了?”芷珊有些失望。 莫宁接过来,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汉字,不禁失笑:“我不认得,写得何物?” 芷珊叹气,她简直认为莫宁是在开玩笑。一个人就算精神受了刺激,忘记以前的一切。难道也包括文字?无奈之下,她只好亲自为他阅读。 莫宁听着她的声音,自己却有些分神。那天有人问他徐芷珊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后来他也想了很久,究竟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在明朝,男女之间没有这层关系,如果中意一个人,就去她家提亲准备婚嫁大事。当然青楼烟花另当别论。但是能和未婚女子光明正大保持这种朦胧的关系,莫宁也是来到这里才体会到。不知徐芷珊自己是怎么看,她到底算不算是他的女朋友? “剑文,箫剑文!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读啊?”芷珊不满地抗议。 箫剑文?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这一刻,莫宁又回到了现实,原来芷珊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是“箫剑文”。 莫宁夺过她手中的日记本,冷冷地说:“不敢劳烦徐小姐,在下自己会看。” 终于不用再做“看家护院”的工作了,莫宁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好奇何老大接下来会让他做什么事情。 何长生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眼角含着笑意:“听说你喜欢手下叫你‘将军’?不错,有大志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莫宁心里冷笑,心想我当将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轮回呢。 何长生没有说话,他打开一包面粉一样的东西,递到莫宁面前:“闻一闻。” 莫宁用指头拈了一点儿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是何物?” 何长生笑了:“你做过医生的居然还要问我?这是海洛因。” 莫宁一个人走在路上,他的心情此刻并不平静。刚才他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海洛因是毒品,而何老大要交给他的“大任务”就是贩卖毒品。在迪厅里,莫宁也见识了那些服用毒品的人的样子,据说这海洛因更加厉害,一袋就可以致人于死地。 莫宁想做大事情,但不是这样的大事情。他明白,这样做了以后,便从此与光明无缘,一辈子躲躲藏藏。虽然他在明朝当大将军的时候做的坏事也不少,但都是光明正大地做,也可以说是依靠权势为所欲为。他认为,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说到底,莫宁还是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儿戏。 打开房门,莫宁倒抽一口冷气。屋内空空如也,就像被洗劫过一样。听到开门的声音,箫父箫母从另一个屋里走了出来,莫宁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芷珊。她俏皮地对他做个鬼脸:“他们硬要我说的,我也没办法。” 第二十四章 穿越.今生(八) 他随手一抛,手中的吐司面包片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后落在身边忙碌的梁妈面前,梁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上面的沙拉酱居然丝毫没有溅落。 “梁妈,还要本将军说多少次?我的食物上不要抹如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妈被说的几乎落泪,她不晓得这已是莫宁努力克制的结果。如果在莫府,像她这种拿捏不住分寸、记性太差的仆从早就被驱逐出府了,哪得近身服侍。 箫父箫母同时暗暗叹气,如果不是长相、胎记一模一样,他们还真不相信这会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箫剑文。如果不是怕他再次跳楼逃跑的话,箫父绝对会再请神经科的人过来看看的。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箫父思虑再三,终于开口:“剑文,你待在家里也是烦闷,不如明天到我的公司去上班?” “这是新来的主管,大家欢迎。”同事甲热情地把莫宁介绍给大家,众同事热烈鼓掌。有几个女同事在下面悄悄议论:“听说这是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呢。”“是哦,长得好帅的哦。” 莫宁冷眼旁观,这一群人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有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同事还在自己的座位上偷偷补妆。他已经有些愠怒了,虽然还不太明白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可就他的职业生涯来看,无论是统帅大明朝的军队还是驾驭21世纪的黑社会,都靠一个“狠”字。如今,莫宁决定依样来管理他的下属。 “你给我进来一下。”他沉声对助理说。 一个下午,一份“莫式管理规定”就新鲜出炉了。其严苛程度让人咂舌,执行起来却非常简单。比如摘录以下几条: n、上班迟到者,无论情由,扣发一个月奖金; n+1、上班化妆者,一经发现,没收全套化妆用品; n+2、私下议论主管者,一经发现,立即逐出公司; …… n条规则一经推出,当天下午就有怒发冲冠者赶来辞职。莫宁倒也冷静,立刻批准;也有一大半人嚷嚷这不合法,要打官司,莫宁冷笑,奉陪。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有人通风报信给了箫父。箫父当即赶到了公司,先安抚了沸腾的民怨,然后把莫宁叫到了办公室。 “看来你真不适合做管理。”箫父痛心地说,他扬了扬手中的复印件:“看看你制定的这些是什么?在这些苛刻的规定下,员工怎么能安心工作?” “苛刻?”莫宁不服气:“我还没有把杖责、鞭刑、刺字加进去呢,如何称得上苛刻?” “胡闹!”箫父生气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这是讲民主讲法制的年代,不是万恶的旧社会。要人性化管理,以德服人,你懂吗?” 莫宁看着眼前的箫父,恍惚中他似乎成了自己在大明朝的那个真正的爹,高高在上的莫宰辅。正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给他说一些大道理。 他抄起衣服,转身出门。 “你要去哪里?”箫父在身后追问。 “回家。”莫宁头也不回地答道。 第二十五章 穿越.今生(九) 莫宁小心地拿着一把做工精巧的紫砂壶细细品鉴,蓦地,他嘴角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假的。”随手抛在一边,完全不像刚拿起时的小心翼翼。 “不会吧?!”徐真一口茶卡在嗓子眼,呛得喘不过气来。 “转手的人明明说这是明万历年间的东西啊,你看看,上面还有当时的书法大家时大彬的亲手落款呢。”徐真不服气地嚷嚷。 “你也知时大彬是万历年间的人啊?”莫宁好笑地指着紫砂壶上的落款:“这是什么字?” “‘翊’字,有什么不妥?” “那请教当朝皇帝的名讳?” 徐真细细一想,不由瘫倒在座椅上:“我真是一时糊涂啊!” 收藏古董的都知道,古代行文最讲究避讳,就是当写到与本朝皇帝的名字相同的字,都要少写一笔,这就叫避讳,通称为缺笔。在书画上面,看到缺笔的字,是避的哪代皇帝的讳,就可以断定书画的创作时期。 而万历皇帝明神宗大号朱翊钧,这紫砂壶上的“翊”却一点儿也不缺,可见是假的。 莫宁一边品茶一边暗笑,“朱翊钧”这三个字他可是牢牢记在心里,过去当大将军行文写字的时候就怕多写那么一笔,犯了皇上的忌讳。 徐真却已佩服地五体投地:“正好你最近也没事做,不如就来当我的助手帮忙鉴别古董如何?” 莫宁愣住了,做一个古董鉴赏家?这如果被他爹莫宰辅知道了,铁定会骂他没出息。 回到家,已是深夜,箫父却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显是在等他。莫宁叹了一口气,这两天他没有去公司上班,箫剑文的父亲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事。 “咳咳”箫父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地开口:“那天,在公司里,我有些话说重了,要像你道歉。” 莫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箫父。 “我后来想了想,你那么做,其实用意是好的,就是严格管理公司。虽然手段有些偏激,但也不应该一概否认。倒是我,说话说的太重,可能打击了你的信心……” 莫宁开始是惊奇,接着是怀疑,最后就开始感动了。他从未想过当父亲的居然会向儿子道歉,虽然他并不是这个老人真正的儿子。 “其实,做父母的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儿女好。只要你能真正开心,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满足了。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到底什么是你想要做的。只要你做出选择,爸爸一定支持。” 说完,箫父站起身来,鼓励地拍了拍莫宁的肩膀。 晚上,莫宁躺在床上,失眠了。 类似于这样的父子间的对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过去,他那个当宰辅的父亲只会告诉他如何出人头地、高人一等云云。从未把“选择”“开心”这样的字眼灌输给他。 那么,如果可以选择,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可以选择不那么有“出息”但“开心”的生活吗? 莫宁有些惶恐和不安地打开那道进入新世界的大门…… “老大,就那么容易放那小子走了?”上次被莫宁不小心误伤的那个智囊不甘心地问何老大。 何长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放心,我不会给任何人背叛我的机会。” 第二十六章 穿越.今生(十) “happy birthday to you!”刚一回家,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一大堆人来,还唱着听不懂的歌,着实把莫宁吓了一跳。 “何……何解?你们在做什么?”莫宁看着端着一盘大蛋糕,笑得一脸灿烂的何芷珊,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是你二十七岁的生日。我们大家决定,要给你一个惊喜。”箫父箫母也站在一旁,笑着点头。 二十七岁?莫宁一头雾水。天知道他刚在五军都督府庆祝过二十九岁生辰,当然是一班下属提起的,官样文章式的祝寿。 没想到穿越回现代,还年轻了两岁,这也算好事。 “来,现在请寿星吹蜡烛了!”芷珊兴冲冲地做着总指挥:“但是,在吹蜡烛之前要先许个愿!” “对,许愿!”大家一起起哄,蜡烛的光彩照亮了每一张真诚的开心的脸。 莫宁也笑了,是真正放下城府、了无心机的笑。尽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箫剑文的生日,不是他莫宁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上的是长寿面,梁妈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给大家端面条。 到了莫宁这里时,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她手里的面碗竟向一边斜斜倾去。 “小心!”莫宁一只手抄住碗,另一只手扶定梁妈。 两个人同时愣住。 箫父箫母以及芷珊看在眼里,却暗暗高兴。那个会为别人着想的箫剑文,似乎又回来了。 生日宴会很晚才结束,莫宁送芷珊出来:“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过生日也可以如此开心。” 芷珊笑了,她不光为他的开心而开心,更为他的改变而欣慰。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已经知道莫宁现在在做徐真助手的事情了。 “还好。”莫宁说得倒是实话,这份工作让他放松了许多。专心沉溺在感兴趣的事物中委实也是种享受。 芷珊笑了,由衷地为莫宁感到高兴。莫宁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含笑的嘴唇,突然停下脚步:“有一句话我很想说……其实你长得不算漂亮。” 徐芷珊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莫宁。 莫宁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却越来越觉得你很美。”这段日子,史凤仪那初见的惊艳倒在他记忆中渐渐淡去了。 芷珊心里一阵甜蜜,嘴角弯弯地翘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看着莫宁的笑容:“你现在的笑容很像我记忆中的箫剑文,你终于慢慢恢复了。” 顿时,莫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又是箫剑文!原来徐芷珊喜欢的始终是箫剑文。莫宁冷哼一声:“再说一遍,我不是箫剑文!我是莫宁!”言毕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快到家时,莫宁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何长生发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们已经看见你的女朋友了,她很可爱。 徐真急急地把莫宁拉到屋内,也许是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心不在焉。 “你上次告诉我时空穿越的事,我现在有一些头绪了!” 莫宁的注意力转了回来:“哦,有何头绪?” “你知道你穿越过的那个地方,就是那个墓地。四百多年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莫宁显然被吊起了胃口。 “居然就是大明朝的宰相府!你不说你爹是宰相吗?你又是在拜堂成亲的时候穿越过来的。这不就是一个巧合?” “哦,你是说那个地方有一个机关?连通两个时代?”莫宁有点儿激动了。 “但是,我后来也回到过那个墓园,并没有回到过去啊?”莫宁仔细想了想,又提出异议。 “嗯。”徐真点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说是一般的时空穿越,你直接以大将军的身份穿越过来也解释的通。可问题是你占用了箫剑文的身体,而箫剑文却不知所踪。” 莫宁的头已经大了:“这又作何解释?” “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当时又站在同一个地方。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徐真顿了顿,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也许就是前世今生的关系。也就是说你是箫剑文的前生,箫剑文是你的后世。然后,你们机缘巧合站在了时空隧道的入口,但也可能是你们自己的磁场相吸引。结果就交换了身份,也就是说,那个消失的箫剑文,现在很可能就在万历年间,同样占用了你的身体。” 莫宁听得傻了,良久,他忽地站起身来:“这么说来,箫剑文现在倒成了五军都督府的大将军了?不行,我要回去!” 徐真一把拉住他:“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第二十七章 穿越.今生(十一) “我都在这里站了两天两夜了,有何用处?”莫宁对身边呵欠连天的徐真抱怨。 如果这时候,有人走进墓园,一定会吓得半死。深夜,这两个人居然像两个孤魂野鬼一样,站在墓碑前面。 “要有耐心。”徐真一边打呵欠一边对莫宁说:“现在只有用这种笨办法了,说不定那个箫剑文什么时候就会转到这个地方来,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你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其实现在某人根本不在宰相府,所以也不可能和莫宁的磁场产生什么感应了囧) 莫宁不再说话,他现在心里挂记得是另一件事情。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莫宁拿起一看,是何长生打来的:“老四,你不会忘了我们吧?怎么样,今晚出来兄弟们聚聚?” 放下电话,莫宁的脸色变得凝重。他知道何长生的意思,他不会轻易放过他。如果他和箫剑文能交换过身份来,那么很可能到时候就是箫剑文来应付这种局面了。而箫剑文能应付得了吗?他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更为重要的是,何长生竟然用徐芷珊来威胁他! 想到此,莫宁丢下一旁打瞌睡的徐真,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这两天,徐芷珊心绪不宁,自从生日那天和莫宁分手以后,她做事总是丢三落四。 到底这是怎么了?芷珊问自己。那天明明是那家伙不对,好端端发什么神经。总说自己是莫宁,到底莫宁是什么人? 芷珊觉得自己变了。大学期间,虽说她暗恋过箫剑文,但并没有到难以忘怀的程度。是以毕业三年后俩人碰巧见面才又联系起来。 可是,最近自己却总是想着那个箫剑文,准确地说是那个变得怪怪的箫剑文。他刚愎自用、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过去,自己只知道爱情是甜蜜的,现在却体会到了这种甜蜜中的痛苦。可偏偏她就是放不下,刚分手却又想着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徐芷珊拎起手袋。这次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刚走到街口,她不由愣住,对面走过来的莫宁也同样愣住。两个人好巧不巧地居然在一家夜总会门口碰见,她的目光移向他身后,居然又是那一群凶神恶煞似的人! “你……”顿时,她一切都明白了,脸上写满了失望。 莫宁想为自己分辨:“芷珊,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就挨了徐芷珊重重的一个耳光。莫宁惊到呆住,以他五军都督府大将军的身份,挨女人的耳光这还是破题第一遭。 “箫剑文,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丢下这一句,徐芷珊抹着泪跑了。 “四哥,这个女人太凶了,不要也罢。”旁边的小弟不知死活地建议。 “闭嘴!”莫宁大吼出声。 第二十八章 穿越.今生(十二) “为何你要整天跟着我?你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了么?”莫宁不胜其烦地对身后的“尾巴”说。 芷珊满不在乎地吃着手里的话梅:“我是怕你出去做坏事,代表政府监督你。” “你……”莫宁真正无语了。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莫宁拿起一看,脸色有些尴尬。 “我看看,是谁打来的?”徐芷珊上前一把夺过手机:“这个号码不认识,到底是谁的?”说着就要拨回去。 莫宁又把手机夺了回来:“何以我的事你都要管?你到底算我什么人?” 徐芷珊威胁地眯起眼睛看着莫宁:“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徐芷珊,从这一刻起,成为你正牌的女朋友。你别想甩掉我。” “哈?!”莫宁看着眼前这个强势的小女人,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么强悍吗?何以她的强迫性的告白会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动心呢? 上次的货被“黑豹”他们一伙给吞掉了,何老大他们和“黑豹”发生了黑吃黑的大火并,结果损失惨重。 现在,何长生一边计算损失,一边为新进的货担心。他怕交接过程中又被人黑掉,那他可是一点儿也损失不起了。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为何不启用莫宁?这小子现在正摇摆不定,如果拉他下浑水,料他以后想脱身也难。 刚才那个电话正是何长生打来的,莫宁趁徐芷珊不注意,偷偷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后天晚上,我们有大行动。你也要参加。到时候我们会派车来接你。”何长生的风格,干脆利落。 “是何行动?”莫宁尚抱一线希望。 “他妈的上次不是说过了吗?”何老大最近火气特别大:“我告诉你,这次行动第一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第二不容许你擅作主张。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你敢搅黄我们的事,我就拿你女朋友开刀!” 电话挂了,莫宁呆立当场。他真想立刻去找何长生拼命或者是当什么事也没生。但他知道何老大的势力很大,说不定附近就有他的爪牙。他这样做的下场肯定会危及到芷珊和箫剑文的家人。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属于箫剑文的,关他莫宁什么事?莫宁也想这么说服自己。但最后,他只有叹气,好吧,他承认,他陷进去了。既然祸是自己闯的,那就自己去承担。 周三,码头。 天气不错,地点不错,莫宁的心情却很糟糕。 车子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个地方已然有人在等候。莫宁提着密码箱从车上走了下来。何长生掏出手枪,在车内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因为莫宁是个新手,而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 “钱带来了吗?” 莫宁没有说话,打开密码箱,一捆捆包扎的密密扎扎的人民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方的老大拿着一捆钱颠了颠:“跟何老大做生意我们还是放心的。”他头一点,几个小弟立刻也提上了一个包装严密的箱子。打开来,却是一包包白粉。 正在此时,突然警笛声大作,瞬间功夫,十几辆警车已经把这个地方包围的密密实实。荷枪实弹的警察冲向前来。 何老大在车里一愣,他马上醒悟过来,是莫宁出卖了他们。 “敢背叛我!”他瞄准莫宁扣动扳机,莫宁就地一滚,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刚从警车上下来的芷珊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她顾不上多想就向莫宁冲了过去。何长生狞笑一声,正要对准她再度扣动扳机,却不料莫宁突然掏出手枪,抢在他前面开了枪。何长生的身体震颤了一下,鲜血一下子从脖子上喷射出来。 原来这一切事先都安排好了,芷珊看莫宁最近心绪不安,她预感到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就偷偷去报了案。接下来,警方暗地联系到莫宁,安排他做了线人。而这一切,都是瞒过何长生的眼目进行的。 虽然在这次行动中,莫宁也算立下了功劳。但是,作为整件事情的参与者,他还是要上庭接受审判。 箫父、箫母为他请了律师,芷珊也为了他四处奔走。 终于,审判结果下来。 莫宁不用承担任何刑事责任,不过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对他严加看管和医疗。 因为,律师提出的书面证明是,被告犯有精神分裂症。 这个论据就太强大了,简直是有目共睹。箫剑文过去的同学、老师、同事,莫宁附体以后发生一系列怪现象的见证者都可以证明。何况,这中间箫父还亲自去咨询了两次精神科。一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如何一夕之间变成飞檐走壁、打家劫舍的强盗?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这种现象,似乎只有精神分裂解释得了。 庭散后,莫宁走到芷珊身边:“你也相信我是精神分裂者?” 他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生怕她会说出让他崩溃的答案。 芷珊噗嗤一声笑了:“你当然不是,你只是莫宁莫大将军而已。” 莫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终于承认我是莫宁了?” 芷珊温柔地看着他:“徐真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不管你是莫宁也好,箫剑文也罢。我喜欢的,都是现在的你。” 说完,她踮起脚尖,对准莫宁的嘴唇,吻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尾声(一) 箫剑文甲胄齐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明白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以五千精兵迎战女真三万大军,何况他从未带兵打过仗。这神宗皇帝看来是气疯了才会出此下策。 “夫君,”他微微一震,回过头来,看见凤仪含泪看着他:“夫君,都是妾身的错,才让夫君……”箫剑文笑了笑,一把拥住她,轻轻吻住她的唇,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夫君”凤仪取下自己发间的凤钗,递给箫剑文:“你带着它,就好比妾身陪伴在你的身边。” 箫剑文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那支凤钗…… “嘀嘀嘀”又来短信了,莫宁打开手机看了看,是徐芷珊发过来的,提醒他约会时间到了,赶快回去。 莫宁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是你女朋友?”徐真擦拭着一个铜鼎:“那你早点儿回去吧,别忘了帮我把今天展出的东西放进去。” 汉初铜炉、元青瓷、明凤钗……莫宁一样一样归类,在要拿起那只万历年间的凤钗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快点儿吧,再晚一会儿女朋友该生气了。”徐真看他愣在那里,开起了玩笑。 于是,莫宁伸手去拿那只凤钗…… 与此同时。 两个人头一晕,微微震颤了一下。等清醒过来的时候…… 箫剑文看向自己的手心,好好的一支凤钗却变成了一堆粉末,从手心漏下。 “你怎么搞的?”徐真怪叫起来。 莫宁看着对面那美女柔情似水的眸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史凤仪?”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夫君?”凤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莫宁看向自己的手心,哪里还有什么凤钗?只有一堆银白色的粉末而已。 “同一媒介?”他想起了徐真说过的话。 等到莫宁终于搞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心里开始大骂箫剑文。这家伙也太会闯祸了吧?喜欢上自己的女人不算,还因此而拒绝迎娶公主。现在好了,皇上动怒,让用五千精兵去迎击女真三万大军,他倒又时空穿越回去了,留下自己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正在万分头痛之际,史策走了过来:“姐夫,我们该出发了。” 莫宁转头,不由一愣。 “原来是史大人。”他的语气下意识地带上了嘲讽。 史策惊愕地站住。 两人对视无语,莫宁暗暗心惊,这个史策果然和箫剑文的弟弟长的一模一样。莫非他们也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姐夫,你…还好吧?”史策小心翼翼地开口。 姐夫?!莫宁心中冷笑,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热了? “你来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姐夫,我要和你一起迎战女真。”史策上前一步,坚定地说。 这让莫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你…说什么?” “你为了我姐姐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涉险。所以我已禀明了圣上,和你一起出征。” 莫宁无语,他心中充满震惊和不解,不晓得箫剑文用什么方法让这个昔日的敌人变成了今日生死与共的朋友。 好不容易听完徐真长篇大论的穿越原理,箫剑文心急地拉住他:“你先说说我该怎么回去?晚一步莫宁就要代替我出征了!” “呃,”徐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我知道的途径也就两个:刚才那个你们已经用过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粉末。 “还有一个,就是站在同一地点,但是时间必须也要契合的上……”话未说完,箫剑文已经冲了出去,他想起了当初穿越过去的那片墓园。 第三十章 尾声(二) 沙场上,尸横遍地、腥风阵阵。 这次带领五千大军,莫宁煞费苦心制定计策,因为对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不可硬攻。 他就采取声东击西、各个击破的战术,奇袭女真驻军,然后又诱敌深入,再带领军队切断敌军后路,把女真大军围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峡谷内予于歼灭。 这一战,虽称得上胜利,却也惨烈。莫宁站在万人尸骨之上,眼神迷茫。他又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原来自己早就厌倦了这种血雨腥风的生涯,这次也算最后一次,他想尽快回到21世纪那个自己觉得快乐和温暖的地方。 突然,弥漫的烟雾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莫宁定睛一看,居然是欧阳敬言,猛地醒悟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莫宁急急迎了上去,欧阳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 “姐夫,小心!”史策暗叫不好,他早就知道欧阳敬言是个奸细,不明白莫宁为什么毫无防范之意。 欧阳敬言手里一下多了一把匕首,莫宁愣住。电石雷火之间,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匕首刺下。 “史策!”看着史策在自己身前缓缓倒下,莫宁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拨出利剑砍下了欧阳敬言的头。 “史…策!”莫宁跪下来,抱起史策。此时,以往的恩怨都抛诸脑后,他现在只在意这个人的生死。 史策的甲胄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看着莫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是说我像你弟弟吗?那么……下辈子,我们做兄弟……可好?” 莫宁愣住了,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来世做兄弟的缘分是靠今生千辛万苦修来的。 他的泪水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想起了那块青色的墓碑。 今生都抓不住,何谈来世? 他看着史策的眼睛,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的口气说:“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因为……还有人在等你。”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箫剑文站在夕阳下,看着墓碑上箫剑彬的笑容,轻轻地叹气。 芷珊站在他身后。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第三十一章 尾声(完) 此次与女真之战,居然取得了捷报。这是让神宗皇帝始料不及的。 但噩耗也随之而来,莫宁莫大将军以及锦衣卫佥事史策两人双双阵亡。 神宗皇帝到此时才感到后悔,因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折损了这么好的大将是不是有些过了?怀着愧疚的心理,神宗下旨修将军墓,厚葬两人。 不及月,莫宁的妻子史凤仪因神经受了太大刺激,竟奔出府去,不知所往。 半年后,莫宰辅则因失子失媳之痛,向神宗提出告老还乡。 史大人更不用说了,同时失去了一双儿女,也向神宗辞官,隐居去了。 神宗皇帝愈发内疚,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居然就毁了两个家庭。 事实是,在一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这群死了的、疯了的、隐居的、告老还乡的人正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当初装在棺材里的只是欧阳敬言无头的尸体,箫剑文早就提前和家人打过招呼,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好戏。 “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妥,万一被皇上发现了可是死罪啊!”莫老爷又开始唉声叹气。 “放心吧,爹。”箫剑文正在为凤仪把脉,看样子她肚子里的宝宝一切正常。他看过历史书,神宗皇帝即将驾崩。新皇帝即位以后,谁还会管他们? 史老爷走过来一把拉起莫老爷:“亲家,你就不要老在这里愁眉苦脸了。陪我去下几盘!” 立刻,莫老爷的心思被转移到平生最大的爱好中去。 箫剑文和凤仪相视一笑:“阿策和林家姑娘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下月吧,林家姑娘长得那个标致模样,配阿策也算配得过了。” “又在说我。”史策掀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英挺之中透着儒雅:“姐夫,今天下午我有事。不如你替我在私塾上课吧?” “去和林姑娘约会?”箫剑文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灌输他那么多新思想,谁知道他一学会就偷跑去和未过门的媳妇约会了。这一点儿倒是有箫剑彬的风范。 “不如这次你替我上课,下次我来医馆替你行医如何?”史策充满期待地看着箫剑文。 “算了。”箫剑文笑着收起东西:“让你行医还不是砸我招牌?” 箫剑文坐在一大帮孩子中间讲故事,当讲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段时,他留意到一个孩子听得格外认真,还掏出笔墨写写记记。 “真用功。”箫剑文赞赏地拍拍这个孩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承恩。先生讲的故事真好听,我要把它记下来。” 吴承恩?!《西游记》的作者?!箫剑文一下子愣住,老天,我真的不是故意泄露天机的! 到底这个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图书馆里,莫宁正在查阅资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原来是新婚妻子徐芷珊催他早点儿回去吃饭。 莫宁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收拾好东西,在出门时,有一道屏风挡在了面前。他玩心大起,后退两步,一个鹞子翻身,居然从那道屏风上翻了过去。 图书管理员惊讶地张大嘴几乎下巴脱臼。 谁知莫宁又一派斯文地扶了扶眼镜,弹了弹大衣上的尘土,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