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谍影》 楔子 大正九年,秋。 东京,黄昏。 靠山面海的一片草坪上,栽满了各种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争丽斗艳,幽香扑鼻,虽在初秋,却了无萧条之色…… 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望着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孩子们欢快地犹如一只只穿花蝴蝶。 男人扭过头,又向西方看了看,夕阳西沉、似火如血,天地间一片宁静。 “孩子们,照相了!”男人语气温和。 孩子们歪歪倒倒地站在草地上,身后是划过天际的海鸥,在镜头定格的刹那,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脸上,绽放着童年最最灿烂的笑容。 照片正中的男人,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笑容却显得格外妖异! …… 民国二十四年,春。 南京,深夜。 “咳咳咳……” 正在熟睡的男人被一股浓烟呛醒,他在惊恐中睁开眼睛,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 眼珠转动看向窗户方向,入目的却是一片骇人的火红!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屋里越来越热,蹿起的火苗,就像是从魔鬼嘴巴里伸出来的猩红长舌,贪婪无比地舔舐着木制的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 话在男人喉咙里打着滚儿,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翻不出去。 身旁的女人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男人心急如焚,拼命地咬自己的舌头,口腔里很快涌出一股腥咸,疼痛让他麻痹的神经暂时恢复了些许知觉,可手脚却犹如灌了铅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火势越来越大,隐隐有梁倒屋塌之势,男人终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抱起女人逃离险境,却发现视线中被烈焰填满,前方已无落脚之地。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一根碗口粗的檩条重重地砸在男人的后背上,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大火熊熊,火焰升腾,浓烟弥漫,一下子就吞噬了两人的身形。 烈火映红天际,格外妖艳! …… 民国二十五年,夏。 临城,深夜。 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是那么幽暗,茂密无边的树林里,此呼彼应地响着虫儿的吟叫声,阴影罩着山岭荒野。 一双残破不堪的草鞋陷在湿软的泥土里,小脚丫奋力从泥土里拔了出来,本想甩掉脚上的烂泥,最终还是忍住了。 月光斜斜地照过来,将原本瘦小的身体拉成长长的人影。 忽然,前方一阵可怖的铁锹声传来。 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怖感,但破旧的草鞋依旧在小脚丫的带动下,沿着泥泞的山路向铁锹声一步步地挪去。 透过齐肩高的蒿草,她终于看到了。 月光下,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正在一棵粗大的桂花树下奋力掘土,目光顺着铁锹方向看去,泥土中露出的两只“尖头曼”黑皮鞋在月光下锃亮。 山间一阵彻骨的阴风旋刮而过,让她的头发、衣襟像孤弱的乱草瑟瑟发抖。就在她惊噩万状之际,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她已经张开的嘴…… 第一章 暗中追查 民国三十五年盛夏的一天,江南临城。 方如今从一个东西向的小弄堂口缓缓走出,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一个小时之后将会发生一件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事。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九点二十分。 可天气却像是下了火一般,大街上的柏油路都快要被晒化了,丝丝热气从地面渗出,再缓缓升空,连视线也出现了略微的扭曲。 可即便天气再热,该去讨生活的人还是要出门,街上行人并不少。人们都在为生活而奔波,方如今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就在即将汇入涌动的人流时,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映入了眼帘,他很想上前将其喊住,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能将人家被偷走的钱包找回来,追上去又能如何? 于是,方如今就这么站在弄堂口,一手搭在额前,借以遮挡从上方直射的阳光,眯起双眸,满是歉意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对方消失在人流之中,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并不是警服,而是一身学生装。 他的任务也不是抓小偷,而是暗中探查一伙盗墓贼的线索。 临城一带多古墓,利益驱使下,盗墓之风日甚,不久前一座南宋古墓被盗。狡猾的盗墓贼通常去外地销赃,故而此事虽传得沸沸扬扬,但案子多半会一如既往地高高挂起。 偏偏一个南京国民政府的高官回临城省亲,在祭拜祖先时竟然发现祖坟被挖。 祖先之墓被盗,后裔如何安眠? 高官雷霆震怒,给市警察局施压,严令尽快破案。 一晃二十多天过去了,警察局耗费了大量的警力,却没有任何线索,局长恨不得将伙房做饭的大师傅都轰出去探听消息。 方如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一点一点熟悉这座古老的城市的。 今天的日头格外毒,空气窒闷而烦热,连呼吸间都觉得有些费力,他退后几步,在弄堂口的背阴处扯了扯衬衣领口透气。 这里虽无烈日照射,可也没有一丝风,汗水顺着被晒得黑红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淌,衣服也是干一块、湿一块的,裹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从这里进入大街,再向南走一百五十多步有个小戏园子,这是今天要去的第六个地点,也是要着重留意的地方。 从六点钟到现在,他除了在小吃摊吃过一碗虾肉馄饨外,就没有停过,足迹遍布周边的茶园、酒馆、饭庄、古玩市场等地,这些地方人流量大、鱼龙混杂,话题是非多不可计,信息流动自然也不可小觑。 从浙警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临城警察局上班的这十五天,每天的工作就是东跑西颠打探消息,若非晚上六点前要回科里汇报,他甚至觉得就是一个在城市中游荡的孤魂野鬼。 方如今学的是外事专业,这年头拿枪的人多了,可会外语的却没多少,尤其是会英语、日语等多种语言的,那可是高端人才。 本以为会分到专业对口的局外事室,可临城并非南京、北平、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局里的头头认为外事室现有人员足够运转了。 人事室杜主任看方如今人长得端正,又能写一手好字,便有意让他去秘书室,当作几位局长的秘书备选对象培养。 不想事情后来又出现了变故,侦缉科科长周新刚仗着是局长的心腹,横插一脚直接将方如今要了过去。 杜主任很是替方如今惋惜,但方如今反倒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 之所以这么想,并不是为了侦缉科额外的六元外勤补贴,以及其他灰色收入,也不是为了在外面威风八面、恃强凌弱,而是他心里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以前的他,可不叫现在这个名字。一个半月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老机关,可一觉醒来便成了民国浙警学校的一名学生。 父母在南京经营布匹生意,一心盼着儿子毕业后穿上官衣光耀门楣,可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在一年前的一场大火中双双罹难,积攒多年的家资也付之一炬。 离奇的经历、悲惨的身世,让方如今一度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来荡去,没有根基,也没有目标。 但两世为人的他,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惧和迷茫之后,很快就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虽然有了对历史未来走向的预知,但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丝欣喜。相反,内心反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悲怆,以及一种无比强烈的紧迫感。 一年后,日寇即将蓄意制造七七事变,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中华民族也将迎来“跌入谷底”的至暗时刻。 当前,他必须迅速地在社会中立足,同时力所能及地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点什么。 为了尽快破案,警察局内部也开出了悬赏。奖金从最开始的二十块,一涨再涨,直到现在的一百块,几乎是方如今薪水的四倍还多。如今法币刚发行,一百块甚至可以买两头牛。 没了家里的资助,他只能租住最便宜的亭子间。若是能够获得这笔奖金,可以大大改善生活条件。当然,相比奖金,方如今更在乎的是凭借此案迅速崭露头角,获得上司的赏识。 侦缉科以破获刑事案件为主,与特务处临城站、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也存在诸多交集,是局里第一实权部门。 对方如今来说,迅速取得周新刚的信任是他的第一个小目标,这十五天他踏出的每一步、打听到的每一个消息,都是为了实现这个小目标而做出的努力。 可即便他意志坚定,但身体上的疲惫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灼灼烈日下行走是一件极其损耗体力的事,方如今此时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在冒烟了。 要是能喝上一碗警察局对面铺子里卖的酸梅汤就好了,三个铜板一碗,五个铜板两碗,一口喝下去凉气直透胸臆,说不出的畅快。 趁着酸梅汤的滋味还在脑海中盘旋,他赶紧咽了口口水,然而舔嘴唇回味的时候,却是一如既往的干涩。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脚步声轻响。 连续十五天的暗探生活,让方如今神经格外敏感。 这个时代的治安并不好,地痞流氓到处都是,他又不能亮明警察身份,必须时刻防范着。另外,这些天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因此,即使是在十分疲惫的情况下,方如今也保持着足够的警觉,当下便要转身。 只是当他身子即转未转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惊得他顾不得转身,看也没看便飞起一脚朝着身后来人踢去。 第二章 紧急任务 浙警学校于民国十七年十二月成立,在“用新人办新政”的标榜下,积极培养国党专制的忠实工具。 学校借鉴西方国家警察职业教育先进经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聘奥地利人为顾问兼教官,教学理念中西合璧,强调军事素养与警察业务并重。 在教学中军事课程始终占有相当比重。即便是方如今所在的外事专业,军制、格斗、兵器、地形、战术等科目也都不可或缺。 这一脚虽没未全力,但也正中后面来人的胳膊,伴随着“哎呦”一声,方如今被一股冰凉的液体浇在了头上,头脸上的燥热似乎瞬间被带走了不少,说不出的舒爽。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液体还带着一抹淡雅的桂花香。 “怎么是你?”方如今看清“偷袭”之人后,不由地惊呼一声。 来人名叫蒋进,是他的警校同学,也是现在的同事。 身材消瘦的蒋进亦是一身学生打扮,此刻正手里握着一个空杯子,怔怔地望着方如今。 方如今看着杯壁上还残存着些许黑褐色液体,似乎猜到了什么。 蒋进一脸悲怆地看着方如今:“本想给你个惊喜,好好的酸梅汤,可惜了……” 方如今不禁尴尬地挠挠头,刚才确实是太敏感了,酸梅汤变成了洗头水。 “擦擦汗吧,有什么新发现没有?”方如今从挎包里掏出一条毛巾递给蒋进。 蒋家是临城的大商户,但蒋进身上并无纨绔子弟习气,就拿密查来说,他下的功夫可不比方如今少,只不过爱发牢骚罢了,他擦了一把汗道:“能有什么发现,这些该死的盗墓贼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你呢?” 方如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过去,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认为有用的线索,比如哪里有文物要出手,哪些人是跑街的,等等。这个圈子也不大,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 再说了,要想在侦缉科干出点名堂来,就要掌握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蒋进翻看了几页,不禁赞许道:“可以啊,光看这个,还以为你是科班出身的呢。” 浙警学校的正科学生学制为两年,第一年主要以公共科目为主,学生在第二年从管理、刑事侦查、外事和妇女警训四个专业中选一个。 当然了,男学生是不会选择最后一个专业的。 管理系的课程包括学习欧洲日本的警察制度、人事、数据统计、警察记录、无线电通讯和警察力量分布;刑事侦查专业则设有法医化学、摄影、犯罪鉴定、密码术等。 其他两门专业远远没有刑事侦查专业和管理专业发达,尽管方如今所在的外事专业课程中列有欧洲历史、世界外交、无线电和心理学,但学的也都是一些皮毛。 因此,刑事侦查专业和管理专业并称为浙警学校最有前途两大专业,蒋进便是刑事侦查专业科班出身,可说到心思缜密,他不得不佩服方如今。 “你有什么线索?”方如今问。 只要碰面,他们都会相互分享情报,既能扩大情报来源,还能查漏补缺,最大限度地避免判断失误。 “一无所获,快赶上臭脚巡了!”蒋进将毛巾还给方如今,靠着墙根坐下来脱了鞋透气。 方如今下意识地跺跺脚,对臭脚巡这个说法,深有同感。 巡警们白天要负责纠正当街赌博、随地大小便、车马行人打架吵嘴等,晚上则需沿街巡逻、防火防盗,夏天刷湿气,冬天闹冻疮,以致两脚发臭,故而被称为臭脚巡。 自己和蒋进这副境遇,比臭脚巡好不到哪里去,可他并不想放弃。 虽说破案的压力很大,但这些压力主要都压在局长、分管副局长和周科长头上,包括侦缉科在内的很多警察则是人浮于事,谁都知道那一百块赏金不好拿,说是出来查案子,可大多数人都猫在阴凉处躲清闲。 对于方如今来说,这恰恰是机会,毕竟成功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拍拍蒋进的肩膀:“走吧,跟我一起去戏园子。” 蒋进在受领任务之后也是满腔热情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仍是一无所获,不禁苦着脸问:“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们两个能找到线索吧?” “难道你不想凭自己的本事干出点名堂来?”方如今反问。 家里早给蒋进铺好了路,可蒋进为此还跟父亲吵了一架。 方如今对他的心理拿捏的很到位,一句话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当然想了!咱这专业不能白学啊!走,走,继续当臭脚巡去……”蒋进果然中招,嘴里嘟囔着穿上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两人刚刚走到大街上,迎面就遇到了满头大汗骑车而来的侦缉科同事老贾。 方如今眉头一皱,老贾平时都是慢慢悠悠的,一看就是有急事。 老贾一身半新不旧的便装,远远地看到方如今和蒋进两人,当即就片腿下了车,随着惯性一溜小跑到了两人面前,神情严肃低声道:“科长紧急通知,盗墓贼现身了,你们两个马上取枪跟我走!” 方如今和蒋进相顾愕然,尤其是蒋进,刚才还在抱怨没线索,没想到盗墓贼这么快就现身了,他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有线索了,咱们还辛辛苦苦地溜什么大街?” 方如今很理解蒋进现在的失落。想想也是,辛苦了这么多天,但线索却不是自己找到的,难免会令人感到沮丧。 年轻人刚刚参加工作,哪个不是憋足了劲要干出一番成绩来? 蒋进内心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但经验老到的方如今可不会。 世界上有很多事,只需要转换角度,都能有坏事变成好事,这符合辩证法,更是一种必要的能力。 奖金可能没有了,但这些天他的表现想必科长也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也不算白忙活。 他现在有些好奇,这条线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按照他的推测,科长除了明着派出去的便衣暗探之外,肯定还有不少的线人,这些人遍布临城的各个角落、各行各业,就像耳目一般,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 可随后,方如今便从老贾那里得知,事实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而这起原本普通的盗墓案也因线索的来源问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第三章 仔细交待 方如今和蒋进跟着老贾来到弄堂僻静处,武器就在老贾带来的挎包里,两人各自取了一把旧驳壳枪。 以国党政府的财力,自然没有余力给警察装备好的制式武器。军队淘汰下来的武器装备给警察使用,是最合理的“废物利用”。 其余警种多是老套筒、汉阳造这样的长枪,而侦缉科任务性质特殊,优先配备了一些军队淘汰下来的短枪。 老贾一边让他们熟悉武器,一边简单介绍情况。 原来,半个小时前,周新刚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电话中一个男人称十点半左右在一壶春茶园有一批生玩鬼货交易。所谓鬼货,就是盗墓者挖坟取来的不正当文物古董。生玩,则是指新出土的。 周新刚立即向分管的副局长进行了汇报,随后集合侦缉科在位人员进行抓捕。 由于科里不少人已经撒出去了,周新刚决定由他和老贾分别带着武器,向一壶春方向边走边收拢人员。 之前,为了追查盗墓贼的线索,周新刚在分配路线的时候也不是随意分配的,他将城区分成了二十余个网格,每个暗探的路线都是相当固定的。 可现在时间太紧,只能是能找到谁算谁。 “走吧,去跟科长汇合!”老贾四十岁不到,但两鬓已经有明显的白发。 方如今紧随其后,可还没走到弄堂口,见老贾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打量着他,若有所思。 方如今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行动准备不充分,这可是大忌。 “小方,你用我这把小枪!”老贾将自己那把七成新的撸子塞到了方如今手里。 方如今恍然大悟,自己这身学生装太“合体”了,携带驳壳枪确实容易暴露。这把撸子听说是前些年间老贾在破了一个大案子后,时任局长亲自奖励的,在侦缉科是独一份儿。 蒋进对老贾竖起了大拇指:“老贾,还是你细心!不过,你怎么不给我一弄一把?” 老贾笑道:“别急啊!要是局里的长官眼睛没瞎,用不了多久,你俩就比我这个老家伙强喽,到时候想配一把枪牌或者是马牌撸子还不简单。” 说完,他又细心地为二人检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些天接触下来,方如今一直觉得老贾人很好相处,没有一点架子,经常在工作方面提点他和蒋进,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两人都把老贾当成了师父一般。 不过,方如今可不想成为老贾这样的人。 官场以成败论英雄,当不了官,就算是天才,也一样是狗熊,从官场的角度来说,老贾却是个失败者。比他小近十岁的周新刚也曾经跟过老贾,但现在却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老贾就是机关里那种什么都能干,关键时刻需要他,活儿没少干,牢骚也没少发,有了好事却不在长官考虑范围之内的那种人。 而蒋进跟老贾的情况有些相似,方如今觉得以后得找个机会给蒋进敲敲边鼓。 在确认再无明显的破绽后,老贾手一挥:“出发!” 警校都是军事化管理,方如今和蒋进的纪律性很强,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立即跟随老贾向一壶春方向靠拢。 一路上,面对即将展开的抓捕行动,方如今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盗墓贼为了敛财,挖坟掘墓、弃尸荒野,真可谓丧尽天良,唯有将其绳之以法才能让逝者安息,还生者公道,大快人心。 即便无缘奖金和出头机会,他还是决定在抓捕的时候尽到一个警察的责任,他不愿意让人再看到他穿警服时骂他“黑皮狗”。 另一方面,盗墓贼身上很有可能带着武器,说不准将会是一场混战,他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枪战,不免心中忐忑。 一路上,老贾又找到了三个便衣,队伍扩大到了六人。 为了不惊动目标,在距离一壶春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老贾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旅社,这是周新刚指定的集合点。 方如今看了一下手表,十点零五分,距离目标接头还有二十五分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进入旅社,周新刚带着人已经先到一步,并且已经派出一名便衣先行进入茶园侦察,还安排了人在茶园对面的二楼房间中监视。 看到来的是方如今和蒋进两个新人,周新刚微微一皱眉,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面对众人说道:“一会儿大家都机灵着点,分批步行进入一壶春附近待命,千万别出纰漏。 我带一组负责后门,老贾带一组堵住前门,第三组封住茶园四周的巷口,第四组仍然负责在茶园对面的铺子里监视。记住,要活口!尽量不要动枪,就是动枪也不能打要害。明白了吗?” “是!”方如今等人低声应答。 说完,周新刚又看了方如今和蒋进说道:“子弹可不长眼,你们两个新来的跟着老贾,一会儿机灵着点。” 这两个新人一个是会外语的人才,一个是刑侦科班出身,是侦缉科的新鲜血液,而且两个小伙子都很上进,周新刚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 方如今跟这位上司接触的虽然不多,但也大致了解了他的做事风格。周新刚没事的时候要多懒散有多懒散,可是一旦执行任务,就像换了一个人,颇有些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 这时,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便衣走了过来。 周新刚问:“有没有发现目标?” 便衣摇头:“茶园里的人太多,还在确认中。” 报警电话并没有给出交易双方的体貌特征,确实难以辨别。 方如今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一壶春他去过两次,这个茶园在临城很有名气,与心源茶园、黄龙茶园曾并称为临城茶园“三剑客”。 这里可不只是喝茶,而是天天有戏上演、有角登台,每天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靠近运河的缘故,道路宽阔,四通八达,人来人往,沿街商铺林立,茶园对面还有不少小吃摊、擦鞋摊等,东侧百米之外甚至还有个公共电话亭。 盗墓贼选择这样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接头,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即便警方发现了目标,要想在此处将人都拿住,也并非易事。 这时,周新刚看看手表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先就位,等咱们的人发信号便实施抓捕!” 他觉得放长线未必能钓到大鱼,反而可能会夜长梦多,抓住并撬开盗墓贼的嘴更为可行。 方如今赶紧随着众人按照计划行动起来。 第四章 茶园设伏 方如今和蒋进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壶春的对面,令人惊喜的是,今天卖酸梅汤的小贩出摊了,而且生意很好,两条板凳上都坐了人。 方如今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个卖酸梅汤的小摊并不是每天都有的,摊主家里有患病的老母,有时候需要照顾母亲便无法出摊做生意。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 两人刚才跟老贾几乎穿越了小半个城区,早已口渴难耐,当即走过去要了两碗站在摊子前喝着,算是解暑、设伏两不误。 别看天气热,可还是有不少进步青年学生顶着烈日走上街头,大力开展抗日爱国宣传,动员抵制日货。小摊上就有两个发传单的青年学生,其中一个学生还对着方如今和蒋进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方如今也报以微笑。 有了这两个青年学生“帮衬”,方如今和蒋进两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算突兀。 方如今端起碗喝了一小口,这酸梅汤解暑又美味,不比警察局对面的差。 蒋进一边喝一边用余光瞟着茶园的大门,低声道:“一会儿你就在这里跟着我,别乱跑!” 蒋进觉得,尽管这次他们两个作为新人参加行动,但也没必要为了表现而冒风险。因此他早就打定主意,行动时必须把方如今带在身边,有自己盯着,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其安全。 方如今感激地看向蒋进,随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周科长之所以带着精兵强将守在后门,就是考虑到盗墓贼逃跑时会首先选择后门。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组守在前门形式大于内容。但每个人的枪都是上了膛的,一旦遇到盗墓贼开枪反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还击。 此时,老贾等人已经就位,就等着进入茶园的内应发信号了。 极具临城特色的武林调丝丝缕缕地从茶园里传来,周围喧闹不堪,即使有酸梅汤镇着,可方如今还是心绪难平。 他之前并未接受过任何的跟踪、监视等专业训练,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和警惕,少露出一些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发地觉得漫长。 冰凉的酸梅汤喝下去,凉气没多久便被燥热的身体吸收得一干二净。 提起的那口气儿一直没放下,方如今只觉得干渴异常,猛地咽了咽口水,试图缓解一下已经又要冒烟儿了的喉咙,以及早已失了频率、目前正朝着严重紊乱方向发展的心跳。 在刺目的日光照射下,一壶春茶园坐北朝南的大门上那副鎏金牌匾和对联金光四射。 他压抑住内心的强烈不安,微眯着眼睛密切注视着对面的大门。目光偶尔收回,发现蒋进端着瓷碗的手指节竟是有些发白,看来他跟自己一样紧张。 一位不知姓名的老警察站在糕点铺前,看似在挑挑选选,但手里早就抓了两块松子糕放进了裤兜,而一旁的伙计却视而不见。 方如今见状不由直皱眉,好在这次抓捕的是盗墓贼,若目标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的话,他们这些人怕是早就暴露了。 此时,只有坐在擦鞋摊前的老贾显得很平静,他侧着身子抽着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进出茶园的人。烟雾徐徐地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点,方如今觉得将来应该跟老贾好好学学,监视和盯梢说起来简单,但着实是个技术活儿。 …… 与此同时,茶园对面二楼的一个房间之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衬衣的光头正躲在望远镜后。 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茶园二楼大部分客人,而光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最靠西边的那张八仙桌,那里只有一个男人低头品着茶,由于位置恰好在阴影里,又侧着身子,完全看不出相貌。 可光头还是肯定地说:“他先到了!” 光头旁边的一个小平头问:“你确定是他?” 光头点点头,他之前做过功课,确定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目标无疑。 “周围有其他同伙吗?”小平头又问。 光头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看上去很悠闲,坐在座位上便再没离开过,也没有看向其他地方,更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任何的交流。” 两人正说着,身后的一张椅子上,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大个子忽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听起来不错,时间到了我就去见他!对了,茶园周围还有什么异常吗?” “有!”光头轻轻点头,“这两个蠢货的同伙也来蹚浑水来了!要不要采取措施?” “先不用!”大个子犹豫了一下,随后目光投向墙角,那里有两个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男人,也就是刚刚光头提到的两个“蠢货”。 大热天,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又闷又热,仿佛蒸笼一般,光头和小平早就已经头汗如雨下,恨不得打赤膊,可大个子一直都是正襟危坐,他们两个也不敢造次。 好在距离接头的时间临近了,他们很快就能撤离这糟糕的鬼地方。 大个子仿佛看出了两人的心思,低声道:“再忍忍,就快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他对两名手下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一切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光头和小平头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笑,两人已经在想着一会儿赶紧去池子里泡个通透,将这一身的臭汗彻底地洗掉。 大个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这次接头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目标手里的货价值极高,拿到手是要花大价钱的。 “不好,目标下楼了,他好像是要离开!”光头忽然吃惊地叫道,转头看向了大个子,“怎么办?” 大个子一步蹿到了望远镜后,只是看了一眼,便当机立断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盯着,其余的人跟我下楼!” 这一行干得久了,有些事情一看便知。 目标一定是被惊动了,这些该死的“蠢货”!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那个决定了。 现在,必须要下去,赶在目标离开之前将其拦住。 事情并不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还有机会。毕竟目标对他还是信任的,而且他开出的价码也不低,足足是市场行情的三倍。 “咚咚咚……” 很快,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似乎要将老旧的楼梯踩断,几乎就在大个子带人下楼的同时,西边另一间屋子的窗帘忽然动了一下…… 第五章 当街杀人 方如今借着喝酸梅汤的机会,看了一下手表。 十点二十五分! 按理说,交易的双方应该都来了,可怎么还没有动静。 有些事情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 就在他看好时间再抬头时,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青色中式长衫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从茶园的正门走出来,举止颇有儒雅之气。 茶园门口不时会有人进进出出,这本以没什么。 可方如今却发现长衫男人在抬脚迈下台阶的一刹那,瞳孔微微一缩,脸上一丝惊恐之色闪过,眼皮子跳了跳,可他很快恢复平静,将礼帽往下拉了拉。 方如今眼睛看似无意的一扫。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可长衫男人的样子跟盗墓贼一点都不沾边,倒是很像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方如今觉得,即使这个人有问题,也应该是买家。 是不是他们在交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异常,准备开溜? 为什么茶园里的内应没有及时发出信号,难道直到现在还没有确认目标? 如果这个人就是交易的目标之一,自己要不要提醒老贾拦住他? 方如今焦急地看向老贾,却见老贾神色如常,微眯着双眼,像是快睡着了一般,竟是没有察觉到烟头即将燃尽,眼看着就要被烫到手指。 方如今刚要张口,蒋进低声提醒道:“不要轻举妄动!” 在老贾没有下令抓捕之前,不可以擅自行动,这是纪律没错,可难道就这样放任目标逃走? 这里人来人往,附近弄堂口就有七八个,一旦对方钻进小巷子就麻烦了。 方如今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手悄悄地伸向了腰间。 就这会儿的工夫,长衫男人已经下了台阶,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向东走去。 这时,老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扔掉了烟头,他冲方如今和蒋进使了个眼色。 这是示意他们二人到茶园门口等着,这是之前早就约定好了的,如果目标长时间没有出现,就逐一进入茶园,缩小包围圈。 长衫男人不是目标?方如今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过,他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老贾的命令,和蒋进迈步朝门口走去。 之前两个发传单的青年学生恰好在那里,蒋进笑呵呵地问他们传单什么时候能够发完,好像很熟识一般。 而方如今心中始终放不下,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即将走远的长衫男人。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路中央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长衫男人停下来。 接下来,长衫男人的一番操作直接让方如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见长衫男人在转身的同时,猛地从掏出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直指向他和蒋进。 真是来交易鬼物的? 生死时刻,方如今出于求生的本能,毫不犹豫拔枪! 他上班才半个月,还没拿到第一笔薪水,在侦缉科也没有混出个名堂,不想现在就请同事们吃席。 两声清脆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对面的长衫男人应声倒地。 方如今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被子弹划了一道血口子。 枪声一响,以他和男人为中心,周围的人流就像是沸腾了一般。 馄饨摊、酸梅汤小摊上的食客纷纷起身,迅速向四周散开。茶园门口的两个青年学生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一辆黄包车风驰电掣般从他身后掠过…… 方如今愣在原地,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升起。 “你杀人了!” 这一切太突然了。 方如今眉头紧锁,握枪的右手颤抖着,任由伤口处的鲜血顺着枪口滴落下去,而身体里的热血嗡嗡地直朝头上涌,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有那么一瞬,除了男人胸口猩红刺目的鲜血,什么都看不见。 在发现男人用手枪指向他们的时候,蒋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楼上,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们两人站得很近,若是方如今动作慢上一步,也许被长衫男人击中就是他了! 蒋进关切地上前询问伤情,可方如今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在蒋进看来是因惊吓、受伤所致,可只有方如今自己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疑惑! 警校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月,方如今接触了不少的枪械,原以为拿惯了笔杆子的手摆弄不了枪杆子,但也许是穿越让他的身体素质产生变化之故,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枪感很好。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在教员和同学的眼里,依旧保持着那个稍显文弱的形象。 刚才那一枪,明明瞄准的是那男人的……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后颈就挨了重重一击。 从开枪到现在,前后也只有几秒的时间。 倒地一刹那,方如今并没有立即失去意识,眼前一片混乱—— 长衫男人的那顶黑色礼帽滚到了大街当中,沾满了尘土,黄包车的车轮几乎是擦着帽檐儿向东驰而去。 车轱辘压在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与现场嘈杂的叫嚷声、咒骂声、尖叫声以及碗盘碎裂声糅合在一起。 长衫男人头西脚东地侧卧着,脸色苍白的可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右手依然紧紧握着手枪,左手虽捂着胸前的伤口,但鲜血仍从指缝间流出,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身上流逝。 最后,方如今耳边只听到一声怒吼——“谁让你们开枪的?” 随即两眼一黑,跌入了黑暗之中。 …… 茶园门口的一幕,被监视点里的光头尽收眼底,他摸了摸那颗汗涔涔湿漉漉的大脑袋,气愤地说道:“完了,完了,这下头儿该生气了!” 小平头只听到了枪声,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惊讶莫名地看着同伴。 光头急道:“目标死了,这下麻烦大了,你快下去支援,这里交给我!” 小平头愣愣地答应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转身开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竟是连门都忘了关。 蹲在墙角的那两个男人也抬起了头,他们先是看了看窗户,可窗帘捂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街上的喧嚣声倒是传了进来。 接着,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均是疑惑不已。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男人忽然看到门口人影一闪而过,正要探头张望,光头却一转身看向他们,恶狠狠地道:“都是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害死老子了!” 光头见两个男人吓得低头缩起了脖子,这才收回目光,重新向窗外看去。 …… 第六章 身陷死局 阳光照射下,那一滩鲜血尤为醒目,浓烈的血腥味也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十分刺鼻。 躺在地上的长衫男人脸色苍白如纸,空洞无物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像是索命一般。 一帮如狼似虎的黑衣人向他猛扑过来,一个个的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如今,快到这边来!” 前方是蒋进和老贾,一脸焦急,挥动着手臂大声地呼唤着。 方如今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可脚下就像是灌了铅,任凭怎么奋力奔跑,却始终不得前进一步。 忽然,蒋进和老贾身后也出现了持枪的黑衣人。 方如今想发出大喊声,可嘴里只能发出含混的声音,几个音节似乎是从喉咙里翻滚着跌扑出来一般。 身后的黑衣人追得愈发近了,他回过头,看到他们已经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伴随着十几双血红的眼睛。 “杀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愤怒地喊道。 “砰!” “砰!” “砰!” 清脆的枪声犹如爆豆一般响成一片,子弹如飞蝗般密集。 这一次,方如今知道怕是在劫难逃了……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单调刺耳、如同拉锯的蝉鸣声透过枪声传入了他的耳畔,仿佛在他原本就炽热如焚的心火上,又连着倒了几瓢油。 方如今猛然醒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一壶春茶园,而是做了一场噩梦,他满脸冷汗,心还在狂跳不止。 眼睛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逼仄狭窄的牢房之中,手脚上被戴上了手铐脚铐,怪不得刚才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他抬了抬眼皮,看到火辣辣的阳光无情地逼射在斑驳的铁窗上,似乎要将拇指粗细的铁条烤化似的。 暑气正浓,外面连一丝丝风也没有,牢房内更是犹如蒸笼一般,汗气伴随着一股腐臭的气味熏蒸得人换不过气来。 左臂上被子弹划开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依旧还在渗血,将白衬衣袖子染红了巴掌大的一块。 他叹了口气,这衬衣是他报到的前一天刚买的。 窗外一声又一声干涩的蝉鸣,他挣扎着起身,舔舔干瘪的嘴唇,忍住干渴,一步一步向铁窗挪动。 哗啦啦的脚铐声随之响起。 好不容易到了窗前,他垫着脚尖扒着窗台顺着单调的蝉鸣声觅去—— 院子当中的几株大柳树佝偻着腰,奄奄一息。架着电网的高墙上,一笔不苟地用楷书体写着一行黑森森的大字:迷津无边,回头是岸! 早就听说警察局还有一座监狱,想来应该就是这里吧。本想着有机会了让老贾带着他和蒋进去见识一下,可没成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玩笑开大了,我真的杀人了……”方如今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现场只有他们这些便衣警察,长衫男人大概率就是交易的其中一方,否则他不会开枪。 这分明就是想鱼死网破。 看着气质儒雅,没想到竟然是个悍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别说是事先进入茶园的便衣,就是连经验丰富的老贾都看走眼了。 枪声一响,鬼物交易的双方势必四散奔逃,抓捕任务多半失败。 希望长衫男人没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方如今自己都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眼睁睁地看着子弹正中心脏,神仙难救! 或许还能抓到他的同伙,思路大开的方如今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很快,这希望的小火苗就被他亲手浇灭了。 要是还抓了长衫男人其他同伙,自己还用得着戴手铐脚镣享受重刑犯的待遇? 想想可真够倒霉的,明明是长衫男人先举起的枪,他最多只是出于自卫才开的枪,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开枪把他打死? 当时的情景,老贾、蒋进他们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也应该会为自己证明。 即便是真的失手打死了前来接头交易的目标,也用不着把他当作重刑犯吧? 方如今身心疲惫不堪,他慢慢地靠着墙坐了下来,用手指在地上东画西画,画了一个图形,抹去了又画一个,后来索性抱膝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忽然,想起昏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愤怒的吼声。 听口气,那人并未将侦缉科放在眼里,难道警察局的高层也到了? 此案由南京高官交办,警察局高层亲自出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本还想找周科长说明原委,可局里的头头一出面,这事多半会超出周科长的控制范围。 全局上下都在盯着这件案子,而他却把前来接头的目标一枪打死了,估计后面的线索也就断了。 方如今有理由相信局长会将满腔的怒火撒到他一个人的头上。 不论怎么说,是他把任务搞砸了,训斥和关禁闭都是奢望,开革怕是最好的处理,甚至可能坐牢。 国党独裁专政统治,吏治腐败,社会黑暗。任务失败,他极有可能被当作替罪羊,谁会替他这个无根无萍的小警员说话? 想到这里,方如今头皮一炸,脊背发凉,寒意森森。 原本对穿越还抱着一丝美好的幻想,这一刻却如泡沫般破碎,只剩焦虑和恐惧。 方如今后脑勺不停地撞墙,似乎只有这样的动作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不,不能就这样听天由命! 他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地面上,鲜血和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挣扎着到了铁门后,扒着砖头大小的孔洞朝外望去,不管是否有警察局的高层介入,他都要找蒋进,找老贾,甚至是找周新刚,告诉他们自己当时并没有想杀死那个长衫男人。 “我要见周科长,来人,来人呐……” 然而低沉嘶哑的喊声并没有叫来任何人,回应方如今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回声和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 良久,走廊深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省点力气吧,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到了这个地方,就别想活着出去!” 这声音听得方如今头皮发麻。 “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方如今继续给自己打气。 他两世为人,且自认为有不错的逻辑分析能力,或许可自证清白。 “不想死就得想,不想想就得死!” 方如今干脆脱下黏糊糊的衬衣缠在手铐上,赤着膊在狭小的牢房里踱步打转、苦思对策,沉重的脚镣扣在他双脚脚裸上,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只掉落陷阱的野兽。 每一步落脚都很重,亦如他沉重的心情。 一遍遍复盘,脑海中像装了怀表,表针滴滴答答发出自鸣,思考好像受到一秒一秒的表声的催促。 随着眉梢的耸动,牢房内的空气也紧张得发硬,胸中那团心火随着紧张的思考烧得正旺。 然而,线索就像一条狡猾的泥鳅,总在触手可及的一刹那游走。 无论怎么回忆复盘,打死长衫男人的那一枪就是他开的。 他就是杀人凶手!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思绪始终如同乱麻!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锁链划动的声音,继而趿拉着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如今扒着铁门上的小窗向外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眼袋发青、神容憔悴的男人走了过来,烦躁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难闻的酒气。 狱警应该是穿着黑皮的警察才对,可这人竟然穿着军装! 方如今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七章 等待召见 咣当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穿军装的男人往旁边一闪,一个穿着灰色短袖衬衣的络腮胡出现在了方如今的眼前。 “你就是方如今?”络腮胡面无表情地问道。 方如今连忙点头,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里很清楚,接下来怕是要过堂了。 时间太紧张了,绞尽脑汁也没找到能够替自己开脱的线索,要是那一记掌刀没那么狠就好了,好歹还能多留点时间思考。 方才他大喊大叫要见周科长,却没人理会,这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助。然而,现在有人来提审,他的心中反倒是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并非警察局的监狱,而是比之更加阴森恐怖之所。 想想自己有可能被带进刑讯室,那里有老虎凳、辣椒水,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刑具,方如今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他暗暗叹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有些事不会因为他个人的意愿而改变。 还有时间,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轻言放弃!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思路理清楚,一会儿在陈述的时候也能令人更加的信服。 “就是这个人,你可以带走了!”穿军装的男人懒洋洋的,像是没有睡醒。 如果是在方如今原来的那个时代,他会毫不犹豫地给此人打上油腻大叔的标签。 “老闫,人就交给我们了,辛苦了!”络腮胡对穿军装的男人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不是?”老闫笑眯眯地说,“听说这小伙子还是个警察,怎么也跟那啥扯上关系了……哎呀,你瞧我这张嘴!不该问,不该问……” 他顺手就轻轻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却已然带着浓浓的笑意。 “行了,今天就不跟你闲扯了,先把他身上零碎去掉吧,长官们还等着呢!”络腮胡眼睛在老闫的脸上瞟了一下,语气有些敷衍。 “好,改天一块喝酒!” 方如今注意到老闫拿着手铐钥匙的手一直都在哆嗦着,应该是常年酗酒的缘故。 “还是少喝点酒吧。”络腮胡嫌老闫动作太慢,一把抢过钥匙,麻利地打开了手铐脚镣。 没有了手铐脚镣的束缚,方如今感觉轻快了许多,他看着这两个人,暗中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并试图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一些关于如何处置自己的信息。 老闫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不到,身材有些发福,军装穿在他的身上皱巴巴的,左胸的胸牌脏兮兮、油乎乎的完全看不出上面的字迹。 络腮胡对老闫轻视的态度,就连方如今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但老闫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是笑脸相送,一看就是个能够耐得住性子的老油条。 络腮胡见方如今打着赤膊发呆,冷着面孔让他把衣服穿上,还嘟囔了一句:“把衣服穿上!浙警毕业的就你这样?” 一句听起来带着嘲讽口气的话,却让方如今捕捉到了话外的信息。 “长官,您也是浙警毕业的?”方如今试探性地问道。 官场上,不要等着人家来了解你,要主动接触领导,这是拉近关系的不二法门。 络腮胡脸上惊诧的表情一闪而逝,虽然并没有回答,但方如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老闫笑嘻嘻道:“这几天太热了,一会儿的工夫就是一身汗。”说着掏出了脏兮兮的手绢擦额头上的汗,“唉,现在的浙警毕业生一茬不如一茬了,嘿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哪能都跟你王队长一样优秀啊?” 络腮胡也不接茬,催促方如今赶紧跟他走。 原来这位师兄姓王,方如今跟在络腮胡身后沿走廊向外走去,两边是一排排完全相同的牢房,一把把将军锁,紧锁着铁门,呻吟声此起彼伏。 但他顾不得左顾右盼,大脑仍然在紧张地思考着可以救命的线索。 前方一个铁门忽然打开,两个上身赤膊、下身穿着军裤的壮汉把一个血人拖了过来。 方如今不禁眉头一皱,用袖口捂住鼻子问道:“长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络腮胡,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了答案,可他并不希望这个答案是真的。 他不敢想下去,如果事实真的如自己所想,该怎么办? 络腮胡回头看方如今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习惯这里的氛围,他冷笑了一声道:“难道警校的教员没有告诉过你,不该问的不要问吗? 看着方如今惊慌失措的表情,络腮胡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叮嘱道:“我奉劝你一句,在这个地方要想活命,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说实话!” 最后三个字加重了音调。 这位师兄表面上看起来很凶,但应该是个热心肠,方如今又是道歉又是感谢。 说话之间,一人从走廊对面走来,跟络腮胡耳语起来。 络腮胡惊讶地嘟囔了一句:“不是去刑讯室吗?” 方如今耳朵一直都是支棱着,这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不用去体验老虎凳和辣椒水了。 此时,又见络腮胡向他看来,那眼神似乎在说“算你小子幸运”! 两人向走廊的大铁门处走去,几个守卫都是穿军装的,虽然也有些懒散,但明显比刚才那个老闫利落很多。其中一个看到络腮胡,离着老远就掏出钥匙开门,态度十分恭敬。 方如今知道这位同校师兄虽然还不足以决定他的命运,但这个大腿得抱。 走出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眼睛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干涩发酸。 院子里在炭火似的烈日下,没有一个人影,方如今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简直要呼之欲出了。 他的心中早就泛起了波澜,可他表面上还必须要保持着某种过分的拘谨。对这里的一切,还不够熟悉,必须缓缓地从旁观察、了解,犯一些新人应该犯的错误。 比如,刚才很冒昧地问络腮胡的那两句。 虽然浙警最有前途的是管理和刑事侦查专业,但对学历和知识要求最高的则是外事专业,他警校前上过高中,如果不表现出“知识青年”的酸腐,如何证明“一届不如一届”? 方如今知道,他这一路上的表现,自然会被络腮胡师兄看在眼里,而后报告给那个可以决定他的性命的人。 接下来便是集中精力去自救了。 这一路上,方如今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他忍受着酷热和喉头的干燥,始终低着头,目光失神似的盯着络腮胡的后腰,看上去失魂落魄,宛如一具行尸。 终于,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进入了一座三层白色楼房,他被径直带到二楼的一间会议。 第八章 找到答案 门口两个健壮的便装男人左右站立,脸上毫无表情。 因为是背阴的房间,温度稍微低了点,但仍是酷热难耐。 方如今四下打量这间空荡荡的会议室,东墙上挂着先总理的照片,对面则是一大幅临城地图,中间是可以坐下二十多人的长条会议桌。 陈设很简单,地板、桌面、窗台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但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会议室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压迫感来自于曾经坐在这里的人。 刚才在走廊里,他特意地留意了一下各个办公室上方悬挂着的门牌—— 电讯组、总务组、情报组……这些以往只能在影视剧和小说中出现的字眼竟出现在了面前。 方如今暗暗叹气,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无疑就是特务处临城站的办公机关。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抓盗墓贼竟然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弄到了特务机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盗墓案和临城站之间有关联? 长衫男人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呢? …… 方如今的眉头一跳,心里涌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记住我刚才叮嘱你的话,要诚实!”络腮胡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面孔,他让方如今好好回忆当时的情况,随后便走了。 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人立即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犹如护法金刚一般。 方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他暗暗攥拳,得利用好这短暂的时间! 抱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摒除所有负面情绪,让大脑迅速冷静,才能拥有清晰的思路,完成严谨的推理。 先不去官长衫男人的身份了,必须要证明自己并不想杀他,开的那一枪纯属自卫或者是失误! 方如今很快进入思考状态。 长衫男人为什么要开枪? 自然是他察觉到了危险! 可这危险来自哪里呢? 难道是我太过紧张出现了纰漏,被他发觉了?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当时,他们在一壶春门口布控监视,但貌似只有老贾一个人还算专业一些,蒋进虽然是科班出身,但实践和理论总是有些差距的,他跟自己一样紧张。 至于那个光明正大借执行任务之机揩油顺走人家松子糕的老警察,怕是也早就暴露了。 不论长衫男人是不是盗墓贼、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既然被特务盯上,绝非泛泛之辈。 几个蹩脚的警察便衣埋伏在一壶春对面,连方如今这个十足的外行都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何况是长衫男人。 回想当时的情景,也确实如此,男人走下台阶时惊诧的表情一闪而逝,可接下来并没有太过于慌乱。 方如今当时就站在老贾的侧后方,他不相信精明的老贾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但是他分明清楚地看到老贾对于长衫男人的异常反应神色如常,更没有下令抓捕。 彼时,长衫男人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离开,可他为什么还要突然停下来转身开枪呢? 如果危险并非来自于警方,那会来自于哪里? 难道是特务? 想到这里,方如今心里霍然一亮。 长衫男人早就发现了他们几个警察便衣,也正准备快速离开。可是,就在这时,他又突然发现了隐藏在人群当中的特务,于是果断地向特务开枪。 方如今再结合自己晕倒前听到的那句吼声,怕也不是什么警局的高层,而是特务头子。 特务们应该是想抓活的。 而偏偏在这时,他把长衫男人一枪打死了。 特务们恼羞成怒,便将他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这样的解释,逻辑上似乎很合理。 方如今自认为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这对于他脱离当前的困境,却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帮助。 长衫男人还是他杀的,这终究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一时间,方如今犹如遭受了一记重创,这几乎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他懊恼沮丧地伸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随后又看着自己那只开枪的右手,简直欲哭无泪。 不能放弃,不能认输! 他很快做了几个深呼吸,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这只是暂时的挫折,自己的思维不就是一点点地在螺旋上升中接近事实的真相吗? 那根救命稻草恐怕还得继续回到现场之中去寻找。 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有些时候不能光靠表面看见的、听到的,事情的真相往往藏在一些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以及不易察觉到的细节之中。 此时,方如今闭上眼睛,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脑细胞高度活跃。自己在现场见到的、听到的各种信息和线索迅速汇聚,宛如丝丝缕缕的蛛丝。 不知不觉,他感觉自己进入了某种神奇的状态,身子轻飘飘地离开了这间会议室,来到了临城城区的上方,而脚下就是一壶春茶园的大门口。 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烈日炎炎,一壶春茶馆门口人声鼎沸,长衫男人迈出门槛,表情细微变化,若无其事走下台阶,转身离开,忽然转身,拔枪射击…… “砰!” “砰!” 两声几乎叠加在一起的枪声再次响在方如今的脑海中! 男人倒地后濒死的情景…… 然而,有好几次,就在方如今以为即将找到真相时,数个线索再次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 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想竟然是头痛欲裂,他不得不将思维从一壶春现场收了回来,暂时放空大脑,让思绪仿佛游魂一般无边无际地飘荡着。 灼灼烈日的炙烤…… 狭窄逼仄的牢房…… 醉醺醺的看守…… 面冷心热的络腮胡师兄…… 师兄? 师兄? 虽然只是跟案件毫无关系的一个角色,但恰恰成了那根救命稻草。 方如今想起了当时一路跟在络腮胡师兄身后时的情景,尤其是师兄后腰上的那块突起,随着走路的节奏一起一伏的样子。 这一刻,他的思维似乎也随着起伏起来。 忽然,他脑子中灵光一现,接着条件反射般一拳捶在会议桌上,满脸振奋和狂喜,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答案了!” 随即伸出曾经握枪的右手:“原来真相一直就在我的手中!” 话音未落,两个肩膀就被身侧的男人按住了,其中一人喝骂道:“吵什么吵,再吵直接把你送到刑讯室里去。” 这小警察胆子也太大了,还没有见到过有人敢在这里大声喧哗。 此时,惊喜若狂的方如今对特工的呵斥充耳未闻。 思考还在继续着,并未因为找到答案而停止。 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糟糕的问题,脸上的得意霎时凝固了。 第九章 一无所获 二十分钟前,特务处临城站行动组组长吴剑光的办公室中,屋顶的老式吊扇吱呀呀地转着,却并没有吹散多少暑气,反而让屋里的两个人汗流浃背。 吴剑光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办公桌前的周新刚。 周新刚躬着身子,脸上巴掌手印清晰可见,见吴剑光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硬生生地挤出谄媚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吴剑光开口说。 周新刚哭丧着脸:“吴组长,卑职冤枉啊!我们真是去抓盗墓贼的,谁成想行动还没开始就出现了意外!真没有想到你们的人也在那里,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去给你们添乱……” 他确实很委屈,听到枪响立即带人从后门冲进了茶园,可为时已晚,没抓到盗墓贼,反倒是挨了行动组副组长张鑫华两记响亮的耳光。 当真是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放屁!”吴剑光眼睛一瞪,虎着脸骂,“在我面前,你还敢叽叽歪歪的,你的手下开枪打死了我们的重要目标。再敢叽叽歪歪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这身皮,让你滚回老家种地去。” 南京高官严令警察局抓盗墓贼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可这并不能成为周新刚开脱的理由。周新刚该骂,若非自持组长的身份,他也想狠狠地抽周新刚两巴掌。 这次接头意义非凡。 “鹞子”是他们给长衫男人起的代号,此人手上有一份重要情报,情报到手后将是天大的功劳。 张鑫华虽然带人在一壶春茶园对面守着,可看到的却是目标横尸街头。 枪击发生后,涉案人员第一时间被控制并带回站里,张鑫华则带人直扑“鹞子”的落脚处,这也是获取情报的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是否会变成失望,吴剑光不得而知,但他清楚,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鹞子”一死,其手里的情报极有可能石沉大海。 站长名义上是去南京开会,实是去特务处本部专程汇报。 本是表功,结果煮熟的鸭子飞了,其愤怒可想而知。 刚刚站长从南京来电,称处座对此事十分关注,严令彻查,务必追回情报。电报仅有二十余字,但字字透着无边的怒意,令人脊背发凉。 留给吴剑光的时间不多了! 找不到情报,他这个行动组长就得背锅,站长可不会管他委不委屈,屁股坐了这个位置,就得背锅。 官场就是这样,辛辛苦苦爬上来,掉下去却很容易。 为了便于开展特务工作,临城站掌握、运用了包括警察局在内的大量公开、半公开单位,在临城横行无忌。 也就是周新刚还算懂事,一直以来对他言听计从,且上供就没有断过。否则,以周新刚闯下的滔天大祸,即便要扒了其身上的黑皮,甚至直接抓了杀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吴剑光考虑了一番,打算放过周新刚,但此事警察局总得有人承担责任。 看着周新刚可怜兮兮的模样,吴剑光问道:“为什么让两个刚入职的新警察参加行动?” “回长官,卑职的手下们当时都撒出去了,人手急缺,所以就……” 周新刚将自己的计划以及实施情况一字不落地向吴剑光汇报。其实,这已经是他第二遍汇报了。 在吴剑光面前,每句话在出口之前都得仔细斟酌,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吴剑光微微点头,两次的汇报内容基本相同,且跟张鑫华电话里简单汇报的情况出入不大,他问道:“这个方如今你了解多少?” 周新刚一愣。 吴剑光眉毛一挑,他长了一副八字眉,若是这副眉毛长在别人的身上,看上去会有些滑稽,但他的这副眉毛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尤其是在眉毛挑动的时候。 周新刚早就看过了方如今的档案,他记性还不错,当即将方如今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吴剑光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心里对这个开枪打死长衫男人的小警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方如今,二十岁,其父在南京经营绸缎生意,家中颇有资财,但一年前家中突遭横祸,夫妻二人双双殒命。 毕业分配时没了家里的照拂,无人打点关系,方如今自己又无门路回南京,便留在了临城。也就是他学的是外事专业,否则就会被分到其他的分局,甚至是分驻所、派出所等基层单位。 这样一个没有根底的小警察正符合他的要求。但此事还要斟酌一番,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吴剑光不耐烦地让周新刚先出去,周新刚急忙立正敬礼,由于太过紧张,大檐帽被手打飞了,他狼狈地捡起来,点头哈腰倒退着走了出去。 看得吴剑光直皱眉,不过转念一想,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堂堂警察局侦缉科长在外面可以耀武扬威,但在他的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越是这么想,越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绝对不能因为此案将大好的前程丢了。 不多时,张鑫华带队回来,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吴剑光的办公室。 吴剑光给张鑫华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说,可张鑫华只是杯子端在手里,便喘着粗气汇报。 一开始,张鑫华就检查了“鹞子”的尸体,可尸体上保留的信息并不多,此人的身上很干净,除了勃朗宁手枪和弹夹,没有多余的物品,甚至连一盒香烟,一盒火柴都没有。 “鹞子”所住的湖边村饭店中,保险柜空空如也,房间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之外,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吴剑光并不怀疑张鑫华的能力,这位副手心思缜密且行动能力极强,若非自己上面有人,组长一职应该是人家的。 张鑫华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情报的蛛丝马迹,那就说明情报一定不在“鹞子”的身上和他住的房间里。 果然,仅有的一丝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 看来还得从杀人的小警察身上寻突破,可这看似一个思路,但希望渺茫。 “鑫华,那个小警察就等你回来审呢!”吴剑光说道。 张鑫华是现场的指挥负责人,等他回来再审更符合程序,但精于算计的吴剑光还有另一层盘算——先要跟张鑫华达成共识,如此事情才能顺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下去。 “我这就命人将他提过来,当面讯问!”张鑫华道,兹事体大,讯问时吴剑光在场更好一些。 吴剑光摆摆手:“不,还是直接提到刑讯室吧!” 第十章 秘密商议 “组长,这……”张鑫华一皱眉,按程序是要将人带到刑讯室,但问题是方如今进了刑讯室还有命吗?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都怪自己当时大意,没有及时采取措施将周新刚的人轰走。 吴剑光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低着头将办公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打开,这是方如今的档案,是张鑫华返回途中顺道从警察局取来的。 张鑫华自知组长的命令不可违抗,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叫人。 不过,等他再次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剑光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要他直接打电话把方如今带到办公室来。 尽管不明白组长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张鑫华还是遵命行事。 等人的工夫,吴剑光将刚才询问周新刚的情况通报了一下,淡淡道:“此人能力虽有欠缺,但并未说谎,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张鑫华点头,周新刚给他的感觉是有几分小聪明,但贪财胆小,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临城站作对。 吴剑光抿口茶道:“这个报警电话很蹊跷!茶园里根本就没有盗墓贼,但报警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才导致周新刚有病乱投医。” 电讯组查询结果还没有报过来,但吴剑光认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借周新刚之手破坏这次接头。 可对手既然掌握了他们和“鹞子”接头情况,为什么不早对“鹞子”采取行动呢? 吴剑光越想脸色越是阴沉,此案确实云遮雾笼。 此时,一个手下敲门后匆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张鑫华紧走几步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说:“组长,电话是从一壶春门口东侧百米之外的公共电话亭打的。” “啪!” 压抑的气氛终于炸了,吴剑光怒拍桌子,气的脸色铁青:“果然有问题,该死的小日本怕是目睹了咱们被戏耍的全过程。可恶,若是被我抓到了,定让他们生不如死!查,马上去查,一定要找到打电话的人!” 之所以认定打电话的人是日谍,是因为“鹞子”身上的情报来自日方,日方有充足的动机来破坏这次接头。 那名手下战战兢兢地退出去,张鑫华道:“组长息怒!我还有一个疑点,方如今为何要对‘鹞子’开枪?他只不过是一个上班没多久的小警察而已!您不会认为那个小警察是日谍吧?” 吴剑光心中暗暗恼怒,论业务他不如张鑫华,但论处事作风之狠辣高明,对方明显不如自己。 小警察就不能是日谍了? 即便方如今辩解,那也只是其一面之词。 再退一步讲,他的确是一个受利用的角色,可谁能给他证明? 在前程和一个不相干的小警察之间,当然是选择前者! 吴剑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恼火:“‘鹞子’是他亲手打死的,这是在为日本人做事,也不能算是冤枉他!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吧!鑫华老弟,你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要是站长怪罪下来,你看……” 张鑫华心里一动,自己光想着如何追回情报了,竟是没怎么多想后面的事情。此案已经上达特务处本部,以处座的行事风格,除了这样的纰漏,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蒸笼一般的屋子,他竟是如患了疟疾一般打了个冷战。 “一切全凭组长做主!”张鑫华心里对吴剑光暗自服气,怪不得两人同一年加入特务处,人家现在却成了他的上司。 见张鑫华答应,吴剑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老弟,这才对嘛!不过,要应付处座、站长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眼下还有一个小困难,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他将方如今的档案递给了张鑫华。 张鑫华疑惑地接过档案,但目光落在纸张的某处的两个字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组长,这……” …… 老贾、蒋进等一干参与抓捕行动的警察都被关在了临城站的禁闭室里,后院的牢房里已经人满为患,他们还没有资格进去。 每个人都录了口供,因为他们并非主要涉案人员,行动组的人对他们还算是客气。不过,即便如此,也把一些警察吓得够呛。 其中就包括那位偷偷顺走松子糕的老警察,蒋进亲眼看到他跪在审讯人员面前痛哭流涕哀求放他出去,还大声指责是方如今害了他们这些人。 若不是老贾拉着,蒋进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突发的情况让大家措手不及,禁闭室里的空气污浊而沉闷。 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和离奇的愤怒之后,蒋进已经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不过,他心里还是想着怎样才能帮助方如今脱险,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面容憔悴,眼球布满血丝。 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顾不上昨天才刚刚吵了一架。 他曾经尝试让人给父亲捎信,可令人遗憾的人,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予理会。 “小蒋,还在担心小方?” 蒋进的思潮被老贾的话打断了。 “别太担心了,小方一定会平安无事、逢凶化吉的!”老贾顺手抓住蒋进的手臂,“毕竟他开那一枪完全是出去自卫!” 话是这么说的,可蒋进心里很清楚,临城站的监牢是魔窟一般,那些特务们岂会轻易地放方如今出来。 老贾极尽所能地安慰着年轻的蒋进:“小蒋,科长一定会为小方说话的。” 蒋进面容憔悴,凄然道:“如今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我。” 哐! 禁闭室内的人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惊到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目光纷纷投向门口。 他们中很多人担心着方如今的命运,同时,更加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两个特务大步昂扬的进来,其中一个指着蒋进等人说道:“你们这些人都随我出来,签字领回武器和个人物品之后便可以走了!” 蒋进一时间难以置信:“你是说我们都可以走了?”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老贾高兴地将头转向蒋进,“一定是查清了,我早就说他没事吧!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蒋进上前问那个特务:“长官,我的那个同事方如今呢,他是不是也放出来了?” 特务没好气道:“哼,他怕是出不去了!” “啊?”蒋进听罢紧握双手,直握得骨节苍白,双目中一股热泪,夺眶而出! 第十一章 欲加之罪 老贾毕竟沉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那特务:“长官,我那个姓方的小兄弟到底如何了?” “不知道。”特务没好气道,“他是生是死,那都是这是上头一句话的事儿,想知道自己出去问。” 一个小警察枪杀了行动组的重要目标,吴组长大发脾气,张副组长也是吊着一张脸,害得他们手下这帮兄弟都得绕道走,在老贾这帮警察面前没有好脸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老贾尴尬地笑了笑,又看看蒋进,只见他眼角还噙着泪,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跟在特务身后,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老……老贾,如今不会真的已经……”蒋进嘶哑着嗓音问道。 “不,不,小方肯定会逢凶化吉……”老贾当初被抓时无比慌乱,特务们也动了手,此时他走路一瘸一拐,对于这件事他也是一头雾水,不论是生是死,总得给句话啊。 蒋进心里一动:“科长一定知道他的消息,也只有科长说话,他们才能网开一面。”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被“请”到了临城站之后,周新刚就一直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想必正在焦急地为方如今的事上下奔走。 他激动地道:“老贾,你说是不是?我听你说过,科长跟这里的人关系是不错的。” 他希望得到老贾肯定的回答。 “或许吧!”老贾默默点头,理论上能够为方如今说话的也只有周新刚了,可是周新刚的话分量到底能够有多重呢?怕是局长亲自出马也没有多少把握。 “我就知道小方他……他不会死,不会……他肯定……”蒋进已经语无伦次了。 然而这次,老贾并没有接茬,他眉头紧锁,好像在想心事。 蒋进看了看老贾,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 一间办公室中,蒋进从一名特务手中接过钢笔,手指微微颤抖,签完名字,按了手印,领回了武器和个人物品。 然而,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愧疚。 就像是两人原本约定好了给好朋友过生日,可还没有等到好朋友的到来,他就先偷吃了蛋糕一样。 明明自己已经重获自由,可他却有种转身重新回到禁闭室甚至是监牢的冲动。 老贾此时看到了一个熟人丁三,凑了过去,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兄弟,我们都放了,难道是事情查清楚了?” 跟在身后的蒋进立刻看向丁三。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把你们都放了呢!老贾,你说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把我们大伙害死了!”丁三抱怨着说道。 蒋进捅捅老贾的后背,老贾会意,对丁三说道:“是,是,都是兄弟的不是,这样,等你们这阵子忙过了,我在太白居摆酒赔罪!” 丁三听了眉开眼笑,其实这次任务他连边儿都没沾上。 老贾又问:“我还有一个姓方的小兄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丁三本不想多嘴,但想想太白楼的酒菜,心里权衡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听楼里的兄弟说了,十几分钟之前那个小警察还在组长的办公室里。不过,接下来怎么处置他,我可就不知道了。” “多谢,多谢!”老贾笑着拱手。 蒋进听了颇为振奋,几乎是喜极而泣,这说明方如今现在应该还活着。 不过,丁三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欢喜的表情瞬间凝固。 “老贾啊,听我一句劝,最好别跟这事儿沾上,这事儿连上面都盯着的,水深着呢!” 丁三说着指了指上面,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小特务,所知甚少,可特务这行干久了,早就精得跟猴儿似的,虽然一切都是基于推测,但却是八九不离十,“你那位小兄弟,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蒋进示意让老贾再问问,可老贾知道,不能再问了,这件事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时,又匆匆走来了一个特务,对着丁三耳语几句,丁三听了之后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跟老贾打招呼,随着那人匆匆离去。 老贾顺手拉起了蒋进的胳膊:“走吧,回去等信儿。” …… 吴剑光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是那些特务们能知道的。 事实上连周新刚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如今被络腮胡师兄带进了吴剑光的办公室,络腮胡已经跟他交待过了,里面是特务处临城站行动组的两位正副组长。 好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然见到这两个凶名赫赫的特务头子两腿都得打哆嗦。 方如今迅速地打量屋里的两位特务头子,吴剑光坐在大班椅上,但目测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五,脸红扑扑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肥肥的下巴,上身几乎要将白衬衣撑爆。 身后的衣架上挂着军装上衣,领口的领章上两颗黄色的立体三角星在阳光下格外地显眼。 吴剑光的手里玩弄着一只精巧的美国打火机,打燃,又关上,再打燃……那双金鱼一般的眼睛,不时斜睨着方如今的面部表情。 方如今知道,这才是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那个人! 不过此时的吴剑光,可没那么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怡然自得。 虽然他极力维持平静,但眉梢唇角的肌肉一直紧绷着,方如今一眼就看出来,这位组长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先开口的却是一旁的张鑫华,没做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接下来我要问你的,都是事关党国的头等机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实话,或者回去等死。” 他留着立式板寸,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壮硕,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气势。 方如今一听,此人正是在自己昏倒的前一刻大声呵斥的那个人,怪不得口气那么大,原来是行动组的副组长。 他低头保持着沉默,知道对方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在确认谈话的主导地位。 张鑫华又道:“方如今,一壶春那一枪是你开的吧?为什么开枪?你和死者认识吗?” 语速很快,就跟连珠炮似的。 “是……卑职开……开的枪,不过……不过卑职是为了自保……”方如今声音颤抖,说完之后迅速低头,一副惶恐、害怕、谦卑的姿态,这是一个小警员见到特务头子本能的反应。 可没想到的是,张鑫华忽然目露凶光,上前几步掏出配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说,谁指使你杀人的?” 第十二章 自证清白 方如今一开始还真被张鑫华给吓了一跳,但他瞬间明白了,张鑫华绝对是情报界的老油条,哪怕知道他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开口就是挖坑设套、心理施压。 方如今当即两腿一软,身子往下出溜,嘴里却大声叫着撞天屈:“长官,冤枉啊,我没杀人……” 好在吴剑光及时制止了张鑫华,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这套路方如今很熟悉。 他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两个家伙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打定主意让他当替罪羊,现在就是走个形式。 心够黑的! 张鑫华放开方如今,收起手枪:“我亲眼看到你开的枪,你以为我眼瞎吗?” “长官,不是您瞎了,是咱们都瞎了!”方如今语出惊人。 “放肆!”张鑫华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如果说刚才他还认为组长的办法不妥,那么此时他心中的愧疚感减弱了不少。 吴剑光也压住喊人直接把方如今送到审讯室的冲动,身子微微前倾,表情严肃:“方如今,你知道这样会是什么后果吗?我提醒你,信口雌黄的话,审讯室里的刑具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说完犹如充气般的脸,又堆起褶子,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怕,只要你说实话,我们是不会太为难你的!” 坐实方如今日谍身份并不难,但这实属保底的无奈之举。 谁能保证以后不出纰漏? 假的就是假的,若以后东窗事发,一样的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还是希望方如今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方如今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既然摸清了两位长官的套路,接下来便是该进入正题了——廓清迷雾、自我救赎! 方如今道:“我明白!长官,枪固然是我开的,但杀人的却不是我!” 一句话,再次震惊了吴剑光和张鑫华两个人。 吴剑光指着方如今怒喝:“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带到刑讯室去!” “鹞子”众目睽睽之下被方如今所杀,早已盖棺定论。一旦被推翻,让方如今背锅顶罪的事情势必无法进行。 这小子怕是被吓糊涂了吧,竟然说出这种疯话。 张鑫华眼睛却是微微一亮,挥退了闻声冲进来的特务,对吴剑光道:“组长,稍安勿躁。” 在业务上,吴剑光还是很尊重张鑫华的意见的,当下狠狠地瞪了方如今一眼,不再言语。 张鑫华目光一转,灼灼地盯着方如今:“说下去。” “不瞒两位长官,我在警校的时候喜欢看些侦探小说!” 面对两个老牌特务,首先要诚实,否则接下来的他要说的事情无法解释。 进门之后,方如今不仅观察了两位组长,还看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档案袋。 因为字写得漂亮,三个月前他被教员安排誊写几份有问题的学生档案,是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档案袋就是浙警学校特有的。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他的档案。 行动组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 档案上写着他的爱好,其中一项就是喜欢看侦探小说。事实上,他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都喜欢看侦探类的小说。 因此,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适当地表现出一点推理天分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事关自己的性命。 “现场响了两声枪响,一枪是那个长衫男人开的,另一枪是我开的,我被他击中了左臂,而他则被击中胸口毙命。” 这是陈述事实,有什么意义?吴剑光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方如今暗自苦笑,我在话中故意留了提示,就是等着你们两位组长勘破这个巨大的破绽,但我似乎高估了你们。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怪他们,自己何尝不是一开始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呢。 方如今道:“卑职还想问问尸检的结果?” 吴剑光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问的,他身上没有任何线索!” 一开始,以为情报就藏在“鹞子”身上,但将尸体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但是,必要的尸检还会要做的,材料也会放入结案报告中,这是程序。 方如今一听就知道对方想当然了。 吴剑光气哼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看看自己的杰作?” 哪里是什么杰作,是为了自救而已,方如今苦笑摇头:“两位长官,我想咱们一开始都被骗了,陷入了思维定式。也许从尸体上可以发现一些破绽!” 张鑫华急迫追问:“什么破绽?” 这个案子他和吴剑光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尤其是他当时就在现场,对案发情况了如指掌,但并未察觉出什么破绽。 吴剑光尽管心中气愤,但也摆出了倾听姿态。 方如今也知道这两位长官此刻也是急切弄清真相,否则自己这副教书育人的姿态,早就被人扔进审讯室了。 “两位长官,敢问可曾找到击伤卑职的弹头?” 张鑫华脸上肌肉僵硬,吴剑光则几乎将肥胖的上身全都压在了办公桌上。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方如今有些无语,呃……思路不在一个频道上。既然你们认为开了两枪,伤我的弹头总应该找到吧,这样证据链才完整啊! 忽然,张鑫华眼睛转了两转,隐约间想到了什么,但并未开口。 方如今再次叹气,唉……我承认我已经尽力了! 吴剑光皱眉:“弹头现在可以派人去找,但是找到之后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此刻智商并不在线……方如今道:“长官可以多派几个人去找,也许还能找到我射出的弹头。” “荒谬!荒谬至极!”吴剑光摸着下巴,“你射出的那枚弹头,此时怕是刚从死者的身体里取出来,还用得着去找一壶春找吗?” 这个小警察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活命已经口不择言了,简直是胡说八道。再看向张鑫华,却见其仿佛陷入了沉思,不禁有些纳闷。因为他没有去过现场,一些意见还是要听张鑫华的。 方如今苦着脸解释:“回长官,卑职觉得子弹可能射穿了那人的身体,嵌入了茶馆的墙上或者是廊柱、门窗上也说不准。” 吴剑光忍着上前扇方如今一巴掌的冲动,吼道:“胡说,你当时用的是一把老掉牙的枪牌撸子,又不是盒子炮,子弹怎么能打出贯穿伤。警校里的射击课你怎么学的?” 吴大组长迟迟不按我的剧本来,我只能是自黑了……方如今道:“哦,对了,那把撸子确实很旧了,而且卑职的枪法不好,会不会一枪打到别的地方去了?” 人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相信,只有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谁又知道,眼睛其实才是最大的骗子! 第十三章 另有其人 老贾的枪被磨得锃光瓦亮,在方如今开枪还击的一刹那,就觉察出这把枪有问题,膛线应该是磨损严重,故而导致精度下降。 而且他在浙警的射击成绩一直在拖班级后腿,这点档案上也有所记载,想必吴剑光早有所了解。 至于他当时举枪还击,本意是要射向长衫男人的手腕,并非想将其击毙。即便老贾的枪准头不足,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从右臂偏到左胸去。 吴剑光的嘴一抽:“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这不假吧?即便枪支老旧、枪法很差,但这么近的距离,也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吧?” 再次向张鑫华征询意见:“老张,你觉得呢?” 张鑫华道:“原则上有这个可能。” 方如今暗中叹气,“原则上不可能的都是可能,原则上可能的都是不可能”这句话了解一下。 难道你们觉得,我一个“射击学渣”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就是一枪干掉你们要找的重要目标,然后再领一颗你们奖励的子弹走人? 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 下一刻,他假装哭丧着脸:“两位长官,卑职是几斤几两,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我那一枪肯定是脱靶了!” 讲真,脱靶对我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不靠演技,完全凭实力。 “脱靶?”张鑫华忽然双眼圆瞪,猛地走近方如今。两只铜铃一般的大眼死死盯着他,脸上渐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警察受人指使杀死了“鹞子”,如果不是出于案件无法侦破、需要有人背锅的考虑,他根本就不认同这个说法。 当时方如今和“鹞子”的距离有七八米,一枪击中“鹞子”心脏的概率不是没有,但是很小。 此前,张鑫华冥思苦想了良久却一无所获,他潜意识里已经感觉侦破方向可能走入了误区。但正确的方向在哪里,一时又找不到,只好随着吴剑光明哲保身的思路。 方如今刚才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才想起来,刚刚到达现场的时候,也就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曾经听到过一个奇怪声音,当时没有注意,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吴剑光也从办公桌后走出,坐到了沙发上,狐疑道:“老张,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有!”张鑫华笃定地回答。 吴剑光有些诧异地看着方如今和自己的副手,这两人一个“嗯?”一个“哦!”就跟猜谜似的,到底是唱得哪出? 好在他的脸色本来就有些发红,也看不出内心的羞愧。 方如今感激地看向张鑫华,还是老张入戏早,老吴你要加油了。 吴剑光和张鑫华两人这种组合也符合人事安排的一般规律,如果正职能力差一点,上级就得给他安排一个能力较强的副职。 张鑫华不待请示吴剑光,一把抓起电话就打给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再去一壶春的门口附近搜索一遍,务必将两枚弹头找回来。 吴剑光听了十分诧异:“怎么是两枚?” 张鑫华这才兴奋地道:“没错,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两枚!因为我在现场好像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当时太过嘈杂,我就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消音手枪的射击声。” 枪口消音器的基本工作原理就是让火药燃气不是突然喷发膨胀,而是逐级膨胀逐渐消耗,减小燃气最后冲出的压力,也就减小了枪声,但这并不能让声音完全消失。 对于一个熟悉枪械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而张鑫华就是这方面的高手,之前只是大意了而已。 方如今终于松了一口气,张鑫华虽不大可能知道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但剧情走得不错。 吴剑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现场还有另外一个枪手?” 这绝对是一个重磅消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案件将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张鑫华眉头舒展开来:“组长,方如今开枪,那人中弹身亡,咱们都先入为主认定方如今就是凶手,自然不会做弹道分析。现在,拿死者身上的弹头做个弹道分析,真相自然明了。” 每把枪的膛线就像人的指纹一样不会相同,哪怕是枪型号一样,但每一把枪射出的子弹,根据弹头磨损的情况,也能区分出来是那支枪发射出来的。 方如今随即附和道:“卑职也赞同张长官的提议!吴长官,卑职在看侦探小说时,经常会看到这一样一句话——都说眼见为实,可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我们!咱们的眼睛虽然被人骗过了,但张长官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真相,比书里那些大侦探还厉害!” 张鑫华无心听他拍马,而吴剑光尽管心存怀疑,但方如今和张鑫华的思路显然是都是奔着追查真相去的,这也正是他想要的,便答应进行弹道分析。 而这时,没想到方如今又蹬鼻子上脸了,因为他提出要看看现场的照片! 既然已经不可避免地蹚了这浑水,索性把这件事当作一个跳板。 方如今坚信一条定律: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犯罪行为人只要实施犯罪行为,必然会在犯罪现场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被侵害客体及其周围环境,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遗留下痕迹。而找到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案发现场,从头找起。 当然,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但是现场照片也许可以帮助他佐证自己的推断。 “长官,我能看看现场的照片吗?”方如今试探着问道。 刚才推断出另一名杀手的存在,已经让吴剑光再次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略微考虑一下,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扔给方如今。 “鹞子”的身份极其情报是绝密,但现场的照片对方如今这个第一当事人却没并无秘密可言,能够解开谜团最好,否则即便看了这些照片,这个倒霉的小警察也只能将这些秘密带去另一个世界。 方如今迅速地翻看了一遍,找出了五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尸体照片,拍摄不算专业,但勉强能用。 比较了一下,他最后将第三张照片挑了出来,这是一张拍摄者站在死者脚前俯拍的,方如今的目光扫了一眼,便停留在死者的右手上。 第十四章 日谍杀手 看着面前的照片,方如今在脑海里迅速地和自己昏迷前见到的情景作对比—— 方向、角度? 对了,就是这里,问题就在这里! 他清晰地记得长衫男人倒地时仍然握着手枪,只是照片上枪口所指的方向变了,直指照片一角黄包车的背影。 尽管心中兴奋,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丝毫。 喜怒不形于色,超强的表情管理能力,是一个老机关最基本的素质。 吴剑光和张鑫华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报告,也没工夫搭理他。 十几分钟之后,尸检报告送来了。 当吴剑光看到摆在办公桌上的报告时,眼睛瞬间睁大。 张鑫华凑上去,微微扫了一眼,随即看向方如今,这个眼神很玄妙。 方如今不禁疑惑,难道尸体有问题? “死因是子弹击中了心脏,但弹头上竟然淬毒了。”吴剑光重重一拳捶在办公桌上,茶杯盖在震动下竟然滚落下来,幸亏张鑫华手疾眼快一把接住。 方如今也是一愣,子弹击中人体以后,会出现一个可怕的空腔效应,破坏人体组织、血管、神经、骨骼,造成可怕的损伤。因此,一般用战场上的武器杀人,子弹威力足够了。 但刺杀不同,杀手的武器要具备隐蔽性的特点,极有可能因此而减少子弹威力,因此便会在子弹上做文章。 十多年前,一位民国元勋在上海火车站遇刺,只中了一枪,也不是要害,本来不致命,因为弹头淬毒,在医院只坚持了三天还是不治身亡。 长衫男人被击中心脏要害部位,本就绝无生还之可能,而弹头上淬了毒,说明枪手做事异常谨慎,采取了双保险的刺杀策略。 不过,这也说明击中长衫男人的那颗子弹不是从老贾的撸子里射出来的,因为淬毒痕迹太过明显。 张鑫华摸着下巴道:“组长,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吴剑光和张鑫华对视了一眼,淬毒的子弹,几乎可以断定现场真的有另一名枪手存在—— “鹞子”固然发现了警察便衣,但是以他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些警察的出现跟自己关系不大。 之所以突然开枪,也不是因为出现在现场的行动队员们,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对面的威胁,而那个威胁他的人就是后来消失的神秘枪手。 从“鹞子”中弹的部位来看,神秘枪手枪法十分了得,几乎不用瞄准,是以“鹞子”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之后,便先发制人开枪。 奈何挡在两人中间的方如今误以为“鹞子”是要杀他,这才奋起拔枪还击,子弹偏离了目标。 但枪手用消声手枪射出的那一枪却要了“鹞子”的命,微弱的枪声迅疾被方如今开的那枪所掩盖。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巧合,但这种巧合偏偏还就发生了。 撸子的实际射程也就是在五十米之内,如果要想精准命中目标,这个距离只怕还要缩小一半还要多。考虑到当时复杂的环境,枪手开枪的距离还要更短,估计也就是十来米。 而这个距离范围内除了警察的便衣,便是大街上摆摊的摊贩和停留的顾客,以及恰恰经过此地的路人。 想要“鹞子”命的人,不外乎日本特务和地下党,但弹头淬毒不太像后者的作风。 吴剑光和张鑫华基本上将神秘枪手锁定为日谍。 忽然,张鑫华点点头,他到达现场之时,人群已经发生了骚动,很难勾勒出事发之前的情景,他扭头问方如今:“你还记得现场还有哪些人吗?” 前世的方如今的眼神又狠又准,记忆力也好。 大学时,他曾经和朋友站在十字路口的过街天桥上做游戏,游戏的内容是用眼睛的余光随时关注每一辆驶过十字路口的汽车,看谁能够记住更多车辆的车牌号码。 这就要求眼睛要像高速摄像机一样,随时随地把每一个细节记住。当需要应用的时候,又能把这些画面随时从记忆里调取。 久而久之,方如今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天分的,他的眼力和记忆力得到了大幅的提高。有些时候,看似无意的眼神一扫,也能把身边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记住。 面对张鑫华的询问,方如今的策略是继续藏拙,他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十几个吧,一个是摆馄饨摊的小贩,小摊上还有三个食客。 馄饨摊的东边是一个正在修高跟鞋的鞋匠,一男一女等在一旁。我们身后是个卖酸梅汤的小摊,大概有七八个人喝酸梅汤。 然后就是四个小乞丐,看上去很可怜,还有三个路人……” 吴剑光看向张鑫华,张鑫华淡淡一笑:“组长,稍等一下!” 张鑫华在吴剑光疑惑的目光下走了出去。不过他很快就回来了,进门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是事发之后他让光头根据记忆绘制的现场分布图。 要想破案,就要能观察到身边最精微、最细小的征兆,这样才能掌控各种事件的走向,而这个年轻的小警察似乎在这方面是有些天分的,张鑫华满意地道:“记性不错,不过馄饨摊上是四个食客,小乞丐却有三个,这两点你记错了。” “对,对,是这样!”方如今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好在在警校当差生当习惯了,都不脸红了。 “还有其他人吗?”张鑫华追问。 方如今想了想又说:“对了,还有糕点铺的两个伙计,和……和……” 填空时间到了。 果然,张鑫华主动提醒:“还有黄包车夫和乘客!” “对,对……”方如今猛地一拍脑门,“卑职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张鑫华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对吴剑光说:“组长,这些人除了黄包车夫和乘客之外,都被带回了站里,正在审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枪声一响,茶馆门前乱作一团,若不是他及时控制局面,只怕这些人早就四散奔逃了,虽然凭借行动组的能量可以找到他们,但必定要花费不少工夫。 只可惜,那辆黄包车当时就离开了现场,不知所踪。 吴剑光沉声道:“黄包车夫和乘客要赶紧找到,现场出现的任何一个可疑人员都不能放过。” 随后,张鑫华安排人去找黄包车车夫,而方如今依旧等在吴剑光的办公室里。 半个小时之后,张鑫华的手下小平头从一壶春茶楼只找回了一枚弹头,经过弹道分析比对,这一枚正是方如今开枪射出的。 而“鹞子”的那把手枪射出的子弹弹头却没了踪迹。 第十五章 找出破绽 吴剑光不禁疑惑道:“鑫华,会不会是兄弟们搜得不够仔细?” 张鑫华看向那个来报信的小平头,小平头连忙解释说:“回两位长官,卑职带着兄弟们将一壶春前面都搜遍了,不会出差错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卑职又留了两个弟兄继续搜索。” 吴剑光点头,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行动队员都是张鑫华亲手调教出来的,能力不差。 吴剑光习惯性地征询张鑫华的意见:“鑫华,你怎么看?” 但张鑫华却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明白,人家这是在有意地考校自己,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如果现场没有找到,那就说明弹头很有可能在某个人的身上。” “有意思的推论。可你觉得这个人是谁呢?”张鑫华打量着方如今,目光中既有赞许,也有好奇,更充满了期待。 方如今对于昏倒之后的情况一概不得而知,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便问道:“长官,请问现场相关的人员当时是否已经都被控制住了?” 张鑫华点头:“只要是能看到的都控制住了,当然了,除了那个车夫和车上的客人。”即使是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中,他的声音依然清澈、冷静。 方如今暗赞,这个张鑫华应变能力极强,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现场附近所有的出口,最大限度降低了目标逃离的可能性。但问题在于张鑫华当时带去的人不多,是以并没有将口袋扎牢,最终还是让黄包车跑了。 如果被控制的人中有人身上有枪伤,吴剑光和张鑫华早就应该掌握。由此推断,中枪的人并不在这群人当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辆脱离控制的黄包车了。 方如今当即将自己的答案说出。 张鑫华赞许地点头。 方如今思索片刻又道:“两位长官,如果假定黄包车车夫和客人中有一人中枪了,他是不是当时就会停下来,而不是选择继续往前走?既然他们跑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又或者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吴剑光和张鑫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同意方如今的推断。 张鑫华正待说话,却被吴剑光一个眼神制止了。 吴剑光起身打开了办公桌后的保险柜,取出一个档案袋,扔给方如今。 张鑫华用疑惑地目光看着自己的上司,吴剑光做出这个决定,显然并没有同他商量。 “长官,这……”方如今同样感到疑惑,这间办公室里的每份文件、每个字眼儿都像是被烙上了“秘密”两个字,他能看吗? 吴剑光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你看你就看!” “是!”尽管一时半会儿猜不出对方的真实用意,但方如今只能服从。 档案袋里只有寥寥两张纸而已,而且上面的笔记都很潦草,长则百字,短则一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单独看起来,都语焉不详,可随着方如今一字一字地读下去,他越看越是心惊,上面有不少都是水文观测数据,还有一些标注的部队布防情况。 “上个月,上海站传来一份情报,说日谍加快了对杭州湾一带地方驻军、地方保安团以及士绅的拉拢行径。日寇虽然占领了东北,但亡我之心不死。 毋庸置疑,这是日谍在为日军在上海一带登陆所做的前期准备工作。这些日谍都是特高课的精锐,机警狡黠,隐藏极深。” 吴剑光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之前都是围绕着上海一带进行活动。但近期隐隐有向杭州湾喇叭口内发展的迹象。 最近,我们又得到一份秘密情报,日谍将在临城酝酿一场大的行动,但日本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个谍报小组的动向。” 说到这里,吴剑光用手指关节轻轻地叩了一下光亮的黑漆桌面:“本来我们已经跟踪了他们其中一个成员很长时间,想用他来钓出其他的同伙,可惜在跟踪的时候被对方发现,以致功败垂成,竟然让这个家伙给逃了!” 张鑫华补充道:“直到目前我们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被他发现的。” 方如今倒是都听明白了,大战前的情报较量是不可或缺的,可这些跟那个长衫男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就是日谍小组的成员? 在经过一番严密的推理洗清凶手的嫌疑之后,他最为担心的就是长衫男人的真实身份是地下党。毕竟中统和军统是地下党最为凶残冷酷的敌人。 可如果这个男人是日谍的话,那情况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时,张鑫华在吴剑光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吴剑光点点头。 很快,张鑫华便从自己的办公室取回了一份报告,正是吴剑光口中那次败垂成的行动报告,将其扔给方如今浏览,隐隐有考校的意思。 既然前面的都看了,后面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方如今翻了一遍,最后指着其中一条记录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问题就出在这里。” 吴剑光和张鑫华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他手指所指之处。 “日本人非常爱吃咖喱,但是他们在中国却会刻意隐藏这种习惯,想吃而不能吃,这种感觉咱们应该都能体会。张长官,你的人在餐厅中跟踪他的时候,恰恰点了一份咖喱饭,这自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进而是警觉。” 张鑫华闻言,不由得怔在了原地,此前他和吴剑光对此有过分析,那个日谍是如何识破被人跟踪了的,结论莫衷一是。 而且,他一直认为是跟踪的行动队员距离太近才会露出破绽,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份最平常不过的咖喱饭。 他本来有意考校方如今,看其有没有真本事,结果反倒让人把自己手下的错处揪出来了。确实是大意了,只是把日谍当成间谍,却没有把其当成日本间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心里一直想着那人是日谍,可谁又会知道日本人喜欢吃咖喱呢? 一念及此,张鑫华先是略有惭愧,可随后却微微笑了起来——之前还以为这个小警察那番关于子弹、黄包车的推论,是基于急于为自己开脱基础上偶然行为,可现在他却不会再这么想了。 这个小警察不简单! 第十六章 卑鄙手段 别说是张鑫华,就连吴剑光狡黠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赞许。 行动组不缺行动的好手,密捕、暗杀、爆破这些都没得说。但若是要从中找出几个善于抽丝剥茧分析情报的人,那就难了。 在临城站内部,行动组的人经常会被情报组的人讥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配干脏活累活。 方如今倒是面色如常,他看了不少侦探小说,又曾经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知道的事情自然比面前这两位多,这点简单的推断还原,根本不算什么。 吴剑光瞥了一眼张鑫华,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他接着自己的话题说下去。 张鑫华心领神会,叹息道:“目标跟丢之后,一切线索都断掉了。我们唯一确定的是,这个日谍情报小组还没有撤离临城,或许只是改变了身份、联络方式而已。” 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目光凛然。 方如今闻言一惊。 从五十万人口的临城市中揪出一个日谍情报小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又不得不完成。 既然这个日谍小组尚未撤离,那就说明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一个间谍的作用有时候能够抵得上一个团,甚至还是一个旅一个师,确实应该将其挖出来。 他心念电转,问道:“长官,是不是长衫男人跟这个日谍小组有关?”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方如今一直感觉长衫男人和日谍小组绝对不是孤立的存在,他们中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 张鑫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吴剑光投去征询的目光,直到对方给予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你所说的这个长衫男人,我们称之为‘鹞子’,他的真实身份暂时还不便对你说明,但他身上的情报极有可能是关于日本人在临城的间谍组织的。” 方如今这才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后颈之上挨得那一下会那么重了。 挖出日谍小组的任务太重要、太急迫、太难,而“鹞子”一死,这线索又断了,换成是他的话,火气也绝对不会比张鑫华小。 吴剑光胖胖的身体微微前倾:“方如今,我和张副组长商量过了,让你加入到这件案子的侦破当中,你觉得怎么样?” 张鑫华扫了一眼吴剑光,吴剑光的话他并不感到意外,或许从保险柜中拿出那份日谍的文件时,这位上司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方如今为难地道:“长官,我只是个小警察而已,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怕……” 吴剑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了,你在警校的日语成绩很好,而我们要找的是日本人,最为关键的是,你那一句关于咖喱饭的推断打动了我。你熟悉日语,又熟悉他们的生活习惯,恐怕没有人比你做这件事更加合适了。” 他有意停顿一下,复又抬起一只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方如今:“只要你能成功破获了这个日谍小组,我会在临城站保你一份大好的前程!” 对于一个陷入死局的年轻警察来说,在没有什么比这两点更有诱惑力了。 可方如今没有流露出惊喜,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十分恭敬地说道:“多谢吴长官栽培,只是以卑职的能力,确实是难当此重任!” 吴剑光八字眉一抖,颇有些意外,这小警察竟然拒绝了大好的机会。 为什么? 要知道进入临城站之后,可比当小警察有前途多了。 张鑫华的目光也透出疑惑和不解,还有惋惜,他很想将方如今收入麾下,他忍不住开口道:“方如今,这件事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方如今为难地道:“卑职多谢两位长官的抬爱,可卑职自己有几斤几两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卑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给两位长官添麻烦了,万万不敢再涉足掺和此事。” 对方开出的条件无疑很诱人,临城站的平台更高更大,也更加利于他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计划,可是如果贸然答应了,对方会认为他是个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之人。 以退为进,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到了我们行动组,自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成员,你既是浙警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授你一个少尉军衔,再加一个行动小队的副队长,怎么样?”吴剑光果然并没有生气,反而开出了价码。 “吴长官,我真的干不了这个……”方如今继续推辞。 吴剑光的脸色阴沉起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不要忘了,‘鹞子’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的,而他身上的情报又没有找到……” 他故意截住话头不说,就是留给方如今思考,他不相信方如今会心甘情愿地当替罪羊。 真是阴险!明明已经真相大白了,可吴剑光竟然还用这件事来要挟自己,方如今暗暗咬牙切齿。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现在就是对方砧板上的鱼肉,唯一的选择就是跟吴剑光合作。 就在他准备答应的时候,吴剑光突然抛出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恨日本人吗?” 方如今愣了一下,回答道:“恨!” 吴剑光的声调陡然提高:“为什么?” 方如今熟知历史走向,自然知道日寇日后会有更多的野蛮行径和诸多暴行,他朗声说道:“民国二十年,日寇乘我大灾,无暇外顾,幸灾乐祸,实施武力侵略,是为背弃公理。 不宣而战,无故而侵犯邻国疆土,是为蓄意扰乱和平。乘人之危为不义,扰乱和平为黩武,是为违犯国际公法。 如今日寇狼视鹰顾、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惟自卫乃能自救,惟热血乃能洗耻。我等既为炎黄子孙,亟应力谋所以抗暴力,谋所以自卫!” 他说到后来,声音竟有些发颤,显然是情绪鼓荡之故。 一番话,让在场的吴剑光和张鑫华两人的心中微微掀起波澜,尤其是张鑫华,眼角竟然湿润了。 在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久之后,吴剑光又抛出了一个令方如今甚至是张鑫华无比震惊的重磅炸弹,让方如今再也不能拒绝。 默然良久,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吴长官,我愿意加入。” 第十七章 老谋深算 临城站严格来说也是一个团级军事单位,拥有尉级军官的任免权限,任命方如今为行动队副队长,并授予少尉军衔,不用报南京本部审批。 当然,人事上的事情都是抓在站长手里的,并不是谁都可以这样许诺给方如今的。但吴剑光作为站长的心腹,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吴剑光已经等不及了,他表示要立即发报请示站长,并让张鑫华和第一行动队队长王韦忠迅速帮方如今熟悉情况。 不过,他再三叮嘱,方如今的任命这件事要严格地保密,目前仅限于他们四人知道。 方如今心中虽然狐疑,但又觉得吴剑光的叮嘱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的任职命令,还需要等站长回来之后亲自签署才能生效。 在此之前,他跟着张鑫华查案子名不正言不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随后,方如今跟着张鑫华来到了张鑫华的办公室,张鑫华叫来了王韦忠,将吴剑光的安排告诉了王韦忠。 王韦忠对这个决定十分的诧异,这算是戴罪立功,是火线征召,还是这个小警察找了门路? 不过,他很快意识道,这些事情不是他应该过问的,还是少操那份心为好。 “韦忠,你好好带带方如今,你们以前是校友,现在又是战友、同志,更得好好亲近亲近。” 张鑫华的脸上带着微笑,他是军队出身的,对战友之间的感情十分看重,可是在方如今看来看,这个副组长变脸不是一般的快。 “是!”王韦忠声音洪亮地回答道。 “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方如今对着王韦忠鞠了一躬。 王韦忠微微点头,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张鑫华哈哈一笑道:“如今,不要放在心上,韦忠这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过,要说他的业务和身手,在咱们行动组里可没的说。” 方如今对此也习以为常了,这个师兄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张副组长,接下来需要我干点什么?”方如今内心之中还是很想参与到任务之中,并且取得一定建树的,这对于自己摆脱困境大有裨益。 “先让韦忠带你熟悉一下组里的情况,具体的任务再听安排吧。”张鑫华在方如今这个新人的使用问题上有些拿不准,毕竟吴剑光的态度并不是很明确,特别是在方如今任命的问题上,他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王韦忠是他的嫡系,让方如今跟在王韦忠的身边,其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方如今知道,自己刚刚进入一个体制单位内,很重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站队。 从目前来看,吴剑光和张鑫华都表现出了拉拢的意思,但到底要站在哪边,还要等等再看。 张鑫华还要去追查黄包车夫和乘客的线索,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先走了。 烈日下,一辆黑色轿车匆匆驶出了临城站大院,张鑫华坐在轿车的后排上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方如今的那一番话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民国二十年,他刚好在奉天,也是诸多东北军中的一员。虽然时隔近十五年,但所见所闻至今难以忘怀—— “不抵抗命令”致使日军六天即占领辽宁省三分之二及吉林省城与铁路沿线城市。日军于大队入沈阳城之际,遇华人,即示生吞活剥之狰狞凶态。 酒臭熏天,见者奔避不惶。无辜孩提,父母抱携不及,日兵轻用右手紧握孩提,奋力分尸为二,或以刺刀解体为四,凶狠残酷,举世罕见。 壮丁登车脱险,苟为日兵瞥见,则拖曳而下,先施以鞭挞,继持利刃剖析之,车站积尸遍地,示众三日,则以麻袋载运离沈。 日军每出必四人结队而行。横持上刺刀之抢。行人偶不经意,行近其旁,即将枪刺乱刺。稍加抵抗,拘人至司令部,治以极刑。凡遇衣西装长袍者,尤加注意。如四五人在街道闲谈,即遭枪击。 各商店虽经日司令出示,照常营业。然市面萧条,终日无一顾问者。即居民亦闭户伏处,不敢越雷池一步。豪富之家,迁避一空,其稍有积蓄者,亦大半化妆远遁。满目荒凉之态,见者都为之泣数行下。 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也正是因此,张鑫华毅然脱离东北军,南下来到上海,可是到了上海之后,民众的麻木更是让他感到愤不能平。 民国二十一年,他的一个朋友在闲聊时告诉他“九一八”时上海中日双方的种种反应。 日本电讯宣传素以敏捷称,东北冲突既起,我国人尚在梦中。而吴江路日本每日新闻社,于晨五时即在大门旁高揭战报,印发号外。至十一时已有七电露布,大字标题曰中日军大冲突—— 十八日午后十时半,开始攻击北大营。至十九日上午,完全占领。三时扫除商埠地,六时半辽宁城完全占领。城内外中国军人巡警武装完全解除云云。 同时吴江路较大日商店,均由该社分发同样战报,张贴门外。置身其中,宛如战场。国人见之者均愤愤不平,而日本人则面现笑容,娇气凌人。各人心内之极度紧张,随时有发生冲突之可能。但一逾吴江路至大马路福州路,则熙熙攘攘,一如平常,毫无感觉。 也正是听了朋友的这番话,让气愤难平的张鑫华做出了枪击新闻社副主编大野广秀的决定。 随后他在深夜之中遭到了日本特务的追杀,被堵在了一个小弄堂里。千钧一发之际,被特务处上海站行动组成员所救,之后便加入了特务处上海站。 后来,几经辗转,来到了临城站。 他能看得出来,方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警察,但却是个十足的热血青年。 而他所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对于吴剑光软硬兼施的手段,他是有些看不上的。继续以替罪羊相威胁,这简直就是小人之举。 更令人气愤的还在后面,吴剑光竟然说方如今的父母之死与一桩日谍案有关,尽管吴剑光确实在南京本部工作过,但张鑫华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这应该是吴剑光为了笼络方如今故意编造的。 国仇家恨摆在面前,一腔热血的方如今又岂会不答应? 张鑫华虽然对吴剑光的手段多有不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不失为尽快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 吴剑光在手腕上的确是高人一等。 无论是“鹞子”身上的情报去向,还是追查杀死“鹞子”的杀手,亦或是找到日谍小组,最为紧迫的就是时间了。 除此之外,吴剑光之所以想尽快地破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站长从南京赶回来之前,最后一切都能够尘埃落定。 吴剑光果然是老谋深算。 第十八章 了解情况 轿车转弯的时候稍微摇晃了一下,张鑫华的思维也被打断了,他提醒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再想方如今这个小警察的事,而是迅速地找到黄包车。 所谓一人藏物百人找! 临城人口密集,当时没有在限定的范围之内将人控制住,即使已经在设卡搜捕了,可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但张鑫华不能放弃,他不想将重担都压在一个小警察的身上,尽管这个小警察遇事冷静,头脑清楚,心思缜密,但肩膀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挑不起这个担子。 各个交通要道都派了人去守着,车行也派人去查了,还有医院、诊所,但凡是能够治疗枪伤的地方也都得有人盯着。 考虑到行动组的人手不够,张鑫华又直接给警察局局长打了电话,让周新刚等侦缉科以及各分局、分驻所、派出所的警察出动。这件事被警察们搅和了,理应让他们戴罪立功。 可即便如此,张鑫华还是没有抱有太多的希望。 临城这么大的地方,随便找个角落就能藏一人,要想找到那个受伤的日谍枪手,不仅需要花大力气进行大面积的搜查,还要看运气。 方如今被王韦忠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临城站的办公条件很宽裕,即使是一个行动队的队长也有独立的办公室。 “坐吧!”王韦忠关上门说。 “谢师兄!”方如今欠身坐在一张椅子上,环顾四周打量,房间打扫的非常的整洁,便是擦桌子的抹布也叠得整整齐齐的,可见王韦忠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 “两个副队长公用一间办公室,就在隔壁!不过,现在你的身份还不能公开,所以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就在我这里办公。” 王韦忠打量着方如今,从方才张鑫华对方如今的态度来看,自己这位小师弟多半是个有背景的,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从困局中走出来。 方如今听了之后暗自好笑。 还办公? 那不就是限制我的行动自有,监视我吗? 这当然不是王韦忠自作主张,也不大可能是张鑫华,最大的可能便是吴剑光的授意。 方如今觉得与其说吴剑光是特务,更不如说他是个政客或者是商人较为合适。从一开始,这个家伙就一直在和自己做着交易,一步一步地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后来,为了拉拢自己,不仅摆出了国仇,还抛出了一个所谓的家恨的说法。 如果不是自己在风云莫测、关系盘根错节机关混迹多年,几乎要被吴剑光所迷惑。方如今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警察,而是早就练就了遇事不慌、做事谨慎作风的老机关。 但之所以答应吴剑光的要求,最为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得选! 面热心冷的吴剑光犹如一只老狐狸,而方如今的小命依旧握在对方的手中,危机远还没有到真正解除的时候。 案件的侦破看似前进了一大步,但接下来还要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 即便张鑫华的控场能力和反应能力再强,也难免会有人趁乱逃走,而在临城搜寻神秘杀手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大海捞针。 这一点,从吴剑光阴晴不定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神秘枪手若是找不到的话,方如今知道自己还是很有可能会被继续当作替罪羊,这也是吴剑光的最后一张底牌。 虽然王韦忠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对方如今的问题却是知无不答。 方如今从他的嘴里得知,第一行动队也是整个行动组里实力最强的,有四十多名外勤人员,加上内勤人员,足足有五十多人。这还不包括外围人员。 副队长原本有两名,上个月一名副队长托关系调到了军情处本部,现在仅剩下一个叫作兰恭言的副队长。 “兰恭言是副组长一手带出来的,业务能力很强,人也很勤快,即便在组长那里也很吃得开。”王韦忠说道。 方如今顿时就听出了师兄的言外之意,正所谓好马出在腿上,能人出在嘴上,这个兰副队长之所以左右逢源,怕是嘴上功夫比腿上功夫更加了得。 同时,他也对自己这个师兄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师兄远非看起来那般性格内向、寡言少语。 临城站中的人还真是藏龙卧虎! 方如今暗自提醒自己将来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王韦忠又告诉他手下的那些队员都是从军队挑选出来的精锐。 行动队以外勤任务居多,出现伤亡的几率比情报组、电讯组等部门大得多,所以每年都会从军队中挑选一些底子清白、军事技术过硬的老兵进行补充。 随后,方如今主动跟王韦忠聊起了一些警校的事情,两人相谈甚欢,无形当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由此,方如今更加认定自己这位师兄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不多时,王韦忠接了一个电话,是吴剑光打来的。 王韦忠让方如今先在办公室里等着他,随后便起身去见吴剑光。方如今猜测吴剑光应该是有要紧的事要找王韦忠,他只能耐心地等着。 方如今起身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已经隐隐有偏西的趋势了,也不知道老贾和蒋进他们怎么样了,既然事情已经弄清了,老贾和蒋进等人应该放回去才对,他决定等王韦忠回来了问问这件事。 不多时,王韦忠便回来了。 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就在站里待着。饭菜我会让人给你打过来的,至于睡觉的问题也好解决,先在我的办公室里凑合一下。” 这个安排倒是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严格来说他还是戴罪之身,不能脱离临城站的视线范围,见王韦忠面露踌躇之色,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忙道:“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韦忠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师兄,您就直说吧!”方如今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王韦忠思付良久才哎哎说道:“组长让你现在去刑讯室!” 第十九章 心生同情 “刑讯室?”方如今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怔怔地看着王韦忠。 原本以为吴剑光会让他跟着张鑫华一起找那个黄包车夫和客人,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 究竟是哪里又出了问题,让吴剑光这个老狐狸出尔反尔? 王韦忠一看方如今的表情,心知这位小师弟会错了意,不禁暗骂自己好心办坏事。 他自然知道刑讯室是个什么地方,毫不夸张地说,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记得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刑讯的时候,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完全可以想象,方如今这样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看到那些刑具,以及被刑讯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犯人们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王韦忠确实踌躇了好一会儿,可奈何嘴笨,一秃噜直接说出了口,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只是让你去那里看看而已!算是长长见识!” 方如今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简直吓死人! 既然不是去受刑,那就好办了。 叫让他去的理由,无非是他见过一壶春茶园门口的那些人,而杀手藏在其中的可能性在理论上也是存在的。 可这种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正在方如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了,吴剑光赫然出现在了门口。 “走吧!” “我……卑职……”方如今一脸苦楚,他就是再怎么沉稳,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吴剑光冷笑了一声,凶狠地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回牢房待着?” 方如今暗自苦笑,看来真得走一遭了。 刑讯室就在刚才方如今被关着的那个监狱的地下室之中,仍然是王韦忠带路。 方如今背着吴剑光,硬是对着王韦忠挤出了一丝笑容,可对方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吴剑光曾经叮嘱过方如今口风要紧,关于“鹞子”身上的情报可能涉及临城潜伏的日谍小组这件事,临城站之中只有站长和行动组的两位组长知道,方如今是第四人,即便是王韦忠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为了保密,吴剑光连刑讯组的人都没用,直接让行动组的人审问这些被控制的人员。 三人刚刚来到牢房大门,醉醺醺的老闫就出现了,他屁颠屁颠地过来将吴剑光“请”了进去,又见到方如今安然无恙,脸上诧异的表情一闪而逝。 方如今看过去时,老闫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垂下了眼睑。 即便是在行动组长面前,这个家伙还是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谁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但吴剑光好像浑不在意。 方如今暗想,这个老闫有点道行,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个的问号从脑袋里冒了出来。 这时,不知为什么,吴剑光示意王韦忠先去忙,不用跟着他们。 老闫先带着吴剑光和方如今来到了距离刑讯室最近的一个牢房。 三个瘦成皮包骨的小乞丐,见到吴剑光等人来了,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鸟一样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牢房里光线很暗,六只眼睛用惊恐的目光偷偷地打量着外面的人。 方如今一眼就看到了搁在地上的三个瓷碗,里面放着一些吃食。吴剑光的目光很快也落到了瓷碗上。 老闫解释见状道:“组长,这三个乞丐还是孩子,我自作主张给他们了一点吃的,看着挺可怜的!” 吴剑光点点头。 方如今不禁多看了老闫一眼,这三个孩子饿得手枪都拿不稳,怎么可能是神秘枪手?等其他的人甄别完毕,应该就可以放回去了。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刚好和中间那个小乞丐对视,这个小乞丐的个子最小,和另外两个小乞丐一样,衣服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唯一不同的是,一双眸子非常的黑,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泽。 方如今微微皱眉,这个时代,内有军阀与政客之间战乱不断,互相争权夺利,外有日寇虎视眈眈、烧杀抢掠,国民政府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顾及老百姓的生活,当真是国无宁日,民生凋敝。 小乞丐看上去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要是在他那个时代,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而现在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为了活下去苦苦地挣扎着,看着都令人心酸。 方如今蹲下身,三个小乞丐本能地向后退,但背后就是墙角,根本退无可退。 两边的两个小乞丐已经发出了哭声,唯有中间那个紧紧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方如今,眼神中透出几分倔强。 这时,老闫忽然在身后说道:“孩子们,别怕,长官们就是来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听着格外地清晰。 吴剑光背着手,面色和蔼地说道:“是啊,我们在抓坏人,等找到坏人就放你们出去。” 他脸白白胖胖的,笑起来跟弥勒佛一样。 老闫指着吴剑光对三个小乞丐道:“这就是我们的长官,你们在一壶春大门口看到了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如果提供有用的信息,不仅能早点放你们出去,还有奖励。” 吴剑光配合地点头,情报工作就是这样,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人,不能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件事,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就能有收获。 两旁的小乞丐大概早就被吓坏了,只是木木地摇头。 中间的那个小乞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方如今更相信是老闫的话让孩子们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和蔼的吴剑光。 他担心吴剑光耐不住性子,便赶紧掏出一张一元的法币递给中间的小乞丐:“不管你想得出想不出,这一元钱都是你的!” 小乞丐惊诧地望着方如今,拿着法币的小手开始颤抖,似乎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乞讨,受尽白眼,有人肯施舍一些残羹冷炙就不错了,最多也就是几个铜板,何曾有人给过这么多的钞票! “老总,你说的是真的?”小乞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有些发抖但十分清脆。 方如今一脸笑意:“自然是真的了,钱不就在你的手上嘛,当着这么多人,难道我还能抢回去不成?” 小乞丐眼睛一亮,将那张法币赶紧塞到了口袋里,随后摇摇头,说道:“老总,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方如今苦笑,这小家伙心眼儿还挺多的。 “你个小东西……”感觉被个孩子戏耍了,吴剑光被气得脸色铁青。 老闫急忙过来打圆场,才将吴剑光劝了出去。 吴剑光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这些流浪街头的小乞丐虽然可怜,但天天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鬼精的很,这样的表现也不足为奇。 方如今拍拍小乞丐的头,走出了牢房。 这孩子的一双大眼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十章 刑讯室内 刑讯室全部位于地下室,其入口就在刚才方如今被提出来的牢房的背阴一侧。 再往里走,就不属于老闫的地盘了,他毕恭毕敬地将吴剑光送了进去。 方如今跟着吴剑光刚刚走进入口,便听一阵阵凄惨的嚎叫透过数个刑讯室的门缝传了出来,让人头皮发麻。 吴剑光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跟在身后的方如今,见他脸色惨白。 这个年代,刑讯逼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即便你是恰好经过的路人,对不起,进来之后先尝尝皮鞭的滋味。 门口站岗的行动队员见到吴剑光来了之后,忙上前报告:“组长,里面正对一对儿修鞋的男女进行讯问!” 吴剑光眉头紧皱着,沉声道:“开门!” 方如今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和排风窗以外,整个屋子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水泥罐头。 地下室本有冬暖夏凉的特点,但因这屋空气凝滞,仍使人觉得异常的闷热。 灯光完全是昏黄色,室内白墙已经不见了原来的眼色,斑斑点点的都是黑褐色的血迹。墙角上方的排风扇地奄奄一息转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阴森可怖的影子。 靠东边的墙上挂着各种充满锈迹血痕的刑具,连抽筋扒皮用的特制钩挠都备齐待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摆在下面,热浪扑面而来,仿佛随时都能烧到人的毛孔。 一男一女被绑在血迹斑斑的十字架上,女人没有用刑就已经晕了过去,男人早就被沾水的皮鞭打得皮开肉绽,一边痛苦呻吟一边苦苦求饶。 吴剑光看了看方如今,不禁暗暗点头,一般人看到里面那些惨不忍睹的场面,就直接尿裤子了,这个小警察虽然也表现出了恐惧,但还不至于太过狼狈。 行刑的行动队员都脱光了膀子,穿着大裤衩,其中一个秃头快步走过来:“组长,您怎么来了,这地儿……” 吴剑光摆摆手,让秃头闪到一旁,他回头对方如今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两个人?” 一壶春门口的那些人几乎都印在了方如今的脑海中,他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两个,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女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当时手上拎着一个漂亮的坤包,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袭高领旗袍,三粒纽扣,圆筒似的抵着下颔,别具风华。 只是她眉目含春,模样撩人,看向男人时的眼神,完全不像妻子看向丈夫的那种。男人看上去年岁要稍微小一些,油头粉面。 当时他就猜测,两人多半是露水夫妻。 吴剑光面色严肃问那秃头:“这两个人什么情况?” 秃头回答:“报告组长,男的叫王兴达,是天阳洋行的一名经理,女的则是一位官太太,她男人是三十六师直属炮营营长。”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三十六师驻地在长兴一带,营长常年不在家,这女人便红杏出墙跟这个王兴达好上了。 方如今不禁骂那王兴达活该,人家营长保家卫国,你却趁着人家不在家偷人家老婆,这点皮肉伤真是不冤。 秃头又道:“这个王兴达在洋行工作多年,生意场上很有门路,但是跟日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边在审讯,另一拨人便直接去了天阳洋行,双管齐下,将口供和调查资料互相印证。 秃头并没有见过方如今,对这个年轻人能够跟着吴剑光走进刑讯室很是诧异,便凑近了吴剑光低声道:“组长,这两个人没什么问题,是不是……” 吴剑光点点头。 方如今精明的很,大致也猜到了两人对话的内容。 王兴达只是个洋行的经理,若是他偷人老婆的事被临城站捅给那位营长知道了,不死也得扒层皮。 这中间,就看王兴达怎么想了。 舍命保财,还是舍财保命? 吴剑光可不是单纯的办长衫男人一个案子,这一网捞下去,得见到不少的油水。 之后方如今又跟着吴剑光分别辨认了修鞋匠、糕点铺的伙计以及酸梅汤小摊摊主、青年学生和馄饨摊摊主和几个路人,都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那两个青年学生见到方如今之后,都用十分惊诧的目光盯着他。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竟然会如此狠厉决绝,当街开枪杀人。 吴剑光十分细致,每个人的口供他都要亲自看,还问了负责审讯的手下很多问题,方如今估摸着用在每个人身上的工夫都要十分钟到二十分钟。 最后一间审讯室之中,是三个在馄饨摊吃饭的食客,三人都光着脚绑在十字架上,虽然并没有怎么上刑,但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 口供已经录好,吴剑光看了看,没有任何的疑点。 这三个人的职业分别是木匠、牙医的和卫生所生命统计员。 前两个方如今知道,但最后一个还是头一次听说。 三人只是在馄饨摊前吃了一碗馄饨,跟摊主的口供也都能对得上。 吴剑光将三人的口供递给方如今:“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方如今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角色,有些犹豫。 吴剑光冷声道:“让你看你就看,啰嗦什么?” 吴剑光是跟站长一起从南京特务处本部调过来的,而临城站行动组之前一直都是副组长张鑫华主持工作,等于他把张鑫华晋升的路堵死了。 虽然说张鑫华对他一直都很恭敬,但心里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行动组多半都是张鑫华的人,他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而原来行动组那些人他是信不过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些背景简单的年轻人,再悉心培养,使之成为自己的得力手下。 事实上,从方如今一进办公室,吴剑光就在刻意观察这个年轻人。 现在他觉得,让方如今去当替罪羊有些可惜。 这个外事专业的小警察并非如他之前想象的那么文弱木讷,反倒是十分的机灵,对人情世故也不是一概不知。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方如今能够顺着自己指的这条“明路”走下去,效忠于他。 方如今看了看三个人的口供,三人都是身世清白,口供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组长,没问题!”方如今挠挠头,将口供交给了秃头队员。 不经意间,方如今看到吴剑光的目光从三个人赤着的脚上缓缓收回。 第二十一章 受领任务 吴剑光点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本来就是想砰砰运气的。 走出刑讯室,老闫早就在隔离的大门口等着了。 方如今感到老闫在向吴剑光大献殷勤的同时,经常会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这让他在好奇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即使是监狱里的看守,那也是特务,都是人精,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儿。 出了监狱,方如今这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了。 吴剑光第一句话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 方如今诧异,没有想到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早就被吴剑光看在了眼里。 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是特务出身,眼力还是有的。 看来以后在吴剑光的面前,要尤为注意了。 随后,方如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组长,您是想从那三个人的脚趾判断他们是否是日本人?” 吴剑光满意地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观察能力很强,自己没有看走眼。 日本人和中国人穿鞋有很大不同,日本人喜欢穿木屐,所以大脚趾与第二根脚趾之间的缝隙是比较大的,这是从小在本土生活的日谍们再怎么改变,也无法改变得了的东西。 所以,吴剑光他们往往会通过看脚趾来佐证辨别被抓的人是否为日本人。 吴剑光说道:“不过这个只是常规操作,远不如你关于咖喱饭的推断!” 方如今不敢居功自傲,忙道:“组长说笑了,都是卑职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等再次回到吴剑光的办公室时,吴剑光让方如今写一份笔录材料,详细地将今天在一壶春门前的情况记录下来。 这件事在方如今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复盘了多次,所以写起来一气呵成,不费吹灰之力。 半个小时之后,吴剑光拿起这份笔录看了看说道:“逻辑清晰,内容很详细,而且字写的不错!” 这是他的心里话,手下那些人提交的报告先不说内容如何,有的人字简直和狗爬一样,也无怪情报组的人说他们只能干糙活儿! “多谢组长夸奖!”方如今说道,“卑职现在是不是可以跟张长官去抓日谍?” 只有尽快地抓到那个开枪的日谍,他身上的嫌疑才能彻底地洗清,不然始终有一把利剑悬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会让他送命。 方如今不喜欢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的感觉。 能够扼住命运咽喉的那个人,只能是他自己! 吴剑光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地把玩着自己的打火机,甚至都没有看上方如今一眼:“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方如今语气坚定:“是!” “好吧,我答应放你出去,但你除了跟张副组长追查开枪的日谍之外,还要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吴剑光的话清冷缥缈,给出一个答案,却又让人心悬在半空中。 方如今疑惑地等待着这位心机极深的组长给出下文。 吴剑光合上打火机,抬起眼皮说道:“调查那个打电话报警的人!” 对于吴剑光的安排,方如今感到一丝忧虑,对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都不能单纯的字面意思来解读,他这样做必定有更深的含义,可这层含义又会是什么呢? 在走出临城站的时候,吴剑光让王韦忠给方如今找了一身新的便装穿上。 自始至终,王韦忠都没开口,但方如今隐隐觉得对方像是有话要对他说似的。 临别前,方如今对着王韦忠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大门。 王韦忠仍然是一言不发,他站在黑漆漆的门洞里,默默地望着方如今的背影,就像是一尊肃立的雕像。 方如今完全走出了大门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往后看。 幽暗的夜空下,临城站犹如一头贪婪的巨兽,正张着的一张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只是看这架势就十分吓人。 猛然间,他发现王韦忠竟然还站在原地,就像是站在巨兽的大口之中。 方如今知道,这只巨兽不仅能吃掉外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吞噬自己人。 从今天起,他的命运竟然同这头巨兽产生了联系。 一切恍然如梦! 方如今的背影还未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临城站大门岗值班室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名带班的警卫立即接起电话,听到筒里低沉的嗓音传出,警卫薄薄的嘴唇立即抿紧了,匆忙挂上电话跑步追了上去…… …… 警察局侦缉科,所有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但这里除了老贾和蒋进之外,别无一人。 周新刚捅了娄子,都没有来得及到局长办公室里挨骂,就被张鑫华派去协查,当作将功赎罪。 方如今已经给周新刚惹了一身的麻烦,窝了一肚子火的周科长自然不会让蒋进再去掺和临城站的事,而老贾留下来的目的便是给蒋进“上课”,确保他们这些新人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老贾并没有长篇大论地教育蒋进,他觉得反正这个年轻人现在也听不进去,此时还不如拉拉家常,让蒋进宽宽心。 老贾拿起茶杯问:“小蒋,你喜欢龙井还是香片?” “哦!”蒋进心不在焉。 老贾笑着,沏了一杯龙井,把茶杯递给蒋进,注视着对方深陷的眼眶,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头:“小蒋,别多想了。小方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老贾的话虽然低沉,但是很有磁性。 他关心和关切地安慰着蒋进,却使蒋进心里分外难受。 蒋进脑海中再次出现了特务没好气的那句话—— “哼,他怕是出不去了!” 他仿佛看见小方被人押入了刑讯室,正在承受着严刑拷打,浑身鲜血;又或者是直接被拖到了刑场之上…… 他一时没有回答,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大口地呷着,像是十分口渴似的。 “别着急!”老贾流露出一种早就胸有成竹的神情,宽解道:“如果小方真的有事,行动组的那帮大爷早就打电话给咱们警察局了。事情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科长的意思,小方应该没事!” 蒋进狐疑地看着老贾。 从一壶春被带走之后,他和老贾一直在一起,而周科长就没有露面,听说只是让人传话给老贾,让老贾留在局里,仅此而已。 至于关于小方的下落,老贾只字未提。 老贾似乎看出了蒋进的心思,忙解释:“别多想。我这时候揣测科长的意思而已。” 蒋进浓黑的双眉抖动着,忍不住霍然站起来,抓住了老贾的手臂大声说:“老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他记得,老贾在临城站是有熟人的,虽然那特务没有当面明说,但很有可能给了老贾足够的暗示。 老贾双手一摊:“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要是有小方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嘛!” “蒋进,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老人!”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忽然呼啦一下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第二十二章 兄弟相见 方如今从临城站回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警察局,他在临城站任职的命令还没有正式下达,所以还是警察局侦缉科的一员。 而且他觉得也有必要向老贾和蒋进报个平安,如果可能的话,还想同周科长道个歉,尽管这个“错”他不得不犯。 蒋进见到来人是方如今,激动地直接来个熊抱。 老贾提议给方如今压惊,方如今觉得现在周科长他们都忙活着去抓人,他们三个去喝酒有些不妥。 但老贾却说没事,他的理由是既然方如今能够从临城站毫发无损地走出来,足以说明行动组认可了方如今。 方如今不得不佩服老贾的眼光毒辣,这是个人老成精的家伙。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生活的拮据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让方如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节俭,他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馆子了。 跟着老贾走进了一处街边小酒馆里,酒馆虽然不大,但各色人等热闹异常,方如今看着也觉得新鲜。 “贾警官,您来啦!呦,还带着朋友!”伙计殷勤地抹着桌子。 从伙计的话里,就能知道老贾是这里的常客。 老贾点了杭菊鸡丝、爆炒田螺、鱼头豆腐汤等六个菜,又要了两壶酒,吩咐道:“菜赶紧上啊,我这两位小兄弟可是两顿没吃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盯着后厨!三位稍作片刻。” 伙计走了后,老贾笑呵呵地介绍说道:“你们两个肯定不常来这种地方,那边在桌边张牙舞爪的酒糟鼻子,名叫王阿六,是个老酒鬼,长期在这酒馆里赊账;和他隔着桌子坐的是几个码头上扛麻包的力夫,他们眼睛盯着的角落里抽着烟浓妆艳抹的女人是暗娼……” 方如今从老贾的絮叨中,感受到了临城浓浓的烟火气息。 不多时,伙计殷勤地将酒菜端了上来,方如今和蒋进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早就饿坏了,两人风卷残云般大吃了起来。 倒是老贾很是惬意,一口酒一口菜地吃着,还不时微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等到方如今和蒋进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老贾才开口说话:“小方,是不是行动组的长官跟你说什么了?” 方如今点点头,吴剑光曾经跟他说起过,可以向别人透露一下他即将调入临城站的消息,免得警察局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给他穿小鞋。 他觉得与其自己大张旗鼓地逢人便讲,还不如告诉老贾和蒋进,让他们替自己说。这样一来,那些想着给自己使绊子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方如今给老贾的酒杯里斟满酒,问道:“老贾,你说特务处临城站到底怎么样?” 蒋进放下筷子,抢先说道:“那里都是特务,你说能是什么好地方?你是没瞧见那个大个子在一壶春门前嚣张跋扈的模样,我呸!” 跟大多数人一样,听到特务这两个字,内心里都是极为鄙视的,毕竟这是见不得光的行当,干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老贾喝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道:“小蒋,话不能这么说!临城站是特殊部门,权柄大得很,远非咱们警察局可比!小方你自己觉得呢?”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方如今摇头苦笑:“我哪里会知道这些。” 老贾奇道:“你们警校不就有直接分到特务处的人嘛,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呢?” 蒋进替方如今回答:“他整天就知道看那些外语书,书呆子一个,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 其实,方如今只是装作不问世事而已。 浙省警校虽然是个致力于培养正规警察的省级机构,但也是特务处那位呼风唤雨的处座建立起来的全国秘密警察机构的一部分。 处座利用领袖授予他在警校特训班的“政治特派员”的权力,带了一队特工驻进了警校,并完全控制了警校,全校所有的政治指导员都是特工处的干事。 为了培养更多的特工人才,还办了一个特工特别训练班,分成甲、乙、丙和通讯班。每个班级的学期为六个月,由二、三十人组成。 甲训班,是几个培训班中最重要的,其毕业生被分配到特务处当骨干。早期毕业的一些人,已经成了特务处的中层骨干。后面毕业的也渐渐崭露头角,比如王韦忠这种。 乙训班由每年从警校毕业班里挑选出来的三十个学生组成,训练班结束后,毕业生被派到领袖警卫部队当便衣特工。 丙训班,是培训掩护人员的,即女特工,美其名曰工作太太。 在方如今临毕业前一个月,他的同班同学冯伟佳便被乙训班挑走了,当时走的时候很是神秘,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方如今所在的警校也算是日后的军统摇篮之一。 如果说现在的军事情报处还刚刚崭露头角的话,那么随着日军全面侵华战争,这个特务组织将会迎来急速地扩张壮大。 国家需要一支强大的特工队伍,在敌前敌后扰乱、牵制、袭击敌军,并肃清奸匪敌谍,以配合正面战场制胜。 军事情报处的成员将遍布国党的军队、警察、行政机关、交通运输机构,乃至驻外使领馆,专门以监视、绑架、逮捕和暗杀等手段进行活动。 他们还先后掌握了运输统制局监察处、财政部缉私署、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财政部货运管理局的大权,以及交通警备司令部九个团的交警和上万人的缉私武装,巅峰时期特工人员近十万名。 但特务组织终究是特务组织,威名赫赫和臭名昭著并存。 老贾很郑重地给方如今倒上一杯酒:“方长官,还望以后多多关照!”语气中不乏调侃的味道。 方如今诧异地看着老贾,老贾明明在外面,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蒋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老贾,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贾笑眯眯地道:“什么意思?小方因祸得福了!” 说完他抿了一口酒,剩下的那半句话留给方如今自己说。 蒋进转头盯着方如今,方如今挠挠头:“他们跟我说站里缺个日文翻译,就让我过去帮忙!” 话说得很含蓄,但意思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明白了。 老贾跟方如今碰了下杯:“我听说,虽然咱们称之为特务处,但人家的官名叫军事情报处,是直接向领袖负责的,比你在警察局熬资历可强太多了。而且这一行立功的机会也多,要是干得好的话,不比在正儿八经的军队差。” 蒋进不可思议地问:“如今,老贾说的是真的?” 第二十三章 有人跟踪 方如今点头:“也许就是帮几天的忙,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蒋进之所有对始终对特务机构有着强烈的排斥,是因为蒋父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曾经被特务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起来,不仅被打了个半死,还被特务们敲诈走了半个身家。 他叹口气说道:“最好是那样,我听说啊,那儿就是龙潭虎穴,就是阎王殿,再好的人进了那个地方,心也黑了!” 方如今觉得这话倒是不假,所谓近墨者黑,特务也不全都是天生的心狠手辣,只是看到旁边的人都在做,慢慢就接受、习惯,甚至是麻木了。 如果自己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当中,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初心不变吗? 老贾看到方如今精神有些恍惚,劝慰道:“到哪里都是先做人后做事,只要你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吃亏。” 转头又看向蒋进,“臭小子,你也是如此!别想我一样,天天就爱发个牢骚,嘴上得劲了,受苦的还是自己。” 蒋进端起酒杯跟老贾一碰:“老贾,我觉得你有时候就像是个老妈子!” “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老贾拿起筷子头敲蒋进的脑袋。 方如今忽然想到在刑讯室里遇到的那个卫生所生命统计员,便问老贾这种职业是干什么的。 老贾告诉他,死亡者必须经过卫生所生命统计员的检验,查看病因,发给证明,方能抬去埋葬。 如果事主想要生命统计员来检验发照,就得送钱。 生命统计员还介绍事主道某个棺材铺去买棺材,从中可以得到一笔回扣。对于街头倒毙无人认领的死尸,生命统计员甚至可以以每具七元的价格,卖给医院做解剖…… 老贾笑着问:“你不会觉得他就是日本间谍吧?” 方如今摇摇头:“里面关押的有牙医、木匠之类职业的人,唯独这个卫生所生命统计员我不了解。” 纯粹的好奇,既然加入了临城站,就得了解各行各业。 老贾道:“你以后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比如掏粪工之类的。我跟你说啊,这个掏粪工……” 蒋进皱眉打断老贾:“你们能不能说点别的,这正吃饭呢。” 方如今和老贾哈哈大笑,这顿饭吃得很放松,老贾和蒋进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 走出酒馆,老贾被蒋进搀着,已经醉醺醺的东倒西歪了。 方如今心说,这个老贾酒量不怎么样,但是酒瘾不小,喝完酒后更是牢骚抱怨不断,甚至还说周科长现在当了官不念当年的旧情之类的话云云…… 方如今本想一起送老贾回家,但是被蒋进以不顺路为拒绝了。方如今只好自己回去,尽管亭子间的条件很艰苦,但是一天没回去了,反倒是有些想念。 “老贾,如今是不是真的就去帮几天忙?”蒋进忍不住问道。 “嗯……是……是不是……吧……”老贾的回答含糊不清。 “醉鬼!”蒋进骂了一句。 话音刚落,西北方向传来一阵枪声,老贾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摇晃着脑袋:“哪里放炮,哪里放炮……?” 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蒋进听出那是手雷,而老贾醉醺醺地说:“打……雷了……要……要下雨,快回家,快送……送我回家!” 与此同时,慢条斯理地走着的方如今也听到了枪声和手雷的爆炸声,他知道这里的治安并不是太好,但这样又是开枪又是用手雷的情况可不多见。 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多半跟临城站有关系。 会不会是张鑫华抓到了黄包车夫和坐车的客人? 伤亡的又会是哪一方的人? 行动队的危险系数还是比较高的,以后要是自己出任务的时候怎么办? ……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 晚饭虽然吃的不少,体力也恢复了,但方如今觉得自己还是很累,这不是身体上的困乏,而是从心底深处泛起来的疲惫感。 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他需要一点时间独处,以便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这个时候,他很想念自己亭子间那仅仅能够容身的单人床,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内心一旦纷乱起来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清静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路灯很长,隔很远才会有一盏,周围显得孤凄黑暗。 这个年代,街上的卫生并不怎么好,随处可见垃圾,一阵阵带有臭味的热风不时吹起,熏得人不得不捂住鼻子。 好在前面转过一个德国人开的诊所,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住处所在的巷子口了。 可是,走了几步才发现,往日一直亮着灯甚至是人来人往的诊所,此际却是冷冷清清。 除了门口挂着的那块木牌偶尔会被风吹得嘎吱嘎吱直响,再没有半点生气。 诊所门口,方如今皱眉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发呆。 他并不是要看窗户里面,而是想借着玻璃窗的反光看看自己的身后有没有人。 在此之前,总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虽然路上也借机会向后看了几眼,但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极为烦恼。 他猜测,自己被人跟踪了。 事实上,这种感觉自从他从临城站走出来没有多久就有了。 方如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老贾那把旧撸子早就被行动组的人当作证物给没收了,一直没有还给他。 没有了武器在手里,心里就没了底气。 看来得赶紧弄把枪防身才是。 如果跟踪自己的是日谍的话,估计今天凶多吉少了。 可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测,自己这个身份根本就不值得日本人动脑筋,没有任何的价值。 但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只能是先装作不动声色,再伺机甩掉身后的人。 他扶着墙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又干呕了几声,趁着这个机会低头朝后面看去。 街上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跟踪自己的人经验很丰富,并没有轻易地暴露行踪。 方如今停止了干呕,但仍是捂着肚子,只不过脚步明显加快了。 这时候,十五天暗访密查的效果就突显出来了,他对住处附近的地形十分的熟悉,这些地方小巷子星罗棋布,摆脱一个人的跟踪应该不难。 他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绕了十几分钟,便悄悄地爬上了一个墙头,然后猫腰顺着墙头爬上了一处房屋的房顶,这里居高临下,可以将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 躲在房脊后,举目四望,由近及远地搜索着目标,终于在第刚才路过诊所后的第一个巷子口发现了两个黑影。 第二十四章 寻到踪迹 方如今看到其中一个黑影弓着腰站起巷口,像是在被人训斥一般。 而训斥他的人则隐身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 直觉告诉方如今,跟在身后的就是他们两个。 此举距离二人起码隔着几十米,如果不是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着的话,根本就看不到这两个人,自然也就无从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就这样,一直等了五六分钟,才看到那个黑影转身离去。 方如今事一向谨慎,并没有马上回到住处,而是又在原地静静地观察了片刻,这才缓缓地从房顶上下去。 在巷子里绕了又绕,确定后面没人跟踪,这才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半点光亮。 这个时代的人们到了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的,早早地都睡下了,即便是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声也没有影响到他们。 方如今租的是一间亭子间,这是当下大量兴起的民宅中最差的房间,位于灶披间之上、晒台之下,高度两米左右,面积六到七个平方,朝向北面,大多用作堆放杂物。 房东将其简单地收拾打扫之后,便出租赚取租金。 方如今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自己的门前,他并不想打扰房东和邻居。 当他像往常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背后被人猛地一拍! 方如今当时就吓得一激灵,回过头一看,赫然发现身后之人竟是王韦忠站。 “师兄?怎么是你?”方如今很惊讶,王韦忠走路竟然没有一点的声响。 他自以为摆脱了跟踪,没想到师兄这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并且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身后。 若是日谍也有这般本事。 方如今只觉得脊背发凉。 “赶紧跟我走,去和张副组长汇合,黄包车夫找到了!” 王韦忠明明是在催促,可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任何的急促,仿佛平时慢条斯理地聊天似的,这股沉稳劲让方如今不得不佩服。 情报工作对情绪的把握能力要求相当高,越是遇到紧急情况,越是需要冷静的头脑。 方如今当即跟着王韦忠来到了巷子口,那里早有一辆军用吉普车在等着了,两人当即上车。 王韦忠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吉普车轰鸣着冲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在车上,王韦忠向方如今简要介绍了情况。 原来,果真如方如今猜测的那样,黄包车夫的踪迹寻到了。 张鑫华之所以这么急地叫方如今过去,除了要对黄包车夫立即实施抓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情报组的人也插手了。 情报组耳目众多,在打探消息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黄包车夫的真实身份和住址竟是情报组先打探出来的,行动组反而落后了一步。 虽然王韦忠没有细说,但方如今已经猜出了几分,这个黄包车夫就好比唐僧肉,谁见到了都想咬一口。 从编制序列上来说,情报组才是临城站的大哥,抓捕黄包车夫意义重大,他们自然不会让行动组独占鳌头。 机关里这种见难事就躲、见好处就上的歪风果然无处不在。 今天倒是路过情报组的办公室了,可门紧关着,不像是有人在里面办公的样子。 情报组的头头估计也是预估了形势。 目前站长在南京开会,临城站群龙无首,不管是谁出手,最后只要抓捕成功,站长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多追究。 有时候,长官要的只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这个情报组长对此拿捏的很准。 晚上八点半左右,也就是方如今他们三人在小酒馆吃吃喝喝的时候,城市的西北发生了一件怪事。 暑气未退,夜色如水一般沉寂,宽阔的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一丝调皮的月光,穿过层层迷雾,将大树后一人斑驳的身影拉的更长。 忽然,远处亮起的灯光让这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他们的跟前,情报组第二情报队队长赵旭天紧走几步,麻利地过来打开车门。 身材消瘦、戴着金丝眼镜的胡德胜从车里钻了出来。 “副站长!”赵旭天笑着打招呼。 “是组长!”胡德胜皱着眉头纠正道。 “这不早晚的事嘛!”对于胡德胜的训斥,赵旭天也不在意。 情报组才是临城站的头一号科室,稳稳地压行动组一头,空缺的副站长一职不出意外将会由胡德胜接任,而他作为胡德胜的嫡系,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胡德胜也懒得再纠正他,反正这里没有外人,随他叫吧。 这次吴剑光因为一个小警察的原因栽了个大跟头,更加没有了跟他竞争的资本。 可以肯定地说,在这场副站长的争夺之中,吴剑光已经出局了。 说话的工夫,两人脚下一刻没停,脚步匆匆地钻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幸好早有一名手下在前面用手电筒照着路,不然坑坑洼洼的地面很有可能崴脚。 跟在胡德胜身后的赵旭天甚是兴奋,兴冲冲地对一脸平静的胡德胜说:“组长,这次兄弟们很可能抓了一条大鱼啊。” 胡德胜仍旧在急匆匆地走着,甚至看都没看赵旭天一眼。 赵旭天急着表功,继续急切地向胡德胜汇报:“卑职终于查到了黄包车车夫的住址,此人名叫闫建波,黄包车夫并不是他的真实职业……” 胡德胜忽然转头,赵旭天急忙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胡德胜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信息。 “身份确定了吗?”胡德胜继续往前走,“人在什么地方?” 赵旭天得意地说:“就在他租住的公寓里。我们是在一个德国人开的私人诊所里发现线索的,他受了枪伤!” 看着一脸自得的赵旭天,胡德胜内心闪过一丝不安,赶紧问他监视措施布置得如何。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特意选择在一里地外下车,再步行前往闫三的住处。 这个黄包车夫出现在了一壶春,又受了枪伤,十有八九就是从张鑫华手里逃走的日谍,必须将其抓获并安全地带回站里审讯。 赵旭天不会放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表功,更加得意地向胡德胜说:“您放心吧,四周都是咱们的兄弟,早就安排好了。” 又补充了一句:“保证不会惊到他!”” 听着赵旭天有些自负的话语,胡德胜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在整个行动组中,如果说谁的鼻子最灵光,那肯定是非赵旭天莫属,赵旭天在家中排行老二,为此还得了个二狗的诨号。 张鑫华带人秘密地在一壶春接头这件事情,就是赵旭天第一个向他汇报的。 随后,接头出现了意外,接头布标被人当街射杀。 接着,案情又发生了翻转,杀手的嫌疑从小警察身上转移到了黄包车夫或者是乘客身上的事情。 这一切,也都是赵旭天打听到的。 虽然听赵旭天说人已经严密地监视起来了,但他的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在关键的时候往往能够给人惊喜,但又总是让人不能完全放心。 这就好比,赵旭天总是能够在他最瞌睡的时候递过来一个枕头,却往往不能保证他能在这个枕头上一觉睡到天亮。 胡德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扭头看了赵旭天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就好。” 一直洋洋得意的赵旭天,此时似乎感觉到了长官的一丝不悦,他猜测这次虽然能够抓住日谍,但这件事终究是从行动组那里截胡,吴剑光不找他们的麻烦才怪。 不过,他对此并不是太过于担心。 跟随胡德胜多年,他知道胡德胜心机深不可测,截胡的事情一定会处理好的。 胡德胜示意前面的特务将手电关掉并且走到前面去,虽然距离闫建波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但胡德胜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一贯很聪明的赵旭天从胡德胜的表情中觉察到胡德胜大概是想问自己一些细节,他赶紧收敛了一下得意的神情,汇报道:“您放心,我在第一时间就摸到了诊所,行动组那帮蠢货,这会儿怕是都没得到消息。” 胡德胜貌似对赵旭天的这个做法有些满意,说了一个“好”字,这件事打得就是个时间差。 只要他们在吴剑光之前先抓到了闫建波,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第二十五章 惊动目标 随后,胡德胜问闫建波的真实身份,是否有同伙等等。 情报组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赵旭天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说:“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此人是大华洋行的职员。三年前从上海来到临城,他没有结婚,也没有见过和任何女人交往。 据我们了解,他日常的活动轨迹也基本上都是洋行和住处两点一线,即使休息的时候也都是深居简出。” “还有呢?”很显然,胡德胜没有尽兴。 按照赵旭天的描述,闫建波倒是很符合日谍的特征,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 赵旭天立刻满脸赔笑说:“时间太紧张,其他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查。” “他的社会关系派人去调查了吗?”胡德胜略有不满。 赵旭天赶紧汇报:“已经派人去查了。” “还有别的情况吗?” 赵旭天想了想说道:“哦,对了,今天一早,闫建波本来正在上班,但是在八点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就向经理请了假,再然后就出现在了一壶春,而他的身份也成了黄包车夫。” 胡德胜觉得这条情报的唯一价值便是那个打来的电话,闫建波的同伙只会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这样的联络方式。 一壶春这件事,对于闫建波来说,应该也是一个突然事件。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闫建波租住的公寓的南侧。 赵旭天伸手一指说道:“就是二楼最东侧一间亮着灯的窗户!” 胡德胜驻足观望,这栋公寓四周虽然出入口比较多,但附近行人并不多,而且他相信以赵旭天的能力,应该还不至于让人跑掉。 这时,一名负责监视的情报组便衣迎了过来。 赵旭天问道:“目标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进了住所就没再出来。” 赵旭天看看胡德胜,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 胡德胜的目光依然注视着那扇窗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经常会做的一个动作。 赵旭天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心情渐渐忐忑。 忽然,他觉得有必要汇报一下自己周密细致的布控工作,以此来打消胡德胜的疑虑。 “组长,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兄弟们把附近的狗都控制住了。” 赵旭天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 这句话让胡德胜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的一愣。 几乎与此同时,目标房间的灯熄灭了。 再然后,窗帘后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火光。 赵旭天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他仍是面对着胡德胜笑着说:“这个家伙受了伤,流了不少血,也该睡觉休息了……” 可下一刻,却看到胡德胜勃然变色。 “快,马上实施抓捕!”胡德胜发出低吼。 抓捕? 不是应该等目标睡熟了之后抓捕吗? 这下轮到赵旭天发愣了,胡德胜又是一声压着嗓子低吼:“抓人!” “是!”赵旭天意识到情况不妙,脸色惨白。 五分钟前,公寓内。 闫建波看着自己已经被绷带缠好的伤口有些发呆。 闫建波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作川本草介,是日本特高课的一名特工。 三年来,他极其谨慎地潜伏着。 然而,每一天他都会想着将来会有一天被上级唤醒。 唤醒他的可能是报纸上的一则启事,也可能是某个固定频率的电台播报,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一个直接打到洋行里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一刹那,他的精神甚至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冥冥之中为的就是这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突然和离奇。 不管怎么说,见到了自己的学长。 虽然两个人只是以黄包车夫和客人的身份说了几句话而已,但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潜伏的日子是孤独的,尤其是他这种一直需要蛰伏的特工,平时要极力地掩饰自己,就像是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即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张无形的面具也不能摘下。 睡梦中,也要不时提醒自己—— 他是闫建波,是一名中国人。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种内心的孤独没有人可以诉说。 感觉自己与其说是一个闲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弃子。 然而,这样的状况在今天早晨被打破了。 学长的到来,就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一潭死水中,自己那颗几乎要枯萎的心瞬间又活了过来。 一壶春的事情令他感到久违的刺激和兴奋,尤其是一个小警察竟然无意中帮了他们的大忙。 任务顺利完成。 要说美中不足,也不是没有,那就是自己不幸被流弹击中受伤了。 没伤到骨头,但也着实疼痛难忍,得想个理由把经理和同事们糊弄过去。 不过,和这次惊险刺激的任务比起来,这又算得上什么。 给自己动手术取出子弹的是一个医术相当不错的德国医生,说他胳膊上的伤势并无大碍。 当然,川本草介为此付了一百元法币,这让他有些心疼。 明天还要去上班,总是请假的话就得看经理的脸色,他现在还不能失去这份薪水还算不错,又可以很好掩饰自己身份的工作。 川本草介关上电灯,照例来到了窗前,两扇窗户虽然都是开着的,可依旧拉着窗帘,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天也是如此。 当然,这样的行为多少会让人感到奇怪,而他则由非常合理的解释—— 头痛病,怕风! 这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川本草介轻轻地掀开窗帘一角向外面看了看,没有任何的异常。 于是,他准备上床睡觉。 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侧耳听了听,外面竟然寂静无声。 在这里住了三年的时间,他熟悉周围的一草一木。 附近明明有很多条狗,一到了晚上热闹的很,现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这并不合理! 川本草介瞳孔陡然收缩。 他再次掀开窗帘的一角时,隐隐感到有人就蛰伏于黑暗之中,离他很近,窥视着他。 此时的川本草介,已经没有时间想太多。 必须马上撤离! 他先是到后窗看了一下,一眼就发现了墙角处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川本草介快速回到床前,神色紧张地俯身,在枕头下拽出了手枪,将子弹上了膛。 随后钻到了床下,抠出一块活动的木地板,取出藏在里面的一个用油纸包。 来不及恢复木地板,他像是四肢抹了油的青蛙一样,从床底滑了出来,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半跪着身子,手指颤抖着扯开油纸包,将密码本取了出来。 他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准备好的打火机,颤抖着点着了密码本。 纸张迅速地燃烧着,就像是他的生命。 他又踩到书桌上,从天花板上取出一个皮箱,放到了后窗窗台下。 做完这一切,楼道里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尽管外面的人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但脚步声在川本草介听来,就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似的。 他举起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房门。 第二十六章 功亏一篑 门外,赵旭天率领四名便衣紧贴着两侧的墙壁。 在赵旭天的示意下,一名便衣上前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砰!” “砰!” 屋内突然火星直冒,伴随着两声枪响,传来几声低哑的哀嚎,明显是便衣中枪负伤了。 赵旭天当时就吓了一跳,这次布控周密,袭击很突然,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冲进去,抓活的!”赵旭天的叫声气急败坏。 两个便衣刚要行动,屋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磕了一下,接着黑暗中有一个物体顺着地板就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赵旭天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日式甜瓜手雷。 “卧倒!” 情报组的便衣大多都是军警出身,训练有素,第一时间伏地卧倒。 下一刻,刺眼的火光绽放,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猛烈震荡的冲击波将楼道里摆放的杂物震飞,瓶子罐子破碎后碎片四散飞射。 赵旭天等人的手脸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也正是一些破箱烂柜等杂物,替他们挡住了手雷的碎片,不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他们几个即便不被炸死,也得被炸成重伤。 过了片刻,脑瓜混沉、耳鸣不已的赵旭天和另外的便衣才从突如其来的爆炸中缓了过来。 “砰!砰!砰……” 当赵旭天听到后窗传来连续的枪声时,他顾不得脸上、手上的伤,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屋子里。 眼睛被手雷爆炸时产生的火光闪到了,竟是一时不能适应屋内的黑暗环境。 地板的正中央处有微弱的小火苗,那是还在燃烧的纸张,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蹿过去,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火焰…… 后窗下的巷子里,两名便衣制服了中枪并且摔得不轻的川本草介,他们为此也付出了一死一是伤的代价。 与川本草介一起摔下去的还有一部电台,只不过此时已经摔得七零八落。 一名便衣气愤难耐地对着川本草介就是几拳,大概是为了替他牺牲的同伴报仇。 川本草介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他的左腿已经摔断了,肩膀上也中了一枪。 他并不怕死,只是觉得这一刻来得太快了点,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跟学长好好地叙叙旧。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终究会看到大和樱花与旭日国旗在中国高高辉耀的那一天……” 受训时教官所说的话萦绕在他的耳边。 匆匆赶来的胡德胜看到黑暗中被制服的川本草介,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己方有伤亡,但目标还活着,情况还不算糟糕。 “住手,搜他的身!”胡德胜大概也理解手下失去战友的悲痛,并没有严加训斥。 手下停止了殴打,胡德胜终于看到了川本草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以及那脸上诡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胡德胜猛地想到什么,吼道:“快撬开他的嘴,快!” 然而,胡德胜的话音还未落,就看见川本草介全身抽搐起来,眼珠向上翻,露出吓人的眼白。 这时,赵旭天也从公寓前门绕了过来,二层楼那么高,他可不敢直接跳下来。 刚到巷子里便看到一群人围着川本草介手忙脚乱、大呼小叫,他立即意识到坏事了。 当他走到近前时,川本草介已经停止了抽搐,口鼻耳都流出了鲜血。 他甚至来不及掏出手帕垫着,便揪住了川本草介的衣领,又俯下身子闻了闻川本草介嘴角的鲜血。 “组长,是氰化钾!卑职……”赵旭天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跟之前那个得意洋洋的家伙判若两人。 氰化钾自一战以后常被各国特工藏于领角中,在被捕后确定无生还的可能时,含住它就可以杀生成仁。该药物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皮肤上的伤口或口腔与之接触,就会即刻死亡,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胡德胜面色平静,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搜身吧,还有他的住处!” 赵旭天劈脸就扇了那个打人的便衣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家伙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扯掉目标的衣领,这才导致了目标的自杀。 五分钟后,胡德胜蹲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堆灰烬沉思,他的呼吸很轻,好像生怕将灰烬吹走似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以为手拿把攥的抓捕行动现在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子。 闫建波死了,这简直就是要命! 这时,赵旭天满脸自责地走了过来。 屋子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的发现便是床底下那块未来得及恢复的木地板。 胡德胜抬头就问:“你觉得烧掉的是什么?” “用来接收广播指令的密码本或者电台的密码本!”赵旭天说,除了摔坏的电台,房间里还有一台收音机。 胡德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的东西都保持原状,你留下,让其他的兄弟们都撤吧!” 情报组的人还没撤走,几束雪亮的车灯光亮就从远处射过来。 胡德胜站在窗口看着三辆小轿车疾速向这边开来,脸色阴沉。 “组长,要不您先走吧,这里交给我!”赵旭天说道。 胡德胜眯着眼睛:“你觉得你能够应付得了张疯子?” 张鑫华在站里被人们私下称作疯子,是因为他为了办一个案子可以连续四五天不眠不休。 赵旭天想想张鑫华马上就要来兴师问罪,头皮一阵发麻,如果说整个临城站之中,除了站长之外,他最头疼的就是张鑫华。 “胡组长,你们情报组什么时候也干起脏活儿来了?” 说话的工夫,张鑫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腰杆都挺得笔直。 胡德胜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擦了擦,这才说道:“张副组长,我们也是怕目标逃走了,所以一边通知你们,一边布控。原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到了,但没想到目标竟然要逃走,所以只能先动手了。” 张鑫华冷哼了一声,自己根本没有接到什么通知,情报组明明是抢功,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也是没谁了。 赵旭天叫来了一个手下问他是怎么通知张鑫华的,那人只说给张鑫华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 “混蛋!你怎么办的事?”赵旭天忽然挥起胳膊,不由分说地就给了那手下一记耳光! 胡德胜不失时机地说道:“张老弟,底下人办事不牢靠,但也是出于保密的考虑,还望见谅。” 张鑫华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自己根本就不在办公室里,就是打一百个电话又能济得什么事。 胡德胜、赵旭天一唱一和,明显是在演戏。 但是他又不能将这件事挑明,胡德胜军衔职务比他高一级,即便掰扯也得是吴剑光这个正组长去掰扯,轮不到他这个副组长。 张鑫华闷哼一声,目光直逼胡德胜:“胡组长,交接吧!” 胡德胜视而不见地点点头:“那就辛苦张老弟了!” 第二十七章 一地鸡毛 王韦忠汽车开得飞快,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对面街角忽然拐出了一辆汽车,大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妈的,肯定是胡德胜!” 方如今用手挡着刺眼的灯光,听到王韦忠又嘟囔了一句:“整个临城,也就是他的车,把车灯调得那么高!” 停好车,方如今跟着王韦忠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鑫华那张犹如黑锅底一般的脸。 “他妈的,情报组这帮王八蛋,就会争功,留给老子一堆烂摊子!” 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张鑫华也就没有了丝毫的顾虑,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方如今在路上听王韦忠大致说了一下,情报组组长胡德胜还是大有来头的,据说是南京本部情报科科长的嫡系,并且还能跟副处长说上话。 站长初来临城,根基未稳,对待这个行事乖张的情报组长自然是忍让三分,而作为站长嫡系的吴剑光自然也是避其锋芒。 故而,行动组始终都被情报组稳稳地压着一头。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个先看看现场吧。”张鑫华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他心力交瘁。 “是!”方如今和王韦忠挺身立正。 房间里基本上保持着原貌,一些重要的物品都被编了号码,一个特工正在逐一拍照留档。 张鑫华解释说:“人是服毒自杀的,氰化钾。电台彻底地摔碎了,密码本化为一摊灰烬。直到目前,并未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胡德胜走之前倒是跟他交了个底,提到了行动开始前控制了附近家犬的事情。 张鑫华也知道,胡德胜可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提醒同僚。 这件事最终将会水落石出,报告上需要写明抓捕行动为什么会惊动屋子里的闫建波。 如果当初抓人的是行动组,张鑫华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干出这样弄巧成拙的事的。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论起密捕抓人,情报组还是略逊一筹。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为关键的还是要从现场挖出有价值的线索,最大限度地从死去的闫建波身上榨取剩余价值。 闫建波的两个邻居也被行动队员叫到了门口,两人看起来都吓得不轻。 不过,平日里各家都忙着生计,两人对闫建波的所知着实有限。 只说闫建波平时显得很和善,和他们见了面只是点头笑笑,很少说话。 问及闫建波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惯,两人也不甚了解,只说他深居简出。 闫建波的尸体并未立即送回站里,而是就近抬到了屋子中。 王韦忠俯下身子,抓起尸体的左臂仔细观察。 张鑫华说道:“不用看了,受的枪伤!经过调查,那个医生在之前和闫建波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只不过是在重金的利益诱惑下才给闫建波治疗枪伤的。” 方如今暗叹运气太差,在即将接近真相之时,日谍突然选择了自绝,根本不给他们任何的反应时间。 “副组长,他死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资料、纸条或者笔记什么的?”方如今试探地问道。 既然来到了现场,自然应该做点什么,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再去费心思,张鑫华先到一步,掌握的情况自然比他要多得多。 张鑫华颇为无奈道:“他留下的东西,可太多了……” 他说的没错,闫建波的住处除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外,最多的就是藏书,简直是太丰富了,光是书架就有四个,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简直是琳琅满目。 方如今走近书架,发现上面被打理的一尘不染、排列整齐,可以看出闫建波是个爱书之人。 随便抽出了一本,竟然是一本《列子冲虚真经》。 王韦忠也走到了书架前,刚要伸手便被张鑫华喝止了:“韦忠,你去搜查其他的地方,屋子里所有有字儿的物品都交给如今!” 王韦忠讶然,不知道张鑫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看到张鑫华一脸严肃,他也不敢多问,转身走到了别处。 方如今心里明白,这是张鑫对他寄予厚望。 他的指尖轻轻地触过拿些书籍,直觉告诉他闫建波是个非常爱学习和自律的人,结合邻居的证词,这个一直潜伏在临城的日谍应该是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 而这样一个自律的人,所有的物品都不会是随意摆放的,一定会有它内在的规律,甚至是隐藏的意义蕴含在其中。 忽然,第三个柜子上的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本书的 很明显,这本书比周围的书多露出了一部分。 “怎么,你觉得这本书有问题?”张鑫华敏锐地察觉出了方如今表情的异样。 “副组长,这些书的位置移动过吗?” 张鑫华摇摇头,手下基本上都是一些行伍出身的大老粗,让他们搞搞绑架、暗杀、密捕抓人之类的行动事宜还行,但要是从一堆书籍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这些人使着就没那么顺手了。 之所以火急火燎地将方如今接过来,就是因为觉得方如今的推理能力不错,而且懂得日语,既然是和日谍打交道,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方如今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这是一本古列女传,以闫建波自律的性格来说,这本书竟然没有很好地归位,这就有些不合理了。 由此可以推断,这本书可能被闫建波在仓促之间动过,但并未来得及恢复原状。 方如今将书拿到了张鑫华的跟前翻动起来,可是里面除了书籍本身铅印的文字之外,并未发现任何手写的墨迹,更加没有任何的纸片,甚至连一个折痕也没有。 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本书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只可惜闫建波身死道消,没人能够解释他死之前为什么会挪动这本书。 一想到这里,便让方如今心中痛惜无比。 情报组横插一脚,一心想着争功,完全没有意识到抓捕失败造成的严重后果。 在内忧外患之际,这些人还在想着窝里斗,简直是国家和民族的悲哀。 心念至此,方如今心里追查日谍线索的紧迫感愈发地强烈。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张鑫华说了,张鑫华低声道:“眼力不错,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方如今苦笑,原来又是一次考校。 想想也是,这本书被移动过的痕迹比较明显,经验老道的张鑫华自然也会注意到。 方如今继续翻看着这本列女传,面临生死关头的闫建波,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去翻动这本书? 如果我是闫建波的话,会怎么做? 第二十八章 解疑释惑 方如今渐渐将自己代入到闫建波面临被抓获前夕的心理状态中。 如果不能带着密码本、电台顺利逃走,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将其销毁。 这一点,闫建波似乎做到了。 电台被摔得碎成了一地的零件,密码本也烧成了一堆灰烬。 闫建波的屋子里有收音机。 通过电台收听上级指令的事情,方如今在电视剧和小说中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情节。 如果列女传真的是闫建波用来接受广播电台指令的密码本,那么也一定是被销毁对象之一。 也许当时闫建波当时确实动了这个心思,但却发现这么一本书在仓促之间根本烧不掉,只得也将其放回了远处。 藏匿一片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树林里。 屋里这几排书架,实在是隐藏密码本的最好的地方,随便一本书放在书架上,都很难找到。 可能闫建波在最后时刻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思,这才放心地慷慨赴死。 但在仓促之间,并没有将其放回到原位。 而且,他也没有注意到留下的这个破绽。 这种解释倒是符合逻辑。 张鑫华目不转睛地看着陷入思考的方如今。 出色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是一个特工的先天自然条件,但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特工,还需要听过系统性训练,而这正是方如今现在所或缺的,他在情报工作方面还是一张白纸。 事实上,特务处的培训体系现在还处在初级阶段,张鑫华是正儿八经的半路出家,身上的这些本事都是在实践中一点一点地摸索出来的。 为此,他走了不少的弯路。 也正是有这样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应该点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下,普及一下情报知识。 张鑫华问道:“你觉得这本书有什么用途?” 方如今佯装不知地摇头。 张鑫华缓缓说道:“我初步怀疑这是闫建波用来接受广播电台指令的密码本。据我们了解,每个接受广播电台指令的日本情报员都有广播代号,通常是五位数,他们的上级与情报员联络时直接呼叫代号,再念出只有双方才能译读的密码,密码通常是四位数或六位数。” 方如今听得很认真。 “如情报员的广播代号是92973,收听到的广播内容则是:92973请记录,接着念一长串数字,让情报员抄收。以一小时为时段,电台会全天候地针对不同地域的情报员广播代号与数字,而每个潜伏的情报员则需在某个时段坐在收音机前收听抄收内容。” 方如今点点头,这个并不难理解。 张鑫华又道:“由于情报员也不一定每天都在固定住所,所以一则密码广播可能会连播半个月,时段与内容一样,以便情报员能收到指令。至于密码本,每个情报员会有所不同,通常是一本书。” “例如双方约定某出版社的某书,以四位数‘3673’做密码,则表示情报内容为该书第三十六页第七行的第三个字。如此,情报员依抄收的数字再翻书页,译读全文。” “另外,密码会定期更换,同一个字加减各有十个数字。例如每年的12月份,密码3673,自动减一,改成2562,但指的都是指第三十六页第七行第三个字。” 张鑫华最后讲的这些并非是自己杜撰,而是上半年从一个日谍的口中得知的,那个日谍也算是一个硬骨头,在刑讯室里硬是撑了十几个小时才开口。 “副组长,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日谍接收情报会有这样的方式。”方如今摆出了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说着他看向桌子上的收音机,“太会不会……?” 张鑫华顿时会意,苦笑着摇头:“这个你就别想了!一个优秀的情报员是绝对不会让收音机指针停留在他接受指令的频道的,这样太过明显了。刚才我们已经查过了,打开收音机便是临城广播电台。” 说着,他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是程疯子滑稽大鼓《李逵夺鱼》。 方如今不禁气馁,不掌握闫建波接受指令的广播调频频率,这条线索就没法利用。 他一直都非常赞同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些事在行动组面前可能是个难题,也许在专业人士面前就会迎刃而解,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找电讯组的人帮忙?” 临城站的电讯组除了侦听日谍的秘密电台,对广播电台应该也是掌握的。 现在请他们帮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张鑫华对方如今的主动探索精神很是欣赏,可现实远不是这么简单。 “你刚刚接触情报工作,可能有所不知,像我刚才提到的那种播放广播代号与数字的电台,有百余个都不止,电讯组的人又不是神仙,他们怎么能快速地锁定给闫建波下达指令的电台?” 张鑫华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年轻人的积极性是要好好保护的,否则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畏首畏尾。 这下轮到方如今苦笑了,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情报工作相当复杂,很多时候都不是想当然的。 不过,他并不准备放弃。 为了能够挖出其他潜伏的日本间谍,必须全力以赴。 “副组长,依着您的经验,这个闫建波在间谍组织里,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他起的是什么样的作用?”方如今绝对不是一个裹足不前的人。 此路不通,还有其他的路。 张鑫华微笑点头说道:“我们之前抓到的日谍基本上都是以情报小组的形式存在着的,情报小组中设有组长一人,组员若干名。一般情况下,组员之间都是没有横向联系的,他们并不知道相互之间的掩饰身份,甚至根本知道同伴的存在。 至于组员的情况,也只有组长一人掌握。能够拥有电台的闫建波,其身份一定非同一般,极有可能就是间谍小组的组长,或者是专门传递情报的信鸽。无论是哪种身份,在整个间谍小组当中都是至关重要的。 闫建波的死亡,肯定会惊动这个小组的其他成员。他们平时都有固定的联系周期,一旦超过了这个周期没有按时联系,其余的成员会很快进入蛰伏状态,停止一切情报活动,然后等到确定安全后,会通过其他事前约定好的方式取得激活的指令,才开始新的行动。 我判断,这个联系的周期应该不会很长。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短,一旦对方进入了蛰伏状态,我们侦破此案的难度会成倍的增加,甚至是希望极为渺茫。” 说完之后,他的眉头紧锁,一张同字脸上再次浮现出怒气。 这么一个重要的间谍,竟然被情报组的那帮混蛋一通瞎搅和,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方如今若有所思,张鑫华的推测跟他想的差不多。 不过,在张鑫华推测的基础上,他多想了一层。 如果闫建波并非一般的日谍,那么其行事方式自然也会区别于一般的间谍。 而这种区别又会是什么呢? 第二十九章 争分夺秒 “组长,如果闫建波的电台经常使用,那么一定会被电讯组监听,可不可以问问电讯组,这一片是否曾经有过异常的电波信号?”方如今仍是不甘心。 电讯科有专门监听各种电台的技术人员,如果监听到了陌生的电台信号,都会进行排查,进一步确定发报的频率、地点范围。 即便闫建波发报的次数和频率并不多,但依旧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你说的倒是一个办法!”张鑫华顿时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胡德胜见好处就上的丑恶嘴脸,多少对他的思维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干扰。 之前并未关注到已经摔得粉身碎骨的电台,一门心思地搜查密码本。 如果电讯组那帮家伙尽职尽责的话,闫建波的电台联络频率极有可能会出现在他们的监听记录当中。 不过,以目前电讯科的技术设备和手段来说,怕是难以精准地匹配。 但是,张鑫华很快想到了一个关键环节。 他和“鹞子”是在十天前通过电台进行联络,才决定在临城进行接头交易。 考虑到闫建波的出现就是为了刺杀“鹞子”,那么闫建波和上级的这次联络一定是在十天内进行的。 如此,排查的范围就大大地减少了。 张鑫华也是个急性子,当即派了一名队员回电讯科查询监听记录,并将损坏的电台一同带了回去。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吴剑光匆匆赶来,他原本有心和胡德胜好好地掰扯一番,但实在又放心不下这边的搜查,只能是强压怒气。 听了张鑫华的汇报,吴剑光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下定决心要在站长面前好好地告上胡德胜这个混蛋一状。 其实,他心里对张鑫华也是有所不满,竟然让情报组的人抢先寻到了闫建波的住处,当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晚集。 “鑫华啊,你看这事怎么办?”吴剑光很清楚,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己也不便发作,告状甚至是争长短的事可以由自己来做,但继续追查线索的事还得依靠张鑫华。 “组长,虽然情报组在抓捕过程中出现了纰漏,但对于闫建波来说,还是相当突然的,我不相信他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痕迹都清理干净,一定会有所遗漏,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鑫华啊,要不说你是咱们临城站的第一行动高手呢。再难的事情到了你的手上最终也会迎刃而解、拨云见日。哈哈哈,现在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吴剑光暗自松了一口气,别看他是组长,但一点也不会因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放低姿态恭维自己的副手而感到难堪和掉价。 他很清楚,最后自己得到的远比这小小的面子多的多。 这个账他还是能够算清楚的。 而且,吴剑光已经得到了小道消息,南京特务处本部已经有人在关注这个业务能力极强的张鑫华了。 如果张鑫华将来能够调到本部去,其发展是不可限量的,此时当然要多加笼络。 张鑫华低头不语,吴剑光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方如今的脸上:“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方如今在吴剑光这个笑面虎面前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忙道:“回组长,刚才张副组长都已经跟您汇报过了。主要有三点,一是我们怀疑这本列女传就是闫建波接收广播电台指令所用的密码本;二是希望通过电台能够找到闫建波的一些蛛丝马迹;三是继续搜查,还原闫建波的工作、生活轨迹,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 前两点是之前和张鑫华商量的,但第三点是自己加上去,不过这也只能算是常规动作,算不上出彩。 吴剑光面色和煦点点头,在没有经过任何特工训练的情况下,方如今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用勉励地目光看着方如今,开口说道:“很好,年轻人就是要多学习,多经历一些事情。你跟着张副组长好好地学,争取多学一些本事。” 方如今挺身答道:“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找出日本间谍组织的踪迹!” 吴剑光走后,方如今继续和张鑫华讨论案情。 张鑫华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以往见到过的专业技术人员一样,踏实肯干,只是一门心思地研究业务,从不端着架子。 大家都是一心做事的,反倒是很好沟通。 “副组长,既然这个闫建波是日谍,他一定会和自己的同伴联络,除了电台,会采取哪一种方式传递情报呢?” 张鑫华摇头:“据我所知,这个闫建波还从未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关于的此人的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做大量的调查工作。” 方如今暗暗叹气,闫建波一死,很多信息便无法从他口中得知,给案件的侦破带来的难度无疑是巨大的。 张鑫华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说道:“你在这里继续找线索,我带韦忠去闫建波的办公室看看。”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搜查闫建波的办公室,检查来往信件以及电话通信记录等等,还要询问闫建波的同事。 方如今不禁暗暗佩服张鑫华雷厉风行的作风,看来这位副组长是等不及天亮便要展开调查了。 方如今也开始忙碌起来,情报工作本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关乎生死,就看谁能走在谁的前面,一旦闫建波暴露的情况被其他同伙知悉,这条线索就断了。 望着密密麻麻的书架,方如今直皱眉头,这些书要是一本本地翻一遍,起码要到天亮。 这时,看到一个三十左右的行动队员端来了一盆凉水,没等方如今开口,那个队员先说道:“来,洗把脸,清醒清醒。你可能不太了解张副组长,他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睡。好像除了办案子,没什么爱好。” 方如今道了声谢,接过脸盆,但一想屋里是现场,有些不合适,便端着脸盆走到了楼道里洗脸,水珠沾到脸上,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那个队员解释道:“这是刚打来的井水,清凉的很,附近就有个豆花馆子,用的就是这里的井水,他家的石磨豆花味道十分纯正……” 这个队员面向憨厚,但是十分健谈,自我介绍说叫纪成林,是第一行动队的一名队员,曾经是军中的一名老兵。 “书架我们都拍了照片,不用担心打乱了书的顺序。”纪成林又说道。 “老纪,谢谢了!”方如今说道。 一直以来,他为人处事都有独到之处,对任何人都无轻视之心,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动队员。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纪成林对方如今十分恭敬。 能够在行动组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尽管不太清楚方如今的具体背景,但从两位组长的态度来看,也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便有心结纳这位被长官们看中的年轻人。 方如今哈哈一笑:“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兄弟!” “好,那你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第三十章 换个思路 方如今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方如今仔细看这些书柜才知道,闫建波的涉猎极广,文学、经济、哲学、语言、艺术、中医……甚至还有一些英文书籍。 如果这是在图书馆或者书店闲逛挑选图书,一定会觉得十分惬意。且不说翻开一本书仔细阅读,便是看着那琳琅满目的书名,都是一种享受。 但是,此刻看着满满的四大书架、将近数百本的图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每一本书都要仔细地翻看,检查里面是否夹着纸条或者其他的物品,是否有笔迹,又或者是其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为了不出纰漏,他从靠近窗户的一个书架最上层开始检查,检查完一本之后便迅速地将书籍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看上去十分有条理,但实在是乏味。 屋子里,包括老纪在内,一共有六个行动队员,都在有条不紊地搜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动作十分熟练,检查的也很仔细,查完一个部位之后很快便将其恢复原状。 其实,方如今的出现,便引起了这些队员的好奇,只是这种好奇都被他们憋在心里,竟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去询问。 老纪搜查的是闫建波的木架床,床底下也是重点搜查区域,不时地钻进钻出,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只是,他不时地抬头看看方如今,以便确定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只见方如今一会儿眉头紧皱低头沉思,一会儿又望着手里的书本喃喃自语,一副十分专注的模样。 方如今以往最不喜欢的就是没有意义的加班,既没有丝毫的成就感,还会把身体熬坏了。 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加班。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走向的人,方如今很清楚令这个国家和民族身陷险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间谍之害。 不仅仅是东北,抗战之前整个中国,四处渗透着日军间谍活动的痕迹。 正是由于这些间谍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战场上的日军取得了绝对优势。 “九一八”之后,日军半年不到就占领了整个东三省;“七七”之后,日军一年多就占领了华北、华东、华中、华南的大片领土……不知有多少国人的牺牲,都是拜这些可恶的间谍所赐。 一个半小时之后,第一个书柜的书整个翻了一遍,足足近百本,这些书都被闫建波分门别类地摆放的很是整齐。 方如今还不太习惯从右到左的竖行排版阅读,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他揉揉眼睛,屋中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闫建波的尸体此时已经被运回了站里做进一步的检验,但至今方如今还记得闫建波那张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抹不去的笑意,似乎是在讥讽和嘲笑中国特工们的无能。 仿佛是在说——看,虽然我死了,但你们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丝线索。 这一刻,方如今只觉得自己被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包围着。 他轻轻地合上手里的书,渐渐将头脑放空,进入冥想状态。 这一行为看在老纪等人眼里颇为怪异,但并没有人上前打扰他。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方如今终于想明白了那种感觉是什么。 应战! 谍战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于无声处听惊雷。 死去的闫建波已经向他发起了挑战,他必须要应战。 像闫建波一样隐藏在临城的间谍应该还有很多,他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混迹在中国的各个角落和人群中,比中国人更像中国人。 可是,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他们就像是毒蛇一样窥探着临城的每一个角落,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的一击。 方如今将头缓缓地抬起,看着剩下的三个书柜,有那么一刹那间,上面的每本书似乎都幻化成了闫建波带着讥讽和嘲笑的脸。 方如今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让自己更加清醒起来。 随后,他继续翻着书,心里却是将自己幻想成闫建波的样子。 一开始,这样的代入并不容易,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可是,当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更快地了解事实真相,更好地打败闫建波这个日谍时,便略略感到释然。 过了片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揣测闫建波的心思。 就好像自己隐藏在闫建波这个日谍的身体里,随着对方的血液,不断地流经闫建波的大脑,每次奔涌而过,方如今都要挣扎着回过头来,看看那最隐蔽的角落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答案。 他开始慢慢地理顺自己的思路。 忽然,在某一刻,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似闫建波是在仓促之间动了那本列女传,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答案。 之前,自己的思维走向了一个明显的误区。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那本列女传只是闫建波在取出其他的书籍是不小心被挪动了位置而已。 这个念头闪过不到三秒钟,他一个箭步来打了原来摆放列女传的书柜前。 方如今的这个动作让老纪等人感到十分诧异,他们急忙扭头,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方如今的身上。 方如今先是取出了原本摆放在列女传左侧的一本东三省履痕记,一页一页的翻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民国时期,公路、铁路、水路(内河与沿海航运)和航空等交通建设取得长足进步,一些过去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的旅游景点逐渐为人们所认识,甚至成为旅游热点。 旅游发展的这些新动向直接推动了游记图书的创作与出版。 民国十八年,日报公会组织东北考察团,历时近一个月,行程约万里。方如今手里拿的这本书正是参加这次东北考察团的一名旅游杂志编辑所著。 翻看这本书足足花了方如今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可令人失望的是,这只是一本普通的游记,书中并无特别之处。 方如今剑眉微蹙,难道是自己的推断有误? 他并不甘心,将原本摆放在列女传右侧的那本书取了下来,轻轻地抚摸封面,观察着—— 同样是一本游记类书籍——天下名山胜景记! 第三十一章 一夜无眠 看来这个闫建波对旅游很感兴趣。 不过,这可不是单纯的爱好。 多年前,日本间谍就开始在东北等地开展“非法测绘”活动,这些都是为了日后的军事侵略做准备的。 闫建波也许就是当年众多测绘人员中的一员,又或者是他们的崇拜者。 他,似还乎在追忆着以往的“光荣”岁月。 这一刻,方如今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以闫建波这种近似强迫症似的性格,为什么会让两本游记类的书籍分开摆放呢? 张鑫华和王韦忠从闫建波的办公室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四点了,两人一进屋就看到地上堆满了书,一片凌乱,都是一愣。 老纪有些尴尬地望着两位长官,其实他是想提醒方如今注意保护现场来着,可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毕竟摸不清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方如今抬起头,看看张鑫华和王韦忠淡淡一笑。 张鑫华看到方如今累得满脸,便让王韦忠赶紧过去帮忙。 王韦忠明显愣了一下,之前副组长可是不让他接触这些书籍的。 “师兄,你帮将书中有借书卡的都单独挑出来!”方如今也没客气,这些工作紧靠他一个人完成,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就在不久前,他发现那本天下名山胜景记的封底上有被撕掉的痕迹,只不过撕掉的并不是书本身的纸张,而是后来粘在书页上的东西。 他随后翻看了其他几本书,发现一些书并不都是闫建波自己购买的,有相当的一部分是从临城图书馆或者是书店借阅的。 方如今推测,被撕掉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一张借书卡。 这样的借书卡,他之前警校的图书馆也用过。 其规则是:读者选好要借的书后,把插在封底纸袋中的借书卡拿出来,在指定的位置填好自己的姓名和专业、学生证号码。然后把借书卡交给管理员,就可以把书拿走了。 还书的时候,管理员做好登记后,再把借书卡插回书里。如果一本书被借阅的次数很多的话,借书卡很快就被写满了,因此需要定时更换。 方如今目前已经在图书里发现了临城图书馆和五家书店的借书卡。 这些借书卡的样式虽然不尽相同,但用来装借书卡的纸袋材质和颜色很难分辨,是以无法确定这本天下名山胜景记的出处。 张鑫华不愧是老特工,当即看出了门道,问道:“如今,你的意思是闫建波在最后时刻毁掉了这张借书卡?” “副组长,我初步判断是这样:列女传之所以看上去挪动了位置,其实是因为闫建波在取出又放回天下名山胜景记时不小心碰到的,当时事情紧急,我想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张鑫华点点头,照这么说来,闫建波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将这张借书卡毁掉,足以说明借书卡对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如今,这个线索很重要!”张鑫华说道,“我们刚刚问了闫建波所在洋行的同事,一致说此人很聪明也很能干,也很好相处,除了工作需要之外根本不与外人接触,倒是经常看到他将书带到洋行去。所以说,图书馆和书店应该是他经常去的地方,不排除利用去这些地方传递情报的可能性。” 张鑫华带着大批人马直接根据警察局的户籍资料找到了洋行经理的住址,并将其带到了洋行,又根据洋行的人事资料将闫建波的十余个同事连夜从床上揪了起来,进行了详细的询问排查。 方如今接过口供仔细地翻看一番,不得不承认,闫建波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疑点,这个家伙甚至没有往来信件。 就连他的办公室里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闫建波身上有问题。 方如今略一思付后说道:“副组长,图书馆和书店这种场所是传递情报的好去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闫建波将情报夹在某本书中,而他的同伴随后将情报取走。 当然,这样也是存在风险的,为了保证情报不被不相干的人发现,闫建波的同伴就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取走情报。所以,两人极有可能会同时出现在图书馆或者是书店当中。 等到天亮之后,挨个去查这几个书店和图书馆,也许有人会对闫建波有印象。” “不错!”张鑫华点点头,这件事他在回来的路上就仔细地推敲过,闫建波向外传递情报除了电台之外,势必要走出去,要么跟人接头,要么是使用死信箱等方式。 目前是顺着闫建波的上线查找的,还有一种思路便是查找闫建波的下线,也就是他的情报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也很关键,因为这个下线极有可能是闫建波安插在军队、政府或者是其他要害部门的鼹鼠。 就在这时,一个行动队员从外面走过来报告说,电讯组连夜对摔碎的电台进行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部电台的使用频率很低,基本上没有使用过,甚至可以说是全新的。 至于侦听记录中是否发现这一片区域出现过异常的电波,电讯组表示这根本就无从查起。 方如今等人听了都是微微蹙眉。 这个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 这部电台即便是全新的,但不代表之前闫建波没有使用其他的电台。 至此,通过电台追查线索的路似乎是不通了。 张鑫华看了看方如今:“这里的书是不是挨个都看过了?” 方如今苦笑:“还有小半个书架!” “这样,让韦忠一起查,查完之后稍微休息一下,咱们一早就去查图书馆和书店。” 有了王韦忠的加入,小半个书架在半个小时不到就查看完毕。 其实,王韦忠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其实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警校毕业的,比张鑫华的文化水平高的多。 随后,自有其他的队员将这些书恢复原状。 方如今虽说可以休息,但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夏季天亮得早,虽然才五点钟,但朝阳已经跃升于地平线。 有队员买来了早餐,方如今等人就在楼道里简单地对付了一餐。 这一夜虽然辛苦,但是总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方如今心里也很清楚,图书馆和书店中能否找到线索,至今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这一切都是基于推测。 其实,闫建波传递情报的地点并非一定得是图书馆和书店。 他可以事先将情报投送到死信箱中,然后在住处和上班的路上任何特定的地点标注上特定的标记。 而他的同伴看到这个标记之后就会去死信箱取走情报。 这样做,双方根本不需要接触,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 当然了,这样做也会令这条线索根本就无从查起。 至于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还是要到图书馆或者是书店查了才知道。 第三十二章 黄包车夫 第二天清晨,枝头小鸟清脆地唱出生命之歌,晨露在朝阳的照耀下闪亮,东塘河两岸百花缤纷盛开。 一艘乌篷小船荡开平静的水面,缓缓地向东驶去。 此时,也就是六点过几分。 一名黑瘦的河道清洁工佝偻着身子站在乌篷小船上,不时弯下腰打捞河面上漂浮的垃圾。 这是他每天的工作,城区之中总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垃圾,有的市民顺手将垃圾扔进河中,导致城中各条河流水质明显变差,河水浑浊,不时冒出的水泡在水面上悄无声息地炸开。 河水中多是淤泥,并不是很深,清洁工用竹蒿用力地一撑,将乌篷小船撑到了河道的拐弯处。 这里水流缓慢,沉淀了不少的垃圾。 他这行做了七八年了,已经很有经验了,这里是清理的重点区域,每天要花费的时间不少。 清洁工将竹蒿放下,喝了口浓茶润润喉咙,又搓搓粗糙的大手,这才从船舱中拿出工具,准备开始清理,这一块清理完毕之后他就可以回家吃早饭了。 眼前的水打着漩儿,烂菜叶、破衣烂衫甚至是排泄物漂浮在水中。 这里的人们因水而聚,因水而生,洗菜洗衣、冲洗马桶都是在河里,久而久之早就习惯了。 清洁工用挠钩捞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断木,用力地扔向船舱里,不料却身子一侧歪,在小船上晃了几晃,险些没有站稳落入水中。 定睛观瞧,这才发现断木的另一端还有一根绳子绑着。 清洁工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皮猴子搞得恶作剧,这活计赚的钱不多,还总是被一些顽皮的孩子捉弄。 他弯下腰抓住那根细绳,一点一点地往上拉。 水下的东西分量不轻,但他也没有在意,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经常会弄出一些恶作剧消遣他。 双手交替着拉了足足十多下,终于有东西浮出水面,是个麻袋。 紧接着,麻袋敞口的地方,一只被泡的惨白的手映入眼帘。 “妈呀!”清洁工吓得扔掉绳子,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乌篷小船左右摇晃,水波荡漾,水中那装着尸体的麻袋也随着飘荡开来。 清洁工顾不得许多,拼命用力摇橹,见鬼似地逃离了这片水域,他甚至不敢再继续留在船上,而是就近靠岸,跳船、跑上河岸。 很快,警察便陆续赶到现场。 一个老警察压制恶心想吐的感觉,穿过两条巷子这才找到一个公共电话,气喘吁吁地给分局侦缉股打电话说道:“东河里捞出一具无头尸体,你们赶紧派人来吧!” 接电话的年轻警察刚刚到办公室,口气有些不耐烦:“死人又不是头一次看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先把现场控制住,一会儿等股长来了再说。” 股长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大概率是昨晚又去打麻将了。 对于基层分驻所的警察来说,局机关的人在有着天生优越感的同时,对下面的警察更是十分的不屑,屁大的事情就打电话报告,什么事都指望着上面拿主意。 老警察不急不缓地说道:“现场控制住了,但是围观的人很多。你猜猜死的是什么人?” 对方有些不高兴:“老刘,卖什么关子?死的是谁?” 这些老警察在一个辖区内一干就是十几年,对人头是最熟悉不过了。 “是谁我不知道,但是这人穿着的是黄包车夫的衣服!” “什么?黄包车夫?刘大哥,赶紧说说,什么情况?” 老警察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到对方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老高。 老警察瞅了发现尸体的方向一眼,道:“田家桥下游五十多米的地方,真他妈的倒霉,一大早就碰到这倒霉事。这个案子没头没尾,毫无线索,我们所里的警力有限,破案够呛,还得你们这些高手出马。” “老刘,拜托了,我这就跟股长汇报!”年轻警察的态度越发地恭谨。 案子逐级汇报到了周新刚那里。 老贾进去汇报的时候,周新刚一人坐在沙发上,他两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身前是一个大号茶缸,见了老贾进来,抬手示意老贾坐。 老贾见到科长这幅模样,道:“又熬了一个晚上啊。” 周新刚喝了一大口茶,这才道:“是啊,陪着临城站的这帮大爷们东跑西颠,腿儿都快跑细了。你说说,咱们为了抓个盗墓贼,这捅了多大的篓子啊!他妈的,要是抓到这盗墓贼,我非得扒了他们的皮!”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他也清楚,即便没有方如今这档子事,侦缉科也闲不住。 谁让临城站是特权部门呢,警察局在人家面前,根本就是三孙子。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老贾,老贾一般都不爱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今天一早的情况有点反常 “老贾,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贾点点头:“刚刚接到电话,东河发现了无头尸体!” 谈起案子,周新刚顿时精神一振,道:“死者是不是黄包车夫?” 老贾眼睛就直了,道:“嘿,我说科长,你简直神了,就跟你早就知道似的。” 周新刚摆摆手:“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一般的案子下面的分局就办了,还能到咱们这里来?说说吧!” 说完喝了一口浓茶,又用双手理了理杂乱无章的头发。 恰好这时,敲门声响起,蒋进走了进来。 老贾看了蒋进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新刚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小蒋是自己人,可以信任。” 一句简单的话,让蒋进只觉浑身血液朝脑袋直冲而去,脑袋热哄哄的,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看到壁角有一个精致的小水壶,就去提起来给周新刚续水。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被长官信任和看重。 老贾随后汇报了尸体发现的具体情况。 “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们昨晚找了一晚那个叫作陈阿四的黄包车夫,要是这家伙早就被沉了河,嘿……”周新刚骂骂咧咧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老贾面色如常:“科长,这个案子怕是得赶紧通知临城站,他们一直盯着呢!” 周新刚点点头:“当然得知会这帮大爷!也好,咱们也少了一桩命案,让他们去破吧。以他们的能力,肯定能够查出凶手来。” 他两眼放光,右手在空中用力地挥了挥。 现在一手是盗墓案,一手是日谍案,弄得他焦头烂额。 昨天,从临城站出来之后,他立即向局长作了汇报,提出要先以日谍案为主,先把眼前这个坎儿过了再说,已经得到了局长的首肯。 当然,建议虽然提出来了,可是执行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因此周新刚对于日谍案的线索就格外有兴趣,死者如果是黄包车夫陈阿四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此人有可能跟日谍照过面了。 蒋进并不知道事情全貌,不过他的思维缜密,大体上也猜到怎么回事,暗道:“看来这件案子已经有了不少的突破,也不知道临城站那帮人是怎么查出来的?” 除去案子,他更加关心的是方如今现在的处境。 第三十三章 明察暗访 方如今早晨七点多的时候便换了一身学生装出门。 今天的主要任务便是走访临城市图书馆和五家书店,以确定天下名山胜景记到底是哪里借出来的。 张鑫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要大张旗鼓的好,以免打草惊蛇,这与方如今的想法不谋而合。 方如今主动请缨,行动组中最有书生气质的便是自己了,加之这条线索是自己分析出来的,暗中查访的任务自然当仁不让。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方如今先是到了一家叫作枫林晚的书店,书店的规模不大。 在进入门口的时候,不经意见见到书店的斜对面有一个糖果铺子,里面的伙计一边用鸡毛掸子掸着柜台上的尘土,但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方如今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昨晚搜查闫建波住处的一名行动队员。 张鑫华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布置的这么快,想来是担心目标跑了,同时也是怕自己出了意外。 方如今迈步走进了书店之中,眼睛匆匆一扫,这个书店主要以售卖为主,出租的书柜只有一个。 他先是佯装挑选了几本书,主要目的是查看装借书卡的纸袋材质。 “老板,我想租这几本书。”方如今来到柜台前。 他的身上带有六张纸条,每张纸条上都罗列了不少书目的名称,闫建波所借的那些书便混迹在这些书目当中,打散排列,不至让人产生怀疑。 唯独没有包括天下名山胜景。 老板接过了方如今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面带歉意道:“对不起,这几本书都已经借出去了。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 这家书店的位置并不是很好,由于生意冷落,从去年开始经营租书业,以出租旧小说吸引主顾。 出租书柜上除一部分洋装书外,还有线装书、中小学校教科书、旧小说、旧杂志、各种杂书,等等。 总之,主要是一些残次品和旧书为主,而天下名山胜景还比较新。 方如今心中虽然有了计较,可他还是问道:“那有没有天下名山胜景这本书记?” 书店老板几乎没有思索,便摇头说:“抱歉,这本书小店也没有!” “打扰了!”方如今拱拱手告辞。 这个书店里的出租书籍很旧,而且借书卡的样式与天下名山胜景封底上残留的痕迹不符,基本可以排除。 方如今离开书店十几分钟之后,三个警察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书店。 书店老板本来正在盘账,见到来人之后不禁心里一紧,可还是赶紧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对着为首的一个高个警察陪笑说道:“哎呦,朱警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边打着招呼,心里却是十分的狐疑,这个姓朱的警察专门管这片区域,记得半个月前刚刚才打点过,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这些家伙太心黑了。 “老关,生意不错啊!”高个警察斜着眼睛说道。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以往都是朱警长带着他的一个小兄弟,今天来了三个,那个浓眉大眼看上去眼生的很。 老板不禁有些肉痛,看来又得多拿出一份孝敬。 这几年,生意上赚的那些钱,除了日常开销,都用在上下打点关系上了。 这年头儿,开门做生意难啊,哪路神仙都得打点到。 “行了,也不跟你废话了。昨天有人到局里报案,说他们书店丢了一批书,怀疑这些书被偷偷地弄到了其他的书店销赃……” 高个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就叫起了撞天屈:“哎呦,朱警长,您是知道的,我可是奉公守法的人,一向本本分分……” 他嘴上叫着委屈,可心里却将高个子警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什么丢书之类的都是胡扯,这些警察阴损的很,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敲诈勒索。 看来今天要大出血了。 高个子警察脸色一沉:“打住,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守法不守法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查过了才知道。” 老板不敢再多说话。 高个子警察吩咐老板将账册和进出货清单都一一拿出来查验,另有一个相熟的警察只去各个书架查看图书。 老板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一声也不敢言语。 忽然,高个子警察眼睛一瞪:“老关,你这账册好像不对啊?” 老板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虽说现在废除厘金,颁布营业税法,开征营业税,根据工商户营业额,按固定比例征收,但哪家哪户不是明暗两本账。 这些帐都做平了,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而且以往这些警察来了也根本不会查账,这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板心里正忐忑着,高个子警察一撇嘴说道:“去,赶紧把租书的登记拿过来看看!” “嗯?”老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卖书相比,租书的生意才几个钱? 再说了要是图书真的来路不正,更加不会放在租赁书架上了,早早就找个隐蔽的渠道处理了。 高个子警察拉着脸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啊!再耽误工夫就就该吃午饭了!” 老板赶紧将登记薄取了过来,高个子警察顺手就将登记薄交给了那个陌生的警察。 老板总觉得怪怪的,可又不敢多问。 只见陌生的警察翻了翻登记薄,看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皮,却是一句话没说,将登记薄放在了柜台上。 高个子警察道:“老关,行了,看你这里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到三个警察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柜台抽屉里抓了几张法币追了上去:“朱警长,慢走,慢走啊!” 此时,三个警察已经走出十来步,高个子警察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用讨好地目光看着那个陌生的警察,见对方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老板笑脸追了过来,将法币塞到了高个子警察的手里:“朱警长,这是一点茶水钱,一点心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个子警察用手捏了捏手里的法币,心中却是暗骂老板,平时孝敬自己的可是没这次多,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好说话了,他摆摆手,“行了,去忙你的吧!” “哎,您慢走,慢走啊!” 两人装模作样地告辞之后,高个子警察转身追上自己的两名同伴,三人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高个子警察将手里的法币递向那个生面孔道:“纪长官,您看这……” 此人是乔装的纪成林,方如今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书店是暗访,他则是扮作警察明察,将信息两相对照即可。 重点检查的是租书的登记,这家书店的登记记录能够跟闫建波的实际借书情况对上,但并无天下名山胜景记这本书。 纪成林十分大方地一摆手:“行了,朱大头,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你们跟着我也辛苦,拿去喝茶吧!” 这两个警察是被他从分驻所拉来跑龙套摆迷魂阵的,如果不让他们趁机揩点油水,岂不是让书店老板怀疑? 高个子警察忙摆手推辞:“这哪儿行啊?我们平时也有一些收入……”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他也不打算瞒着纪成林,自己连个巡警小队长都不是,全家老小要是指着一个月二十多元法币的薪水过活早就饿死了。 纪成林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冷然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自然是有道理的。让你们帮我做事,可不是跑腿儿那么简单,还得管好自己的嘴!” 听到纪成林语气不善,高个子才勉强将法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们晓得,晓得!” 原以为今天给临城站办事注定白辛苦一天,没想到这个纪成林倒不是贪财之人,高个子警察咧嘴直笑。 纪成林十分潇洒地一挥手,道:“走,下一家!” 第三十四章 改变计划 接下来,方如今在暗,纪成林在明继续走访另外四家书店,可是结果和第一家书店差不多。 最后只剩下位于青山路39号的临城图书馆了。 方如今坐在黄包车上,远远地就看到一座三层的白色西式建筑,十分醒目。 临城图书馆历史悠久,是由晚晴年间的一个传统小藏书楼演变而成的。 当时正值十九、二十世纪相交之际,社会急剧变迁之时,西学东渐浪潮风起云涌。藏书楼创立之初,就首开先河,做出了惊世骇俗的创新之举—— 面向所有老百姓,平等开放,实现了戊戌变法维新派开启民智、社会教育的一大梦想,吹响了传统藏书楼向公共图书馆羽化成蝶的号角。 方如今早就对这座图书馆十分向往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来竟是为了查案子。 迈步上了台阶,发现在图书馆的木牌旁边竟然还张贴着一则招聘临时管理员的启示。 方如今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快步进入图书馆。 他目光四处梭巡着,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图书馆里有不少他这样的学生,还有不少的儒雅的文化人。 方如今按照书架上的索引,很快便找到了天下名山胜景记这本书,书架上一共有三本。 这种书应该算是小众类的图书,并不畅销,所以在之前的五家书店都没有找到该书。 方如今将手缓缓伸向书架,可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其中一本天下名山胜景记时,忽然又缩了回来。 这应该是最后的希望了,他很想揭开答案,但害怕这个希望破灭。 正在踌躇之时,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同学,请让一让!” 方如今忙转过身,发现身后一个短发女学生正瞪着一双晶莹生光的眸子看着自己。 朴素的灰学生裙穿在她的身上很是合体,从窗口射入的阳光刚好照在她雪白的袜子上,晃得刺眼。 方如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脸上红扑扑的未施粉黛,透着素颜的清爽,眼眉间并无墨笔描摹,神情气质柔和,偏偏笑起来露出酒窝和虎牙,又平添了几分俏皮。 “哦,对不起!”方如今从恍惚中清醒,这才意识到书架之间的过道十分狭窄,自己挡住了人家的去路,急忙将身子后撤了一步,尽量将过道让出来。 “谢谢!” 女学生微笑点头,从方如今的身边轻轻走过。 因离得过近,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脖颈之上细细的绒毛,更显得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白嫩过人。 一股淡淡的香气伴随着热气从她身上传来,方如今仿佛感觉一株深谷幽兰和自己擦肩而过。 女学生并未停留,像是一只轻快的小鸟,很快绕过书架不见了。 方如今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拢心神,用余光朝周围看了看,在确定并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飞快地抬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天下名山胜景记,随后紧走几步到了书架的另一端。 就在打开封底的一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出现。 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 方如今下意识地把借书卡取出来,仔细观察贴在封底的纸袋。 绝对错不了!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 余光扫了扫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并未注意到自己,又飞快地将另外两本书也翻看了一下。 这下,他更加确定了。 想来图书管理人员也是个工作十分细致的人,这些纸袋贴在封底的位置竟然不差分毫。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走到了隔壁的一个书架,佯装挑选着图书,大脑则在寻找着答案,拼命思索着闫建波究竟是如何通过这个小小的借书卡向他的同伴传递情报的。 每张借书卡上有十个格子,也就是说图书出借十次之后便要重新再换一张。 从借阅情况来看,天下名山胜景记目前在馆的这三本书在一年多的时间内,仅仅有十五次借阅记录,绝对是一本冷门书籍。 按照这个借阅频率推测,被闫建波毁掉的那个借书卡上绝对不会超过五个名字。 目前,查清真相的最好办法自然是去图书管理员那里核对借阅的底单登记。 只是图书馆不同与那些个人开的小书店,由老纪假扮警察查验的方法不一定可行。 他倒是不担心现在老纪他们就会过来,因为事先约定,在他离开图书馆之后至少十几分钟才会启动该计划。 但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也许闫建波的同伙此刻就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 一旦惊到了对方,线索就查不下去了。 毕竟自己不是经验丰富的特工,很难保证不露破绽。 现在想想,明察暗访的两套计划有些草率了。 用在一般的小书店里还行,但图书馆人流量大,书架将一个大空间分割成数十个小空间,在阻隔了视线的同时,也更加适合日谍隐匿。 想到此,方如今随意从书架上挑选了一本书,快步走出书架间的过道,向大门口走去。 “老师,我想借这本书。”方如今将书和借书证同时递到了柜台上。 为了以防万一,张鑫华一早给他准备了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 就在图书管理员埋头登记的时候,刚才那个女学生也带着几本书走了过来,方如今下意识地对她淡淡一笑。 女学生也是报以微笑,随后羞赧地偏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图书管理员,但很快露出的惊讶的表情。 方如今不明所以,手续很快办完,他道了声谢,拿起书和借书证转身便走。 “呦,借的还是同一本书!” 刚走出几步,便听那图书管理员说了一句,这时方如今才明白刚才女学生为什么会露出的惊讶的表情。 他顾不得多想,快步离开图书馆,向东沿着马路走了两百多米,刚好迎面遇见了老纪和另外两个工具人警察。 方如今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老纪略微一诧,旋即会意。 随后,两人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这条路是一条绿树婆娑的林荫大道,一座座小楼掩映在绿色深处。 走在路上,方如今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目前来看,借书卡这个线索应该是对的。 化名为闫建波的日谍,极力想隐藏和掩盖的重要信息,就在被毁掉的借书卡上。 可借书卡上会有什么信息呢? 目前来看,无非就是人名和时间而已。 身边走过一个个走向图书馆的路人,方如今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看着哪个都像是闫建波的同伙。 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仿佛那些人会突然扑出来,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自己竟是有些魔怔了! 必须要想张鑫华汇报,赶紧改变计划了。 第三十五章 推荐人选 走着,走着,竟然变天了。 雨毫无征兆地落下,细如密丝,扑到人脸上就像扑粉似的,也将将百米之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 四周黛绿的群山,被这淡淡的雨雾,将裸露的身子掩盖起来。 方如今却是不能直接去监视点。 他绕到了一条街道里,走了几十米,忽地发现对面一个头上缠着绷带、身穿褐色长衫的老者踉踉跄跄地在街上徘徊。 雨水淋在老者的身上,却是似乎毫无感觉,只在雨中麻木地走着。 忽然脚下一滑,身子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街边的一棵树才勉强站稳。 方如今狐疑地从老者身边经过。 七八分钟后,方如今照着王韦忠交给他的方法,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来到了图书馆对面的一个临时监视点里,发现老纪已经先到一步。 张鑫华见到老纪后便询问情况,但老纪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今,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张鑫华面带焦急,他最担心的就是方如今头一次进入图书馆就碰到闫建波的同伙。 面对狡猾日本间谍,即便是他这样的老特工都未必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更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方如今先是汇报了关于借书卡和纸袋的情况,张鑫华、王韦忠、老纪三人都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惊人的一致。 惊喜! 随后,张鑫华缓缓开口:“这么说,我们的侦破思路是对的?” “应该是!”方如今点点头。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王韦忠问,声音有点发颤。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之前的办法不行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方如今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鼓足勇气说,“我怕闫建波的同伙就藏在图书馆之中。” “你是说,有可能是图书馆中的工作人员?”王韦忠的脸色难看起来。 之前他们一直都认为和闫建波接头也是借书人,这样才做出了先到图书馆中探个究竟,再张网以待的计划。 如果真如方如今所推测的那样,现在岂非已经打草惊蛇了。 方如今沉默了好一会,“我不太确定。” 事实上,这都是他的推测,他本就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在书堆里查找了一夜令他感到十分的亢奋,可这也这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么说来,我们的确是有些草率了。”王韦忠心中也是暗暗后悔,情报工作的残酷性,让他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张鑫华却道:“你们两个都多虑了,图书馆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拖家带口的,基本上不符合日本间谍的特征。我更加倾向于打着借书的幌子来接头这种情况。” 张鑫华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除此之外,方如今认为,闫建波之所以会选中图书馆作为接头地点,就是看中了这里人流量大。 如果接头人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就会使图书馆这种公共场所的作用大大降低,增加双方暴露的危险。 张鑫华详细询问方如今进入图书馆之后的一举一动,连方如今到过哪些书架、翻看过哪些书等待都问了一遍。 方如今也在回想,图书管理唯一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个女学生了。 张鑫华将在窗口负责监视的队员叫了过来,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女生走出来。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鑫华立即派人去跟踪监视女学生。 “副组长,你不会认为那个女学生就是日本间谍吧?”方如今看看张鑫华,女学生的出现也许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说不好,需要调查之后才能下结论。”张鑫华神情凝重,“这些年来,咱们和日本谍报组织的交锋一直处于下风,我方的情报屡屡失窃,日本间谍无孔不入,国党的各个部门如同一个筛子,任由敌方来去自如。这些日本间谍可能是任何人,不分年龄和性别!” 方如今恍然,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了,某些时候一个女间谍的破坏力远比男间谍要大。 希望自己刚才进入图书馆之后没有打草惊蛇。 因为卷入这件案子,自己差点横遭杀身之祸。 可以说,论起破案的迫切心理,他不比吴剑光、张鑫华等人差。 这已经是这件案子最后的线索和希望了,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来完成。 这时,张鑫华又道:“如今,你在图书馆里露过面了,再去容易引起怀疑。计划需要做进一步调整。” 说完之后,他又犯了难。 要知道,文化人身上的气质很明显。 行动组有不少军中精锐,但若是伪装成学生进入图书馆却并不合适,很容易被人发现。 情报组倒是有类似的合适人选,但彼此交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王韦忠和纪成林也苦着脸,他们很清楚,以自己的气质也是帮不上任何忙。 忽然,张鑫华说道:“事情紧迫,咱们应该早做布置。如今,你不是有个同学兼同事嘛,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警察,应该也是新毕业的吧,能不能说服他帮咱们?” “这……”方如今一愣。 蒋进无疑是个合适人选,瘦瘦高高的,穿上学生装毫无违和感,而且又有一定的刑侦理论知识,最为关键的是蒋进对日谍也是恨之入骨。 可是,从情感上来讲,蒋进是他的好兄弟,这次的任务有一定危险,他并不想将让蒋进无故牵扯其中。 张鑫华见方如今没有马上回答,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对于蒋进这个小警察还是有印象的,形象气质上倒是完全符合要求。 他虽然提出了这个建议,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掺和进来,是需要担风险的。 这时,王韦忠道:“副组长,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请示一下组长?” 王韦忠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吴剑光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按理说凡事都不能越过吴剑光。 早请示晚汇报,这样吴剑光才会替他分担一部分今后可能出现的压力,否则这件事便是张鑫华擅专。 方如今暗想,自己这个师兄还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王韦忠并未考虑进去。 那就是依着吴剑光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掺和进来,这件事一请示报告,多半要黄了。 现在就要看张鑫华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鑫华身上。 “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张鑫华吁了一口气,望着窗户外的图书馆,像是对众人,又像对自己,口中喃喃道:“这样,如今先去和蒋进接触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在这些人当中,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吴剑光,此人谨慎有余,进取不足,执著于权势名利、好恶成见,种种执著,令其深陷而无法自拔,患得患失,并非真正的做事之人。 抓捕日谍迫在眉睫,不容更多的犹疑,他决定将种种压力一人担了去。让方如今先探探蒋进的口风,如果人家实在不愿意再另想办法。 王韦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张鑫华严厉的目光制止。 张鑫华语气坚决地说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此事有我一力承担,与你们毫不相干。记住,你们只需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其他的不要过多考虑!” 在于张鑫华的短暂交往中,方如今发现此人思维敏捷,作风果断,有魄力,讲义气,在特工当中很有威望,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重。 随后,他又从张鑫华的口中得知了无头尸体的事情,从穿着来看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黄包车夫陈阿四,而且从初步尸检情况来看,死亡时间甚至要在抓捕闫建波之前。 方如今心中不禁感叹,这些日谍还真够狠的。 第三十六章 失踪不见 与此同时,在临城的十五奎巷,一个身穿灰衬衣的青年,正快步走在巷子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门面很小的书店门口。 他十分警惕地看了下身后,又注意到书店门前摆着的牌子,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迈步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顾客,已经付了钱,正在柜台等着找零。 柜台后面的中年掌柜只是用余光看了青年一眼,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麻利地从柜台下取出零钱,恭敬地递给了那名顾客,并笑眯眯地送他出门。 站在门口向左右看了看,这才回到店里,对青年低声说道:“走吧,到后面去!” 青年点了点头,两个人快步进入店铺的后堂,在房间里的一张八仙桌旁相对而坐。 青年是看到了紧急见面的信号后,放下手头上的事匆匆赶过来的,便首先问道:“老吴,这么急约我见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青年叫作舒志诚,是临城地下组织的一名成员,代号翠鸟。 从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开始,临城的地下党组织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仅仅是仅四、五月间,被破坏的党组织就有二十多个。 至年底,共有一百八十余人被捕,其中九十余人惨遭杀害。 舒志诚就是在这样的白色恐怖之下,主动要求来到临城潜伏的。 现在,他化名叶吉青,公开身份是中则私立中学的一名英文教师,同时也是临城市警察局副局长朱铁成儿子的家庭教师,这个身份为舒志诚获取情报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而坐在他对面的老吴,正是他的联络上线,代号管家。 这些年,舒志诚通过朱铁成等各种渠道获得了很多极有价值的情报,作用十分重要。 因此,组织将他划归到老吴的情报小组单线联系。 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地保护舒志诚,另一方面是因为老吴在地下组织中的地位很高,这样更加利于支持舒志诚开展工作。 老吴点头说道:“眼下确实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一位从上海来的情报员在昨天中午前失踪了,你从警察局那里有没有听到过相关的消息?” 舒志诚想了想说道:“昨天我在朱铁成家里给他儿子补课时,并没有见到朱铁成本人,期间朱夫人倒是给他打了个电话,随后就抱怨说警察局被弄的鸡飞狗跳,搞得朱铁成回不了家。” “是不是因为抓盗墓贼的事?”盗墓一事在临城传得沸沸扬扬,这些天警察局全力在抓捕盗墓贼,所以老吴有此一问。 舒志诚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 他虽然只是一个家教老师,可是因为性格温和,知识渊博,教学生动,深受朱铁成的儿子朱新杰和朱夫人的喜爱,便是朱铁成也是对他赞赏有加。 所以,有时候朱铁成在家里说话谈论,很多时候都不会避着他。 如果昨天警察局大动干戈是因为抓盗墓贼,以朱夫人藏不住话的性格,肯定会跟他提起。 舒志诚判断一定是另有隐情。 老吴一听,不禁有些失望。 他多么希望警察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盗墓贼,而不是和那位重要的情报员有关。 这时,舒志诚想了想,轻声地道:“有一件事,我得向你汇报一下,说昨天上午在一壶春茶园门口响了枪,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被当场打死,会不会……?” 老吴一听,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急问:“那……穿长衫的男人多大年纪?” “好像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吧!” 老吴顿时松了口气:“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年纪对不上!” 一听不是自己人,舒志诚心里也是一松,这些年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同志被捕或者被杀害的消息。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晚上我的住所附近也发生了枪战,还使用了手雷,动静很大。” 为了避免老吴担心,他赶紧接着说道:“听说也死了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必须时刻对身边的人和事保持必要的敏感性,这既是自保必备之法,也是获取情报的有效手段。 老吴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会让组织抓紧时间证实一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 临城的地下组织也是错终复杂,很多都是单线联系,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老吴也无法确定。 舒志诚主动问道:“老吴,是不是需要我再打探一下那位失踪情报员的情况?” 老吴点点头:“这位情报员的保密级别很高,按照约定他昨天下午就应该同我接头了,但是一直没有露面。” 舒志诚道:“那备用接头方案呢?” 老吴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因为时间紧急,备用接头方案的时间就定在今天中午,可他仍然没有出现,我估摸着他一定是出了事情。 他的保密级别很高,一旦他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上海那边对应的工作线就不安全了,我们急需要查明他的情况。如果真的被捕了,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营救出来。” 听到老吴的叙述,舒志诚很快就察觉出来,这个无故失踪的情报员党内身份一定不简单,不然不会让老吴这样的老地下工作者这么紧张。 “老吴,那位情报员的身份很重要吗?”舒志诚开口问道。 老吴叹了口气,回答道:“很重要!” 对此,他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其实,以他所知,那位代号秦俑的情报员是上海地下组织中极为重要的一员,其手下掌握着多条工作线。 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员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的,这很不合理,同样也表明事情非常严重。 “如果仅仅是被警察局抓了,还能想办法捞人。要是落入了党务调查处或者是特务处的手里,那可就麻烦了。” 舒志诚的分析并非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国党的两大情报组织对红党的地下党组织危害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党务调查处,一直以来都是红党最为阴险、最为难缠的敌人。 党务调查处特务的隐蔽性和欺骗性很强,在与地下党组织、民主党派争夺青年学生及知识分子时并没有甘拜下风。 其成员经常打入文化和教育界,伪装进步伺机刺探地下党组织的情报,对一般的地下党成员和青年学生进行拉拢诱惑和策反,达到破获地下组织的目的。 其危险和破坏程度要高于特务处。 在临城潜伏的这些年中,舒志诚曾经多次经历过战友被党务调查处逮捕甚至是被杀害的事情。 他了解党务调查处,一旦情报员落入中统的手中,绝对是凶多吉少。 退一步讲,即使这个情报员没有落入党务调查处或者特务处之手,但只要一天没有查明真相,找到其下落,对整个组织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老吴也是焦急的说道:“我正是担心这一点,我们的组织现在在临城并没有过硬的关系,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第三十七章 商议办法 组织在临城的诸多部门、行业中都有人潜伏,但唯独在党务调查处、特务处这两个国党的情报部门中很难渗透,老吴也是因为感觉要抓瞎了,这才紧急联络了舒志诚。 原本想借助舒志诚在警察局的关系能够打听到一些内幕消息,但现在来看,舒志诚也有些困难。 舒志诚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人是被党务调查处、特务处的人抓了,也许警察局侦缉科那里会有消息,我可尝试一下。” 老吴闻言举棋不定。 舒志诚虽然是警察局副局长儿子的家庭教师,但朱铁成并不分管侦缉科,操作起来不但有一定的难度,还可能暴露身份。 思付片刻,他摇了摇头,摆手说道:“我只是向你询问一下而已,你不要主动打探这件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老吴心里也是很无奈,说“再想想别的办法”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说实话,现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案。 舒志诚听到老吴的话,知道他是怕牵连到自己。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关键,这是运作了多年才得来的,实为不易,若非紧急情况不能轻易地使用。 这时,舒志诚想了想说道:“老吴,我倒是有个想法,我们学校一个女老师的弟弟最近刚刚从警校毕业,又刚好分到了警察局的侦缉科,我想试着跟他接触一下,也许能够探听到一些消息。” 老吴一听精神一振,旋即想到了舒志诚所说的人是谁了,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个女老师是蒋老师吧?” 舒志诚脸一红道:“是的,就是蒋婉的弟弟蒋进。” 老吴点点头:“这也算是一条门路,你说的这个蒋婉,组织上也有所了解,性情温婉贤淑,仪态大方,颇有学识,最难得是一身正气,算是个新时代追求进步的女性。和你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的相配!” 舒志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不过,我一直没有答应她,一是怕影响工作,二是怕害了她。” “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老吴淡淡一笑,“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蒋婉一直在向组织积极考虑,而组织上也正在对她进行细致地考察。相信不久的将来,她就会成为我们的同志和战友!” “真的?”舒志诚脸涨得通红,年轻的激情和冲动在体内翻腾,“真是太好了!” 这些年来,他和蒋婉朝夕相处,惺惺相惜,早就暗生情愫,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他很清楚,这样做对于蒋婉来说多少有些残忍,但自己何尝不感到心痛和惋惜呢,毕竟遇到一个红颜知己不容易。 在个人感情和为之奋斗的理想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件事,他也向组织毫无保留地进行了汇报,并非奢望组织能够批准他和蒋婉在一起,而是让组织掌握这一切。 乍一听到蒋婉即将成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时,舒志诚心中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敛起表情正容道:“对不起,老吴,我太激动了。” 老吴摆手,说道:“没什么!大时代背景下,革命者需要全身心投入事业,甚至献出生命,但革命者也是血肉之躯,也有儿女情长。你们两人的事情,将来组织上会酌情考虑的。” 听说将来很有可能和蒋婉成为革命伴侣,舒志诚大喜过望,这简直是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吴接着说:“听说蒋家的生意做得不小,粮食、药品、布匹等都有涉及,蒋父乐善好施,向来慷慨,对于公共事业非常热心。” 舒志诚道:“不错,蒋家本是诗书传家,做生意也是近三代的事情,但家国天下的思想很浓厚。据我的了解,九一八事变之后,蒋父感慨于国难一日深于一日,目睹民众的爱国行动,不甘落后,便慷慨捐献一万大洋,以充抗日军费。” 既然这次是通过蒋进打听秦俑的情况,老吴必须要了解一下这个刚刚加入侦缉科的年轻警察,便问道:“父亲是爱国商人,姐姐是进步青年,这个弟弟应该也错不了吧?” “其实,我和蒋进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那时候他还在读警校,从她姐姐那里了解到,她这个弟弟为人正直善良,也很聪明,只是……”说到这里,舒志诚忽然叹口气,“只是蒋进在侦缉科的时日尚短,未必能够接触到这么机密的事情。” 老吴点头说道:“年轻也是好事,未来可期。哦,对了,你只需试着同他接触,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切记不可勉为其难,这样对你们双方都好。” 舒志诚点头答应,敌我斗争是无比残酷的,任何的疏忽和大意都可能带来血的教训。 老吴觉得还得强调一下,便又道:“我知道你很想为组织做一些事情,但是这有个前提,必须先保证自身的安全,毕竟现在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别嫌我啰嗦,这件事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明白吗?” “明白!” 老吴便不再多说,舒志诚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着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相信他会自己把握的。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是无语。 半晌之后,舒志诚说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既然蒋进在侦缉科,蒋父近期一定会去拜会侦缉科科长周新刚的,我可以借机和周新刚认识一下。” 蒋父这个人虽然是爱国的,但常年沉浮商海的他,十分懂得人情世故,故而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为儿子铺路。 老吴的眉毛挑了一下,而后便苦笑无语。 舒志诚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忙道:“我知道这个周新刚十分的贪婪,但是为了今后能够跟他攀上关系,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必须的。你放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不会动用组织的经费。” 组织的活动资金从来都是极为紧张,临城地下组织在党务调查处、特务处的双重打压下,虽然不能说是损失惨重,但也是步履维艰。 老吴一听连忙摆手:“你一个私立学校的教书匠,日子过得也不宽裕,能有多少钱?如果非得接触周新刚的话,我得跟上面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凑一点。”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咱们要找的那个人,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是从上海赶过来,我所掌握的信息就这两条而已。” “好,我记下了,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老吴道:“如果发现了那人的踪迹,你就打店里的电话,问有没有上海文华美术图书公司的《霍桑探案汇刊第一集》,如果没有发现,就问有没有大众书局的《胡闲探案》。” “好!” 说罢,舒志诚告辞离开了书店。 第三十八章 交代任务 临近傍晚的时候,方如今赶到了警察局。 蒋进的家距离警察局并不远,方如今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吃饭,便在警察局大门对面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便等到了蒋进。 方如今微笑着对蒋进挥手示意,蒋进乍一看到是方如今,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快走几步穿过大街。 在蒋进的狐疑中,方如今将其带到了一个小饭馆之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点了几个菜。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蒋进更加的疑惑,他一边倒着茶水一边问:“才加入临城站就给你发薪水了?” 警察被骂作黑皮狗,特务更是被称为狗特务,比警察的名声更臭。说实话,对于方如今当特务,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方如今看看蒋进,开门见山道:“咱们兄弟之间我就直说了,我手头上现在有件抓捕日本间谍的案子,今天来找你是求你帮忙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件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提前征求蒋进的意见。只有蒋进同意了,才能交待任务。 蒋进诧异:“你不会是让那些特务给坑了吧?” 方如今才加入临城站就参加抓捕日本间谍的行动,他有些担心方如今会被那些特务们当枪使用。 方如今知道蒋进是好意,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多解释,便敲敲桌子:“喂,跟你说正事儿呢,就说愿不愿意帮忙吧?” 以他和蒋进的感情,说话也不用太客气。 蒋进见方如今神情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脸上的嬉笑之意便收敛起来,小心地道:“要说帮特务做事嘛,我肯定不乐意。但要说是抓捕日谍,那自然是责无旁贷。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闫建波的出现,总算让侦缉科的戴罪立功暂时告一段落,蒋进的工作又回到了寻找盗墓贼的线索上来。可这件事哪儿有抓捕日谍更有意义,所以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方如今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推到了蒋进面前说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应聘临城图书馆的管理员,随后按照这张纸条上写的信息,关注借阅这本天下名山胜景记的人,记住他们的长相、特征,并且利用职务便利,再看看这些人还会借阅什么书。 需要你注意的是,这件事情要做得隐蔽,绝对不能够打草惊蛇,能够做到吗?” 经过和张鑫华商量,还是一致认为让人以管理员的身份进入图书进行密查。 蒋进伸手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说道:“你放心,这图书馆我以前上中学的时候经常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想知道的东西打听到。” “不是打听,是你自己观察和分析!”方如今纠正道,蒋进毕竟是学刑侦的,论起跟踪盯梢监视比他专业,但此事干系重大,必须要再三强调,“这件事要越快越好。时间越长,这个间谍逃脱的可能性越大。” 到目前为止,方如今对自己的这个建议还是十分满意的。 蒋进对临城图书馆十分的熟悉,而且气质也符合图书馆里员的职业要求,还有一定的侦察能力,确实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 任何情报组织仅仅依靠己方力量是绝对不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们需要不断吸收、扩充外围组织,让各种各样的人成为他们的耳目。 “有句话我可要提前讲在前面,这件事必须要严格保密,否则可不是抓不到日本间谍这一个后果了,你得想清楚!”方如今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件事对于临城站和他自己来说太重要了。 蒋进当即表态:“知道,我的嘴巴严实的很,绝对不会向第二个人透露半分。” 方如今满意地点头,这就是找蒋进帮忙的好处,不用过多的强调,对方就知道该干什么。 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现在我们不确定日本间谍何时会出现在图书馆中,所以你得做好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 昨天夜里抓捕闫建波的时候又是枪战又是爆炸,弄得动静很大。 如果闫建波的同伴不知道其掩饰身份,图书馆钓鱼的计划还可以执行下去。 否则,这日本间谍早就切断和闫建波的联络,及时进行转移或者是蛰伏起来。 所以现在方如今也不确定蒋进的这个临时图书管理员会假扮多久。 他只希望闫建波的同伙对于所天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仍然按照预定的计划来图书馆接头。 蒋进点头说道:“我自己倒是没有关系,只是周科长那里?” 他明白,虽然方如今是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他帮忙的,但这肯定是临城站那些长官们的意思,否则以方如今这么一个新人怎么敢拉一个不相干的人执行秘密任务。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不论于公于私,都得给周新刚打声招呼。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自然会有人跟周科长说。”方如今道。 这件事张鑫华自然会沟通,周新刚那里不可能不放人,而且以周新刚的脑袋瓜儿,也不会过多地过问蒋进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 盗墓案还没有头绪,蒋进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刚刚上班时的状态,他咧嘴一笑:“这就妥了!反正在哪里都是拿薪水,图书馆里能吹电风扇,可比在街上风吹日晒的当臭脚巡好多了。” 方如今也是一笑:“别光顾着高兴,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即将面对的是日本间谍,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这些家伙一旦暴露多半都都会品格鱼死网破。 所以,一旦发现什么端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及时告诉我,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我们跟进!”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只是看看闫建波,就知道这些日本间谍到底有都么的疯狂,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蒋进是他最好的朋友,自己自然不希望蒋进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任何的闪失。 蒋进听方如今这样说,就知道这个任务有着一定的危险性,他暗自盘算了一下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方如今心中却闪过有一丝犹豫,之前一门心思地想着侦破案件,倒是没过多地考虑蒋进的安危问题,感觉对不起兄弟。 “你确定?”方如今再次问道。 “确定!不过你们能不能给我一把勃朗宁手枪,在关键时刻,我也能帮着你们抓捕日本间谍不是?” 方如今听了之后哭笑不得,蒋进一直都希望能够有一把勃朗宁手枪,可是执行这样的任务,没有枪支反而比佩戴枪支更安全。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方如今倒也没有完全拒绝,“不过,我可以向我的上峰反应!” 蒋进一听便连忙摆手:“算了,你刚进临城站,就别为了我这件小事麻烦你的上司了,免得他们对你有看法。我只用耳朵听、用眼睛看,想必也不会打草惊蛇。” 方如今心里一阵感动,蒋进是真心为他着想,他有些感慨地道:“蒋进,有心了!这次任务,你务必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日本间谍的事!” 第三十九章 说明原委 “这些钱你先拿着!”方如今道,随后将一叠钞票轻甩在饭桌上,“这是两百元法币,就当作你的误工费了!” “嗯?”蒋进被方如今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为钱发过愁,对金钱的概念就是用来使用和解决问题的,当然也不会因为两百块钱所动。 只不过自己赚的钱和家里的钱,花着是不一样的感觉。 上次跟父亲吵了一架之后,他便发誓再也不拿家里的一分钱。 可是,这个月的薪水还没有发,原来那点钱早就被花得差不多了,正发愁呢。 现在正是法币刚刚开始发行的时候,也正是最坚挺的时候。 两百元法币也是他好大半年的收入了,算是雪中送炭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摆手把钱退了回去,说道:“咱们谁跟谁啊,你自己还住亭子间呢,拿这点钱租个好一点的房子。我这里可不缺钱,你拿着。” 方如今微微一笑,又将钞票推回到蒋进面前说道:“你为我们办事,拿些钱也是天经地义的,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别以为你和你伯父闹别扭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还堵着气不说话呢吧? 再说了,这又不是我个人的钱,白使唤人的事我不干。让你拿着就拿着,我自己还有呢。” 这两百块法币钱都是张鑫华给他的,张鑫华在经费上还是很大方的。 方如今自己一分没留,准备都给蒋进。 蒋进一听,心里很高兴。 这段时间,自己相当于拿着双份的薪水,确实比天天在大街上晃荡要合算的多。 有了这些钱,他准备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一间房子,再也不用看父亲的脸色了。 过了一会,菜也上来了,两人一边吃着,方如今就细节问题又小心叮嘱。 蒋进进入图书馆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这点张鑫华自然会安摆好。 第二天中午,方如今便给蒋进送来了新证件和身份背景资料,这些资料都是需要蒋进熟记的。 第三天一早,蒋进便去临城图书馆面试,随即被顺利录取,进入图书馆开展工作。 除了蒋进的条件确实过硬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张鑫华早就私下跟馆长打了招呼。 长一看是临城站的人,哪敢不从。 如果有人问起蒋进的背景来,他就对馆内的其他工作人员就说是市政府官员的关系,这种事以往司空见惯,也不会有人怀疑。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天过去了。 临城站行动组组长办公室内,张鑫华正在向吴剑光汇报案情的最新进展。 虽然是先斩后奏,但是详细的汇报还是要的,毕竟自己这个上司很在乎这种感觉。 “组长,经过我们的调查,临城图书馆很可能是闫建波同他的同伙接头交换情报的地方。之前,闫建波频繁出现在临城图书馆,借了不少的书。我们现在将这条线索作为重点,并且在图书管里安插了一枚钉子。不过,……” 吴剑光听到案情有了紧张,心里很高兴,他摆手打断了张鑫华的话,说道:“鑫华啊,你们的进展很快,出乎了我的意料。既然这条线索很重要,接下来就要顺藤摸瓜,找出闫建波身后的上线。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掌握。” 张鑫华此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其实有些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吴剑光在行动组也不是孤家寡人,安插蒋进进图书馆的事不可能瞒得住他。 当面向吴剑光汇报,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且,这件事上,张鑫华确实也没有任何个人的心思,全都是为了尽快侦破此案。 可是,吴剑光并不接茬,而是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吗?” “确实不顺利!”张鑫华语带惋惜的说道,“三天过去了,图书馆现在还没有动静,我担心那个叫作蒋进的小警察被狡猾的日谍识破了身份,如此人一跑,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了。” 随后,张鑫华还是将蒋进的事情说了。 吴剑光的眉头顿时一顿,心说之前你们也不跟我请示汇报就擅自做出决定,现在觉得有麻烦了,倒想起我来了,想让我给你擦屁股吗? 真是笑话! 在“鹞子”这个案子上,吴剑光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案件在侦办中出了意外,张鑫华是冲在一线的,自然比自己这个在后方坐镇指挥的责任要大得多。 若是案件侦破,他这个行动组主官自然是俱有荣焉! 对于张鑫华,吴剑光现在是越来越倚重,不仅仅是因为张鑫华的业务能力很强,离开了他,行动组的正常工作就无法开展,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更因为张鑫华已经进入了特务处本部一些实权人物的视线之中,一旦张鑫华高升,自己以后也许还要靠张鑫华照应。 想到这里,吴剑光立时转换了一副和蔼之色,摆手说道:“鑫华,你的担心也确实有道理。那个姓蒋的小警察虽然也是刑侦专业的,但日谍案毕竟和一般的刑事案件不同。如果再没有动静,就把人撤回来吧!” 方如今的出现让他对浙警有了全新的认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认为蒋进也有拨云见日的本事。 案子虽然陷入了僵局,但却能借此打压胡德胜,将其彻底地从副站长候选人的队伍踢出去,也不能算是最坏的结果。 张鑫华见吴剑光根本不计较,更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组长体谅。不过,直到目前,我们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我的意思是再等等看。” “好,你看着办。我没有意见!” “组长,这次能够发现线索,和方如今有着直接的关系。我想,不论最后案子办成什么样,希望您在站长面前能够替他说几句话……” 张鑫华担心的是案子办不下的时候,方如今会被吴剑光一脚踢开。 “自然,自然!”吴剑光在大班桌上一拍,恍然说道,“方如今的确是个好苗子,你可要好好带带他。站长那里,你放心,放心,哈哈哈……” 吴剑光看到张鑫华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培养嫡系的事情我比你上心多了。 这时,他接着说道:“鑫华,我正有事和你交代一下。” “您说!”张鑫华赶紧身形一正,恭声说道。 第四十章 宁沪来人 “这个案子本来由你盯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一个小时之前,我接到了南京本部的一封电报,后天行动科将有人来咱们临城,点名指姓由你亲自陪同,你可得好把人家陪好了,莫要让上峰觉得被怠慢了才是。” 说起这件事来,吴剑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自己好歹也是从南京本部出来的,可这次行动科竟然点名让张鑫华这个副组长陪同,反倒是把自己这个正职晾到了一边。 张鑫华眉头一皱,官场就像猴子爬树,从上向下看都是一张张笑脸,从下向上看全是红彤彤的屁股。 现在让他迎来送往,岂不是要天天看那些红彤彤的屁股? 再说了,他一门心思都在侦破日谍案上,哪里有心思伺候南京来的大爷们! 看到张鑫华的表情,吴剑光心中一喜,可是脸上却露出了十分诚恳的表情:“鑫华,朝中有人好作官,无论是到了哪里,这都是官场规矩。咱们事情要做,但关系还是要处好的。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按照咱们站里的这个格局,即便将来能够坐上我的位子,但想要更进一步发展也很难了。跟本部的那些人多接触接触,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组长,不是我不想去相陪,实在是这个案子非同小可,若是不能一直亲自盯着,我这心里没底呀!” 吴剑光哈哈一笑,摆手说道:“鑫华,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这次行动科的人来,极有可能与这件案子有关。我猜测啊,处座对此也十分感兴趣,你只要多汇报一些咱们的工作,一定会让这些钦差满意的。这可是你的机会啊!也是咱们临城站的机会!” 电报之中并没有说来人的姓名,也没有说此行的目的。 但吴剑光精明算计,此时本部行动科派人过来,很难说没和他们手上这桩日谍案有关联。 “明白了,我一定会多向上峰多介绍咱们的案件侦办情况。”张鑫华点头领命,探讨案情也许还能启发一些思路。 吴剑光嘱咐道:“侦办情况自然是要介绍的,但你还得多介绍咱们之前面临的困难。别忘了,这个案子可是咱们硬生生的从石头缝里用手抠出来的。这样,汇报案情由你来做,搞好后勤保障的事就交给我了。” 行动科是临城站行动组的上级业务机关,自然要让上差多了解一下侦办的困难,再通过他们的嘴,将话传到处座的耳朵中去。 深夜,上海火车站。 田野坐在车厢里低头看着报纸。 这份申报是他特意在候车大厅里买的,一来是读一读上海的新闻,再者是一个伪装并观察的道具。 因为自己要执行秘密任务,旅途中他并不需要无所谓的社交。 坐在对面的是一对儿年轻的情侣,两人衣着考究,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从最新的百乐门香鬓俪影、轻歌曼舞,又聊到了最新上演的几部电影,似乎夜间的旅途对他们反倒是一件十分轻松快意的事情。 男人应该是富家公子哥,受过良好的教育,彬彬有礼,总是能够耐心地解答女人的各种疑问。 田野看着报纸,也留意身边的人和事。 列车已经缓缓开动,他的身边靠近过道的座位仍然空着。 也许这个乘客是没来得及赶上车。 如果田野有的选择的话,他也不会坐这趟车,脚下的这条铁路在通车已经通车二十六年了,但车速极慢,从上海到临城需要十个小时。 田野宁愿坐船。 只不过任务来的太急了,最早的一班船也要明天早晨七点,来不及了。 也许可以睡一会儿,田野想。 就在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舒服地“霸占”旁边的座位时,一个穿着衬衣、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坐了过来。 唯一的一件行李便是手中的一个公文包。 临城和上海隔得并不远,常有生意人穿梭往来,大背头这样的打扮也并不稀奇。 田野无意间瞥了一眼,大背头手中的车票正是他旁边的这个座位。 直觉告诉田野,这个大背头有点奇怪。 按道理来说,如果大背头是匆忙赶火车的话,应该是喘着粗气,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才对,可是他的衬衣并没有被汗水浸湿的样子,呼吸也是极为平稳。 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他早就上了火车,只是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已。 心念至此,田野不由地警惕起来。 他悄悄地将报纸往旁边移动了一下 衣料普通,相貌也没有什么显着的特点,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人。 唯一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打着蜡的大背头发型,梳得油光可鉴,苍蝇站上去都要打滑。 这年头,这种发型很流行。 大背头身体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田野见状,旋即收回了目光。 车窗外的灯光越来越少,列车渐渐远离sh市区,田野将鼻尖贴近了车窗玻璃,甚至能看到外面一片片的农田。 不多时,身旁的大背头打起了呼噜,声音有点响。 随后,田野听到对面的女人“嘶”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紧接着是男人低声劝慰声。 这个年轻男人属于那种能说会道的类型,几句话就将女人逗得咯咯直笑。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时间太晚了,人们都有了倦意。 青年情侣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田野抬起手腕看了看,凌晨两点二十三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正在田野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之时,旁边的大背头突然动了动。 田野头靠在车厢上,恰好从侧面看到了大背头睁开双眼的全过程。 只是这么一看,他身上的肌肉立即紧绷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田野觉得大背头的目光并不是那种从睡梦中刚刚清醒应该有的样子,反倒是异常凌厉。 田野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词语——二目如电! 这个人刚才分明就是装睡。 大背头的目光看向前方,应该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田野缓缓地闭上眼睛,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在暗中观察他。 而且,好像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很快,身旁的响动告诉田野,对方站起来了,而且是向着连接处走去。 果然,下一刻,田野微微睁开双眼,便看到了大背头的背影。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醒醒,查票了……” 第四十一章 深夜刺杀 乘务员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便衣。 来者不善。 田野的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身份证件也没有什么问题。如对方不是专门针对他的,倒也不用担心。 果然,一个戴着手表的便衣只是在乘务员查票的时候打量了他几眼,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的年轻女人身上。 这也难怪,女人很漂亮,放在什么地方都会吸引人的目光。 女人被吵醒之后,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旁的男人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多事,随后将两张车票递给了乘务员。 等乘务员和便衣走后,田野起身向车厢连接处走去,那里有几个老烟枪在吞云吐雾,可其中并没有大背头。 难道他去了另一节车厢? 田野有些狐疑,对方在乘务员查票之前起身离开着实有些蹊跷。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田野回到了座位上,对面的年轻情侣又睡着了。 这时,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站。 田野忽然看到那个大背头又回来了,一边走着,一边伸着懒腰。 随后,看到他四平八稳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还对自己笑了笑。 “下去透口气,去不去?”大背头笑着问。 田野觉得这个大背头有些自来熟。 田野对他报以微笑,道:“不去了,太困了。” 大背头点点头,复又起身离开座位,向车门的方向走去。 列车缓缓停靠,田野很快就在站台上发现了大背头的身影,只见他悠闲地吸着烟,又去一个推车的小贩那里买了一盒糕点。 即使是深夜,站台上上下车的旅客仍然不少。 这个年达的交通并不发达,人们不得不赶这样的夜车。 大背头拎着糕点盒,夹着烟一路向前走去,目光时而看向车窗。 田野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是在找人。 这趟列车大部分都是硬座,车厢里有灯,从外面很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也不排除一些车厢内是拉着窗帘的,尤其是卧铺包厢。 前面的车厢便是卧铺包厢。 其实,田野最初的想法也是买张卧铺票,十个小时的旅程呢,卧铺既安静,又安全,自己可以好好地养精蓄锐。 但是,卧铺票早就售罄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乘务员的喊叫声。 火车要开了。 在外面透气的旅客们纷纷上车,车厢内顿时一片嘈杂。 对面的青年情侣确实有些倦意了,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将两人吵醒。 过了一会儿,大背头又神出鬼没的坐了回来。 他一定是去找人了,按照回到座位的时间来推算,大背头起码走了两到三个车厢。 大背头盯着盯着桌上的报纸看了几眼,然后对田野道:“先生,报纸能借我看看吗?” 田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的心里始终对这个男人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谢谢!”大背头说着便拿起报纸。 田野对报纸的内容很熟悉,从对方看的版面推测他是在看一些商业方面的新闻。 过了一会,男人放下报纸,又跑去车厢连接处吸烟。 田野不再管他,将头偏向车窗,窗外的树木飞速地后退,似乎在躲避什么。 忽然,田野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外掠过。 直觉告诉田野,有人从火车上跳下,或者是掉了下来。 这一幕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联想到行为有些异常的大背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之后,前方的车厢内忽然嘈杂了起来,田野这个车厢的很多人也被吵醒了,其中就包括对面的那对年轻情侣。 乘务员和乘警纷纷跑向前方的车厢,旅客们也知道发生了大事,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向相邻的车厢看去,可是车厢连接处已经站满了人,什么也看不到。 不多时,有几个好事的旅客带着既惊惶又兴奋的表情走了回来,口水四溅地向这边的旅客播报着临车厢的见闻。 “杀人了,前面的那个包厢里死人了……好多血……” “死了好几个……” “太吓人了……” “什么人干的?” “那谁晓得呢。车窗都打开了,估计凶手早就跳车跑了。还等着你来抓?” 田野坐着没动,对面的年轻女人不时回头张望,显得很是慌张,但那个年轻男人则是一脸的淡定。 乘警很快就来干预了,他们一面封锁了现场,一面开始排查。 一个大胡子乘警嚷道:“围着这干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座位去,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围观的人迅速地离开了,热闹已经看了,再看下去就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田野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要有麻烦了。 大背头竟然一直没有回来,这家伙是不是跟凶杀案有关系? 自己跟他坐在一起,被盘问是逃不过的了。 乘警很快走了过来:“这里刚才坐着的人呢?” “刚才去抽烟了,一直没有回来。”田野仰着脸回答。 乘警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问道:“出事之前?” 田野点点头,他只能实话实说。 “他有没有跟别人接触过?” “跟我借报纸算吗?”田野扬了扬桌子上的报纸。 乘警想了想,没有说话。 他记下了田野的姓名,叮嘱他不要随意走动,也许一会儿还要问话。又问了对面的年轻情侣,但两人都说在睡觉,没怎么注意到大背头。 乘警走后,车厢里又热闹了起来。 突然发生的凶杀案让旅客们睡意全无,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便开始和田野聊天。 话题便是那个大背头。 很快,女人也加入了进来,直言大背头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列车停靠下一站的时候,四个警察从站台上登车,进入了事发的车厢中。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天早晨,火车咯噔咯噔地终于驶入了临城站。 车停稳之后,旅客们暂时被告知先不要下车。 站台上七八个便衣簇拥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男人脸色铁青。 很快,田野看到窗外有三个身上盖着白布的人被抬下了车,不知道是什么武器致死的,其中一个人的手软绵绵地从担架上垂下来,阳光照在他的手腕处竟是十分晃眼。 田野大致推测,自己之前看到的车窗外那个黑影,可能就是凶手。 尸体被抬走之后,便有便衣上来盘问。 其实,田野很担心,怕便衣就此就此盘问车厢里所有乘客。他的身份虽然没有问题,但并不想为此节外生枝。 况且,他此行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协助临城地下组织寻找失踪的情报员秦俑。 时间一刻也耽搁不得。 就在他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有两个便衣在刚才那个乘警的带领下,开始挨个盘问车厢里的旅客。 第四十二章 叛徒下场 田野暗中观察着,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 好在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便衣们只是给乘警、乘务员以及包厢里的旅客录口供而已。 一个便衣看到田野身旁的空位,径直走了过来,但看了田野的证件后,态度顿时恭敬起来。 和其他的人一样,口供纯粹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两个便衣都很清楚,真正的凶手早就跑掉了,如果田野是同伙的话,也应该早就趁乱离开了,而不是待在这里被他们盘查。 然而,就在田野以为自己平安无事的时候。 之前看到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这应该是那伙便衣的头目。 田野顿时心里一紧。 离近了才发现,男人长着一个鹰钩鼻,目光十分的阴鸷,好像一直在审视着自己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证件!”男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田野将证件掏出递了过去。 “法租界巡捕房的巡捕?”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将证件递还给田野,脸色缓和了很多。 田野接过证件:“混口饭吃而已!” 男人的脸上立即带上笑意:“鄙人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田先生来临城这是公干?” “原来是刘队长,幸会幸会!”田野拱拱手。 原来之前见到的便衣都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联想到党务调查处暗中对付的主要对象,大背头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刘海阳笑着道:“如果田先生是公干,有什么用得着刘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田野道:“多谢,多谢。不过,这次可不是公干,我们巡捕房的手还伸不到临城来。这次纯粹是为了私事。” 刘海阳点点头:“原来如此。私事也可吩咐我,毕竟我对临城还是比较熟的。” 说罢,他微微收敛了笑容:“田先生,我多嘴问一句,坐在您身边的这个人,您认识吗?” 田野摇摇头:“不认识,刚才我已经跟你们的人都说过了。” 一旁的一个便衣赶紧点头:“队长,田先生确实是跟我说过了。那个大背头除了看过他的报纸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交流。” “报纸?”刘海阳的目光落在了小餐桌上的报纸上,“田先生,不介意我看看吧?” 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自己巡捕房巡捕的身份竟然没有让他知难而退,田野心想。 “当然可以,刘队长请便!” 刘海阳拿起报纸,随意地翻了翻,忽然问道:“这个人曾经下车买过东西,买的什么,您看到了吗?” “应该是糕点吧,当时我恰好往外看了一眼。”田野如实说道。 对方想必早就打听到了大背头买糕点的事,自己看见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海阳点点头:“后来看见他将糕点盒子拿回来了吗?” “这倒是没有!” 刘海阳看向对面坐着的年轻情侣,两人也是跟着摇头。 “好了,打扰田先生了。如果您的事情办完了,可以打电话给我,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刘海阳很是客气。 一个法租界巡捕房的巡捕虽然不是什么高官要职,但在上海租界里还是有相当的能量的,刘海阳自然生出了攀交的心思。 “呵呵,刘队长太客气了。” 上午十点,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办公楼。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调查室主任彭浩良,一脸铁青地看着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你自己看看,你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三个行动队员在包厢里看着一个投诚的红党分子,竟然都被人都杀了!” “耻辱,简直就是耻辱!你让我这个主任的脸往哪儿搁?” 彭浩良的声音近乎咆哮。 包厢里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三个是行动队派去上海押送红党叛徒的行动队员。 这个叛徒刚刚从临城工作调动到上海不久便被捕了,没怎么上刑就招供了。 为了自保,他说自己知道临城的地下联络点,联络办法和暗号他都知道。还发誓说,只要到了临城,他一定能找到地下党。 上海调查室考虑到此人对临城的红党地下组织比较熟悉,便联系了临城调查室的调查室主任彭浩良。 彭浩良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喜笑颜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将任务交给了行动队长刘海阳,并叮嘱再三。 由于刘海阳手上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不能亲自前往,便推荐了三个得力的队员。 负责行动的这三个行动队员是刘海阳拍着胸脯跟彭浩良保证的。 为了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次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知情的只有上海、临城调查室的相关人员。 就拿临城调查室来说,仅限于彭浩良、刘海阳和三个负责接人的行动队员知道。 彭浩良本以为将叛徒接回来之后,可以将临城的红党地下组织连根拔起,没想到人在半路就出了事。 回到临城的只是四具冰冷的尸体。 对面的刘海阳低着头,脸上还清楚地印有巴掌手印,任凭对方的口水喷到他的脸上,竟是不敢吭一声。 “有眉目了没有?”彭浩良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生气是没有用的,事情总归要解决。 刘海阳躬着身子,手捂着半张脸,战战兢兢地回答:“经过询问乘务员、乘警和部分旅客得知,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有重要作案嫌疑……”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便衣走了进来报告说:“主任,尸体已经检查完了,子弹全部都是出自同一把手枪,枪手的枪法很好,击中的都是要害部位,一枪毙命!” 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彭浩良皱着眉点头:“知道了!金星,你也在这里听听。” “是,主任!”中分头名叫杜金星,是第一情报组组长,他听到彭浩良的话后垂手站立在一旁。 刘海阳先是看了彭浩良一眼,又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主任,那个大背头是从上海火车站上的车,在出事之前曾经去过几次车厢的连接处抽烟,应该就是在观察和确定目标的位置。 据我所知,上海站候车大厅的盘查是十分严格,想要带武器进去是非常危险的,一定有人在配合他。有目击者看到大背头曾经在中间停靠的时候下车抽烟,顺便买了一盒糕点。 目击者看到的那个卖糕点的小贩就是大背头的同伙,他负责将武器带进站台,借着大背头下车抽烟透气的机会交给大背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武器就藏在糕点里面,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彭浩良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步,一言不发。 刘海阳咽了口口水说道:“包厢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大背头偷了乘务员的钥匙打开门,然后……” 这时,彭浩良忽然不耐烦地道:“闭嘴。让金星说!” 第四十三章 情报高手 杜金星是情报组长,但他在行动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只不过他在情报分析方面的特长更加突出而已。 彭浩良便用了他的长处,让他担任情报组长。 他和刘海阳加入党务调查处的时间差不多,也算是这个行当里的老人了。 杜金星为人随和,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 之前,和刘海阳的私交还说得过去。 但是,这一切随着彭浩良的到来发生了改变。 彭浩良这个人读了不少的书,但是并没有读透,他没有从书里学到高屋建瓴的政治智慧,却学到了一些旁门左道的驭人术,并且运用到了工作之中。 来到临城调查室之后,他发现杜金星这个人八面玲珑,业务能力极强,即使是在党务调查处那边也有一定的口碑。这让他在欣喜有一个得力能干的部下之余,同样也感到了威胁。 于是,彭浩良企图像帝王驾驭臣子一样,在机关内部推行他所谓的平衡术,借助杜金星压制刘海阳,使两虎相争无暇顾及自己的位置。 而他在享受坐山观虎斗之乐趣的同时,收获属于自己的渔人之利。 杜金星对自己这位长官的心理很清楚,自己也是在极力地避免与刘海阳发生冲突,不想被人当猴耍,当枪使。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次彭浩良又把他架到了火上。 从刘海阳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他就知道,这个棒槌一样的家伙又开始嫉恨自己了。 刘海阳小聪明是有的,却没有大智慧。 杜金星很想找个机会跟刘海阳好好聊聊,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两人的谈话一旦透露出去,定然会惹得彭浩良不高兴。 想想也是,猴子都比人精了,人耍谁、逗谁去? “主任,卑职怀疑现场应该还有大背头的同伙!”杜金星说道。 “为什么?”彭浩良停住了脚步,扭过头,脸上却并没有诧异的表情。 英雄所见略同,杜金星往往能给他一些惊喜。 而刘海阳则是不忿地看着杜金星,自己在现场一点一点地勘察过了,明明就是大背头偷了乘务员的钥匙,开门进入包厢之后打死了三名队员和红党的叛徒。 杜金星说道:“卑职仔细检查过尸体,三个队员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刘海阳忍不住反驳道:“大背头既然能偷包厢的药匙,自然可以换上乘务员的衣服,骗他们开门。” 彭浩良并未制止刘海阳,他期待的一幕来了。 杜金星笑道:“刘队长,你派去的三个队员应该都是行动好手吧?” 刘海阳的脸一红,“好手”这个词极为刺耳,三个“好手”现在成了三具冷冰冰的尸体。 杜金星又道:“即便大背头化装成乘务员,又有包厢里的钥匙,可是在开门的时候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相信,刘队长手下的兄弟断然不会在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时打瞌睡!” “嗯!”刘海阳闷哼了一声,这一点他不否认。 临行前,他可是嘱咐再三,让他们三个提高警惕、小心行事。 “我怀疑是他们被下了药!”杜金星给出答案,“我已经让人尸检了。” “下药?” 彭浩良和刘海阳同时用诧异地目光看向他。 忽然,刘海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上前几步,一下子就抓住了杜金星的衣领,怒道:“姓杜的,老子的兄弟们死了,你竟然还要给他们开膛破肚,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愤怒往往会影响人的判断,杜金星根本不理会,而是对彭浩良道:“是的,应该是被下药了。而这个下药的人不可能是大背头。根据车厢内的其他旅客的口供,大背头只是从包厢前经过了几次,他没有机会进入包厢,所以我推测他一定还有帮手。” “有这种可能!”彭浩良若有所悟的说道。 他毕竟没有去过现场,也没有仔细看刘海阳带回来的笔录,只是听了刘海阳的汇报而已。 他让刘海阳放开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另一人才是冒充乘务员的人。”杜金星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作为临城党务调查室的情报组长,杜金星有着丰富的情报工作经验,他脑清楚,十分擅长情报分析,往往能从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中发现蛛丝马迹。 尸体拉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查看了中枪的位置,都是要害。 试想,什么样的人能够在短短数秒之中枪杀四人,而且还枪枪命中要害。 为此,杜金星还根据到过现场的一名行动队员的描述,重建了现场。 他认为,即便包厢里的行动队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也不至于三个人未发一枪。 这不合理! “其他还有什么发现?”彭浩良接着问道。 “现场带回来的证物中包括一些食物,但是唯独缺了一样东西。” 刘海阳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他们是被人下了药吗,化验那些食物不就行了。难道我把包厢整个给你搬回来?” 上车前,三个队员买了不少的吃的。 木头就是木头,杜金星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时,彭浩良忽然道:“你说的是香烟的烟头?” “站长明鉴!市面上就有一种烟,有迷烟的效果。我问了一名乘警,他说当时进入包厢时问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在根据尸体的情况,我做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在这次行动中,大背头充当了杀手的角色,他借下车透气的时机,从化装成小贩的同伴手里拿到了武器,躲在车厢里随时待命。 我们暂定大背头是甲,他的同伴是乙,也许还有个同伴丙,甚至更多,这个我不太确定。 乙一直就在咱们的人附近活动,也许是在车站,也许是在上车的时候,他的作用可能是确定包厢甚至是目标的具体位置,但最为关键的应该是将做了手脚的香烟交给咱们的行动队员……” 刘海阳忍不住反驳:“这不可能,三个队员中有两个抽烟,但他们只是抽自己的烟,怎么会抽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烟?这都是的推测,根本就站不住脚。” 问得好,彭浩良点点头,这小子总算有点脑子。他也想不明白,这个乙是如何将做了手脚的烟给三个行动队员的呢? 见彭浩良和刘海阳都是诧异地看着自己,杜金星微微一笑:“有烟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只抽自己的,要是没烟了呢?” 第四十四章 案情还原 刘海阳顿时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考虑过。 “陈彬、王翔两个人的尸体我都看过了,非常蹊跷的是,两人的衣服上都曾经有过水渍,而更加巧合的是,水渍的位置都在口袋处。带颜色的,刘队长,你想想看?” 现场的画面立即在刘海阳的脑海中闪现。 确实诚如杜金星所言,他最先进入包厢,看到陈彬、王翔的衣服口袋上有一些发黑的水渍,像是酸梅汤干了痕迹一样。 而当时小桌上正好有酸梅汤,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还以为他们是不小心洒在衣服上的。毕竟火车走走停停,不是那么的稳当。 彭浩良发出一声冷笑:“好啊,这个办法妙!‘不小心’弄湿了陈彬、王翔两个人衣服,让他们无烟可抽,这时乙再趁机道歉并提出赔偿,这两个嗜烟如命的蠢货怎么不答应呢?” 人都死了,彭浩良却是一点不给他们面子。 刘海阳面露尴尬之色,陈彬、王翔两个人的烟瘾很大,一大晚上让他们不抽烟干熬着,怕是挺不过来。 杜金星继续道:“我推测,另一个同伙丙化装成乘务员,估算着时间,等迷药起作用了,便试探性的敲门,若是里面没有动静,便立即将门打开,引着甲进去将包厢内的人一一射杀! 甲做的干脆利落,出手极快。杀人之后,他打开了窗户跳了下去!而丙则迅速退出包厢后,再将其锁上,造成里面还有人的假象。可以说,这三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嗯,暂定是三个人吧。” 杜金星一边陈述,一边修正自己的推测。 刘海阳暂时收敛怒气:“难道大背头,也就是那个甲,从门走出来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跳窗?” 他知道火车的车速并不是很快,如果地点选择的合适的话,跳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个甲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自然是为了迷惑咱们,窗户打开既可以用于逃走,还可以用来换气。”杜金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主任,快,赶紧派人去火车站,我怀疑丙根本就是火车上的乘务员!” 彭浩良和刘海阳听了都是一诧。 刘海阳急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化装成乘务员的嘛,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真的呢?” 杜金星看也不看他,焦急地对彭浩良道:“主任,赶紧派人去抓人,我怕晚了人就跑了。” 彭浩良对杜金星的判断还是极为信服的,他立即打了一个电话。 挂上电话,彭浩良轻轻拍手道:“金星,你对暗杀现场做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复原,我基本上同意你的看法。真不愧是咱们临城调查室的侦破高手!” 刘海阳还没有想通透,看着杜金星,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彭组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愚蠢!”说话的却是彭浩良,“陈彬他们三个人虽然蠢了点,但若是一个假的乘务员,多半还是会被他们识破的。这个乘务员在他们的第一个计划里是辅助人员,但是在第二个计划里便可能是主要的行动人员,也就是说,一旦迷烟没有起到效果,他就会骗包厢里的人开门,直接动手……” 彭浩良不悦地瞪了刘海阳一眼,这个蠢货,有时候根本不长脑子! 有时候自己就是想扶他都扶不起来。 刘海阳一开口,就被主任一顿训斥,顿时又不敢再多说话,老老实实的闭上嘴,躲在一旁,用怨恨的眼神看向对面的杜金星。 杜金星心里也是郁闷,主任将平衡术玩得炉火纯青,自己和刘海阳这梁子只怕是越结越深。 彭浩良现在恼火的很,这个红党的叛徒刚刚准备派上用场,就被人暗杀了,害得自己空欢喜一场。 不对,也不能算是空欢喜。 如果这次能够抓到那个乘务员呢? 也许能够从乘务员的嘴里掏出一些情报来。 想到这里,彭浩良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事情总算是没有太糟糕。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顿时心里一惊。 这么秘密的押送行动,怎么会被红党地下组织弄得一清二楚呢? 糟了! 彭浩良赶紧对杜金星道:“金星,不是我们这里有内鬼,就是上海那边有内鬼。马上电告上海彻查此事。另外,咱们这边的内部调查甄别工作,由你全权负责,并直接向我一人汇报。” 有内鬼!一定是有内鬼! 知道这个计划,还知道秘密押送行动具体的时间、车次的人不多,有数的那几个。 必须要仔细的排查甄别,找出这个内鬼。 不然就像在身边安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这个危险因素必须清除! 作为红党地下组织的老对手,彭浩良一直习惯扮演的角色是猎手,而对方就是他的猎物。 可是,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 不知不觉中,双方的角色已经彻底地发生了转变,而他还没有适应。 这种感觉,好比一个猎人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的时候,却被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野兽已经悄悄地盯上了,对方正准备找个机会,扑上来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这种随时都会被反噬的处境必须立即改变! “是!”杜金星挺身立正,朗声回答,“请主任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进行排查甄别!” 彭浩良又补充道:“这次我给你必要的权限,档案室那里我会打好招呼,咱们临城调查室所有人的档案资料你都可以调阅!” “谢谢主任!”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杜金星走后,彭浩良看着一脸铁青的刘海阳,缓缓道:“你也别怪我严厉批评你,实在是你性子太过粗疏,这些情况本来应该由你向我汇报,却偏偏将大好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一棒子打过之后,就得给点红枣。 “卑职……”刘海阳脸色瞬间涨红,心中十分愧疚。 彭浩良摆摆手:“你跟了我多年,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可干咱们这一行的,光有忠心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我还是得说,这方面,你得多学学人家杜金星。” 刘海阳连连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主任这也是为他好,要怪只能怪姓杜的,总是在主任面前卖弄,频频让自己难堪。 他刚要说几句感激的话,却见彭浩良神色一凛,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你马上带人将火车上的乘务员和乘警全部都抓回来。还有,车厢内相关的旅客,也要根据他们当时提供的地址,传唤到咱们这里来,尤其要注意那些与登记不符的,绝对不能翻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录口供的时候,已经顺便登记了旅客们去临城的去处地址,可以顺着地址去查。这是标准程序。 刘海阳一愣,刚才已经不是打电话通知抓人了吗,怎么又让自己去? 彭浩良看他还愣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脸道:“蠢货,还有谁比你更加熟悉火车上的情况?我刚才通知的那帮家伙,甚至都不知道火车站的宿舍在什么地方。你的动作要快,记住!一定要抓活的!” 刘海阳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那个电话是给杜金星看的。 可让姓杜的负责内部甄别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五章 果断撤离 刘海阳带着彭浩良的重托匆匆地赶到了火车站。 事实证明确实如主任所虑,提前出发的那帮蠢货还没有找到地方。 其实,这也不怪这些人。 火车站这边地形十分复杂,他们得先去打听,才能搞清楚铁路宿舍的具体位置。 而刘海阳就不用了,他轻车熟路地带人直奔给乘务人员准备的临时宿舍。 宿舍区就在火车站的东北角一个偏僻的院落里,这里之前是大杂院,后来被买了下来,经过简单的改造,便成了专供乘务人员休息的宿舍。 从上海开来的火车车程要十来个小时,而且是夜车,乘务员下车之后肯定要来这里休息的。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院的门房内住着一位看门的老头,看到一伙人径直走了进来,急忙放下大茶缸子起身相问。 铁路在任何时代都是垄断行业,即使是一个看门的老头说话也是气势十足。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来的这些人并非一般人。 “闭嘴!”一个行动队员撩了一下衣襟,露出里面插着的手枪。 老头顿时被惊得合不拢嘴。 其余的行动队员已经迅速将这院子控制了起来,各个出入口都有人把守。 刘海阳低声道:“带我去见你们这里的管事的!” 负责大杂院宿舍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梳着油光可鉴的分头。 见到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他立即拿出入住登记翻看。 五分钟后,从上海开来的那趟火车上的乘警、乘务人员挨个被从床上拉了起来。 其中的两个警察倒是与刘海阳认识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是怎么回事。 刘海阳也不废话,找来列车长清点人数。 这一点,还真查出问题来了。 一个叫作秦风的乘务员并不在场。 列车长挠挠头:“不对啊,我看着秦风进来的,还看到他在院子里打水洗脸,怎么就不在了呢?” 与秦风同宿舍的三个乘务员也表示秦风确实跟他们一起来的,只不过后来三人都睡着了,就没再注意了。 问了看门的老头,也说没看见。 行动队员迅速搜查了秦风所住的宿舍,个人物品都在,床铺整洁,说明他压根儿就没有睡觉。 随后列车长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秦风并不属于他们这个班组,是昨天临时跟另一个乘务员换班的,理由是他想回临城探亲。 那个乘务员自然答应,因为秦风原来的班次是白天的。 列车长也认识秦风,这小伙子做事麻利,人也勤快的很,自己就没当回事。 “你确定这个秦风的老家就是临城的?”刘海阳有些沮丧地问。 秦风不在,多半已经跑了。 看来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杀个回马枪,红党的这些人做事还真是小心谨慎。 列车长想了想说道:“之前听他说起过一嘴,这个很好办,打电话跟上海那边核实一下就行了。” 这还用你说? 刘海阳没好气地看了列车长一眼:“他之前有没有回过临城?” 档案是可以造假的,如果秦风经常回临城,即便他的老家不是临城的,但此人也跟临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列车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向其他的几个乘务员投去征询的目光,乘务员们都摇头。 还好有个乘警接过了话头:“我见过几次他坐车回临城,白天的晚上的都有。” 乘警排班相对乘务人员不固定,有时他们会出现在不同火车的班次上。 刘海阳点点头,看来秦风确实跟临城有联系。 随后,又询问了秦风的喜好,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窝了一肚子火的刘海阳便留下四个人监视,自己则带人继续按照口供上留下的地址去寻找可疑旅客。 临城调查室的车刚开走,远处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巷巷口处,一个男子将头微微探出来,只见他朝着铁路宿舍的观望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拎着刚买的灌汤包转身离去。 此人正是刘海阳寻而未得的乘务员秦风。 秦风自打住进宿舍之后,心里便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于是他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在街上买了一些吃食。 就在他准备回宿舍休息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刘海阳带着人到了。 秦风心里一紧,他意识到这伙人很有可能就是奔着他来的。 在这次行动之前,上级特别强调,一旦发现有暴露的危险,必须马上撤离。 秦风有些不甘心放弃现在的身份,可是他很清楚,宿舍是不能再回去了。 对方一定在宿舍里布置了人手,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宿舍的外围也有人,而且还盯上了自己。 他更加没有想到,盯上自己的人并不是刘海阳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 田野下了火车之后,并没有去旅社办理入住,而是直接赶往接头地点,约定的接头时间是上午十点四十。 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钟,秦俑便多一分危险,组织便多了一分隐患。 他走在大街上,却敏锐地发现,路上警察设了一些卡口,还有一些便衣游荡。 不过他的身份没有问题,即使是在临城,巡捕身份也是一块金字招牌,搜查的警察很快放行。 接头的地点在一处茶楼里。 当田野走进茶楼时,已经是十点二十六分了,此时正是茶楼最上座的时候,里面人头攒动,伙计拎着大茶壶往来穿梭给茶客们续水。 临城的生活节奏远比上海要慢的多。 一个唱大鼓书的姑娘站在前边正唱着《狸猫换太子》,一个盲人坐在旁边为她伴奏,茶客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这年头,北边的曲艺传到了南方,倒是受到了一些人的喜爱,主要是听着新鲜。 茶楼是各路信息的集散地,田野的耳朵很尖,“一壶春茶园”“无头尸体”等几个关键词被他迅速地捕捉到。 他迈步上了二楼,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空桌,独自要了一壶茶水,四碟干果,掏出一份报纸,悠闲地翻阅起来。 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打量着茶楼对面。 隔着一条街便是一个大宅子,楼阁、花园、池塘、假山、小桥、流水齐全。 他收回目光,喝一口茶,剥一个花生,用目光在茶楼里不经意地梭巡一下、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随即摸出香烟和火柴来,悠然地点燃一根烟,并将火柴盒随意地摆在桌角。 看似随意,实则是有意为之。 一长一短两根火柴头露在外面,这是今天的接头暗号之一。 第四十六章 终有收获 不多时,从楼下走来一个穿着长衫戴黑框眼镜,年龄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正在这时,此人正是临城地下党组织成员老吴。 老吴扫了茶楼一眼,似乎是在找座位。 茶楼里的空位着实不多,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他很快发现了田野摆在桌角的火柴盒,便走了过去,笑眯眯地道:“这位先生,我能坐在这里吗?” 田野点点头,见对方戴着黑框眼镜,右手上还戴着一枚戒指。 这样的装扮也是接头暗号之一。 老吴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他的茶点上楼前就点好了,伙计很快就端了上来。 老吴抓了一颗桂花麻糖扔进自己嘴里,道:“年纪大了,嘴里就喜欢含点甜东西。这里的六安瓜片是用山上的泉水泡的。味道不错。”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对面的田野聊天。 田野端起茶碗,用茶盏盖子刮了一下茶沫,轻轻的闻了一下茶香,抿了一口茶水后叹道:“的确是好茶,不过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喝这里的黄酒。” 老吴呵呵直乐:“可不是,年轻人血气旺,喝茶自然不如喝酒。这酒劲来得快,可以让人血气奔涌,自然是适合这年轻人。” 到此,接头暗号完全对上了。 不过,老吴又接着说道:“我年纪大了,倒是喜欢上茶水了,喝上一口,苦后回甘,就好像这人一般,一辈子牢牢碌碌了,到了最后回头一看,一切都如浮云一般,那时候只要心里没有牵挂,自在干净,那就是甜了。” 田野恭维了他一句:“您一番言语,高深莫测,在下佩服。” 老吴脸上带着笑容,余光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道:“实在抱歉,本来不该这么着急把你从上海叫过来的。这些天我们多方打听秦俑的下落,却没有一点儿消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田野压低声音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秦俑的失踪,不仅导致任务流产,便是对我们在上海的情报工作也是影响颇多,上海的组织已经采取了紧急避险措施。哦,对了,最近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有没有抓到过什么人?” “我们也考虑到这种情况了,但这两个部门很难打进去!”老吴叹了口气,“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田野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倒是认识秦俑同志,之前也听说过他在临城的社会关系,这几天我跑一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秦俑同志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我相信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事情。” 老吴点点头,他相信一个老党员的党性,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田野又道:“在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件事……” 他将火车上暗杀刺杀一事简短叙述了一下。 最后补充说道:“被杀对象的身份还不清楚,但我看到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长刘海阳脸色铁青,看来包厢里的人对他们很重要。也许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老吴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忍不住说道:“知道了,这件事我会马上向上级汇报,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 其实,两个人都猜到了死者大概率是党内的叛徒,只是情报工作特有的严谨性,让他们谁都不能武断地下这个结论。 随后,老吴又将一壶春茶园的事情告诉了田野,因为当时出动的是临城站的人,这些必须要跟田野说明。 临城的对敌头斗争形势也不容乐观,老吴必须要对同志的安全负责。 事实上,老吴这几天也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临城站最近的动静不小,接连搞了几个不小的行动,但具体情况他就无能为力了。 随后,两人又相互通报了一些信息,便各自起身离开。 …… 傍晚,临城站。 方如今抱着一本特工教材翻阅,时而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时而望着窗外沉思。 情报工作对他而言,是个全新的领域,有些专业知识是必须要恶补一番的。 在抓捕日谍的关键时期,他除了每天必要的暗访之外,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学习,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则是以问题的形式向师兄王韦忠等人请教。 连续几天都没有回家,晚上就住在临城站的办公室里。 方如今抬头看看窗外,今天已经是蒋进在图书馆里“密查”的第四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了起来。 方如今接起电话,是蒋进打来的,约他立即见面。 挂上电话,他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终于等来了! 半个小时候,方如今匆匆赶到了两人约定的茶馆。 “事情查的怎么样?” 看到蒋进眉眼间带着微微的笑意,方如今便知道一定是有所收获。 他心中窃喜,原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刚刚过了四天的时间,事情便有了眉目。 “你交待的事,我可不敢闲着。”蒋进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这四天的时间,他一刻也不敢怠慢,一边暗中观察借阅的读者,一边以重新整理资料为由核查借阅的登记,带他的管理员老李直夸他勤快。 就在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告诉方如今。 按照张鑫华的意思,让蒋进直接和方如今联系,再由方如今向他报告。 蒋进将自己的发现同方如今说了,方如今觉得事关重大,必须要当面向张鑫华汇报,便带着蒋进直奔临城站。 方如今让蒋进先在门口等着,他自己敲门走进了张鑫华的办公室。 “副组长,蒋进发现了新情况,我觉得事关重大,便将他带了过来,不知道您能不能见见?”方如今小心地问。 除了能让蒋进当面解释之外,方如今还想让蒋进当面见见特务头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样也能消除蒋进内心对张鑫华的成见。 毕竟,像张鑫华这样一心做实事的特务还是不多的。 除此之外,方如今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让蒋进加深对情报工作的了解,对他日后借助蒋进的力量追查日谍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好,赶紧让他进来!”张鑫华听了之后兴奋不已,看来自己真找对了人。 方如今答应一声转身出门,很快就将蒋进带了进来。 蒋进跟在方如今身后,来到了办公桌前立定大大方方地敬礼。 心里虽然对张鑫华这个特务头子十分的不屑,但是抓日本间谍可是大事情。 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 “张长官好!”蒋进正敬礼的姿势很标准,毕竟警校的训练还是很正规的。 张鑫华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小伙子很精神,做事也细致,他说道:“嗯,如今都跟我说了,这几天辛苦你了。等案子破了,我自然会知会你们局长。现在,先把情况说一下吧!” 第四十七章 发现端倪 方如今也为蒋进感到高兴,有张鑫华替蒋进说话,绝对比蒋父金钱开道的办法更加有力有效。 蒋进心里倒没有想这么多,他上前将几张记录纸恭恭敬敬的摆在桌面上:“张长官,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情况,您先过目,然后我再补充。” 张鑫华的眼睛一亮,竟然还有书面报告。 在行动组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习惯了手下口头汇报。即便他有要求,手下那些人也弄不成来。这一点,和情报组确实有差距。 他伸手取过报告,语气明显和蔼许多:“这是你整理的?” “是,我怕有些情况疏漏了,就把接触目标书籍的人的情况简单地记录了一下。” 方如今在一旁补充道:“副组长,蒋进是学刑侦专业的,在学校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蒋进秉性纯良,是个值得交往之人。 为好友的仕途添砖加瓦,方如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嗯,的确不错,很详细,也很清晰!”张鑫华嘴上说着,一双目光停留在那张纸上。 这张纸方如今自己也仔细地看过,其中内容十分详尽。 详细列出了这几日接触过那本书的人的性别、大致年龄、外貌特征、衣着以及准确时间,甚至将这近半年的借阅记录也都整理了出来。 借阅记录之后,还附着借阅人的背景资料,包括居住与工作等详细情况。 其中有些项目是在方如今交待的基础上的自选动作。 “不愧是刑警科班出身,这份记录就是我们行动组的人来查,也不过如此了!”张鑫华拍案笑道,“蒋进,干的不错!” 这个蒋进也是个可造之才。 蒋进只是微微点头,对张鑫华的表扬并不以为意,这次帮忙主要是出于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考虑,另外就是看在方如今的面子上。 方如今知道蒋进心里对张鑫华还有隔阂,赶紧道:“这些都是在副组长您指导的基础上完成的。” 成绩的取得,离不开长官的指导。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在交待任务之前,张鑫华确实提过要求,但是显然没有这么详细。 张鑫华一向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对蒋进的态度当一回事,问道:“你暗中调查这些情况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同事有什么异常反应?” 方如今也看向蒋进,他最为担心的就是日本间谍隐藏在图书馆的内部。 蒋进摇摇头:“应该没有。整理这些借阅记录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需要一一核对借阅的时限,以便弄清他们借阅的书籍是否逾期,还要计算滞纳金。 管理人员对这件事都是能推就推,我去了之后,他们便以锻炼为由将这项工作交给了我。” 方如今暗自点头,蒋进毕竟是个临时聘用的兼职管理员,图书馆里的那些老职员们不可能把他当作宝贝供起来,而是当成了9527,整材料、弄资料这类脏活累活都扔给他。 蒋进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目标书架所在的区域,算上我有三个图书管理员,老李和老陈自打一开馆就在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方如今也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借书时遇到的那位图书管理员应该就是老李,档案上显示已经四十八岁了,临城本地人。 而另一位管理员老陈更是年愈花甲,距离回家养老为时不远。 两大家子人都在临城,平时的工作生活圈子也很干净,再对照他们留在警察局的详细档案进行分析对比,基本上可以排除日谍的可能性。 “接着说下去!”张鑫华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蒋进。 “我查看了目标图书的借阅记录,你们要找的那本书的借阅人叫王波。”蒋进说。 看到张鑫华的眉头一皱,方如今赶紧补充解释:“副组长,我猜测王波是闫建波用的化名。蒋进了解过借书证的申请流程,图书馆对这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来人只需填写相关资料就可以办理,并没有细致的身份核查要求,也没有要求提供照片。” 这样的情况下,用假身份办一个借书证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闫建波也正是利用这空子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越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就越说明其中有问题,就越能印证目前的侦破思路是正确的。 蒋进也道:“是的,根据你们的要求,我还查到了闫建波借书的书单和基本资料。就附在后面的那张纸上。” 张鑫华低头去看的时候,方如今在一旁解释:“闫建波有两个借书证,用本名借阅的图书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这一点我已经跟他住处存放的书籍名单都核对过了。唯有我们要找的那本书是他以王波的名义借的。” 蒋进说道:“借阅记录显示,署名为王波的图书证是一个月前刚刚办理的,而这本书也是在一个月前借走的,今天刚好到期。 按照图书馆的规定,最长借阅期限是一个月,超过一个月便要交付滞纳金。 除此之外,图书馆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逾期不还的借书人还要进行专门的登记。” 方如今大致明白了,有点跟后世的黑名单类似。 毕竟这个时代书籍的种类和数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的,一旦某本图书没有及时还回来,会影响其他人的借阅,不利于图书馆的正常运营。 图书馆这么做也是为了督促人们及时还书。 以闫建波的谨慎,他显然不会让自己被过度地关注。 正常情况下,闫建波肯定会按时还书,甚至是提前几天还书。 方如今将附页拿过来看了一下,闫建波用本名办的那张借书卡借阅记录上显示,每一次还书都是恰好一个月,从未有过一次逾期。 如果闫建波没有暴露的话,今天应该去还书才对。 可是,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完成接头了。 “那今天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在图书馆?”方如今急问。 如果闫建波的接头人并不知道他出了事,应该会仍然按照约定计划去图书馆接头。 蒋进摇摇头:“没有。今天倒是奇怪的很,并没有一个人去主动翻阅那本《天下名山胜景记》。” 这确实是一本小众书籍,远不如那些言情、武侠以及探案小说更加吸引人。 方如今和张鑫华对视一眼,难道接头人知道闫建波出事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一旦鱼儿有了警觉,再想让他咬钩可就困难了。 第四十八章 借书之人 抓捕闫建波的行动阵仗弄得还是挺大的,又是开枪又是使用手雷,不排除此事早就传扬开来,并被接头人所知。 张鑫华并不希望案件侦破再次走向死胡同,他看向方如今:“这件事你怎么看?” “副组长,会不是提前或者是推后数天接头呢?” 理论上,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情报传递过程中,双方约定的时间很多时候也会采取加密处理的方式,比如在表面约定的时间上做加减法,再进行进一步的转换。 这样,即便情报被外人看到,也很难一下识破。 张鑫华道:“提前还书还可以理解,但逾期了岂不是要留下痕迹?” 这确实跟方才的推论有些相悖。 方如今觉得思路应该再开阔一点,稍微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逾期还书要留下痕迹,还需要缴纳滞纳金,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会这么做的。但也不否认闫建波会反其道而行之。 现在以‘王波’的名义借走的书只有这一本,无法进行对比分析并推导出规律,也不能确定两人接头的具体时间和方式。 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针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应对方案: 第一,也是就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情况,接头人被惊到了。如此,案子会暂时陷入僵局。 第二,如果接头刚好是一月之期,接头人也许出现在了蒋进的视线之外,或者是他很善于伪装,这就要对今天进入图书馆的人实施重点排查。 蒋进的眼睛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在那本书上,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而对方恰好出现了,于是就错过了。 第三,如果是提前接头,时间就要往前提几天,排查的人员数量还要更多,难度也更大。 第四,若是接头时间推后,有蒋进在图书馆里盯着,我们还有机会。” 张鑫华点点头,打草惊蛇这件事确实不能妄下结论。 方如今提到的后面三种情况是建立在对方未被惊到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是第四种还好,第二、第三种情况排查的工作量是相当大的。 就拿相对简单一点的第二种情况来说,图书馆一天进出的人流量少说也有几百人。 “副组长,我的建议是采取同步排查与继续监视的办法,你看是否可行?” 作为下属,即使胸中再有沟壑,也只能是谦虚地给长官提出建议,最终还是要长官来拿主意。 尽管,方如今知道张鑫华并非吴剑光,但他还是得这么做,长官就是长官,下属就是下属,身份这个问题任何时候都不能忘。 张鑫华挠挠头,时间的不确定性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极大的难度,方如今提出的这个思路同他不谋而合,希望是接头时间推后,这样还有回转的余地。 就在这时,方如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副组长,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 方如今道:“蒋进拉出了借阅这本书的名单,我认为这也是一个思路,我想顺着这份名单查一查,也许名单上的某个人会与闫建波有联系。” 张鑫华反应很快:“我同意!目前,我们的侦破思路便是以这本《天下名山胜景记》为核心,一切与这本书有关系的人和事,理应都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 方如今拿起借阅名单,上一个借书的人叫刘文博,是临城大学的学生。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还书日期上时,竟然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立即拿起另一记录闫建波用化名“王波”办借书证的纸张,当寻到那组熟悉的数字时,眼睛顿时一亮。 “有什么发现?”张鑫华问。 “副组长,你看!”方如今指着两张纸上两组数字道,“这是刘文博的还书日期,还书后的当天,闫建波就用‘王波’”的身份办了借书证,并将这本书借走了,我认为这不一定就是巧合。我申请立即对刘文博展开调查!” 这个世界上,没有聪明的猎物,只有愚笨的猎人。 日谍在进行情报活动时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破不了案的原因是因为做的还不够好,做的不够好的原因是因为距离真相还不够近。 张鑫华旋即明白了。 方如今的意思是,假设刘文博就是闫建波的同伙,那么他极有可能在一个月前通过《天下名山胜景记》这本书向闫建波传递过情报。 也许当时情报就夹在书页中,闫建波看过之后,再将情报销毁。 自己的侦破思路确实走向了误区,误以为闫建波撕掉借书卡的目的是为了隐藏书的出处和“王波”的假身份,竟然忽略了借书卡上其他的人名。 从闫建波传递情报,到闫建波接受情报,只是稍微换了一个思路,一切便霍然开朗起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下,现在临城大学可不太平,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在学校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你的调查只能是秘密进行,而且要十分的谨慎,不能被他们发觉。”张鑫华叮嘱道。 “是,我一定会注意的。” 方如今也知道,张鑫华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学校领域一直都是党务调查处的地盘,而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的关系一向十分恶劣,两个部门之间的恩怨极多,给对方捅刀子下绊子的事情多了,造成了极大的内耗,都盼着对方出丑。 好在自己有着新人的身份优势,应该不会引起临城调查室那帮家伙的主意。 从张鑫华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方如今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具体安排。 以他目前的推测来看,刘文博只是个大一的学生,是日本人的可能性并不大,有可能是被闫建波策反拉下水的。 学生是天然敏感的,在统治危机时,这种敏感会被放大,他们善于捕捉时代之风,但也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 如果闫建波伪装的足够好,刘文博这样不谙世事的学生是很容易被骗的。 而一旦他们落入了日谍的圈套,想要再抽身便不大可能了。 现在去调刘文博的档案并不合适,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方如今决定明天先去大学里看看,见机行事。 随后,方如今叫来了纪成林,让他安排几个队员明天跟他一起去监视刘文博,伺机而动。 纪成林现在的任务就是配合方如今破案,并保证他的安全。 得知案子又有了新的线索,也是非常高兴,对于方如今的吩咐自然是欣然应允。 第五十章 纷纷声讨 方如今的身高并不算低,但是训导处所在的小白楼前都是斜坡,前面的同学组成了密密的人墙,即使方如今踮起脚尖,然什么也望不见,更没法望见那个正在说话的女学生。 “同学们,请大家冷静下来!冷静……”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你是谁,哪个系的?” 方如今眉头微微一皱,后面的男人又是什么人? 女学生并未被训导长的追问吓住,声调清楚地回答:“中文系三年级学生,江离!” “江离?”方如今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女学生吗? 当时,两人借书的时候一前一后,他无意中看到了女生借书证上的名字。 是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生有些活泼俏皮,从她离开图书馆之后,张鑫华曾经派人跟踪,并将其一度当成日谍被怀疑对象。 不过,后来又说此人跟日谍毫无关系,现在她竟然成了学生代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勇敢且义正严词地质问着校方。 “对,她不仅是中文系的代表,也是我们文学院的代表!” “什么代表,纯属就是胡闹……” “谁说的?有胆量就站出来!” “同学们,不好吵。让我来说!”嘈杂声稍稍被压住,江离在众多同学的支持下,又继续发言了。 她的声音更加清脆而沉着:“同学们,事情是这样的,周凌风是被特务学生苏先义告发的……” 人群中立即有人喊道:“冤枉,这纯属就是冤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苏先义告的密?你这是诬陷!” 驳斥的声音随之响起:“咱们临城大学谁不知道苏先义就是特务的狗腿子!” “简直是一派胡言!”声音沙哑的男人再次开口,“你们吵什么,这里只有代表才能发言,每个人都说话,成什么样子?你们也都是大学生了,应该晓得,这里是学府,话是不能乱讲的,要有充分的证据!” “训导长,你为什么不说话,让一个外人站到前台是什么意思?” “同学们,不要激动!熊先生是政府派来专程解决周凌云的事情的。” 这下方如今听明白了,姓熊的男人多半就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他们怕事情闹大,就派人以政府要员的身份来督导解决此事。 “好,你说证据!我当然有证据!”江离的声音陡然间提高,“苏先义之前就数次破坏过学生会的正常会议。这次就是他给特务打的电话,他们几个都亲耳听到了。” 说着,江离伸手一指,人群中当即有三个男生将手举起来,其中一人道:“对,我们听到苏先义打电话给一个好像叫刘队长的人,说出了周凌云他们举行会议的地点,随后不到半个小时,特务就来抓人了。” “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 学生们义愤填膺,人群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江离带头振臂高呼:“在我们的学校里,不允许特务横行。交出苏先义,为周凌云报仇!” 在她的带领下,学生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愤懑的情绪被彻底地释放出来。 “我们要公审苏先义,公审这个特务的狗腿子!” “谁看到苏先义了,谁看到苏先义了?” “找到苏先义,公审,让他偿命!” “对,血债必须要用血来还!” “同学们,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请大家冷静,冷静!事情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请大家务必冷静。我们是大学,并非审判机关,并无审判权……” 训导长声音焦灼,他已经知道学生们在私下商议罢课、游行的事情了,这些学生们一腔热血,但哪里是特务们的对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这些学生们。 “训导长,我们已经足够冷静了,周凌云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三天了,难道我们还不够冷静吗?”江离愤怒的声音穿透性极强,“同学们,堂堂学府,不容许特务横行。我们要求当局严惩杀人凶手!” “赞成!赞成!” “严惩凶手,严惩凶手!” 方如今看到很多学生在江离的带动下,满脸涨得通红,分外激动。 现场气氛犹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 但这样又岂能解决问题? 九一八事变”的消息传到南京后,各方震惊。 但当时民众并不知道领袖下达了什么命令,所以大家比较一致的想法是请国民政府罢免不抵抗将领的职务,明令出兵抗日。 十天后,南京同上海来京的同学共三千余人,再次到国民政府请愿。领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见学生,被问及何时出兵时,他答:“三月之内如不出兵,砍我的头,以谢国人!” 当学生们高呼让他立下笔据时,他十分尴尬,在一片“写笔据”的声浪中以到警卫室写笔据为借口溜掉了。 到了十月中旬,南京四十六校一万余名学生两次向国党“四全”大会总请愿,要求政府收复东北,扶植抗日救国运动。迫于各界压力,领袖在报告中表示“决心北上,竭尽职责,效命党国”。 上海抗日团体中华警钟会还将一口钟悬挂在国民政府大照壁前的一棵冬青树上,钟前竖了两幅白布大标语,一幅上书:“唤起民众,共赴国难,督促政府,立即出兵”。 另一幅上书“中华警钟会”五字。 钟声昼夜不停、风雨无阻地敲着,以示督促政府抗日。 可到头来呢,还不是未动一兵一卒。 方如今并不否认,在抗日战争的过程中,学生群体总是最敏感、反应最迅速的。 他们组织的活动虽没能形成直接抗日,但对宣传国家危急形势、提升百姓保家卫国意识至关重要。 他们企图以罢课、游行、请愿,甚至是鲜血和生命的极端方式,来唤醒国民政府,遭到的却是无情的血腥镇压。 就在这时候,就听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哎呀,快看,苏先义从训导处后门跑了,大家快追,快追啊!” 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学生们突然怒潮般地汹涌咆哮起来。 “追,追上去!” “抓住苏先义,抓住个特务的狗腿子!” “同学们,抓住他!” 第五十一章 浑水摸鱼 前面的学生开始动了,后面的也紧跟着追了过去,他们跑得飞快。 方如今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终于看清了楼前的情况,但却并未见到江离的身影。 这时,之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两个男人进入了视线。 这两人背对着小楼站在原地,和急速流动的人流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这应该就是训导主任了,而他身边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熊先生了。 当方如今看到熊先生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时,瞬间就明白了。 哪是什么苏先义跑了? 这根本就是金丝眼镜的手下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故意误导群情激奋的学生们。 学生们空有一腔热血,但跟政客和特务比起来,还是太过于单纯了。 但不得不承认,姓熊的家伙这招四两拨千斤玩的相当漂亮,对付这种群体性事件很奏效。 群情激奋的学生们就像是一股奔流而下的洪流,必须要找一个合理的宣泄。至于这个宣泄的出口正确与否,就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方如今混在人群中走过两人身边时,无意中听到金丝眼镜对训导主任说:“别看现在他们几百人同心,气势汹汹,但跟我斗,还嫩了些,嘿嘿!” 训导主任一边陪着小心,一边看着追逐而去的学生们,表情复杂。 “蔡主任啊,那个中文系的小丫头,你可要给我盯紧喽,别让她再挑头了。” 被特务和学校盯上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方如今觉得这件事最好想办法醒一下江离,免得她吃亏。 他抬头四顾,却发现人头攒动,哪里还能找到江离的影子,只能暂时搁下,但愿这段时间江离不要再频繁地出风头了,否则真会有大麻烦。 当迈步来到了学校大门口时,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往回走了,从他们三三两两的话语中得知,不仅人没有抓到,还有同学在追逐中受了伤。 刚要出校门时,迎面便遇到了两个熟人。 方如今眼疾手快,赶紧就近搀扶一个崴脚的同学,顺势将头扭向一旁。 说是熟人,也才第三次见面而已,赫然就是在教学楼里遇到的两个带枪的男人。 不过,此时其中一个右臂上有明显的划伤,鲜血淋漓。 两人脸色铁青,骂骂咧咧地从方如今的身旁走过,并未注意到他。 方如今快步走出校门。 他心中疑惑,暗思忖道:“两个男人追一个女人竟然没有追到,反而还被打伤了,看来女人确实有点道行,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会不会是自己一直想找的组织方面的人?” 考虑到学校里到处都是临城调查室的人,继续在学校里寻找、监视刘文博有一定的风险,方如今便立即绕到了学校西北方向的一个茶馆了。 茶馆的一个包间里,纪成林他们正在待命。见方如今来了,纷纷站起来。 纪成林道:“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方如今摇头,将学校里的事说给他们。 纪成林忧心忡忡地道:“这小子不会是听到风声就跑了吧?” “应该不会,早晨还在!” 纪成林灌了几口茶水道:“妈的,到处都是调查室的人,竟然连那个姓熊的都来了。” 国党的两个情报部门势如水火,纪成林根本看不起临城调查室的人。 “姓熊的什么来头?”方如今问。 “情报组副组长。临城调查室这帮废物就会对付学生,有本事去抓几个日本间谍!呸,什么东西!” 特务也是有鄙视链的。 纪成林的话,令方如今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学校里这么乱,何不浑水摸鱼呢? 他当即对老纪说道:“老纪,你再陪我去趟学校!” 半个小时候之后,两人再次回到了茶馆,方如今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档案。 原来,两人冒充临城调查室的人去学校查阅档案,趁机将刘文博的档案偷了出来。 这几天学生们闹得正欢,临城调查室的人三天两头过来调查,学校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所以两人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工作人员的怀疑。 方如今指着刘文博档案上的照片:“老纪,多洗几张发下去,让兄弟们都记住刘文博的长相。” 纪成林立即吩咐一个队员去落实。 因为没有刘文博的照片,这下好了,也算是沾了临城调查室的光。 随后,方如今拿起眼前这份档案仔细端详。 刘文博,现年二十岁,毕业于临城中学,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临城大学化学系。 从两年多的考试成绩来啃,他在大学的成绩也是不错。 刘文博的父亲是个小商户,经营着几家店铺,家境殷实。 这一点,倒是跟自己的家庭背景有点像。 档案上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方如今决定尽快找到刘文博,并对他实施全天候的监视。 对此,他有足够的耐心。 从刘文博的年纪来看,是日本间谍的可能性比较小,与一壶春门口出现的杀手形象不大相符,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日本间谍策反、利用。 刘文博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来硬的直接抓他并不难,但方如今更想做的是从暗处顺着刘文博这条线,找出其他的日本间谍,争取利益最大化。 至于这个刘文博,他需要慎重考虑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去抓捕他。 有了照片,找人就方便多了。 在纪成林的具体安排下,行动队员们立即撒了出去。 刘文博确实难找,因为他这几天通常都是到学校点个卯,然后就悄悄地溜出来。 当天晚上,昏黄的路灯下,刘文博步履蹒跚的走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夹在两根手指中间的香烟只剩下一小截,他却浑然未觉。 这根烟还别人给的,最廉价的,抽着格外的辛辣、呛人。 刘文博觉得,此时也只有这种辛辣的味道才能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忽然,一阵灼烧的感觉从指间传来,他触电般地扔掉烟头,同时抬脚踩住烟头来回用力摩擦。 “嘶……该死……” 刘文博用力地甩脚,自己竟然忘记鞋底已经破了一个洞,被烫到脚底板的感觉可不好受。 几个路人看到他怪异的举动,忍不住有些好奇。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刘文博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下意识地低下头,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这几日,学校里那些乱糟糟的事,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不过,不用上课,却正合他的心意。 起码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请假或者是逃课了,心里那种强烈的负罪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好学生,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学习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让家里人操心过。 而他原本也是励志学习深造,将来成就一番事业的。 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学习。 一想到那件事,他的心里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来。 正在低头往前走的时候,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文博?” 第五十二章 编织大网 刘文博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同学苏先义正小跑着追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刘文博暗暗皱眉,这几天自己虽然没怎么在学校,但是对周凌云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同学们都在传是苏先义搞的鬼。 他和苏先义在中学时期是一个学校的,后来又进了同一所大学。 以前两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但上了大学的苏先义醉心社会活动,而他则是专注学业,追求不同,两人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他感觉苏先不像是那种告密的人。 退一步讲,即便真是苏先义告的密,怕也是被逼无奈。 “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儿呢!”苏先义笑着打量着刘文博,“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土,这是去干什么了?” 他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向熊永俊暗中告密,事机不密,被同学们当成了眼中钉,甚至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在公开场合根本不敢露面。 就拿今天来说,自己偷偷溜回学校时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被人发现了,要不是及时给熊副组长打电话求救,怕是要被同学们抓住乱拳打死。 好不容易逃出来,担心自己家的附近也有同学们蹲守,不敢回去,便在街上游荡,没想到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刘文博。 “我……我……”刘文博支支吾吾,自己的处境确实十分窘迫。 苏先义也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刘文博的肩膀:“行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我这几天也不痛快,走,咱们兄弟两个喝一杯!” 说完,他伸手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然后不无炫耀地道:“我请客!” 这举动就像是刚刚在赌桌上赢了钱、又想着在朋友面前摆阔气的赌徒。 刘文博又是一皱眉,苏先义的家境虽说也不错,但家里也不至于给他那么多钱让他随意挥霍。 正要拒绝,无奈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走吧,走吧!你的五脏庙都开始闹情绪了。再说了,咱们都多久没见面了。”苏先义伸手环住刘文博的脖子,不由分说就走。 男人之间要想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小酌几杯! 刚走几步,苏先义便捂住鼻子:“你包里装的什么啊,都馊了吧?” 刘文博脸一红:“没什么,几件换洗衣服。” 在苏先义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塘河边的一个酒馆。 酒馆门面虽不大,但里面却十分宽敞,一排排宽大的桌椅供大众就餐,在两边也有布置豪华的雅室,虽已过了晚饭时间,但里面的客人并不少。 早有伙计迎上来,苏先义拉着刘文博寻个座位坐了,这才掏出一张钞票往伙计手上一塞,“这是额外给你的,你只管拣几样你们店最好的菜上来,再来两壶好酒。” 那伙计眉开眼笑地将钱收了,一竖拇指赞道:“这位先生真是爽气,谢过您的赏!” 被人称作先生,苏先义很是得意,这说明他和那帮穷学生有着显着的区别,这是一种成熟的标志。 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文博一身学生装,显得局促不安,苏先义忍不住道:“文博,放松点,这种地方你以前又不是没来过。” 刘文博尴尬点点头。 酒菜很快上齐,而伙计也是十分殷勤地伺候左右,这让苏先义更是觉得大有面子。 苏先义很会调节气氛,很快两人就推杯换盏起来。 刘文博几次想问苏先义是否跟周凌云的事有关,都被对方巧妙地搪塞了过去。他心中苦闷,不由地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之后,刘文博已经有了几分的醉意。 苏先义便在门口叫了两辆黄包车离去。 等他们刚刚拐过街口,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方如今轻声吩咐道:“老纪,你赶紧带人跟上去,距离不要太近,把两个人盯住了,看他们分别去了哪里。” 纪成林会意道:“放心,他们跑不了!”说完便带着人缀了上去。 纪成林刚走,方如今一招手将酒馆里那个伙计叫到外面,低声问道:“他们两个刚才说了什么?” 伙计道:“大概是那位先生劝那个学生跟他干什么买卖,酒馆里人多,我没听清。但是那个学生好像不太乐意,甚至有点生气。” 方如今是知道苏先义的身份的,这个家伙先是靠出卖同学换取主子信任,这次又想拉拢刘文博下水,给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充当耳目。 不过,刘文博也不一定是好人。 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也好,只是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方如今掏出一张钞票递给伙计:“以后知道该怎么说吧?” 伙计喜滋滋的接过赏钱:“知道,今天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过,也没有做过。” 方如今来到了一处安全屋中,这里作为这次行动的临时指挥部。安全屋的位置位于学校和刘文博的家中间,两头兼顾,比较方便。 没多久,便有行动队员过来通报消息,刘文博跟着苏先义回到了苏先义的家。刘文博微醺但并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方如今问:“刘文博怎么没有回自己家?” 队员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不过,我们查了刘文博的家,发现他们家的房子已经卖了。” 之前了解到刘文博家境应该不错,方如今一怔:“卖了?这么说来,家人都搬走了?搬去哪里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暗中查房的行动十分谨慎,这名队员苦涩一笑:“我们从侧面打听了一下,都说不知道这户人家搬到哪里去了。” 方如今立即联想到在教室外听到的男女学生的对话,看来刘文博的家里真的出了事。 第二天,他又派了人手去查刘文博家人最新的住址。 自己则带着纪成林等人继续监视刘文博,只不过到了学校之后,老纪等人就不跟了,改成方如今亲自跟。 即便如此,方如今也是远距离的观察,尽量不让刘文博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长时间的跟踪目标,是一件艰苦而枯燥的事情。 好在方如今有过在街上暗中搜集盗墓贼线索的经历,倒也耐得住性子。 情报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候需要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有时候需要小火慢炖,一点一点的熬。 对于苏义先,方如今也没有落下,该上的监视手段都上,毕竟此人和刘文博有过私下接触,官面上也说的过去。 唯一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不能让临城调查室的人发觉。 从这天开始,方如今围绕着刘文博和苏先义两个人编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密切监视之下。 第五十三章 突遭绑架 第一章突遭绑架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整整三天了,却是一无所获。 距离闫建波暴露身亡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这么长的时间,日本特高课应该会有所察觉才对。 既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以日本情报机关的效率,应该会立即作出相应反应。 方如今推断刘文博更像是闫建波发展的下线,而并非上线。 特高课应该对这个下线的情况都掌握,闫建波一出事,刘文博势必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对其进行甄别也是应有之义。 按照这样的推论,出现在刘文博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这也是方如今费尽心思布置一张大网的原因。 为此,他还特别嘱咐老纪,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天刘文博的行动轨迹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第一天晚上刘文博睡在苏先义家,第二天一早直接去了学校,大约半个多小时便从学校里出来,直奔一个叫作知味坊的饭馆当跑堂的伙计。 到了晚上饭馆打烊之后,他又到舞厅打扫卫生,直到深夜两三点钟舞厅关门,也没出来,看样子应该是住在里面了。 为了进一步调查,方如今和老纪还曾穿着笔挺的西服进入舞厅,可看到的都是刘文博在卖力地扫地、拖地、擦拭桌椅,时而还会遭到客人、领班的责难和训斥,甚至还会挨打。 随后,方如今暗中调查了舞厅,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 这家伙是在勤工俭学,还是借机收集情报或者是跟人接头? 对此,方如今一时间也难以判断。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刘文博太能伪装了。 刘文博后半夜在舞厅里住宿的情况,他们无法进行监视。 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刘文博接触的人虽然多,但也都是打个招呼寒暄而已,起码从表面上看不出与他人有过密切接触。 至于临城图书馆,刘文博更是没有去。 另一方面,刘文博的家搬到了什么地方也是无从打听,给人的感觉,这家人好像一下子就断了和邻居们的联系,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监视展开之前,方如今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思想准备,但此时他的心里充满疑问。 目前没有动静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 一是特高课后知后觉,反应迟钝。 这种情况,在理论上是可能存在的。 二是特高课也许对刘文博的甄别行动已经开始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而已。 三是刘文博或许已经掌握,并将闫建波暴露的事报告给了特高课,特高课并没有怀疑他,而他根据指令进入蛰伏。 这种情况也只是在理论上有可能。 既然闫建波才是上线,那刘文博直接同特高课联系的可能性便不大。 四是其他的不确定因素。 在经过短暂的焦虑之后,方如今决定再等等看。 这样又过了三天的时间,也就是对刘文博的监视进入第六天的晚上,方如今并没有去舞厅跟踪刘文博,而是在监视点里仔细地检查这些天的跟踪记录。 这些记录一部分是他自己记的,一部分是根据老纪等人的叙述整理出来的,内容很详细,刘文博的每个时间段在做什么,和什么人接触,甚至说了什么话,都事无巨细,一一列举,尽可能的详细。 刘文博这条线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方如今希望从这些记录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一个叫作马宝的行动队员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方如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有情况了。 马宝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喘着粗气道:“出事了,出事了,就在刚才,我们发现一伙人把刘文博从舞厅带走了。” 事情发生之后,纪成林带人跟踪,让马宝赶紧过来报信。 “什么情况?慢慢说!”方如今示意他不要着急。 “今天夜里刘文博照例去了舞厅,大约十二点多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客人非要让他去外面买烟,咱们的人也就跟着走出去。 没想到刘文博刚刚穿过大街,就从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窜出两个人,将他打晕拖到了车里,随后扬长而去。”马宝边抹着头上的汗,边快速说道。 方如今闻言精神一振,这极有可能是日本人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好饭不怕晚,终于还是让自己给等来了! “老纪带了几个兄弟去?”方如今急问,“去了什么方向?” “三个!看样子是朝着曹家桥方向去的,老纪说会想办法通知咱们!” 方如今一想就知道要坏事,深夜之中开车跟踪太过明显,很容易被对方发觉。 他当机立断决定给队里打电话,请求王韦忠派人支援。 如果特高课情报不准确,错认为是刘文博出卖了闫建波,那刘文博的这条命恐怕是不保。 同时,特高课的人也会迅速地消失。 再有,方如今也担心老纪他们吃亏。 监视点的行动队员刚要行动,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方如今迅速接起电话。 电话是纪成林打来的,只是短短几句话,方如今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三十分钟之前,刘文博所乘坐的黑色轿车一路前行。 虽然被人打晕了,但所幸对方下手并不重,很快就苏醒过来,只不过眼前漆黑一片,头上被人蒙了黑色面罩。 刘文博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嘴巴也被堵住了。 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又是要将自己弄到哪里去,难道是那件事发了? 随着一个个疑问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心底的寒意愈发地强烈。 深夜,大街上安静得很,汽车引擎声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与之相反的是车里的人很安静,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也让刘文博感到更加的无所适从。 刘文博感觉汽车拐了几个弯之后,路面开始颠簸起来。 也正是在这时,一只大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随之,一个声音从副驾驶的位置传来:“后面好像还有一辆车!” 另一个声音在刘文博的身边响起:“别管那么多,干好咱们该干的事!” “后面那辆车拐弯了。” “我早就说不要一惊一乍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对话到此结束,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刘文博的心里又是一激灵,这种沉默让他感觉到更加的毛骨悚然。 这辆车将要把他带到哪里,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一丝悔意闪过脑海之中,如果…… 可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刘文博对临城的道路并不陌生,暂时失去了视觉的他,第一时间将感觉和听觉放大。 但是此时距离他被打晕的舞厅门口已经不知道开出多远,失去了参照物,让他一时无法辨别轿车目前所在地大概方位。 凭着感觉,他知道司机将车开得缓慢,一会儿直行,一会儿拐弯,匀速自在地穿行在不同的街道上。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车轮渐渐地停止了转动,汽车熄火,车门被打开,刘文博被人从车里猛地拖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 采取行动 停在曹家桥附近的路边一辆黑色轿车上,纪成林和一个叫作李康的行动队员望着前方黑黢黢的宅子,一脸怅然。 停了好一会儿,李康才说:“你说,我们的跟踪是被发现了吗?” 纪成林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那刘文博会有危险吗?” 纪成林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刘文博接下来的处境究竟会怎样,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如果绑架刘文博的真是日本人,那这里可能是他们的联络点……”李康出神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一片黑暗之中,刘文博听到前方“嘎吱”一声开门的声音,待他被拖进了大门,接着便是,“嘭”的一声,大门又被关上了。 又走了三十余步,上了台阶,迈过门槛,刘文博感觉自己被人摁到了一个椅子上。 接着,他的头套被人拿下,眼前突然一亮,让刘文博有些不适应,他缓了两秒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客厅模样的房间,正前方是一个落满了灰尘的八仙桌,上方挂着一副松鹤图,所有的窗户都被黑色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 显然,对方是不想让他知道身在何处。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转头望着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曾经套在他头上的黑色头套,而另一个蓄着大胡子的男人则坐在他的对面,面色冷峻地盯着他。 刘文博的鼻子轻轻地嗅了嗅,他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这是家具由于长期处在潮湿的天气之中,但又没有人及时打理的缘故。 房子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咀嚼的声音。 他猛地扭头一看,一个小个子男人正坐在他身后的板凳上,左手托着一个纸袋子,右手正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塞进嘴里。 小笼包在灯光下更显的晶莹剔透,透过薄薄的面皮,隐约能看到里面纯白的豆腐和微微发红的肉馅。 随着那人的咀嚼,滑溜的汁水徐徐从他的嘴角边流淌出来。 刘文博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下,瞥见了男人的裸露的手臂上有一条寸许的刀疤,灯光下愈发狰狞。 “刘文博,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弄到这个地方来吧?”小个子男人满足地吃完一个小笼包,吮吸着手指上的油。 刘文博摇摇头,这三个人对他来说都十分陌生,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之前肯定没见过他们。 大胡子忍不住道:“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得了!” 刘文博闻言两腿都有些打颤。 大胡子看着刘文博,哈哈大笑:“怂包软蛋!” 这时,小个子男人忽然道:“他估计没有吃饱,你们招呼一下。”说罢又抓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你们……” 刘文博话刚说出来,便被身边黑衣男人狠狠一拳打在腹部,随着一股疼痛袭来,他到嘴边的话语全都被生生咽回去。 刘文博用力挣扎,无奈对方力量太大,自己挨了几巴掌以后,还是被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后,便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方如今已经驱车同纪成林会合了,见到纪成林之后,他开就问:“老纪,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进了前面的那座宅子就没有再出来,对方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拐地绕到了这里。车里有三个,宅子里多少人不清楚。”纪成林回答道,“这里的地形有点复杂!” 这座宅子周围住宅十分密,街面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商铺店面,道路四通八达,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很难及时控制目标。 对方选择将刘文博带到这里,说明已经充分考虑到了遇到紧急情况撤退的问题。 不过,方如今现在虽然心情激动,但他并不着急,王韦忠带人很快就会赶到,这次一网下去也许能捞个大的! 在王韦忠没来之前,他只是让行动队员们远远地散开,距离宅子最近的也有三四十米。 自己在抓捕方面的经验不足,还是小心为好。 从这几天跟踪监视的情况来看,方如今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刘文博只是被日本间谍策反的,真正的大鱼即将现身。 通过闫建波,方如今了解到,这些正儿八经的日本间谍心思缜密,做事老练,在反跟踪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担心老纪他们太过莽撞,跟的太紧了,惊动了对方。 好在老纪告诉他,他们及时变更了路线。 方如今终于放下心来,这可是他用刘文博这个鱼饵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大鱼,绝不能够让他跑了! 方如今借着月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从临城站赶到这里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照着这样的速度推算,王韦忠至少还需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希望这段时间内不要出什么差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方如今耐心等待的时候,前方与之垂直的一条大街上亮起两道雪白的车灯。 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是心里一紧,因为王韦忠带人从临城站赶来绝对不会走这条路。 方如今看了看身旁的纪成林,只见他已经将手枪拔出来。 但愿是过路的,方如今心想。 偏偏事与愿违,那辆车很快熄灭了车灯,缓缓地在目标所在宅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在大门上轻轻一推,两扇大门随之打开,露出黑漆漆的门洞。 方如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如果说绑架刘文博的人是日本间谍,那么他们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连大门都没关! 难道后来的是他们的同伙? 纪成林低声道:“怎么办?” 方如今反问:“老纪,要是现在行动,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不好说,但要是不捉活的,这些人不算什么。” 果然是老兵,有十足的底气。 方如今是相信纪成林的,这人做事不浮夸,他说不算什么就一定是不算什么。 对方能看到的有六个人,宅子里的情况未知,而自己这边总共也就是十几个人而已,未必会有绝对的胜算! 如果宅子里的人都是一伙的,方如今可以选择静待援兵。 可如果后来的三个人是,另一股势力,自己断然不能让他们半路截和。 所以,方如今决定先采取行动,即便不能突破进去,也要尽快地将宅子四周控制起来了。 “老纪,车上有酒吗?” 纪成林一怔。 酒? 现在问有没有酒做什么? 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找酒啊? 这时,马宝竟然接话道:“有,上次还有半瓶没喝完,被我扔在后备箱了。” 纪成林面露不悦之色,执行任务喝酒是行动人员的大忌,马宝年纪虽小,但是极为好酒,自己已经多次劝过他了,奈何被他总是当成耳旁风。 老纪不知道酒的妙用,但方如今可是知道,他听了却是心中大喜:“好,太好了,马宝,这次你辛苦一下……” 第五十五章 一唱一和 夜已深,宅子门口,最后到达的那辆轿车中,司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天气仍然是有点闷,他的衣服穿在身上黏糊糊的,车里一股浓浓的汗臭味,有点熏鼻子。 司机看看前面,又将头探出车窗看看后面,决定下车透透气,活动活动腿脚。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过来。 司机瞬间警醒,从腰间摸出了手枪,循声警惕地望去,只见一个醉汉拎着一个酒瓶子,歪歪扭扭地对着路旁的一株大树唠叨。 “瞅啥瞅,就你们这样的酒量,十个加起来都不是老子的对手,嘿嘿,还敢跟老子叫板,来啊,来啊……倒上,怕你就是婊子养的……” 骂完了,醉汉又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墙根解开裤子撒尿,嘴上骂道:“说的就是你,王老六,欠老子的钱不还,就知道拿老子的钱去讨好那些粉头!我日你祖宗!” 原来是个醉鬼。 司机松了一口气,将手枪重新插回腰间。 醉汉抖了抖,系上裤子,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走到了轿车前。 司机本欲对他视而不见。可是,醉汉却偏偏走到了车的对面。 面对面,司机直直地看着醉汉。 醉汉被他看得一愣,瞪着眼珠子问:“瞅什么?” 司机皱着眉不说话,隔着挡风玻璃都能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醉汉站不稳,颠颠倒倒地看着他,目光迷离,嘴里嘟囔:“王老六,别以为你躲在车里老子就看不见,你他娘的才喝了几杯就跑了……” “怂了吧?”醉汉往前一步,双手搭在车头上,将脖子伸长,“有本事下来啊,跟老子再喝,看看谁先喝趴下!” 司机忍无可忍,推开车门下车,低声骂道:“滚,赶紧滚!” 醉汉根本不予理会,嬉皮笑脸道:“滚,刚才是谁看老子倒酒,就吓得屁也不敢放一个就滚了,是谁啊,嗯?” 司机心头火起,忍无可忍,拔出手抢对着醉汉,凶狠道:“赶紧给老子滚,不然一枪打死你!” “吓唬谁呢?你以为拿个酒瓶子老子就怕你了,老子也有酒瓶!”醉汉不退反进,还抬手扬扬手中的酒瓶。 就在司机的目光被酒瓶所吸引时,醉汉如同鬼魅一般欺身上前,对准司机的脖子,一个掌刀砍了下去。 “你……”司机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看到马宝解决了司机,方如今等人迅速地跟进,将大门牢牢地控制住。 方如今低声对马宝道:“把这个家伙带到偏僻的地方去,问清他的身份和宅子里面的情况。” 宅子客厅内,刚才在刘文博面前嚣张跋扈的小个子、大胡子以及黑衣男人此刻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身后站着一名大汉,手里的枪正对着三人的脑袋。 刘文博手上的绳子已然被解开,他的面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他的同学苏先义,另一个则是熊永俊。 苏先义道:“文博,你也看到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早跟你说过,现在是乱世,咱们得有靠山。幸亏熊先生的手下发现你被劫持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文博被打的鼻青脸肿,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面目显得异常的狰狞。 与之相比,更加难以愈合的是内心的伤口。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就在几分钟前,苏先义带着临城调查室的特务把他救了下来,他总觉得这件是有些蹊跷,苏先义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绑架的? 苏先义又道:“熊先生说了,只要你以后肯跟着他干,你们家里的事情,他自然会找人给你摆平。你放心,以熊先生在临城的地位,以后没有人再找你们家的麻烦。” 熊永俊在一旁帮腔道:“文博同学,你的情况我都听先义说了,你放心,以后你跟着我,就是为党国效劳,我也不会让你白做的。” “文博,熊先生是非常有诚意的。而且,让你做的事情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只需要暗中关注同学们的动向即可。再说了,现在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 “文博同学,先义说的没错,你的身份我们会绝对保密……” 刘文博对两人一唱一和有点反感,但对方救了他,自己一时无法开口拒绝。 这时,熊永俊忽然说道:“文博同学,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这样,这三个人任你处置,要打要杀,你来做主!” 此言一出,小个子赶紧求饶,却被身后拿枪的特务一脚踹在后背上,顿时疼得哀嚎起来。 苏先义也走到了大胡子面前,劈手就扇了对方一个耳光,又回头对刘文博道:“文博,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只要你为熊先生做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特务举着枪对小个子道:“你们三个赶紧道歉赔罪!” 小个子三个人赶紧噗通跪在地上,对着刘文博一顿求饶。 “是我有眼不见泰山!” “您大人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我们保证之前那笔帐,一笔勾销,绝对不会再为难您的家人!” 尽管如此,刘文博仍是不为所动,他很清楚自己答应了熊永俊的条件后意味着什么。 熊永俊给苏先义递了个眼色,苏先义心领神会。 “文博,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不用急着答应,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考虑,这是熊先生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苏先义递给刘文博一沓钞票。 熊永俊和蔼地道:“拿着吧,你是根好苗子,不管以后跟不跟我,都不能为了家里的事轻易地断送了学业。”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 “文博,你看,熊先生多有诚意。他为了你的事情可是……唉,你怎么就不理解呢?”苏先义面露惋惜。 熊永俊摆手道:“好了,先义,别说了,咱们不是答应再给文博一点时间考虑的嘛,我相信以他的头脑,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说罢又转头对刘文博笑眯眯道:“文博同学,时间也不早了,你看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小个子等人赶紧眼巴巴地看着刘文博,表情甚是可怜。 “放……放他们走吧……” 刘文博的决定让熊永俊和苏先义都感到颇为惊讶,刚才刘文博可是被打得不轻,这就轻易地放他们走了? 苏先义道:“文博,你别有顾虑,我向你保证,他们绝对不敢再对付你了。” 转头看向小个子三人,厉声道:“是不是?” 小个子忙不迭点头:“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为难刘少爷了,求刘少爷开恩,放了我们兄弟三人。” 刘文博仍旧是不说话。 苏先义呵呵笑道:“文博同学,既然你不表态,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放他们走。” 小个子三人如蒙大赦,起身弯腰鞠躬,正要抬腿往外走。 刘文博却道:“等……等一等!” 第五十六章 狠辣决绝 令方如今感到意外的是,宅子周围并没有安排人放风,这也更加让他对宅子里的人的身份感到疑惑。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便被马宝解开了。 原来,被打晕的那个司机是临城调查室的人。 临城调查室为了牢牢掌握意识形态斗争主动权,正在极力地在各大院校培植力量,负责此事的正是情报组副组长熊永俊,而刘文博就是熊永俊极力说服、拉拢的目标之一。 至于绑架刘文博的那些人的身份,司机也说不清楚,今晚他是临时调整过来给熊永俊开车的。 纪成林得知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之后也是一愣,低声说道:“咱们跟临城调查室的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他们插手其中,事情麻烦了。” 方如今做了个深呼吸,遇到这种事不头疼那是假的。 不过与之相比,更加让他感到郁闷是这里面竟然没有日本间谍。 纪成林、马宝两人都是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虽然方如今是刚刚加入行动组的新人,但却是这次行动实打实的指挥官,他们都要服从方如今的命令。 方如今略一思索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就咱们三个!”马宝低声道。 方如今点点头,马宝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做事很有章法,并没有将对方的身份大肆宣扬,这就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留了余地。 纪成林微微蹙眉,问方如今:“你的意思是仍然动手?” 临城站看不上临城调查室,反之亦然。想从熊永俊的手里将刘文博要过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如果是来硬的,他自问根本不会将熊永俊这帮饭桶看在眼里,这些人只会蒙骗学生,若是真刀真枪地干,肯定怂的一塌糊涂。 可问题是之后的事情怎么处理? 他只是一个大头兵,强行动手,一旦有了伤亡,势必会牵扯双方的长官,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尤其是熊永俊是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的心腹,深得彭浩良的信任,这是一个马蜂窝。 方如今目光坚定:“目标现在在人家的手里,难道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一旦潜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发现中国的情报部门在暗中接触刘文博,要么是直接断了和刘文博的联系甚至灭口,要么是在甄别之后让刘文博借机打入临城调查室内部。 不管是那种可能,届时刘文博这条线索基本上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条线索是他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又辛辛苦苦地跟了六天的时间,凭什么让临城调查室的人无缘无故地破坏或者是摘桃子? 对于刘文博的抓捕,必须提前进行,而且是现在! 纪成林忧心忡忡道:“咱们的人多,不如冲进去直接缴了那帮人的械,量他们也不敢跟咱们叫板!”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方如今摇摇头:“不行!老纪,关键的时候不要心慈手软,不要忘了,咱们抓捕的目标是日谍,你我并不知道宅子里那些人的身份,你明白吗?” 纪成林闻言愕然,这是要对熊永俊等人下死手啊,他怔怔地望着方如今,这个年轻人做事果断且狠辣决绝,这一点倒是与队长王韦忠很像。 方如今知道纪成林在担心什么,说道:“老纪,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临城调查室难道之前就没有拆过咱们军事情报站的台?” 纪成林沉默不语,这话还真的让方如今给说着了。 两年前临城站一个叫作陈旺的行动队副队长和一个商人合伙做走私生意,这种事在官场上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不出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商人竟然跟红党有瓜葛,熊永俊等人顺着商人的线索找到了陈旺,各种大刑轮番过了一遍,等临城站得知消息要人的时候,人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就剩下一口气了。 面对临城站的交涉,临城调查室“大方”地拿出了陈旺的口供,咬死陈旺就是红党安插在临城站内部的钉子。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屈打成招,但临城站又无可奈何,毕竟陈旺跟确实跟那个商人在生意上有来往,这是事实。 最终,经过双方高层的较量,临城调查室也退了一步,同意临城站自行处置陈旺。 临城站吃了哑巴亏,但这件事全站从上到下,大家都没有忘记,对于临城调查室的人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其中就包括纪成林,当年他和陈旺的私交不错,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没等纪成林表态,马宝咬着牙道:“老纪,你还犹豫什么,难道忘记陈旺是怎么死的了吗?” 马宝年纪轻,但脾气火爆,对临城调查室的行事风格更是看不惯。 陈旺被从临城调查室之后的当天晚上就咽了气,临死前的惨状,纪成林历历在目。 马宝的话,无疑点燃了他深藏在心底的仇恨和怒火。 既然临城调查室能做初一,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十五? 今天来的这些兄弟,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而且或多或少都跟陈旺有一定的交情,是值得信赖的。 见纪成林略有动容,方如今不失时机地道:“老纪,只要我们这件事做得足够漂亮,临城调查室找不到咱们头上。还有,一旦事发,这件事我一力承当,与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纪成林没想到方如今还能说出这番话,自是感到大大的意外,他心头一热,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事我干了!” 方如今点点头:“既然如此,刚才那个司机不能留了!” 马宝说:“我明白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宅子里的熊永俊心情大好。虽然没有说服刘文博,但看对方的样子,应该火候差不多了,自己只需要再稍微加上一把火。 这些天,他带领着手下“深耕”各大院校,网罗收买了不少的青年学生,骗取了他们的信任,使他们成为自己的耳目,可谓是成绩斐然。 同时,为了进一步更多笼络的青年学生,他还向主任彭浩良提出了举办一些文娱康乐活动的建议。 为此,彭浩良都对熊永俊提出了大力褒奖,并承诺很快为他申报晋升。 此时,他正在客厅里和刘文博、苏先义闲聊着,也算是为这次说服做着最后的努力。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外面院子里,好像有轻微的动静,因为这次是针对一个青年学生,除了那个司机之外,他就没有在院子里留人把风。 可能是司机待的不耐烦了,他对一旁的苏先义说:“你去看一看。” 苏先义点点头出了门,这些日子他跟熊永俊的这帮手下也混熟了,大有称兄道弟的意思。 他来到了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对面的大门也是紧闭着,正好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从身侧扑出一个身影…… 第五十七章 极其强势 一把捂住苏先义的嘴巴,一支匕首从他的喉咙深深地划过,喷洒出来的鲜血将地上溅成了一片。 “呜呜!”苏先义强自挣扎着发出一丝声响,但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纪成林出手向来都是稳准狠,一击毙命。 屋子里,熊永俊还在跟刘文博闲扯着,等了片刻也不见苏先义回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从腰间掏出手枪,示意另一名同伴戒备。 那名特务看到熊永俊如此戒备,也不敢怠慢,赶紧拿着枪绕到了小个子三人的前面。 与此同时,熊永俊也给小个子三人使了个眼色,小个子会意,当即起身,各自从腰间或者是小腿上拔出匕首,向房门口走去。 最前面的那个特务猛地拉开房门,就势一咕噜翻滚了出去,同时手中的枪向外瞄准,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熊永俊和小个子四人也就势冲了出来,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苏先义倒在墙边的尸体,这一发现令他们惊恐莫名,对方竟然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快退回去!”熊永俊喊了一声。 可是他的警告声晚了一步,已经悄悄潜入的方如今、纪成林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纪成林两把飞刀几乎是同时掷出,分别扎在了熊永俊和特务的手腕上,两人的手枪登时脱手掉在地上。 “别动!”纪成林喊道,“再动打死你们!” 三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熊永俊等人。 “兄弟,我们是……”熊永俊捂着受伤的手腕,直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开口亮明身份,纪成林便已经欺身到了跟前,闪着寒光的匕首顶在他的喉头:“闭嘴!” 另一名特务也受到了马宝的重点照顾,不敢乱动一分。 小个子三人手里只有匕首,并无枪支,见此情形各自将匕首当啷扔在地上,抱头蹲下,浑身瑟瑟发抖。 几名行动队员上来将熊永俊等人搜了身,一一控制住,又用布团塞住他们的嘴巴。 这时,一个队员进入客厅内去找刘文博,却慌张地跑了出来,焦急道:“不好了,人跑了?” 方如今也是大惊,收拾熊永俊等人原本是顺势而为,刘文博才是第一目标,刘文博一跑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立即对马宝说:“你马上带人去追!” 马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答应一声立即带人去追。 方如今还要留下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纪成林望向他,显然心里有些松动了。 这个时候放了熊永俊等人最多就是算一场误会,即便是熊永俊心有怨气,也说不上什么来,谁让他好巧不巧地动了跟日谍有关系的刘文博呢! 可是,此时他从方如今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涌出来的强烈杀意,这让纪成林为之哑然。他动动嘴唇,终究没再说什么劝诫的话。 方如今将枪口顶在了熊永俊的脑门上,又一把扯开堵嘴的破布。 熊永俊已经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才是这伙人的头儿,他惊恐地喘着气道:“兄弟,有话好说,我们是临城调查室的人,我叫……” “你叫熊永俊,我们见过!”方如今淡淡回应。 他站在廊檐之下,微弱的月光给他勾勒出一个灰暗的侧影轮廓。 熊永俊肩膀剧震,双目瞪圆,不由得失声道:“你……你……你知道……知道……怎么能还……” 在临城,有哪个单位不给调查室几分薄面,大多人都是见了他们绕着走。 熊永俊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明知自己身份却无任何惧意! 这简直匪夷所思! 方如今冷声道:“你无需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 熊永俊脑子浮现出临城的各方势力,除了军事情报站,还从来没有见过跟调查室叫板的。 “你跟刘文博说了什么?” 熊永俊脑子转的也挺快,这年轻人十分强势,自己应该先应付下来,再作打算,他当即将拉拢刘文博的事如实说了。 “这三个人是什么人?”方如今指着小个子问道。 “他们是……他们是我的手下……兄弟,你们是不是军事情报站的,咱们两家……一家人……”即使到了这种关头,熊永俊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计划。 “闭嘴!”方如今一拳打在他的肝脏位置,将他击倒在地,眼中杀意横生,“我告诉过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熊永俊挣扎了一下,居然没爬起来,可见这一拳力道之重。他痛苦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眼中却怒火中烧。 自己好歹也是临城调查室的情报组副组长,对方竟然说打就打,简直是不把临城调查室放在眼里! 熊永俊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怂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军事情报站的人?我要见你们情报组的胡组长……” 方如今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军事情报站。” 熊永俊脑瓜一转,恍然大悟,虽然对方极力地否认,但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原来对方是通过刘文博找到了这里,他见硬的不行,赶紧来软的,脸上堆笑道:“兄弟,我知道你们就是军事情报站的人,刘文博一定是跟日本人有关系对不对? 哦,这个我不该问。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放心,刘文博你们带走,我保证以后不再接触他,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问你,今天你们来这里的事,还有谁知道?” 熊永俊心中一喜,看来对方有所松动,赶紧道:“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再也没有告诉旁人。” 此话倒是不假,这种威逼利诱拉拢青年学生的行为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熊永俊平素都是悄悄地行事,尽量保密。 “你确定?” “确定!兄弟,你放心,我口风严得很!” “那就好办了!”方如今慢慢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你是要……”熊永俊琢磨着方如今的话,越想越觉得心惊,最终被无边的寒意所笼罩。 “没错,我就是要……” 面对如此凶悍的对手,熊永俊简直惊呆了:“你竟敢……”他一句没说完,忽然被一股力量猛然掐住脖子,后背“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边。 方如今的的眼睛几乎贴在鼻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恶狠狠地响起:“听着,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旁边这三位就是你找来合伙陷害刘文博家的,对不对?” 熊永俊一梗脖子,毫不示弱:“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今天你杀了我,我敢说,我们调查室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傻事!” 他见方如今年轻,还以为是个愣头青,慌忙晓以利害。 熊永俊虽然极力否认,但事实不言自明。 方如今的神情在明暗光线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苦笑,里面深藏着嘲讽与哀伤。 “没错,我杀了你,临城调查站不会放过我的,但如果杀你的人不是我呢?” 第五十八章 顾此失彼 “什么……什么意思?”熊永俊有点跟不上方如今的思路。 方如今一挥手,早有行动队员们将这些人推搡进了屋里,一名行动队员将一把缴获的匕首塞进了小个子的手里。 “杀了他!” 熊永俊和小个子浑身一僵,就算他们再傻,也知道方如今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狠,非但要杀了熊永俊,还要假以他人之手。 小个子浑身战栗,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发抖。 接下来的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杀了熊永俊,临城调查室的人决计不会放过自己。要是不杀,自己就得命丧当场。 “你……”熊永俊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来真的,正要开口质问,忽然脖颈被后者猛切了一下,登时昏了过去。 小个子跪在地上直喊饶命。 方如今也从他口中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苏先义在学校中暗中替熊永俊物色合适的目标,如果目标听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目标不配合,就要使一些特殊手段。 这三个人都是放高利贷的,他们趁着刘文博家里生意资金周转不开时介入,假意出借资金帮助刘家渡过难关,实则是和熊永俊暗中勾结,不仅霸占了刘家的店铺,又让刘家背负了巨额债务。 这时,再演一出苦肉计,把熊永俊塑造成刘文博的救命恩人,彻底将刘文博拉拢过去。 手段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小个子不敢去捅熊永俊,纪成林来到他的身边,一刀就扎在了他的大腿上,小个子惨叫一声。 纪成林恶狠狠地说“如果你再不动手,下一刀就不是扎在大腿上那么简单了。” “我……” “杀了他!你就能活!”方如今意简言赅,阴森森地说。 “好汉,我……长官……”小个子吓得语无伦次。 “噗!”一阵闷声响起。 却是他的大胡子同伴被纪成林从身后捅了一刀,身子瘫软在地,当场毙命。 看着大胡子倒下,小个子发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破胸膛,裤子热乎乎、湿漉漉的——居然尿裤子了。 对方说杀就杀举动,彻底扯碎了他的胆量。 方如今静静地站在一旁,纪成林将浑身瘫软的小个子拉到了熊永俊的身前,握着他的拿匕首的手,就像是师傅教徒弟一般。 “这里……” 话音未落,锋利的匕首直接捅进了熊永俊的前胸,接着轻轻转动匕首,剧烈的疼痛让熊永俊从昏迷中醒来,可是他无法喊出声来,很快他身体里气力开始迅速的流失,他的眼中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方如今看着老纪杀人,感觉老纪极度的冷,冷得像是一块岩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顾忌和怜悯,仿佛熊永俊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物。 方如今暗暗感叹,这份镇定若不是身经百战是做不到的。 小个子惊慌无比,脸色扭曲起来,已经握不住匕首了,可是,手腕还被纪成林紧紧地攥着。 忽然,手腕被纪成林猛地一拉,冲天的血腥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他再也忍不住地剧烈地呕吐起来。 待他吐完,纪成林站起身踢了他一脚,问他刘洋家人现在的住址,只可惜他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区域。 再留着这些人,不知道还好有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方如今眼中寒光一闪,纪成林便用特务的匕首将小个子等人一一解决。 “留下几个人处理痕迹、尸体和车辆,我们撤!赶快离开这里,去追刘文博!”方如今轻声命令道。 撤离的过程,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王韦忠。 方如今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进行了汇报。 王韦忠对于熊永俊的恶行早就恨之入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如今竟是如此的狠辣,直接要了熊永俊的命。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力保方如今平安无事才行。 “这样,你带上我的人继续追捕刘文博,我亲自去现场看看,临城调查室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还有,张副组长那里我会跟他说,之前陈旺也是他的手下,相信他会酌情考虑的。” 方如今心头一暖:“多谢师兄!这次是我闯了大祸……” 王韦忠摆摆手:“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早点抓到刘文博才是最重要的!” 方如今自从来到临城站之后的表现,已经让他彻底折服。现在回想起来,除了这次意外之外,方如今的作为真是无可指摘。 他重重地拍拍方如今的肩膀:“抓到刘文博,一天的云彩就都散了!” 方如今点点头,各自带人朝着目标而去。 当看到马宝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根据小个子等人的交代,刘文博在他们出门查看情况时是在客厅里的,从逃跑到被发现也就是二三十秒的工夫,可浑身湿漉漉的马宝带回的却是个坏消息。 刘文博竟然跑了。 当时,马宝比所有人都跑得快,他一马当先追了出去,却看到前方一个黑影向着不远处的一条河跑去。 马宝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这里河沟纵横,天色又黑,刘文博跳进河里可不好找。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黑影冲到河边噗通一声跃入河中。 马宝也冲到河边,焦虑地望向河面,努力寻找刘文博的踪迹。 后面的队员也跟了过来,他们来回搜寻了几遍没看到人影,马宝的嘴唇不由得哆嗦起来。 刘文博是日谍案的重要嫌疑人,若是从自己手里逃脱,那真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马宝急得赶紧叫同伴们去找乌蓬小船:“快,赶紧到河心找找!” 一般正常人在水下憋气三十到六十秒之间,不过这也是根据个人的身体情况来决定的,如果是肺活量比较大的人憋气,可能会长一些,但也不会长到离谱。 所以,马宝判断刘文博即使是潜泳也不会太远。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无论是两岸,还是河心都没有发现刘文博的踪迹。 此刻,方如今得知消息之后也是百感交集,自己用在熊永俊等人身上的精力太多了,以致于忽略了刘文博,眼睁睁地让这个最重要的目标从自己的眼皮下逃走了。 还有就是,刘文博也许知道自己对熊永俊灭口的事,一旦落入了临城调查室手中,今晚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先将刘文博控制住,回过头再从容不迫地对付熊永俊。 没办法,方如今只得连夜带着数十名行动队员对刘文博进行追捕,至于能不能找到就要看运气了。 第五十九章 长官担当 一连找了一夜,可刘文博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 至于刘文博的家,方如今并没有贸然派人前去,因为那个小个子只知道刘家新搬的大概地址,黑灯瞎火的根本无法查找,反而会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大早,方如今先是回到临城站,向张鑫华和王韦忠进行了汇报。 出人意料的是,张鑫华并没有责备他,而是出言宽慰,让他耐心一点。至于熊永俊的事,也让方如今不必担心,王韦忠已经替他处理好了。 这一切倒是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昨晚下狠手处置了熊永俊,除了行动需要,倒也并非是一时的冲动,一切都是谋定而后动。 早在临城大学他就见识过熊永俊的卑鄙手段,这次设局引得刘家破产再行收买拉拢之事,更是令方如今深为不齿。 再有,之前和老纪等人相处过程中,他也了解到了临城站的一些陈年旧事,其中就包括陈旺被诬陷为内鬼的事,而当时代表临城站区去临城调查室进行交涉的正是张鑫华。 陈旺也是张鑫华较为倚重的老部下,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方如今就不信张鑫华的心里对熊永俊没有一点芥蒂。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熊永俊不开眼,偏偏将刘文博这个跟日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作为拉拢目标,也活该他倒霉。 “如今,韦忠已经跟我商量好了,如果有人问起,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这件事暴露了,就说韦忠是奉了我的命令前去抓捕日谍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宅子里的人发生了内讧,而你只是抓捕行动的参与者之一,明白吗?” 这是在保护自己,方如今看到张鑫华的态度,不禁心中一暖。 有一个有担当的长官不容易啊,而他有两个。 师兄在这方面也很有担当。 他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副组长的关爱,只是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责任自然也需要由我承担,您和队长的心意,我心领了。” 方如今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张鑫华和王韦忠都是暗自点头。 不卑不亢,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 随后,张鑫华去吴剑光办公室简要地汇报了昨晚的抓捕情况,至于到底跟吴剑光怎么说的,方如今不得而知。 接下来,三人商量追捕刘文博的事: 方如今带一部分人去刘文博家守株待兔,这是刘文博最可能去的地方,行动以方如今为主,其余两拨人分别在学校附近监控和在街面上巡查。 考虑到刘文博回家的可能性很大,方如今觉得这样的安排欠妥,便道:“副组长,这么大的事情,卑职怕难以完全胜任,王队长他……” 倒不是为了逃避责任,他只是对张鑫华的安排感到诧异,抓捕刘文博一事干系重大,为什么不让经验更加丰富的王韦忠主持行动? “这件事是吴组长亲自安排的,你大胆去做!” 考虑到抓捕刘文博的危险系数并不大,而且昨晚又见识了方如今的狠辣一面,张鑫华也相信他能够主持这次行动。 方如今心念电转,吴剑光如此安排的目的,显然是有意地让自己积功。 不过,这对师兄也太不公平了吧? 作为行动组长,吴剑光在一线的行动能力不行,但算计人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 可即便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这种吃相也实在是太难看了吧。 刘文博的新家如今住在灯笼街,位于临城西北的城乡结合部,是一片连绵的棚户区。 当年,ah、江苏一带连年灾荒,盗匪遍野。每逢一次灾年,都有大批难民乞食逃荒流入临城。 男的拉黄包车、剃头、擦背,女的做一些浆洗缝补的零工,甚至是进窑子苦度余生。没几年,流入临城的灾民竟达数万之众。然而这些人备受歧视,一直都杂居在棚户区。 当天中午,方如今带着老纪等人按照地址找了过去,当地的一个姓武的警长早就接到电话在路口等着了。 武警长早就接到了分局局长的电话,说是有人过来办点事,让他安排好。 挂上电话他就犯了寻思,自己这片辖区鸟不拉屎,在整个分局是最差的地段,怎么还让局长惦记上了? 可不管怎么说,局长将这件事交代给他,就是给他脸,他就得兜着。 隔着老远,武警长便开始仔细打量了起来,见到来的人都是陌生人,不禁心中犯疑。 很快,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为首的一名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身上。 武警长也是有阅历的人,这个年轻人走在最前面,虽然不是前呼后拥,但也是主位凸显。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来了,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要结交一番的。 武警长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哎呦,这里的路不好走,各位慢着点,慢着点!”武警长前倨后恭,肥胖的身体几乎将原本就十分紧绷的警服撑裂,“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哎呦当心脚下,这些天杀的穷鬼,屎尿垃圾到处倒。” 方如今顺势停住了脚步,举目四望。 一条小河将这片棚户区一分为二,两岸紧靠河边就是密密麻麻的民舍,一眼望不见头,仿佛蜂巢一般,房子大多低矮破旧,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正蹲在岸边漂洗衣服。 这里的环境确实是差了点,遍地是黏黏糊糊的垃圾和黑乎乎的污水,不远处有几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男人蹲在地上,就着空气中弥漫着臭烘烘的尿臊味过着烟瘾,“咝咝”的吸气声不绝于耳。 纪成林虽然年纪大、资历老,但毕竟是个大头兵,这里只有方如今是军官,他自然责无旁贷地向前一步,一只大手搭在了武警长肉乎乎的肩膀上:“兄弟,借一步说话。” 方如今仍然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刘文博的家境没落,确实存在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可能性。 不多时,纪成林带着武警长走了回来,武警长再看方如今时,脸上讨好的表情不减反增,又多出了几分敬畏。 刚才看到纪成林递过来的证件时,武警长两腿发软,喉头发干,眼皮子突突直跳,我的乖乖,还以为是城里来的大少爷呢,没想到竟然是特务处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 这该如何是好? 第六十章 张网以待 灯笼街虽然偏僻,但武警长毕竟是警察系统的,信息并不算闭塞,也知道军事情报站是临城里数一数二的特权部门。 前几天他也听说了一壶春茶园的事,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连市局的局长都被扇了耳光。 当时,他还庆幸来着,自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虽然油水不如城区里的同僚丰厚,但总归是清闲啊,正所谓无事一身轻。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特务竟然找上门了。 他心中将局长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好事不找老子,这种粘上可能掉一层皮的破烂事却想到了他。 武警长心情忐忑,臊眉耷眼地看了方如今一眼,这个一脸清秀的年轻人竟然是一名特务头子,那些特务头子不都是一脸凶相的模样吗? “武警长,今天要麻烦你了!” 方如今的话将武警长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不麻烦,不麻烦!”武警长连忙道,“能够为方长官效劳是卑职的荣幸,荣幸……嘿嘿……嘿嘿……” 即使能以势压人,但也得让人家心里舒坦,方如今语气温和地说道:“武警长,出于保密原因,未能提前告知你详情,还请谅解啊!” 这种事还是少知道的为好,武警长下意识地陪笑点头。 “这次我们来主要是调查一个叫作刘文博的学生,他们家不久前刚刚搬到你的辖区,我们怀疑此人跟日本间谍有关,我想知道,对于此人,你是否有印象?” 武警长一听自己的辖区内竟然有人跟日本间谍有关,这是辖区不靖、履职不力啊,顿时吓得脸色蜡黄,两腿直打颤。 不过怕归怕,武警长对于日本间谍还是恨之入骨的。 这个叫作刘文博的年轻人,他还是有印象的,小伙子不错,人很老实,也很有礼貌。 看着一家子都挺老实的,刘父还曾跟他说一家子就指着儿子翻身呢,没想到竟然跟日本间谍有关系,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 “知道,知道,卑职这就带方长官去刘家。”武警长不敢大意,引着方如今等人向前走去。 “各位长官,前面拐过弯第五家就是刘家了。”武警长矮矮胖胖的,脸上一团和气,心中着实忐忑不安,始终陪着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这里的弄堂狭窄弯曲,如果没有武警长带路,外人还真不容易找到。 方如今等人跟着武警长七拐八拐地终于在一栋破败不堪的老屋前停下来了。 方如今看了看,对着纪成林使了个眼色,纪成林一挥手,几名队员便分赴各个道口将这座房子包围了起来。 方如今带人穿过几乎摇摇欲坠的木门,直接来到了院子中,屋里的人也听到了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出来,惊诧地望着院子里的人:“你们是……?” 武警长快步上前,粗鲁地将中年男人推到了屋里:“刘立明,你儿子刘文博呢?” 纪成林带着其余的队员一拥而入,将屋里的人控制住,并迅速进行搜查,并未发现刘文博的踪迹。 方如今随后迈步进入屋内,屋里的气氛犹如凝固了一般。 屋子里有一对中年男女,正是刘文博的父母,刘母脸色蜡黄,不时地咳嗽几声,另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则是刘文博的姐姐。 一家人被突如其来的行动搞得不知所措。 刘文博的父亲刘立明也是见过世面的,又认识武警长,忙开口问道:“武警长,我们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你们这是……?” 武警长没理会刘立明,而是转头看向方如今,解释道:“方长官,这就是刘文博的父母和姐姐。” 他见方如今点头示意,这才又对刘立明说道:“刘立明,你听好了。我身后这些长官都是军队里抓捕要犯的长官,要带你们家刘文博回去协助调查。刘文博昨天有没有回家,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会儿你们谁要是给刘文博示警,让他跑了,那可就是同犯,是要抓去坐牢的。这话我就说一遍,奉劝你们千万不要干傻事!” 此言一出,刘家三人如遭雷静一般,两个女人怔怔地望着刘立明。 刘立明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惊掉了下巴。 自己这个儿子,聪明好学,思绪敏捷,有理想有抱负,不像自己一样只满足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一个好孩子好学生,怎么突然间和重要疑犯扯上关系了? 刘立明一脸茫然地看着方如今和武警长:“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刘文博他是……” “闭嘴!”武警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了可不算,得这些长官们说了算。” 刘文博到底和日本间谍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但只要方如今说有关系,就是没有也得有! 方如今并未说话,但看当前的形势,刘家还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不然不会被一个警察就吓成这样。 他使了个眼色,纪成林立即上前,而武警长则是很有眼力地向旁边一退。 纪成林问刘立明:“刘文博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一句话把刘立明给问懵了。 他这几年生意不顺,一心想扭转困局,每日里都是早出晚归。而且,刘文博从小就懂事,没有让他怎么操心。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便很少关注自己的儿子。刘文博在外面跟谁接触、认识了什么人,他哪里知道。 上个月,儿子还担心家里付不起学费,提出要辍学。为此父子两个还大吵了一架。 儿子这么懂事,刘立明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作奸犯科,便准备再解释一番。 可是,看着身边这些凶悍的汉子,刚刚鼓起的勇气霎时间便泄了一大半儿。 估计儿子真是惹了什么事,否则以自己家徒四壁的情况,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门来,图什么? 心念至此,一转头看着身后吓得低声啜泣的妻女,低声吼道:“哭什么哭,赶紧想想,文博最近跟什么人来往?” 儿子大了,很多事便不再与父母说,而刘文博的姐姐比刘文博只大两岁,兴许弟弟的事情姐姐会知道。 可是,令刘立明失望的是,女儿咬着嘴唇向他摇摇头。 刘立明也是没辙了,转头对纪成林道:“长官,你看……我们真的不知道刘文博到底接触过什么人啊!” 方如今一直都在观察着一家人的表情,看上去他们并没有撒谎,的确对刘文博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武警长脸上表情复杂,心里矛盾的很。一方面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辖区内有跟日本间谍有牵连的人;另一方面,又害怕刘家人没说真话,到头来把他给坑了。 在心里略微权衡了一下,武警长上前大声说道:“刘立明,你们几个可是想清楚了,事关重大,别以为耍个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这些长官们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你说没说假话,人家看得清清楚楚的。为了一个人,把一大家子都弄到大牢里去,不值得!” 说完,武警长又讨好似的看看方如今,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方如今一挥手:“搜!” 第六十一章 抓捕归案 行动队员们立即对刘文博的家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一开始,他们在搜查时不管不顾,瓶瓶罐罐的说摔就摔。 方如今不禁眉头紧皱,纪成林敏锐地察觉到了方如今表情的异常,出声喝止众人。 “手脚都干净点,谁再损坏了东西就扣他的薪水!” 方如今微微点头。 破家值万贯,刘立明家本来就生活不易,任由这些队员们胡折腾一番,以后人家的日子很可能就没法过了。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却让刘立明立即感到这位年轻的长官并不是不通情理,反而是很有人情味儿。 于是,他便不再像一开始时那么紧张了。 接下来,行动队员们的动作果然轻了很多。 不过,搜查的结果也让方如今感到失望,刘家没有任何涉谍的物品和线索。 通过询问刘立明一家,已经彻底地排除了刘文博本身就是日本人的嫌疑,进一步证实了方如今的推测。 另外,他还了解到,刘文博对亲情是比较看重的,这也与刘文博在外面打零工赚钱养家的行为相符。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文博人畜无害,毕竟他是被策反人员。 方如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同纪成林商量了一下,根据刘家的地形特点,重新调整了布控,将整个院子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已经到了傍晚,仍是不见刘文博的影子。 出于保密要求,武警长也被留了下来。对此,他不敢多问一句。 方如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次来灯笼灯街也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理论上存在走漏消息的可能。 他将刘立明叫到了跟前,询问刘文博是不是每天都很晚回来。 据刘立明介绍,刚刚搬来灯笼街后,刘文博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甚至是十点、十一点才回家,听说是在外面打零工。 后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一连一个星期都不回来。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个礼拜五晚上他都会从药铺买药拎回家,并亲自给母亲煎药。 还是个孝子,方如今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今天正好是礼拜五。 方如今推测刘文博应该会回来,一是鉴于刘文博是个孝子,即便刘文博想要逃跑,他也应该回来跟家里人告别。 二是鉴于刘文博并不知道小个子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家的新住址。 关于这一点,方如今已经向刘立明进行了求证,这次为了躲避高利贷,他们是连夜搬的家,而且特意选中了这片城里人不怎么来的棚户区。 而刘立明也经常会叮嘱过刘立明,回家的时候多留意身后,不能带尾巴回来。 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外面的行动队员终于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消息—— 刘文博已经回到了灯笼街! 方如今一声令下,纪成林带人便做好了准备。 如临大敌! 夜晚的灯笼街,被朦胧的月光和淡淡的雾气笼罩着。 整条街道似乎都已经睡了,只有街口的小酒馆还开着,还有几个喝醉了的男人在路上,东倒西歪,嘴里嘟囔着,时不时瞎吼一声。 刘文博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孤独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这几天学校里为了周凌云的事已经乱做一团,他索性就在外面打零工补贴家用。 昨晚经历了一劫之后,他趁乱翻墙、跳河逃跑,也不敢回家,便在一个偏僻的桥洞里躲了一夜。 内心纠结了很久,考虑到母亲日益严重的病情,实在是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决定回家看看再说。 直到天黑之后,他才来到街上,先是给母亲抓了草药,又到粮店买了小半口袋的米,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在距离灯笼街还有不到一里地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观察着。 可是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家里的情况。 就这样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才往家里走。 家里一片漆黑,父母和姐姐肯定又早早睡了。 越是接近大门,感觉步伐越是沉重,想想自己已经得罪了熊先生,昨晚自己这么一跑,只怕是以后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能赚钱贴补家用,母亲买药的钱都付不起了。 越想越是头疼。 他今天又累又饿,感觉身子都要散了架似的,现在只想进门躺倒就呼呼大睡。 可是,没想到的是,刚一进门口的时候,就被突然从大门两侧窜出来的两个黑影摁住了。 刘文博声嘶力竭地叫骂,可这话刚说出来,小腹上就挨了狠狠一拳,一股疼痛瞬间袭来,到嘴边的话全都生生咽了回去。 纪成林更是老辣,直接抓住了刘文博的头发将他拖到了屋中。 刘家人见此情景犹如炸了锅一般,只是他们的嘴里都被堵着,无法发声,只能是干着急。 两个女人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早已经泣不成声。 屋内,一盏棉油灯被点燃,灯光幽暗,还照不到几尺远。 方如今在屋子里正襟危坐,见此情形内心还是相当有触动的。 但是他也很清楚,从事情报工作绝对不能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必须心似镔铁。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喝道:“都把嘴闭上!” 一声厉喝直将刘家人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唯有刘文博的呻吟声和两个女人的低低啜泣声。 刘文博此时才抬头,椅子上坐着一个外表冷峻的年轻人,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留着常见的寸头,相貌俊朗,棱角分明,沉稳老练的气质与年纪并不相符。 方如今同样也在观察着刘文博,只见对方神色举止中还透露着几分稚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日本间谍联系起来。 就在方如今这么一感慨的工夫,明显感到刘文博在瞬间绷紧了身体。 “刘文博,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两世为人的方如今语气中自有一种威严气势。 刘文博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这更加引起了方如今的注意。 看来之前的推测果然不错,刘文博的身上果然有问题。 方如今以审视的目光直视着刘文博,犀利的目光穿透力极强,刘文博将头压得很低,方如今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睥睨之间那股子气势就让人呼吸为之一滞。 他在猜测着刘文博此时的心理状态,此时的刘文博一定很矛盾很紧张、焦躁,甚至有些彷徨。 “刘文博,你应该知道,我们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找到你。接下来的问题,你想清楚再回答。第一个问题,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去了临城图书馆借书?” 听到“临城图书馆”五个字之后,刘文博猛地抬起头。 “去……去过!”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只是从这个眼神,方如今便基本断定刘文博并不是太知情,因为他的眼神中并没有被识破后的惊恐和躲闪,表情反倒是变得自然起来。 方如今点点头,继续问道:“很好,你的第一个回答让我很满意。你去图书馆干什么,是你自己要去的,还是别人让你去的?” 刘文博刚想张嘴回答,便被方如今打断,他继续施压说道:“我们临城站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包庇和隐瞒情况不报,你会坐牢,甚至以间谍罪枪决。帮助日本间谍获取情报,间谍罪,听清楚了吗?” “临城站?日本间谍?”刘文博张大嘴巴,茫然地看着方如今,“你们不是临城调查熊先生的人?” 第六十二章 撕开口子 “当然不是!”方如今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你放心,熊先生和你的同学苏先义,以及那些放高利贷的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里面的详情来不及解释,此时也没有必要对刘文博透露。 刘文博一头雾水。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熊先生找到家里来了,没成想竟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纪成林附在方如今的耳边小声说道:“队长,我看他好像是真不知道!” 纪成林在审讯方面的经验也很丰富,方如今微微点头,继续对刘文博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和那个人很熟悉,并且对他言听计从,对不对?”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方如今的话像一柄巨锤重重的地砸在了刘文博的胸口,他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纪成林等一众行动队员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方如今。 之前还以为这个刚刚从警察局调来的家伙是走了上层的门路,是以表面上对方如今尊敬有加。 后来,见证了方如今从一堆纷繁冗杂的图书资料中找出线索的整个过程,又跟着一起顺藤摸瓜铲除了熊永俊,并且抓到了刘文博。 可以说,他们从心底里对方如今敏锐的观察能力、推理能力以及狠辣手段还是有些佩服的。 纪成林原以为方如今对审讯并不在行,而是会由自己实施,但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如今的每一话听着都是轻描淡写,但实则是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地击溃刘文博的心理防线。 这哪里是个新人,分明就是一个老手!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刘立明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不由分说就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耳光。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逆子,你是想把咱们我和你妈,还有你姐都害死吗?你什么人不好去结交,偏偏结交日本间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下场会把咱们一家人都害死!” 刘立明也是聪明人,从儿子的反应来看,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儿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刘文博半边脸被打的通红,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瑟瑟发抖,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 刘立明跳到前面来的时候,给纪成林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对方如今不利,后来见人家只是教训自己儿子,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刘文博的母亲也走了过来,两手摇着儿子的胳膊哭着道:“文博,你可不能在外面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啊,我听这位长官说你和什么间谍结交,那岂不是要当汉奸……” 刘立明看到老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气恼将她推到了一旁,抬手又要扇儿子耳光,这次却被方如今一把给拉住了:“有话好好说!” 刘立明连连点头,转而怒气冲冲地对刘文博道:“你个逆子,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他们二老就是被小日本害死的……” 方如今看着父亲教训儿子,一言不发。 有时候一味地逼迫,反而不如亲情攻势更加有效。 像刘立明这样的普通中国老百姓,虽然天天都在为了最基本的衣食而辛劳奔忙,所知也不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有一颗很朴素的爱国之心。 在他们的心里,家就是自己的家,国就是自己的国,断然无法接受家人勾结外族、入主中华。 刘文博的姐姐也过来劝说:“文博,你快跟长官们讲清楚,可不要再犯糊涂啊……” 方如今的目光一直落在刘文博的脸上,尽量地捕捉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现在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刘文博心底那个最隐秘的角落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方如今让两个队员将刘文博的家人带到了其他的房间里,小心看守着。 他和纪成林和其他几名队员则留在屋里就地对刘文博展开审讯。 刘文博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并且心存侥幸,不肯开口交待。 方如今猜测,这个日本间谍与刘文博的关系一定是非常的紧密,否则他断然不会冒着风险包庇此人。 看起来,不给他一点厉害,他是不会说真话的。 这时,纪成林眼中寒光一闪,对方如今说道:“还跟他废什么话,把他带回刑讯室一审,不怕他不交代。” 刑讯室里各种刑具一应俱全,环境阴森恐怖,在那种环境下交待的几率确实要比现在大的多。 可方如今自认为对付刘文博这样的根本用不着大刑,他摆摆手:“就在这儿,正好也让他家里人看看给日本间谍当帮手的下场。” 说罢,对着纪成林低语几句。 纪成林旋即会意点头。 昏黄的灯光下,刘文博看到纪成林的双眼冒着一股凶光,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当时两腿就不住地打起了哆嗦,可口里还是大声叫嚷着:“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只大手伸过来,“砰”一声,将刘文博的脑袋按在八仙桌上:“行了,省点力气!” 方如今那张略显清秀却又阴晴不定的脸凑到了刘文博的面前,冷声说道:“刘文博,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却包庇日本间谍。我向来最恨的就是日本间谍,今天你的回答若是不能让我满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方如今那张脸,刘文博心中就是一颤,犹如被风一吹乱跳的油灯火苗。 他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可人却异常机灵,一看方如今的脸色,就知道不好糊弄,可嘴上还是争辩道:“你们这是诬陷好人,我什么时候帮过日本间谍?” “哦,还不承认?”方如今冷冷笑道,“你认不认识他,有没有帮过他,只需要我们查查就知道了。到时候,不仅仅是你,就是你的家人怕是也要难逃一劫。” “你们不要动我的家人!不要……”刘文博声嘶力竭地大喊。 家人是他的逆鳞,否则今晚也不会冒险回家,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看这些人者不善,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而来,他们到底找到了什么证据? “哦,还挺硬气!既然这样,我再试试你的胆量,看你是不是一硬到底!” 方如今淡淡一笑,心中暗想,刘文博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只怕和那个日本间谍的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咬牙支撑着。 说完,对着纪成林使了个眼色,纪成林点头会意,唤来一个队员按住了刘文博的手臂。 他手一伸,手掌中便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竟是看也不看插到刘文博的指缝中。 刘文博只感觉两腿一软,整个人就差点跌坐在地上。 第六十三章 就地审讯 方如今剑眉微微一挑,脸色冰冷地伸手将那把匕首从桌子上拔了出来,又插进了另一个指缝。 “刘文博,我没有耐心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如果你不还交待,我就把你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切下来!” “一、二、三……” 冰冷的刀锋,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窥视着刘文博的手指。 刘文博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 方如今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倒,额头渗出汗水。 “七、八……” 当方如今数到八的时候,手腕轻轻地一扭,冰凉刀锋与手指肌肤亲密接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一刻,刘文博彻底地崩溃了! “我,我说……我说……” 最后时刻,颤抖的嘶吼声几乎是从刘文博的喉咙里翻滚出来。 果然是被策反的! 方如今淡定地拉过了一把椅子,准备耐心地听刘文博交待详情。 原来,刘文博从小就崇拜军人,立志毕业之后投笔从戎。 可是父亲却并不同意,希望他将来毕业之后安安稳稳地找个工作,或者是跟他一起做生意,娶妻生子。 父亲的反对,并未让刘文博放弃从军的念头,反而更加了坚定了他的想法。 去年,他参加了一次抵制日货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长达数里。 可是偏偏有几个日本浪人出现,极大刺激了民众的情绪。 这几个日本浪人是在前一天刚刚抵达临城的。 当局恐发生不测事件,劝告那他们留在投宿的大川饭店。 可这些浪人不听忠告,以致第二天在大川旅馆,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刘文博被警察打伤,刚好被一个名叫林一博的军人所救。 林一博将他送到了诊所诊治,并垫付了医药费,还好心劝说他以后不要参加这种激进的活动。 后来,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十分熟识了,渐渐开始接触起来。 林一博经常会偷偷地给刘文博讲述一些军事技能和军队中的概况,鼓励他要满怀信心,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抓住当下的时间好好学习,强健体魄,将来投身军中,为国效力。 因为刘父一直对他参军持反对态度,故而与林一博的交往一直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从未告诉过别人。 在和林一博的接触中,刘文博的思路和眼界彻底地被打开,信心也更加的坚定,他彻底将林一博当成了自己人生道路的导师。 之前去临城图书馆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但自从和林一博认识之后,动机便有所不同了。 当听到方如今提到“临城图书馆”五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是林一博。 可是,令刘文博感到费解的是,一个一身正气、铁骨铮铮的军人,一个对自己有恩的大哥、让自己无比崇拜的对象,又怎么可能方如今口中的日本间谍呢? 但听到方如今说的言之凿凿、不似有假,刘文博感到就像一个霹雳打下来,周身变得麻木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是这个人吗?”方如今将闫建波的照片给刘文博看。 “不是!”刘文博摇摇头。 “什么?”方如今眉头一拧。 刘文博竟然说不认识闫建波? 纪成林一拳打在了刘文博的小腹,喝道:“看清楚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刘文博才缓过来,不过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刘文博的供述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之前,理所当然地认为林一博和王波一样,也是闫建波的化名之一,没成想还另有其人。 “说吧,你去图书馆做什么?是不是林一博让你去的,他到底是如何跟你交待的?” 刘文博继续交待。 有一次,林一博无意中说他想看一些时下的最新书籍,但平时军务在身,根本无暇借书。 刘文博一听,便主动将借书的事揽到自己的头上。 被方如今这么一问,他确实有些发懵。 林一博只是让他去图书馆借书而已,并没有让他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怎么就跟日本间谍扯上关系了? 纪成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诈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耍小聪明?” 刘文博吓得一哆嗦:“我没有!他确实没有让我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所借的书目也都是我自己选的。” 他确实没有说假话,而且也感到十分疑惑,因为每次林一博将书还回来的时候,书都保护的非常好,甚至有时候书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方如今恍然,原来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目前来看,这可能是一个偶然事件。 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侦破方向错了。 这几天王韦忠也没有闲着,对借书卡上出现的其他人也进行了调查,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而刘文博还书的时间和闫建波办卡借书的时间存在高度的一致性。 即便刘文博没有问题,那么林一博肯定有问题。 此刻,刘文博现在已经被吓得够呛了,没有必要在进行逼迫了。 方如今低声问:“林一博在哪个部队服役?” “临城保安二团,他自己说是一名作战参谋!” 方如今看了纪成林一眼,纪成林忙道:“保安二团是警备司令部的直属单位,驻扎在金家门一带。” “军衔?” “上尉!” “有家人吗?” 刘文博摇摇头:“不清楚,也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知道他家的住址吗?” 刘文博又是摇头:“只知道他在市区租了房子,但是不知道具体地址。” “他一般什么时候回家?”方如今又问。 金家门距离市区二十多公里,这个年代交通不便,林一博不可能天天都能回家,而且军队的特殊性质也不允许他天天回家。 “周末,一般都是周五晚上回来,周日晚饭前归队,极个别时候也有周一早晨归队的。” “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联系,在什么地点见面?”方如今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刘文博答道:“一般都是周日上午九点在一壶春茶园见面。” 听到“一壶春”三个字之后,方如今的瞳孔猛地一缩,又是一壶春茶园! 自己跟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缘分。 他飞快地思索着,一壶春茶园出事那天并不是周末,林一博当时应该不在市区。 可是林一博毕竟常去一壶春茶园,即便最近没有去过,但一个熟悉的地方发生了枪击事件,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说不定,林一博听说该消息之后会成为惊弓之鸟,从而放弃和刘文博的这一次见面。 方如今急问:“你们最近一次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刘文博说道:“上一次见面是三周前,他说近期部队会有任务,最早也得是这个周日才能回来。” 听到刘文博的回答,方如今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预想的那么糟糕。 第六十四章 确认目标 “如果他在你们约定的时间来不了,怎么通知你?” 方如今觉得这两人绝对还有其他的联络方式。 不然,万一一方有事没来,另一方岂不是在茶园傻等着? 刘文博略一思索说道:“因为我父亲反对我和军人交往,所以每次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周六早晨我沿着岳家湾跑步的时候,都会特意往东河那边绕一下,河边有个小亭子。如果他第二天约我见面,就会在亭子的底座下画一个记号进行确认。” 至此,方如今更加笃定林一博就是日本间谍了。 如果是单纯避开刘文博的家人,完全用不着这么隐秘的联络方式。 他将自己的这一想法跟刘文博说了。 说实话,这个疑惑刘文博之前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 经方如今这么一提醒,刘文博的脑子也清醒了。 林一博确实很神秘,如果他真的是日本间谍的话,自己就是在助纣为孽了。 经过方如今的引导和点拨,刘文博彻底放弃了心理上的抗拒,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一旁有行动队员现场记录口供,又让刘文博检查了一遍签字画押。 从目前来看,刘文博确实是被林一博利用的。 所以,方如今并未再为难他,只是命两名队员贴身看守,寸步不离。 方如今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零五分了。 也就是说,林一博很有可能早就回到了市区。 接下来,便是真正开始较量的时候了! 方如今对纪成林道:“你安排四个人在这里看着,从现在开始,不准刘家人出这个门,直到我们的行动结束。” 纪成林自去安排。 方如今跟武警长说要继续委屈一下。 武警长连连点头,委屈一点不算什么,别挑自己的毛病就行。 此时的刘文博反而比刚刚被方如今抓获时更加的惶恐不安。 他一时难以接受林一博是日本间谍的事实,心中备受煎熬,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显得痛苦不堪。 方如今看了看刘文博,心中也着实有些不忍。 像这样的热血青年虽然有一腔报国热情,但他们缺少必要的是非分辨能力,很容易被有心人蛊惑利用。 熊永俊、林一博正是抓住了这个弱点,表面上充当着进步青年的导师,但实际上却将他们引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像刘文博这样有文化的学生参军之后,不能说一定会有个好前程,但做到校级军官也是不成问题的。 今后,潜伏在军队各处,很快就会将国党原本就很脆弱的军事体系蛀蚀的千疮百孔。 由此来看,这个林一博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处心积虑。 方如今轻叹了一声,对刘文博说道:“之前你是受人蛊惑,现在就要考虑戴罪立功的事了。该怎么做,你好好考虑一下。” 随后,方如今将刘文博连夜带到了城区的一处安全屋之中。 一早,又命马宝和李康立即赶赴临城站和警察局,查找林一博在军方的资料和租房时在警察局的备案资料。 临城站负责监督监控临城所有驻军,档案室对于军官的档案资料都有留存,查找起来相当方便。 不过,马宝在调档案的时候却遇到了问题。 原来,保安二团根本就没有林一博这个人。 当时吓了马宝一跳,好在他脑瓜转的快,立即又查了其他驻军的军官花名册,发现在二十六师师部有一个叫作林一博的军需官。 上午九点多,马宝后回来复命。 方如今看着马宝拿来的档案资料,这是去年一月份林一博晋升上尉时的任免材料。 林一博,男,29岁,吉林四平人,民国十六年参军,文化程度高小,现任二十六师上尉军需参谋,负责后勤给养工作。 照片上的林一博佩戴上尉军衔,显得英姿勃发,如果不是掌握了他的详细资料和一部分从事间谍行为的事实,怎么也不会相信此人就是日本间谍。 “是不是这个人?”方如今将林一博的照片拿到了刘文博的眼前。 当刘文博的目光落到照片上的一刹那,方如今明显看到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看来没错了,身份确认无误。 神秘的联络方式,隐瞒家庭住址,编造的假服役部队和身份信息…… 可以说,林一博是日本间谍的指向已经相当明显了。 巧合的是,二十六师师部和保安二团的团部都在金家门。 这倒是提醒了方如今,人们往往会将自己熟悉的内容编织到谎话中去。 而罪犯犯案也会有一个舒适区,选一个自己熟悉又觉得安全的地方下手。 他推测,这个林一博对东河边岳家湾的小亭子应该比较熟悉,或许他租住的房子就在附近。 李康比马宝晚了一个小时,主要是此时地方的户籍管理以户籍卡为主,并没有统一的身份证件。 而林一博只是在临城租房居住,并没有户籍卡,李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林一博当时租房时的备案资料。 资料上并无照片,只是登记了林一博的简单的信息。 方如今想要的是他现在的租房地址—— 窑瓶巷183号。 “老纪,你来一下!”方如今将纪成林叫了过来,老纪是临城本地人,比自己对临城熟悉多了。 纪成林凑上前来,只是在那张租房契约上看了一眼,便道:“窑瓶巷和岳家湾只隔着两条街。” 方如今眼前一亮,距离这么近,难怪会选择在东河边上的亭子画接头暗号! 确定了林一博的住址,就要看他昨晚是不是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早早就派去小亭子侦察的行动队员也回来了,确认了接头符号。 方如今听了之后十分振奋,万事俱备,就等着实施抓捕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方如今不敢擅专,自己匆匆去向张鑫华和王韦忠汇报,留下纪成林带人将刘文博控制住。 一路上,方如今也在不停思考着,刘家弄的鸡飞狗跳,他倒也不担心林一博会察觉,因为刚才刘文博在交待的时候还透露了一个细节: 因为家里做生意亏了钱,刘父便将原来的房子卖了抵债,一家人搬到了灯笼街一带。 搬家的事,刘文博倒是曾对林一博说起过,但当时并未确定新家的地址,所以林一博并不知情。 第六十五章 无故树敌 走进临城站的办公楼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天气闷热,蝉鸣声听着让人心烦的很,大部分人都在午休。 方如今去找张鑫华和王韦忠,发现两人都不在,问了值班的队员说他们午饭前就出去了,大概两点多才能回来。 方如今无奈只好下楼,科就在路过情报组的大办公室时,看到门是大开着的,听到里面有人在议论着什么,而议论的对象正是他。 方如今有意地放慢了脚步,瞟了一眼,发现是其中一人是情报组第二情报队队长赵旭天,另一个是个小胡子跟班,两人正背对着门口。 赵旭天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一条腿踩着椅子,坐在板凳上的小胡子递去一块西瓜:“来,队长,吃快西瓜润润喉,然后再慢慢说事。” 这些天方如今主要是跟行动组的人打交道,情报组的人倒是也见过几个。情报组的信息一直都很灵通,反正张鑫华和王韦忠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听听赵旭天他们在说什么。 要知道,知晓各种八卦,也是机关里的生存的一种必要能力。因为这些八卦,在一些时候往往会透露出某些关键信息。 “队长,那个姓方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小胡子问道。 赵旭天撇嘴摇头道:“谁知道啊,也许是走了姓吴的门道。” 这几天他也在四下打听,可得到的消息却是方如今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后台。 小胡子感慨道:“说的是呢,一个小警察都能调到咱们军事情报站来?姓吴的就是仗着站长不在跟前,糊弄站长。也不知道站长是怎么想的,竟然被他灌了迷魂汤!” 赵旭天抹了一把嘴角说道:“你说姓吴的就说姓吴的,背后少议论站长。” 小胡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前天晚上看到行动组的人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但昨天早晨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旭天呸地一声将西瓜籽吐在地上,断言道:“一个小警察能翻起什么浪花来。行动组是没人了吧,竟然让他冲在前面。” 小胡子附和道:“别说翻浪花了,能不能坚持到站长回来还两说呢。咱们军事情报站是什么地方,哪个人身上没点真格儿的本事啊,他一个只会说鸟语的小警察能干了什么? 我私下听行动组的几个家伙说,姓吴的和姓张的对他寄予厚望,我呸,那姓吴的就是想找个替罪羊而已。 呵,要说起来,咱们跟这个姓方的也是无冤无仇,但要想看行动组的笑话,可不还得指望他嘛,嘿嘿……” 赵旭天伸手一抛,将西瓜皮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笑道:“合着咱们应该感谢他是不是?” 小胡子又递过来一块西瓜:“感谢?那就不必了,您拿正眼儿看他一眼,就是抬举他了。” 赵旭天刚咬了一口西瓜,顿时被逗笑了,嘴里的西瓜汁混着口水喷了小胡子一脸,左脸蛋子上甚至还有一颗西瓜籽。 小胡子微微皱眉,赶忙掏出手帕,手抬到胸口的时候,又向前伸了出去,堆笑道:“队长,擦擦嘴!” 赵旭天往地上吐了一口汁水:“滚,老子嫌你的脏!” 小胡子嘿嘿笑了起来,也不再客气,用手帕抹了一把脸。 赵旭天道:“过不了几天站长就回来了,我倒是要看看行动组怎么收场,那个小警察又是何去何从。” 小胡子道:“对,到时候还得求咱们情报组。” 两人便吃着瓜边聊着,浑然不知门口的方如今已经听到了。 背后说我坏话? 我干的是抓捕日谍的大事,你们不帮忙也倒罢了,还盼着我失败被扫地出门? 都什么人啊! 显然赵旭天等人并没有把主要精力用在情报工作,每天想的就是如何争名夺利。 这一点倒是恨得胡德胜的真传。 方如今听得明明白白的,他们一直认为吴剑光没有眼光,将宝押在自己身上是个明显的错误,等站长回来大发雷霆,最终将案子移交到情报组手上。 谁告诉你们我们昨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告诉你案子会移交给情报组的? 等着吧,我还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了! 他不否认,人这一生需要追求名和利,但得到名和利的过程也得有意义才行。 既然入了情报这个行当,自己就会把全部的努力和精力都放在追查日本间谍上,尽可能地把临城的日谍情报网络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努力总会有回报的,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奋斗,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出一番成就来! 方如今下楼的时候和胡德胜走了个对面,想回避也不好回避,低头假装没看见更不行,只能是大大方方地跟胡德胜打个招呼。 “胡组长好!” 胡德胜带着满脸的笑容向方如今走了过来,他居然主动伸出手:“哦,你就是小方吧,你的事我听说了,剥丝抽茧,拨云见日,解开麻团,干得漂亮啊!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胡组长谬赞,卑职愧不敢当,只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作为一个老牌的情报工作人员,胡德胜虽然并不知道案子的具体情况,但他显然不认为方如今有现在的突破完全靠运气。 胡德胜摆摆手:“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过分谦虚就不好了。等案子结束了,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一定,届时还请胡组长不吝赐教!” 胡德胜为人狡诈,但在情报工作方面是有真本事的,很多地方值得自己学习,这就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两人分开之时,胡德胜的目光不经意间在方如今的皮鞋上扫了一眼。 胡德胜收起脸上的笑容,脸色阴沉,迈步进了情报组的大办公室,看到赵旭天和小胡子还在啃着西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干了什么,你们干了什么?”胡德胜怒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 两人被身后的吼声吓得一激灵,赵旭天赶忙扔掉咬得还剩下一大半的西瓜,从桌子上下来,“组长,您……您怎么没有午休?” 胡德胜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上次侦听到的秘密电台有线索了吗?” 赵旭天不知道胡德胜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被吓得够呛,小声道:“还……还没……” 胡德胜吼道:“那还不赶紧去找!你看看人家行动组,再看看你们!” 赵旭天带着小胡子灰溜溜的跑出了办公室,他左思右想,越发觉得胡德胜无缘无故地发一通脾气有点不对劲,那部电台从发现到现在已经有小半年之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后来,他问了办公楼门口的警卫,推测出刚才胡德胜应该是和方如今见了面。 这就对了,看着吴剑光的手下比我们优秀,嫌我们不争气。 赵旭天咬着牙,低声放狠话道:“方如今,你给我等着。不让你滚出临城站难解我心头之恨。” 一旁的小胡子附和道:“对,把他赶出去!” 赵旭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从今天起,给我盯死他!” 第六十六章 苦口婆心 对于无故招怨恨这件事,方如今当然不知道。 下午两点半左右,张鑫华和王韦忠终于回来了,方如今立即向二人做了详细的汇报。 老实说,方如今主持这次行动是有一些瑕疵的,比如赶赴灯笼街实施抓捕的行动不够隐蔽,那里人多眼杂,如果刘文博提前听到风声,多半不会再回家了。 对此,张鑫华并未多加责怪,反倒是温言勉励了几句,给方如今指出问题所在。 他也知道,尽管行动中有一些瑕疵,但对于一个刚刚入行的年轻人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纷繁冗杂的信息中寻到了林一博这个日本间谍的线索,已经是相当难能可贵了。 跟刘文博想比,林一博才是一条大鱼。 方如今原以为这次的抓捕行动会由张鑫华直接指挥,再不济也是交给王韦忠主持,岂料张鑫华说有个临时性的重要任务,这次抓捕行动交由王韦忠和方如今两人组织实施。 “如今,这次行动以你为主,大胆地去干,韦忠是行动的一把好手,你们好好配合。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对于张鑫华的安排,方如今有些狐疑,难道这又是吴剑光的授意? 又或者是行动组现在还有比抓捕林一博更加重要的任务? 要知道,这个案子可是张鑫华从头到尾跟着的,在关键时刻他竟然置身事外,这有点让方如今始料未及。 而吴剑光此时也不在站里,方如今看了看王韦忠,王韦忠低声说道:“听说是南京来了大人物!” 方如今随即恍然,临城站这种特务组织,不仅要防谍反谍,还要承担安全保卫工作。 吴剑光不在站了,也许也与此事有关。 能够让两位正副组长同时出动,足以说明这个大人物来头不小。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当下,王韦忠又从行动一队抽调了一些行动好手,带好了武器装备,一行人跟方如今驱车赶往安全屋中。 同时,王韦忠提议将刘文博的家人也一起接过来,一是便于控制,二是可以继续对刘文博施加亲情攻势。 方如今立即安排,一个小时候后刘立明三人被押了过来,就连武警长也被带了过来,刘文博的家里留了两名行动队员留守。 街坊邻居都被下达了封口令。 这年头,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谁也不想因为多嘴把吃饭的家伙弄没了,自是连连答应。 虽然是被控制了人身自由,但行动队员们并未为难刘文博的家人。 有了王韦忠坐镇,方如今心里便不再像是之前那么没底了。 之前便和王韦忠明确了分工,自己先做好刘文博思想工作,最大限度地争取刘文博的配合,而王韦忠则先安排布置抓捕行动的前期准备工作。 方如今来到了刘文博的面前。 刘文博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满目萧然。 而他的神思,还飘得更远。 回忆与林一博接触时,两人以茶当酒,谈论当今形势,畅言他日征战沙场,戎马军旅,一展胸中抱负,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 而现在林一博竟然被指认为日本间谍,自己竟然差点沦为帮凶。刘文博曾经清澈的脸已经变得苍白,明亮的眼睛藏不住浓浓的悲伤。 茫然、羞愧、悔恨、伤痛、悲凉,种种情感汹涌澎湃,一齐倾泻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刘文博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方如今那张熟悉却又令人看不透的面孔。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方如今从刘文博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悔恨。 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刘文博。 他能理解刘文博此时此刻的心情,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刘文博,把头抬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刘文博默默地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方如今脸上微微带着笑意。 这个笑容落在了刘文博的眼里,让他似乎感到少了一些逼迫和算计的味道,多了几分真诚。 其实方如今相貌清俊,但他眉宇间似总有锐气,却也让他显得有些沉郁阴冷。 看到刘文博稍稍放松了一些,方如今知道自己的这个笑容已经起作用了,便和颜悦色地道:“刘文博,我知道你也是被蛊惑和利用的,对林一博的阴险用意事先并不知情。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做点什么!” 犯错并不怕,关键是犯错之后的态度。 刘文博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垂眸敛眉,不敢再直视方如今。 一旁的马宝早就看不下去了,觉得方如今刚刚从警校毕业,还带着书生意气。 像刘文博这样的人根本不必对他如此的客气,一顿拳脚上去,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何苦费这个劲? 方如今并不说话,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向着刘文博扑面而来。 刘文博头垂得极低,口中惴惴不安道:“你……你……要我做什么?” “你在惧怕什么?”方如今的目光淡淡扫过他颤抖的双肩,眸光如炬。 “我……我……我并无惧怕……”刘文博的身子忍不住地后仰,喉头滚动。 方如今哈哈一笑,不再紧迫他,轻声道:“你怕林一博真的是日本间谍对不对?” 是的,此刻林一博完美的形象破碎了。 在方如今指认林一博的那一瞬间,就散了,碎了,不干净了。 那一刻,刘文博仿佛觉得脑中忽然多出了一道凛然界石,把他的灵魂分成了两半,之前他在界外的关于林一博的一切尊敬和崇拜,跨进界内都变得脆弱不堪而且荒谬绝伦。 当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和面对林一博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这个人是如此的心机深沉。 比如始终不肯告诉自己真实的部队番号,不肯告诉住处,以及见面还使用隐秘的接头方式等等…… 刘文博,你做下了什么事啊? 作为一个中国人,你……你有罪啊! 在无尽的懊悔和愤懑之中,又听到方如今接着道:“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的人,那只是由崇拜而产生的错觉。你必须勇敢地面对眼前的这一切,勇敢地从悔恨和自责中走出来!” 刘文博蓦地抬首,急急道:“我……我……”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叹道:“好吧,即使你愿意做沙漠里的鸵鸟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已经掌握了林一博的行踪,就等着收网了。等抓到他之后,你们两人再对质吧!” 刘文博抿起唇角,无言以对。 他一直等着方如今继续胁迫自己做事,可是对方并没有,这样反却令他愈加难安,觉得歉疚。 “如果你答应配合我们,那是最好不过了。前尘不计,你也无需担心,你的事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不会因此而影响到你的学业。 就是你家周围的这些邻居,我们也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绝对不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感到难堪。又或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和你的家人离开临城。” 方如今深知一个日谍的帽子会彻底地将刘文博和他的家人压垮,他并不想将事情做绝,毕竟刘文博也是被欺骗的。 要怪就只能是怪林一博这个日本间谍太狡猾了。 “我……”刘文博的话几欲出口。 方如今失望摇头,无奈道:“照此看来,我终究是高看了你!” 刘文博暗自踌躇,几度欲言,但又止住。 他不愿意再见到林一博! 心魔始终未消除,见他这般模样,方如今淡淡一笑。 刘文博抬起眼角飞快望他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方如今转过头不去看他,望着窗外,脑中却不断思索。 正如刚才他所说的,有了林一博的资料,并不需要依靠刘文博才能完成抓捕。 可是,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刘文博。 他走到窗前,缓缓站定,目望向院子外的大树。 烈日之下,树上的叶子几乎要被晒蔫了,可它们仍然顽强地伸展着,为路上的行人们遮挡着灼热的阳光,但行人们的心里多半不曾对叶子有过任何的感激。 方如今苦笑,做事只需遵从本心,何必想那么多呢? 第六十七章 动之以情 方如今倚在窗前,兀自静思,未察有一人轻步趋近。 “想什么事想得那么入神?”低沉嗓音突响,带着一点一易察觉的复杂慨叹。 方如今缓神,站正了身姿,看着身侧的王韦忠道:“我在想怎么让刘文博主动参与到这件案子里来。” 王韦忠不响,默然凝睇着他。 许久,他才缓慢地启口:“你刚刚到临城站,还不太清楚咱们这个行当。咱们只做事,什么时候去做育人的工作了?” “我知道。”方如今轻轻接言,“但这样会毁了刘文博和他的家人!” “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自己不乐意,在行动中发生了意外怎么办?”王韦忠似在问他,又似自问。 方如今也知道,这个案子已经到了不容再有任何闪失的地步,一旦出现了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他心意已决,便道:“我还是想试试!” 王韦忠点点头,最后的机会还是要给刘文博的。 方如今问:“师兄,监视人员都布置好了?” “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岳家湾旁的亭子旁边,我们并没有安排人蹲守,那里河汊纵横,并不利于抓捕。在林一博的住所和一壶春茶园附近,我都布置好了人手监视。” 随后,王韦忠向他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监视人员的布置安排。 其中很多细节都是方如今没有想到的。 比如在抓捕方案没有最终确定下来的时候,王韦忠让行动队员们不仅仅是监视林一博,就是其邻居也在监视范围之内。 王韦忠的理由很简单,对于一个受过训练、经验丰富的特工来说,邻居的表现也会成为他预判危险的晴雨表。 由此,方如今更是对自己这位师兄感到由衷地佩服。 自己在行动方面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等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向师兄多讨教一番。 方如今再次转身来到了刘文博的面前,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这个差点一步踏进深渊的年轻人应该会有了新的想法。 “怎么样,有什么对我说的吗?”方如今仍旧笑着,口中话语肯定而非疑问。 “我……我……”刘文博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缘,指节早就被他捏得发白,“我可以……可以做什么……” “并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方如今轻嘲地笑了笑。 “而是你要做什么?你的行为虽然并未产生严重的后果,但继续发展下去必定会是万劫不复。 这个林一博是你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更是我们这个国家的敌人。如何对待这样一个人敌人,你的心中可有计较了? 方如今深望他,目光柔和如暖风,但下一瞬又变幻,转为冷寂淡漠。 如果刘文博真是一个装睡叫不醒的人,自己肯定也不会再徒费工夫了。 “抓……抓住他……” 刘文博原本沙哑低沉的声音陡然拉高了两个调。 方如今轻轻地一句话,让他认识到自己只是一只迷途的羔羊,而罪魁祸首则是林一博。 作为青年进步学生代表,自己经常会参加一些反日游行集会,甚至还发表过慷慨激昂的演讲。 然而,在林一博处心积虑的阴谋算计之下,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距离理想和信仰越来越远,几乎与国家和民族为敌。 可以说,这个该死的林一博,简直阴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是自己的敌人是什么? “嗯,你能这么想,这很好!”方如今沉了声线,眼光亦变得凝定无波。 他相信刘文博的情绪转变,将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同刘文博讲清楚,便又道:“刘文博,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文博弓着的颈背已经微微挺直,目光直视方如今,语气坚定而有力:“纵然要用我的生命来洗涮我家人身上的耻辱,我也愿意!” 方如今点点头,说实话在恐吓刘文博的时候,他也曾经鄙夷过刘文博的软弱与怯懦。 但转念又一想,刘文博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而已,也不能过分地苛求。 “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方如今压低了声音,慎重问道。 “能用我的鲜血洗刷我的过错,值了!”刘文博轻声应道,心中已然是一片清明。 方如今恢复了正常语调,平淡说道:“很好,我就给你这样一个机会!” 刘文博忽然站了起来,向着他深深地一鞠,郑重说道:“谢谢,谢谢长官给我一洗刷耻辱的机会。” 方如今淡淡然地摆手,不置一词,心中却有些雀跃。 最难做的便是人的思想工作,刘文博的主动悔错并积极参加要求行动,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成就感。 接下来,便是研究如何抓捕的事情了。 可行的抓捕方案大体上有三个: 一是直接进入林一博的住址窑瓶巷183号抓人。 其优点是只要确认了林一博在家,便可以直接实施包围关门打狗。 缺点是林一博的住所情况不明,如果他在家里设置了暗道或者是其他的报警装置,甚至还有其他的同伴在,很容易导致抓捕的失败。 二是直接在一壶春茶园进行抓捕。 其优点是可以事先安排人员化装进入茶园各个角落之中埋伏。 缺点是茶园里人多眼杂,周围道路四通八达,一旦惊跑了林一博,再实施抓捕就很困难了。 而且,方如今担心刘文博会在林一博面前露出破绽,从目前刘文博的状态看,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三是在林一博去往一壶春茶园的路上实施抓捕。 优点是可以提前选定好最有利的抓捕的地点,进行精心的准备,打林一博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就是必须提前要对林一博的出行路线进行准确的预判,并且要随时在最短的时间内针对林一博的路线更改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对行动指挥人员临场应变能力要求极高。 经过商量和仔细的图上推演,最终确定在路上实施抓捕的方案。 方如今虽然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但是他一贯做事谨慎,倒是给王韦忠提出了几条不错的建议。 地点就选在了一壶春东边的一条叫作冷静巷的弄堂中。 这也是从林一博家的方向进入一壶春茶园门前那条大街的必经之路。 根据刘文博的交待,他之前从茶园里看到过好几次林一博都是从冷静巷里走出来的。 这个巷子长五十多米,两侧都是高墙,只要堵住两端,目标很难逃走。 确实是非常适合抓捕的地方。 为了以防万一,两侧的房屋上要布置行动队员。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方如今心中十分兴奋,过了今晚,就要和林一博这个日本间谍见面了。 第六十八章 惊动目标 第二天天还没亮,在方如今和王韦忠的带领下,行动队员化装之后分批进入预定区域待命。 王韦忠带着人在巷尾两旁的铺子里埋伏,方如今负责巷口,另外还有数名队员埋伏在周遭的道路口。 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手下这些行动队员们都是军旅出身,举手投足间难掩军人气息。 像林一博这样隐藏极深的间谍,其观察能力和警觉性远超过常人,一般的布置很容易被他识破。 情报组在盯梢和跟踪方面更有优势,但是鉴于行动组与其交恶,两个组长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请情报组外援来救场的可能性不大。 只能是立足于现有人员力量和条件了。 方如今选择的埋伏地点是正对着巷子口的一间烧饼铺,两层楼的结构,楼下是做生意、楼上住人。 从二楼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大街上的任何动向,对于进入冷静巷的人员也是一目了然。 烧饼铺早早就开张了,老板夫妇看到这么一伙人冲进来,也不敢多问,但神色难免紧张。 方如今亮明身份说明来意,递给老板十块法币:“老板,拿二十个烧饼。” 老板惊诧莫名,二十个烧饼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再说了,谁敢要他们的钱,他极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先生,您说笑了,这些都是刚刚做好的,您随便吃!要是不够的话,一会还有!” “拿着!”方如今硬是将法币塞进了老板的手心里,“这不光是烧饼钱,还有封口费。” “这……”老板这下没有了不要钱的理由,不要封口费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好在他头脑反应很快,忙道:“是,长官,我们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 方如今满意地点点头,忽然他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团油腻腻是细绳,转头道:“老板,这个绳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老板虽不解其意,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赶紧上前将绳子取下。 方如今等人吃着烧饼就着茶水就算是解决了早餐。 这些队员们吃起烧饼来简直是狼吞虎咽,只有刘文博拿着烧饼发呆,最终还是方如今逼着他吃下的。 既然是和敌人做斗争,饿着肚子怎么行? 用完早饭,留下马宝和另一名行动队员假扮伙计留在一楼,其余的人都在二楼待命。 方如今提前检查好了自己的武器,好在手枪是全新的,不用担心卡壳之类的故障。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希望用到武器,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开口的活人,而不是像闫建波那样一具冰冷的尸体。 方如今隔窗看了看对面那条狭长而漆黑的巷子,巷子口冷幽地正对着大街,像恶魔张开了大嘴,择人而嗜。 不多时,天已破晓,朝霞如血,一轮红日正跳弹而上。 临城大街小巷沐浴在晨曦里,房屋和街道两旁的树上群雀噪晴,吱吱喳喳,绕飞盘桓,街上的新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又耐心等了两个地多小时,方如今抬手看了看手表,八点四十八分。 按照刘文博与林一博约定的时间,此时林一博应该很快就要出现了。 果然没过多久,老纪便轻声喊他了。 “人来了!” 方如今微眯着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 透过窗户,看到大街远远地走来了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子。 中等身材,长得很是强壮,双眉如刀,留有一部短髭,目光深邃,炯炯有神,看上去比照片上更加有气势。 方如今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问一旁的刘文博:“怎么样,是不是他?” 刘文博就坐在对面。 为了以防万一,他的手脚都被捆绑,嘴巴也被堵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间烧饼铺之后,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在脑子里曾经多次设想过这一刻的到来。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竟然不敢扭头往窗外去看。 “别忘了,他是你的敌人。”方如今一字一顿地说道。 纪成林警惕地站在刘文博的背后,只要刘文博稍有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刘文博用力地点头。 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大街上走来的那个男人,不再是他的崇拜对象和导师,而是他的敌人! 有了刘文博现场指认,那就更加不会错了,方如今心中大喜。 他一挥手,除去两个队员继续留在刘文博身边,其余的人纷纷起身做好了准备。 这些人都是老手,动作迅速,在抓捕日谍这种大事上,无人敢怠慢。 林一博走在大街上,若有所思。 这次从部队里给刘文博带来了一本射击教案材料。 他一直对这个好学的年轻人很有好感,除去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外,自己对刘文博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因为,远在日本名古屋的家乡,他还有一个弟弟,年龄与刘文博相仿。 以至于在很多时候,他都会把刘文博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 在他看来,刘文博聪明好学,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走在路上,他忽然想起了教官的话—— “未来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要撒下更多的种子,总会有一些种子生根发芽的。我们迟早要占领这个古老的国度,需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如今,刘文博就是他撒下的一颗种子。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边不由地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一片地形他十分的熟悉,加上这里房屋众多,道路错综复杂,人流量极大,即使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立即撤离。 可是,就在他即将走入冷静巷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林一博微眯着眼睛朝着四处暗暗打量,他本就生性敏感,又经过严格的特工训练,更是十分机警,只是随意地一看便立刻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怪怪的,好像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似的。 这纯属来自一种叫做第六感的东西,很玄妙。 下一刻,林一博立即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并没有回头,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居然自己就消失了。 很奇怪,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被跟踪了。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方如今躲在铺子里,看到林一博稍微有些停顿,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的抓捕行动非常的谨慎,所有的行动队员都没有在街上露面,而是躲进了沿街的店铺之中,可还是被林一博这个老牌日本特工嗅出了异样。 大街上的行人不少,如果现在林一博临时改主意就麻烦了。 林一博前方十余米就是冷静巷,穿过冷静巷不远就能到达一壶春茶园,这也是最近的路。 在即将到达冷静巷口时,林一博脸色如常,但他的脚步已经开始悄悄放缓了。 即便这个巷子确实冷清,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吧? 不对,这里一定有问题! 虽然不能确认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但林一博不敢心存任何的侥幸心理,这也是教官反复叮嘱过他的。 心念至此,林一博当即便决定放弃走冷静巷。 第六十九章 异常强悍 正在林一博即将变更路线之时,从身后忽然跑来了三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林一博一下子就被他们围住了。 如果强行呼喝将小乞丐赶走,极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搞得适得其反。 他急忙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打赏。 小乞丐拿了钱之后道了声谢,咬着手上的烧饼顺着冷静巷一路跑了出去。 林一博看到巷子对面并没有人对他们进行阻拦,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太过敏感了。 回到临城之后,他便听说了一些坊间的传闻,推测应该都是针对隐藏在临城的间谍采取的行动。 这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现在,他急于知道自己下线的情况,所以对这次的接头表现的更加迫切。 刘文博现在应该已经搬了家,可新的家庭地址自己并不知道的,如果这次不能及时联系上刘文博,以后再见面的时间就不确定了。 想到此,林一博心思一转,抬脚便走入了冷静巷之中。 远远跟在身后的方如今看到林一博并没有改变路线,心中暂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刚才利用三个小乞丐令林一博暂时打消了疑虑,可目标刚才的表现说明他已经产生了警觉。 虽然王韦忠带着人堵在巷子另一端,但方如今认为已经不能再等了,抓捕行动必须提前! 方如今打出一个手势,纪成林等行动队员便出手了。 身后的脚步声立即引起了林一博的警觉,只是他脚步并未停止,右手却借着向后摆动的时机伸向了腰间。 还没等林一博掏出手枪,快速奔跑中的纪成林手臂陡然间扬起,一把飞刀直接穿透了他的右手手掌。 林一博也真是个狠角色,在右手手掌被扎穿的情况下,不顾疼痛,再次伸出左手拔枪。 他的动作很快,这时纪成林虽然扣了一把飞刀在手心,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投掷飞刀需要发力、瞄准的时间远比手枪要多的多,林一博抬手就是一枪,同时身子一歪,沿着一侧的高墙向后急急地退去。 可是,左手的枪法还是差了一点。 纪成林下意识地一低头,子弹几乎是擦着脸颊飞过,打在了墙砖上,溅起一团灰色的粉末。 脸颊火辣辣的疼,纪成林身形一滞,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砰!” 几乎就在林一博开枪的下一秒,跟在纪成林身后的方如今也开火了,这一枪击中了林一博的左臂,林一博的手猛地一抖,手枪掉在了地上。 虽然要抓活口,但是可没说必须要全须全尾的,现在林一博的两只手都受伤了,使用手雷同归于尽的几率便大大降低了。 下一刻,方如今和纪成林的身影几乎同时跃到了林一博的跟前。 “林一博?”方如今喊出了他的化名,这个让他们费尽心思才找出踪迹的日本间谍,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放下武器,还有活命的机会!” 林一博没有回答,竟是从脚踝处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却是王韦忠听到动静带人围堵了过来。 林一博见此情形,便知道自己今日走不了了。 可也没有到最后同归于尽的时刻,多杀一个人,就多赚一个。 林一博面对数支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竟是毫无惧色,嘴角微吊着一丝轻蔑的冷笑:“有本事上来单挑!” 他一向看不惯中国武术,认为那些都是花拳绣腿,远不如空手道实战性强。 单挑? 方如今心道:“你是不是当间谍当傻了,这样的要求都能提出来?” 这样的话剑拔弩张的情形下着实听起来有一些违和感,但王韦忠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明显就是在扰乱林一博的心神。 这时,纪成林从方如今身旁一跃而起,直扑林一博。 两人一交手,纪成林在躲过对方匕首直刺的同时,一记侧摆拳重重地击打在了林一博的肋部。 林一博犹如被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几乎岔气。 他的身高体型都要胜过纪成林一成,可是两手同时受伤,让他的反应速度大大地降低。 行动队员们可不打算跟他玩什么一对一,很快马宝和李康两名队员又扑上来。 一时间林一博只能是用匕首将其逐一逼退,但这只能暂时的自保,不足以让他脱困。 很快,左腿上又重重地挨了纪成林的一脚侧踢,强劲的冲击力几乎让他跪倒在地。 林一博身体强悍,功夫也不错,可毕竟受了伤,而且对方几个行动队员身手矫健且根本就是以多打少,让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在打斗的时候,林一博还没有忘记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很快意识到巷尾一方的行动队员更多,巷口的反倒是少一些。 其实,按照原来的抓捕计划,应该是在林一博即将走到巷尾时,由王韦忠率人发起行动,故而他手下的队员无论从数量上来说,要更剩方如今这一组一筹。 但现在计划有变,反倒是方如今这边先动了手。 林一博注意打定,当即选准了突围方向。 他挥动匕首向前连刺几下,先是将纪成林逼向了巷子的一侧,随后一个箭步从马宝、李康两人间隙中穿过,到了距离方如今已经不足两米的地方。 方如今不禁暗叹这个日本人当真是好身手,在面对三人缠斗时还能打开一个缺口。 当林一博看到面前站着刚才喝止自己的年轻人时,也是不禁心中一喜。 他并不准备跟对方多做纠缠,只要突破了这一层围堵,就可以逃到大街上。 身后的纪成林一看让林一博从自己身边溜了,而且是直接面对方如今,心中不禁懊恼不已。 因为要留活口的缘故,他没敢击打林一博的要害部位,反而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张鑫华和王韦忠对方如今如此看中,若是在自己的眼前出了事,那可真是百死莫赎。 当下,纪成林脚下用力一蹬,便猛扑向林一博。 他本可以再次使用飞刀,但前面还有马宝和李康两人挡着,唯恐误伤他们,便紧扣在手中当作匕首使用。 没等纪成林赶到,方如今身旁的一个名叫陈超记的队员也踏步上前迎向林一博。 林一博也是算准对方不敢伤他性命,便也不顾身后的纪成林,只是一味地向前发起进攻。 虽然受了伤,但在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下,他手中的匕首却是上下翻飞,很快便在陈超记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趁着陈超记一愣神的工夫,他又一脚重重地踢在其小腹之上,直接将其踢翻在地。 此时,林一博直接面对的便是方如今,只要杀过去,他就能脱离包围圈。 林一博的这一番操作目标明确、动作连贯、干脆利落,也是大大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这家伙虽是受伤之后的困兽犹斗,但是战力去不容小觑。 “开枪,开枪啊!”从后方追来的王韦忠大吼一声。 第七十章 大功告成 前面有纪成林等己方人员遮挡,王韦忠不敢开枪,唯恐误伤了自己人,只能是大声提醒方如今。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位小师弟断非林一博的对手,只有果断开枪才能确保性命无虞。 至于能不能保住林一博的性命,那就要看运气了。 即将脱身而出的林一博心中泛起一阵冷笑,随即像是一只被触怒的猛虎,嘶哑的大吼一声,朝着方如今猛扑过来,手中匕首尽全力刺出,脚下亦是如闪电般连踢三脚。 在他的眼里,而对面的年轻人早就失去了方才的气势,被自己的气焰和杀气所震慑,只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 “开枪,开枪!”王韦忠的喉咙都要喊破了。 看到林一博手中寒光一闪,几乎就刺入了方如今的小腹,众人的心脏都在一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纪成林也顾不上许多,扬手将飞刀掷了出去。 然而没等飞刀刺中目标,林一博手中的匕首已经擦着方如今的衣襟刺空。 原来,方如今以静制动,竟是在关键时刻侧身闪开了林一博凌厉的攻势。 他的格斗功夫远不如林一博,但林一博这一刺只是虚张声势,旨在迅速打开缺口脱身,刺杀方如今倒是其次。 故而,这一刺虽然迅猛,但并未用尽全力,刺空之后,林一博也并未耽搁,而是向巷口猛冲过去。 这时,纪成林的飞刀也紧跟而至,一刀刺中了林一博的大腿。 林一博来不及多想,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继续前冲。 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快,眼前的光线越来越强,这是希望的光芒。 就在他飞奔到巷口之时,突然脚下一绊,身子一下子腾空而起,随着一声惨嚎,林一博重重摔在大街上,坚硬的青砖地面,都被砸出大片裂痕。 他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脖子一歪,直接连牙带血喷了一地。 不待林一博再作任何动作,巷口两侧各扑过来一名行动队员,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 方如今见大事可成,急不可耐地冲向林一博,却被身后匆忙赶来的王韦忠一把拉住,他可不想这个小师弟再有任何的闪失。 林一博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张口就向自己的内衣领咬去,可很快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死死的勒住脖颈,再也动弹不得! 随即有人将他的衣领刺啦一声便扯了下来。 林一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纰漏导致的暴露,但是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不想落入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 虽然接受过反审讯的训练,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品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种极致的痛苦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绝对会让他绝望的发狂。 与其被人折磨的死去活来来,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突然张嘴咬住舌头,就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一死,身上的线索就全断了,也就解脱了。 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就在林一博张嘴之时,一只大手卡在他的下颌骨上。 林一博只觉得脸颊酸痛难当,牙齿再次被撑开,不由地发出“啊”的一声,紧接着一团油乎乎的布团塞进他的嘴里,林一博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想死,没那么容易!”纪成林恶狠狠地道。 这时,王韦忠快速赶到,为了防止林一博再次反抗,挥掌狠狠砍在林一博的耳侧。 林一博立时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王韦忠很有经验,这样做同样也是为了防止林一博的嘴巴里另有乾坤。 要知道,有些日谍甚至在磨空的假牙里藏了氰化钾,可以巧妙地躲过地毯式的搜身和体检,危急时刻则暗中用舌头挑开假牙,用力咬破藏在假牙里的药丸。 方如今紧跟而至,看到师兄的这一番操作,也大致明白了其目的。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林一博,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抓捕行动至此成功!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最后还是他们笑到了最后。 王韦忠看着地上的一截细绳,忍不住暗自赞叹一声,方才还以为方如今命悬一线,不曾想人家早就准备了后招,“绊马索”这招出其不意,可谓漂亮之极。 剩下的便是收尾工作了,行动队只有陈超记一名队员受了伤。 方如今上前查看了一下,尽管并无什么大碍,但还是命其他的队员赶紧将其送去诊治。 此时的行动组队员成分以军中精锐老兵为主,能尽量减少伤亡最好。 再说了,就冲陈超记义无反顾地朝着林一博冲去,足以证明其勇武果敢。 无形中,方如今已经和这些行动队员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接下来,王韦忠跟方如今进行了分工,由王韦忠直接将林一博押赴临城站立即展开审讯,而搜查林一博住处的任务就落在了方如今的肩上。 此时,一直躲在烧饼店里的刘文博也被带了下来。 冷静巷里发生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林一博反抗如此激烈,他心底残存的一丁点儿侥幸彻底没有了。 方如今看着无比落魄的刘文博,对王韦忠说道:“师兄,他对林一博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还望你能关照他一下。” 其实,即便不提此事,王韦忠也会对刘文博多加关照的,方如今担心的是吴剑光,这个家伙很有可能会将刘文博定成林一博发展,并已经发挥作用的下线。 毕竟,对于吴剑光来说,一网网上来的鱼越多越好。 王韦忠点点头,不过此事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临分手之前,王韦忠看到方如今向一个行动队员借钱,颇有些好奇,便上来询问。 “你要钱用来做什么?” 方如今故作神秘:“当然是奖励这次行动的大功臣了。” 王韦忠不明所以。 这次行动从发现线索,到顺藤摸瓜一步步地抓捕林一博,要说大功臣,那肯定是非方如今莫属了。 可十块钱法币的奖金太寒酸了吧,警察局给盗墓贼开出的悬赏价码还得一百块法币呢。 再说了,这奖金即便要发,也应该是站里发才是,怎么都轮不到他王韦忠个人来发。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恍然说道:“你是说给刚才那几个小乞丐?” 第七十一章 仔细搜查 方如今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那这奖金确实该发!”王韦忠自己也没有带钱,转身也向那名队员借了十块法币递给方如今,“如今,这二十块都算是我的!” “多谢师兄!” 很快,行动队员们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王韦忠等人驱车而去。 方如今随后命马宝去寻找方才那三个小乞丐,这二十块法币的奖金就是给他们的。 原来,就在林一博心生疑窦即将改变路线之时,方如今碰巧看到了之前在大牢里的那三个小乞丐,便递给他几个铜圆,跟他们说前面的人更有钱,让他们去要,对方一定会给。 若是一般的小乞丐估计早就被吓跑了,但是那个大眼睛的小乞丐则是一口答应。 如此,这才打消了林一博的疑虑。 可是,很快马宝就回来了,说那三个小乞丐不见了踪迹。 方如今捏着奖金却发不出去,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那就是彻底地搜查林一博的住处。 很久没有抓到过日本间谍了,坐在车上的行动队员们情绪高涨,李康驾驶车辆向林一博的住处而去。 方如今也是心情大好。 想起纪成林在冷静巷中飞刀制敌,不由有些好奇。 这已经不是头一次看到纪成林使用飞刀了,前几天晚上对付熊永俊等人时,纪成林的表现就已经让他感到惊艳了。 方如今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老纪,你的飞刀绝技真是让我开眼了!厉害!” “我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把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纪成林面对方如今的夸赞只是咧开嘴笑笑。 “不是我吹牛,老纪的飞刀是纯钢炼成,能于二十步内,百发百中。”一旁的马宝年纪最小,反倒是最敢说话。 “此话当真?”方如今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了。 方才纪成林可是在高速奔跑中一刀便洞穿了林一博的手掌,仅是这份功力就非比寻常。 二十步内,百发百中还是保守估计的。 “那是当然!老纪闭着眼睛都能射中目标!” 看得出来马宝对纪成林的飞刀绝技倍加推崇。 方如今微微一笑道:“老纪,等有机会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飞刀绝技!” “别听马宝胡咧咧。我要真那么神,你让他当一次靶子试试!他这要站那儿,我就敢扔!” 这下轮到马宝不敢接话了。 方如今哈哈一笑:“老纪,要是我当靶子呢?” 纪成林原本以为这是个玩笑,便道:“别闹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要真是伤了你,不要说两位组长了,就是咱们队长也得把我的皮扒了。” 这些队员里,他对方如今算是了解的比较多的,今天能够凯旋而归,多半是拜方如今所赐。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组长吴剑光见到被抓获的日谍林一博时,肯定是连眼睛都会笑成一条线。 也许用不了多久,方如今就会是临城站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成为站长身边的红人。 这样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哪儿能让人家当靶子。 可话说回来了,纪成林对自己的飞刀还是很有自信的。 对付固定目标,即使闭着眼睛也扔不到方如今的身上,否则自己二十多年的苦功岂不是白瞎了? 方如今却真不是开玩笑,自己当靶子,表现出自己对纪成林的充分信任。 要知道,信任是团队战斗力的基础。 缺乏信任的团队,无疑没有战斗力。 既然今后会与纪成林等队员们一个锅里搅马勺,建立这种自信自然是必须的。 林一博的家里尽管陈设十分简单,但方如今等人丝毫不敢大意,这次地毯式的搜查足足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这处住所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三间房子,陈设简单,房间也收拾的很干净,的确说明林一博也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一住。 像他这样的优秀日本特工是不会将电台和密码本这种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的,安全系数太低。 所以,这次搜查的收获远远低于预期。 林一博的家里也有一台收音机,方如今惊奇地发现这台收音机的牌子和型号和闫建波家里那台一模一样。 难道是两人一起买的? 两个日本间谍应该尽量避免产生任何关联才对,这样做岂不是太过于明显了。 他在心里暂时先打了一个问号。 至于这台收音机的作用,他猜测应该也是用来收听电台密码,接受特高课指令的。 可林一博的家里跟闫建波正好相反,连一个纸片都没有,更别说书籍了。 不过,这也符合林一博的掩饰身份,若非那些正规军校出身或者是投笔从戎的军人,当兵的有几个爱看书的? 再说了,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完全可以将密码本吃透,甚至全部都记在脑子里,根本就不需要实体的密码本。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如果林一博是将密码本记在脑子里,那么掩饰身份文化层次明显高于林一博的闫建波呢? 似乎也没有必要将一本用于接收广播指令的密码本放在书柜上。 方如今还在想着密码本的事,纪成林走过来汇报了,思路暂时被打断。 在衣柜里,翻出了不少的衣物,既有西装,也有粗布衣服,这些衣服应该就是林一博平时搜集情报,或者是实施行动时用来乔装改扮的。 一个优秀的演员不一定是个优秀的情报员,但一名优秀的情报员,一定得是一位优秀的演员。如果想混迹在人群中不被人注意,必须要演什么像什么。 纪成林还在抽屉里翻出了林一博的钱包。 作为一名负责后勤给养的军需官,林一博的收入还是很不错的,除去正常的薪水之外,每次采买还能有不少额外的收入。 军中采买军需,虚抬高价是正常的事情,尤其是有大宗买卖的时候,基本上都有回扣可拿,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可翻遍了住所,只有这么一个装有一百多块钱法币钱包,这点钱也就是林一博两个月的薪水而已。 方如今判断,林一博肯定还有私藏。 纪成林拉着脸说:“这个家伙应该是在银行有存款,又或者是在什么地方藏了金条银元之类的,妈的,堂堂一个负责军需的上尉军官,看着比我这个大头兵还穷,谁信?” 方如今点点头,林一博既然从事情报活动,肯定需要大量的活动经费来策反、收买中国人。 就拿每次和刘文博在一壶春茶馆见面,每次都是林一博付账,有时候还会送刘文博一些小礼物。久而久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特高课一定会定期给林一博发放活动经费,而且这笔活动经费绝对不会是小数目,找到这笔经费也是这次搜查行动的应有之义。 第七十二章 暗中交待 不过,方如今现在并不准备大张旗鼓地在这里继续搜查。 谁也不能保证林一博还有其他的同伙,并且知道这处住所所在。 接下来,应该是留下人守株待兔。 给予林一博定罪的关键并不是一大笔钱财,钱财又能说明什么,人家一口咬定这是从军中贪污得来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保不齐还得扯上林一博的那些上司,捅了马蜂窝。 正在他要下令收队的时候,纪成林将他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咱们就拿着这一百多块钱法币回去,怕是难以交差啊!” 经纪成林这么一点拨,方如今瞬间就明白了。 从林一博的住处就搜出一百多块钱法币,王韦忠能信,张鑫华能信,可是吴剑光呢? 现在想想,看到吴剑光在审讯室里看王兴达和那位红杏出墙的官太太,就像是盯着一堆钞票。 “这个好办,咱们直接问林一博。”方如今说。 别管是金条、银元,还是银行存单,都没有脚的死物,断然不会自己跑掉,只要回去及时撬开林一博的嘴,自然就能知道这些财物的下落。 方如今留下了四名队员在这里监视蹲守,带着剩余的人匆匆赶回临城站。 上一次进入审讯室是被动的,这次他却异常的主动,甚至迫不及待。 汽车开进临城站大门,方如今刚刚下车,便看到吴剑光的车停在了楼前。 他怎么这么巧也赶回来了? 方如今心里疑惑,紧走几步去开车门。 吴剑光这次是临时有事回站里,对于林一博被抓获的事尚一无所知。 当听说方如今是赶回来审讯林一博的,他也是十分的惊诧:“这么快就抓到了?人在什么地方?” 闫建波一死,还以为线索就此断了。 至于后来发现的被撕掉的借书卡这条线索,吴剑光认为希望渺茫。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查出来,还把人也抓了。 饶是他见过不少世面,一时间也有点脑袋发懵。 不过,吴剑光毕竟是老江湖,很快便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确认一下。 这个案子可不仅仅是临城站的案子,便是在特务处本部那里也挂上了号,今后一旦发现抓错了人,那岂不是要闹个大乌龙? “你确定此人就是闫建波的同伙,就是日本间谍?” “组长,虽然我还不知道现在林一博开没开口,但从刚才在冷静巷之中他的一番极力反抗,以及刘文博交待的种种情况来说,其日本间谍的身份确认无疑。” 林一博的衣领都有氰化钾毒药了,方如今难道还不敢拍着胸脯向他保证? “走,跟我一起去刑讯室看看!”吴剑光面带兴奋之色,这可是一条大鱼。 一边走着的工夫,方如今将自己追查线索和抓捕行动的详情向吴剑光做了详细的汇报。 方如今汇报时思路清晰、逻辑严谨,语言组织的也不错,讲起来绘声绘色。 吴剑光听了不住地点头,甚至在方如今讲到如何用绊马索活捉林一博时,还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没想到一匹死马还真的被方如今给医活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方如今看他心情不错,趁机又汇报了没有搜到更多财物的事。 没想到,吴剑光一摆手:“这事倒不急,我就不信他不开口。这些日本鬼子一个个地老奸巨猾,没准是狡兔三窟。这样吧,你们全力审讯突破,将主要精力放在深挖日谍线索上,像财物这种小事,我另派人去处理。”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方如今暗骂,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是根本不打算让自己沾手。 不过,他也懒得掺和这些事,为了钱财把上司得罪了不值得,还是深挖线索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如今,这个案子你办的漂亮,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这次你居功至伟,等站长回来了,我要亲自为你请功!” “多谢组长栽培!”方如今嘴上道谢,可心中恶寒,吴剑光又开始死皮赖脸往脸上贴金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伯乐了。 吴剑光满意地点点头,抓捕林一博的事,他并不打算立即上报给站长,等落实了口供再报不迟,这样即便出了岔子,也有回旋的余地。 “如今,审讯的工作你也要多多参与,咱们行动组可不仅仅是抓人这么简单,你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吴剑光这一番话的确是语重心长,他已经将方如今当作了重点培养对象,将来这个年轻人将是自己的班底中极为重要的一员。 在即将到达刑讯室的时候,吴剑光觉得还是有必要对方如今敲打一番的,便沉声说道:“这件案子虽然是张副组长在主抓,但有了新的进展,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方如今在这件案子上并没有绕开他的意思,但这些话必须要讲在前面,他才是行动组的主官。 “是,卑职明白!”方如今答道。 这种原则性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机关里的禁忌之一便是分不清大小猫。 吴剑光又道:“我们抓了二十六师的人,还得跟他们长官打个招呼,这个林一博的宿舍和办公室还是要搜查的。这件事我亲自安排,你们就不要分心了。他妈的,二十六师竟然窝藏了日本间谍,我看他们怎么解释!” 说到最后,眼中凶光骤然一闪而逝。 方如今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咋舌,看来吴剑光又要打着临城站的旗号敲上一笔竹杠了。 张鑫华、王韦忠拼死拼活地办案子,到头来好处都让吴剑光一个人得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如今,你到了审讯室,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上次情报组的人捷足先登,你帮我盯着点,看看咱们行动组里究竟是谁吃里扒外!” 方如今听了不禁吐舌,让他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去查内鬼,这不明白着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搞不好内鬼没查出来,自己反倒成了鬼。 吴剑光看出了方如今脸上不自信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此事是密查,你只需要将这些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如实地告诉我即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不过,你要记住,此事只对我一人负责。” 方如今忙道:“是,卑职都记下了。” 不管怎么说,吴剑光这种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吴剑光又说道:“这次是韦忠主审,你在旁边好好听着,好好学。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他这个人下手可重,你可要把他给我看牢了,别失手把人犯打死了。这一点,我也会交代的,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 至于刑讯组的人嘛,就让他们靠边站。这件案子咱们行动组从头跟到尾,若是到了最后功劳被别人分润走了,那我岂不是对不起组里的兄弟们?” 方如今猜测王韦忠跟张鑫华走得太近,吴剑光对他不是很放心,至于手重一说也许纯粹就是个借口。 像吴剑光这样口是心非的老油条,他之前见的太多了,明着说是为兄弟们考虑,实际上还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组长用心良苦,卑职和兄弟们铭记在心。”方如今深知该拍马屁还是要拍的。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吴剑光也是很高兴,这个方如今一点就透。 第七十三章 横插一脚 两名执勤的特工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方如今跟在吴剑光身后,大步走在刑讯室长而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回荡,夹杂着一声声毛骨悚然的惨叫。 吴剑光的脸上露出笑容:“韦忠真是个急性子,如果林一博是个骨头软的话,现在也许都开口了。” 审讯工作确实是早就开始了。 林一博被安排在一最里面的一个刑讯室内。 这里相对僻静,刑具也是最齐全的。 王韦忠甚至还在门口安排了两个队员站岗,任何无关人员不得接近。 至于刘文博,则被安排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之中,他的身边也有人“陪”着。 看得出来,王韦忠很细致。 刘文博作为指认林一博的重要人证,虽然已经被做通了思想工作,但人的思想和情绪都是很奇妙的,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不能太过大意。 这样的安排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意外的发生。 刘文博的事,最终还要吴剑光点头。 但方如今觉得现在提这件事显然还不是时候,毕竟林一博还没有开口,之前刘文博交代的那些只能算是一面之词。 刑讯室的门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这是方如今第二次来,但两次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当看到刑讯室里的情形时,方如今和吴剑光都是一愣。 林一博只穿着一条裤衩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血肉模糊。 一高一矮两个陌生军官站在王韦忠的对面,正说着什么,三个人都是情绪激动。 不过,这场争论随着铁门被打开而暂时告一段落。 “孙大彪!” “张腾飞!” “怎么着,你们刑讯组也想掺和我们行动组的事?” 吴剑光当下就喊出了两人的名字,语气任谁听着话里都充满了怒气。 方如今知道临城站还有一个刑讯组,和情报组和行动组比起来,刑讯组属于存在感很低的配合部门。 这是因为一般人犯被抓进来之后都是本着谁抓人谁主审的原则,刑讯组只是在一旁充当打手负责拷问,只负责让人犯开口。 说白了,干的都是脏活累活。 这份工作没什么油水,如果不是还管着这座小监狱的话,可以说是纯粹的清水衙门。 “组长,孙组长和张副组长他们……”王韦忠将右手握着皮鞭交到左手,对着吴剑光赶紧敬礼。 方如今大致猜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前是情报组横插一脚,现在刑讯组又闻着唐僧肉的味道过来准备咬上一口。 这小小的临城站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按人员和装备来说,行动组是站里的第一大单位,可怎么看都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呢? 事实跟方如今猜测的差不多,审讯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就被眼前这两个人给打断了。 孙大彪的身高足足有一米九还多,两膀腱子筋,大光头,大黑脸,一脸横丝肉,颌下一部焦黄钢髯炸着,鹰钩鼻,双目凶光四射。 张腾飞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身形消瘦,溜肩膀,佝偻着腰,长着一张病恹恹的脸,仿佛病了许多年今天才爬起来一般,脸色白的吓人,只是一双眸子出奇地锐利,望着人的时候仿佛能够刺进人的心里一般! 方如今听纪成林念叨过几次刑讯组的黑白双煞,敢情就是眼前这两位。 孙大彪见了吴剑光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吴组长嘛,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腾飞,赶紧给吴组长搬把椅子坐下。” 张腾飞拖着脚步走到了墙边,无精打采地搬来了一张木椅,面无表情地说:“吴组长,请坐!” 方如今看到那张椅子上都是血污,有暗红色的,但更多是黑褐色的,早已经渗入木头之中。 这样的椅子让吴剑光坐,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他虽然看不上吴剑光的贪婪阴险,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官,看着自己的长官被人家欺负,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可是,现在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儿,只能是静观其变。 没等吴剑光说话,王韦忠一步跨了过来,一脚便将那把椅子踢翻在地,冰冷的目光和对面的张腾飞对视着。 张腾飞两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抱在胸前,表情漠然。 吴剑光冷冷地对孙大彪道:“孙大彪,你什么意思?” 孙大彪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看看站在吴剑光身后的方如今,啧啧有声 “这恐怕就是你们行动组新来的年轻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一来就又是找到线索,又是抓到人的呢,青年才俊啊! 吴组长,这我得恭喜你了,你们行动组人才辈出,比我们刑讯组可是强太多了。说实话,我是真羡慕你,有这么能干的手下,嘿嘿……” 吴剑光仍铁青着脸,没有接言,可很快他的脸也开始发红了,额上青筋鼓暴,就像爬着一条条蚯蚓。 方如今也听出来了,孙大彪只是明着捧自己,暗中贬低吴剑光呢。 姓孙的也够阴险的,贬低吴剑光就贬低吴剑光,非扯上我干什么。 吴剑光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他本来就不是干行动出身的,来到临城之后在行动方面确实也并无太多的建树,又长着一副总务组长的面相,是以总是被胡德胜和孙大彪挤兑。 这次本想当着众人的面跟孙大彪掰扯几句,但又觉得不合适。 胡德胜一心想着当副站长,心中多少有所顾虑,可这个孙大彪就不同了。 孙大彪自打干特工这行做的就是刑讯工作,天天在阴暗的刑讯室里跟犯人打交道,苦熬多年仍然是个少校,晋升无望,人变得越来越暴戾。 说好听点是桀骜不驯,说不好听的就是混不吝! 临城站里,除了站长、胡德胜和张鑫华三人,他谁的帐也不买。 对于吴剑光这种从南京本部空降的干部,孙大彪更是心理不平衡,总是有意无意地唱对台戏。 像今天这事,如果孙大彪非要横插一脚,吴剑光还真不好撕破脸硬刚。 毕竟,他刚刚到任不久,根基未稳。 看来,和孙大彪中间还得找个人缓冲一下,否则一旦闹僵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王韦忠肯定是不行的,这虽然是争锋,但却不是打架,得动脑筋。 忽然,吴剑光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方如今身上,登时心念一动。 方如今一见吴剑光看向自己的目光和表情,就知道坏了。 第七十四章 毛遂自荐 “组长,要不我来跟孙组长讲吧!” 方如今心念电转,既然事情注定是无法逃避且不能选择的,与其让长官点将,还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毛遂自荐。 此言一出,审讯室里的人都是一惊,目光集中在了方如今的身上,这里除了王韦忠之外,即便是吴剑光对他也并不是很熟悉。 就连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林一博都忍不住地抬起头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暴露,但隐隐约约地猜到跟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关系,是以对方如今十分关注。 当然,反应最大的是王韦忠,他先是一愣,赶紧开口对方如今说道:“如今,你出去看看另一个人犯现在怎么样了!” 言外之意,让他不要掺和这件事。 方如今很感谢王韦忠的回护,但他心意已决,对师兄微微一笑,随即上前一步,对孙大彪说道:“孙组长,卑职是行动组的方如今,这个案子我从头到尾都参加了,不过这都是遵照吴组长的指示办事。” 机关里不需要个人主义,下属工作上取得的成绩都是在上司的领导下开展的。 手下人的成绩,自然也是领导的政绩。 方如今对这样的文字游戏驾轻就熟。 孙大彪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影动荡,阴森可怖,吆喝声不绝,光是听听都令人胆寒,说是鬼门关也毫不夸张。 而像他这样的人,天天都在刑讯室里泡着,杀气煞气极重,每次回家的时候,就连巷子里的狗都不敢乱叫。 这个年轻人面对自己的时候脸上却并无丝毫惧意,还能巧舌如簧地替自己的长官出头,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其实,方如今也是硬着头皮,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不愿意和孙大彪这样的人打交道。 吴剑光心中也不住地赞叹,方如今能在自己心念一动的时候就能承迎他的心意,而且识得大体,性格机敏,勇于任事,轻轻一句话就为自己解了围。 手下替自己出头,自己这个当长官的当然也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挺直胸膛,清清嗓子:“孙组长,你也知道,咱们虽然都是为了党国,但分工不同,我这个行动组长有些时候不用亲力亲为。再说了,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不好吗?” 言下之意,行动组可不像你们刑讯组一样只干脏活,你孙大彪四十好几的人了,不过是每天跟人犯打交道的打手而已,咱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孙大彪冷哼了一声,心道:“他妈的,不就是仗着自己在特务处本部有关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针对的是吴剑光,自然不屑跟方如今这个新人一般见识。 方如今不卑不亢道:“孙组长,在审讯这一行您肯定是行家,但案情还是我们更加了解,而且这个日本间谍死志决绝,要是出了事……” 言下之意,反正情报组抢功已经逼死了一个闫建波,要是审讯再打死了林一博,这事你们看着办!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有胡德胜的前车之鉴,孙大彪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为了争功而冒险,人家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一下吴剑光。 自己这位上司组长的人缘在临城站还真差,作为吴剑光的下属,以后可有的麻烦了。 “孙组长,张副组长,两位长官如果不嫌弃这里的空气沉闷,大可以在这里看着我们审问这个日本间谍。” 孙大彪并没有发怒,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有点意思的,点了点自己的鹰钩鼻,呵呵一笑:“还是你小子聪明,其实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日本间谍长什么样的,他妈的,你是不知道,这刑讯室里都多长时间没见过日本间谍了,新鲜啊,哈哈哈哈……” 笑声震耳,狰狞阴森。 方如今也是无语,孙大彪明里暗里都在讥讽吴剑光无能。 吴剑光脸色铁青,阴阳怪气地道:“孙组长,抓不到日谍又不都是我们行动组的问题,追查日谍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情报组才是,要不你见到胡德胜了好好问问他?” 行动组一番操作,拨云见日,都逼得胡德胜不顾脸面抢功了,虽然逼死了闫建波,但吴剑光还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妈的,再也不用看胡德胜那副惹人生厌的嘴脸了。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张腾飞说话了:“吴组长,你放心,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的,连耳塞都带来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无边的寒意所笼罩,听得方如今彻骨生寒。 方如今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两团小棉花团,连家伙式都准备好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来看戏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来看笑话的。 黑白双煞一个性如烈火,一个心如寒冰,但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这一切都是算计好了的。 先是故意纠缠,旨在激怒吴剑光,一旦审讯没有进展,他们两人就得被吴剑光求着介入了。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由此,更加让方如今觉得临城站水很深,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一对黑白双煞,没想到两个干脏活的都这么有心机。 这时,吴剑光也感觉自己被孙大彪给耍了,脸色很是尴尬,便大声催促道:“行了,韦忠,赶紧开始吧!” 他这次是临时回到站里,不能耽搁太多时间,最好是在离开之前就能够拿到林一博的口供。 “等等!” 就在王韦忠正准备撸起袖子狠狠地对林一博进行刑讯时,却被孙大彪所打断,他的身形一滞。 吴剑光更是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孙大彪一眼,紧握双拳,怒气勃发地道:“孙大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情你们也搅和了,审讯也让你们留下了,还有什么要求? “吴组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们还说这日本间谍死不得我怕王韦忠出手太重,要是一不小心把这家伙打死怎么办?” 方如今、吴剑光和王韦忠一听,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可没想到,孙大彪竟然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可惊归惊,王韦忠还是悄声地对方如今道:“如今,你赶紧出去。” 他出手重,总不能让吴剑光这个组长直接动手审讯吧,如此人选就剩下方如今一个人了。 让一个只进过刑讯室两次、完全没有任何审讯经验的新人主审,这不是扯吗? 孙大彪、张腾飞分明就是要看行动组的笑话。 吴剑光的肩膀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孙大彪还没完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审讯,吴剑光甚至想立即去给站长发电报告状。 恼火的同时,他心里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终于暴露出临城站建立时间不长的短板了。 别说是临城站了。 就说天津站,那可是特务处建立的第一个比较成型、有战斗力的外勤单位,可最初也是站长一个人在家里办公,工作关系就靠他自己的社会关系。 像临城站这样的外勤情报站,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站、组、队的概念。成立才数年的单位,缺少底蕴,只是权力强行凌驾于军警宪之上。 当有强力人物在上头镇着时,整个临城站如臂使指;可一旦站长不在,下面的人乱起来,相互掣肘,犹如一盘散沙。 吴剑光知道,矛盾上交自然会被认为是无能的表现,但这也是迫于无奈。 他也想将方如今支出去,可微微斜过眼去,却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本间谍,眼神中竟然是充满了渴望! 第七十五章 开始审讯 “组长,我想试试!”方如今主动请缨。 他确实没有任何的审讯经验,但是有一点不能否认,他对于这些日本间谍心中不存在任何的怜悯。 “如今,你……”王韦忠还要阻拦,但是他的话很快就被吴剑光打断了。 “也好,既然你愿意试试,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样做,自有吴剑光的考虑。 方如今毕竟是个新人,他并不指望这个年轻人再给自己带来惊喜,这次审讯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等审不动了再让王韦忠上。 至于孙大彪和张腾飞两个人,喜欢看热闹就让他们看好了。 一旦今后发生失泄密问题,这两个人就是重大嫌疑人,惹上一身骚是肯定的。 孙大彪一看方如今主动请缨,伸出大拇指:“小子,有种!” 方如今也不管孙大彪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快步走到了林一博的面前。 此时的林一博虽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但刚才这出闹剧却是都被他听了去,心里忍不住一阵鄙视。 中国人一向都喜欢窝里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国家利益,这样的国家只配臣服于大日本帝国。 “林参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务处临城站行动组的方如今!” 林一博仍是紧闭着双眼,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了,而且知道是个新入行的中国特工,这让他更加迫切地想搞清自己是如何栽到这个新人的手里的。 方如今也不急,只是盯着林一博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林参谋,你心里应该清楚为什么会被我抓到这里来,对吧?如果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你现在交代,我可以保证你免受皮肉之苦。” 孙大彪等人暗自摇摇头,方如今审讯的套路基本上还行,就是言语和动作没有气势,面对日本间谍完全没有占据主动。 这些日本间谍都经过专门的反审讯训练,想从他们嘴里得到情报并不容易,这就需要刑讯人员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和审讯技巧,善于找到突破口,这样才能从人犯嘴里套出东西来。 要知道,审讯是一门艺术,见到人犯之后,第一个亮相怎么给,第一个眼神怎么露,第一句话怎么说……刑讯室就是刑讯人员的舞台,推门进入的一刻,大幕便徐徐拉开。 显然,他认为方如今在和林一博的第一次交锋中已然落了下风。 孙大彪虽然看不上方如今的审讯技巧,但还是挺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的。 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他喜欢! 王韦忠却是暗自捏了一把汗,方如今到底是涉世未深,太喜欢表现了,殊不知这根本就不是表现的时候。 就在这时,林一博忽然睁开了眼睛。 早在入行的那天起,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等待他的必将是一场严酷的刑讯,至于能不能熬过去,他并不敢百分百的保证,毕竟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脆弱的。 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但并没有让他的意志产生动摇。 现在,这些中国人争来争去,竟是让一个新人来主审,这让他感到心中一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我是二十六师的上尉军需参谋,是堂堂的党国现役军人,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抓我的?我要打电话给我们科长,打给我们参谋长,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林一博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愤怒,几近咆哮。 一上来就矢口否认,并且声称对方抓错了人,就是为了让方如今争一时之长短,从而透露更多的信息。 只有知道自己的漏洞在哪里,才可以针对性地去填补。 否则,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他作为被审讯的一方,是非常吃亏的。 林一博的反应在方如今意料之中。 他并不气馁,面对这个日本间谍,依然有着足够的心理优势,开口说道:“林一博,你应该知道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作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很多人,就是要见到棺材后,才会落泪的。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林一博将头一昂:“我要给我们科长和参谋长打电话!” “嗯,一会儿就让你打!”方如今一边看着林一博一边敷衍说道。 此时的林一博脸上既有汗水,也有油光,但总体来说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即便没怎么受大刑,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一种难捱的煎熬。 方如今笑了笑,这个家伙虽然嘴硬,但却警惕地看着自己,满脸戒备,却又似有所图。 想矢口否认,想激怒我,想套我的话? 呵呵……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方如今将头扭过去,冲着墙上的刑具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将头转过来,似笑非笑地撇撇嘴,懒散地道:“林参谋,这上面的家伙有没有你喜欢的?” “啊?”林一博一愣,“你敢严刑逼供,我要告你!” 方如今下意识地皱眉,这个小鬼子看来是咬死不认了,“嘿,你告我什么?” 林一博吼道:“刑讯逼供!你们对一个党国军官刑讯逼供!” “我打你了吗?”方如今笑着问。 林一博摇头,显得不在状态。 方如今斜眼打量着他:“手都受伤了?怎么搞的?” 林一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心里暗骂了一声八嘎呀路,他的两只手都受伤了,最后一下把脸也摔了,现在脸上乌青了一大块。 冷静巷里不是你带人抓的我,没有你们我能受伤? 方如今这一番操作,让吴剑光有些不满,但并没露在表面上。审讯才刚刚开始,如果现在就仓促叫停,岂不是自己打脸? 这时,方如今忽然盯着林一博的眼睛说道:“你家里的那台收音机不错,只是可惜了,你不能经常回家,一个月也听不了几次。” 林一博与他对视了几秒,便错开眼神偏过了头。 “哎,从哪儿买的?”方如今加重语气。 “从……”林一博咬着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竟是差点被带到沟里去。 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这个年轻人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么好糊弄。 这一场短暂的眼神交锋,却已经完全奠定了审讯者与被审者的高低态势。 方如今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林一博,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第七十六章 找回面子 “林一博,现在都快中午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林一博诧异的很,这不是明摆着嘛。 自打被抓了之后别说进食了,简直就是滴水未进。 大热的天,他受了伤流了不少血,又出了一身的汗,体力消耗很大。 “稍等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方如今走出审讯室,然后很快又走回了回来,手上却多了一盒糕点,这是在回临城站的路上顺路买的。 “让他吃。”方如今让一个行动队员喂给林一博吃。 审讯室里除了林一博吧嗒嘴和咀嚼的声音,静的吓人,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一般。 在林一博的对面,吴剑光、孙大彪、张腾飞三人坐在椅子上,虽然坐姿各异,但均是表情凝重,谁也不知道方如今这是唱的哪出。 吴剑光不时抬起手腕,看着不停走动的秒针。 从方如今审讯开始,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最多还有两小时的时间,两小时后他必须得离开临城站。 按照之前的设想,在临走之前应该可以拿下林一博的口供,而现在来看,方如今是在浪费时间。 还是太年轻了。 审讯哪有那么简单啊,这些日谍死硬的很,你跟他苦口婆心的讲道理,他却东拐西绕地糊弄你,不用点刑上手段,他们是不会吐露半个字儿的。 吴剑光有些等不下去了,阴沉着脸对王韦忠喝道:“韦忠,你把如今换下来,拿出点精神和手段来,别让人家笑话。” 王韦忠也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忙起身答道:“是!” 孙大彪看了看吴剑光,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还别让我们看笑话,难道现在的笑话还不够吗? 这时,林一博正在毫不客气地大吃着,这糕点的味道还真不错,桂花糕入口即化,含在嘴里感觉含住了整个秋天,好吃到飘起来。 还有那条头糕,虽然长得细细长长软塌塌得,但外面的皮子像糯米年糕,一口咬下去,温热的豆沙就立刻从嘴里喷涌而出一去不复返! 这些糕点一落肚中,立刻化为一股热流散去四肢百骸,稍微填补回一点元气。 他也是饿了,一口气吃完了六七块糕点,肚子里的有了食,心里也不慌了,做好了跟这些人长期耗下去的准备。 方如今见王韦忠走了过来,知道吴剑光等不及了,便回头请示:“组长,我请求再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吴剑光脸色不悦,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刚要开口,却听孙大彪说:“吴组长,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刚才不是还说要给新人一点机会的吗?” 吴剑光闷哼了一声,脸色更加的阴沉。 孙大彪嘿嘿一乐:“小方,该上手段了!” 他今天可不是来听方如今跟日本间谍拉家常的。 若干年来,他习惯了这样的刑讯生活。有时候听不到被拷打者的嚎叫,他便会感到空虚和恐怖。只有不断的刑讯,才能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力量。 世界上有这种人,不,有这样一种嗜血的生物。 它们把人血当作滋养,把杀人当作终身职业。 而孙大彪正是这样的人! 方如今对着孙大彪淡淡一笑:“多谢孙组长指点!” 转过头看着林一博,手上被纪成林飞刀刺伤的伤口还在渗血,方如今随手从一旁的桌上捡起一跟小拇指粗细的铁签子,又将林一博的头向右一扭。 林一博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惊恐。 方如今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铁签子一点一点地接近林一博的右手。 “人都是血肉之躯,平时你感觉不到这些血肉的存在,就像我们人体的一些器官,平时也是如此,可是一旦你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就说明它们已经发生了病变。” 话音刚落,方如今的手猛地向前一送,让林一博眼睁睁地看着铁签子插入了他的右手伤口中。 翻卷的皮肉,淋漓的鲜血…… 这种亲眼看到自己的伤口皮肉被再次翻开的感觉,极大地刺激了林一博的痛觉神经,让疼痛感瞬间放大了数倍。 “啊啊啊……”林一博痛苦地惨叫着、抽搐着。 方如今手腕轻轻一拧,带动铁签子在伤口中翻转,更是让林一博痛得死去活来。 审讯室里的众人都是眼神一紧。 这四个人平时对刑讯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尤其是黑白双煞,刑讯逼供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可现在,他们竟然看到一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在谈笑之间便下了重手。 这份从容淡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便是宛如僵尸一般的张腾飞也是眼皮子一跳。 这哪是新人啊,老手身上的那股狠厉也不过如此,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孙大彪不由地问道:“吴组长,他真的是刚入行?” 吴剑光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向王韦忠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王韦忠一脸茫然,眼前这一幕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谁也没有想到方如今现在的表现会和之前有如此之大的反差。 孙大彪一时手痒难耐,忍不住站起身来,也不理会吴剑光,径直走到了方如今的跟前,咧着大嘴一笑:“年轻人,有点意思!想不想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说完骤然变脸,凶光毕露,恶狠狠地对林一博说道:“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些,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明明是威胁恐吓,但看着他的表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并不希望林一博马上开口交代。 方如今知道,这样的人嗜血如命,一定是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把这个狠人那种近乎变态的瘾勾起来了。 也好,这样的脏活他着实也不想干,就让孙大彪上手也不错。 “孙组长,这个犯人毕竟是我们抓获的,要刑讯的话,还得我们组长点头!” 方如今提醒孙大彪,想要过折磨人的瘾就得征得吴剑光的同意才行。 只要孙大彪开了口,不管吴剑光同意与否,吴剑光今天丢了的面子就算是找回来了。 孙大彪哪里想到方如今的肚子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当即回头问吴剑光:“吴组长,要不我试试?” 果然,吴剑光听了心里偷着直乐。 他妈的,这副口吻不就跟方才方如今请示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嘛。 孙大彪啊,孙大彪,你他妈也有今天。 要不说你们这些人就只配干脏活呢,都不带长脑子的。 之前被黑白双煞一番挤兑,胸中积攒的怨气怒气,现在一下子都消散了,说不出的畅快。 方如今这小子真是有点道行。 第七十七章 扰乱心神 吴剑光心里高兴,可仍旧是板着脸,冷声说道:“孙组长亲力亲为,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是丑话咱们可要说在前头,要是打死了人犯,这个责任可得你来负!” 孙大彪此时彻底地来了兴趣,想也没想就说道:“我的手艺你还不相信,我是怕姓方的这小子手艺太糙,给他把把关,嘿嘿嘿……” 吴剑光暗骂了一声大傻帽儿! 孙大彪得到应允之后,立即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又往满是茧子的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年轻人,一会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刑讯!” 方如今之前关于刑讯的情景都是在影视剧中看到的,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一切来得更加真实、震撼。 对日本间谍恨归恨,但让他真的下手去折磨人,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刚才用铁签子插林一博的伤口的时候,他的内心何尝不是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林一博这个日本间谍觉得自己怯懦,才能让吴剑光等人不会看轻了自己。 之前无非是硬着头皮为吴剑光出头,现在有了台阶下,何乐而不为呢?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问林一博的口供,至于刑讯拷打的事,索性就交给孙大彪这个疯子。 孙大彪并没有用皮鞭之类的刑具,而是招呼张腾飞过来帮忙。 他厉声喝道:“来,先给这小日本子拶起来!” 说着便和张腾飞把一串红木棍套在林一博双手手指缝间。 方如今一看,诧异地问:“孙组长,拶指是给女犯人用的刑,怎么给他用上了!” 孙大彪和张腾飞一左一右发力,绳子一收紧,林一博便发出阵阵瘆人的惨叫。 孙大彪兴奋地大叫:“收紧!收紧!” “啊——”一声磔磔刺耳的高叫之后,惨叫声中断了,林一博竟是痛昏过去了。 方如今站在一旁看了看,林一博右手的小指、无名指、食指都已被夹断了,左手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大彪道:“松刑!把他弄醒!” 冷水浇醒后,林一博就像是一只窝脖儿鸡耷拉着脑袋,双手的十个手指已经肿得像胡萝卜。 孙大彪这时才解释道:“嘿嘿,这只是一个开胃的小菜而已,嘿嘿!” 方如今点点头:“孙组长,我先问问,您先喘口气!” “我……” 孙大彪后面的话打着滚从喉咙滚落到了肚子中,说到底这个年轻人还是主审,刑讯只是为了达到问出口供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方如今也不理他,施施然走到了林一博的面前。 林一博此时的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不停地痉挛抖动,双手也像是筛糠一样哆嗦着。 “林参谋,糕点好吃,但是不好消化啊!你说说,要是你早点配合不就不用遭罪了不是? 你在二十六师师部干的是军需吧,油水肯定不少,这双手要是废了,以后还怎么数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剑光坐在后面不禁有些心急,心说财物的事儿哪能当着孙大彪他们说啊,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好在方如今及时转移了话题。 “林参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部新的电台和密码本都是从你这里来的吧?” “什么电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一博的喉咙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了一般。 单单一个电台没什么,这也许是在诈我。 可这个年轻人说的是新电台,他们怎么知道电台是新的? 一时间,林一博的心里顿时泛起惊涛骇浪。 一个月前,他曾经通过特殊渠道给“当归”弄了一部崭新的电台,还附带着一本密码本。 这个要求是“当归”主动提出来的。 当时,林一博还感到纳闷,一个长期蛰伏的特工需要电台吗? 要知道,电台虽然方便联络,但也同样也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所以,一般情况之下,一个情报小组只有一部电台,而负责电台的特工只负责收发报,并不参与其他的情报活动。 而且,情报小组成员之间,虽然经常会有情报往来,甚至是配合行动,但他们大多数并不知道相互之间的掩饰身份。 这种组织架构形式甚至被特高课写进了特工教材里,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因为一个特工暴露变节,导致整个情报小组都受到牵连。 “当归”使用电台的目的他并不知道。 也不能问。 不过,他已经大致猜到了自己的暴露一定和“当归”有关。 由此,林一博更加震惊了。 据他所知,“当归”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日本特工,在临城潜伏了数年,平时十分小心谨慎,从未参与过任何的情报活动,怎么可能暴露呢? 看情况,现在“当归”一定是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 他是生是死? 是恪守一个帝国间谍的忠贞与信仰? 还是已经变节投敌? 对于这一切,林一博却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笃定,自己的暴露和被俘一定和“当归”存在某种关联。 不对,不对…… 忽然,林一博在心里又将自己的推论全盘否定。 “当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掩饰身份,也没有见过自己的面。 自己在“当归”那里,纯粹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即便“当归”被俘甚至是变节,也根本无法向中国特工提供自己的信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想起自己是在赶赴一壶春茶园时被伏击的,林一博眼神陡然尖锐起来。 循着这思路,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推论——中国特工是通过刘文博找到他的? 其实,自从被堵在冷静巷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这也不对啊,自己对刘文博的培养时日尚浅,远远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为了确保安全,他对刘文博一直用的都是假身份,更加没有透露住址给他。 难道是临城图书馆? 可自己只是告诉刘文博去借书而已,其他的并未多说…… 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方如今一直都在盯着林一博的表情变化,见他陷入了苦苦的沉思之中,便拍拍手掌:“林参谋,可笑啊,可笑!你替别人保守秘密,但却不知自己早就被人出卖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暴露的,对不对?” 林一博的心里猛地一颤,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对方太狡猾了,只凭“新的电台”四个字便让自己浮想联翩。 之前觉得对方用铁签子插自己的伤口,无非是想威慑自己、讨好其上司罢了。 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虽然不简单,但也并没有让他有现在这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他忽然意识到,方如今对人的心理掌控十分到位,真正的刑讯才刚刚开始? 后面还要面对更多的心理陷阱? 这个消息足以让他眼前一黑。 面对王韦忠的拷问,他可是一个字没说。 黑白双煞的无意搅局,无形中给林一博赢得了宝贵的思考时间。 他曾经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还有哪些漏洞,该如何填补,对方会问什么话,自己又该如何作答,等等。 不能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但确实是增强了信心,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对方的每一个提问都不是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越想越觉得合理,但越合理就越发心惊。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到底是如何暴露的呢? 这个问题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第七十八章 十指连心 这个消息足以让他眼前一黑。 面对王韦忠的拷问,他可是一个字没说。 黑白双煞的无意搅局,无形中给林一博赢得了宝贵的思考时间。 他曾经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还有哪些漏洞,该如何填补,对方会问什么话,自己又该如何作答,等等。 不能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但确实是增强了信心,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对方的每一个提问都不是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越想越觉得合理,但越合理就越发心惊。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到底是如何暴露的呢? 这个问题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林一博发出一声嘶吼。 到底是老牌特工,到了现在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希望方如今在说话的时候多透露一点信息,这样就能够通过分析搞清自己暴露的真实原因。 方如今面色古井不波:“林参谋,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会和我们好好地合作。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珍惜这样的机会,那我也只能是抱歉了。” 说着,对一旁的孙大彪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老子手正痒呢!”孙大彪意犹未尽,便也没多想,痛快答应。 这一幕几乎让吴剑光笑出了声。 他在脑海里想象着,怎么看这个孙大彪都像是方如今手下的爪牙,甚至是恶犬。 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孙大彪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目标撕烂咬碎。 林一博倒是彻底懵了。 这套路明显不对啊,不是应该接着问话吗? 哪怕是不问,呵斥几句也行啊,这什么情况…… 孙大彪阴阴一笑,正要上前,却被张腾飞拦住了:“组长,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好!既然老弟你提出来了,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孙大彪爽朗一笑。 张腾飞明明是请求,说话却不带一点的烟火气,尖锐的寒意如万千细针,把一旁的林一博脸刺得生疼,让他忍不住龇牙。 其实,方如今也意识到了,张腾飞的手段怕是比孙大彪更令人胆寒,这下林一博有的受了。 张腾飞眼睛无神地盯着惶惶的林一博,阴森森地说:“还是从手开始吧!” 林一博闻言猛地一哆嗦。 怎么又是手? 方如今有些尴尬,今天自己只是开了个头,这两个凶人却都循着这条路子走了。 只见张腾飞从腰间掏出一个暗红色的檀木盒子,轻轻打开。 方如今斜眼看了过去,皮包里插着各种型号的钢针。 粗细不一,长短不一,锋芒的针尖闪着寒光,让人看它一眼就立即能联想到被它戳进身体里的痛感。 张腾飞抽出一直中等型号的钢针,拿在手上边看边对林一博说:“想必刚才那道小菜让你觉得很开胃,你再试试这个?” 听着这一阵冷笑,林一博顿时觉得一股寒流从上到下直接贯通自己的身体,原本从毛孔中发出的汗液仿佛一下子被外力逼了回去。 下一刻,钢针的尖峰猛地从林一博食指的指甲盖与指头中间刺了进去! 林一博当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 方如今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些家伙确实够残忍。 如果将来自己有一天成了刑讯对象,是否能够抗住这样的酷刑呢? 随着针尖在慢慢地,打着旋儿地往里深入,张腾飞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享受和满足的笑意。 林一博的手指犹如他钟爱的作品。 方如今暗骂,真是什么人都有。 像黑白双煞这种人,他们的乐趣已经不在问出口供了,而在于享受折磨人的过程,这个过程让他们兴奋。 他们有着扭曲的心态,通过伤害折磨受刑者,令自己的内心得到一种变态的满足。 在方如今的眼中,张腾飞此时的形象大概是一只真正的地狱恶鬼。 他将目光投向林一博,看到这个家伙的五官已经了明显的扭曲。 此时,林一博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十指连心,从指尖传来的这种痛楚让他觉得灵魂与肉体正在一点点地随着它分离。 张腾飞攥着钢针往林一博的指甲缝里使劲钻,那小半尺长的钢针已经进去了半截。 林一博一开始还咬着牙,但却疼的几欲晕厥,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掉,眼泪鼻涕口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了来。 被钢针刺入指尖的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后来所发出哀号就像毫无章节和韵律可言的乐章,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悠长,时而断断续续,显得杂乱而没有一丝的理智。 别说是正在受刑的林一博了,便是方如今也被这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深处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只能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侧身斜晲着眼睛看了看身后,好在此时吴剑光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林一博的身上,倒是并未有人关注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林一博并没有集齐十根钢针,在被张腾飞扎到第七根手指时便疼得昏了过去。 方如今看了看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林一博,即便此人现在就招供,这双手怕是也会从此废掉了。 张腾飞意犹未尽,一盆冷水将林一博浇醒,正准备继续用刑,却被方如今制止了。 这让他心里很不爽,面色深沉冷漠看向方如今,目光中发出令人胆颤的阴鸷。 这次审讯行动组才是主导,方才孙大彪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方如今自然不会向张腾飞妥协,“张副组长,该问话了!” 吴剑光不失时机地招呼道:“腾飞,你也累了,过来歇会儿!” 他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 张腾飞扫了方如今一眼,怏怏回到了座位上。 方如今对着张腾飞的背影道了声谢,再次转身面对林一博。 林一博胸膛里嗝嗝地响着,呼吸极其微弱,间断出现深大呼吸,像是濒死之人在倒气。 方如今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林参谋,怎么样,现在想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钢针刺入手指头的时候,林一博怀疑自己快要死了,犹如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此时,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恍惚,但还是认清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林参谋,现在是不是很想跟我说话?”方如今面带得意之色,“说实话,你硬气多了,起码已经领教了我们这里不少手段,不像……” 话头就此截住,随后脸上的笑容也乍然收敛,不自觉地朝着吴剑光看去,仿佛自知失言,害怕被长官责骂一般。 审讯中,信息差利用好了可以事半功倍。 方如今希望通过抛出具有爆炸性但未必是真实的信息,让林一博迅速陷入慌乱之中,最终让其不攻自破、主动交代。 林一博的瞳孔霎时收缩。 听这个年轻人的意思,“当归”确实是被捕并且变节了? 自己真的被出卖了? 第七十九章 开始动摇 林一博的心中飞快地思索起来。 之前一直困惑的,就是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以致被中国情报部门给盯上了。 现在听方如今这么一说,恐怕还真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与“当归”的被捕密不可分。 混蛋! 不是说“当归”是特高课最优秀的特工之一吗? 这个蛰伏的特工在没有被唤醒之前,不会开展任何的情报活动。 基本上不存在暴露的可能啊。 对了,一定是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和安逸了,太过放松了。 “当归”也许是找了女人,红颜祸水。 又或者是酒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酒绿灯红的生活腐蚀了“当归”的斗志,让他的嗅觉不再灵敏,爪牙不再锋利。 林一博忍着疼痛开始脑补。 只不过,他的思维始终是围着猎物在转,从来没有想过从围捕的猎人身上找原因。 在其内心深处,中国特工在情报工作方面,与他们日本特工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参加特工培训时,教官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 中日甲午战争中的情报战! 日驻清国公使馆武官神尾光臣获得了清军机处、总理衙门拟定的作战计划; 石川伍一刺探到了清政府对朝运兵的情报及具体日期; 宗方小太郎刺探到了北洋舰队赴朝的情报及出发时间…… 这些前辈们甚至连北洋水师舰船上所带青菜多少斤都刺探得一清二楚。 强大的情报网络让日军在中日甲午战争的情报战中占尽先机。 他们对清军的一举一动,简直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尽管现在时间过去了四十年,但林一博显然不会认为中国特工能够达到和日本特工一较高下的地步。 所以说,“当归”的被捕一定是其自身原因。 方如今看到对方应该得出了某种“结论”,便又继续展开攻势。 “林参谋,只要你告诉我,你所在的情报小组其他成员的情况,还有你接受上级指令的电台的频道?时间?密码本……”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在说……说什么……说什么……” “我是冤枉的,你……你们抓错……抓错人了,……我要……我要见参谋长……见参谋长……” 尽管心中早就泛起了惊涛骇浪,但林一博仍然不肯轻易就范。 方如今一直都在盯着他的眼睛,嘴里的话可能是假的,但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林一博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恐惧。 用不了多久,他的心理防线就会一点一点的松动。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窜过一个人影,操起一根寸半宽的竹板子,以极快的速度左右开弓,在林一博的脸上打了十余下。 那张脸立时三刻马上红肿起来,林一博吐了几口血水,连话也说不出了。 几乎就在林一博被打的同时,吴剑光吼道:“孙大彪,你这是干什么?” 孙大彪不搭理吴剑光,而是指着林一博的鼻子骂道:“气急了老子,老子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方如今直皱眉,这个孙大彪的性子也太暴躁了吧? 孙大彪眼睛朝吴剑光一蹬,满脸的戾气:“干什么?老子看不下去了,这小日本也太他妈能装了!我看还是让这个小兄弟先歇会儿,让我和腾飞哥俩儿上。 哼,老子就不信敲不开他的嘴,妈的,别说他身上长的是骨头,就是块铁我也得把他熬化了!” 方如今看看吴剑光,见他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应该是默许了。 方如今心里也有了计较,反正现在林一博的心理防线只是稍微地松动,并没有完全地崩溃,且让孙大彪再上一点手段,也省的自己费口舌。 孙大彪拎起一根蘸了盐水的皮鞭,对林一博恶狠狠地道:“快说!” 方如今已经感觉到林一博的眼神在躲闪了。 孙大彪狞笑着,高高举起鞭子。 他心里暗自好笑,方如今很聪明,想用文明的方法让这个日本间谍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但哪有这种肉体的折磨快速有效? 再说了,对这些日本间谍,也根本用不着客气。 皮鞭在空中抽得呼呼地响,每次抽下去都是一道清晰的血痕。 孙大彪耳朵支楞着,希望下一鞭子就能听到林一博的求饶声。 一下,又一下,血从破裂的肉体上流出来,淌到光滑的地板上。 林一博的身体上很快再次爬满了大小和方向各异的血痕,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嗜血的蜈蚣,令人触目惊心。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呻吟着,喃喃地断续地在空中萦绕:“……我……我……我……我冤枉……冤枉……” 一桶冷水泼在血泊里,孙大彪抓住他的头发,向上提,再提! “你到底说不说?” “……冤……枉……” “还他妈的跟我装傻是吧?” 气急败坏的孙大彪扔掉了皮鞭,伸手从火盆上抄起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一把直接摁在了林一博的胸口上。 火红炽热的洛铁,烙在血肉皮肤上,冒出一股白烟。 随着白烟的升起,一股混杂着人体烧焦和血腥的味道弥散开来。 林一博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叫喊。 烙铁烙在肉体上,更像烙在他的人心上。 随着林一博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颤抖,孙大彪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当烙铁抬起时,胸口上早已经留下了乌黑焦烂的伤斑。 到了后来,林一博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只是耷拉着脑袋,双眼凸起,就像是死了一般。 他曾经在课堂上反复跟着教官诵念“忠义乃武士天职,岂可背弃”。 自诩是帝国最为忠诚的武士,有着坚不可摧的决心和意志。 也曾经认为这些中国特工所采取的任何刑讯手段都不会让他屈服。 可是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动摇了。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在“十指连心”的时候便已经产生了动摇。 方如今耸了耸鼻子,空气中的这股焦臭味太呛人了。 可他现在是代表行动组主审,不能让孙大彪看了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强忍腹中的翻腾。 见孙大彪转身又去拿另一块烙铁,赶忙将其拦住:“孙组长,再用刑,人怕是会死!” 辛辛苦苦抓到的日本间谍,若是刑讯致死,那岂不是鸡飞蛋打? 孙大彪嘿嘿一笑:“到底还是年轻啊。你看他这么强壮,哪有那么容易死?别急,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亲手抓获的间谍,也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方如今决定抢回审讯的主动权:“孙组长,既然这样,还是让我来吧!正好练练手!” “你?”孙大彪眉眼一吊,表情诧异。 “没错,我!” 第八十章 深挖陷阱 孙大彪瞪了方如今一眼:“行,小子,说实话,我才刚刚对你有点好感,你就要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就抱着膀子站在原地等着看戏。 开什么玩笑? 这个日本间谍一看就是经过严格的反审讯训练的。 要是被方如今轻而易举地审出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刑讯岂不是都白干了? 正在这时,审讯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所有人的都是一皱眉,这个时候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打扰。 孙大彪眼睛一瞪:“他妈的,谁啊?” 话音刚落,一个行动队员走进来在吴剑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吴剑光当即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就朝门外走去。 方如今诧异,又出什么事了,竟然让吴剑光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看向王韦忠,却见王韦忠轻轻摇头,看来也一是一无所知。 孙大彪和张腾飞脸上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下一刻,吴剑光又将头从门框外伸了回来:“孙组长,张副组长,走吧,三楼大会议室开会!” “啊?”孙大彪一听,赶紧抓起自己的上衣,招呼张腾飞,两人大步走出了刑讯室。 方如今再看看王韦忠,王韦忠苦笑道:“三楼大会议室是站长召集副组长以上干部开会的地方。” 方如今恍然,这么说是站长回来了。 从吴剑光和黑白双煞的反应来看,站长的威望可不低,否则不会让吴剑光等人如此紧张。 不管怎么说,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此时,审讯室里只剩下了方如今、王韦忠、两个帮忙的行动队员和被折腾的半死的林一博。 王韦忠说道:“刑讯你对这种事不在行,还是交给我吧!你放心,我有分寸,绝对不会打死他的。” 之前方如今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老实说,头一次见到刑讯,便能够坦然面对的人可不多。 仅仅是这份沉稳,就比他这个师兄当年强上不少。 不过,他并不想让方如今手上沾血。 在他的眼里,方如今似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师兄我……”方如今还想争取一下。 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刚才是看着人家刑讯,感觉肯定与自己亲自刑讯不同。 将来还要面对更多的日本间谍,总不能一到审讯环节就假手于人吧? 王韦忠摆手道:“行了,别说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在平时,审讯手段并没有今天这么残酷狠虐,一般都是让人皮开肉绽的浸水皮鞭、令人断筋裂骨的老虎凳、致人五内如焚的胡椒水。 像十指连心和烙铁这种都是到了后面才上,姓孙的就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试试你的胆量,所以上来就用了重刑。” 方如今点点头,这一点他也猜到了。 刑讯的残酷性也有一个由弱到强的过程。 皮鞭、老虎凳、辣椒水的确只能叫作开席前的小菜,受刑者能够感受到清晰的痛苦,但是只要火候掌握好了,对于人体机能伤害并不是很大,不像张腾飞的手段那么阴损。 可即便是这样,很多人就已经熬不住了,继而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都招了。 没有了黑白双煞打横炮,接下来的审讯应该会顺利多了,起码不用再花费心思去应付孙大彪和张腾飞。 一名行动队员将林一博用冷水泼醒,随后将他架到了老虎凳上,用绳子紧紧将膝盖绑住勒紧。 王韦忠也是入行多年的老特工,经验丰富,对付人犯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他觉得审讯力度应该一点一点的加重,否则后面很有可能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加快审讯速度固然重要,但在拿到全部的口供之前,保证人犯不死更加重要。 从王韦忠的这些做法看来,怎么看着也不像是手重。 等老虎凳准备好之后,王韦忠说道:“如今,还是你先问问吧!” 审讯看着门道很多,但一切不过是万变不离其宗。 对付人犯不外乎肉体上的折磨,再加上针对人犯心理弱点的言语打击,以期能够摧毁人犯的抵抗意志。 王韦忠认为方如今和他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应该能够撬开林一博的嘴。 方如今顺手拿起刚才孙大彪打耳光用的竹片来到林一博面前,微微一笑,柔声说了句:“林参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的膝盖,权当留个纪念吧。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不会像这样完整了!” 林一博脸上的肌肉明显地一颤,而他的目光也确实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虽然是一名军需参谋,但作为一名特工,从未放弃过训练,故而身材保持的很好,完胜那些大腹便便的同僚们,甚至比基层里的连排长也是不遑多让。 方如今很快读懂了林一博的表情,这个日本间谍很在乎自己的身体。 也是,一个废人对于特高课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这种刑具,在我们中国叫作老虎凳,你的膝盖现在已经固定在凳子上面上,而脚跟将不断地被逐渐垒高的砖头抬起,最后当膝盖承受不了逆向推力时,膝盖会断裂。 到时候你可能会在极度疼痛中昏厥过去,如果严重的话,还会导致残废不过,有一点你尽可以放心,这种手段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外伤,可以避免伤口感染,你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 方如今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旁的王韦忠不禁老脸一紧,这个小师弟可真是有趣的很,在这种情景下还跟人犯作起了刑讯说明。 可用得着跟一个日谍说那么多吗? 等下砖头往腿下这么一垫,什么滋味他自然就知道了。 “行了,时间紧迫,问点有用的。”王韦忠忍不住提醒。 这当然不是一点用用处没有,详细的描述会让林一博产生更强的代入感,增加刑讯的效果。 方如今便道:“林参谋,我不喜欢用刑,倘若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对不起,我不会对你客气,明白了吗?” 王韦忠也很是配合地拿着一块砖头,在林一博的腿边比划着。 林一博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战栗了,两眼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恐惧。 他并不怕死,但却并不希望看到半死不活的自己。 他在心里却是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绝对不能背叛帝国,不能背叛自己的组织。 “那好,咱们开始吧,”方如今的语速并不快,“首先我想知道,你痛恨你们的特高课组织吗?” 林一博直接懵了,这样的提问方式,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第八十一章 终于开口 方如今毕竟是两世为人,挖坑下套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倘若林一博回答“恨”,那么将来就会在审讯记录中写下:日谍疑犯林一博供述,对特高课恨之入骨。 将来找个机会将林一博的口供透露出去,凭借特高课的谨慎多疑,他们肯定会怀疑林一博是否叛变过。 如果他说“不恨”,那么接下来就好办多了,你一个堂堂的国军上尉参谋,凭什么不恨日本的特高课? 你到底是哪部份的?有何居心? 这是典型文字游戏,叫你左右为难。 林一博果然没有说话,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但他这种反应,也正是方如今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韦忠拎着一块砖头愣了片刻。 嘿,方如今还真有两把刷子,这问题换成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个问题需要你解释一下。”方如今说道,“我们早就开始调查你了,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每次节假日休息回到临城的时候,都会去跑马场一带,但是据你的同事交待,证实你平时根本没有赌马的爱好,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去见什么人?” 所谓调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句话中最关键的就是“跑马场”三个字,因为闫建波的住处就在跑马场一带,发此一问的目的就是试探林一博是否知道闫建波的住址。 “污蔑,这纯属就是污蔑!”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林一博开始反驳。 为了安全地潜伏下去,他平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又怎么会去跑马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他很快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诈自己。 方如今看到林一博的反应,推测其他应该不不知情。 “那你出现在钱江咖啡馆又怎么解释呢?”方如今追问。 这个问题和上一个的目的大体相同。 钱江咖啡馆距离闫建波工作的日升洋行位置很近,如果林一博知道闫建波的工作地点,想必对这个咖啡馆也不会陌生。 然而,方如今从林一博的目光中看到是疑惑、茫然和不屑。 林一博似乎并不知道闫建波的掩饰身份? 这不应该啊! 不过他也不是一味地“穷追猛打”,有些时候给林一博一些自己思考的空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林一博猛地睁大眼睛,方如今根本不合常理的审讯逻辑,彻底把他弄懵了。 “林参谋,怎么样?接下来的这个节目,恐怕你的身体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方如今觉得还需要劝一劝林一博。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复,他做出无奈的表情,回头对王韦忠说道:“师兄,看来他是不相信我的话,用刑吧!” 王韦忠点点头,早就等着了。 “啊……”两块青砖塞进足踝下,林一博痛得嘶叫起来。 “说不说?”王韦忠一把揪住他头发,林一博的牙关咬得“咔咔”爆响。 “快说!”随着腕力的爆发,一缕头发,连皮带肉被活生生扯了下来。 鲜血顺着林一博的脸颊,潺潺流下…… “再加一块!”王韦忠冷哼一声,顷刻间,他两眼变得血红,锐利的目光中,透露出对日本间谍无比的仇恨。 “啊……”林一博开始没命地惨叫了。 他感觉膝盖撕扯欲断,肌肉和韧带被扯的剧烈疼痛,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来。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这种痛感,王韦忠又加了一块。 方如今低头看了看林一博的膝盖,开口道:“林参谋,如果再加两块砖的话,你就会听到一阵清脆的骨裂声……我敢保证,这个声音会让你永生难忘!” “哦,对了,关于你最关心的问题,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你们这些日本特工都是无条件相信你们的组织的,呵呵!可你没有想到的是,正是由于你们组织的疏忽,才导致你的暴露。” 怎么又跟组织有关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一博舔舔嘴唇,一阵慌乱在眼内悄悄掠过。 这慌乱所历经时间还不足一秒,但却被方如今给牢牢捕捉到了。 看来日本的间谍组织虽然组织严密,但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方如今当然不知道日本间谍组织内部到底会有什么漏洞,不过现在他是主场,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林一博只能被动听着,然后再根据他抛出的“信息”无限制地展开联想。 事实上,方如今还真没有冤枉特高课。 半年前,特高课对临城的潜伏人员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梳理,并将两个潜伏人员调走。 这一切的起因是上海潜伏的两名特工人员的暴露。 一个叫作铃木的女特工从东北调入上海从事谍报活动,但十分巧合的是,跟她联络的男特工长谷川在国内的时候便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当时两人便互有好感,后来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 在异国他乡再次见面之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除了必要的工作联络,私下的约会也多了起来。 这种私下接触的行为自然是情报工作的大忌,两人也曾商量过是否将这一情况上报。 可情感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此事一旦被上级知悉,势必会有一人被迅速强行调离,今后两人怕是再无机会重温旧梦。 两人决定尽量减少秘密约会,并相互提醒在约会时务必提高警惕性。 可人算不如天算。 在一次秘密约会时,还是被一直暗恋铃木的一个公子哥发现,公子哥凭关系把长谷川送进了大牢之中,严刑拷打之下,长谷川的日本间谍身份曝光,并最终供出了铃木。 这个结果,固然有长谷川和铃木自身的原因,但特高课在委派潜伏人员时也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两人在国内的生活轨迹可能存在交集。 林一博是知道这件事的大概的,所以方如今无意中的一句话,更是让他疑心生暗鬼。 此时的林一博神情颓废,头发蓬松,看向方如今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怨恨之色。 他隐约感到,相比一旁的这个络腮胡大汉,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王韦忠还要给林一博加一块砖,方如今却将他拉到了一旁。 林一博看到两人在耳语,脸色顿时骤变。 不多时,一个行动队员被王韦忠派了出去,回来之时手里多了一个林一博很是熟悉的物件。 为了防止人犯在受刑时死亡,这里配备了医生,各种医用器具一应俱全。 王韦忠接过止血钳,疑惑问方如今:“这个真的行?” 方如今点点头:“应该可以。用这个东西夹在人体的适当部位,然后把它锁死之后,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一博一听,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恐惧。 王韦忠当即不再多言,手中的止血钳咔咔的发出了两声锁紧之后的细响,钳子尖儿立刻紧紧的钳住了林一博腋窝处的一块小小的皮肉。 林一博全身战栗,当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 王韦忠方才听方如今说人的腋下的神经很丰富,夹这里很疼,从林一博的反应看,果然是这样。 这时,方如今走过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将无罪的理论付诸于残忍的实践。 人的腋下神经十分丰富和敏感,更容易感觉到疼痛,不过这种刑罚的好处可不止于此。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林一博腋下悬垂着的那个止血钳的上轻轻地拨了一下。 “啊……”就在这一瞬间,只听林一博哀嚎的声音又是提高了八度! “我试试?” 王韦忠好奇地拨弄另一个止血钳。 林一博又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喊,几乎让他把嗓子都喊破了! 王韦忠一边拨弄着止血钳,一边皱眉打量着方如今。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师弟了。 这家伙怎么想出来的法子? 此法对受刑者的身体损伤并不大,可只要不断的摆动止血钳,刑讯人员就会成为这个受刑者心目中的魔鬼! 刑讯人员任何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都像是在对受刑者说—— 看,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当王韦忠停止了动作,林一博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师兄,看来这法子也不是太管用,要不我再想想其他的吧?”方如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未能一击奏效,多少有些失望。 “嗯!”王韦忠也在寻思着常规的刑罚。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至极的声音从林一博的口中传来。 “我……说……” 第八十二章 竹筒倒豆 这种痛苦已经完全超出了林一博的想象。 他只觉得的自己像是在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苦苦挣扎。 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犹如割肉般的痛感便通过腋下神经迅速直达脑门,放大数倍之后,又从大脑随着血液和神经反馈到全身各处,疼的他浑身打颤。 林一博痛苦地喘着气,每一口呼吸如同刀割,一刀一刀地刮擦着肺叶,闭上眼睛仿佛都能够看到肺叶上清晰的刻痕。 太痛苦了! 原以为可以做一个为了帝国的情报事业慷慨赴死的勇士,但事实是残酷的,刑讯的痛苦是当初进行反刑讯训练时根本无法比拟的。 这种痛苦不仅仅来自肉体,更是精神上的。 他的反刑讯训练的成绩很好,可他现在才明白,那只是训练。 即便当时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之时,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是训练,训练结束后他就会解脱。 可现在呢? 浑身的伤口都崩开了,鲜血直淌,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可仍然一丝一丝的冷气拼命往他的身体里钻,仿佛冷到骨子里去。 每一块骨头都好像变得脆了。 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手脚都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无论什么地方都痛。 只是在瞬间,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袭上了他的心头。 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甚至只愿赶快死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一旦死了呢,之前经受的那些酷刑还有什么意义? 尽管他心里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从服毒自杀被制止的那一刹那起,自己就丧失了选择生死的权利! 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真的无法忍受了,如果再继续熬下去,对方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隆一,要好好活下去啊……要活下去……哪怕是像狗一样也好啊……” 迷迷糊糊当中,他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跟他说话,有一双温柔的手就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 用尽力气睁开眼,女人却缓缓化为空虚。 他忽然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为抚摸他头顶的女人,就是早已去世的妈妈! 这个身影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而现在却出现了。 林一博知道自己内心确实已经陷入了崩溃。 方如今冷冷地看向已经血肉模糊的林一博:“林参谋,刚才给你吃糕点,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能够活着,能够吃到美味,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直到这时,林一博甚至是王韦忠这才恍然,原来糕点的目的在于此。 高糖和高淀粉食物,可以令人快速愉悦的原因,是因为吃下去后,会使胰岛素快速增加,而胰岛素会使酪氨酸与苯丙氨酸在血中浓度降低,使色氨酸在竞争上处于优势,很快进入细胞中转换成血清素,进入脑中,使人有愉悦感。 方如今对付林一博的这招就是先甜后苦,给他以强烈的对比,如此刑讯的效果就会被迅速地放大,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林一博,方如今也还是有些佩服的,毕竟是血肉之躯,能够挺过这么多刑罚的折磨,已经很不错了。 换成是他,未必能做得到。 林一博的开口,也让他知道,并非所有的日本间谍都是不怕死的武士。 一个人要想做到无视生死,需要极为强大的毅力和虔诚的信仰。 这种人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少数。 “林参谋,在正式谈话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合作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尽管现在林一博已经表示愿意合作,但他需要的是对方将自己所知道的毫无保留全部交代出来,而不是藏着掖着,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与林一博周旋。 林一博艰难地张口:“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很好!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一旦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那就要为你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明白吗?” “……明……白……”林一博之前挨了孙大彪一顿竹板,两边脸算是齐整了,早就肿成标准的猪头。 方如今看到林一博颓废的模样,就明白了。 他的意志垮了,这个日本间谍远不是那种真正宁死不屈、视死如归之人。 现在,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接下来,就是要榨干林一博身上的价值了。 王韦忠这时也检查了林一博的生命体征,老实说,这些刑罚对林一博身体机能的伤害并不是特别的大,既然是合作,他们也得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当即,王韦忠让行动队员将林一博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又叫来了值班医生,给林一博进行简单的治疗和包扎,并给他喝了一些淡盐水。 方如今坐在对面,将剩下的糕点推到了林一博的面前:“你可以再吃点!” 林一博的双眼已经红肿的面部肌肉挤成了一条缝,他极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露出急切的渴望,但又胆怯地看看方如今,像是一只被主人刚刚暴打了一顿的狗。 直到方如今点头示意,他才伸出颤抖的手,手指受了重刑,根本无法抓握,只能是用两只手掌勉强夹将糕点夹起来。 随着糕点入口,整个脸颊上肿胀的皮肉都随着嘴巴香甜的咀嚼而欢快地运动起来,嘴角淤结着黄白色的糕点碎屑和鲜血。 这时,王韦忠示意两名行动队员出去,审讯口供的具体内容并不需要太多的人知道。 足足过了五分钟,林一博才将剩下的三块糕点吃完。 “林参谋,可以开始了吗?”方如今的语气温和。 三块糕点下肚,林一博的气色好了一些,点点头,既然已经决定活下去了,他比谁都珍惜生命。 “你的真实姓名?” “崛部隆一!” 林一博说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这个名字以往只能埋在心底,甚至连自己也有些生疏了。 方如今眼睛顿时一眯,崛部这个姓氏以前倒是很少听说过。 “你的真实身份和代号?” “内务省特高课特工,佛尘!” “怎么获得的林一博的身份?” 林一博的详细档案都已经调来了,从档案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瑕疵。 “民国十四年,我受特高课的委派来到中国,当时他们给我用的就是这个身份。我只知道林一博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戚,社会关系也很简单……” 随着审讯的逐步深入,真相也慢慢浮出了水面。 第八十三章 杀手是谁 崛部隆一在中学时代便被日本间谍组织选中,随后进行了长达三年的特工训练。 训练结束后并没有立即被派往中国,而是就继续留在国内。 直到十年前,他拿着一张船票从日本远渡青岛。 从登上中国土地的那一刻起,崛部隆一这个名字就彻底地成了过去,他成了大连籍的青年林一博,正式开启了特工生涯。 至于真正的林一博,不是早就死了,就是被特高课杀了。 随后,他按照特高课的要求南下参军。 原以为凭借自己在本土学到的知识,可以迅速地在军中展露头角,从而获得上司的赏识,走上高位。 但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在军队中,除了能力之外,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派系和靠山。 他一个孤身来自北方的青年,在军中无根无萍,最终只得在军需官的岗位上蹉跎岁月。 在军队中待了七年的时间,特高课都对他不闻不问,仿佛早就把他忘记了一般。 直到三年前,他才结束了蛰伏,正式开始情报工作。 “三年前才开始情报工作?”方如今眼中寒光一闪。 他简直不敢相信,崛部隆一这一潜伏就是七年,这七年中他接触到了大量的情报,难道没有任何的行动? 特高课还真是沉得住气! “是的。”崛部隆一极力地辩解,“请听我解释,确实是三年前的一天,我通过收音机接受到了激活指令。随后我按照指令去了金牛湖,在码头上雇了一艘游船,到达湖心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艘渔船,船上的人问我们要不要买新鲜的鲤鱼。” “这就是跟你联络的人?” “嗯,事后我在鲤鱼的肚子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一家大众浴池储物柜的钥匙,储物柜里有一本《双雄斗智记》。” “这么说来,这就是你新的密码本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把这本书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子里,然后又将书销毁了,是不是?” 崛部隆一瞳孔一缩,旋即就明白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的住处和办公室肯定都被搜查过了,对方知道这些并不足为奇。 “因为驻地比较远的缘故,平时是无法回家的,但有时候又需要随时接受指令,而且我的职业也不允许我的身边有这么一本书,只能将这本书‘吃’进肚子里。” 方如今听着林一博这段经历,不禁慨叹,日本情报部门当真是下了一盘大棋,可以让一名情报人员蛰伏七年之久。 在中国,像崛部隆一这样的间谍不知道还有更多,想想都令人感到脊背发凉。 “好了,说说你所在的情报小组吧!” “你的情报小组代号是什么?” “成员都有哪些?” “平时通过什么方式进行联络?” 抓到崛部隆一只是一个开始,通过他顺藤摸瓜,将整个情报小组挖出来才是最终目的。 崛部隆一缓缓地摇头:“我不隶属于任何的情报小组……我……” 后面的话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王韦忠重重的一拳砸到了小腹上 肝部传来一阵巨痛,剩下的几个字当即被砸成了闷哼声。 崛部隆一腰猛的往下一弯,一张脸痛成了猪肝色,随即“呕”的一声,张嘴就要吐出来。 王韦忠左右开弓,闪电般的两个耳光:“闭嘴!” 崛部隆一已喷到了嗓子眼里的秽物,硬生生的被两个耳光扇的吞了下去。 “咳……咳……我说的是真的……”崛部隆一咳的撕心裂肺,“相信我……相信我……我只跟‘当归’一个人联系……” 方如今和王韦忠同时眼神一紧,“当归?” 此时的崛部隆一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至极,已经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来判断话的真假。 而且,崛部隆一这样一个经过专门训练的间谍,完全可掩藏自己的真实心理活动,单纯通过观察其言行和举止来分析,很难判断其所思所想。 别说王韦忠不信,方如今也不相信,两人情报小组的架构几乎从未听说过。 这时,崛部隆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喉管里不断地反着酸水,腹部遭到的重击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说说‘当归’吧!” “既然你们已经抓住他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是说的。”崛部隆一叹了口气。 王韦忠眼中寒光一闪,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崛部,不要想着糊弄我们,当归是当归,你是你,询问你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你是否是真心合作。” 方如今摆摆手:“师兄,稍安勿躁,听他慢慢说。” “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崛部隆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方才遭到了王韦忠的暴击,痛苦瞬间就袭遍了四肢百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听到“当归”二字时诧异的表情和语调。 “你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方如今问道。 这次审讯中,一直都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吊着崛部隆一。 一会是闫建波,一会儿是刘文博,一会儿又是他们的特高课组织,总之不会让崛部隆一搞清真相。 “老实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策应他!”崛部隆一不疑有他,真的将对他的审讯当成了与闫建波口供的对照。 “平时怎么联系?” 崛部隆一微道:“我们只是通过死信箱联系,就在屏风街丰益丝绸商行后面一口废弃的水井井口下方,那里有一块方形的石头是活动的。” 方如今立即反应了过来:“因为那里是你回驻地的必经之路?” “那里确实是我回驻地的必经之路,但却不是这个原因!地点是‘当归’指定的,那里是背阴小巷,很偏僻。后来我了解到,四年前小巷里面一户人家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人们都说那里的房子是凶宅,所以平时行人很少。” 方如今点点头,死信箱地点一般都由上级指定,既然崛部隆一的任务是策应“当归”闫建波,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合理。 “上一次传递情报是什么时候,传递的什么情报内容?想好了再说,真假我们一听便知。”他缓缓走到了崛部隆一的身后。 “一个月前……” “……?” 方如今一个惊征。 王韦忠轻轻咳嗽一声,方如今立刻会意,自己有些失态了。 “你确定?” “确……定!” 方如今看到他茫然失措的眼神,并不太像是在撒谎。 一个月前联络的,也就是说一壶春的刺杀,崛部隆一并不知情。 这倒是也在预料之中,否则崛部隆一也不会再约刘文博在一壶春见面。 虽然通过闫建波、刘文博一步步地锁定了崛部隆一,但方如今也没有想当然地将他认定为坐在黄包车上的杀手。 但崛部隆一说这个情报小组仅有他们两人,那么杀手到底又是谁呢? 第八十四章 想通原由 方如今认为崛部隆一确实也没有撒谎的必要,等外调的行动队员回来之后,很快就能确定其当天的行动轨迹。 “传递的是什么情报?过程再说具体点。” “一个月前我通过收音机接收到指令,让我将一部新电台交给‘当归’。于是,我先把情报放到死信箱,再在翠柏街和状元巷交叉口东北侧的墙上做个标记,他看到了标记之后,就会去死信箱拿走情报。情报都是用密语写的,只有我们两人能够看懂。” 一部新电台的启用,意味着一个新的情报任务的开始,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目前,方如今还想不明白,而崛部隆一也不知道。 更加让方如今感到意外的是,崛部隆一和闫建波竟然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不知道他的化名。 方如今姑且认为,在这个两人组成的情报小组之中,崛部隆一担任的是护卫者的身份,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闫建波的安全,并且在闫建波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一切帮助,甚至不惜献出生命。 可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闫建波的掩饰身份只是一个洋行小职员,其接触到的情报,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无法同崛部隆一这个上尉军官相比。 可让崛部隆一这个优秀的特工策应闫建波,足以说明后者的重要性。 让方如今搞不明白的问题还有另外一个。 那就是崛部隆一的驻地并不在临城市区,一旦闫建波有紧急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联系上崛部隆一,那么这个所谓的护卫者还有什么意义呢? “崛部,他知道你的掩饰身份吗?”方如今问。 “应该不知道。”崛部隆一回答,但是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答案,“也许知道,我不确定。” 崛部隆一竟然不知道闫建波的真实身份,那他怎么保护闫建波,带着这个疑问,方如今又问:“你们之间还有其他的紧急联络方式吗?” 先发出信号,再通过死信箱传递情报的方式,固然相对比较安全,但存在着时效性不强的弊端。 “如果需要紧急联系他,我会打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8546。电话里只要说——江洪涛,你ah老家的老婆带着孩子来找你了。” “江洪涛是谁?” 崛部隆一摇头:“这个电话我从来没有打过,也并不知道江洪涛是谁。”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却见对方轻轻摇头,这个电话号码并不是闫建波所在洋行的。 王韦忠立即派人去查这个电话号码。 两个人都意识到,闫建波除了崛部隆一之外,很可能还在跟其他的人联系,而那个人才极有可能就是在坐在黄包车上的乘客。 方如今问:“电话打完之后呢?” “我会在位于梅花碑附近的树林里另一个死信箱放好情报。” 竟然还有一个死信箱? 还真是狡猾! “具体在哪里?” “树林里有一块假山石,就在石头顶端有一个六角形的孔洞。” 接下来,关于闫建波的事情,崛部隆一已经无法再多提供有用的信息了。 方如今和王韦忠的审讯重点便由闫建波转移到了刘文博身上。 “崛部,你有没有发展下线?” 崛部隆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缓缓道:“算是发展了,但是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培养刘文博这枚暗子的事,并没有跟上级报备过,崛部隆一本打算等幼苗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给上级一个惊喜,但此时希望已经被眼前的这个年前人彻底打碎了。 交待的内容基本上与刘文博是一致的,刘文博也确实一直都蒙在鼓里。 不过,如果不是被方如今及时发现,刘文博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一支潜力股。 “你们是不是抓了他?”崛部隆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看得出来,他对刘文博并非全部都是出于利用。 但他此时的表现,除了疑问,还有不甘,他心里一直想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漏出破绽。 “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方如今冷声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怎么配合我们!” “我知道。可是,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交待了。我对‘当归’的情况并不了解,对刘文博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实质性的策反。”崛部隆一显得很沮丧。 此时,他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 “当归”和刘文博两人怕是已经都被捕了。 “说说吧,你让刘文博去图书馆干什么?”方如今问。 之前一直都怀疑刘文博是崛部隆一和闫建波之间的联络中转站,但刘文博只说崛部隆一让他去借书,看来这件事也只有从崛部隆一身上找答案了。 “借书!在时机未成熟之前,我是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冒险的。对不起,我只是很奇怪,你们通过刘文博是绝对不可能追查到我的,问题一定出在‘当归’的身上,是他出卖了我对不对?” 崛部隆一认为自己不知道“当归”,但对方未必就不知道他的掩饰身份。 “说下去!”方如今这次竟然没有打断崛部隆一的话。 崛部隆一对于自己如何暴露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着执念,正是这个执念驱使着他思维不断地拓展。 “‘当归’一直都处于蛰伏状态,一般情况下并没有暴露的风险。而我和他之间的联络方式基本上都是单向,他有了紧急情况会如何联系我。” “你们之前没有约定吗?” 崛部隆一摇头:“这也正是我的疑问。只不过这几年我们一直都平安无事,这个念头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直到被你们抓到了这里,我才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我的掩饰身份,可以在任何需要的时候和我联络。” 方如今摸摸下巴,这倒是一种奇怪的设定。 保护者不知道被保护者的掩护身份,但前者在后者面前却几乎是透明的。 这样的设定,一旦闫家波需要的时候,就可以迅速取得崛部隆一的帮助,而崛部隆一出了事,却不会担心闫建波暴露。 看来特高课对闫建波的信任要远远高于崛部隆一。 但是,方如今猜测还有另外的可能,那就是闫建波无意之中知道了崛部隆一的真实身份,甚至是知道了崛部隆一正在暗中培植策反刘文博的事。 如此,闫建波在刘文博还书之后立即用“王波”的名义将书借走,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闫建波应该早知道,崛部隆一的使命就是暗中策应保护自己,除此之外,其任务也是蛰伏,并不参与任何的情报活动。 但是,闫建波竟然发现崛部隆一暗中接触一名中国学生,这不能不让他心生怀疑。 因此,他需要立即对崛部隆一进行甄别,以确保这个护卫者没有问题。 可令闫建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次甄别竟然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进而直接导致了崛部隆一的被捕。 想到此,方如今不禁感到庆幸。 第八十五章 融洽关系 接下来,在方如今的攻势下,崛部隆一又交代了一个关键线索: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向特高课主动传递过任何的情报,但却会有意无意搜集情报。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专业荒废。 方如今心中泛起冷笑。 这些情报将来在发挥重要作用的同时,还会从侧面证明崛部隆一是一个非常努力、非常优秀的特工,从而让特高课高看一眼。 只可惜,你还是遇到了我。 崛部隆一还用化名在郎官巷另租了一处房子,用来藏这些年搜集的情报和积攒的财富。 果真是狡兔三窟。 如果不是崛部隆一主动交代,方如今未必查不出来,但显然需要浪费不少工夫。 对崛部隆一的心态,方如今倒是也有些了解。 此时的崛部隆一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必须要不断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的价值。 方如今猜得没错,交代这条线索之前,崛部隆一确实犹豫不决。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挤药膏似的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交代,这样可以让中国特工有所顾忌,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 但问题是这并非长久之计,一旦自己身上的价值被榨干之后,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 在思想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想到了“当归”。 既然这么优秀的特工都能变节,他为什么不能呢? 我曾经抗争过,我曾经忍受着中国情报部门的酷刑,我尽力了! 一旦迈过了心里这道坎儿,崛部隆一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心里的歉疚和负罪感也不像之前那么多了。 方如今可不知道崛部隆一的心理活动会是这么的丰富,他现在关心的是郎官巷的宅子里的情报和财物。 “崛部,你能交代这些,非常好。生命只有一次,我很高兴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告诉我,东西具体藏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被捕,谁愿意背叛自己的国家呢? 崛部隆一轻轻叹气一声,肿胀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在厨房的橱柜抽屉里,里面有个夹层,情报都记在一个笔记本上。金条和银元都埋在水缸下,美元藏在卧房的顶棚上。”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没有将钱存在银行里的习惯。 崛部隆一作为间谍,需要随时应对突发事件,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需要撤离时,这样的布置的确可以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跑路。 这时门被打开了,孙大彪晃着膀子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瞥见坐在椅子上的崛部隆一,惊诧道:“怎么回事,都撂了?” 虽然刚才去开会,但孙大彪一直惦记着这边的刑讯。 王韦忠的手艺太糙,方如今人很聪明,但着实太嫩,两个人不大可能将这个死硬的日本间谍拿下,该是他孙大彪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毕竟人犯一开口,主要功劳虽然是行动组的,但刑讯组也出了力,可以妥妥地分上一杯羹。 孙大彪两步就到了崛部隆一的跟前,见他跟自己离开之前,身上似乎并未再添多少的伤痕,不禁更为诧异。 方如今现在也是心情大好,犯不着跟孙大彪计较,微笑说道:“说起来,这都是孙组长您的功劳!” 孙大彪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如今又解释:“其实也没怎么着,我只是对他说,若是再不开口的话,一会儿可就不是我们哥俩审了,而是换您审!” 听到这话,孙大彪明显有些激动了,摸着光头也不掩饰,大笑道:“哈哈,这小子被老子下破了胆,哈哈哈……” 显然对方如今的马屁非常受用。 凶名,永远比善名更容易让人畏惧。 孙大彪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的魔鬼形象简直就是临城站的金字招牌。 王韦忠嘴角一抽,不禁暗暗感叹,同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就拍不出这样的马屁,而且他也不会拍马屁。 像孙大彪这样的凶神,你夸他:老孙,你太牛了,刑讯工夫一流,他懒得理你。 但这不代表凶神不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只是需要换个方式,方如今的马屁就很精准,用孙大彪喜欢的方式,拍了一个让孙大彪感觉舒服的马屁。 王韦忠不喜欢拍别人马屁,但他知道,方如今借此机会和孙大彪搞好关系也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 孙大彪说:“这事可不是耍耍嘴皮子那么简单!” 王韦忠惊讶地发现孙大彪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种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方如今自然懂对方的言下之意,嘴皮上说说是不算说的,只有结案报告白纸黑字才有效。 他微微点头:“请孙组长放心,这点事情我们还是拎得清的,审讯人犯得到了刑讯组的鼎力相助,正是由于孙组长关键时刻出马,审讯才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 孙大彪哈哈大笑。 这小子沾上毛比猴子都精! 随后,王韦忠又叫来了值班医生给崛部隆一治疗。 孙大彪却是将方如今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你们到底怎么对付这小鬼子的,小子,你得给我一个实话,我孙大彪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能随着你们糊弄。” 功劳得要,但真相也得弄明白,不然心里痒痒。 方如今将刚才刑讯的过程简要叙述一遍,至于崛部隆一最终为何会开口,那是多方面的因素,也并非他的刑讯手段多么高明。 在孙大彪面前表现自己刑讯手段高明,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果然,孙大彪一听方如今用了止血钳,眼睛瞪得老大。 他狠狠地抓了抓脑袋:“真的管用?” 方如今点头。 孙大彪绝对是个实干家,当即拿起止血钳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方如今看着他的脸色大变、龇牙咧嘴,心中暗道:真是个狠人! 孙大彪很快将止血钳取下,放在手上把玩着,嘴一抽一抽地说:“好东西,好东西啊……” 方如今忙道:“其实效果也就那样,主要是孙组长的赫赫威名……” 孙大彪打断了他的话,继而伸出大手用力地在方如今肩膀上拍了拍:“以后有空的时候到我那里坐坐!” “一定,一定!”方如今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只要掌握了方法,这个孙大彪倒是也好相处。 崛部隆一随后被单独关押,除了行动组的两位组长以及主审的方如今和王韦忠之外,任何人不准接近。 方如今相信他的身上一定还有可以榨取的剩余价值。 随后,两人拿了口供去向吴剑光汇报。 孙大彪背着手走在昏黄灯光的走廊里,一个手下屁颠屁颠地小跑几步过来上烟点烟。 孙大彪美美地吸了一口:“以后要是这个姓方的小子过来了,立即通知我!” “是,组长!”手下一边甩着未燃尽的火柴,一边谄媚地说,“嘿嘿,您放心!兄弟们心里都清楚着呢,绝对不会让行动组的人顺顺利利地……” 话没说完,孙大彪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蠢货,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使绊子了?要讲团结,讲团结!懂吗?” “啊?”手下一脸诧异,一直看不上行动组的孙组长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呢? 第八十六章 扩大范围 方如今和王韦忠从牢房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边的太阳还剩下些余晖。 两人走在路上脚下生风,很快就赶回了行动组的办公区。 张鑫华的办公室一片漆黑,但吴剑光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王韦忠率先敲开了组长办公室的门,方如今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吴剑光的办公室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方如今认出此人是行动二队的队长智惠东,也是跟着吴剑光从南京过来的,目前算是吴剑光的第一心腹。 吴剑光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大堆的资料和物品,应该是从崛部隆一的办公室、宿舍搜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中发现有用的线索。 “人……人犯……怎么样了?”吴剑光急声问道,看到方如今和王韦忠同时过来,当下就是一怔,随即一颗心便悬了起来。 他最担心的并不是人犯没有开口,而是在没有开口之前丢了性命。 会议结束之后,他正准备去刑讯室看看,碰巧智惠东回来了,想着林一博不会那么快撂,就决定先暂时听智惠东的汇报。 可让他失望的是,林一博的办公室、宿舍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现金也只有三百多块法币。 此时,见方如今和王韦忠匆匆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事。 “组长,人犯开口了,到后来这个崛部隆一,哦,也就是林一博,还算是配合,交代了不少的问题,我们的收获很大。”方如今顺手将审讯口供递了过去。 王韦忠在路上便让他汇报,方如今知道这不太合乎规矩,但无奈师兄一再坚持,他也只好从命。 “什么?开口了?”吴剑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说这个小鬼子很硬气吗?” 起初审讯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预感到这个“林一博”是块难啃的骨头,要想让其开口,怕是要费上一番工夫。 他已经做好了熬个通宵,甚至是最后厚着脸皮让刑讯组出手相助的想法。 可现在,人犯竟然开口了? “真的开口了?”吴剑光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两个手下绝对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方如今点点头:“真开口了,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能有几个人熬得过咱们刑讯室里的手段!” 已经开始为孙大彪的事做铺垫了。 “太好了!”吴剑光激动地搓着双手,“你们两个干得漂亮!” 他的脸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的肉堆得像“油团”。 “我们已经将人犯单独关押了,只有两位组长、王队长和我可以提审。”方如今补充。 “嗯,做得好!这个家伙身上应该还有线索可挖,让医生和看守不要亏待了他。” 王韦忠接话:“请组长放心,都已经交待好了。” 接下来,吴剑光低头查看审讯口供,方如今又不失时机地说道:“组长,有件事卑职先斩后奏了,还请您责罚!” 忐忑的表情拿捏得很到位。 “说!”吴剑光的精力都集中在口供上,确实如方如今所说,收获很大,几乎完整地勾勒出了崛部隆一踏上中国土地之后的轨迹。 当下,方如今便将孙大彪“参与助力”审讯的事含蓄地说了。 “哼,这个孙大彪还真开得了口。此人简直是比刘皇叔的脸皮还厚,简直是厚如城墙!” 既然人犯开口了,行动组自然是首功,让孙大彪沾点光也不是不行,毕竟他和孙大彪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孙大彪一直针对他,只是习惯性地排外而已。 吴剑光此时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如今,这次智队长去二十六师搜查也出了不少力。” 方如今旋即领会:“请组长放心,卑职知道这结案报告该如何下笔!” 案件侦破之后,接下来便会进入到结案、叙功环节,这个时候名单上的人选就有讲究了。 长官、主办人的功劳自然是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要看长官的意思,看看哪些人需要搭便车。 譬如智惠东这样的,无非就是去搜查了一下崛部隆一的办公室和宿舍,并无突出的功劳。 但他是吴剑光的心腹,自然是要写上去的。 只有让长官满意了,结案、叙功报告才会顺利通过。 吴剑光满意地点头,又对智惠东说:“你回去马上把这次搜查情况写成书面报告,结案的时候跟如今的这份并到一起。” 智惠东听到命令,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事情紧急不敢耽搁,对着方如今微微一笑,马上出门而去。 方如今对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他初入临城站,正是广结善缘的时候,并不太想出太大的风头,这些功劳被人分润去一些倒也无所谓。 吴剑光继续查看审讯口供,让方如今和王韦忠检查崛部隆一的物品。 方如今暗暗暗叹,吴剑光还真是视财如命。 翻了一会,发现崛部隆一的物品的确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毕竟办公室是公共场所,宿舍也是两人一间,完全属于崛部隆一的私人空间很少。 崛部隆一曾经说过为了接收收音机广播指令,将密码本都记住了,可这些查获的物品清单里并没有收音机,那他在军营里是怎么接收指令的? 这时,吴剑光看到了后面关于崛部隆一暗自搜集情报的口供,阴鸷的目光一闪而逝:“这份口供还有谁看过?” “回组长,只有卑职和队长两人看过。” 当着吴剑光的面,方如今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并没有称呼王韦忠为师兄。 吴剑光点点头,对王韦忠说:“你再去牢房那里交待一下,崛部隆一的守卫要换成我们自己人,不能让任何人接近他!还有,立即将郎官巷里存放的东西取回来,不得有误!” 方如今看着王韦忠走出去将门关上,猜测吴剑光应该是有事要交待,便主动问道:“组长,您还有什么指示?” “上次我们查一个案子,涉及到二十六师副参谋长牛林敬的小舅子,可是此人仗着牛林敬的势力,对咱们的办案人员多有不敬。后来经过查证,牛林敬的小舅子确实是无意之中牵扯其中,但牛林敬确实是太过嚣张了……” 方如今很快就听明白了,这是要给牛林敬罗织罪名了,这种日谍大案,即便沾上一点,不死也得脱层皮。 虽然对吴剑光公报私仇、刻意构陷的做法不齿,但根据崛部隆一的供述,这个牛林敬确实也不是什么好鸟,仗势欺人、骄横跋扈,在驻地强索民捐、侵吞公款,甚至走私倒卖军粮和鸦片。 作为军需参谋的“林一博”,很大程度上都在扮演着牛林敬白手套的角色。 吴剑光目光寒光乍现:“这次咱们就拿这个牛林敬开刀,好让这些人也知道咱们临城站到底是软柿子,还是能够取人姓名的阎王。只要这次拿下了牛林敬,我看以后谁还敢跟咱们临城站叫板!” 第八十七章 电话号码 之后,方如今又汇报了崛部隆一搜刮来的私财的大致情况。 为了留下更多的操作空间,这些内容并没有如实地记录在口供上。 “这小日本可真是狡猾,竟然还租了一处房子,怪不得咱们找不到呢!”吴剑光听得眉开眼笑。 不多时,张鑫华敲门走了进来。 张鑫华的突然出现,让两人都感觉很是惊讶。 吴剑光急问:“鑫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临城虽然不比南京这样的大都市,但消遣的地方也并不少,而且透着一股浓浓的江南水乡气息,张鑫华此时应该多陪着南京来的大人物到处逛逛才是。 张鑫华苦笑回答:“有站长陪着,我就显得多余了,请示站长之后便赶了回来。怎么样,人犯开口了吗?” 一晚上的应酬,他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好在站长替他解了围。 “开口了!”吴剑光脸上露出笑容。 站长让张鑫华回来无非就是对自己的能力不信任,但此时他和张鑫华之间并无竞争关系,是以对此也并不在意,“两个年轻人很能干,根本就没怎么用刑讯组的人动手。” 这一份大功劳本就是行动组的,让孙大彪搭顺风车是他仗义,当着张鑫华的面,也没有必要替孙大彪粉饰。 “哦?”张鑫华眼睛顿时一亮,用赞许地目光打量了一旁的方如今一眼,赶紧接过口供翻看起来。 和吴剑光不同,张鑫华不仅在意结果,也更加关注细节。 一边翻看,一边询问着方如今。 他很惊讶,蛋糕、止血钳在刑讯中竟然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看到崛部隆一最后关于情报的部分供述时,张鑫华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被点燃了。 “真是一帮混蛋,身为党国的军官,竟然在没有任何威逼利诱的情况下,就将临城外围防线的兵力部署、火力配备全部泄露出去!” 张鑫华说的是二十六师炮兵团的一名作战参谋,此人在参加师部召开的军事会议之后,“碰巧”遇见了“林一博”。 在“林一博”的盛情邀请下,两人在一座酒楼里吃喝起来,几杯黄酒下肚,作战参谋便将会议内容作为谈资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 “还有这个姓翟的副团长,不仅倒卖军火给私给土匪,为了霸占药材商的家产,还联合土匪将其一家三十余口灭门,简直是猪狗不如,枪毙十回都够了!” 方如今很理解张鑫华此刻的心情,他自己也是满腔的怒火。 完全可以想象,有这样一群毫无保密意识、自私自利、尸位素餐、昏聩无能的军官在,这支部队将来在面对日军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如果仅仅是一个师一个团一败涂地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的溃败,会影响到整个防线,进而导致整个战局的失利。 方如今毕竟是两世为人,知道抗日战争中一些国军士兵并非不用命,但国党军政管理混乱,一些军官欺上瞒下、克扣军饷,在打仗时也只是将士兵当作消耗品。 这种特权阶级和内部腐败严重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让士兵们在战场上枉送性命。 在场的三个人,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二十六师的泄密事件并非只是个例,而是普遍性的问题。 凭借临城站一己之力难以彻底地解决,只能是杀一儆百,至于最后的效果却很难说。 即便吴剑光这种更多考虑个人利益的人,此刻也冷冷地道:“咱们临城站虽然是一把悬在军警宪部门头上的一把利剑,但如果这把剑不经常见点血的话,怕是会生锈,别人也会把它当成烧火棍。” 他早就看二十六师副参谋长牛林敬不顺眼,此刻见张鑫华气愤填膺,心中在愤怒之余,竟是有了一丝丝的窃喜。 张鑫华这人并不爱财,绝对不会觊觎牛林敬和崛部隆一财产。 查办了牛林敬,功劳是他和张鑫华平分,这财产嘛…… 方如今静静地站立一旁,两位组长之间的对话,自己没有置喙的资格。 这时,张鑫华的目光忽然落在口供上的某处,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方如今:“这个电话号码核实过了吗?” 口供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那就是崛部隆一在紧急联系闫建波时需要拨打的电话,电话号码是8546。 电话里只要说——江洪涛,你ah老家的老婆带着孩子来找你了。 “已经派人去电讯组查了,但还没有结果。”方如今道。 电讯组暗中控制着临城电话局,有所有电话的登记备案资料。 但电讯组看人下菜,他人微言轻,人家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卖他面子。 张鑫华对临城站内部各部门之间相互掣肘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立即赶赴电讯组。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敲门声响起,竟是张鑫华和王韦忠同时走了进来。 由于崛部隆一供述藏有情报和财物的地点十分准确,王韦忠带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东西起获。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是,记录情报的笔记本上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应该是崛部隆一为了防止笔记本落入他人之手暴露,特意进行了加密。 张鑫华道:“韦忠,你马上提审崛部隆一,让他把笔记本上所有的内容都翻译出来,一个字都不许落下。” 王韦忠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和一个小皮箱,不用问,里面装都是黄金、银元和钞票。 王韦忠将箱子放在吴剑光的办公桌上,便领命而去。 这时,吴剑光才道:“鑫华,怎么样,电话号码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一家叫作回春堂的中药铺的电话。” 民国十八年年底,临城商办电话公司业务下滑,难以为继,接国民政府交通部指令,临城长途电话局出资三十余万元接收了商办电话公司。 由此,长途电话、市内电话趋于统一,更名为临城电话局,并安装自动交换机。 随之,一些有些实力的小公司、商铺也开始安装电话,特别是一些商铺里的电话,除了用于自身经营之外,还充当着公共电话的作用。 吴剑光当即拍板:“事不宜迟,马上查这个回春堂!” 查这部电话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方如今的头上。 他立即回到了第一行动队的大办公室,纪成林等人都在待命,谁都知道抓捕虽然结束了,但是接下来还会有大量的查证工作去做,没有一个人请假回家。 回春堂的“江洪涛”,极有可能是闫建波另一个联络人。 方如今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足足带了十名荷枪实弹的行动队员。 他刚下楼,就看到智惠东也带着四个手下追了上来。 “智队长?”方如今看了智惠东一眼,这个案子就是一块大蛋糕,谁都想分一块。 “方老弟,组长说这次抓捕行动非同小可,怕你们第一行动队人手不够,让我过去给老弟打个下手,嘿嘿……” 智惠东刚才去吴剑光的办公室,吴剑光只交待让他赶紧去追方如今协助抓捕,其余只字未提。 方如今只好应允,既然是吴剑光决定的,还能说什么? 一行人分乘三辆车向回春堂药铺疾驰而去。 第八十八章 旧事重提 吴剑光背着双手,望着楼下汽车的灯光,说道:“鑫华,你说咱们行动组是不是该着时来运转了?” 原本一个毫无头绪的刺杀案,竟然在一个小警察的操作下生生盘活了。 虽然闫建波死了,但是崛部隆一的落网也是大功一件,在站长那里也说得过去了。 张鑫华并没有感到高兴,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崛部隆一的口供,心中的无名火再次涌上心头。 在临城站的这些年头,他跟不少的军官打过交道。 似乎他们一直都在强调日本军队的武器装备多么精良,日军士兵训练多么有素,日军军官战术多么的先进,却唯独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作为一名军官,却丝毫没有保密意识,将来给部队带来的将会是灾难性的后果。 对于吴剑光拿二十六师开刀的真实打算,他心知肚明。 二十六师的一些部门和单位已经烂透了,必须进行大洗牌。 其他的部队估计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可问题是,现在是不是最佳时机? 吴剑光见张鑫华不说话,便轻轻咳嗽一声:“鑫华,我知道你痛心疾首,我又何尝不是呢?你看看党国上下,谁还想什么‘振兴中华’?哪个不是挖空心思搂票子、占房子、弄婊子? “我敢说照此下去,不用小鬼子来打,我们自己就已经烂得一塌糊涂了。哼哼!党国大业?唉……鑫华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过正直!” “你想在混水里趟出一片天地,唉!难哪!有时候随波逐流也不见得是坏事。咱们兄弟将分内的事做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上面还有站长,还有处座呢!” 吴剑光的态度很明确,只拿二十六师开刀,至于其他的部队,最好不要波及。 张鑫华心里不禁鄙视他,刚才是谁说的慷慨激昂的? 说什么临城站就是军警宪头上的一把利刃,必须得见血,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现在呢? 他不喜欢吴剑光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但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他必须听命。 除此之外,让他能够一直忍气吞声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吴剑光并不是那种一心想着搂钱却不做事的人。 在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吴剑光做事还是很积极的。 吴剑光给张新华倒了一杯茶:“鑫华,喝点水,消消气。二十六师虽然出了日本间谍,但所幸的是情报并未传递出去。” 张鑫华倒了声谢,恭敬地接过了茶杯,欲言又止。 吴剑光是聪明人,眼睛一眯:“怎么,有话跟我说?” 张鑫华思复再三,道:“组长,您对刘冠军了解多少?” “刘冠军?” 吴剑光明显一怔,刘冠军是他的前任,也是张鑫华老上司,可是他和刘冠军从未见过面。 原因很简单,在他到任前一个月,刘冠军便死在了任上。 也正是因为刘冠军的突然死亡,行动组组长才出了缺。 他之前了解到,刘冠军一行四人乘车夜间赶路查案子,刚好遇到暴雨,司机操作不当,致使汽车冲入暴涨的河水中,车上四人均溺水而死。 等尸体被发现时候,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些早就是盖棺定论的事,张鑫华现在又提起刘冠军,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呢? 吴剑光心中的疑团还没有完全地散开,张鑫华便给他解释了原委。 一年前,时任行动组组长刘冠军曾经调查过一宗日谍案,对方的代号叫作“候鸟”,这个案子一直都是由刘冠军亲自负责,即便是作为副手的张鑫华也只是听刘冠军讲过一两句而已。 当时,张鑫华听刘冠军说话的口气,案子似乎是有了眉目。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刘冠军竟然出了意外。 张鑫华当时就感觉刘冠军的死另有蹊跷,刘冠军出事的那天就是去往二十六师驻地方向的,只不过在半路上就出了事,随着轿车一起落入河里还有唯一的一份调查资料。 人死,证据消失。 “候鸟”的案子便成了悬案。 张鑫华以为站里甚至是处本部会追查刘冠军的死因,并且向时任站长申请加入调查小组,但是却被拒绝了,理由是他手里还有没有办完的案子,且刘冠军一死,行动组群龙无首,亟需他坐镇。 调查组由胡德胜任组长,半个月后,调查结论出来了——确系溺水死亡。 张鑫华亲眼看过验尸报告,瞳孔放大,在黏膜上有出血现象;耳膜破裂出血,肺里有积水;口鼻有泥沙…… 基本上附和溺水的死亡特征,可张鑫华总觉得不对劲,他去找站长求证,提出要重新调查,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又过了半个月,站长被莫名其妙地调走。 站里对此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刘冠军在调查日谍案时发现了站长走私的秘密,从而被灭口。 也有人说刘冠军就是日谍安插在临城站的一枚钉子,为了保住临城站的颜面,被暗中执行了家法。 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测,站长跟日谍不清不楚…… 凡此种种,莫衷一是。 至于“候鸟”的案子,则根据特务处本部的要求,流转到了情报组,由胡德胜负责。 不过,据张鑫华所知,时至今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听着张鑫华的讲述,吴剑光的表情凝重起来。 崛部隆一潜伏在二十六师,而当年刘冠军要查的案子似乎也跟二十六师有某种关联,难道刘冠军早就发现了崛部隆一? “鑫华,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吴剑光心中暗自庆幸。 如果刘冠军真的是因为查案子无故身死,那他一定是触碰到了某些大人物的利益。 而从刘冠军死亡的调查结论来看,这个大人物即便是特务处本部也难以撼动。 军中有很多宿老,资历极高,即便不掌兵了,可在领袖面前影响力还在,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些人从特务处成立的那天起就没给过处座好脸色,也就是有领袖压制着,他们才不敢造次。 处座虽然深得领袖的信任,但是在这些军中大佬面前,却十分低调。 二十六师简直就是个马蜂窝啊! 幸亏张鑫华提了一嘴,不然自己跟愣头青一样装上去,非得碰个头破血流不可。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决定第二天一早请示站长之后再做定夺。 第八十九章 深夜魅影 冷月如钩,孤悬天穹,夜色深沉,街上不少阴影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远处车灯一晃,紧接着三辆汽车依次从两个巡警身边疾驰而过。 “妈的,不就是有个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瘦子巡警拎着警棍朝着汽车的尾灯骂骂咧咧地道。 “闭嘴吧!”另一个巡警道,“是临城站的车!” 瘦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待汽车开远,再也不见了踪迹,他“呸”的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临城站怎么了,老子又不怕你!” 大街上再次恢复了寂静,一个瘦子更是趿拉着一双没跟儿的陈年旧鞋,走起路来就“哧啦啦”的响。 这个时间,人家都在熟睡,他们这些臭脚巡却还在巡街,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瘦子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扭向一旁问的同伴问道:“老高,有烟没?来一根儿!” 老高没吱声。 瘦子吧嗒吧嗒嘴又道:“我的今天下午抽完了,借根儿抽抽呗。实在是太困了,怕熬不住啊!” 老高白了他一眼:“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昨天上午你也是抽的我的烟吧?” “嘿嘿……也是啊,太困了,脑子都不好使了。”瘦子挠挠头,“我肯定买了就还你,明天一早行不?” 老高极不愿意的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烟,想了想,又放回去一根。 烟盒里还剩最后两根,自己现在还不太困,剩下的留着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再抽。 瘦子接过来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老高,不是我说你,咱们这些兄弟当中,就属你最抠门。人生在世,不就是及时行乐嘛,你说你总是扣扣索索的干什么?” 老高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子中。 这里是城北,周围的房屋有些破败。 瘦子猛吸了几口烟,直到用指甲再也掐不住那烟屁股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在地上撮了几撮。 “呸!” 老高回过头,有些嫌弃地看着瘦子,继续往前走。 瘦子对着低矮的墙头解开裤子,准备撒尿。 就在这时,视线无意中隔着齐胸高的院墙往前望去,瘦子当时就是一激灵。 与之平行的一个小巷子中,一个黑影犹如鬼魅一样一闪而逝。 一大泡尿生生地被吓了回去,瘦子不禁发出一声惨叫,嘶声喊道:“是……是……是谁?别想吓唬老子,老子有枪,不害怕!” 边骂着,便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去追前面的老高。 老高听到瘦子的喊声也是猛地一回头,却见到瘦子的提着裤子向自己猛奔过来。 “饶高,饶高,有鬼,有鬼……”瘦子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喘息声,老高睁大惊恐的眼睛看去。 借着点儿微弱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就站在对面的那堵墙外,似乎是在盯着他们。 这么一看,老高也是头皮发麻。 瘦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喊道:“鬼,鬼呀!别过来,别追我……” “慌……慌……慌什么?”老高强自镇定,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不远处的那个黑影却实在是太过诡异。 瘦子抓住了老高的胳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忽然,空气中飘起丝丝缕缕的笑声,就好像是从人的喉管里发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 “饶高,鬼,是鬼……”瘦子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哆里哆嗦地道。 忽然,那黑影又往前走了几步,瘦子已经缩成了一团,嘶声喊道:“饶高,走,快逃命啊……” “假……假的,哪有什么鬼?”老高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有,有……” “没有,你看看……走,走了……” “骗……骗人……” “你自己看!” 瘦子听到老高是声调恢复了正常,便壮着胆子看去,发现果然那黑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这才直起腰来,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老高心脏也是砰砰直跳,可他一副早就忘记刚才自己的表现模样,嗤笑道:“你小子胆子太小了,一惊一乍的,不就是个黑影嘛,至于吓成这样吗?” 不是你,老子也不至于被吓到,他在心里腹诽着。 瘦子哆嗦着系上裤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大晚上的出来吓人!” “走吧,走吧,去前面!”老高不耐烦地催促。 相隔两条街的一座破庙前,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庙门前,抬起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霍地一脚抬起,重重地踏在了大门之上。 “嘭!”已经摇摇欲坠的的大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滚出来,我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带着几分绝望几分疯狂的嘶吼声,似古老深林里狂怒的野兽正在怒吼咆哮,男人全身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咯咯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大门,听着门后的骚动,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开门……”他嘶哑了声音,紧盯着那条紧闭的门缝,整个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深切的叹息。 男人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侧。 仔细一看,正是一个小乞丐。 “喂,你没事吧?”小乞丐在男人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拍。 男人低下头,茫然地瞪着对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心中那股无比愤恨的火焰,带着疯狂不停地燃烧着,燃烧着。 “你不是……”话从男人的牙缝中挤出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猛然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也仰面朝着台阶下摔了下去。 “哎呀!”小乞丐惊叫一声,他就在男人的身边,只好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顶住了他。 可毕竟对方是个成年人,原本就瘦弱的小乞丐根本就支撑不住那人的重量,急的他对着大门大喊大叫起来。 “喂,阿六,小四,开出来帮忙啊,哎呦,哎呦……” 没等搬来救兵,男人的身体就像是大山一样轰然压了下来。 “哎呦,哎呦……”小乞丐被男人压在身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六,小四,你们两个是猪吗,睡得那么死,快出来,快出来……哎呦,哎呦……” 第九十章 调阅资料 呼叫声终于惊动了破庙里的人。 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小乞丐开门走了出来,两人之前被男人的吼叫声吓得不轻,这时还有点犯迷糊。 这两个小乞丐再加上被压着的那个,正是方如今在牢房中见到的那三个小乞丐。 “这儿,这……我在这儿,快挪开他……” 听到呼救,阿六、小四两人七手八脚地将男人从小乞丐的身上挪开。 阿六问道:“小鱼你没事吧?” 叫作小鱼的小乞丐揉揉自己的肩膀,抱怨道:“现在是没事,要是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明天一早就可以吃肉饼了。” 声音软软糯糯,与阿六、小四说话竟是截然不同。 小四皱眉道:“这人真是怪了,有时候好好的,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有时候发疯,吓死个人!你看看他,把我捞鱼的网套在头上了,还弄了几个大洞,哎呀……” 阿六说道:“先别说你的渔网了,这人幸亏被咱们看见了,不然哪天说不定发疯昏迷后掉到河里淹死了。” 小鱼活动活动手脚:“行了,行了,赶紧把他弄到里面去,躺在庙门口算是怎么回事?” 阿六、小四愁眉苦脸地看着小鱼,那么重的一个人,怎么拖得动吗? 小鱼也不说什么,弯腰抓起了男人的一只胳膊,使劲往里拖,可是力气太小,男人躺在地上仍是一动不动。 阿六、小四赶紧上前帮忙。 十几分钟后,三个小乞丐好不容易将那人拖进了破庙的大殿里,均是被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小四一脸郁闷地抱怨道:“完了,晚上那点东西都白吃了,我这肚子又开始造反了。” 阿六一屁股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咱们三个讨来的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他一个人吃。” 小鱼叼着一根草棍道:“行了,都别抱怨了,他跟咱们一样也是可怜人,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他的脑袋上缠着绷带,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伤,不是被人打了,就是被车撞的。这么疯疯癫癫的,要是没人管他怎么行?” 虽然年纪最小,但阿六、小四似乎都很听他的话,阿六道:“要是能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就好了!” 话音刚落,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忽然睁开双眼,身体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小四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诈尸啊……” 阿六也是连连尖叫,小鱼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 跟随方如今参与抓捕行动的纪成林等人都是第一行动队的精锐,也是行动组乃至临城站方面的行动好手。 在车上,方如今向纪成林交待了任务。 “老纪,我们发现了新的日本间谍,一会儿咱们要做的就是突然发起抓捕,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人抓获之后直接带回站里审讯!” “你是行动组的老人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这个人十分重要,他有可能知道闫建波的潜伏任务,甚至就是闫建波的上线。咱们要从他的口中得到重要的口供,所以行动的时候尽量抓活口。” “是!”纪成林精神一振,这才多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又挖出了一个日本间谍。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他笃定这又是出自方如今之手,这个年轻人正在不断地刷新着他的认识。 要知道,以前行动组抓到一个日谍就跟过年似的。 方如今又道:“虽然是突然行动,但一会儿还是要嘱咐一下弟兄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抓捕每一个目标,都不可有一丝懈怠!” 纪成林分明看到这位略带稚气的年轻上司眸中竟然寒光一闪,当下收拢心神。 看来以后得赶紧提醒李康、马宝等几个兄弟,切忌不可在方如今面前表现得太过随意,必须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行动组官少兵多,一些老兵在长官面前摆资历也不是没有,但那得看对谁。 如果长官只是肩上扛着军官的牌子,没什么真本事的话,老兵们摆摆资格也无所谓。 可真要是遇到一个有本事的,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在纪成林看来,方如今人虽然年轻,但确实有过人之处,平时对待他们这些队员也不错,人也很好相处。 回春堂中药铺位于采菱路路口。 直到目前,方如今都没有告诉智惠东他们要抓捕的具体目标是谁。 对方是来摘桃子的,这种现象虽然司空见惯,但方如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一直来到派出所,智惠东也一直没开口问这件事,这倒是让方如今对他凭添了几分好感。 值班的老警察没想到都这么晚上还有一帮临城站的大爷们光顾,一通手忙脚乱的忙活之后才找齐了资料。 “长官,这是您要的资料,一共是十一个人,都是采菱路上的商户!”老警察抹了一把糊在眼角的眼屎,点头哈腰地说。 “好的,辛苦了!” 方如今一下子要了包括回春堂汪老板在内的十一个人的资料,作为这次抓捕行动的指挥者,在得手之前,他并不想让人看出目标有明显的指向性。 他对一旁的智惠东说道:“智队长,过来一起看看。” 既然智惠东懂事,他也得表现出足够的大度。 其实,方如今并不知道,智惠东这次被派出来,除了吴剑光的意思,张鑫华也起了作用。 理由当然是因为智惠东更加熟悉临城的情况,有他在一旁帮衬着,方如今的人身安全以及抓捕行动便多了一份保险。 智惠东摆摆手说道:“方老弟,这个案子一直是你在调查,现在目标已经明确,老纪他们也都是好手,其实没有必要让我来,不过组长的意思是以防万一。我在临城生活了十几年了,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所以才被派来辅助老弟你,你可不要多想啊!” 智惠东也是聪明人,他这一次突然插手,生怕方如今等人误会自己是空降来摘桃子的,升起记恨之心,所以特意说明了一下情况。 方如今点点头,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不管怎么说,智惠东倒是挺会做人,话说得也很诚恳。 他便主动示好地说:“智队长,你多虑了。有了你这个定海神针在,我心里就有底了。” 花花轿子抬人,智惠东听了也很是高兴,忙摆手道:“可别这么说。接下来的抓捕仍是以你们一队为主,我和我的兄弟们无条件的服从配合。你放心,一切行动都听从你的指挥,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这一点方如今倒是不担心。 这次抓捕对于吴剑光意义非凡,智惠东断然不会阳奉阴违、暗中作梗。 智惠东又压低了声音:“方老弟,我可以保证,这件案子办下来,首功一定是老弟你的,我绝不会贪天之功,不讲交情。” 做人不能太贪心,之前已经沾过人家的光了,这次更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两人把话说开,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顾忌。 方如今便开始查看资料。 其余的资料都是走马观花,匆匆看一遍,只有回春堂的汪老板才是重点。 今天晚上,若是再能有所收获,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第九十一章 立即抓捕 汪广汇。 三十五岁。 回春堂药铺老板。 回春堂在这一带还是小有名气的,不仅仅是坐堂的郎中医术好,药铺还经常施舍药材给一些看不起病的穷人。 前院是药铺,后院是汪广汇一家人的居所。 汪广汇十几年前成了回春堂老掌柜的上门女婿,老掌柜前些年谢世之后,他便成了老板。 家中除了妻子和两个孩子之外,还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岳母,老人深居简出,平日里就是帮着女儿女婿照料两个孩子。 而汪广汇的妻子也是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药铺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汪广汇一个人在管着。 方如今看到这份资料很是疑惑,竟然拖家带口? 一般的间谍都是单身,因为间谍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行动,他可以瞒过外人,但很难瞒过日夜相伴的家人。 除非他的家人也是间谍。 当然这种情况也有,只是比较少见。 汪广汇来自外地,有间谍嫌疑。 但户籍资料上显示,他的岳母、妻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大可能也是间谍。 一旁的智惠东眼睛一眯:“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不是发现方如今神色有异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发此一问的。 关于方如今的事情,他从组长的口中也听说了一些,心里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些佩服的。 不过,毕竟是接触情报工作不久的一个新人,执行抓捕任务的经验终是有所欠缺,眼下方如今似乎就遇到了问题。 智惠东确实猜对了,方如今现在有些犹豫,汪广汇复杂的家庭情况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智队长,你看一下资料。”方如今将资料推到了智惠东面前。 智惠东知道此时也不是避嫌的时候,两人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当即接过了材料,匆匆看了一遍之后也是眉头紧锁:“方老弟,这……”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本以为,方如今会暂停行动,请示组长。 可下一刻,却听到方如今果断地道:“我的意思是立即实施抓捕,以防夜长梦多!” “现在……方老弟……” 智惠东怔怔地看着方如今,万一要是出了差错,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就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这样,这次是我指挥,如果出了问题,由我一力承当!”方如今说的斩钉截铁。 就在刚才,他下定了决心。 如果回去再请示汇报,一来一回势必耽误时间,而情报工作讲究的就是分秒必争。 自己调查汪广汇的资料虽然已经够小心的了,但保不齐会从什么地方漏了风。 “好吧,我权力配合!”既然方如今已经决定了,智惠东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当即进行分工。 由智惠东带人守好前后门、封锁巷口,而他则带着纪成林等六名行动队员直奔回春堂药铺后院。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多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夜生活相对匮乏,休息的时间很早,这个时间已经绝对算是深夜了。 回春堂前后院也是漆黑一片,黑暗中偶尔会传出一声懒洋洋的猫叫声。 趁着汪广汇一家熟睡之机,潜入直接抓捕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方如今一挥手,马上有三名队员悄悄的潜到墙下,其中两人双手搭一起做成人梯。 剩下那个队员助跑几步,一脚蹬在人梯上,发力往上跳。 在同一时间,搭人梯的两名队员也用力将最后那名队员往上送。 借着三个人的合力,最后那名队员纵身一跃便攀上两米多高的院墙。 剩下的那两名队员,一个再弯腰靠墙,另一个先退后,再助跑几步,踩着同伴的身体一个蹬身,使劲往上跳起。 已经攀上墙头的队员及时伸出手,一把将同伴拉了上去。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就几秒钟! 很快,院门从里面打开。 出奇的顺利。 但是越是这样,方如今越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怕人员太多,难免会惊动目标,就只带着纪成林等三名队员轻轻摸了进去,留下三名队员在院中埋伏应对突发情况。 纪成林走在最前,弯腰来到窗户前,仔细听了一会儿,屋里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现在的天气很热,即使是夜里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暑气,各家各户的窗户一天到晚都是开着的,汪广汇家也不例外。 看到黑暗之中纪成林对自己点点头,方如今立即带着队员们紧随纪成林从窗户潜入了屋内。 由于开着窗户,人的视线几乎不需要适应,他很快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卧室,目光朝着床上一扫,发现竟然只有一个女人,并没有汪广汇。 方如今的心当时就是一惊。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女人身边还有一个空着的枕头,床边还搭着男人衣服。 人没走远,方如今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屋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时方如今才发现后墙上竟然有一道细细的光射进来。 原来屋子里还有后门。 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从后门回来! 方如今等人急忙躲避,一名队员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个竹椅,发出声响。 “当家的?”床上的女人立即被惊醒,一骨碌翻身而起,待看到屋内竟有四个黑影时时,吓得立马就要大叫。 好在站在床边的纪成林手疾眼快,一把将女人的嘴巴捂住。 女人拼命挣扎,纪成林将匕首顶在女人的腰间,低声道:“别动,再动就杀了你!” 女人的最初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屋外,外面的脚步声明显地急促起来。 就在方如今担心外面的汪广汇受惊逃跑时,那脚步声反倒是越来越近了。 汪广汇竟然没跑? 又或者是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是汪广汇? 一瞬间,方如今的脑海中闪过数个疑惑。 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方如今当即决定立即实施抓捕。 屋中四个人,他距离门的方向更近,几乎在手伸向门把手的同时,那扇后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方如今没有犹豫,顺手抓起门旁的脸盆朝着对方的的头部重重的掷了过去! 外面的男人万万没想到有人在屋子里,而且会突然对自己下手,更没有想到对方用的还是“暗器”,顿时手忙脚乱,下意识的伸手架开了砸来的脸盆,却是门户大开…… 方如今掷脸盆,是虚招,实际上是想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当对方胡乱地招架迎来的脸盆时,他朝着对方的小肚子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是“踹”的,不是“踢”的。 如果踢的话,很难一脚把对方踢倒,而“踹”虽然很难把对方击伤,但却可以将其击倒。 果然,这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对方的小腹上,将其蹬飞出去一米多。 男人哎呦一声,就要翻身爬起。 不待对方有所反应,方如今猛地纵身扑了上去,手臂一下子就扼住了男人的喉咙。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地上的男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小腹传来的剧痛早就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而脖子则被两只铁钳紧紧的钳死。 他本能的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缺氧而在极短的时间里窒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怎么这么没用? 方如今心中疑惑,但他只是稍微地将手臂松了一些,直到确认男人确实是昏迷无误,这才将其缓缓放开。 这时,纪成林等队员看到这位年轻的长官有惊无险地制服了目标,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纪成林,之前确实为让如今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方如今刚才这次猛扑有些太过鲁莽了,若是对方掏出枪或者是匕首,方如今很有可能会受伤,甚至产生更也严重的后果。 一个队员赶紧上前将男子反手扣住手铐,又撕开他的睡衣。 其他两名队员将男子从地上拖起,拖到了屋子中,随即开始对他进行搜身。 电灯点亮,方如今的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回春堂的老板汪广汇。 户籍资料上的照片虽然是多年前的,但汪广汇的容貌轮廓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方如今又看了一眼惊恐交加的女人,问道:“这是你的丈夫汪广汇?” 谨慎起见,还是要确认一下。 女人惊惧地望着他,点点头:“是……是……” 她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看到这几个大汉个个孔武有力,身上还带着枪,料想不是善茬。 饶是她早年间跟着父亲、丈夫做生意,见过一些世面,可还是被吓得不轻。 纪成林也将女人双手拷住,顺手撕掉了她的衣领,露出一抹白花花的胸脯,女人吓得惊声大叫。 方如今微微皱眉,女人是一口地道的临城话。 这种方言具有吴语的一般特征,完整地保留中古全浊声母和入声,保留较多古汉语用字用语,使用的范围不大,主要分布在老城区及附近。 即便是日本间谍学过,也不大可能说的那么利索。 他猜测女人和资料上写的一样,的确就是本地人。 难道是汪广汇将自己的妻子也发展成间谍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从夫妻二人的表现来看,又与崛部隆一被捕前激烈的反抗完全不同。 可以说,这夫妻二人连最基本的特工素质都不具备。 老实说,方如今之前都应做好了交火的思想准备。 可这次抓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方如今感到难以置信。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是日本间谍呢? 第九十二章 痛苦万端 另一边,汪广汇的岳母和两个孩子很快也被控制住,有队员立即去通知智惠东。 智惠东之前还担心抓捕时会遇到激烈反抗,也是提心吊胆,得到通知后立即匆匆赶了过来。 方如今简单地向其介绍了情况,随即命令队员们立即对回春堂进行搜查,而他则就地展开审讯。 审讯当然是以方如今为主,智惠东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 智惠东并没有立即将汪广汇弄醒,而是询问了汪广汇妻子一些情况。 这个女人到底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渐渐镇定了下来,回答也变得变得流利了许多,将丈夫的事娓娓道来。 方如今眉头紧锁,这次的行动太过顺利,顺利的超乎现象。 自己有一定的格斗能力,但远未达到轻松地徒手制服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间谍的程度。 而此时,汪广汇就软塌塌地瘫在他的面前。 理智告诉他,不是自己变强了,而是对方太弱了。 汪广汇简直就是没有经过任何的特工训练。 如果汪广汇真的跟闫建波有联系的话,那这样的表现绝对不正常。 日本特高课将战斗力强悍的崛部隆一布置成闫建波的护卫,没有理由再找一个身手拉胯的汪广汇。 方如今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个家伙不仅身手不行,而且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间谍应有的防范意识。 窗户因为天热的原因开着也就罢了,却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以至于方如今他们几个轻松地就顺着窗户潜入进去。 还有,听到屋内有动静之后,身在外面的汪广汇第一时间竟然没有选择逃跑。 当然,这可以解释为他担心妻子和孩子的安危。 可即便这样,也不应该在屋内情况不明的情况下那么莽撞地开门闯进来。 经过专门训练的间谍,警觉性、临机应变的反应和处置能力都要远远强于常人,而这个汪广汇的反应似乎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再综合对汪广汇妻子的讯问情况,越发地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他不希望最后的结果是抓错人! 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而且,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可能性还很大。 越是仔细揣摩这件事,心中的失望便越来越溢出来。 一旦证实抓错人,就意味着线索又断了。 或者是说崛部隆一欺骗了自己。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方如今一定会让他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气,他承认在这一世,做事的目的性太强,功利的原则一直支配着他,自己也运用功利支持自己的生存。 可是让自己像吴剑光那样罗织构陷,他却做不到。 还是得实事求是! 接下来,就看搜查和审讯的结果了。 只要两者当中有一个能证明汪广汇跟日本间谍有联系就行。 随后,方如今又询问了汪广汇的两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一个八岁女孩。 尽管方如今态度和蔼、语气平和,可两个孩子还是被吓到了,始终不肯开口。 方如今冷眼看了一眼汪广汇的妻子:“你来劝他们!让他们说实话!” 两个孩子终究还是在母亲的劝慰下,情绪有所缓和,开始配合。 根据两个孩子的叙述,他们的父亲就像是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悉心教导、耐心陪伴、言传身教…… 嘶……方如今仿佛看到了一个好父亲的形象在眼前树立起来。 这有点不对劲啊。 至于汪广汇的岳母,虽然年纪大了,但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清楚,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 在感觉方如今等人并不像是劫财害命的歹人之后,反倒是她的话最多。 在她眼里,汪广汇勤学好问、手脚勤快、精明能干,又十分孝顺,简直就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 方如今简直是哭笑不得,颇有一种采访典型的感觉。 外围的讯问让他很是失望。 这时,汪广汇也慢慢地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一激灵。 只见自己的家人都被控制了起来,一双儿女脸上泪痕宛然,妻子也被戴上了手铐,家里被几个大汉翻腾得一片狼藉。 “汪广汇,说说吧!”方如今冷声喝道。 汪广汇长着一张长方形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眨巴着,漆黑的八字髭须上方翘着一个尖尖的鼻子,处处透着精明。 这面相…… 直觉告诉方如今,这个人并非完全如同其家人所说的那样。 还有,他的眼窝深陷,形容枯槁。 一个懂得医理的郎中,怎么看上去身体比那些病人还要差? “说……说……说什么啊?……几位好汉,你们这是……”汪广汇搞不清对方的来路,脑中飞快转换着念头,思索的应变的对策! 方如今一直都在观察汪广汇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但很难看出什么异常。 “几位好汉,我们是悬壶济世的人家,从来都是救人,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这点街坊四邻都可以作证。好汉,如果你们是手头紧了,家中倒是还有一些浮财,各位好汉尽管拿走,权当是我孝敬诸位好汉的,只求不要伤我们的性命!”汪广汇苦苦哀求。 忽然,他想起对方并未黑巾罩面,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又道:“各位好汉大爷放心,我们全家都没有见过你们,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求求你们,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江湖上的规矩,见到劫匪的面目,多半就会被灭口。 他自问来到临城之后一直都是潜心学医、与人为善,十余年间救治过的百姓数以万计,唯独不曾想起得罪过什么人。 方如今暗自摇头,看来对方真的是把他们这些人当成打家劫舍的强人了。 他初始并没有立即亮明身份,就是想多诈一诈汪广汇。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头,自然便会想到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便可以集中精力有针对性地想对策、堵漏洞。 方如今的这种做法,便是让汪广汇摸不准自己将要打什么牌,从而逼迫其自露马脚。 这时,行动队员们的搜查基本上结束了。 在智惠东的亲自指挥带领下,众人很快便将整座房子的里里外外搜了干净。 方如今扭头看了看,搜查的确实十分彻底,床腿被锯开,被子也被撕开,天花板也都被打开……简直是被翻得底朝天,就差拆房子了! 智惠东对着方如今摇摇头。 方如今对此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即便汪广汇真的是日本间谍,也不大可能将重要的物证藏在自己家里。 毕竟他和闫建波、林一博的情况还是有区别的,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这样做的风险太大。 到了现在,只有撬开汪广汇的口这一条路了。 他一把揪住汪广汇的头发,恼火地说道:“汪广汇,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的罪过任何人吗?” 汪广汇有点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啊。” 方如今脸色一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汪广汇再不交代的话,他就会将其带回站立审讯。 汪广汇看到对面的年轻人眼里满是冷笑,不由得心中一寒。 他较今年只,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 方如今见他似乎是在极力思考,便提示道:“我提醒你一下,江!” 话音刚落,汪广汇双肩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神情如遭雷击。 只说了一个“江”字就诈出来了? 方如今看到汪广汇的反应竟是如此的强烈,心中不由一诧。 他趁热打铁地冷喝了一声:“汪广汇,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汪广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家人,哀求:“好汉,能不能换个地方?” 方如今点点头,毕竟在两个孩子面前审讯他们的父亲,很有可能会给吓到他们,甚至会给他们在心里留下阴影。 随即,汪广汇被带到了他岳母的卧房中。 “这下可以说了吧?”在汪广汇同意交待之后,方如今的态度也缓和了起来。 审讯有时候就是这样,双方从一开始的对立,到后来的合作,彼此的角色都在发生着变化。 汪广汇颓然垂首,仿佛泄了气的轮胎。 他用脑袋磕着椅子的靠背,痛苦万端地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啊,我早该知道啊……” 方如今忍不住皱眉道:“汪广汇,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跟我在这里说书吗?” 汪广汇摇摇头:“不,这只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已。” 方如今见他痛苦表情不似佯装,便不再逼迫,任他缓缓道来。 汪广汇语气苦涩:“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潜心学习医术,可是从来不觉得治病救人是一件开心的事,正相反,每次开药、施针,都让我备感疲惫和悲伤。对其他的郎中医生来说,也许能从治病救人中体会到成就感,但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即便过去了多年,可每每想到那件事事,汪广汇便心如刀绞,悔恨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做下了猪狗不如之事。 第九十三章 道貌岸然 原来,汪广汇之前的真实姓名就叫江洪涛。 当年在ah老家时便已经成了亲,老婆是一名乡下妇女,虽然长相一般,但十分贤惠,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对婆婆也很孝顺。 婚后三年中给汪广汇生下了一儿一女。 可是,家中靠着佃租七八亩薄田过活,实在是难以为继。 江洪涛便离别妻儿外出讨生活,辗转来到了临城。 一开始,他人生地不熟,只能是到处打零工、做苦力,赚到的钱勉强够温饱。 到了临城的第一天冬天,他在码头扛大个时腿就被砸伤了,工头见他不能干活了,狠心直接将其扫地出门。 江洪涛看病很快就花光了身上的钱,他又没有固定的住处,只能拖着伤腿四处流浪,饥寒交迫之下昏迷在街头。 就在他即将冻毙在街头之时,被回春堂老板所救。 老板本来是出诊去的,刚好看到了倒在街头的江洪涛。 等江洪涛醒来,老板自然少不了一番盘问。 江洪涛在码头抗大个时一直没用真名,便是老板相问,也只是谎称自己叫汪广汇。 当时他的理由也很单纯,就是怕家里人、同乡知道他在外面混得不好。 在老板一家人的悉心照顾之下,汪广汇的腿伤渐渐好转。 期间,他拄着拐杖帮着老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板见他聪明好学,人又勤快,心中很是喜欢,便有意无意地教他一些医理。 而江洪涛也确实是个人才,很快就达到了一般学徒的标准。 这时,他的伤也好了七八成。 老板便提出将其留下当学徒,汪广汇也正有此意,他提出不要任何工钱,只要回春堂提供吃住即可。 老板见他说的诚恳,心中更是颇为满意,工钱虽然没有发到汪广汇手中,但一分不少地都在柜上存着。 老板的女儿比汪广汇小五岁,正是待字闺中在的时候,时常来前面的药铺里帮忙,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暗生情愫。 想到自己是有家室的人,汪广汇也曾经想着拒绝过,但面对人家姑娘大胆的追求以及女方的家世,最终还是狠心抛弃了家中的妻儿。 婚后,夫妻二人恩爱有加。 老岳父也将一身的医术倾囊相授,汪广汇过上了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 当然,他也是良心难安,偷偷地给家寄过几次钱,希望改变家中母子三人以及老娘的生活境况。 前几年,岳父患病去世,他成顺利成章地成了回春堂的老板。 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药铺的生意较之前更加红火,他自己在临城杏林之中也是占得一席之地。 他想着,若是自己能够不断地寄钱给乡下老家,家人的生活能过得去,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然而,一次去临城乡下时竟然遇到了一位来临城采购茶叶的同乡江德贵。 自此,汪广汇平静的生活随之被打破。 两人在一个酒馆之中叙谈,江德贵十分好酒,喝了几杯便打开了话匣子。 从对方口中得知,老母三个月前撒手人寰,家中只剩下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汪广汇听了之后,回想起老母辛辛苦苦拉扯他长大,自己作为儿子生前未能尽孝,骤然间,胸口竟是真的有一股莫名痛疼袭来,霎时令他不能呼吸。 又想起妻子又要下地种田,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心下顿如五味杂陈,乱成一团。 可悔恨自责、伤心难过之后,汪广汇却不敢对江德贵说出自己在临城又娶妻生子的实情。 能够有今天,也是颇为来之不易,他不想轻易失去自己辛苦打拼换来的一切。 于是,再次一狠心,给了江德贵一笔钱,让他捎给远在ah老家的妻子。 没想到的是,三个月后,江德贵竟然想方设法地找到了他。 汪广汇当时就是一惊,之前他并未告诉过对方现在的身份和住址。 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通过自己身上的草药味猜测他在中药铺,一家一家地找了过来。 好在当时药铺中只有他一个人,否则被老婆家的人或是伙计看到了,都不好交代。 汪广汇急忙将江德贵带到了一处饭馆,席间听到了一个更加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 一个月后,他ah老家的老婆将带着儿女来临城投奔他。 汪广汇顿时心乱如麻,江德贵这次回老家必定会将自己境况告诉老婆,这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现在的妻子一家虽然对他还算不所,但母女二人为人都十分的强势,他虽然是回春堂的老板,但真正遇到大事,还得去问两个女人的主意。 完全可以想象,一旦妻子知道自己之前隐瞒了成亲的事,将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他极有可能会被扫地出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于是,他在席间满口答应,表现出一副很是高兴的样子。 饭后,他悄悄地跟踪江德贵,搞清了他的落脚之处。 由于,江德贵要采买的茶叶还没有置办齐全,还需在临城盘桓四五日。 这几日中汪广汇简直是坐如针毡,他不能让江德贵把自己现在的住址告诉老家的老婆。 他想过向江德贵坦白,求他替自己保密,但一想江德贵的性格十分正直,这个法子怕是根本行不通。 思来想去,他竟是想出了一条毒计! 汪广汇精通医理,趁着江德贵不注意,便在他的茶里下了毒,这种毒药并不会立即毒发身亡,而是在三五天后逐渐发作。 江德贵临别之前,汪广汇还特意为他摆酒送行,实为看看他的中毒反应。 果然,江德贵神情萎靡,就像是生了病一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坚持上路返程。 汪广汇便向老婆谎报了一个出诊的由头,远远地跟着江德贵向ah老家方向走去。 江德贵虽然感觉身体不大对劲,但是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自己的染上了风寒,三餐照常鲸吞牛饮,尤其是晚饭时更是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结果,在出发的第二天晚上便在客栈中一病不起,次日还没亮便一命呜呼。 汪广汇远远地看着警察将江德贵的尸体抬走,这才返程回到临城。 他并不担心警察会查出死因,因为江德贵的症状完全就跟酒精中毒一模一样。 又过了二十余天,他又借口去上海参加民间医药学会组织的一次活动,实则是转向ah将老家的母子三人接了出来。 临城自然是不能去住的,便将她们安置在了湖州,骗她们说自己现在生意中心转移到了湖州。 母子三人见到离家多年的汪广汇自然是欣喜不已,只觉得苦日子到头了,全然没有多想。 根据上海的会期安排,汪广汇又借口临城有事需要处理,辞别了母子三人赶回临城。 一开始,他想着这样瞒下去,两头不见面也能凑合。 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大老婆知道他在临城,万一哪天带着孩子们过来,这事还是麻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月之后他出城办事,竟是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大老婆和一双儿女。 原来,母子三人见他久久不回,便商量着一起来临城找他。 汪广汇好言宽慰,却心有余悸,若非今天碰巧遇到了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保佑着他,要不每次人家过来找他的时候,都能让他碰巧遇到呢? 汪广汇只说临城这边的生意不是太好做,一直被同行挤兑,而且人家还放出狠话来说要他好看,为了母子三人的安全,不让她们进城。 乡下女人到底是没多少见识的,轻而易举地听信了汪广汇的谎话。 汪广汇在郊区租了一处宅子安顿她们。 后来,他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便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以带着她们游玩为由,将其骗到了山上,又趁其不备将三人推下了山涧之。 他采药时曾经来过此处,知道下面的山涧下有一方幽潭,潭水极深,印象之中老婆并不会水,两个孩子还小,断然是并无生还的机会。 汪广汇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本想下去看看,可到了山脚下一看,潭水附近有一伙长相凶恶的大汉,这些人在潭水中不知道洗涮着什么,看那样子极为小心。 他见那伙人久久不肯离开,担心被人发觉,不敢多做停留,赶紧下了山。 从此之后,他便患上了心病,总是疑神疑鬼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 方如今听了这一番丧心病狂的叙述之后,心快蹦出来了,胸膛中一股气直往上顶,无奈嗓子眼狭小,被生生困住,这股气憋得他喉咙干痒,嘴唇哆嗦着。 他气极了,双手握拳垂在身侧,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忽然,猛地一拳打在了汪广汇的脸上。 “畜生,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连自己的老婆和儿女都杀,简直就是猪狗不如!还有你那位同乡江德贵,人家好心给你来回送信,你可倒好,恩将仇报害了他的性命!” 一拳下去,汪广汇被打得满脸开花,鲜血顺着鼻子和嘴巴流下来。 脸上的痛感,远不如心痛。 他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涕泪横流。 这样的回忆像刀子、鞭子和剑,剜他的心,抽他的肺,刺他的肝,让他的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屋里的气氛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汪广汇的身上,像是要将他彻底地撕碎了似的。 第九十四章 人心之恶 弑妻杀子,毒害同乡。 这要多么心狠手辣才能干得出来,亏他还是救死扶伤的大夫,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方如今的心也受到极大地震撼。 为了名利,竟然干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在这个人身上,他看到了人心之恶。 这些事令人细思极恐,把人性赤裸裸的恶撕裂展示出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个人可以狠心到什么程度。 人性里隐藏的罪恶,一旦迸发出来,就再也停不下来。 一旦戴上了面具,即使所谓的亲人朋友,只要成为阻挡自己前进的绊脚石,都可以弃之不顾。 汪广汇的手段之残忍,心肠之狠毒,令人瞠目结舌。 果然,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令人无法直视。 一个是太阳。 一个是人心。 即便方如今现在就想一枪毙了汪广汇这个混蛋,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汪广汇听到那句“江洪涛,你ah老家的老婆带着孩子来找你了”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那是一种灵魂被罪恶的反噬! “汪广汇,知道你老婆孩子这件事的还有谁?”方如今问,他猜测一定是闫建波利用这件事来要挟汪广汇。 汪广汇痛苦道:“这种事怎么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些年,我做梦都不敢睡实,就怕说梦话。说实话,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你确定?”方如今追问。 杀人这种大案都交待了,汪广汇性命难保,难道还藏着掖着? 闫建波到底对汪广汇使了什么魔咒? 汪广汇又是摇头,旋即笃定地点头:“确定!我自知罪孽深重,血债累累,万死莫赎!只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不要将这些事告诉我现在的家人!” 现在的家人是家人,被他杀死的母子三人难道就不是家人吗? 方如今心里泛起一阵冷笑,这个家伙肯定是把他们当成了来为江德贵报仇的人。 想想也是,那可怜的母子三人在临城人生地不熟,即便是尸沉荒涧,也没有人替他们报仇。 只有江德贵这样的生意人走南闯北,才有可能结识到一些江湖上的人物。 纪成林脸色铁青,对方如今建议道:“方队长,不用对这畜生客气,直接带回刑讯室吧?” 这样的人一枪毙了确实是便宜他了。 方如今还是比较冷静的,他摆摆手示意老纪稍安勿躁。 “刑讯室……你……你们是警察?”汪广汇的头脑清楚,很快觉察出了什么,狐疑地看着方如今。 方如今面容严肃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作闫建波的人?” 直到现在才靶向提问,方如今并没有觉得太晚。 自己这样的做法,意外的让四条冤魂的沉冤得以昭雪,也算是积了阴德。 “闫建波?” 方如今看到汪广汇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紧了,看来他们之间一定是认识的。 “快说!” “哦,他是我的病人,倒是来我这里看过几次病,这个年轻人倒是对中医很有兴趣,也有一些底子,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络了。这件事,我们店里的伙计都知道!”汪广汇小心地回答道。 他也是个机灵人,这时候听到对方问闫建波,似乎又觉察出这些人并不是警察,否则他们干嘛不继续就杀人的事情刨根问底。 难道是闫建波犯事了? 那小伙子看上去文气的很,也很老实,怎么可能作奸犯科呢? 不对,难道跟自己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闫建波的书架上确实有几本中医方面的书籍,方如今把嘴一撇,没好气地说道:“汪广汇,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现在怀疑你和我们调查的一桩间谍案有关,你好好想想这个闫建波还跟你说过什么?” 听到方如今的话,汪广汇心里更加忐忑。 作为经常给人看病抓药的大夫,他的社交接触面很广,既有一般的市井百姓,也不乏一些政府官员和军官,也曾经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特殊部门,权力大得惊人。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为了调查别的案子。 可惜自己经不住恫吓,竹筒倒豆子将手上沾血的事都说了出来。 看到方如今的脸庞虽然还略存稚气,人也显得很和气,汪广汇不禁大为后悔,要是自己之前不那么轻易地吐口就好了。 他的脑海里思绪翻飞。 忽然,他看到方如今眼神变得极为锋利,咄咄逼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这些年他睡不踏实,连酒也戒了,就是怕喝多了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吐露真相。 方如今忍不住提醒:“汪广汇,闫建波知道你家的电话吗?” 汪广汇点点头:“有时候他会打电话预约看病时间。” “他知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汪广汇又是摇头。 “不要企图隐瞒。”方如今强调。 汪广汇苦笑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个将死之人,怎么敢欺瞒各位长官?” 事到如今,丑陋的伤疤一旦揭开之后,就再也合不拢了。 他知道自己交代的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唯有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洗刷自己的罪恶。 “再好好想想!”方如今依然不肯死心。 从目前来看,并没有看出汪广汇被闫建波策反的迹象,但闫建波是如何知道汪广汇内心里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呢?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闫建波留在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从崛部隆一的口供中,他便知道这个日本间谍确实工于心计。 闫建波将自己隐藏地极好,但却对崛部隆一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连崛部隆一秘密培育的间谍种子都一清二楚,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而对于汪广汇,闫建波也极有可能是早就展开了调查,并且掌握了他弑妻杀子、毒害同乡的罪证。 就在汪广汇冥思苦想时,方如今抬头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时而又低头看看汪广汇,将联络的暗号又说了一遍,问道:“如果你接到这个电话会有什么反应?” “我始终不敢想象我的妻儿被冤死时的万般凄苦,这件事简直成了我的梦魇,那日从山里回来,我就去了云水寺烧香拜佛,祈求得到她们母子三人的原谅!” 方如今眸子骤然一亮:“也就是说如果真是接到这样的电话,你会去云水寺?” “是!” “你每次去云水寺,自然不会跟家里人和伙计们透露实情,你都是以什么借口?” “我就说我去亭山采药!其实,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就发誓再也不去亭山了。” “亭山?” “那条山涧就在亭山!” 听到这里,方如今顿时明白了。 闫建波正是利用汪广汇做贼心虚的心理,刻意制造冤魂索命的效果。 这样一来,汪广汇就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而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傅祖保佑。 至此,这个紧急联络电话就解释得通了,只要闫建波通过电话或者在回家的途中顺便问问汪广汇的去向,就能确定对方是不是接到了这个电话。 再根据实际情况,去梅花碑的死信箱去取情报,又或者是直接找到崛部隆一接头。 当然了,这种方式也不能做到在第一时间就能立即联系上闫建波,但比普通的联络方式的确是及时快捷了不少。 最为关键的就是十分保险,即便是崛部隆一供出了回春堂的电话,也绝对不可能从通过这个电话怀疑到闫建波的身上。 心机真是够深的,果然是被崛部隆一推崇备至的特工! 可是,闫建波这个家伙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先暴露的是他自己,由他这条线索倒查,这些原本十分隐秘的联络方式一一浮出水面。 此案关系重大,虽然初步判断汪广汇没有被闫建波策反,但也是牵涉其中。 方如今决定将汪广汇夫妻带回临城站进一步审问甄别,住在前院的两个十几岁的小伙计也是一并带走,留下两名队员在回春堂继续监视。 反正店里就有电话,和站里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 方如今并没有让汪广汇和老婆同乘一辆车,不过在上车时,夫妻二人也见过了面,老婆看到汪广汇满脸血污,露出惊恐之色,只是她的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汪广汇看向老婆时神情复杂。 智惠东特意提出要跟方如今乘坐一辆车。 方如今知道他是想跟自己亲近一番,便欣然应允。 这是智惠东头一次亲眼见到方如今办案,心中也是暗自佩服。 这个年轻人的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处事稳重,倒像是一个办案的老手,这样的人以后在站里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心中更是有了与方如今攀交一番的想法。 “方老弟出手着实不凡,这么快就把案子弄清楚了。” 方如今微微一笑:“哪里,哪里,这还不是有你智队长坐镇,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去想事情。” 智惠东也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不过,方老弟,我听说你刚才是第一个冲上去制服汪广汇的,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太危险了。” “多谢智队长提醒!”方如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的确是太冒失了,还好汪广汇并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夜深人静,路上空荡荡的,汽车开得飞快,两道雪亮的车灯将前方的黑暗冲破。 两人随口聊着,单独审讯汪广汇的时候智惠东为了避嫌,留在他的家人身边,但后来也大致了解到了案情。 他说道:“这个汪广汇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心得有多硬才能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那个亭山我也去过,景色不错,都他妈的被这个混蛋给糟蹋了!” “哦,智队长也有游山玩水的爱好?” 智惠东哈哈大笑:“哪里是什么游山玩水啊,我那是去执行公务,一个在机场服役的老乡顺便带我到那里匆匆看了看。” “机场?” “方老弟,你想到了什么?”智惠东问,作为情报工作的老手,他感觉方如今已经捕捉到某种重要线索。 第九十五章 逻辑闭环 智惠东是聪明人,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多嘴了。 他能够成为吴剑光的头号心腹,脑袋瓜不是一般的活络。 自己能够参与这个案子就已经算是相当地走运了,至于案情的走向嘛,由方如今把控便是,根本就不是自己该关心的。 想到此处,他忙道:“方老弟,对不住了,我不该问这些。” 方如今见他说得诚恳,倒也不以为意:“方队长,你说的机场可是茧桥机场?” 智惠东点点头,看到方如今并没有因为自己多此一问而心生芥蒂,暗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以他的资历,根本不用怕一个刚刚入行的小年轻。 但智惠东可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行动组的两位正副组长就是明证。 张鑫华资格老、年纪大,但还不是只能屈居吴剑光的副手。 见方如今对茧桥机场很感兴趣,智惠东便给他讲述机场的事情。 方如今饶有兴致地听着。 原来茧桥机场不仅是军用机场,还是一所航空学校,最早可以追溯到北洋时期的航空队。 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之后,国民政府决定加快航空建设,做实抗日准备,航校更具规模,修理厂、飞机棚、气象台、航空子弟学校纷纷拔地而起。 不仅编制扩大了,还聘请了十余人的美国顾问。 学校名称之前更是冠以“中央”二字。 方如今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赶回临城站的时候,吴剑光和张鑫华还都在办公室。 王韦忠也在,正在向两位组长汇报崛部隆一笔记本里收藏记录的情报。 张鑫华看到方如今进来,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方如今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目标汪广汇已经抓回来了,可是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汪广汇本人,据我观察,是日本间谍的可能性也很小。不过,这个人跟闫建波的确认识,估计是被闫建波利用了。”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张鑫华表情复杂。 吴剑光也感到诧异,道:“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如今这才将汪广汇杀妻弑子、毒死同乡的事说了。 张鑫华听完之后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愤然道:“简直就是畜生!” 吴剑光唏嘘道:“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若是闫建波还活着,此人被策反的可能性极大!” 方如今眼前一亮,谁说老大业务不行了? 人家这次分析的就很到位,像汪广汇这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家人都不放过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而没有民族大义,很可能为了私人利益而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 吴剑光看了看方如今:“汪广汇的事还要继续审下去,也许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说实话,用刑,让他开口,必须要把他嘴里的东西掏干净!” 他本想让自己的心腹智惠东再搭一次便车,可想想又不太好意思。 方如今道:“组长,职下觉得汪广汇现在心存死志,一味地用刑怕是会适得其反,我先从侧面了解一下,也许他的老婆和伙计也知道闫建波这个人!” 张鑫华立即附和道:“组长,我同意如今的建议。” 吴剑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同意。 张鑫华又将“翻译”之后的笔记本递给方如今:“你看看这个。” 接下来,方如今看了笔记本上的内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崛部隆一收集的情报资料主要以军事情报为主,包括临城附近的驻军兵力部署、重要军事设施的分布,甚至还有一些中高级军官的住址和隐私爱好,十分详细。 比如,保安二团有个副团长在临城有三房外宅,二十一旅副参谋长喜欢赌博,十三师师部特务连连长是师长的内侄,警备司令部的一名科长和处长的老婆不清不楚…… 这些情报五花八门,细致程度让方如今瞠目结舌。 别看这些内容看起来有一些八卦,但如果稍加利用,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吴剑光愤然道:“如果这些情报泄露出去,不仅是一场灾难,也是军队的丑闻啊!这些军官只顾着升官发财,兵匪不分,腐败不堪,遇到日军还不得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话从吴剑光方的嘴里说出来,方如今觉得十分滑稽。 蓝衣社成立之初,宛如一律清风,吹过腐败污秽的民国政坛。 其成员们很多都是爱国自律、不怕牺牲、毫不为己、廉洁干练的热血青年,其锋芒直指贪官污吏和日寇汉奸。 不过,后来就变了味道。 国党内部本来就腐败滋生,到处都是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事情,特务处根本不愁“生意”上门,利用职权内外勾结、大发横财。 不过,吴剑光说的也没错,这的确也是丑闻。 忽然,方如今的目光落在了笔记本的某行字上。 茧桥机场,航校? 崛部隆一也盯上了这里。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由于长达十多年的军阀混战,各地军阀纷纷独立发展自身的武装力量,一些经济基础还算雄厚的军阀认识到了飞机在战争中的作用,纷纷发展航空增强自己的实力。 民国十七年名义上的军政统一,也只是纸面上的官样文章。 东北、广东、湖南、福建、四川等地的军阀在保留武装力量的同时,也保持着航空力量的相对独立。 很长一段时间内,南京国民政府的航空委员会仅能控制江浙沪等长三角地区的空中力量,而茧桥机场的确为此做出了不少贡献。 一旦茧桥机场遭到了破坏,杭州湾一带的领空几乎会完全敞开。 由此,茧桥机场被崛部隆一盯上,不足为奇。 但是,从笔记本上的内容来看,崛部隆一侦察得到的情报还是比较肤浅的,甚至连飞机的型号数量、飞行人员的数量等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只是标定了茧桥机场的坐标位置。 方如今推测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空军和陆军是两种不同的军种,崛部隆一的触角还没有完全地伸入空军部队中。 可是,闫建波到底获得了多少茧桥机场的情报? 一定不会少! 他将自己的推测又向两位组长进行了汇报。 张鑫华更加了解临城的情况,说道:“不错,亭山距离茧桥机场很近,从山上就可以观察到机场的飞机起降情况。” 方如今点点头,一个经过训练的特工可以轻易地从军用机场的飞行架次大致计算出飞机的数量。 如果这么说的话,汪广汇杀害妻子、孩子的时候,很有可能被当时正在观察茧桥机场的闫建波发现。 如此,逻辑上便形成了闭环。 可是问题紧跟而至,既然闫建波跟崛部隆一一样,也在暗中搜集情报,那么他搜集到的情报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闫建波死都死了,还留下这么多的麻烦事,简直让方如今费尽了脑筋。 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伤疤扒开之后,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良久,张鑫华率先开口说道:“组长,我看咱们也不能太过气馁,日本人对中国的战略布局早在前清就开始了,他们的特务力量几乎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军队、政府以及各行各业中都有他们的耳目。” 他稍微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咱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从闫建波开始查起,相继发现了刘文博、林一博,哦,也就是崛部隆一,继而是二十六师的一些泄密的军官,也算是勉强堵住了一些窟窿,大形势如此,你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他说的这些话很是中肯。 这些日本间谍就像风、像流动的云彩,变幻莫测,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反谍的事急不得! 方如今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情报工作不是用来对付政党,而是一直对外,形势也不会如此不堪。 现在南京坐镇的那位领袖是正儿八经的小聪明、大糊涂! 方如今忽然想起二十六师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肯定会有一番大动作的。 但是吴剑光给他的回答是,这件事稍后再议。 几乎与此同时,汪广汇的家中。 留守的行动队员们虽然还在翻找搜查,但并未对祖孙三人限制行动。 “都是这些坏蛋,抓走了爹和娘,呜呜呜……”弟弟伤心地哭了起来。 姐姐只比弟弟大四岁,但显然成熟很多,小脸上虽然有泪痕,但却使劲抱住弟弟柔声安慰。 “他们还杀死了毛毛!”看到门口一只大黄猫软绵绵的尸体,弟弟哭得更加伤心了。 姐姐也抹了一把眼泪,紧咬着嘴唇道:“不要哭了,爹、娘会没事的!” 老太太靠在门框上,捶打着大腿哀声道:“哎呦,这些天杀的,这是遭的什么孽啊!” 一名行动队员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眉头皱起来,心道:“谁这么狠心,竟然连一只猫也不放过!” 第九十六章 奇怪老人 后半夜,破庙之中。 夜色深沉,黑幕低垂。 黯淡的月光从门窗中射进破败的大殿,虽有些许光亮,但仍是显得十分昏暗、阴森恐怖。 整座大殿之中,只有掉了色彩、断了一只臂膀的泥塑三清圣像之前,有一点微弱的烛光。 烛光似乎很吝啬,只肯将周遭五六步的地方照亮。 从昏迷之中醒来的男人怔怔地坐在地上,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的他的面色苍白,像是死过一次。 “我这是在哪儿?”男人开口问道。 他五十余岁的年纪,身体十分健硕,只是有些微微佝偻。 两鬓斑白,眼角鱼尾纹堆积着,略微有些浑浊的目光正茫然地扫时着大殿四处。 很快,他看到三个小乞丐蜷缩在墙角,犹如三只吓得瑟瑟发抖的鹌鹑,正警惕地看着他。 其中那个个子最小的还拿着一根木棒。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仍是头痛欲裂,觉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慌忙闭上眼睛。 二十几天前,他醒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袋时断时续地疼,有时候疼起来简直是要命。 他问了医生,医生说他是被车撞了,撞他的人将他送到了医院进行救治,并交了一笔住院费用,叮嘱医护人员好好照顾他,但之后就没有再露面。 可是,男人怎么也想不起这回事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让他感到最为恐惧的是,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叫什么。 就好像随着车子的撞击,他的部分记忆就被强行地从大脑中删除了一样。 男人之所以从医院逃出来,是因为他总觉得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但这件事是什么,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在街上稀里糊涂地走着,犹如失了魂! 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前天,他遇到了这三个小乞丐,知道他们平时就住在这破庙里,在征得他们统一的情况下,住进了庙里。 三个小乞丐中只有最小的小鱼不怕他,另外两个对他总是敬而远之。 他依稀记得自己身上带着钱包来着,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也没有找到,甚至不见一个大子儿,只有两枚电话币。 本想让小乞丐拿去还钱,可对方却说这个东西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回收。 一大活人总不能让三个小乞丐养活吧? 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去外面打零工,可是当人们发现他有时神志会不太清醒时候,都不再愿意雇佣他。 生计没了着落,他便跟着小乞丐们去乞讨,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今天夜里,他出了破庙,本想去河边捕鱼,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头忽然疼的要命,他就拼命地捂着脑袋跑。 不知跑了多久,在一个小巷子里,他看到隔壁的小巷里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个还发出瘆人的惨叫。 他愣了一会儿,接着跑,跌跌撞撞地一直跑回了破庙。 当看清自己面前是三个小乞丐之后,男人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三个小乞丐没有动,显然他们并没有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了。 刚才这个男人醒来之后又发了一次疯,蹿到了阿六的面前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幸亏小鱼及时出手,用一根木棒将男人打晕。 现在,男人已经是第二次醒来了,只不过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刚才已经挨了一棍。 一老三小对峙了约莫两分钟,小鱼儿才壮着胆子问:“老秦,你没事了?” “老秦?”男人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叫老秦?” 他是真的记不得了。 小鱼是三个小乞丐中胆子最大的,握着木棒上前两步,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男人:“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秦’这个字,所以我们觉得你可能姓秦。以后干脆就叫你老秦吧!” 小鱼很是得意,大概是能够为人家起名字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喊过。 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枫叶红了之后不久,满眼都是冰天雪地,茫茫林海。 他和十几个同伴抱着枪蹲在雪窝子里瑟瑟发抖,那种冷是透进骨子里的,似乎要将人的血液都冻住。 他们不能生火取暖,也没粮食衣物充饥御寒。 有的人觉得脑袋有点疼,一摸,耳朵就掉下来了。 但耳朵冻掉不算啥,就怕手脚冻坏,手脚冻坏就不能打枪行军。 再然后,画面骤然一变。 厚重笨拙的棉衣棉裤不见了,他来到了一个气候温润潮湿的城市。 一条江将城市一分为二,走在岸边,只看见黑黝黝的江面上,漂浮着生活垃圾,空气里是不可名状的气味。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流光溢彩的十里洋场,浓重的脂粉气熏得人直打喷嚏,灯光照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舞厅里随处可见各色各样的洋人,他们人高马大、金发碧眼,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台上,衣着暴露的舞女们翩翩起舞,台下的看客们目光始终停留在她们丰盈的身体,随着她们裙摆的摆动而发出叫好声、尖叫声、口哨声。 再然后,画面又是骤然一变。 自己和一个记不清面容的男子背靠背坐在咖啡厅中品着咖啡。 老实说,他喝不惯这种刷锅水的味道,但似乎每次见面对方都会约在这个咖啡厅。 对方好像交待给了自己一件事,为此两人还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但最终他应该是妥协了…… “老秦,老秦,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思绪猛然间被小鱼冷不丁的问话打断了。 他面色淡淡,听完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头。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即使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别说他们了,自己脑子里那些记忆画面的碎片,怕是自己也弄不明白。 小鱼见他不说话,回身对自己的两个同伴招手,阿六和小四迟疑不敢上前,面前的这个男人发起疯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阿六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小鱼,快回来!” 小鱼咧嘴一笑,不以为意道:“来吧,他现在不会发疯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个老头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他们的,起码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 他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可怜人。 甚至比他们还可怜,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见到阿六和小四迟迟不肯过来,小鱼儿对着颓然坐在地上的男人笑了笑,走到香案上取了两个白馒头。 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这一刻整座大殿向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几个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吃吧,你一定很饿了!”小鱼将馒头递到了男人的面前,语气中透着真诚。 身后的阿六和小四心里着急,那可是他们明天一早的口粮,给他吃了,他们三个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接过那两个馒头的意思。 眼前的这个小乞丐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嘴角也是带着甜甜的笑容,很是让人怜惜。 “虽然没有菜,但这么吃,才能吃出馒头的甜味。赶紧吃吧,不吃可是要饿肚子的呦!”小鱼将馒头递到他的嘴边。 男人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忽然,他一把抓住小鱼的手腕,嘶哑问道:“小鱼,你姓什么?” 小鱼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一跳,细嫩的手臂猛地回缩,可手腕却被对方的大手紧紧箍住,就像是被两只铁钳钳住一般,疼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疼,疼……放手,放手……” “放开他,放开她!”阿六和小四见状从地上各拾起一块砖头就要过来救人。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对方只是个孩子。 他猛地一撒手,小鱼身子登时向后仰去,摔了个屁墩儿,两个大馒头也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沾上了泥土。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满脸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看样子是要去捡馒头。 小四声音颤抖着发出警告:“别……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我们可不客气了!” 男人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 这时,阿六已经上前扶起了小鱼。 小鱼揉揉手腕,对阿六和小四道:“没事,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忽然,看到滚落在地上的馒头,“哎呀”叫了一声,赶忙捡了起来,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蹭了蹭,又给男人递了过去。 “吃吧,吃了我就原谅你了。” 男人苦笑一下,孩子就是孩子,想得跟大人完全不一样。 他道了声谢谢,接过一只馒头,在衣襟上蹭了蹭,掰下一小块,放入嘴中,轻轻地咀嚼。 确实越嚼越甜! 不由地,咀嚼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 “这才对嘛!” 小鱼像是有了很大的成就似的,就这么蹲在男人的面前,托着腮看他吃着馒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善良的小乞丐,男人的眼眶不由湿润了…… 第九十七章 再获线索 书店之中,老吴半夜从梦里醒来,一直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 昨天下午,他又和田野秘密接头了。 田野告诉他,尽管这几天多方打探,可仍然没有找到秦俑的下落。 这个消息让老吴很是沮丧。 这些天他也是派出人到处寻找,也是同样没有任何的收获。 另外,组织上也派人到秦俑的老家去过,可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回过老家。 秦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级的指示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找到,就得继续找下去。 作为同志,老吴当然希望秦俑平安无事,但同时他也担心秦俑已经落入了特务手中。 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除了秦俑的事,老吴也通过组织上证实了火车上被杀的那个人的身份——交通员吴志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叛徒吴志民。 此人老吴听说过,吴志民在临城曾经工作过一段时间,对临城地下组织的运行和人员情况极为熟悉,此人若是活着到了临城,对临城的地下组织绝对是一场灾难。 幸好内线提前侦知了吴志民被捕及被押送回临城的消息,及时上报组织,再有组织安排了锄奸小组。 最终,吴志民还没有来得及踏上临城的土地,就一命呜呼了。 老五还了解到,当时执行锄奸任务的小组成员,除了留下一人另有任务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安全地撤离了。 老吴猜测,吴志民被锄奸队清除掉,一定会让彭浩良大为恼火。 他们很快就会猜到,能够制定并成功执行如此周密细致的刺杀计划,一定是有内线提供情报。 上海、两地的调查室都会进行内部的审查和甄别,组织上安插的这名内线将面临着严峻的形势。 这次接头,田野还向老吴通报了一个重要情况。 据田野说,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突然开始接近他,想和他交朋友,但此人接近他的目的除了想为自己在上海铺路,应该还有其他的缘由。 老吴对田野的疑虑深以为然。 他叮嘱田野一定要多加小心,因为刘海阳这个人很难对付,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 这次两人接头,除了通报相关情况之外,老吴还给田野带来了组织上的最新指示。 田野的组织关系在上海,上级的一些最新指示都是通过老吴传递的。 老吴递给田野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上海来的密电。 田野读完纸条之后又交给了老吴,老吴将其塞到烟斗里,压上一斗烟丝。 指示的内容是经过加密的,只有田野能看懂。 老吴猜测,田野此番来临城,除了协助查找秦俑的下落,另有使命。 只是出于保密纪律,他并未多问。 在老吴接到上海来电的同时,他也接到了自己上级的指示—— 如果田野需要的话,务必请他配合。 随后,两人又聊到了杜金星。 老吴告诉田野,此人是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手下的头号干将,心思缜密,精于布局,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他提醒田野在临城活动,一定要尽量避开这个人。 之后,两人各自离去。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老吴仍是瞪着眼睛,心事重重地望着天花板。 明天中午他还要和见舒志诚接头,舒志诚那里也该回信了。 …… 在方如今将汪广汇抓捕归案的这天晚上,刑讯组组长孙大彪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办公楼后面的宿舍。 临城站的工作性质,让他们这些人注定不能像那些政府官员一样按照正常时间上下班。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孙大彪在宿舍里和张腾飞就着一盘猪头肉喝了一瓶白酒。 酒的后劲很大,张腾飞将剩酒剩菜收拾干净没多久,孙大彪便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耳边骤然响起。 孙大彪猛然惊醒,他光着膀子抓起电话不耐烦地道:“谁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组长……” 听出是一名手下的声音,孙大彪随即“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帮兔崽子,不知道老子正在睡觉吗? 刚刚翻身,电话铃声又固执地响了起来。 这次孙大彪可是真的生气了,他接起电话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什么?” “那姓方的小子又抓了人进来……几个?” “好,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孙大彪睡意全无,他在脸上狠狠地揉搓了一番,这才起床穿上裤子,又将衬衣混乱地搭在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宿舍。 到了审讯室的门口,刚才打电话的那个手下早就在恭候着了。 “组长,您可来了!”看到孙大彪走过来,那名手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要知道,孙大彪的脾气十分暴躁,他们这些手下都是十分惧怕。而半夜打电话给孙大彪,是有相当大的风险的。 孙大彪在他肩膀上用力地一拍:“干得不错,这小子审讯,老子是一定要到场的!” 孙大彪并没有直接走进刑讯室,而是迈步走进了隔壁一间。 在这里他同样可以看到审讯的情况。 方如今所使用的那间审讯室,是一间特殊的刑讯室。 虽然没有审讯观察所用的单面镜,但刑讯室里的一面墙体进行了改造,墙面上开凿了两个观察孔,经巧妙伪装,加上灯光因素,被审位置很难注意到这个窥视孔。 孙大彪将头探过去进行窥视,他想看看方如今抓来的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审的。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他脸上便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隔壁相对“清爽”的刑讯室内,方如今与一个女人相对而坐。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还算标致,但眼神中透出惊恐之色。 孙大彪低声问一旁的手下:“什么来头?” 手下摇头:“不知道,除了这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半大小子,行动组那边的人口风很严,什么也不肯说。” “男人用刑了吗?” “没有,看样子像是已经招了!” 孙大彪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叮嘱了手下几句,便背着手走出了刑讯室。 隔壁的刑讯室中,方如今已经对女人介绍了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对于汪广汇犯下的事,却是只字未提,他问道:“石亚梅,你认识一个叫作闫建波的人吗?” 刚才,他得知了女人的名字叫石亚梅。 石亚梅双手戴着手铐,神情紧张地点点头:“认识,偶尔会去回春堂抓药,好像跟我们家老汪很合得来!” 回答很汪广汇说的一模一样。 方如今又问:“你回忆一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你有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 许多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有很多真相隐藏在平时根本不被注意的一些细节当中,不用心去发现就会被蒙蔽。 这也是方如今继续提审石亚梅的原因。 “长官,我们家老汪他……” “先回答我的问题!”方如今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语调斩钉截铁。 石亚梅忙点头,思索一会儿才说道:“一件西装算不算?” “西装?”方如今诧异,他并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 石亚梅道:“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过他,还打了招呼,当时就看到他拎着一个袋子,错身而过的时候,我发现袋子里装的是一件西装。” 一件西装而已,方如今还是没明白。 “那件西装很贵!是用纬成缎裁剪的,款式也很新,看着像是三元坊的手艺!”石亚梅说道。 女人对于衣服有着天生的敏感,她和闫建波见过多次,唯有这一次印象最为深刻。 方如今终于听出了一点眉目。 搜查闫建波住址的时候,他也看过衣柜,里面的服饰都很普通,并未发现这样一件名贵的西服。 “你怎么确定是三元坊的手艺?” 石亚梅说道:“我曾经要给老汪去做一件西装,三元坊那里师傅和面料都选好了,尺寸也量了,可老汪说他一个中医大夫,穿洋人那身衣服别扭,而且价钱太贵,最后就没做成!” 方如今敲敲桌子提醒:“回答我的问题!” 石亚梅这才想起自己的回答确实不尽如人意,忙道:“哦,是扣子,那西装的扣子跟当初我选的一模一样,而且据三元坊的老裁缝说,这种扣子在临城就他们家才有。” 方如今点点头,这算是个待查的线索。 闫建波定做一套与自己平时的穿衣风格极为不相符的西装,确实有些可疑。 初步推断,要么是闫建波自己穿去重要的场合,要么是送给别人,明天派人去三元坊一查,应该会有收获。 随后又问了其他一些问题,方如今感觉石亚梅已经无法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便要起身去提审另外两个伙计。 石亚梅试探着问:“我们家老汪是个本分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方如今眉头一皱。 如果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魔鬼,不知会不会受刺激。 另外一间审讯室里,两个小伙计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方如今只好结束了审讯去看汪广汇。 汪广汇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椅子的两边扶手嵌有活动的半圆铁制扣件,他的双手则固定于铁扣件之中。 “汪广汇,想起点什么来没有?”方如今问。 汪广汇慢慢地摇了摇头,一丝苦笑浮现在嘴角。 “见到过闫建波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西装吗?”方如今观察着他的眼睛。 汪广汇并不知道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没有!他很节俭,衣着也很普通!” 方如今看了看汪广汇的神情,感觉他不像说谎,而且说谎也没有意义,毕竟他已经罪无可赦,没有理由这么做。 接下来,方如今亲自给汪广汇录了口供,临走前道:“如果你再想起什么,立即找人通知我!” 他并不想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多待上一会儿,即便此人真的没有被闫建波策反,就凭着他手上的四条人命,自己也不会饶了他。 来到了院子中,方如今深深叹了口气,仰起头来望着满天星斗悠悠出神半晌。 繁星满天,低压苍穹,亘古时便已存在地它们,亮亮的就在眼前,似乎踏上房顶伸手便可摘下。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可是,这样宁静的夜晚还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他扭头看了看办公楼的方向,吴剑光和张鑫华的办公室都关了灯,想必都去休息了。 只有师兄的办公室是开着灯的。 方如今见到王韦忠的时候,这位师兄正端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记录了情报的笔记本。 方如今简单地将闫建波做西装的事情说了,王韦忠答应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查。 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两人索性办公室里对付一会儿。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如今和王韦忠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吵醒了。 方如今将门打开,一名行动队员匆匆地闯了进来,急切地说:“队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第九十八章 突然死亡 队员报告说汪广汇突然出现了昏迷、口吐白沫等症状,已经不省人事了。 得到消息的方如今和王韦忠脸色微变,两人匆匆赶赴牢房。 “开门!” 王韦忠站在牢房的门口,早已经怒不可遏。 人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现在却已经不省人事,而这些看守们竟然像平常一样松松垮垮,跟没事人似的。 一个值班的刑讯队长披着衣服走了过来,皱眉问道:“王队长,怎么回事?” 此人方如今并没有见过,但王韦忠认识,此人叫汪运昌。 这家伙夜里值班又在睡觉,王韦忠怒道:“昨晚才抓回来的人犯,后半夜就昏迷了,你说怎么回事?” “不就是昏迷了吗?就是死了不是也很正常嘛,这里死的人还少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汪运昌满不在乎的样子。 进了这个牢房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出去的,死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少废话,开门!”王韦忠狠狠瞪着他。 “嗬,这牢房和刑讯室乃是重地,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有你们组长的手令吗?”汪运昌也是毫不客气。 “没有那就请回吧。” 没有手令就想进牢房和刑讯室,行动组的人是不是太嚣张了,在外头要让着你们三分,这里好歹是刑讯组的地盘儿。 从南京空降而来的吴剑光受到了不少老临城站的人的排斥,汪运昌知道孙大彪对行动组的态度,自然也是上行下效。 他之前几天一直因病在家中休息,今天一大早才来上班,本想着睡个回笼觉,不想被王韦忠吵醒,心中也是有气。 手下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几天站里发生的事,他看了看王韦忠身后的方如今,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也没有当一回事。 方如今冷眼旁观,权力虽有大小之分,可即使是一个小小的牢头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也能将权力用到极致。 “混蛋!” 发出这一声的不是王韦忠,而是他的上司孙大彪。 昨晚方如今的审讯多少让他有些失望,可一想那毕竟是个寻常女人,也就罢了。 今天一早他又被手下的电话吵醒,刚走过来就听到了汪运昌和王韦忠之间的对话。 他疾步走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组长……”汪运昌有些委屈,这不都是按照你之前的套路来的嘛,“他们……” “屁话!人都快死了,还要什么手令!” 孙大彪还是拎得清的,这件案子虽是行动组侦办,但站长一直盯着,甚至在处本部那里都挂上了号,就是他本人也跟这件案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个混蛋手下这么做岂不是等于挡自己的路? “组长的意思是……” “废什么话,开门!”孙大彪强忍着怒气。 门嘎吱一声打开,王韦忠和方如今道谢之后快步走进去。 孙大彪将那迷糊的汪运昌叫到了身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看到王韦忠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没有,他叫方如今,关在十八号牢房里的那个日本间谍就是他抓的,人也是他审的。别说是老子了,就是站长都得高看他一眼,老子告诉你,以后这小子来了,你要是再敢弄什么幺蛾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啊?……谢组长提醒,谢谢组长提醒。” 汪运昌瞠目结舌,站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能够让组长高看一眼的年轻人,而且还是行动组的? 还有,那个日本间谍也是他抓的? “嘶……” 孙大彪留下发呆的汪运昌,快步追了上去。 方如今和王韦忠快步来到了关押汪广汇的牢房外,见到看守的队员站在门口。 方如今心里一沉,道:“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那名队员还想解释,王韦忠喝道:“开门。” 那名队员手颤抖着开门,发现了汪广汇的异常后,同伴去报告,他留在此看护现场。 很快,汪广汇的情况出现了好转,甚至还喝了一点水,然后说自己太困了,就躺下睡了。 他看到汪广汇没什么事,也就放松了警惕,便走出牢房看看同伴把人叫来了没有。 方如今和王韦忠走进牢房,见汪广汇面朝着墙一侧,侧躺在破草席上,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那王韦忠率先一步踏入牢房,伸手在汪广汇的肩膀上轻轻一拉,汪广汇的身体软绵绵的翻转过来,又探了探鼻息:“死了……” 方如今心里叹息,还是来迟一步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昨晚以为汪广汇交代的差不多了,加之此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便没有嘱咐人对他严加看护。 现在一想,只要人活着,也许什么时候能够回忆起一些关于闫建波的线索。 现在就这么死了,确实有些可惜。 据看守的两名行动队员交待,从发现汪广汇出现异常,到现在他发现死亡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 这时,昨晚值班的医生也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昨晚他看这里并没有什么重症的人犯,便在值班室睡着了,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见此情形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医生尽管心中忐忑,但是手脚一刻也不敢停歇,上前翻开汪广汇的眼皮,撬开嘴唇看了看舌苔,然后扒掉了汪广汇的衣服,检查尸体。 “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除了脸上,其他的部位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尸斑还没有形成,应该是刚死不久,死因暂时未明……” 没有经过详细的尸检,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方如今听了医生的结论,暗想:要么是汪广汇心存死志,自行了断;要么就是这牢房里有人等待后半夜守卫松懈的时候动了手脚;又或者是他本来就有什么隐疾…… “什么,人死了?” 孙大彪此时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人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牢房中,虽然是行动组的人直接看守,但他这个刑讯组长也是要担责任的。 事情紧急,方如今也没时间顾及孙大彪,留下王韦忠在现场,自己则带着来报信的那名队员匆匆去向吴剑光和张鑫华报告。 这两人昨晚也都是很晚在从办公室离开,应该在宿舍休息。 方如今先是去找张鑫华,得知对方一早就出去了,听说是站长召唤,他只得去宿舍找吴剑光。 方如今寻到宿舍,敲敲门才知道吴剑光还在睡觉,五分钟之后才看到了穿戴整齐的吴剑光。 吴剑光脸色如常,完全不见刚睡醒的模样,微笑道:“如今,一大早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那个汪广汇又交代了什么重要线索?” 现在时间只有六点不到,吴剑光丝毫并没有因为被方如今吵醒清梦而生气。 “我们接到报告说汪广汇不省人事,结果到了牢房汇总发现他已经死了。”方如今开门见山。 “什么?!”吴剑光大惊失色。 被方如今带过来的行动队员,战战兢兢地说道:“报告组长,属实……” 吴剑光皱了皱眉,旋即脸色恢复了平常模样。 人死了确实令人惊讶,可汪广汇的死对他而言,并不是多大的事,毕竟汪广汇这种罔顾人伦、灭绝人性的人本就该死,而且从他身上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了。 “怎么死的?”吴剑光慢悠悠端起茶杯。 方如今看向那名队员。 吴剑光会意,将队员屏退,端着茶杯道:“好了,可以说了。” “我最担心汪广汇是被灭口的。”方如今道。 吴剑光手颤抖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出来,他浑然不在意,瞪大眼睛:“灭口?” 这是在来时的路上思考出来的答案,方如今解释道:“组长,汪广汇所作所为虽然禽兽不如,但真的让他去死,怕是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在跟汪广汇的交锋之中,他对此人的为人有了充分的了解。 吴剑光惊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方如今点点头:“我怀疑与有人知道我们抓了汪广汇,坐不住了……” “慎言!慎言啊!”吴剑光及时止住了方如今的话头,作为情报部门的临城站如果出了内鬼,那绝对是一桩丑闻。 方如今心念电转,很快便猜到了吴剑光的想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都不敢扯开这个口子,否则将来没法收场。 吴剑光脸色变幻,叹口气道:“唉……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人死在了咱们的牢房中,总得给站长和汪广汇的家人一个说法吧!” 家人不家人的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想给站长一个说法……方如今道:“组长,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禀明站长,请站长定夺。” 尽管汪广汇痛哭流涕,表现出一副悔恨不已、痛不欲生的模样,但方如今绝对不相信他会百分百地悔过自新。 如果不是自己查到了他头上,这件事怕是根本就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吴剑光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不过,要是站长让咱们彻查此事,又该当如何?” 方如今建议道:“那我们就先说,汪广汇无故死在牢里,是意外。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尸检结果。” 没人关注一个禽兽不如的人的死活,可如果这个汪广汇真的与闫建波有勾连呢? 尤其是此案被南京的处座关注。 行动组一边要追查日谍,又要调查内鬼,势必力量无法摆布。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最担心的是汪广汇他杀的结论一旦做出,势必会打草惊蛇,对方有了警觉和防范,要想再揪出内鬼就难了。 而且出了内鬼这种事,一旦公布出去,对于站长、吴剑光甚至是整个临城站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当然了,对他本人的发展也有一定的负面影响,自己在临城站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还需要继续攀附吴剑光。 吴剑光也是聪明人,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脸上惶然表情渐渐消失,道:“好,那咱们就建议站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站长更是个明白人,不出所料肯定会同意他的建议。 随后,吴剑光打电话将智惠东叫了过来,严肃道:“惠东,从今日起,你便跟如今一起秘密调查汪广汇的死因。” 智惠东也听说牢里出了事,但具体情报并不是很了解。 跟方如今一起秘密调查……组长昨天还跟自己说,方如今能力是有的,但还没有完全站到他们这一阵营中,现在又做出这样的安排,难道是让我从旁监视方如今的一举一动? 还有,秘密调查又是调查什么? 智惠东诧异的想。 第九十九章 面授机宜 “不要胡思乱想,配合如今开展秘密调查。”吴剑光沉声道。 智惠东盯着方如今看了几眼,对吴剑光道:“职下遵命。” 接着,吴剑光给站长打了电话,汇报了汪广汇的死这件事,站长果然同意了他的建议。 此事低调处理。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汪广汇的验尸报告出来了。 初步判定为猝死! 方如今皱眉沉思,猝死这件事并不稀奇。 可汪广汇自己就是大夫,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治身亡? 这里面一定有鬼。 牢房里大多都是刑讯组的人,自己人头不熟,根本没有条件开展暗中调查。 再说了,刑讯组是他一个新人能调查的吗? 且不说刑讯组和行动组互不统属,就说孙大彪凶名赫赫,自己也惹不起啊! 人家刚刚才对自己有点好感,这就是去调查人家,这不是找抽吗? 当然,也不一定是刑讯组的人干的,负责看守的两名行动队员也有嫌疑,现在不能过早下定论。 方如今心里想,自从来了临城就没消停过,这些事情一个接一个的,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话说回来了,只要有人作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任何人都绝对做不到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破绽。 看来还是得去看看汪广汇的尸体,或者是问问石亚梅。 方如今出了办公室,一边走着,一边沉声低语,无意中扭头发现智惠东在悄悄地打量自己。 “智队长,又得麻烦你了!”他开口先说道。 智惠东笑了笑:“方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智惠东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刚才方如今离开组长宿舍的时候,他故意慢了半拍,请组长面授机宜。 又是一次出头露脸的好机会啊! 下楼之后迎面就遇到了孙大彪,孙大彪见到方如今就问:“你们吴组长呢,他怎么没来?” 之前不是挺看不上我们组长的嘛,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方如今笑道:“我们组长昨晚加班太晚了,所以……” “吴剑光这缩头乌龟,出了事情躲在洞里不肯出来。让老子替他背黑锅,没门儿!” 唉……老孙性子太直,有时候真不是吴剑光的对手,方如今道:“孙组长,息怒,请息怒!我们组长虽然没来,但是他让我带话给您。” 孙大彪止住骂声,狐疑道:“带什么话?他姓吴的肯定就没有憋着什么好屁!” 印象都已经固化了,吴剑光平时都干了什么,把同僚们都得罪的死死的。 方如今说:“我们组长说,汪广汇是畏罪自杀死亡!” “什么?”孙大彪一愣,糊弄鬼呢? 尸体他看过了,根本没有任何的外伤,怎么可能是自杀死亡? 方如今凑到他的跟前,轻声将汪广汇的罪行说了一遍,听得孙大彪登时瞪大了眼睛。 “死有余辜啊,死有余辜……他要是没死,我也得把他一点一点地整死,这他妈的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畜生啊,连畜生都不如……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方老弟,你别误会啊,我可是刚刚才知道案情的,他的死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老孙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方如今暗自好笑,还不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何时说汪广汇的死跟你有关了? 后面的调查,孙大彪显然不便继续掺和,便找个借口走了。 方如今来到了停尸房,王韦忠正在盯着尸体出神。 “师兄,有什么发现没有?”当着智惠东,方如今并不避讳。 王韦忠摇摇头,尸检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猝死的结果是有了,但具体诱发猝死的原因,并没有查出来。 方如今看着蒙着白布的躺在挺尸床上的汪广汇,这个家伙虽然坏事做绝,但这样死了确是太便宜他了。 王韦忠无奈地道:“天气太热,尸体得赶紧处理掉!” 方如今点点头,现在的技术条件根本就不可能留下有用的检材,用不了一会儿,尸臭机会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可是,尸体处理掉,以后再想追查此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正在两人踌躇之间,张鑫华赶了回来。 张鑫华一早被站长叫去,就是询问“鹞子”案的最新进展情况。之所以是张鑫华,而非吴剑光,还是看重张鑫华的业务能力。 站长也很清楚,若是没有张鑫华在,行动组是撑不起来的。 “说说你的看法吧!”张鑫华语气平缓。 方如今考虑了一下,将对吴剑光所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样低调处理对临城站和行动组最为有利。 张鑫华点点头,这样的确能够将事件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至于汪广汇的死,直接定性为畏罪自杀,以汪广汇的禽兽罪行,他的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查,但是又不查!” 张鑫华眼中异色一闪:“什么意思?” 方如今道:“查内鬼最忌讳的就是打草惊蛇,只有我们什么都不做,对方才会麻痹,继而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张鑫华低垂着目光,边思考边颔首。 方如今继续道:“卑职一直十分疑惑,从抓捕以及审讯时汪广汇的种种表现来看,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并不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而且他身上的线索也已经被我们榨干了,为什么会有人将他灭口呢?” 张鑫华点点头,如果汪广汇仅仅是被闫建波利用了,被灭口确实讲不通。 “崛部隆一身边的看守加强了没有?”张鑫华忽然问道。 崛部隆一还有价值,绝对不能再出意外。 一旁的王韦忠赶紧答道:“又增派了四个人,每天三班倒轮流看守,饮食也是由专人负责检查!” 张鑫华道:“汪广汇的尸体我会派人处理。” 王韦忠一怔,但方如今却听出了张鑫华的弦外之音,“处理”两字肯定另有深意。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这里的医生只是一般的医生而已,让他进行尸检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不多时,两名行动队员便将汪广汇的尸体用尸袋装好抬走了。 晚上负责看守的两名行动队员则立即接受审查甄别,就连牢里的看守人员也一一进行了询问,考虑到方如今人头不熟,明面上的事就由王韦忠负责。 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如果人犯在牢里不明不白地死了,行动组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会令人怀疑。 对此,孙大彪表示无条件配合。 张鑫华的办公室里,方如今又汇报了昨天石亚梅提供的关于西装的线索。 因为一大早忙活汪广汇的事,他和王韦忠竟是把三元坊调查的事情耽搁了。 张鑫华也认为这条线索十分重要,当即派人去查。 方如今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闫建波早就在为被唤醒做准备了,茧桥机场就是他的目标之一。他和崛部隆一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搜集情报,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将这些情报放在了什么地方。” 张鑫华道:“这个情况很重要,即便闫建波死了,但他搜集的这些情报绝对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你们要抓紧时间追查,把这份情报找到!” 方如今欣然应命,闫建波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威胁依然存在,这个威胁便来自于他之前搜集到的情报。 希望他没有将情报存放的地点告诉其同伴。 铲除闫建波的余毒,也是接下来情报工作的应有之义。 通过崛部隆一的交代,方如今可不认为这些蛰伏的间谍们会闲着,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搜索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就是,当时坐在黄包车上的乘客,直觉告诉方如今,此人比闫建波的级别可能还要高,绝对是一条大鱼。 可是这条大鱼却十分的狡猾,直到目前,并未露出一点踪迹。 随后,张鑫华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方如今,说道:“好好看看!” 能够放在张鑫华的保险箱中的资料绝对是秘密,虽然触手很轻,但方如今依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里面只有不到十张纸,他很快地浏览了一遍,神色凝重。 “副组长,这是……” “这是我私下调查收集的资料,是关于之前临城站的一件案子,想着也许对你调查汪广汇的被杀案有帮助,就拿了出来。” 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张鑫华深思熟虑的结果。 临城站这些人里,只有站长、吴剑光和方如今是刘冠军案发生之后才到临城的,可以排除嫌疑。三人之后,符合查案条件的人只有方如今一人。 当然,让方如今去查这个早就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是有风险的,所以张鑫华必须要提醒方如今。 “如今,刘冠军案非同小可,你手里的这些资料除了你、我、站长和吴组长四人之外,并无第五个人看过,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方如今心里一紧,这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将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再揭开,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 踏错一步,也许就是万丈深渊。 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资料都已经看过了,难道还能拒绝? 显然不可能! “副组长,您怀疑我们临城站里真的有内鬼?” 张鑫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有没有,只要找到才知道!” 可他心里很清楚,临城站里有内鬼。 刘冠军案发之后,谁都知道有内鬼。 可谁都不知道,谁是内鬼。 这个内鬼,现在还逍遥法外。 第一百章 站长召见 张鑫华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凝视着窗外的风光。 “我会尽快地给你一份站里所有人员的名单,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内鬼一时不除,临城站一时不安。站里能够信任的人可不多,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你本人亲自调查。记住,只向我一人汇报!” 方如今之前只以为内鬼多半是出自刑讯组,但他实在没想到,张鑫华早就怀疑刘冠军的案子是站里的内鬼所为,而且这个人也似乎并不在刑讯组。 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刘冠军的案子,根本就没有刑讯组的人参与。 临城站的人员成分构成很复杂,但这种要害的情报部门,一定会有极为严格的审查程序,地下党能够打进来也就算了,日本间谍还能渗透进来? 方如今不敢相信,日本间谍哪儿来的本事,可以渗透层层审查,侵蚀到临城站的内部。 要是真的内外勾结,那就太可怕了。 对于内鬼的调查,确实要比杀死汪广汇的内鬼要更加的谨慎和保密。 若此时传出有内鬼的消息,只怕临城站人人自危,刚刚形成对日谍深挖彻查的大好氛围只怕将不复存在。 方如今大概能理解,张鑫华为何只能单独对自己说了。 没有帮手,不能商量,不能公开,但必须要把内鬼挖出来。 这可真是给自己出了一道苛刻的难题。 想到这里,方如今叹了口气,走出张鑫华办公室的时候,不时偏过头,观察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人,仿佛每个人都有嫌疑。 离开办公楼之后,方如今又回了一趟牢房,特意检查了一下崛部隆一的守卫情况,并且旁敲侧击地问了他闫建波是否跟其他人有联系,只不过崛部隆一给出的都是否定答案。 方如今的心里现在犹如一团乱麻。 之前吴剑光让他秘密调查在一壶春茶园门口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的人。 现在张鑫华又让他秘密调查前任行动组组长刘冠军意外死亡、临城站内鬼。 前者还没有任何头绪,后续的任务就接踵而至,当真是令人应接不暇。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来,有时候甚至还要靠运气。 方如今一边走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闫建波已经盯上了茧桥机场,而且以闫建波这种日谍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仅限于从外围观察飞机的起降架次这么简单,他一定会接触机场的相关人员。 这算是一个侦破方向。 那件不该出现的西装也许就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同时,找到闫建波暗中搜集情报的下落也是重中之重。 至于坐在黄包车上的客人,虽然也十分重要,但目前并没有更多的线索。 内鬼的线索更是几乎没有,张鑫华提供的资料也只有寥寥数页,且指向并不清晰。 方如今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在这时,前方有人叫他,他赶紧回头一看,见是自己手下的行动队员李康。 李康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看到对方神情紧张,方如今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方队长,可算是追上你了,副组长让你赶紧回去,有要事!” 方如今一愣,难道是三元坊调查的兄弟回来了,希望西服的线索找到了。 回到了张鑫华的办公室,见到张鑫华就问:“副组长,是三元坊有消息了,还是汪广汇的最终尸检结果出来了?” 张鑫华淡淡一笑:“哪有那么快啊!你来的正好,现在马上和我去见站长。站长对这次的日谍案进展情况十分关注,一回到站里就让咱们两个去见他!” 进入临城站之后,他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锁定假扮成黄包车夫的闫建波,又通过一本书的线索成功找到刘文博,进而成功抓捕了崛部隆一,表现有目共睹。 这个时候得到站长的召见,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今心里有些为难,张鑫华很明确地说站长只见他们两个人,那么吴剑光呢? 自己跟着张鑫华去见了站长,吴剑光会怎么想?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方如今不得不考虑吴剑光的感受。 张鑫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吴组长现在就在站长的办公室里,这个你不用担心。” 方如今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就不算越级汇报了。 站长是临城站的一把手,自己只是一个刚刚入行的新人,两人之间地位悬殊,如果不是自己表现尚佳,这种大人物根本就无缘得见。 站长办公室在三楼的东侧,这还是方如今第一次上三楼,看门牌上都是人事组、机要室等一些内勤部门。 相比一楼和二楼都是外勤单位,这里就要安静的多了。 他看到来往的人走来走去都是轻手轻脚的,即使是见了面,也多是点头示意打招呼,想的非常的安静。 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在门的对面还有一间,是站长的机要秘书刘强的房间。 刘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衬衣西裤,显得气质濡染,见到站在门口的张鑫华之后立即起身,笑着示意他们进来稍等片刻,站长还在听吴剑光的汇报。 张鑫华也笑着点头,带着方如今走进了刘强的办公室。 刘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方如今,扭头向张鑫华问道:“张副组长,这就是咱们临城站的后期之秀吧?” 张鑫华笑着给二人做了介绍。 方如今不敢怠慢,十分恭敬地道:“刘主任好!” 按照级别来将,刘强只是个机要室的组长,根本当不起主任的称呼,但人家是站长的秘书,自然是要高看好几等,称呼为主任也不为过。 秘书是长官们的身边人,必定比其他人容易掌握到更多、更准确、更前沿的信息,其中也不乏一些核心信息和单位“内幕”。 方如今深知一个道理,听佛听多了灯芯都能成仙,能在长官身边站稳脚跟的人,本身就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 刘强笑眯眯地跟方如今握手:“方老弟年轻有为,前途远大啊,站长可是没少夸你啊!” 这句话是真是假就耐人琢磨了,站长怎么说的,自然没人会去核实。但方如今推测站长即便没夸他,但肯定也没有批评的意思。 “刘主任谬赞了,这都是我们两位组长坐镇指挥之故,如今只是跑跑腿,万万不敢贪天之功。” 刘强由衷感慨道:“张副组长,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说话办事稳重得紧,可是比我们这些人强上太多了。” 话一旦说起来,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 刘强又道:“不瞒二位,这次跟着站长的南京之行,我可是心惊胆战啊,但站长得知目标死亡的消息之后,雷霆大怒,我是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几天过得,唉……” 刘强这些话一点都不掺假,长官的心情好坏直接决定了秘书的心情好坏,那几天他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有哪些做的不对,再惹怒了站长。 尤其是站长从处座那里刚刚回来,一直阴沉着脸,竟是连晚饭都没吃。 好在后来案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站长的怒气这才渐消。 “张副组长,方老弟,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这关怎么过。哪天有空,我做东,请二位务必赏脸。” 方如今不由地对刘强刮目相看,站长这位秘书还真是会说话。 明明是刘强是吃了他们行动组的瓜落,但人家却说是行动组帮了他的大忙,还说要请客。 不管这顿饭吃与不吃,话听着都让人觉得舒服。 这就是会说话。 这就是会做人。 三人又说了会闲话,基本上都是刘强问一些生活上的事,方如今答,数个问题回答下来倒也落落大方。 刘强是自来熟的性格,虽然和方如今只是初次见面,但说话却是即亲热又随和,而且是亲切随和皆出于自然,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让人如沐春风。 不愧是长官的秘书! 不一会儿,对面的门开了,吴剑光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他先是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到对面办公室里的三人快步走了过来。 方如今发现这位上司的脸上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没有丝毫的掩饰。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刘强向开口道:“吴副……哦,吴组长,站长那边……” 吴剑光五官堆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字,道:“刘秘书,我的工作汇报完了,接下来给鑫华和如今了。” 说完,又看看张鑫华和方如今,最终目光落在了方如今的脸上:“如今,站长已经看了审讯记录。不过,他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需要搞清楚,这次的案情你最熟悉,一会儿汇报的时候一定要仔细,明白吗?” “是,请组长放心!”方如今心中大定。 吴剑光又笑呵呵地对张鑫华道:“鑫华,我去陪南京那边来的人了,这边就拜托你了!” 吴剑光走后,刘秘书引着张鑫华和方如今走到门口,轻轻敲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将门打开:“张副组长,方副队长,请!” 说完侧身相让,做了个请的手势,引二人进入。 张鑫华和方如今同时颔首表示谢意,两人随即走进了站长的办公室。 第一百〇一章 心情大好 茅站长的办公室是个面积很大的套间,外面是办公的,里面则是用来临时休息的。 临城站是军事单位,有时候查案子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很正常。 茅站长虽然在后面的宿舍楼也有宿舍,但他更喜欢睡办公室的里间,因为这里接听保密电话、接收电报更加方便,也更加利于他进行指挥。 方如今迅速地打量着办公桌后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和蔼可亲,正一脸笑容地望着他们。 竟然这么年轻,方如今的内心还是很震撼的。 能够在不到三十岁便成为特务处外勤站的一把手,除了个人能力之外,还需要强硬的后台。 “站长!”张鑫华穿的是便装,只是略微躬身,并未敬礼。 方如今虽然也是便装,但显然不能学张鑫华,他挺身立正,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朗声道:“职下方如今,见过站长!” “如今,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我在南京就听到你的大名了,听说还是我的小老乡?”站长笑容可掬,十分亲切地打着招呼。 自从临城站临危受命之后,他的处境便有些微妙。 虽然说是处座的嫡系,但坐在站长的位子上总是要做出点成就来才能对上有所交待、对下服众。否则,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想法。 茅站长自幼聪明,但家境贫寒,直到十五岁才上小学,起跑线比其他人慢了很多。后来的求学之路也是相当的坎坷,后来几经辗转才考入了省警官学校正科二期。 彼时,处座还是学校的政治特派员,很快就发现了这位小老乡是个人才,便有意对其进行栽培。于是,曾经当过学校教员的茅站长,半路出家加入了特务处,成为一名特工。 有了处座同乡这块金字招牌,再加上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将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的很好,各方颇多好评,处座以及一些国党大员也是对其青睐有加。 恰逢临城站出缺,处座便将他从本部下放到了临城站。 从此,茅站长成为手握一方生杀大权的情报站站长。 来到临城站的茅站长,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地方上的情况远比本部要复杂的多,这也是很多机关干部下到基层之后遇到的问题。 其中,最为棘手的就是站里几个组长面和心不和,极大地影响了临城站的战斗力。 尤其是情报组长胡德胜,自恃资历老、业务能力强,且在特务处本部又有些关系,对自己表面上恭敬的很,实际上则是阳奉阴违。 这个家伙认为自己的业务能力很强,理应得到提拔,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副站长,可是他至今都不明白,当领导更加需要的是组织管理能力,而并非只有业务能力。 还有刑讯组长孙大彪,在刑讯这方面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但恰恰心高气傲,个人英雄主义,不擅长团结周围的人,这对于管理者来说是绝对的硬伤和大忌。 茅站长暗暗冷笑,这些年在特务处本部的积累,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穷人”之所以很难逆袭,是因为上流社会的常识是底层社会的秘密。 很多长官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基层军官一辈子都悟不出的道理。 而在长官心里,这些事情就像1+1=2那样简单。 茅站长一直都是冷眼看着胡德胜为了争夺副站长一职上蹿下跳,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想不通这点道理。 吴剑光在特务处本部的资历也快要提拔了,跟着他一起来临城赴任,上面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为了打压胡德胜,茅站长在安排任务时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情报组。 比如,这次和“鹞子”单独进行接触联络,从业务的角度来说交给情报组更加合适,可他偏偏将这件事交给了吴剑光和张鑫华两人。 为此,他顶住了不少的压力。 不过,他感到气愤的是,正在他满怀信心地跟处座汇报时,临门一脚竟然出了纰漏,他也因此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搞得灰头土脸。 还好,处座的脾气越是把你当自己人,就越会狠狠地批评你,被他当面骂出来还好,要是让他憋在心里,怕是自己以后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在南京的这几天,茅站长简直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当年让他坐上站长的宝座,处座可是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力排众议的,自己非但没有给处座长脸,反倒是让那些当初反对他上位的人看了笑话。 预定的会期尚未结束,他就向处座请示,希望提前赶回临城主持大局。 没成想,竟然被批准了。 与他一起回临城的,还有行动科副科长褚景学。 茅站长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次提前回来是准备收拾烂摊子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启程,案子又发生了转机。 而且,随着崛部隆一的落网,这桩日谍案又重现曙光。 他反复查阅的吴剑光带来的这份审讯记录,心中的一块石头虽然没有完全落地,但也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一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赶紧给南京发报汇报最新的案件进展情况,处座也是立即回电予以勉励—— “日谍猖狂,毒害犹甚,你站前期对谍工作虽陷泥沼、不尽人意,但能痛定思痛、深刻反思、付诸行动,近日对谍工作进展顺利,殊堪嘉许。尚望再接再厉,以尽全功!”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处座看到这封电报时脸上的表情。 惊讶,宽慰,惊喜…… 如此,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处座的栽培,而且能暂时让那些反对的家伙们闭嘴了。 电报的最后还加了一句话——“另,你站人事安排所请,一律允准!” 吴剑光在特务处本部也是根基深厚,无奈业务能力不够出众,一直都没有展露头角的机会,是以处座将其下放到临城站,就是想给个提供一个锻炼镀金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这层金算是镀到了。 当然,还得感谢胡德胜自毁长城,如果不是胡德胜争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抓到闫建波的活口,获得比现在更多的情报。 总之,这次处座同意提拔吴剑光任临城站副站长,既是对吴剑光的认可,也是对他这个站长工作最大的肯定。 没有来自上面的压力,茅站长顿时感到浑身的轻松,心情大好,连日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去。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拨云见日的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茅站长笑容满面,示意两人不必那么拘束,请两人坐到沙发上,自己也是坐了过来。 不待刘强过来倒水,方如今提前拿起了水壶,给站长续水,又给张鑫华倒了一杯。 刘强笑呵呵地说道:“站长,方副队长这么勤快,又有眼力,您看我是不是可以换个岗位了?” 茅站长哈哈大笑,说道:“如今,刘强这是在担心你抢了他的饭碗啊!”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张鑫华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方如今从内心里可不愿意去当秘书。 秘书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但也很容易被打上“这是某某长官的人”之类的标签。一旦长官出了事,秘书怕是也要跟着吃瓜落,甚至没有翻身之日。 不过,刘强的一番话,还是让令办公室内气氛融洽,一片和谐。 刘强随后十分识趣地走出去,又将门轻轻地关上,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们三人。 方如今见茅站长并不难相处,也渐渐放松了起来。 茅站长道:“鑫华啊,现在你们行动组可是了不起啊,韦忠、如今都是省警校的,就连我这个二期的毕业生也是为你们打工。” 言语当中虽有调侃,但语气极尽温和。 “一切都是站长领导有方!”张鑫华赶紧说。 茅站长又将目光看向方如今,方如今连忙说道:“在学校的时候便经常听到您的大名,教员们还让我们以您为榜样。如今现在能够跟着你做事,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在学校当中确实听过茅站长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人家毕业没几年就坐上了临城站站长的高位。 学校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毕业的学生在外面混的好了、发达了,他在学校的表现自然也是好的,这才符合学校教书育人的理念和宣传需要。 这就跟史书上记载的凡大人物出生必有异象是一个道理。 方如今这么说肯定是没错的。 张鑫华斜睨了方如今一眼,心说都是省警校毕业的,师弟跟师兄的性格完全不一样,韦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哈……”茅站长眼睛一亮,又是大笑起来,在同期同学当中,他是年纪最轻的,但进步却是最快的,这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的。 年轻就是资本,而且他也坚信,随着日军的下一步动作,领袖对情报工作会越来越重视,像他这种年轻的特工人员,还会有进一步上升的空间。 来到临城站,他确实也是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来的,而现在案子有了进展,人事上也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茅站长笑着连连摆手:“如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只会干些打打杀杀的粗活儿。跟你这样懂外语的人可是比不了,比不了啊……我们刚出校门那会儿,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一出校门就立了大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眼前的小伙子,身材挺拔,相貌堂堂,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锐利与坚毅,更显得气度不凡、丰神俊朗。 这让他回忆起了在警校的岁月,也只有在警校的那几年是心情舒畅的。 民国官场本就是整天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特务处这种部门更是尤为突出,实在是心累的很。 方如今自然是不敢跟站长比肩,表现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茅站长这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第一百〇二章 尸检结果 方如今详细地解答了站长查看审讯记录之后的疑问,而张鑫华则汇报了下一步侦破工作的重点,茅站长都表示同意,并让他们大胆放手去干。 给方如今的感觉是,站长虽然年轻,但是沉稳果断,很有魄力,而且敢于放权。 不像有的人,尝惯了掌权滋味,要他放权,比割他肉还痛。 后来,茅站长又谈到了刘冠军一案,中心意思就是一个,干系太大,秘密进行。 最后,茅站长对张鑫华说道:“还有件事要提前给你们通报一下,这次你们行动组破获日谍案件,功勋卓着,处座对我们临城站的工作很是满意,批准了我们关于副站长的建议人选,任命吴剑光为临城站副站长。” 张鑫华和方如今听了心中都是一喜,怪不得刚才吴剑光满面春风呢,原来是又进了一步,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茅站长又道:“不过,行动组不能群龙无首,行动组组长一职,还是得由吴副站长兼任。” 方如今很是诧异,按理说吴剑光高升,组长一职由组长张鑫华接任最为恰当,怎么又搞出兼任一说呢? 难道是吴剑光不想放权? 这个家伙出力最少,得利最多,都当了副站长了,竟然还把持着行动组的权力不放,实在有些过分。 不过,他看到张鑫华神色如常,似乎像是早就知道了此种安排 方如今很快猜出了缘由,上峰一定是对张鑫华另有安排。 果然,茅站长很快给出了答案。 “鑫华啊,你这次调任处本部行动科任中校行动组长,以后可别忘了临城的娘家啊!” 张鑫华赶紧起身道:“请站长放心,职下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忘记站长的栽培。” 茅站长连忙示意他坐下说话。 方如今这才听明白,原来张鑫华是要上调到处本部了,职务和军衔都上调了一级,这是好事,行动科的组长比临城站的行动组长含金量高多了。 在国党中,特务处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接受领袖的直接领导,监管军队,警察,宪兵三方系统,享有生杀予夺的绝对特权,为各方所忌。 可是正因为如此,为了制衡这样的存在,统帅部和军令部对特务处的编制以及人员的军衔晋升,压制的非常厉害,特务处也就是个处级单位,就是处座本人至今也不过只是少将军衔。 不过即便如此,处本部队各地的外勤军事情报站而言,也是大机关。 机关大有机关大的好处,盘子大,机会也多,好好熬几年,机会成熟,张鑫华在军衔和职务上还可以调一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当副科长了。 当然,也不能太过于乐观。 机关越大,人际关系就越是复杂,方如今担心张鑫华这样的性格吃不开。 “鑫华,你走后,行动组副组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任何一个单位,人事安排都是十分敏感的事情,一个新人怎么敢在此参与? 方如今此时忙起身,说:“站长,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热水。” 茅站长哈哈大笑:“果然是个人精!不用出去,就坐在这里。” 张鑫华说道:“如果站长非要让我推荐的话,我推荐王韦忠。” 茅站长又是发出爽朗的笑声:“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吴副站长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么定了,让韦忠接你的班,韦忠的业务能力还是没的说的。” 方如今由衷地师兄能再进一步而感到高兴,不过他也有些诧异,吴剑光怎么没有推荐自己的心腹智惠东呢? 多半是积功还不够,看来吴剑光的吃相还不算是太难看。而且,王韦忠是张鑫华的人,张鑫华高升了,一跃成为吴剑光的业务口上级,吴剑光卖个人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次行动组集体嘉奖,叙功报告已经让吴副站长考虑了。”茅站长又笑问道,“如今,你刚刚加入咱们站,军装都还是崭新的吧?” 方如今点点头,如实回答:“确实一次没有穿过。” “呵呵,这次你在侦破日谍案中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于你这样肯干、能干的年轻人,站里向来是给机会和舞台的。我可以在这里明确表态,待你再挖出下一个日谍,一个中尉行动队长是跑不了的。” 官场内惯用拉拢、封官许愿的办法,不过当前对方如今也是一种激励。副职做起事情来还是多一些顾虑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当个主官。 “谢站长栽培!”方如今激动的挺身立正,向茅站长敬了个军礼。 “哈哈,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也是你自己争气!怎么样,对接下来的侦破工作有没有信心?”茅站长笑着说道。 方如今的回答自然是有了,抓捕日本间谍就像是解密一样,解开了一个,还想解下一个。 还有,他的脑海经常会想起闫建波嘴角挂着的那一抹讥笑,故而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 离开站长的办公室,两人又去找吴剑光。 吴剑光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看到两人,笑意更浓。 三人在沙发上落座,一通拜年的话说出来,均是十分高兴。 吴剑光笑眯眯地道:“鑫华啊,南京是卧虎藏龙之地,也是日谍重点关注的地方,你这次去了处本部,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吴剑光这话并没说错,南京作为国都,是国家政治和经济中心城市,得到了日本间谍的重点照顾。他本就在南京特务处本部任职,对此颇为了解。 张鑫华点点头,说道:“多谢副站长提醒。这段时间以来,承蒙副站长的关照,否则鑫华的工作开展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这也是心里话,吴剑光虽然业务不行,但还是比较尊重他的意见的,两人虽然没有什么私交,但是在工作上配合还是相当不错的。 吴剑光笑道:“鑫华,我早就看出你非池中之物!日后到了南京,还要多关照我啊!” 一天之间,两人的身份彻底地发生了变化。 官场上又是些事就是很微妙,有时候像演戏一样变化无常。如果当初吴剑光处处压制张鑫华,现在他的心情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吴剑光又道:“鑫华,听说这次你并不是马上就去南京任职,是真的吗?” “不错,考虑到案子接下来还要深挖彻查,站长便向处座请示提出借用我一段时间,处座已经同意了。” “站长英明,英明啊!”吴剑光听了顿时大喜过望,他虽然荣升副站长,可还兼着行动组组长呢,后续的案子都需要他跟进,张鑫华要是一走,他这心里还真是没底。 方如今倒是知道张鑫华继续留下一段时间的事情,这确实是茅站长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特意向处座提出的请求。 有张鑫华在,对自己也是大大的有利。 随后,吴剑光又嘱咐了一番。见吴剑光和张鑫华还有事要谈,方如今便先行告辞,回到了王韦忠的办公室。 王韦忠并不在,应该是还在对两名行动队员和刑讯组当晚留守值班人员进行审查甄别,方如今闲着无事,便坐在桌子前,抽出一张白纸,信手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鹞子”案本身:坐黄包车的神秘杀手没有找到,将黄包车租给闫建波的真车夫也没有找到,“鹞子”留在湖边村饭店里的情报也不见了,打电话报警的人没有任何的消息…… 方如今在“电话”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个打电话的人知道张鑫华和“鹞子”的准确交易时间和地点,有三种可能: 第一,此人是临城站的人; 第二,此人是“鹞子”身边的人; 第三,此人是第三方势力。 方如今猜测,此人应该与跟闫建波和神秘杀手不是一伙的,否则两个日本间谍完全可以在湖边村饭店或者是在路上对“鹞子”进行暗杀。 这个人的身份,比之神秘杀手更加难以确定。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张鑫华急匆匆推门而入,直接说道:“如今,汪广汇的最新尸检初步结果出来了,是中毒死亡。” “什么?” 方如今当时就是一惊,一个精通医理的大夫怎么会被人毒死,这太匪夷所思了。 “结果不会有错,尸检是请临城大学的一位老教授做的。”张鑫华说,“而且,初步推断出中毒的时间在死亡前六小时左右。汪广汇的脖颈处有个针孔,如果不仔细查看的话,根本看不出那细微的针孔。” 汪广汇的死亡时间在早晨六点不到,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在昨天夜里十二点左右中的毒,而这个时间正是抓捕前后。 如果这个结论属实,就彻底地推翻了牢房里有内鬼的推论。 随之,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蹦了出来——那个内鬼就在昨晚执行抓捕任务的行动队员当中! 这时,张鑫华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个时间只能是个大概时间。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汪广汇在抓捕之前就已经中了毒!我已经让教授在做进一步的检查了。” 方如今恍然。 没错,还有可能早就有人赶在他们之前杀人灭口! 第一百〇三章 继续追查 方如今又想了一下说道:“组长,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在崛部隆一被抓获之后,站里的内鬼第一时间向外传递了消息,外面的人猜测崛部隆一会供出回春堂的电话号码,便立即对汪广汇进行灭口。” 张鑫华点头,方如今的脑瓜反应很快,三种可能性确实都是存在的,而且其中有两种都可以证明临城站有内鬼。 “组长,我觉得还有必要再见见汪广汇的老婆!”方如今说,现在回想起来,抓捕汪广汇成功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是想知道在抓捕之前,汪广汇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没错。这种毒药既然能够在八个小时之后才发作,也就是说八小时之前一定有人用毒针扎过汪广汇。” “好,赶紧去!” 方如今迈步就要出门,张鑫华递给他两个信封:“拿着,这是吴副站长的意思。崛部隆一是条大肥羊,这次你和韦忠出力不少,这是你们应得的那一份。” 方如今打开一个信封一看,竟然是一叠花花绿绿的美金,估摸着有两千的样子。 这时的兑换比例大概是一比四,两千美金也就是八千块法币,几乎相当于方如今十几年的薪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这……这也太多了吧?”吴剑光这个财迷还真是大手笔,出手大方,之前自己有些看轻他了。 临城站收缴的赃款虽然也会上缴一部分,但那都是象征性的,真正上交国库的也就是个零头而已。 大头则是被头头脑脑们分润,就连一些行动队员们也会有奖金,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都不会说什么。 如果是苦主的家属对此有意见,临城站大可以说,对不起,你们家某某的案子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我怀疑你们家另一个人也有问题。 如此,谁还敢说个不字! 这就是强权部门的优势! 他和王韦忠这种级别的都有两千美金,那吴剑光呢,站长呢? 简直是不敢想象! 崛部隆一还真是一条大肥鱼。 “拿着吧!”张鑫华微笑说道,他办案不是为了钱,但对于这些意外之财也是来者不拒,别人都拿,你不拿,你就是官场中的另类,久而久之,众人就会不信任你,甚至开始排挤你,只能是和光同尘。 “多谢张组长!”方如今说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吴副站长!” 这次吴剑光出乎意料的慷慨,完全出乎张鑫华的意料,从中也可以看出吴剑光对王韦忠和方如今这对师兄弟是十分看重的。 张鑫华觉得这是好事,他即将离开临城,但是心里依然希望自己这两个得力的手下将来有个好前途。两人能够得到吴剑光的信任,他也就放心了。 “好了,把钱放好,赶紧去提审汪广汇的老婆!” “是!” 方如今来到牢房中直接提升石亚梅,而不是将石亚梅带去刑讯室。 就在准备推门进入牢房的一刹那,他将手又从门把手上抽了回来。 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石亚梅盘坐在破草席上,头发梳得依然很整齐,与牢房里又脏又乱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像在告诉别人,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门口一个站岗的行动队员告诉他,女人已经知道了丈夫的死讯。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原因,也是方如今考虑不周,夫妻二人的牢房太近了,早晨汪广汇的死闹出了很大动静,石亚梅不可避免地听到了。 方如今又将头探到了小窗前,诧异地望着她,对于丈夫的死,石亚梅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伤心,这有点太不正常了。 行动队员又低声说道:“一直都是这个姿势,刚开始我还以为人死了,进去一看好好的,真是邪了门儿了。” 方如今的心忽然突地一下,之前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汪广汇的身上,反而忽略了这个女人。 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让石亚梅能够对丈夫的死表现的如此的镇定,甚至是无动于衷? 他忽然想起将夫妻二人从回春堂带走时,汪广汇望向女人时复杂的表情。 当时还以为那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恋和愧疚,可现在想起来,似乎远不止于此。 方如今仔细地回忆,汪广汇脸上的表情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此时,汪广汇脸上犹如戴了好几层薄薄的面具,正在方如今的意念之下一层层地被揭开—— 第一层,是对妻子的爱恋! 第二层,是愧疚! 第三层,是恐惧! 第四层,是祈求! 第五层,是仇恨…… 没错就是仇恨,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汪广汇眉毛下压,上眼睑抬高,嘴唇合成一条线。 这些都得意于他之前对微表情的了解。 “咣当”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方如今大步走了进去。 “汪夫人,对于汪老板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方如今见面就直接说道。 “没什么好抱歉的……”石亚梅缓缓抬头,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她的脸上有两道淡淡的泪痕。 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的,因此在抓捕时允许她换了一件素雅的天蓝色旗袍,旗袍十分合体,但与牢房格格不入。 方如今负手而立,面色古井不波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只有自己表现出一副看不透的模样,才能让对方慌张。 有时候谈话就跟唱戏是一样的,手、眼、身、法、步、形体、台词、眼神、提气、变脸、入戏,都需要提前考虑好。 方如今知道,这肯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女人,之前自己被她的演技骗了。 对付这种人,得使巧劲儿而不是蛮力,只有保持足够的镇定,才能一步步地抽丝剥茧挖出背后的真相。 他迅速地将汪广汇的口供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准备给石亚梅来个“鸿门宴”。 只有随风潜入夜,才能润物细无声。 “汪夫人,十分抱歉,汪老板的事确实是个意外。为了把整件事情弄清楚,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之前,汪老板有没有什么隐疾?” 汪广汇当然不大可能有什么隐疾,抛出这个问题就是要看对方的反应。 石亚梅看着方如今,心里犯起了嘀咕,但表面上仍然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人都死了,还说这些事做什么呢?”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是想弄清楚汪老板的真实死因!” “我理解,可是我们家老汪身体一直都很好,他自己又是大夫……” 等石亚梅说完,方如今道:“可是我发现汪老板的气色并不是很好!” 石亚梅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被方如今捕捉到了。 方如今心中了然,看来石亚梅确实没有完全交代。 他不动生色地又道:“听说汪老板的医术很高明?” “唉……医术高明又能怎么样?医不自治,还不是死于非命!”石亚梅苦笑。 “你怎么知道他是死于非命?” 石亚梅凄然道:“人进来之前好好的,这才一晚上,人就没了,不是死于非命是什么?” 话里话外都是愤怒和怨气。 做死者家属工作是极为头疼的一件事,好在方如今身后有临城站撑腰,完全可以不用顾虑对方的感受。 “汪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对汪老板进行了尸检,是中毒!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点什么?” “我……我不知道!”石亚梅回答的很干脆,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方如今的眼睛微微一眯,人的下巴以下,喉咙以上,有很多神经末梢,摸一摸可以降低血压,减慢心跳,令整个人平静。 她紧张了! 忽然,方如今眼睛睁大,目锐如芒:“汪夫人,汪老板的所做作为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 “甚至这些事你都参与了对不对?” “你亲眼看到他们母子三人惨死对不对?” 方如今不肯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女人,将身体形成的压迫感发挥到极致:“你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如果你的两个孩子被人推下山涧,你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石亚梅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我在问你,你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我……”字句话语在石亚梅的喉咙里打着滚。 不等她回答,方如今又冷然道:“对待自己的孩子关怀备至,对待别人的孩子却像是狼一样凶狠,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当母亲!” 石亚梅蓦然抬头,眼睛瞪圆,死死地盯着方如今。 方如今沉声道:“这么说来,是你指使汪广汇杀死了他老家的妻子和孩子?” “不……不是我!”石亚梅发出一声母兽般的嘶吼,“不是我……不是我……” 方如今锐利地目光紧紧盯着她:“既然不是你,那是谁?” “我不知道……不知道……”石亚梅由最初的低声哽咽,渐渐爆发出嚎啕大哭。 方如今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尽管见过一些世面,但着实有限,其心理防线很快就被击溃,在自己的步步紧逼之下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第一百〇四章 推波助澜 原来,石亚梅早就从汪广汇的言行上觉察出了异常。 一开始怀疑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便决定找人悄悄地跟踪汪广汇,摸清缘由。 她父亲早年间行医,临城当地帮派中很多人都承过老人家的情,也结交了几个至交好友,如今这些人在帮派中地位十分显赫,手下也有不少可以指使的人。 石亚梅便找了与父亲生前最为交好的九叔,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九叔。 九叔派人盯梢汪广汇,却无意当中得知汪广汇在老家早有家室的事情。 得知真相的石亚梅犹如五雷轰顶。 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想起之前对自己的海誓山盟,她心中的委屈愤怒一股脑儿涌出来…… 然而,这种愤怒和委屈只能是默默地藏在心里,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能吐露。 后来,她曾有意无意地问过丈夫老家的事,但都被汪广汇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由此,她更加觉得自己感情上受到了欺骗,对汪广汇也更加的失望。 女人都是善妒的,一旦感觉受了欺骗,往往会变得神思恍惚,甚至是失去理智。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报复汪广汇。 于是,九叔又派人去了汪广汇在ah的老家,摸清了那母子三人的情况,并进行了一些试探。 九叔帮会的力量跟当地帮会也有勾连,很快动用关系暗中对母子三人施压,促使其背井离乡去临城寻亲。 其实,石亚梅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汪广汇看到老家的妻儿来了之后,还能有什么话说! 只要汪广汇承认错误,也不是不能给她们母子三人一条活路。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给母子三人一笔钱远走他乡安家,让汪广汇从此断了和她们的联系。 汪广汇和那母子三人一直都在她的视线当中。 可没想到的是,事情最终超出了石亚梅的控制范围。 汪广汇领着老家的妻儿去亭山游览时,石亚梅偷偷地跟在了身后,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母子三人。 女人的青春毕竟短暂,这个乡下女人模样也算是清秀,可由于长期的操劳,才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她的两个孩子虎头虎脑的,比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几岁。 石亚梅觉得自己很是可笑,竟然跟一个乡下女人争风吃醋。 可是,接下来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幕—— 汪广汇亲手将那母子三人推下了山涧。 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声不仅响彻山涧,也犹如一柄锤子一样,字字句句敲击在石亚梅的心房上,震撼着她的心脏。 石亚梅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她永远忘不了站在山顶上的汪广汇那狠戾决绝的目光! 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竟然如此狠心冷血。 石亚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晚上梦见自己和孩子就站在亭山的崖顶。 脚下便是有名的桃源涧,那地方她之前曾经去过很多次,所在的崖顶是观景的最佳位置。 极目远眺,上为桃源洞,洞边遍植桃林,雨后山泉汇涌,裹挟着花瓣,飞奔而下,有似一条绯红的缎带。 可此刻站在崖顶,石亚梅的双腿却不住地打颤。 忽然,她和孩子们被汪广汇猛地一推,自崖顶坠落。 她亲眼看到孩子摔到地上,鲜血和粉红色的花瓣融在一起。 “啊……”她惨叫一声,惊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 从此以后,她的心里便有了阴影。 每天和汪广汇相处,也只能是强行装作若无其事,时时刻刻防备着他。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煎熬。 现在汪广汇死了,石亚梅反倒是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仿佛那个恶魔带着一个遥远的噩梦,远去了…… 听完这一切,方如今的内心又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石亚梅一个受害者,她和汪广汇的原配妻子、儿女都被这个男人的贪婪所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倘若石亚梅没有将那母子三人从家里逼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汪广汇杀妻弑子的人间惨剧。 方如今忽然意识到,汪广汇也许根本早就知道石亚梅所做的一切,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看向她那种复杂的表情。 果然,恶人做了坏事,总是能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在亭山上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这是方如今最关心的问题,现场除去石亚梅之外,应该还有另外的人,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闫建波。 倾诉完之后,石亚梅感觉轻松了许多,这些年她的胸口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石亚梅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躲在树丛里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汪广汇的侧后方,他的胸前好像还挂着一个望远镜。” 一个望远镜价值不菲,在民间并不常见。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人,还知道望远镜。 亭山距离茧桥机场很近,而这个人正好带着望远镜出现在了亭山上,其目的昭然若揭。这种事崛部隆一就曾经干过。 “看清楚他的相貌了吗?是不是闫建波?”方如今急问。 根据汪广汇的口供,推测应该是闫建波发现了他杀妻弑子的事才对,可石亚梅却摇摇头:“我当时害怕极了,而且那人离我又远,还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没看清他的面容。” 方如今听了不禁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你再好好想想,他有什么特征?” “特征?”石亚梅皱眉回忆说,“这个男人的个子应该不高,人看上去也有些瘦小,衣服不是很合体!” “还有吗?”闫建波的体形偏瘦,个子也不高,但凭借这些特征很难确定此人就是闫建波。 石亚梅想了想,摇头道:“没了!” 在那种无比惊恐的情况之下,她还能记得这么多,已经是很不错了,方如今知道自己也不能太过苛求。 “汪广汇真的没有得病?”方如今总觉得汪广汇的死太过蹊跷。 “他没病,只不过是偷着抽大烟,而且早就中毒了!” 听石亚梅的语气,好像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她的回答让方如今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石亚梅暗中推波助澜,逼得人家母子流离失所,汪广汇恩将仇报毒杀好友、贪图富贵杀妻弑子…… 这对看上去恩爱的夫妻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石亚梅继续说:“我发现他自从亭山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些不正常!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书房?他在书房里做什么?”方如今记得他们的住处确实有一间书房,不过是在卧房之后。 石亚梅点点头:“不错,我们家的书房是后来由药材库房改建而成的,里面不仅有很多的医书,还存放着不少的药材。汪广汇平时就喜欢研读医书,配制各种药材。” 方如今满腹疑团,汪广汇作为一个中医,配制药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开始他配制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药剂、药丸,可是就在上个月,我趁着他出门的时候偷偷地溜进了书房,发现他在书房里藏了鸦片膏和烟具,而且他似乎还在鼓捣着什么东西,我看了一下,竟然配制的是解毒的药,但从当时配制的进展情况来看,应该是刚刚才开始配制。” 石亚梅毕竟是出自中医世家,也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汪广汇配制的药是用来做什么的,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她自然是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 听到这句话,方如今心中的疑团总算是有些释然了。 汪广汇为了缓解精神上的压力,选择了吸食鸦片。 而且,他早就发现自己中毒,但个中原因又不能对外人言明,只能选择自己偷偷配置解药。 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昨晚抓捕的时候汪广汇正在配制解药? 之前一直以为汪广汇是起夜。 “昨天夜里他说睡不着,便又去了书房,我知道他是在配制解药!”石亚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方如今一皱眉,这个问题确实忽略了,即使行动队员在搜查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注意这个问题。 毕竟一个中医大夫在家配制药材太正常不过了,谁能想到他配的是用来给自己解毒的解药? 想想也是,那个书房门窗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夜里的时候,即使里面点着灯,外面也看不到。 顺着这个思路一琢磨,整个事情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变得更加云遮雾绕了。 闫建波为崛部隆一设置的紧急联络方式非常巧妙,如果事先不知道闫建波是日本间谍,仅仅通过回春堂的电话,怎么查一不会查到他的头上的。 照理说,隐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完全没有必要处置汪广汇,这样做反而可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为什么呢? 日本间谍为什么还要对汪广汇下毒手呢? 方如今盯着石亚梅,眼珠不住地转动,看得出正在紧张地整理思路。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时间! 没错,就是时间! 第一百〇五章 再赴药铺 “你什么时候发现汪广汇配制解药?” “上个月二十三!” “确定吗?”时间对方如今而言至关重要。 “确定!”石亚梅用力点头,她不敢不认真回答,即使不为自己考虑,可是还有老人和孩子呢,汪广汇这么一死,回春堂和整个家的担子都得压在她的肩上,她得想办法活下去。 上个月二十三号是儿子的生日,所以记得特别牢。 方如今点点头,上个月二十二号的晚上,也就是闫建波暴露的当晚! 日谍下手好快,这边闫建波刚刚暴露,第二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抹除痕迹了。 而且,还是用的这种慢性毒药毒杀的法子,让人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汪广汇一死,即便是崛部隆一暴露,紧急联络电话这条线索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方如今的思路渐渐地清晰起来,这个神秘的日谍大致符合以下几个特征: 第一,此人第一时间就了解到了闫建波被捕的事,便着手开始为闫建波抹除痕迹。这说明此人要么就在抓捕的队伍当中,要么知道闫建波的掩护身份、住处,又或者在抓捕的时候就在闫建波的住处附近。 第二,此人知道闫建波和崛部隆一的紧急联络方式,这说明他同时知道闫建波和崛部隆一这两个人的存在。 第三,此人知道汪广汇杀妻弑子的事,这很有可能是闫建波告诉他的,这就间接地证明他和闫建波之中也保持着某种联络。又或者是,此人就是当时石亚梅在亭山看到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第四,这个人最近和汪广汇上个月二十二号以后见过面,并且利用见面的时候暗中下了毒。 第五,此人很有可能与汪广汇认识。这一点非常重要,需要进一步排查汪广汇的社会关系。 第六,也是比较关键的一点,如果不考虑内鬼的话,这个日谍很有可能就是在抓捕行动之前一小段时间潜入了药铺,对汪广汇使用毒针灭口。这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崛部隆一被捕,等不及慢性毒药发作了。 方如今猛地一拍大腿。 如果抓捕行动足够突然的话,他很有可能就被堵在了药铺之中。 当即,他让看守的行动队员看好了石亚梅,自己立即赶赴关押崛部隆一的牢房中,详细地询问了他前几天的行程,并与前去军营调查的行动队员进行了核实。 口供和调查情况均表明,闫建波暴露的当天,崛部隆一恰好去了桐乡一带采买军需物资。 由于需要采购的数量比较多,他一直都是留在桐乡,直到被抓获的前两天才回来。 这么说来,留给日谍示警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这时,张鑫华派人将他叫去了办公室。 原来,老教授在进一步的尸检中发现汪广汇的身体确实存在慢性中毒的迹象。 如此,石亚梅供述的关于汪广汇中毒、自己配置解药的事就得到了证实。 方如今又将纪成林找来,纪成林很肯定的告诉他屋子内绝对没有密室和暗道之类的地方。 这么来看,如果当时真的有日谍被堵在药铺里,最有可能的藏身的地方就是房顶上了。 能够躲过这么多双眼睛,足以证明此人绝对是个行动高手。 也许此人正是自己一直想要找的神秘杀手! 搜查房顶的两名行动队员刚好都留在了回春堂,一问便知。 但方如今没有选择直接打电话,他决定重回现场再看一看。 之前关于给崛部隆一示警的问题,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崛部隆一才是真正的日本间谍,显然其被捕后的威胁要大于汪广汇。 日谍既然要对汪广汇杀人灭口,必定也会对崛部隆一有所动作才对,即便在军营中没有机会,可崛部隆一回到了临城呢? 难道是因为崛部隆一在家中被行动组的人监控起来,对方没有机会? 好像也不对! 示警完全没有必要进行面对面的接触,或者是纸条之类的情报传递。 崛部隆一是老特工,只要闹出足够大的动静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的。 要是这个日谍因为其他的事情耽搁了?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 可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方如今便连连摇头。 还有什么比向同伴示警更重要的事情呢? 在去回春堂的路上,方如今看到有一名叫作李小虎的行动队员,此人一直在崛部隆一家里蹲守值班,今天一早才刚刚换班回来。 方如今便问他是否在蹲守的时候看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一条线索。 据李小虎回忆说,昨天下午的时候,确实有一辆黄包车从崛部隆一的住处前经过,在路过大门口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当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起来,坐在黄包车上的人应该是在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方如今微微点头,这么说来,神秘日谍极有可能是想向崛部隆一示警,但是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忽然,方如今又意识到之前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既然崛部隆一根本不知道闫建波的身份、住址等情况,那么闫建波的暴露也就不会影响崛部隆一。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神秘日谍不知道闫建波在调查崛部隆一,那么他似乎根本没有必要崛部隆一及时撤离。 毕竟崛部隆一取得现在的身份也不容易,一旦撤离就意味着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昨天下午,直到他发现了崛部隆一的家中有人蹲守,这才意识到崛部隆一已经暴露了,继而才在深夜之中匆忙潜入回春堂毒杀了汪广汇,将线索彻底地切断。 如此,之前为什么没有及时通知崛部隆一的事,就完全可以解释的通了。 不多时,车子就开到了回春堂的大门口对面。 因为汪广汇出事,坐堂的大夫和其他并未住在回春堂的几个伙计也是连夜被王韦忠的人抓到了临城站。 往日热闹的药铺大门紧闭,几个急匆匆过来抓药的人上前敲门,却始终没有回应。 这些人就问旁边的店铺,可这些店铺伙计、老板也都是不知道内情,连连摇头。即使个别人猜到了什么,但也是怕惹祸上身,不敢轻易卡口。 “开到后门去!”方如今对司机说。 从后门进去之后,其中一个留守的行动队员赶紧过来迎接。 “昨晚房顶上有没有认真检查过?”方如今开口就问。 行动队员愣了一下,一旁的纪成林皱眉道:“队长问你话呢,赶紧说!” 行动队员忙道:“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方如今转头对纪成林道:“老纪,你带人再上房顶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纪成林答应一声便吩咐人去找梯子,自己也是跟了过去。 这时,汪广汇的岳母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想要打听女儿女婿的消息,便要往外闯。 屋子里就剩下一个行动队员,光顾着拦老太太了,结果让两个孩子钻了出来。 等他追到院子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被方如今看见了。 “队长,对不起,我这就不把他们两个带回去!”那名队员赶紧说。 方如今摆手示意不急。 姐弟二人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可见到方如今后身子还是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可怜的样子让方如今心里一颤。 姐姐的眉眼跟汪广汇有些相似,而弟弟则长得更像母亲石亚梅一些。 老太太迈着小脚也跟了出来,将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不等老太太发问,方如今对她太道:“你的女儿女婿还有些事没有说清楚,在我们那里还需要待一段时间。” 经过了一晚上,老太太的情绪也渐渐地缓和起来,从两个行动队员的口中大概也得知了自己的女儿女婿是被什么样的部门抓走了。 知道哭天抹泪是没有用的,自己不能出事,不然两个年幼的孩子以后就孤苦伶仃了。 可见到方如今,她还是忍不住要给女儿女婿求饶:“长官,拜托你们好好查查,我的女儿女婿都是好人,他们两个断然不会干坏事的。” 方如今点点头,安慰了几句。 汪广汇死了的消息,还是以后等石亚梅放出来后再告诉老人孩子吧。 汪广汇一死百了,最可怜的就是这姐弟两人。 他本想安慰安慰两个孩子,可两个孩子见他还是忍不住地后退。 方如今无奈,自己毕竟抓了人家的父母,孩子对自己有敌意也是正常的。 他扭头对留守的行动队员道:“你们抽个空去跟这里的警长交待一下,别让人欺负老人和孩子。” 汪广汇阴险毒辣,石亚梅善妒自私。 可老人和孩子是无辜的,她们以后还要生活下去。 接下来,方如今又问老太太昨晚家里是否来过人,老太太直摇头,药铺打烊之后,前后门早早就关上了,她睡得也早,并没有听到有人来过。 方如今再次看向两姐弟,老人睡得早,孩子到了晚上可是精神的很,会不会听到什么? 姐姐年纪大一些,相对成熟,方如今便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问道:“你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人来过?” 姐姐下意识地将脖子缩了缩,用恐惧和敌视的目光看着方如今。 老太太知道孙女的脾气倔,生怕触怒了这位年轻的长官,赶紧在姐姐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小芸,你要是听到了什么,赶紧跟长官说,这样你爹妈就能早点回来。” 老太太确实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么一说,姐姐的目光缓和了下来。 方如今很希望小女孩提供有用的线索,也是热切地看着她。 第一百〇六章 大胆推测 小女孩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开口说道:“没……没有……” 老太太见状忙提醒道:“小芸,可不能说瞎话。” 小女孩委屈地道:“我……我没有,我确实没有见过什么人。” 她也是昨天和邻居家的小姐妹玩得太久了,吃过晚饭没多久便倒头就睡。 老太太一把搂住孙女,对方如今道:“长官,我们家小芸是个好孩子,她说没看到就肯定没看到。这样吧,孙子这里我也替您问了。” 方如今点点头,老太太开口自己比他自己开口效果要好,自己抓了人家姐弟的爹妈,人家愿意跟你说实话才怪。 结果,弟弟也是摇头。 姐姐的年纪小一些,又是男孩子,还不太懂收敛自己的情绪,眼神看过来似乎要生吞活剥了方如今等人似的。 老太太无奈地看了看方如今。 方如今也没有在意,示意行动队员叫祖孙三人回屋里休息。 临走前,老太太又絮叨了几句。 一个行动队员无意中在弟弟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弟弟顿时不乐意了,小脸上满是怒容:“你们抓了我爹妈,又弄死了我家的猫,你们都是坏人……” 说罢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猫?什么猫?”方如今急问。 罪不及家人,汪广汇是汪广汇,他的家人是家人,不能混为一谈。 在刘文博家里搜查的时候,方如今就特意地强调过不要为难人家,这次对待汪广汇的家人,亦是同样的要求。 那个行动队员急忙解释道:“队长,他们家本来还养了只猫,可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死了,小家伙非说是我弄死的,你说我好好地祸害一只猫干什么?” 他心里也是十分郁闷,感觉自己被赖上了。 弟弟听他推脱,更是哭着道:“就是你,就是你,你们一进来,我的毛毛就死了。” 这只猫是他从小就养的,跟小玩伴一样,很有感情。 “到底怎么回事?”方如今的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是有人故意而为、欺负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训斥一番,给姐弟二人一个说法。 行动队员见方如今脸色不好看,连忙苦着脸解释:“队长,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之前见都没见过这只猫。” 方如今道:“猫呢?拿来看看!” 很快,一个盛放药材的小木箱被拿了过来,打开之后便是一只大黄猫的尸体,上面还盖着一方白手帕。 盒子打开的一刹那,两个孩子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太太哀叹道:“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跟孩子们很亲,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女儿女婿被抓走了,孩子最喜欢的猫也死了,吵吵闹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老太太感觉自己都快顶不住了。 方如今目光锐利,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双目盯着看着大黄猫的尸体。 他招招手将那一个行动队员叫了过来,让他检查猫的尸体。 此人是跟着自己从站里来,之前留守的两名行动队员则是站立在一旁,之所以不让他们动手,也是考虑姐弟二人的感受。 那人检查了一番说道:“队长,这只猫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也没有什么明显挣扎的痕迹,应该是突然遭到了袭击,当场毙命,凶手做的干脆利落。” “什么袭击?”方如今问。 “这……”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让我看看!” 方如今回头一看,却是纪成林走了过来,一伸手便接过那只猫,在其毛皮上轻轻地摩挲起来。 忽然,他的手停在了猫的脖子上,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到了他的手上。 “老纪,小心!”方如今忽然说道。 原来,从汪广汇的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纪成林的反应很快,闪电般地缩回手,对一旁的队员道:“快去取剪刀和镊子!” 两分钟后,猫的脖子左侧的毛被剪掉了一块,纪成林指着中心的部位说:“队长,你看!这里有根针!” 方如今凑到跟前,果然看到猫的皮肤上露出一截针尾。 纪成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针夹了出来,放在一个托盘上。 这枚针又短又细,针头散发着寒芒。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照不宣,这只猫应该就是死于这枚针。 “先收好了,一会儿将这猫的尸体和这枚针一并带回去化验!”方如今扭头对一名行动队员说。 他现在怀疑这枚针与杀死汪广汇的出自同一人之手。 姐弟二人见黄猫的尸体也要被带走,忍不住大哭起来。 老太太好说歹说才将二人劝进了房间。 接下来,搜查的行动队员们,分别将自己搜查到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书房里发现了汪广汇自己配置的药材,还有抽鸦片用的器具,但是并未发现大烟膏。” “昨晚也搜查了书房,但并未注意到这些,寻常殷实人家抽大烟也是平常之事。没有发现大烟膏,可能是已经抽完了。” “在书房的房顶上发现有三片有裂痕的瓦片,疑似被人踩过,但是提取不到清晰的足迹!” 方如今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取手下的汇报,脑子里综合各种情况,飞快地思考着。 这时纪成林上前一步,汇报道:“队长,我刚才特意留意了一下院墙,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 “在哪里?”方如今闻言眼神一凝。 纪成林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方如今走出了回春堂药铺,来到了后院的院墙。 方如今发现这里距离昨晚三个队员搭人梯翻进院子的地方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现在已经搭了梯子,李康正站在梯子上对着墙头拍照。 “咔嚓,咔嚓…” 照相机在临城站也是稀罕货,以往只有情报组才配备,前几天吴剑光特意从装备组要了一台,点名是给第一行动队使用的。 李康平时就喜欢摆弄新鲜玩意,这次搜查现场也就一并带了过来。 纪成林指着墙头上的一处痕迹说:“队长,就在上面!” 李康在上面拍完照几步就下来了。 方如今立即顺着梯子爬了上去,院墙上果然清晰印出五道竖痕,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说:“老纪,这个地方咱们昨晚也忽略了!凶手应该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压根儿就没想到凶手跟他们几乎选择了同一时间,方如今心中有些懊恼,如果昨晚搜查的再仔细一点,也许这条鱼就网到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会想到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呢。 想到纪成林是练过武的,也许会看出这痕迹的门道,便问道:“老纪,这痕迹是什么造成的?” 老纪仰着头道:“我琢磨着这种痕迹有点像是飞虎爪弄出来的。” “飞虎抓?为什么这么说?”方如今低着头看着纪成林。 “飞虎爪是精钢打造,前边如同虎爪,爪为钢制,有点像是手掌,有五个钢爪,每个爪又分三节,关节可松可紧,后边坠着长索。钢爪掌内装有机关,可通过长索控制各爪。既可以伤人,还可以远距离抓取东西,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前清有个大盗,就是以擅长使用这种飞虎抓而闻名,被人称为‘飞爪天王’,后来他将本事传给了天津的一个镖师。” 说完,纪成林眉头紧皱。 方如今奇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民国以来,所用飞爪已无机关,只是固定的三爪或五爪,多用于爬越高墙、飞檐走壁,可我看着这痕迹却像是活动的钢爪抓出来的。” 方如今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咱们临城使用这种东西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听说一般用这种东西的人都是大盗飞贼,而且以北方人居多,我在临城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过这种东西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许警察局那边知道的情况更多一些,咱们可以问问侦缉科。”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这种入盗窃案一向都是警察局侦办的。 方如今想了想,分析道:“这个日本间谍善用枪械,会用毒,还会用江湖上这种偏门的家伙飞檐走壁,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家伙。他很有可能在我们到达回春堂药铺之前,就直接用飞爪搭住了墙头翻墙而入,然后悄悄地到了书房,接近汪广汇。然后乘汪广汇不备,使用了毒针。” 纪成林问道:“据我所知,汪广汇的尸体上只有针眼,并没有发现毒针。可日本间谍是怎么能够做到动手而又让汪广汇毫不知情呢?这针扎到人身上不可能没有感觉。” 方如今点头:“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老纪,一般的吹矢能做到将一根牛毫般的细针吹进人的颈部吗?” 纪成林直摇头:“吹管里一般都是木竹质地或金属质地的短而细的箭或者是镖之类的,有的甚至尾端还有羽毛,但要说将那么细的牛毫针吹出去,我觉得不大可能。除非,他用的是用机簧打造的暗器。可我还是搞不明白,汪广汇被毒针射中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会不会是在刺杀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毒针被什么外物挡了一下,以至于射中汪广汇时力度不足,只是刺破了皮肤表层,而没有扎进去?” 第一百〇七章 新的较量 纪成林连连点头:“对,是有这种可能!这样的确可以解释汪广汇被针扎到却并未察觉,尸体上只有针孔、并无毒针的现象。而且汪广汇是到了次日天亮才中毒身亡、而并非立时毙命,应该是毒药的剂量不足所致。” 方如今心中暗赞,老纪的脑子也是够好使的。 严格来说,汪广汇中的那一记毒针,是一次并不成功的暗杀,并没有让他立即毙命,而是多活了数个小时。 不待他吩咐,纪成林即派出两名队员再去搜查。 重点是书房,以及书房到汪广汇夫妇卧房的这段路上,这两个区域是最有可能发现毒针的地方。 这时,方如今忽然想起在发动抓捕行动之前,自己听到了宅子里的猫叫。 从当时的声音来判断,大黄猫应该还没事,也就是说凶手当时十有八九就在书房外潜伏着。 至于大黄猫也中了毒针,他猜测,当时凶手偷偷袭击汪广汇时,大黄猫很有可能也在场。 凶手发现一击未中后,便再补一针,恰好误杀了大黄猫。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看,接着分析:“此人发现崛部隆一暴露被捕之后,便企图立即将汪广汇灭口,这说明他做事十分果断。” “而且,咱们几个兄弟翻墙进入时,很有可能早就被他发现了,但他并没有趁着咱们立足未稳之时仓皇逃走,而是选择上房隐藏了起来,说明他头脑清楚,处事冷静。” 纪成林闻言,点头答道:“确实是如此,此人的确称得上是胆大心细。” “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方如今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过来汇报:“队长,我们在西边的院墙附近又找到了一个比较清晰的鞋印,经过对比,鞋印不属于汪广汇的家人,也不是咱们兄弟的,我看着有点奇怪,就来跟您汇报。” 在方如今的要求下,搜查工作越来越严格,越来越细致,效果也是越来越明显了。 “还有鞋印?”方如今闻言一愣,“去看一看!” 方如今和纪成林快步跟着队员到了西边的院墙下,李康正在给那枚鞋印拍照,看到方如今过来,急忙向旁边一闪身。 院墙上也有鞋印,但并不清晰,应该是凶手逃离时蹬踏所至。 李康道:“墙头上也有被利器抓过的痕迹。” 方如今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仔细察看地上的那枚鞋印,这里应该是主人家留着种什么东西用的,所以并未铺设条石或者是青砖,地面有一些浮土。 他用手比量了一下鞋印的尺寸大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枚鞋印在鞋尖和边缘的痕迹十分模糊,只有中间比较清晰,这说明什么?” 纪成林是行伍出身,虽然这些年也办过一些间谍案,但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禁也是皱眉沉思。 “正常合脚的鞋不可能前头翘,应该是前面、中间、后跟的部位都是比较清晰的才对,不会出现这样模糊不清的鞋印。这说明这双鞋尺码对他来说偏大,并不合脚。” 纪成林和李康在一旁听了方如今的推测,都是有些一筹莫展,只根据眼前的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日本间谍,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方如今吩咐道:“老纪,飞虎爪的线索你来跟,李康接下来要重点查查这双鞋的来历!” 两人齐齐答应。 方如今又道:“从一壶春刺杀,到黄包车夫被灭口,再到现在的汪广汇被毒杀,这个神秘的日本间谍一直都走在咱们前面,让咱们很是被动。” 纪成林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没错,这个小日本太狡猾了,简直就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之前一壶春和黄包车的事还好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这让方如今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壶春刺杀“鹞子”何尝不是在张鑫华等人的眼皮子底下作案,而自己的出现又阴差阳错地掩护了对方,耽误了宝贵的抓捕机会,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杀手和闫建波。 在行动组千方百计寻找黄包车车夫以及湖边村客房里的情报资料时,此人又是抢先一步。 杀人灭口。 将情报取走。 彻底将线索切断。 这次回春堂一案也是如此。 正如纪成林所言,此人胆大心细。 也难怪,死去的闫建波就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能够和他搭档的日本间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方如今隐隐觉得,此人比之闫建波隐藏的更深,更加的阴险狡诈。 李康有些懊恼的说道:“我之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狡诈的日本间谍,我们的每次行动都落在人家的后头,真他妈的憋屈!” 这时,纪成林训斥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这个家伙还在临城,咱们就一定能够把他挖出来!” 李康有些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可众人还是都把目光看向了方如今。 当初一壶春茶园前,接头目标被当众刺杀,方队长抽丝剥茧找出了现场还存在另一个神秘杀手的线索,继而快速锁定了受伤的闫建波,曾经把不少人都震住了。 在电台和密码本尽数毁掉以及闫建波自杀身亡的情况下,在情报组抢功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认为闫建波这条线索已经断了的情况下,又是方队长从书架上找到了关键线索。 继而找到了刘文博,并顺藤摸瓜抓捕了崛部隆一这个潜伏在二十六师的日本间谍,曾经把不少人都震住了。 可以说,方队长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和意外。 这样的一个狠人,难道这次就熄火了! 显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方如今虽然觉得困难重重,但却是丝毫不惧。 从目前来看,这个日本间谍也不是没有留下痕迹。 方如今缓缓道:“老纪说的没错,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追查下去,狐狸尾巴始终会露出来的!而且,我断定这个家伙也不会撤离,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清除掉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线索,他认为自己现在是安全的。日本人所图甚大,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如今的话让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如果情况如此,对方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方如今面前虽然困难重重,但他信心满满。 因为,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对方的一些线索。 比如,今天发现的飞虎爪、奇怪的鞋印、毒针都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只要顺着这些线索一步步地查下去,相信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且,在这临城之中,他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多么难缠的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很好,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寒光闪过,方如今冷冷的说道。 众人情绪也是为之鼓荡,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 …… 与此同时,一处有着三间正房的院落之中。 尽管是大白天,但是屋子里还是拉着厚厚的窗帘,显得又黑又闷。 卧室内,冷秋文瘦小的身躯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钢爪,手里握着一枚墨绿色的勾玉。 勾玉的样子很像是太极里的阴阳鱼中的一只,头大而圆,尾小而长,呈弯曲状。 勾玉的首部象征的是太阳,尾部象征的是月亮,在大头那端中间有一个圆孔,代表和祖先灵魂的链接,通过这枚勾玉,祈求先祖保佑。 日本人认为,勾玉拥有神秘的力量,可以祛邪消灾。 并且,在日语中勾玉两个字的读法,分别是有好名声但与世无争,和运气好有神灵保佑的意思,合起来则是伟大、光辉的意思。 所以,日本人经常会贴身佩戴。 这是冷秋文最珍爱之物,数年来从来都是贴身携带。 夜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倒是临近次日中午时分才有了一些睡意,便迷迷迷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久久不能忘却的场景…… 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飘洒。 荒凉的野外银装素裹,眨眼间周围便成了一片混饨的灰白世界。 若是在往常,冷秋文最喜欢在这雪地里倘祥,听着脚踩着积雪发出的“吱吱”声,甚至捧起一把放进嘴里含着,在温柔的阳光下尽情享受这大自然的美景。 可现在情形却不同了,冷秋文的心里忐忑不安,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伤所笼罩。 好冷的天哪,呼啸的西北风像刀子似的。 山里路太难走了,汽车根本开不进去。 冷秋文匆匆弃车,缩着脖子,步履匆匆。 走了才不到五百米,瘦弱的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可是想想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是咬着牙,迎着刺骨的寒风和飘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这样一直走了着,幸亏冷秋文方向感很强,才不至于在漫天的风雪中迷路。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冷秋文像个雪人,头发上了冻,连眉毛上都结了冰,两只脚已麻木冻僵了。 眼前是一个规模并不是很大的野战医院,晾绳上到处挂着的绷带随风飞舞,像是死人坟头上挂着的招魂幡,偶尔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冷秋文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座小型帐篷中,对着值班的军医说明来意。 第一百〇八章 前尘往事 “什么?你是来找川本少佐的?哦,他受了很重的伤,能不能挺过今天晚上,要看他的造化了!”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军医面无表情。 冷秋文一听,两腿一软,当即就跪到了地上,急得要哭了,用力地抱着军医大腿:“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稻叶君,救命如救火呀!”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子弹打穿了他的肺部,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原本可以送到城里的医院的,可现在雪太大了,再说这半夜三更的,天也太冷了,冰天雪地的可不好走,这样把他抬出去很快会要了他的命的!他在八十五号床位,趁着人还活着,你赶紧去看看他吧。” 军医的话很啰嗦,但他见过太多的这样的情况,早就心似镔铁。 冷秋文一听没指望了,谢过了军医,心里冷得像冰一样,跌跌撞撞地挣扎着离开了。 伤员所在的大帐篷距离足足有五十多米,冰冷的雪片被狂风裹卷着,直往光溜溜的脖子里灌。 可冷秋文心里犹如被抽空了一般,倒忘记了寒冷。 帐篷里空气污浊,混杂着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偶尔还有一股股的恶臭钻进冷秋文的鼻孔。 伤员们痛苦的呻吟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冷秋文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一名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简陋的病床前,床头挂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板,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85”两个数字。 帐篷上用麻绳悬着一盏马灯,灯罩里微弱的小火苗挣扎着,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昏黄的灯光透过满是尘土的灯罩,照到川本正仁惨白如纸的脸上。 冷秋文只是看了一眼,便两腿一软,扑倒在了病床前。 川本正仁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正仁,正仁……” “天照大神,请您帮帮我!正仁还年轻,他才不到三十岁,难道您这么早就要放弃他了吗?这是不公平的!” “……” 冷秋文的嘴唇轻轻嚅动着,没人注意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的表情,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话。 为了剿灭山里的反抗力量,他们这些帝国的勇士们钻进这冰天雪地、崇山峻岭中,很多人被打死,被冻死,甚至是落入野兽的口中,每天都在死人。 死人在这里是最过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什么可奇怪的。 八十五号病床上的这个日军少佐名叫川本正仁,是一名步兵大队长,在这次进山在战斗中负伤,命悬一线。 帐篷支起的病房到处漏风,虽然还生着几堆火,可穿堂风却刀子似的,裹着雪片子袭进来,冻得发木的脸被打得生疼。 冷秋文每一声热切的呼喊,还没有来得及传入川本正仁的耳中,便已经被冻住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这个不安的夜终于过去了。 清晨,眼见护士挨个吹灭了帐篷里的马灯,冷秋文才有了一点活气,忍不住跺脚取暖。 忽然,不经意间看了病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的手指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正仁,正仁,快睁眼看看,是我,是我啊,我是千春……”冷秋文激动地道。 那时还叫梶原千春,而不是冷求文。 一脸倦容的川本正仁缓缓睁开眼,看着发白的窗外,神情多少带着点迷茫,当看到那张布满泪水的脸时,他的眼神顿时一紧。 “千春……你……你……”川本正仁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但苍白的脸上却浮现欣慰的笑容。 真没有想到,在这里,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还能相见。 冷秋文喜极而泣,忙替川本正仁掖掖被子,强忍着笑道:“昨晚你睡得深沉!天还早呢!只是雪下得大,映得窗户亮……正仁,你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抓起正仁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冷的可怕。 冷秋文的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听冷秋文这么一说,川本正仁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跟冷秋文一眼,平生最爱踏雪赏景,听说雪下大了,目光兴奋地一闪,竟是想挣扎着起身。 “你还有伤……快躺下……” 其实不用说,川本正仁根本就起不来。 忽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淌下,黯然的光波在眼睑中无声地流动着。 “正仁,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医生……”冷秋文顿时慌了神,发疯似地朝帐篷外跑去。 看着冷秋文离去的背影,川本正仁咽了一口唾液,唾液混着鲜血流入喉管中,竟是感觉有一股暖流立时融遍全身,说不出的舒坦,脸上浮现了几分红润。 等冷秋文赶回来的时候,川本正仁已经气息奄奄,床上、衣服上都是鲜血。 “正仁,正仁,你怎么了?”冷秋文惨呼着扑上去。 鲜血还在不断地从川本正仁的嘴里涌出。 川本正仁努力摊开手掌,露出一块墨绿色、沾着鲜血的勾玉,用尽最后力气塞到了冷秋文的手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千……千春……我……我不行了,拿……拿着它,把它替我交给……草芥……照顾好草芥……让他……” 只是话未说完,悬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已然停止了呼吸。 “正仁,正仁……”冷秋文心中悲愤,手中握着那块勾玉,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连声呼唤川本正仁的名字,却是无力回天。 军医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赶了过来,上前翻开川本草芥的眼皮,微微叹息一声。 “请节哀!” 冷秋文抬起头,双手用力抓住军医的胳膊,用哀求的语气道:“医生,请救救他,请救救正仁……” “对不起,川本君已经……请节哀吧!” “不,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冷秋文无法接受事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看到军医正要用白床单盖住川本正仁的脸,冷秋文双目中闪过寒光,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顶在了军医的脑门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救活正仁,否则我就打死你!” 军医被吓得脸色惨白,“这……这……” 这个疯子!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警笛声大作。 “啊……” 一声惊呼,冷秋文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只觉后背浸透了汗水,浑身冰凉,口中不停喘着粗气。 虽然惊魂未定,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手枪下床,贴着门缝朝外面看了看。 警笛声渐渐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冷秋文像是虚脱了一样,无力地回到了床上,双手抱紧膝盖。 又是这场噩梦,这些年来,川本正仁去世的场景一直挥之不去,始终徘徊在记忆深处。 待心情平静了下来,回手从枕边取过那块勾玉,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又猛地攥紧。 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将这块勾玉交给草芥,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实在是有负川本正仁临终前的重托。 一个多月前因为一次意外,冷秋文手里的电台发生故障损坏,虽然上报了,但一直没有补充到位。 同时,唯一能联络上临城潜伏小组的助手横田靖司这段时间也不在临城,以至于草介出事之时,自己只能是干着急,无法及时将情报上报。 虽然一一清理了线索,但冷秋文心中仍然有一丝丝的不安。 ……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行动队员果然在书房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枚蓝汪汪的细针,经过比对,跟在大黄猫体内发现的一模一样。 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是心中欣喜,事实跟他们推测的几乎一模一样。 回到临城站之后,将再次搜查的情况向王韦忠进行了汇报。 王韦忠很是高兴,没想到这次去回春堂收获不小,竟然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之前,他对这次参加抓捕行动的队员以及刑讯组的看守都进行了内部甄别,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新发现的毒针也可以间接地证明汪广汇的死跟临城站里那个所谓的内鬼没有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甄别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但是,王韦忠可不敢打包票说站里没有内鬼。 别说是他了,就是站长、副站长怕是也不敢把话说满。 搜到的证物自然会由纪成林他们去安排送检,不用方如今操心。 说完了案情,王韦忠神秘地道:“如今,有件事我跟你透露一下,今天你走后有人在站长那里出馊主意。” “是不是关于崛部隆一的?” 王韦忠奇怪地看着方如今,他要跟方如今说的事情正是关于崛部隆一的。 其实,方如今猜到是崛部隆一一点也不奇怪,毕竟现在关在牢房里的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崛部隆一才是真正的日本间谍。 如果有人想做文章,崛部隆一自然是最好的由头。 “情报组的胡德胜听说崛部隆一对我们很是配合,就向站长提议,完全可以让其转为双面间谍,又或者是利用他作诱饵,给他的同伙来个引蛇出洞。我听说,站长有些心动。” 方如今听完略一沉思,说道:“崛部隆一身上的价值只有咱们行动组可以继续挖,什么时候轮到情报组的人指手画脚了?他们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搞什么鬼,难道上次逼死闫建波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们要是非要瞎掺和,我就直接去找吴副站长!” 方如今倒也不全是气话,他能答应,一贯护食的吴剑光能答应吗? 第一百〇九章 曲线救国 现在吴剑光已经是副站长,地位今非昔比,妥妥高出胡德胜半级,他就不信再争不过胡德胜。 王韦忠斜了他一眼,这个师弟进入军事情报站时间很短,可身上这股子说一不二的作风确实越来越明显了。 他接着说:“你不知道,这次胡德胜没能当上副站长,固然有他自作自受的原因,可他毕竟资历老,就是站长也是觉得应该对他有所补偿。这不,刚刚还征求了吴副站长的意思,而吴副组长之后竟然……唉……” “吴副站长答应了?他也太立功心切了吧?”方如今听到这里,马上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吴剑光虽然护食,但他更想在新的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来,以证明他的能力。 而且,在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站长,一下子成了胡德胜的长官。 两人之间的矛盾不能说没有,但不如之前那么尖锐了,卖人家个人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如今暗骂吴剑光太不厚道了,什么都能拿来交换。 崛部隆一是非常配合,可他被捕的消息怕是早就被特高课知道了,他可不认为胡德胜的建议有太多成功的把握。 很有可能弄个鸡飞蛋打。 现在还不能让崛部隆一死。 还是那句话,只要人活着,就可能有用处! 就拿眼前的汪广汇来说,要是没有被毒死,也许从他嘴里能够问出关于神秘凶手的事。 “师兄,站长现在还没有答应吧?” 王韦忠点头,站长觉得抓到崛部隆一很不容易,也是有利用价值的,想答应胡德胜,但又觉得这是一步险棋,所以还有些犹豫! 方如今愤然道:“他胡德胜打得一手好算盘,若能用崛部隆一钓到鱼饵,他便有建议的功劳。若是中间出了岔子,一推六二五,推个干干净净,这个责任还不是要由咱们行动组来担着。” 王韦忠闻言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之前可没有想那么多。 只要站长耳根子一软听了胡德胜的建议,胡德胜肯定是稳赚不赔,这一步棋走的可是够阴险的。 “要不我一会儿就去跟吴副站长汇报,让他心里有数!” 方如今摇头。 “这样直白地提醒吴副站长可能不行!” 王韦忠还是缺少一些政治智慧,冒昧地告诉长官说,长官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算计你呢,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如此,事情不是不能解决,但吴剑光作为长官心里会怎么想? 你当我是白痴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你提醒? 王韦忠挠头道:“那该怎么办?” 最好是能让吴剑光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就是暗中提示他也行。 方如今摇头:“其实咱们不用去找吴副站长,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哦,还有另外的路,赶紧说说!” “既然事情的起因是崛部隆一,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让胡德胜的如意算盘彻底的打空!”方如今得意的轻笑道,崛部隆一最怕的就是他方某人,最相信的也是他方某人,自己只要有意无意地一点拨,不怕崛部隆一不明白。 王韦忠也是反应了过来,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先跟崛部隆一通个气?” 他的思维始终还是认为崛部隆一是日本间谍,是被抓住的俘虏,心中对其还是有隐隐的恨意,自然不会想到和一个日本间谍谈合作。 但是,方如今却是略有不同。 恨自然是要恨的,但必须要将崛部隆一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 对他而言,崛部隆一除了被捕间谍的身份之外,还是他的工具,一件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丢掉的工具! 在这一点上,他和胡德胜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从某种程度来说,胡德胜和吴剑光之间的博弈,自己也无法置身事外,毕竟现在谁都把他划为吴剑光一派的人。 自己希望的是水涨船高,而不是水干井枯。 “师兄,这两天崛部隆一交代的收音频道有新的电码发过来吗?”方如今问道。 “没有,这几天我都派了人全天二十四小时接收,可是没有一点动静。”王韦忠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智惠东让我告诉你,他在崛部隆一在二十六师的宿舍中并没有搜到收音机。” “他这是怕我误会!” 从和智惠东接触的过程来看,这人聪明是聪明,但不像吴剑光那样利己,他做人还是比较坦荡的,有些话会说在当面。 一台收音机价值不菲,智惠东是借王韦忠之口告诉自己,他没有手脚不干净。 收音机的事先不去说了,还是先解决崛部隆一这件事重要。 抓了崛部隆一这个活口,按理说也算是收获满满,可方如今总觉得对以后的继续抓捕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汪广汇的事情,虽然足够荒诞离奇,可他并不是日本间谍,方如今想要的是那种一扯扯出一串的效果。 跟崛部隆一联系的上线闫建波死了,下线还没有正式发展,特高课也没有最新的指令给崛部隆一,神秘的日谍杀手留下了不少的线索,但一时半会也抓不到…… 案子好像到这里进入了瓶颈期,方如今心里不甘心! 他想了想说道:“师兄,你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也许崛部隆一见过神秘杀手或者接触过他的信息,只是崛部隆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王韦忠皱眉沉思。 在对崛部隆一诈称潜伏特工标杆“当归”投诚,并施以酷刑的基础上,崛部隆一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地被击垮了,这才愿意开口。 他也估摸着崛部隆一肚子里那些关于“当归”的情报基本上被掏空了,那种止血钳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是做不了伪的,相信崛部隆一绝对不会想再经历一次。 之前一直都是围绕闫建波深挖线索的,现在的重点将要转到神秘杀手上来,再审崛部隆一一次,也许有惊喜也说说不定。 王韦忠开口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具体来审崛部隆一?” 方如今站起身来,在屋中慢慢的走来走去,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师兄,我有个初步的想法。你帮我参谋参谋,看行不行?我今天不是去了回春堂药铺了嘛,那里可是发现了神秘杀手不少的线索,我也得出了一些推断,这些推断完全可以分一部分给崛部隆一,你说呢?” 王韦忠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说道:“分给他?分给他是什么意思?” 不待方如今开口解释,他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一拍大腿:“嘿,我明白了。把你的推论借崛部隆一之口说出来!这办法好,真有你的!” 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师弟,当真是心思透亮,不仅是一个侦破案件是一把好手,在勾心斗角方面也是行家! 王韦忠顺着这种思路说道:“我们就说,崛部隆一又交待了一些关于神秘杀手的情况,跟我们发现的线索具有极高的关联性,通过这些线索极有可能找到神秘杀手的下落。站长那边意识到崛部这家伙身上还有东西可挖,自然不会同意将他扔出去当诱饵!” 方如今点头:“师兄,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提审崛部隆一,也好让胡德胜的如意算盘早点落空!” “对,现在就去!” 两人关上门,刚下楼就碰到一个行动队员拿着一件西服走进办公楼。 那人见到王韦忠和方如今赶忙上前汇报。 原来此人就是派去三元坊调查西装的,通过询问掌柜的、裁缝和伙计,并查阅了相关登记,证实在石亚梅说的那天确实有个叫作王波的人从店里拿走了一件料子不错的西服。 闫建波办理假借书证便是用的王波这个名字,这次做西服也是故伎重演。 而行动队员手里的西服几乎跟王波拿走的那件一模一样。 掌柜的和伙计也辨认过相片了,都说王波就是闫建波,闫建波就是王波。 说来也也是巧了,闫建波那件西服刚做完之后,被一个老客人看到了,他决着款式不错,就让裁缝照着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这件事发生在闫建波来取西装之前,闫建波对此并不知情。 在调查的时候,行动队员顺着这位客人登记的地址找上了门,将这件西服要了过来。 王韦忠上前摸了摸那西服,说道:“这套西服的料子全都是进口的,还有这做工,也是老师傅一针一线手工出来的,这个价格,绝对不便宜。” 行动队员说道:“您说的没错,我问了掌柜的,连工带料一共要近两百块法币,啧啧……真是有钱人!” 方如今的薪水也只有几十块,这身西服足以抵得上他四五个月的薪水了,真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交待那名行动队员将西服放好之后,两人直奔牢房。 值班的还是汪运昌,他一早挨了孙大彪的训斥,后来又听到站长都亲自接见了方如今,不敢怠慢,赶紧给两人带路。 方如今见他脸色古怪,便开口相问。 王韦忠冷着脸看着汪运昌,他还没有把这个狱卒看在眼里。 汪运昌不敢跟王韦忠对视,他觉得还是方如今更好说话,不禁有些为难地说:“情报组的赵旭天赵队长也在里面!” 第一百一十章 刻意拉拢 方如今和王韦忠闻言立即对视一眼,赵旭天一向是胡德胜的马前卒,这个时候他来到牢房里做什么? 难道是提前熟悉情况? 人还没有从行动组手里交出去呢,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接触人犯了,未免太过心急了。 王韦忠对汪运昌可没有什么好脾气,冷笑道:“汪队长,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日本间谍是我们行动组抓的,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他!他赵旭天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汪运昌一脸的苦相,赵旭天的上面就是胡德胜,人家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要进来看看情报组之前抓的人犯,可转着转着就去了崛部隆一的牢房外,自己也不好加以阻拦。 其实他也不想卷入行动组和情报组的纷争之中,他可没有组长孙大彪那种老资历,哪边都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想着赵旭天最多也就在崛部隆一的牢房门口待会就走,谁知道好巧不巧地行动组来审讯了,这下麻烦了。 看到王韦忠拉下脸,汪运昌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行动组除了吴剑光、张鑫华之外,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王韦忠了。 王韦忠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如果事情闹僵了,他一个小狱卒肯定扛不住。 “王副组长,我劝了,可是劝不住啊,您也知道赵队长他……” 虽然命令都没有正式下来,但众人的称呼已经早就改了过来。 说罢,汪运昌领着二人直奔关押崛部隆一的牢房。 一路上,汪运昌的嗓子眼就跟塞了鸡毛似的,不住地咳嗽,房顶上的灰尘都被他的咳嗽声震地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方如今冷笑,这是生怕赵旭天听不到。 汪运昌刚才绝对没有说实话,不是拦不住赵旭天,多半是收了好处。 赵旭天就站在崛部隆一的牢房门口,不过看守牢房的是王韦忠的心腹,并没有让赵旭天太过接近。 “赵队长!”王韦忠喊了一嗓子。 “呦呵,是王队长啊!”别看赵旭天知道王韦忠现在是行动组副组长,职务和军衔都比他高,可赵旭天是情报组的,王韦忠也管不着他,所以态度也用不着那么恭敬。 就是对方如今,也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心说:别看你这个小年轻破了个案子,但临城站的水深着呢。 门里关着的就是崛部隆一,王韦忠可不想让这个日本间谍看笑话,他强忍着怒气:“赵队长,借一步说话。” 一间空牢房内。 赵旭天笑眯眯地说:“王队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哦,对了,我都忘记你荣升副组长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什么时候咱们庆祝庆祝!” 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站里早就传遍了,称呼也早就改过来了。但赵旭天这么一说,就有点故意了。 他心里也是嫉妒,如果闫建波没死,现在该是他赵旭天立功授勋才对。 有时候就是这么走背字儿,他心里忍不住地又将死去多日的闫建波骂上了。 赵旭天这几天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今天格外窝火。 听到胡德胜跟他透露即将把崛部隆一这步死棋走活时,他心里按奈不住激动,便先来探探路,奈何行动组的人守卫森严,愣是不让他靠近。 他只好在牢门外自顾自地念叨了一番,实则都是给里面的崛部隆一听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只有情报组才能给崛部隆一一条真正的活路。 “赵队长,崛部隆一是我们行动组抓获的人犯,任何无关人员都不允许靠近他。我想,我的手下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说过……”赵旭天连连点头,“我一点也没敢靠近,你们进来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嘛,我的后背都快挨到对面的牢门了。” “你……”王韦忠的特长不在嘴上,被赵旭天这副无赖的行径气得脸色发黑。 方如今见这么闹下去,师兄不仅会越来越生气,耽误提审,没准儿还得被赵旭天这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套进去。 “师兄,你先去见他,这里交给我!让我跟赵队长好好地聊聊。” 王韦忠不放心,赵旭天沾上毛被猴子还精,方如今虽然也聪明,但毕竟涉世未深,经历的事情不多,多半不是赵旭天的对手。 方如今猜到师兄是担心自己吃亏,便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这可不是为了安慰王韦忠,事实上他根本不怵赵旭天这种人。 赵旭天笑着道:“就是,就是,王副组长你赶紧去忙正事儿,我也好跟方老弟好好亲近亲近,是不是,方老弟?” 在他看来,方如今只不过是一时聪明加上凑巧的好运气而已。 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年轻有什么真本事? 王韦忠走后,赵旭天背着手打量了方如今一番,末了才笑着一点头:“行,方老弟,这些天辛苦了啊。早就想找个机会跟老弟你聊聊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哈哈……” “赵队长谬赞了,如今实在是愧不敢当!”方如今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赵旭天目光朝着牢房的门口扫了一眼,才笑道:“我看你人挺聪明的,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今后准备朝什么方向发展?自己想过没有?有没有什么目标?”俨然一副长官和下属谈心的姿态。 方如今心里骂了一句,嘴上敷衍道:“倒没什么,我刚进行动组,业务还没有学明白呢,虽然说站长、副站长许了我一个行动队副队长,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位置坐不坐的稳还难说呢,我想再接再厉好好干出点成绩。” 这句话半真半假,如果将来不能适应行动队的岗位,自己的工作肯定也会有所调整。当然,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在他的头上,除非他一点追求也没有了。 赵旭天呵呵一笑:“咱们哥俩就别玩虚的了,你来临城站也有段时间了,站里的基本情况也应该摸清楚了,只要你点头,我立即请胡组长把你挖到我们情报组来。相信我,只有情报组才能发挥你的特长。” “如今啊,你看看处本部和其他的外勤军事情报站,哪个不是由情报部门坐头把交椅?你别看现在行动组风光,但抓人危险啊,你看看刚抓的这个日本人,是不是以命相搏,还有上次那个闫建波,妈的,简直就是疯子,我当时差点也被炸死……唉,不说这些了。你到了情报组,跟着胡组长,保准只有好处,没有亏吃!” 一番话说得很露骨。 蒙谁呢?我要是去了情报组,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方如今明白,赵旭天这一番话,可不是他自己的真心话,有可能是胡德胜的真心话。 案子自己办得漂亮,表现太抢眼了,就连站长对自己也是赞许有加,胡德胜不会不眼热。 这些天也从纪成林等人的口中了解过一些关于胡德胜的事,此人虽然精于算计,但对待手下的人还不错,尤其是对那些有能力、又忠心于他的手下,一直都是不遗余力地提拔。 这一点似乎比吴剑光做的要好不少。 可方如今更明白,自己要是真去了情报组,多半要沦落成了赵旭天的跟班,以后赵旭天肯定没命地支使他,甚至还会抢自己破案的功劳。 赵旭天是胡德胜多年的心腹,自己也没法跟他比,到时候自己上哪里说理去? 方如今现在已经站住脚跟了,但还想更进一步,但他还没被这些冲昏了头脑,眼下吴剑光是副站长,自己改换门庭,吴剑光不给他穿小鞋才怪呢? 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后,他拿捏着语气道:“赵队长,谢谢你的信任,谢谢胡组长的抬爱,可我刚刚接触这行,什么情况还没有摸透呢,现在就像踏踏实实地做好手头上的事,你看……” 赵旭天这一番话还是去糊弄别人吧,自己可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愣头青。 他表面上对赵旭天客客气气,说话委婉,只是不想在没必要的时候得罪人。 赵旭天脸色一变:“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可想好了?” 他确实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将方如今从行动组挖过来的确是胡德胜的意思,但他打心眼里是不认可的。 组长求贤若渴,可对他却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这个小年轻将来风头盖过自己怎办? 退一步讲,招揽方如今也不是不可。 胡德胜已经在暗中活动,也许等不到年底就能再进一步。 胡德胜再进一步,就是他赵旭天再进一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赵旭天也寻思着找一个得力的手下,这样可以帮助自己迅速打开局面、树立威信。 谁想到他刚有招揽方如今的想法,就被对方拒绝了,这让赵旭天很丢面子。 方如今佯装犹豫了犹豫,还是道:“谢谢赵队长,可我……” 赵旭天当时就把脸往下一沉,心说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以后跟着吴剑光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有你的好受。 暗自将胸中的怒气压下去,赵旭天瞬间变幻了脸色:“行,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不急。等你想好了,我们情报组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最后这一句是胡德胜的原话,赵旭天本来不想说的,但想来想去,这是胡组长特意强调的,以后让胡组长知道他打了折扣就不好了。 “多谢赵队长!” “这是又要提审那个日本间谍?”赵旭天进来见崛部隆一是有目的的。 “嗯,有点事情核实一下。”方如今相信自己的话会让赵旭天产生足够的兴趣。 “哦?又有线索了?” 方如今神秘地点点头。 赵旭天张张嘴,还是没问出口,行动组内部甄别的事他也听说了,这个很敏感的话题。 他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就不再这里耽搁了。你也该忙了。别忘了我给你的建议,我先走了!” 从方如今口中得到了重要情报,他必须要立即向胡德胜去汇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代号雪尘 方如今信守承诺,不仅让医生给崛部隆一治伤,在饮食方面也没有亏待他。 当再次见到崛部隆一时,方如今发现他气色不错。 王韦忠对方如今点头说:“我已经跟他简单地谈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要跟你谈!” 方如今看向崛部隆一,这个家伙也是够精明,清楚自己才是能够主导他命运的人。 他淡淡地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崛部,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和我们合作,记住,是我们,而不是临城站里其他人,否则下场你是很清楚的。” 崛部隆一微微将头扬起来,用微微肿胀的脸对着方如今,轻声说道:“方队长,我心里很清楚应该站到哪一方,其实你不用强调的。” 方如今将一个止血钳掏出来,在手里摆弄。 崛部隆一只是看了一眼,忍不住身子颤抖起来,赶紧出声喊道:“我已经同意合作了,你不能这样……” 崛部隆一的意志力绝不是一般的日本特工可以相比的,方如今如果不是拿“当归”给了他足够的心理暗示,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范。 可即便是一个老特工,意志一旦垮掉了,就再也没有了再次杀身成仁的勇气了。 “崛部,你确实很识时务,这也是我非常看中你的一点。这次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电话号码又查到了新的线索,此人胆大心细,是个行动高手,已经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将重要人证灭口了。” 崛部隆一眉头一挑:“哦,怎么会这样?” 虽然不知道那个电话是哪里的,但一定跟“当归”有联系,找到了电话的主人,也就能够进一步深挖线索了。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刚才对方说的是根据他提供的电话号码查到了新线索,而不是“当归”提供的,这…… “‘当归’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被你们抓到,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开口对不对?”崛部隆一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之前太过于想当然了。 “‘当归’,化名闫建波,在上个月的二十二号那天晚上拒捕服毒自杀了,他一句话没有说!”方如今呵呵一笑,关于闫建波的事无需再瞒着崛部隆一了。 崛部隆一闻言,深感震惊,一下呆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当归”竟然早就死了,而且根本就没有叛变。 这个消息对于崛部隆一而言,已经不仅仅是欺骗了,而是愚弄,彻彻底底的愚弄。 忽然,他微微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如今,表情复杂,变幻不定。 牢房内,寂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气氛宛如僵凝,崛部隆一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这一瞬间,他的精神再度崩溃了。 这件事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当归”的开口,让他给自己的背叛找了个理由。 自己好不容易跨过了心理上的这道坎儿,可最后却发现这个理由根本就不成立。 方如今道:“崛部,我知道对你而言,这个事实很难接受,但是现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你只有跟我们继续合作下去。” 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崛部隆一的精神一懈,无奈道:“其实当时我就有些怀疑,以‘当归’的忠诚,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背叛帝国呢?我太傻了!认为只有他知道我的情况,你们是通过他的口供才找到我的,唉……正如你所说,我现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看来崛部隆一是个聪明人,之前虽然有必死的决心,但是尝过酷刑的滋味,并且再次获得新生,谁还愿意回头再去走布满荆棘的坎坷路。 “崛部,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非常高兴!我想,以后我们的合作会越来与好的。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你记住,你曾经听说过你们特高课当中有个擅长使用‘飞虎抓’的人,但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身份……” 崛部隆一瞳孔骤然收缩,已经变形的手微微发抖,面庞清晰可见的抽搐起来,一字一句道:“你……你们发现了‘雪尘’?” “‘雪尘’是谁?” 方如今和王韦忠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崛部隆一长吁一口气:“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代号而已。记得那还是在本土的时候,培训我们的教官曾经跟我们讲过一些比较有名的特工,其中就包括‘雪尘’,但他们的身份都是绝密,教官也只是提了代号而已,目的是激励我们,并未透露他们的具体情况。”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会使用‘飞虎抓’的?” 崛部隆一苦笑道:“这种暗器在中国已无机关,只是固定的三爪或五爪,但在我们本土还是有原汁原味传承的。我曾经问过我的教官,‘雪尘’为什么会那么厉害,他告诉我,就凭‘雪尘’能够将飞爪使得出神入化。” 那时候,崛部隆一也是年轻气盛,心里是不服气的。 方如今觉得这个理由好像并不充分,问道:“飞爪纵然难学,但也不至于仅仅是‘雪尘’一人才会用吧?” 崛部隆一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听你提到‘飞虎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雪尘’这个代号!” 代号“雪尘”的特工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此人当作自己的榜样和标杆。 想到此处,崛部隆一不禁神情颓然,自己现在背叛了帝国,背叛了特高课,还有什么资格把“雪尘”当作自己的榜样和标杆? “雪尘”是当时的代号,现在也许早就已经更换了。 也不知道,这个姓方的年轻人能不能找到“雪尘”? 此刻,崛部隆一觉得自己真是又可悲又可笑,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必要操那份闲心吗?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恰恰相反,对于方如今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尽管崛部隆一没有能够提供更加有用的线索,但总归知道了“雪尘”这个代号,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展。 毕竟,之前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在崛部隆一交待出“雪尘”这个代号之后,借助日本间谍之后说出自己发现线索的办法似乎也用不着了。 但一向谨慎的方如今还是再次让崛部隆一牢牢记住,是崛部隆一自己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崛部隆一点头答应。 方如今看时间差不多了,和王韦忠对视一眼,就要离开。 但他的脚刚刚迈出牢房门时,忽然听到崛部隆一在身后说道:“方队长,请等一等!” 方如今转过身:“怎么,你还有事情要说?” “是的,方队长,你还记得我给‘当归’准备的那部电台吗?” 果然是还有所隐瞒,方如今忍着怒气点头看着他:“你知道电台运送进来的渠道?还是认识他们的人?” “都不知道!但是我在拿到电台的时候,曾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油墨味道,就是那种刚刚印刷完毕的。” 方如今眼睛一眯:“你的意思电台曾经在印刷厂中存放过?” “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一定有关联!”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下去之后,崛部隆一索性抛掉重重顾虑。 这条线索倒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之前确实没有将想起来。 方如今心里忍不住欣喜万分,这又是一次大的收获。 临城当中印刷厂屈指可数,调查的范围不会很大。 有了这个突破,意味着他们锁定目标的机会非常大。 方如今有信心可以再一次扩大战果,挖掘出更多潜伏在临城的日本间谍。 王韦忠问道:“崛部,给你提供电台的特工是不是专门负责物资运输的?” 特高课在临城的潜伏组织,既有专门负责搜集情报的情报小组,还有行动小组和专门提供物资装备的运输小组,以及其他的潜伏小组,组织架构上也是相当完备。 毫不客气地讲,如果哪一天临城陷落了,这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完全可以立即从地下转入地上,很快便组成一个高效运转的情报机关。 “应该是!”崛部隆一点头,日方潜伏特工的组织架构特点对于中国情报部门而言,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离开牢房之后,方如今和王韦忠直接回了办公室。 王韦忠面带喜色,道:“如今,真没想到,这次收获颇丰。你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崛部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提供线索。” 方如今心中也是高兴,对崛部隆一的提审效果非常好。 在王韦忠向吴剑光汇报了案子的最新进展之后,吴剑光匆匆又去见了站长。 接下来,情报组那边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胡德胜处心积虑想出来的妙计,被方如今搞得消弭于无形。 第二天一大早,方如今在走廊里碰到了吴剑光。 吴剑光打量了一下他,撇撇嘴道:“如今,上午八点半穿上军装去行动组的会议室,我有事情找你。” “吴副站长,什么事?”方如今一诧,有事情怎么不直接去办公室,而是会议室? 吴剑光神秘地笑笑说道:“自然是有好事了,行了,你也别问了,去了之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方如今听了之后不禁更加狐疑起来。 “记住,把皮鞋擦亮点,别误了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吴剑光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方如今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授勋仪式 方如今先是去王韦忠的办公室,可王韦忠表示也不知道吴剑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八点二十分,方如今提前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穿军装,虽然没有后来那种军装有过多的配饰,但穿在他的身上也是衬托的本人器宇轩昂。 门口站着一名行动队员,方如今认得他,正是在头一次来临城站时在会议室中负责看守他的两个队员之一。 那名队员神情尴尬,眼神闪烁,不敢与方如今目光对视,叫了一声:“方队长!” 方如今也是感慨颇深,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间会议室,但身份已经彻底地发生了变化,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行动组第一行动队副队长,不再是刚刚入行的小警察。 方如今对着那名队员点点头,问道:“里面谁在?” “报告队长,没人!” 方如今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里面的摆设依旧,但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到了八点二十五分,外面传来脚步声,方如今整理军容,静待来人。 门打开了,首先走进来的是吴剑光矮胖的身躯,身后跟着一两个男人,为首的一个约莫三十余岁,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如今,早到了?”吴剑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副站长,职下也是刚刚到。”方如今自然不能说早就来了,即使下属等长官是官场的惯例。 吴剑光微微点头:“嗯,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人事股的王股长,今天是特地为了你的宣誓一事而来。” 通过吴剑光的介绍,方如今这才知道,凡加入特务处者,首先要经过人事部门的核定编制,通过后,还要由人事部门主持,举行一次秘密宣誓。 一般人宣誓,人事股只会派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主持,像王股长亲自来主持的是极少数。 从这一方面来说,还是很给方如今面子的。 “有劳王股长了!”方如今对王股长说。 人事股也算是临城站内部油水比较丰厚的部门,主管站内外全部人事,包括吸收、任免、调派及组建等等。 虽然王股长的职务和军衔都在情报组、行动组等组长,但其权力也是不可小觑。 王股长未语先笑:“哪里,哪里,现在谁不知道你方如今的大名,这次吴副站长亲自安排宣誓一事,足见对你的关心和重视啊。” 吴剑光在方如今身上上下打量:“小伙子还是穿着军装精神一些。本来这宣誓仪式一般都是穿便装的,但考虑到你平时基本上没机会穿军装,才通知你穿军装。呵呵……” 特务工作原本就是为领袖服务的,早期的宣誓都是秘密进行的,如今特务处虽然已经走上了前台,但这种秘密宣誓的惯例依旧保持了下来。 方如今也是心知肚明,自己穿军装宣誓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在站里传遍。吴剑光这么精明的家伙,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给自己贴上吴系标签的机会。 宣誓仪式很快开始。 由王股长带来的那名年轻人担任司仪,由吴剑光和王股长亲自担任监视人。 两名监视人就位之后,方如今按照要求就位,随后对着领袖行三鞠躬礼,吴剑光将方如今前期抓捕日谍的功劳简略讲述一遍,在旁人听来只知道方如今立了功,但具体做了什么却是言之不详。 方如今猜测这也是出于保密的要求。 虽然大家都是临城站的人,但涉及案件的内容还是有知密范围的,即便是王股长这样的中层干部也无权知道。 “请宣誓人宣誓!”人事股的那个年轻人声音不高,但是穿透力还是停强的。 方如今举起右手,照着一张早就写好的誓词朗声念道:“余发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 誓言读完之后,吴剑光又讲了一通勉励的话,至此宣誓仪式礼毕。 吴剑光和王股长分别和方如今握手,均是口称“同志”,表示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宣誓完毕,吴剑光和王股长还有事,两人便离开了。 倒是跟着王股长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没有立即走,而是笑着伸手对方如今说:“方队长,鄙人是人事股干事的张增臣,久闻方队长大名!” 方如今跟他握了握手,这个年轻人个子不高,头发带着点自来卷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格外有神。 “张干事,有劳了!” 方如今也不敢自大,人事部门的人消息灵通,在任何一个机关都是要被高看一眼的。 他和张增臣素不相识,张增臣留下来的目的何在? “方队长,你抓日谍抓的漂亮,听说站长对你赞许有加,便是处座那里也是知道了你的名字!” 一个外勤军事情报站的行动人员能够入了处座的法眼,绝对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张增臣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方队长,兄弟我也是江山的,咱们是老乡!” “原来是这样。”方如今恍然大悟,张增臣很容易查到自己的档案,知道自己的籍贯也不足为奇,“我虽然是江山籍贯,但家父早年便已经离开家乡闯荡。后来,我也是跟着父母回了几次江山老家而已,说实话对家乡的一草一木并不是特别熟悉。” 张增臣也是轻轻笑道:“兄弟跟你情况大同小异,虽然也是江山籍子弟,但也从在家乡生活过。” 两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家乡的事,因为都是年轻人,表面上相谈甚欢。 但方如今知道,张增臣找自己肯定不只是为了跟自己拉拉老乡关系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张增臣说道:“方队长,听说过你们队的兰队长吧?” 方如今点头道:“听过。” 行动队一正两副,第一行动队除了方如今之外,还有一位比他资格老的副队长兰宫言,只是此人一直未曾露面,据王韦忠说是去执行任务了。 “你这次案子办得漂亮,副队长一职实至名归,而王队长升任副组长,这队长的职务可就空出来了,但是上面一直没有确定队长的人选,这件事你怎么看?” 方如今看了张增臣一眼,这么敏感的话题,他怎么会对自己说,难道仅仅是因为两人是老乡关系? 机关当中最为复杂的就是人际关系,真话假话都需要自己去辨别,张增臣的话让他不由地多想几分。 看着张增臣的年纪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上面这番话真的是为自己考虑,方如今也只能说此人太不成熟了。 两人才刚刚认识而已。 如果是别人授意,那么这背后指使之人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略一思索,方如今四平八稳地回答道:“张干事,你这就说笑了,我只管听长官的吩咐办案子,至于这人事安排可不是我该考虑的。” 张增臣神秘兮兮地道:“人选未定,自然是上面没有下定决心。方队长,只要你能够再接再厉,还是很有希望的。话我就说到这里了,你再好好想想。” 结束了和张增臣的谈话之后,方如今直接去见了王韦忠,汇报了宣誓的事,以及张增臣的一番话。 对于这位师兄,方如今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并没有瞒着他。 “哼,张增臣一向唯王玉峰马首是瞻,这些人虽然不办案子,每天干的都是写写画画的勾当,但肚子里的弯弯绕都不少,他们的话你不可全信。” 看来师兄对两人的感观并不是很好,这也说明,张增臣多半就是在试探自己。 王韦忠接着说道:“如今,虽然我对官场的事情不太精通,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得防着一些人。就这么跟你说吧,咱们临城站这座庙,水深着呢!” 他话锋微微停顿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还是希望由你来当这个队长。” 虽然他已经是行动组的副组长了,但张鑫华一走,吴剑光的话语权更大了,只有吴剑光选中的人才能顺利地当上行动队长。 方如今有能力、有闯劲,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资历太浅了,今天才刚刚宣誓,不可能直接提任队长一职。 现在队长一职空悬,他也猜不透吴剑光的意思。 方如今听到这话,心中脑筋飞转,自己当然是希望能够再进一步,成为行动队的主官,那对他在仕途上的帮助,当然是非常大的。 众所周知,只有主官岗位是最锻炼人的,也是最容易出政绩的,他们的发展前途远比那些担任辅助工作职务的军官大的多。 而且,一旦兰宫言当了队长,自己在副队长的岗位上就要压好几年。别小看这几年,一步慢很有可能就会步步慢。 还有一年的工夫,中日双方便会在华东便会打得不可开交,届时谁还会去关心自己能不能当行动队长一事。 留给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方如今现在的想法就是两个字——趁早! 毕竟站长之前可是有过许诺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鱼儿脱钩 第二天上午,站里召开大会,茅站长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吴剑光担任副站长的任命。 吴剑光随即春风满面地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任职感言。 方如今办的这个案子,吴剑光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并不是唯一的受益者。 所有参与案子的人都是收获颇丰: 孙大彪由少校晋升为中校,王韦忠由上尉晋升为少校,并正式接替张鑫华担任行动组副组长,智惠东则由中尉晋升为上尉,方如今正式授予少尉军衔,担任第一行动队副队长,就连纪成林、马宝、李康等人的军衔也是晋升了一级,众人还根据军衔获得了不同等级的云麾勋章。 这也是临城站的军官们头一次获得云麾勋章。 今年六月公布的《陆海空军勋赏条例》的规定,凡陆海空军军人,对于国家建有勋绩或“镇摄内乱立有功勋者”,均得颁给云麾勋章。 标准一共是十条,方如今等人符合第八条——破获国际阴谋扰乱机关证据确凿者! 对于孙大彪的晋升,破获日谍案也算是一次有力的助力,毕竟他的资历在那里摆着呢,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方如今恰恰在关键时刻给他提供了这股东风。 “方老弟,这次的事,老哥记在心里了。不瞒你说,老哥我没想到自己还能得一枚云麾勋章!”孙大彪对晋升军衔和授勋还是比较看重的,私下对方如今表示了感谢,还说一定要请小兄弟喝酒,方如今自然是满口答应。 孙大彪虽然狠辣,真的发疯起来,绝对是六亲不认的角色,就像脱缰的野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这人得哄,是顺毛驴。 方如今这此为孙大彪叙功也是打着成人之美的旗号给自己铺路。 他虽然不喜欢孙大彪这个人,但却不排斥人家身上的本事,跟孙大彪结交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孙大彪在刑讯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自己可以学到很多本事。 特务处虽然隶属于军队,但普遍军衔不高,是以孙大彪肩膀上这两块少校牌子足足扛了五六年,早就该换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方如今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然这么大的年纪,还扛着少校牌子,总感觉脸上无光。 这次晋升军衔之后,孙大彪也很清楚自己军衔晋升到中校也算是到头了,不算是完美,但也是圆了多年的一个心愿。 孙大彪也着实为方如今抱怨了一番,这件案子出力最多的是方如今,但只得了一枚五等云麾勋章。 方如今倒是没觉得不好,按照规定,将官颁给一至四等,校官颁给三至六等,尉官颁给四至七等,准尉及士官颁给六至九等,这枚五等云麾勋章颁发给他这个刚刚授衔的少尉军官,也是能够说明问题了。 会上还有一个重磅消息——张鑫华调往南京处本部任职。 不过,这个消息众人也早知道了七七八八,会场上只有少数消息不灵通的人感到意外。毕竟人事安排这种事不能做到完全保密,之前这边刚一传出一点风声,很多人就都知道了。 大会结束后,吴剑光志得意满地搬到了副站长的办公室,站在窗前睥睨着怔怔站在院子里的胡德胜,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冷笑。 这些日子,行动组风头直接压过了情报组,让胡德胜这个情报组组长面上无光。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是,让他感到尤为愤懑的是自己与副站长失之交臂。 不过,这也怪他自己太急躁,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有比这种将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更加郁闷的事情了。 心里有气,可对于吴剑光这个草包,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当上副站长又怎么样? 我把你当副站长的时候,你才是副站长。 否则,你吴剑光在老子眼里什么也不是! 胡德胜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方如今的身上,这才是让自己吃瘪的关键人物。 说实话,军人出身的胡德胜看不起这些警校毕业的这些家伙们,即便是警校的尖子,那也是黑皮狗。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方如今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令人艳羡的头脑。 方如今的表现让临城站的军官和士兵们都对他另眼相看,至于评价,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特别是以赵旭天为首的情报组军官们,对方如今产生了很大的不满,甚至怨言。 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这符合胡德胜的心意,张鑫华一走,等于吴剑光失去了一条臂膀,而王韦忠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达到张鑫华的高度。 方如今对于临城站的军官和士兵都很尊重,礼貌得体,谦虚谨慎。 尊重归尊重,礼貌归礼貌,毕竟他在破获日谍案中的表现太过耀眼,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但却喧宾夺主,气势竟比那些中尉、上尉也是高出一截。 对此,胡德胜的心里倒是有些矛盾。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想办法将方如今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胡德胜是爱才的,他相信,方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只有在情报组,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潜力。 跟着吴剑光这个蠢货,这样的人才多半就会埋没。 大会结束后,胡德胜心情阴郁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并没有摔杯子,而是静静地坐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 渐渐地他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在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生气、愤怒,对于事情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会让吴剑光看笑话。 不多时,有人敲门汇报工作。 来人竟然是赵旭天。 胡德胜很诧异。 情报组手里也不是一个案子没有。 十天前,情报组的外围人员在一次出版行业的酒会上,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叫作李垣的上海出版商。 李垣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知识面很广泛,也十分的健谈,两人相谈甚欢。 李垣给人的感觉是他曾经有过很好的教育,家庭条件非常不错,经常出入上海的上流社会中。 这本来是个极为平常的事情,但五天后和这个外围人员在大街上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跟李垣长得很像的人。 只不过此人却是另一番普通打扮,跟在剿丝厂里做工的工人没什么两样。 外围人员十分疑惑,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赶紧戴上墨镜叫了一辆黄包车,坐在黄包车上跟那人擦肩而过。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当外围人员目光落在了那人的眉心时,迅速地确认了这个穿着普通的人正是自己在酒会上结实的上海商人李垣。 一个有着上流社会人士标签的人为什么会是这般打扮? 这个外围人员也是很敏感,立即向情报组反映。 得到消息的胡德胜十分重视,嘱咐赵旭天一定要把人牢牢盯住。 赵旭天立刻带人出动,很快便找到了李垣所住的旅社,并由那名外围人员确认了李垣的身份。 经过暗中调查,发现此人平时多是在旅社的房间中深居简出,更是谢绝了好几个商人的拜访。 一个商人从上海坐了几百里的火车来到临城,却一点也不着急谈生意,偶尔出去还是换成与身份不相符的衣着装束,确实十分奇怪。 情报组于是判定此人很有可能是一名潜伏的间谍,并由赵旭天带人实施跟踪和监视。 一般情况下,赵旭天都是在监视点里,只有昨天回了一次站里,那是胡德胜让他探探方如今的口风。 今天看到赵旭天再次回来,胡德胜觉得有些反常,挺直上身问道:“是不是目标那边有情况了?” 赵旭天也听说站里开大会的事了,知道胡德胜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而他给胡德胜带来的也是一个坏消息。 “组……组长……目标……目标丢了……” “什么?目标丢了!” 胡德胜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当场摔了一个茶杯。 赵旭天垂头丧气地站在办公桌前,一声不敢吭。 “接着说,人是怎么跑的?”胡德胜厉声喝问。 原来,就在昨天,也就是赵旭天奉命赶回站里的不久,这个李垣再次换了身普通衣服从旅社的后门溜了出去。 赵旭天也是后来知道的这件事,他的手下远远地在李垣身后跟着,却发现李垣更像是在城里闲逛,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在外面逛了一个多小时,李垣从外面回到了旅社。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赵旭天也没当回事,毕竟李垣经常待在旅社的房间里。 然而,到了今天早晨,赵旭天在正对旅社的一个监视点里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平时一般都是六点多起床的李垣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开窗帘。 一开始赵旭天还以为李垣偶尔在睡懒觉,便耐心地等着。 可是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窗帘还是拉着的。 赵旭天再也坐不住了,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鱼儿怕是要脱钩了! 又等了十分钟,赵旭天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试探一番。 五分钟后,旅社停电了,由情报组人员假扮的修理人员开始排查电路情况,在敲李垣的房间时,却是无人应答。 赵旭天当即决定破门而入,先把人抓住,然后再刑讯逼供。 可当带着人闯进房间时,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的发现 “赵旭天,你和你的手下简直都是饭桶,平时的跟踪训练都白练了,这么多人盯一个人还能让他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胡德胜看着眼前的赵旭天颇为恼火,严厉的训斥道。 盯梢和跟踪是情报组特工的强项,赵旭天这些人本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吃饭的。 别看胡德胜精于算计,但他对手下的这些情报人员要求极高,甚至是可以用苛刻来形容。 即便是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赵旭天等人也是不敢怠慢,从未放松过训练。 胡德胜这个人御下极为严格,这次将目标跟丢了,赵旭天知道,这次胡德胜是动了真怒,自己这一次怕是很难过关。 胡德胜忍着怒气道:“你再把详细情况跟我说一说,每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 见到组长现在将注意力转移到人为什么是跟丢这件事上,赵旭天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开口说道:“昨天自从李垣回到旅社之后,我们的人就一直盯着他,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还能看到他在窗帘后活动的影子,一切都很正常。” “同一层楼层中,我们也布置了人监视,因为怕惊动对方,不敢靠的太近,但也选择了一间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只要有人进出、上下楼梯,都在我们的视线当中。除了昨天九点多的时候,李垣曾经让服务生送过一次餐之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房间了。” “当我们今天早晨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间里行礼都在,可早就已经空无一人。随后我们便开始找人,我很快就发现靠近走廊最西侧的一扇窗户窗台上有蹬踏的痕迹,经过对比就是李垣乔装打扮时穿的那种普通布鞋踩出来的。” 李垣所住的这间旅社,虽然名字上叫旅社,但里面的装修可不差,服务也很好,像是李垣所住的房间每天就要十块法币,还是符合李垣的身份的。 来这里住宿的人非富即贵,就连酒店的服务生也是穿着统一订做的皮鞋,所以这种普通布鞋的鞋印几乎可以肯定是李垣的。 “李垣住在三楼,我看过了侧窗下面的环境,对于一个经过训练的特工来说,徒手攀爬下楼完全有可能。于是我就带人下楼从侧窗下的街道追踪,可人撒出去了不少,却并未发现李垣的痕迹,所以我就又回到了旅社。” 胡德胜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赵旭天一定有所发现,不然不会特意提出来。 果然,赵旭天接着说道:“我又仔细地看了侧窗下面,并且自己试着去爬了一下,可是这一次,我却发现下面没有攀爬的痕迹。” 单纯的只用眼睛看,和亲身实践还是有区别的。 “也就是说窗台上的那个脚印是唯一的痕迹?”胡德胜问。 赵旭天尴尬地点头:“是的,那时我也发现我被骗了。李垣非常狡猾,故意造成了从侧窗逃跑的假象,误导我们。所以,我立即推测他当时并没有走,而是藏在了楼层的某个地方,等我们离开旅社之时才趁乱逃了出去。” 胡德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算有脑子,人家玩的就是调虎离山,只可惜赵旭天发现的太晚了。 赵旭天接着道:“我们一边派人去追,一边挨个打开了同一层楼的所有房间,发现其中一个房间靠近沙发的小地毯上有着跟窗台上一样的鞋印,便检查了房间的门锁,发现门锁曾经被人用工具打开过。” 胡德胜点头,李垣是在走廊的侧窗上伪造了脚印痕迹之后,又潜入到了那个房间,由于不能开灯,不小心在地毯上留下了痕迹。 “服务生问过了吗?” 赵旭天道:“问过了。昨晚当班的服务生早晨的时候已经下班了,是被我们从家里抓回来的,据他交待,昨晚在送餐的时候,李垣并没有任何的异常,还赏了他小费。问了他一些话,这些话看似都是随意地聊天,实则他从服务生的话中已经分析出了我们在楼梯口的布置。” 他的话一出口,胡德胜将头微微扬起来,目光深沉地盯着赵旭天问道:“你确定给的是小费,而不是情报之类的?” “我枪顶在服务生的脑门上,他就被吓得尿了裤子,钱我们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跟李垣接头的同伙,而且,他在本地还有家眷,十好几口子人呢,谅他也不敢跟我撒谎!” 赵旭天是胡德胜手下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心腹,为人十分机灵,盯梢跟踪监视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跟踪目标还从来没有失过手,今天竟然会把目标弄丢了,确实是让胡德胜十分意外。 赵旭天还是大意了,没有在走廊的侧窗安排人。 或者说是,赵旭天被对方蒙蔽了。如果他知道这个李垣已经有所警觉了,一定会在走廊的侧窗下面的巷子里安排人蹲守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也是没有用了。 之前李垣只是形迹可疑,这次逃走百分百证明他有问题。 能够在赵旭天的眼皮子底下拜托监视、从容脱身,说明此人的反跟踪能力很强,这个人一定是专业的特工,而且一定是个搞跟踪的高手。 “这个人来临城之后接触的人开始调查了吗?”胡德胜仔细问道。 “名单我们梳理过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去一一调查。咱们的人都被我派到汽车站、火车站、码头等去盯着了,李垣发现自己暴露了,多半会立即离开临城逃回上海。” “嗯,但这个人来临城接触后的人一定要查,并且要细查,他从上海来临城,绝对负有重要使命!”胡德胜说,事情分轻重缓解,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在李垣逃离临城,赵旭天的安排倒也妥当。 赵旭天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赵旭天走后,胡德胜想喝水,却发现茶杯已经被自己摔得粉碎,刚要再去拿一个杯子倒水,忽然神情一顿。 不行,跟临城接触后的人一定要查,而且要快,防止跟李垣接头的人得到消息后逃走。 …… 与此同时,纪成林满面笑容地来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虽然有两张办公桌,但兰恭言那张一直都空着,这间办公室实际上成了他一个人的。 “队长,好消息,好消息!” 方如今抬头看向纪成林:“老纪,是不是飞虎爪的事有消息了?” 上次他吩咐纪成林去追查飞虎爪的线索,李康追查鞋印的线索,又让马宝去盯着毒针的事,力求通过这些线索尽快地锁定“雪尘”的踪迹。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李康汇报说鞋印虽然比对上了,但这种鞋是非常普通的样式,几乎任何一个鞋店都会售卖。 当然,李康也特意地询问店家是否记得有脚小鞋大的买主,但收获甚微,好不容易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但这些人都是给自己的亲戚代买的,人都能查到,并没有什么异常。 马宝这几天一直跟着那位老教授,但经过一番化验,老教授说毒药的成分十分复杂,短时间内无法搞清具体成分。 方如今对此到并不是十分的意外,特高课使用的毒药,基本上代表着日本国内研制的最高水平了,现在查不出来也很正常。 现在唯一就剩下飞虎爪这条线索了,而且以老纪一贯的老成持重,也许会给自己一个惊喜也说不准。 哪知道,纪成林却是摇摇头:“飞虎爪我费了不少的劲,一些武馆和帮会我也托人打听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我过来汇报的是另一条线索。” 方如今的眉头一挑,不是飞虎爪的线索,那难道是印刷厂? 要知道,纪成林除了再跟飞虎爪的线索,也在暗中调查印刷厂,这是跟“当归”有着密切联系的线索,涉及到特高课在临城的物资运输小组。 如果能过顺藤摸瓜找到这条线,将该小组起获,特高课在临城的其他情报小组、行动小组在物资上将会出现短期的难以为继。 纪成林递过一个名单,上面一共是四家印刷厂的名字。 他指着第三个印刷厂说道:“队长,也是巧了,今天一早,我去了码头,刚好碰到几个码头装卸工人在聊天,从他们的谈话中,我觉得十分可疑,赶紧过来向你汇报。” 原来,就在今天晚上,锦森印刷厂一船原料即将港,货物是一桶桶封装好的油墨。按理说也没什么,但有个老工人说这可是好活计,给锦森印刷厂卸船装车还能多赚几个钱。 几个年轻的工人不明所以,便是纪成林也是心中疑惑。 老工人随后道出了理由。 锦森印刷厂偶尔有个别的油墨桶比以往的重一些,为此一些工人便开始抱怨,这时一个叫作侯亮的管事便出面,不仅亲自出面安抚,甚至还会给工人们发烟、小费。 一来二去的,工人们也就不抱怨了,反倒是都想给锦森印刷厂卸货多赚几个钱。 方如今看着“锦森印刷厂”五个字凝眉沉思,油墨桶异常超重现象不正常,而侯亮的出现也绝对不是偶然。 这批货对侯亮而言非常重要,所以他才会到场亲自盯着,防止出现什么纰漏。 而超重的油墨桶就更容易猜到了,里面有夹带私货。 方如今立时精神大振,总算是把“当归”这条线索又接了起来,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顺着侯亮的线索,没准能捞上一网大鱼来。 他笑着对纪成林道:“老纪,干得漂亮,这可是大功一件!” 纪成林憨厚地笑了笑。 方如今又问:“没有惊动这个姓侯的吧?” “绝对没有!”纪成林说,他今天是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打探消息的,发现线索后也是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立即就回来汇报。 “好,今天晚上咱们就探探他们的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码头 与此同时,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一个粗布打扮的男人神色匆匆地向前走着,此人正是从赵旭天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李垣。 直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暴露了。 昨天从旅店出去本来是要去接头的,但很快就发现了背后的尾巴。身后的人是采用交替跟踪的,而且距离还放的还比较远,应该是个高手。 李垣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在发现被人跟踪之后,立即决定取消接头。可是,他并不是十分确定可以通过反跟踪动作就能摆脱对方,也许对方就等着他逃跑的时候再实施抓捕。 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在路上的时候,他趁着后面的人还没有拐过弯来的时候,将一个用于接头的半枚铜钱偷偷地藏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槛下,并暗中记下了那里的地址。 几乎在安置好了接头信物的同时,他心念电转之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猜测现在对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认自己就是间谍,他们只是怀疑自己,并对自己实施了监控。 这些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在等着自己和同伴接头的时候一举抓获。 于是,李垣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旅社之中。 而后来从旅店脱身的过程,几乎也是与赵旭天推测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所在的楼层只有一个楼梯可以通往楼下,中国特工一定会在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埋伏人,至于距离自己太近的几个房间,李垣相信不会有中国特工,因为那样很容易惊到自己。 晚上趁着服务生送餐的时候,他用十块钱法币从服务生的嘴里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很多中国人都贪小便宜,很好收买,这种招数他是屡试不爽。 之所以没有想着在夜里逃走,主要是他并不是很确定外面有没有对方布置的暗哨。 夜里街巷里并没有人,他一个人下去实在是太过惹眼了,还是白天更加保险一些。 于是,之后便上演了一幕调虎离山的好戏。 趁着赵旭天带人去楼下追捕的时候,李垣从容不迫地从另一个空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趁乱离开了旅社。 行李都留在了房间里,不过皮箱里只是几件换洗的衣物而已,没有任何的价值。 离开旅社之后,李垣判断中国特工已经从自己在旅社上的登记资料获悉自己是从上海来的,猜测他们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去火车站、汽车站和码头等交通枢纽堵截自己。 所以他并未直接去这些地方,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洗去了全身的灰尘,又找人捏了脚。 到了傍晚,李垣用过了一些茶点后才从澡堂子里出来。 他先是到了昨天路过的那户人家的大门口,从门槛下将接头用的半枚铜钱取出来揣在身上,然后直奔原来的旅社而去。 虽然路有点远,但他没有叫黄包车,他不想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李垣极为狡猾,在距离原来那个旅社还有两条街的地方,找了一个最简陋、最便宜、最肮脏的大车店。 进去之后连身份也不用登记,交了钱之后直接入住。 这里距离临城南边几个大的货栈很近,因此里面住的都是南来北往的车老板儿。 十几个人一张大通铺挤在一起屋子里满是脚臭、汗臭味儿,能把人熏死,条件是真的很差。 天黑之后,李垣胡乱地洗漱一番便上了床,闭着眼睛想自己的事。 按照之前的规定,若是第一次接头未能顺利完成,还有一次备用接头,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 这次来临城,他从未跟接头对象接触过。即便是中国特工也不知道他要跟谁接头,所以自己的同伴应该是安全的。 而现在,他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中国特工的跟踪,相信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找到自己,自己暂时也是安全的。 他在脑海里反复地把自己的计划过了几遍,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这才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渐渐睡去。 李垣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而且,他需要养足精神完成明天的接头任务。 夜里十一点,临城第一码头。 这里是临城的南大门,也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大的内河码头,年货物运量达四十万吨,年渡人次约四百万,日均一万一千余人次,最高时曾达一万七千人次。 巨大的客货运输流量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南岸的码头仅戏院就有三家,至于银行、当铺、邮局、饭店、茶楼、药铺等更是一应俱全,各种街头卖艺也处处可见,逢年过节时还有舞龙舞狮表演,吸引许多路人驻足观望。 不过,今晚码头上浓雾弥漫,加上时间晚了,相比平时冷清了不少。 这是一个长近三十米,宽五米,配有铁壳码头趸船和钢引桥,伸入航道的钢筋混凝土引桥码头。 在最靠近运河的一端,十几个码头装卸工人正坐在地上聊着天,雾太大,十几步以外全是一片朦胧。好在他们几个围坐一圈,距离并不是很远,勉强能看清对方的相貌。 今晚来的都是老工人,只有一个比较年轻。 不多时,水面上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亮,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的跟鬼火一般。 紧接着是“呜——呜——”的鸣笛声响,伴随着“突突突”的轮机轰鸣声。 一个年轻的码头装卸工人看到之后兴奋地说:“哎呀,船来了,来了,船来了……” 要不是另一个码头装卸工人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他今晚还碰到这样的“好事儿”。 忍着浓浓的困意,不就是盼着船早点来了多赚几个钱嘛。 年轻的码头装卸工人心里激动。 一嗓子吼出来,却没能将周围的浓雾驱散,更没等将同伴们喊起来。 年轻码头装卸工人用奇怪地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同伴,这才发现隔着雾气的同伴们都在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们怎么都不起来啊?不想赚钱了?” “谁跟你说可以赚钱了?”有人笑着道。 年轻的码头装卸工人梗梗脖子:“不是你们说的嘛,锦森印刷厂侯管事特别大方,高兴的时候能够没人赏每个人五角钱呢!” 众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简直就是个财迷!” “没错,都掉到钱眼儿里了。” “别笑话他,还不是想着多赚点钱讨老婆!” “哈哈,还讨老婆,我周大力在码头上扛了十年的麻袋了,也没凑够讨老婆的钱!” 听到众人的话,年轻的码头装卸工人愈发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扭头对介绍他来这里扛活的一个同伴说:“吴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骗我来这里白出苦力吧?” 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道:“瞧你说的,咱们是多年的邻居,我怎么能骗你。” 年轻码头装卸工人奇道:“那他们怎么这么说?” “他们跟你闹着玩儿呢,别搭理他们!” 这时,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码头装卸工人说:“嗯,没错,就是跟你闹着玩儿呢。有时候,给锦森印刷厂干活确实比平时多赚一点,但这也得看运气。人家侯管事可不是每批货都亲自来码头盯着的。” 这人给了年轻码头装卸工人一个答案,但却没有说透,话题又转到了其他的地方。 又黑又瘦的男人点点头:“说起来也是,侯管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买来的油墨轻的轻,沉的沉,不会是人家糊弄他吧?” 年轻码头装卸工人扭头看看两人:“二位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那两人又是哈哈一笑,又黑又瘦的男人道:“你刚来,对码头上的事还不清楚。”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雾气中比刚才已经近了不少的灯光说道:“听声音这是英国人的小火轮,但是烧的煤可不怎么好,你听,那轮机声音都有些发颤。锦森印刷厂运货虽然也是用的英国人造的小火轮,但烧的可是从日本进口煤,这样的煤发耐烧、劲大,船跑得也快,声音自然也跟烧普通的煤的那种小火轮不一样。” 年轻码头装卸工人竖起耳朵一听,还真是人家说的那样。 人家在码头上一二十年了,见得多了,听得也多了,他一个新人哪里知道这么多的门道。 怪不得大伙都笑他呢,这根本就不是给锦森印刷厂拉货的小火轮。 “呜——呜——”鸣笛声再次响起,“突突突”的轮机轰鸣声也更近了。不多时,小火轮黑黝黝的轮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年轻码头装卸工人似乎对刚才那些老工人说的话很感兴趣,便紧走几步到了码头边上,手搭着凉棚看着缓缓驶来的小火轮。 距离越近,轮机的声音听着就越是明显。 还是锦森印刷厂有钱的,能用得起这种烧日本煤的小火轮。 与此同时,小火轮的船头甲板上,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年轻男子也在举目打量着即将靠岸的码头。 码头上也是雾气昭昭,看得不是太真切。 年轻男子低头看看手表,十一点三十三分。 就在这时,从船尾的方向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来到年轻男子的面前低声道:“老板,他们的船来了!” “好,还算是比较准时。”年轻男子伸手在栏杆上拍了拍,“让兄弟们都准备好,靠岸!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被抢了 将近十一点四十五分。 “呜——呜——”鸣笛声连续传来,“突突突”的轮机轰鸣声也是再次响起,为锦森印刷厂运输原材料的小火轮驶入南岸码头。 南岸码头是临城最为繁忙的码头,每天都有很多停靠码头装卸货的货船,这些货船都要在码头上接受检查。 而执行检查任务的是隶属于港务局下属的一个警察队。 锦森印刷厂的管事侯亮带着一众手下,匆匆地赶到了这里,他们要在这里接手这批原材料运回厂子里的仓库。 之所以是匆匆赶来,主要是因为在汽车在来码头的路上撞了一辆黄包车,双方扯皮了好一段时间,这才有些耽误了。 侯亮是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胖子,走起路来呼哧呼哧直喘,额头上的汗珠子噼噼啪啪地直往下掉。 等他到了码头区域,手下一个叫作翁伯贤的过来报告道:“侯管事,情况有变化,咱们的船到了,可是码头上的装卸工人却被人抢走了!” “什么?”侯亮顿时心头一惊。 这次他前来亲自接货,是因为这批货里有从上海走私来的货物。 在一号码头,锦森印刷厂早就买通了警察队的队长李松年和副队长杨文虎,一般的查验就是走过场。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就连码头上的装卸工人也是相对固定的。这些工人平时拿了他不少的好处,也不会到处去乱说。 “什么人抢了咱们的人?对方是什么来头。”侯亮问。 翁伯贤苦笑道:“我本想去问李队长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手下那几个警察拦着我,就是不让我过去。” 侯亮眉头紧皱,李松年这条关系也保持了两年多了,给他的孝敬和好处就没有断过,锦森印刷厂的货物在一号码头一向都是畅行无阻。 虽然平时都是他自己跟李松年打交道,翁伯贤替自己跑腿,可李松年对翁伯贤也还算客气,今天竟然拒而不见,实在是太过于反常,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批货物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侯亮不敢耽误,马上带着人来到了前方警察设立的岗亭卡口。 侯亮见站岗的警察都是熟人,可当他们到了近前时,还是被警察给拦住了。 侯亮心中焦急,但还是赔笑道:“众位兄弟,辛苦了,我是锦森印刷厂的侯亮,咱们之前经常见面的。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李队长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钞票,塞到了一个姓何的老警察手里。 “何警官,通融通融,厂子还等着原料开工呢,实在是耽误不起啊!” 锦森印刷厂在临城的规模也算是能排进前三的,生意兴隆,很多学校、报馆都是他们的主顾,所以对印刷油墨、纸张这些原材料需求量极大。 老警察不着痕迹地将钞票塞进了口袋里,脸上的褶子一抖,笑道:“原来是侯管事,你这是又亲自来接货了?” 好么,钱收了,事没办,连个最起码的态度也没有。 这些警察都是老油条,不能得罪,侯亮忍着心中的怒气,脸上依旧带着笑说道:“何警官,李队长那里……” 老警察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哦,你是问李队长啊,李队长他……他……” 还故意结巴了,侯亮无奈之下又掏出一叠钞票塞了过去。 老警察笑得满脸褶子,有些神秘地说道:“从上海来了一批货,压船的是个富家公子哥,上面打过招呼的,我们李队长在那里陪着说话呢!” 富家公子哥? 侯亮松了一口气,看来之前自己有些多疑了。 这年头,从上海来临城做生意的可不少,他见过很多富家少爷满怀信心地到了临城准备大赚一笔,可不少最后都是赔得一塌糊涂。 上个月有个从松江来的富家少爷,运来了满满的一船大米,可在运输的过程中船舱漏水,一船的大米都给泡了,好在人和船最后都没事,不过要说赚钱就别想了。 这些富家少爷也就是拿着自己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挥霍,他们哪里会做什么生意? 侯亮道:“既然是这样,能不能让我过去,我也正好认识认识,将来说不准还能合作呢!” 商人逐利是天性,侯亮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而且,谁不喜欢跟冤大头合作做生意? 何警官拿了好处,也就不再坚持,而是点点头道:“那行,我就擅自做个主,让你过去!” 侯亮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将来生意做成了,少不了又得给他意思意思。 他对这个见钱眼开的老警察虽然从心里厌恶的很,但转念一想,要是所有的警察都是收钱办事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钱对自己来说,虽然也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侯亮很快来到了码头上的警察队值班室,这是一座二层简易小楼,矗立在码头上显得孤零零的,很是突兀。 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在说话,往里一看,李松年、杨文虎和一个姓朱的警察正陪着一位年轻男子愉快地交谈着。 侯亮当时并没有直接迈步进去,而是又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子去鞋带。 屋子里,警察队队长李松年笑着说道:“郑公子,其实你根本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们刘局长吩咐过了,你们正新公司的货轮随时随地都可以优先进港,到了之后一律免检,而且码头上的装卸工人也是先紧着你们用!” “是啊,我们刘局长特意关照过的,要不是今天晚上有个酒局实在是推脱不掉,他就亲自来了。我早就听我在上海的表哥说起过,正新公司在上海是大公司,放到临城这样的地方就更加了不得了。我大舅子也是做生意的,人还算机灵,对市场行情也熟悉,如果郑公子以后在临城有什么事要采办,尽管吩咐他!” 侯亮听出来了,后面这个说话的是警察队的副队长杨文虎。此人虽然是个警察,但也有一副生意头脑,跟大舅子在临城开了不少买卖。 另外那个姓朱的警察也随声附和着。 侯亮眉头一挑,正新公司实力雄厚,在上海某些行业当中也是执牛耳的存在。 公司不仅做着正当生意,也私下打通了从上海通往临城的走私渠道。由于走私的都是一些紧俏物资,所以无论是运输多少商品,都会在第一时间倾销一空,完全是供不应求。 不过,他们并没有涉足出版印刷行业,所以自己和正新公司也没有什么交集。 李松年和杨文虎口中的刘局长是港务局副局长刘忠,分管各个港口码头的治安稽查工作,手握的权力极大,能够让刘忠打招呼,也足以说明屋子里的这个年轻男子身份不一般。 背靠大树好乘凉,侯亮自己也是生出了攀交结好的心思。 原因很简单,这些年侯亮买通了李松年,每次货轮入港,都会给李松年一笔不菲的好处费,但是刘忠那里始终没有攀上关系。 现在李松年在这个警察队队长的位置上还好,如果一旦哪天调走了,自己又得重新铺路。 根据目前他了解到的情况,下一步刘忠很有可能再进一步,顶替现在的局长。 如果走通了刘忠的关系,将来自己的走私生意将会更加顺畅。 侯亮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完全没有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入毂了。 屋子里的这个年轻男子正是方如今,此时他嘴角露出笑容,面前的这两个警察对自己阿谀奉承可不是看在他临城站行动队副队长的面子上,他们是盯着正新公司的钱呢。 假冒正新公司董事家的少爷押船的事只有港务局的刘忠副局长一人知道,李松年和杨文虎都是蒙在鼓里。 面对这些人,方如今收放自如,将一个富家公子哥的做派演绎的惟妙惟肖。 “李队长,刘副队长,非常感谢你们对我们正新公司的大力支持,回去后我一定会向家父如实禀告。以后咱们长期合作,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两位白辛苦的,等这次离开临城之前,鄙人还有一份心意奉上……” 看到没有,人家出手多阔绰,来的时候一份,走的时候还有一份,李松年和张文虎二人一听脸上都笑开了花。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这位郑公子不着痕迹地扫了门口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十分融洽气氛被门口一声暴喝生生打断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说话的是纪成林,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方如今的助手兼保镖。侯亮出现在门口,早就被发现了,之所以一直不动声色,就是让侯亮听听这些话。 李松年和杨文虎听到声音后同时看向门口。 杨文虎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就跟一个黑铁塔一样,看向侯亮时也是怒气冲冲的,他高声呵斥道:“侯亮,谁让你闯进来了的。没听到我们在商谈要事嘛!” 谁愿意自己溜须拍马的一幕让别人看到? 再说了,他还准备给自己大舅子继续攀关系呢,让侯亮这么一打扰,这事就不能再提了。 一旁的李松年也是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把我们码头当成自己家了呢,原来是侯管事啊!” 阴阳怪气的话,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一个靠着他们吃饭的小管事,还真看不在眼里。 侯亮心中暗骂,平时吃我的拿我的,抱上了大腿就翻脸不认人,真不是东西! 生气归生气,侯亮还是拱手赔笑道:“哎呀,打扰了众位的谈话雅兴,侯某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着就要迈步往里走,结果被站在门口的纪成林伸手拦住:“站住!”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般刁难 “我跟李队长和杨队长认识,还请兄弟通融一下。”侯亮看着纪成林。 纪成林只穿了件对襟短褂,脚上布鞋,灯笼裤,标准的武人打扮,而且目露精光,太阳穴是鼓着的,精气神也跟别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侯亮猜测这个人应该是郑公子的保镖,这样的公子哥身边大多都带着保镖,既是安全的需要,又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能不能进这个门,纪成林说了不算,李松年和张文虎说了也不算,得看方如今点不点头。 侯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着方如今一笑:“郑公子,鄙人是锦森印刷厂的管事,哦,按照现在的说法,也就是经理,嘿嘿,早就听说正新公司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够见到郑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长得白白胖胖,见人三分笑。 方如今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也是故意让他在外面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份。从李松年和张文虎嘴里说出来,侯亮自然不至于太过怀疑。 昨晚听了纪成林的汇报之后,他并没有暗中派人跟踪侯亮。 正所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方如今决定先换个身份跟侯亮接触一番,一来是探探对方的底,二是促使他去跟上线联络。 为此,他特意冒充正新公司股东郑为世的儿子郑耀亭,又通过港务局的刘忠副局长搞来了一艘小火轮。 刘忠虽然在港口上说一不二,但王韦忠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就得乖乖地办事。 甭管地面上的警察,还是水上的警察,临城站的手都能够得到,这就是特权部门的优势。 “哦?原来是候经理!”方如今扫了侯亮一眼,语气冷淡,态度倨傲。 侯亮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正新公司财大气粗,岂是他们锦森印刷厂所能比的。 李松年又看看方如今,见他微微点头,知道这是同意让侯亮进来了,便招招手让他到跟前:“老侯,郑公子能见你那是你的荣幸。要真是生意上的事就赶紧说,郑公子时间宝贵。” 要是能促成了眼前这两位的生意,李松年也是有好处的。 侯亮连连称是,将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抹掉汗水,这才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方如今:“郑公子,鄙人锦森印刷厂经理侯亮!” 虽然介绍过了,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方如今拿眼皮夹了一下侯亮,并没有伸手接名片的意思,倒是李松年替他接了过去,催促道:“老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提醒你抓紧时间嘛!” 李松年确实心里不高兴,这个侯亮有点太不识抬举了,自己已经提醒过了,还这么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要是惹恼了人家郑公子就麻烦了。 侯亮又是连连道歉。 起初他以为郑公子抢了自己的装卸工人,原本还想着通过李松年他们将人抢回来呢,结果一了解郑公子的背景,便立即断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人,不仅不能得罪,还得攀交结好。 侯亮现在心里也不像之前那么急了,反正他的船也没有开始卸货,也不怕人发现里面的猫腻。 但是有一点还是要搞清楚的,这个郑公子的货要卸到什么时间,他可不想等到天亮,白天人多眼杂。 这也正是为什么只要锦森印刷厂有特殊的货物运来,都选择在深夜到港的原因。 “郑公子,在下斗胆问一下,您的货大概什么时候能卸完?” 李松年和杨文虎也是都看向了方如今,虽然方如今是大财神,但锦森印刷厂的好处他们也不想丢了。 侯亮的意思他们明白,装卸工人现在可以让给正新公司,但最好是快一点,别耽误了锦森印刷厂卸货。 “哦,侯经理是问这个啊,我这次拉的货可不少,估计要明天一早了。” 侯亮看着方如今慢条斯理地回答,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好在他也多有城府,不愿意轻易和人结怨,毕竟惹上这些豪门公子不是什么好事。 侯亮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郑公子,实不相瞒,我们也有一艘货船刚刚到港了,厂子里的工人和机器都是都眼巴巴地等米下锅呢。您看这样行不行,让工人们先卸我的船,再卸您的货。也不能让您干等着,这样,您的这船货的装卸费用都算我的?” 萍水相逢,这样的做法也够敞亮了。 岂料,纪成林这时过来说道:“候经理,你什么意思,你的货着急卸船,我们的货就不着急了?还有,我们的卸船费用你来付,是不是觉得我们付不起工人的费用?你把我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 侯亮抹了一把汗,连连摇头否认。 这明明就是曲解他的意思。 张文虎也训斥道:“侯亮,你太不懂规矩了。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吗?郑公子的船先来的,自然是先给他卸货,哪有你插队的道理?” 侯亮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些装卸工人是锦森印刷厂早就预定好的好不好? 怎么现在我们反倒成了插队的了? 还说我不讲道理! 可现在这样的形势,他明显处在势弱的一方,也是敢怒不敢言。 恰在这时,方如今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侯经理是着急把原料拉回去开工啊?你们这船上装的是……?” 两个警察见正主儿开口了,也不再说话了。 侯亮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听对方的意思,还有商量的余地? “郑公子,我们船上装的都是油墨,厂子里就等着我把油墨拉回去开工呢。临城有近三成的学校的课本都是我们锦森印刷厂印刷的,这么都快开学了,可是还有二十几家的学校的课本还没有印出来,学校是天天电话催,我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啊,您多体谅体谅!” 侯亮说的是实情,最近一个月油墨供货紧张,工厂不得不停工,这船货是好不容易从上海高价购来的,费了不少事。 “哦,孩子们上学可不能没有课本啊!” 侯亮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个公子哥还挺通情达理的,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种纨绔子弟。 “那您看这事……?” 最多付一部分工人的费用而已,还能结交郑公子,侯亮现在很乐意多讨这笔钱。 “我的意思……不行!”方如今淡淡地道。 侯亮有些发懵,刚才还笑眯眯的郑公子,一下子就变了脸,这什么情况? 就连李松年和张文华两个人也是没看明白,不是快要答应了嘛,咱们说变就变? 方如今冷着脸道:“侯经理,刚才我的助手说的很对,你的货着急,我的货就不着急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船货价值多少钱?知不知道耽误一晚上,我又会损失多少钱?”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侯亮不知先回答哪一个。 对方的气势咄咄逼人,他竟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自己还是看走眼了,这个郑公子不但不是纨绔子弟,而且心机深沉,飞扬跋扈,很难对付。 合着刚才人家就是逗他玩儿呢! 侯亮现在就想着赶紧退出值班室,再去港口外面出高价找装卸工人卸货。虽然已经是半夜了,但是在重金利诱之下,他相信还是有人愿意赚这笔钱的。 即使找不到太多的人,也总比在这里耗着强。 打定主意的侯亮赶紧告了个罪就要离开值班室,可刚走到门口就被纪成林拦住了。 “这位兄弟,你这是……” 纪成林拉着脸,也不说话。 侯亮无奈地转身对着方如今一拱手:“郑公子,在下方才多有冒犯,耽误了您的时间,您看这样行不行,工人我们另找,但是给你卸货的这些工人的费用还是我们来付,就当是赔罪了。” 他心里暗骂自己倒霉,非要跟人家结交攀附,怕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这个锦森印刷厂的小经理。 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去处理船上的货物,这会儿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方如今哈哈一笑:“侯经理果然是个明白人。不过,工人的那点费用我可看不上。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临城也是想着开一家印刷厂的,不知道侯经理想不想合作?” 侯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合作?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侯经理,我就直说了吧,刚才我听你说临城油墨紧缺,不知道你这船货能不能转给我呢?价钱嘛,好商量,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样吧,就在你采购价格、运费的基础上,我再给你加一成,你看怎么样?” 侯亮好悬没被气晕过去。 且不说以现在油墨的市场行情,转手一卖至少能赚六到七成,就说锦森印刷厂吧,没有了这船油墨,工厂就得倒毙! 这可不是仅仅断人财路那么简单了,这是要将他侯亮和锦森印刷厂活活逼死。 太阴险狠毒了。 屋子里的三个警察听了之后也是一诧,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郑公子,心可真够黑的,开口就要明抢人家的一船货。 “郑公子,这船货在平时让给您也不是不可,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可是我们印刷厂用来救命的!您看这样行不行,等进下一批货的时候,我们多进一船,运费什么的都不收了,就当给您新开的印刷厂当贺礼了。” 侯亮这边继续赔笑,已经是极尽忍耐。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寻思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又答应平价送郑公子一船货,对方应该见好就收了。 李松年见状,也不想双方闹得太僵了,劝道:“郑公子,我看侯经理也是情意拳拳,您看这次是不是高抬贵手,先答应了他。侯经理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侯亮也是连连点头。 方如今也是笑着点点头。 岂料,他下一刻说出的话,让侯亮和屋里的警察都是大吃一惊。 “李队长,我怀疑锦森印刷厂的货船上有走私物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了帮手 由于民国政府的经济管理无比混乱,一些人为了逐利,大肆走私。 虽然上海和临城之间的陆路、水路上货物输出输入愈加严密,但走私者愈加认为有利可图。 利之所在,便不惜铤而走险,希望能一闯成功,则一年生活可告无虞。 一些妇女甚至利用其秘密用品走私黄金,妇女们外表又华丽高贵,缉私检查人员不敢随意检查。 除了黄金之外,盐、白糖、人造生丝、棉纱、香烟纸、煤油、洋火等物品,甚至还有军火、鸦片,只要能赚钱的,都有人在走私。 有背景的走私商人在各个津关都打通了关系,货物运输畅通无阻,除非有人破坏了规则犯了众怒,或者是得罪了某一方被人举报,否则一般不会揭开这个盖子。 这位郑公子说侯亮的货船上有走私物品,其实李松年和张文虎都是心知肚明,这种夹带的事情太常见了。 收了人家的好处,他们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两人唏嘘不已的是,郑公子的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李松年劝道:“郑公子,这个您就多虑了,我们警察队对走私是持有一贯严厉打击的态度的,侯经理也是一向奉公守法,做的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他想着赶紧圆个场,让侯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方如今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是在办公室研究案情,看书,对一些法规也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他记忆力极好,几乎是张口就来。 “李队长,我记得《处理缉案依据及充赏分配办法》中有明确的规定,缉获的走私货物应送当地收购机关变现,并先行缴纳税款,所剩金额充为奖金。” “奖金以十成计算,先由举发人提三成,剩余七成再按十成计算,其中交库四成,交部二成,缉获及协助机关二成,主办机关二成。主办机关所领奖励的八成将作为奖金直接发给缉获人员,是不是?” 李松年点点头,缉获走私货物换取奖金看上去不错,一下子能有一大笔收入,可这无异于杀鸡取卵,以后谁还愿意孝敬他们。 一旁的杨文虎虽然也看不上侯亮,但也站在了李松年一边,打着哈哈说道:“郑公子,郑公子,我们队长说的没错,候经理在这方面还是没问题的,都是正经生意,正经生意……” 侯亮胸口一直堵着气,这个郑公子简直太嚣张跋扈了,刚来临城就张开血盆大口,想把他们吃干抹净。 船上的货肯定是不能检查的,不然会出大事。 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苦苦思索对策。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李队长、张副队长,二位这么晚了还亲自带队前来勘验货物?” 侯亮一看来人,顿时心里一喜。 而李松年和杨文虎则是眉头一皱。 李松年道:“张处长,你怎么来了?” 方如今从三个人各不相同的表情推断,新进来的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肯定跟侯亮是一伙的。 杨文华低声给他介绍,这是港务局查私处的处长张启程。 方如今心里有了数,这应该就是侯亮搬来的救兵。 侯亮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哎呦,张处长,您可来了!” 他一猜就是翁伯贤打电话把张启程请来的。 查私处是缉私的业务机关部门,而警察队则是缉私的行动部门。 按理说两个单位应该是同气连枝,但张启程并不是副局长刘忠的人,反而是跟局长潘志武走得更近一些。 缉私这条线上油水丰厚,但潘志武来港务局的时间却比刘忠短不少,而刘忠在港务局土生土长,影响力不容小觑,便是潘志武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当然,潘志武也不会将这块肥肉白白地都让给刘忠,在查私处安置了张启程这个自己人。平时查私处和警察队虽然有工作上的小摩擦,但总体还是过得去的。 张启程接到翁伯贤的电话就赶了过来。 侯亮走通了他的关系,但几次表示想要通过他再去搭上潘志武,却被他搪塞过去了。 自己还没有被喂饱呢,还想去搭潘局长? 但是,看到侯亮有了难处,自己又不能坐视不管,便匆匆开车赶到了南岸码头。 “刘队长,杨队长,侯经理你们还不了解嘛,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人了,没什么事就放人吧?”张启程虽然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年轻人,可也没有太过在意。 放人? 此时的李松年和张文虎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在他们兄弟的一亩三分地上说话竟然是这样的口气,看来这个张启程还不知道跑潘志武要调走的事。 如果张启程不来,李松年多半还站在侯亮的这边说说好话,可他平时就有些看不惯张启程,见侯亮走了张启程的关系,当时就说道:“张处长,按照咱们的分工,我们警察队可以对码头上的船只进行检查,即便是侯经理的货,也不是在免检之列,没错吧?” 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 张启程眉头一皱:“刘队长,我这是奉了潘局长之命,你看这事……” 他也知道李松年不太好说话,态度不禁缓和了一些,自己是奔着解决事情的目的来的,没必要将关系闹得太僵。 李松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旁的方如今一眼,也是在心里暗自掂量了一番,潘局长马上就要调走了,自己的大靠山刘局长就要上位了,也不用再有更多的顾忌了。 刘局长在电话里特意强调,一切听从郑公子的。 眼前的事儿明摆着,郑公子不肯松口。 心里有了计较,李松年咧嘴一笑:“张处长,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上面交待了,最近一段时间走私猖獗,让我等恪尽职守……” 张启程暗骂,上面天天交待缉私的事呢,可有几个真正落实了,还不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跟我在这里说什么“职责所在”,当初向人家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 越想越气,态度又强硬了起来,张启程说道:“这是潘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李松年也是个混不吝,一旦站队之后,就再也不会更改,回道:“好,既然你说是潘局长的命令,那潘局长的手谕呢?” 张启程嘴角一抽,别说这件事潘局长不知道,就是真的是潘局长交待的事,也不会写条子,那样岂不是授人以柄? 看到张启程拿不出手谕,李松年呵呵一笑:“既然这样,恕我只能是秉公办理了。” 他转身对副队长张文虎道:“老张,你带着兄弟们上船检查一下。记住,秉公办理!” 看着张文虎领命而去,侯亮心急如焚,船上的货可经不起查验,他求救似的看向张启程。 张启程也是被李松年气得不行,喝道:“李松年,你的警察队还是不是隶属于港务局,是不是听命于潘局长?你竟然违抗潘局长的命令……你……” 李松年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警察队一向听从潘局长的命令,可是局长的命令在哪儿呢?你倒是拿给我看看啊!” 张启程的脸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怒道:“李松年,你……” 李松年伶牙俐齿道:“张处长,你也别生气,咱们都是为了差事不是?你也说了,侯经理的货没问题,既然没问题查一下怎么了?” 侯亮暗叫不好,船上的货当然不能查了,一查肯定要出大问题。 张启程也不想在继续多纠缠了,点点头道:“好,好,既然你说要潘局长的命令,那我就给潘局长打电话!” 凭借自己和潘局长的交情,应该能让潘局长为他和侯亮说话。侯亮不是要跟潘局长搭上线嘛,这就是个机会。 “张处长,请便!” 看到张启程气冲冲地去打电话,方如今暗暗点头,这个李松年倒是有一些手腕,能这么大方地让张启程去打电话,显然是早就留了后手。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他发现刚才还站在一旁的那个姓林的警察不见了。 果然,张启程很快就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了,这次比刚才进去前脸拉得更长了,电话根本就打不通,线路被李松年做了手脚。 这次他感觉是真没招儿了。 侯亮无奈地道:“杨处长,既然他们要检查,那就检查吧,也没什么,无非是耽误一些工夫。”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赶紧上船见机行事、打掩护了。 张启程丢了面子,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恰好目光落在了对面方如今的身上。 翁伯贤电话里只说侯亮在码头遇到了麻烦,自己来了之后,侯亮也没机会跟他解释,侯亮的船以往都是好好的,怎么就今天晚上出事了? 他顷刻间恍然,这里面有问题啊! 其实也不怪张启程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原本自恃拿潘志武能压住李松年,从而把问题彻底地解决了,压根儿就没有往事情的起因上去想。 不用问,事情一定跟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有关。 张启程目光凌厉地打量了方如今一番,又转头对李松年开口说道:“李队长,是不是有人对侯经理暗中搞鬼?” 李松年乐了,你张处长自诩精明,怎么才看出来啊? 李松年没说话,可张启程猜到了答案,他有些不满地说:“李队长,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我劝你不要听风就是雨,遭了别人的算计!” 此话一问,李松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冷冷地说道:“张处长,查私处和警察队平时各管一摊,我该怎么做似乎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而且,警察队也有义务确保举报人的隐私不被泄露!” 港务局在缉私方面确实有专门的规定,鼓励举报走私行为,但不得透露举报人员的任何信息。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方如今说道:“张处长,举报印刷厂的正是鄙人!” 他的声音响起,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方如今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现在还摸不清张启程的脉,恰好借此机会试探试探。 张启程看向方如今,不禁冷声问道:“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锦森印刷厂的货物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奈妥协 此话一出口,李松年便驳斥道:“张处长,你天天坐在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我们码头上的事情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位是正新公司的郑公子。以他的身份,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会轻易地举报锦森印刷厂?” 张启程也是自知失言,能够让李松年和张文华当众跟他翻脸的人物,又怎么会是一般人? 正新公司是上海的大公司,跟临城这边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正新公司的人,而且听李松年称呼他郑公子,想必此人是正新公司哪位经理或者是股东家的公子。 他心中纳闷,李松年怎么跟正新公司的人勾搭上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一定是刘忠。 真正跟正新公司有牵连的是刘忠。 想到此处,张启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方如今拱手道:“郑公子,鄙人港务局查私处处长张启程。” 方如今道:“原来是张处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局长呢,好大的官威!” “你……”被抢白的张启程瞬间面色赤红,怒目圆睁。 自己明明已经态度有所缓和了,没想到对方却丝毫不给他面子。 之前被李松年和张文虎一阵挤兑,现在郑公子又给自己甩脸子,这让一直心傲气高的张启程根本无法接受。 他看了一旁的侯亮一眼,气呼呼地道:“哼,我们走!” 张启程也知道侯亮的这船货肯定夹带私货了,他着急离开这里赶紧给潘局长打电话救火。 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半了,潘局长应该早就睡了,可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侯亮急忙亦步亦趋跟上。 可是,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纪成林拦住了。 这下,张启程再也忍不住了,他好歹也是查私处的处长,即便李松年也不敢拦着他,而面前之人一身便装,显然是郑公子的手下。 他厉声吼道:“让开,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我是谁吗?” 说完抬脚就要硬闯,同时高声喊道:“老三,你他妈的耳朵聋啦?” 听到张启程的呼喊声,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蹿了进来。 此人名叫老三,是张启程的司机兼保镖,进值班室时就留在了门口。老三一进门,伸手就要推纪成林的后背。 可是,纪成林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向旁边一闪就躲开了老三的手。 老三“哎”了一声,显然是觉得对方方才的躲闪有些出乎意料。 接下来,更加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纪成林转身一脚就踢在了老三的小腹上,老三饶是皮糙肉厚也是被踢得连退几步,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老三平时跟着张启程耀武扬威惯了,又不太了解正新公司的雄厚背景,只知道这伙人惹得张启程不高兴,还踢了自己,他一怒下随手掏出手枪对准了纪成林,顿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纪成林笑了笑。 “老三住手,放下枪!”李松年最先开口,他被吓得够呛,唯恐出现过激的状况,赶紧迈步到了门口,手指着老三让他收起枪。 郑公子背景深厚,又是刘局长特意交代过的,如果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出了事,刘局长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再说了,正新公司财大气粗,是他们的大金主,万一出了事情,以后就少了一大笔钱的进项。 张启程也是吓了一跳,他就是再生气再发火,也知道在这里动枪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赶紧对老三低声训斥道:“把枪收回去!” 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李松年对着外面高喝一声:“来人!” 当时,站在门口的四名警察便呼啦啦地冲了进来,纷纷将盒子炮对准了老三。 李松年怒道:“张处长,这里是我们警察队的值班室,不是你们查私处,你的手下竟然在这里动枪,简直是太放肆了。来人,把老三的枪下了!” “我看谁他妈敢!”老三也是个狠角色,面对四把枪,也是毫不惧色,他很清楚这几个警察不敢开枪。 张启程看到闹成这种局面,也是暗叫不好,这里毕竟是李松年的地盘,自己和老三两个人讨不到便宜。 他忙对老三道:“老三,放下,我让你放下!” 老三见张启程发话了,这才咬牙切齿地慢慢将枪放下。 张启程深吸了一口气,对方如今道:“郑公子,刚刚是手下人无礼了。不过张某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何不让我走?” 方如今笑盈盈道:“很简单,我就是想多留张处长片刻,看看是我诬告侯经理,还是侯经理以运输油墨之名行走私之实。” 侯亮听了吓了一跳,难道对方真的掌握了他走私的证据,这不大可能啊,从上海装船,一直到这里,都是自己人在操作。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 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出过任何状况。 对方肯定是在诈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毕竟大家都清楚,来来往往的船只上很多都在走私,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难道正新公司的货船就干净? 现在怎么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侯亮可不敢说正新公司的船也走私,那样只会将事情闹得更糟。 他眼珠一转,赶紧对着张启程使了个眼色。 随后上前对方如今说道:“郑公子,何至于此啊?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以后您说不定会有吩咐在下地方。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懂规矩,给您赔不是了。这样,既然您也想开印刷厂,我也就成人之美,这船上两成的货都让给您,如何?” 侯亮很是无奈,他不想自己的货都被查个底朝天。 不仅仅是这次,还有今后。 他不想自己被这个姓郑的盯上,那样以后这条运输线路可就断了。 现在可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他看了看笑眯眯的方如今,暗中一咬牙,决定拿出最大的诚意打动对方,令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方如今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他并不知道两成的油墨具体数量是多少。 见对方不开口,侯亮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两成的油墨已经相当不少了,足够一个印刷厂启动开工了。 再说了,这个姓郑的说要开印刷厂又不是一下子就能开的,选址、盖厂房,购买机器、培训工人,这都需要时间,这两成的油墨短时间内根本就用不上。 张启程见侯亮这个当事人都准备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吞了,便附和道:“郑公子,两成可不少了,侯经理很有诚意。今后你们还要多多合作才是,就当交个朋友,您看如何?” 李松年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如今,心说见好就收吧,平白无故地得了两成的油墨,倒手一卖就是不少的利润,换成是他,做梦都得笑醒了。 他吧嗒吧嗒嘴低声道:“郑公子,您看……” 大半夜的,谁愿意跟这儿折腾啊! 所有人的目光口集中在了方如今的脸上,等着他开口。 屋子里落针可闻。 侯亮暗骂自己倒霉,碰上这么一个小霸王。 终于方如今开口了:“三成!” 张启程惊呼:“三成?” 两成已经够多了,竟然要三成,心太黑了。 一边侯亮倒是松了一口气,三成虽然多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承受。 毕竟,钱没了可以以后再赚。 要是这条运输线路断了以后就再也难以接上了,那时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 他怕方如今反悔,赶紧开口答应:“好,就三成!郑公子,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卸船交割?” 时间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早点将三成油墨交给这姓郑的才最要紧。 “好,侯经理果然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一边说着,方如今走到了门口跟侯亮握手。 “多谢郑公子,多谢!”侯亮握着手,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个家伙不会出尔反尔吧? 方如今心里暗笑,自己硬生生地抢走了侯亮的蛋糕,目的达到了。如果侯亮是日本间谍,肯定会向上级汇报这一情况,因为这极大地威胁着他们这条水上运输路线。 “侯经理,下次再进货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 “一定,一定,请郑公子放心!”侯亮马上答应道。 这件事当中,最紧张的要数侯亮,其次便是张启程,不过今天虽然丢了脸面,但事情最终还是解决了,胸中的怒气也多少消散了一些,他赔笑脸道:“郑公子,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郑公子见谅,嘿嘿,今后要是用得着我张某人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方如今点点头:“好说,好说。” 负责缉私的查私处和警察队竟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难怪会给日本间谍钻空子。 回去一定向师兄建议下,将来要是有机会,把这两个位置都换成他们自己人。 除了行动队的人马要抓牢之外,外围人员也必须发展起来。 看到一天的云彩散了,李松年也是长吁一口气,问方如今:“郑公子,既然这样,您看我派去查验的人……?” 方如今一挥手:“既然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就不必查了!不过,答应我的三成油墨可是一桶都不能少哦。” 侯亮和李松年连连点头,李松年吩咐一个警察去通知张文虎。 方如今又道:“侯经理做事敞亮,我也不能不厚道。这样吧,我分出一部分人手给你们卸货。” 你要是厚道,天下就没有不厚道的人了! 侯亮对着方如今道谢,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去安排卸货。 张启程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不受欢迎,也是紧随侯亮告辞而去。 不多时,张文虎带人回到了值班室。 方如今问他查到什么没有,张文虎嘿嘿一笑道:“暂时没查到,但要是说他没有走私,我一百个不信。” 方如今点点头,这家伙粗中有细,知道自己并非是要把侯**到绝路,所以查验也是做做表面功夫。 码头上,侯亮和张启程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张启程见没什么事了,便和老三出了码头开车回去。 侯亮催促工人们赶紧卸货,为此开出了平时三倍的工钱,工人们自然卖力气,在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终于全部卸装完毕。 这一晚上,侯亮被折腾的够呛,坐在卡车的副驾驶上犹如一摊烂泥靠着靠背,低声道:“开车!” 第一百二十章 刻意结交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张启程毕竟在码头吃了瘪,在李松年等人面前丢了脸面,心中郁闷难平。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代表潘局长的,怎么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向潘局长狠狠地告上一状,让局长好好地敲打李松年一番。 还有就是,像正新这样的大公司,非但不能得罪,还得想办法拉拢过来,这可是一棵摇钱树。 刘忠、李松年能给正新公司的,难道潘局长会给不了? 张启程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盘算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一个重要问题。 他是昨天晚上八点从湖州老家奔丧刚刚回来的,在这段时间内,局里的人事变动已经在悄悄地酝酿了。 潘志武即将调走的消息早已通过一些渠道传了出去,不少潘志武的嫡系人坐卧不安,纷纷再寻门路,也没有人顾得上知会张启程一声。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启程在消息上滞后了。 这边张启程在盘算,好不容易从码头脱身的侯亮也是心绪难平。 这条运输线路苦心经营了数年,由于打通了警察队这个关节,运输货物一向都是畅通无阻,这次竟然冷不丁地吃了个大亏。 侯亮一开始焦急无比,而此时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于是开始开始仔细回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走私虽然都是偷偷摸摸的,但难免也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侯亮在心里默默地将和他们存在竞争关系的同行挨个捋了一遍,可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他觉得这件事他必须要弄清楚,不然始终会是一个隐患。 车子到了仓库,他看看四下无人,便转头对翁伯贤吩咐道:“你明天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个郑公子运的是什么货,他人住在什么地方,这次去临城还要见谁?” 这次慑于正新公司的雄厚实力和码头警察队的有意回护,侯亮吃了大亏。 郑公子表面上答应合作了,但保不准以后会反悔,所以侯亮还是觉得对郑公子做一点的调查,摸清对方的底细。 如果对方真的有把柄,自己也可紧紧抓住并加以利用,在关键的时刻抛出来避险脱身。 锦森印刷厂的车队一路从码头驶向市区,只是侯亮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远远地吊着一辆轿车。 方如今早就安排了马宝等行动队员在码头外守着,他要知道这些油墨是直接运回锦森印刷厂,还是另有其他的地方安置,还有最重要的就是,这批油墨当中到底夹带了什么。 早晨七点不到,方如今和纪成林等人乘车回到了位于闹市区的新兴饭店,这是一幢对称的红色圆屋顶的五层高楼,紧临金牛湖,建筑风格是中西混合式,堪称最高最时髦的旅馆,吸引着诸多名流贵人。 作为正新公司股东少爷的“郑公子”住在这里,自然符合身份。 五层的豪华套间里,一个年轻公子哥正坐在沙发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此人才是货真价实的郑耀亭。 他是第一次来临城,可人还没有到码头就被抓了,他的那些手下现在不知所踪,只有他一人被关在饭店之中。 一开始,郑耀庭还以为对方是绑匪,可自始至终对方也没有跟他要过他家里的联系方式,这让郑耀庭不禁大为疑惑。 房间里有两名大汉分立左右,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对方腰里都别着枪,反抗和抱怨是毫无意义的。 整整一夜,郑耀庭都没有合眼,双眼之中布满血丝,面容也是憔悴的很,一向很在意仪表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左眼角上糊着一块眼屎。 郑耀庭抬头看了看拉着的窗帘,直觉告诉他已经天亮了,扭头看向一旁的大汉,张张嘴,嗫喏了几下,还是没说出来。 在隔壁房间,方如今正在听取马宝的汇报。 “队长,我一直跟着侯亮的车队到了八号仓库,他们在那里卸了货,仓库管理比较严格,具体的货物不清楚,装卸的时候都不让人靠近。不过我买通了一个装卸工人,据他说,锦森印刷厂的货并不是一运来就存放在八号仓库的,有时候也会直接运到印刷厂去。”马宝汇报道。 方如今点头,看来侯亮并不是每批货都做着走私的勾当。 他对八号仓库也有印象,记得是坐落于运河畔,毗邻名刹积香寺,外墙由清水砖墙砌筑,开放式设计沿袭了航运仓储古建筑群的风格。 马宝又道:“八号仓库以前是用来专门存放生丝的,后来有一部分库区对外出租。锦森印刷厂在八号仓库中租用了一处库房,里面的看守都是他们的人,但是这个仓库防范的很严。我本来想搞到他们的进出库货单,但转念一想,这样怕是会打草惊蛇,就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李康跟着侯亮那里有什么发现?” 在码头上,李康和马宝两人都没有露面,就是专门留给侯亮的。 马宝道:“这次李康还带了相机,只要是跟侯亮接触过的人,都会被拍下来,到时候咱们可以按照照片找人。” “嗯,相机确实要用好,这对我们的侦破工作十分重要。有空了,你也要学学。” 马宝点头,只是这相机太新鲜了,李康没事的时候是一天到晚摆弄,根本不给他碰的机会。这次队长发了话,以后看李康还敢一个人霸占? 目前,方如今的第一行动队,可堪大用的就纪成林、李康和马宝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现在要集中所有的力量追查油墨这条线索,“雪尘”的线索就要先暂时放上一放了。 “你和李康全力盯着侯亮,另外侯亮在印刷厂最亲近的人也不要忘了。这么一条运输线,怕是侯亮一个人还撑不起来。”方如今吩咐道。 “是!”马宝点头领命,这一点他也是很清楚,走私货物跟传递情报可不一样,传递情报可以一个人独立完成,但走私货物却是一环扣着一环,非一人之力所及。 马宝走后,方如今来到了郑耀庭的房间。 “郑公子,让你受委屈了。鄙人是临城站第一行动队副队长方如今,昨晚借用贵公司的船和货物,实在是事情紧急、迫不得已。” 为了在接触时减轻侯亮的怀疑,方如今必须要选一个合适的身份。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公子哥的身份比较合适,即使发生了冲突也是生意场上的倾轧,不会让侯亮过多地怀疑。 而刘忠恰恰提供给他的就是郑耀庭。 虽然说郑耀庭背后的正新公司实力雄厚,但刘忠权衡一番,还是得听临城站的,至于正新公司那里,毕竟是在上海,也不大可能触及到他。 但是临城站就不一样了,没有临城站的点头,他根本就不可能顶替潘志武上位。 不过说起来,这个郑耀庭就有些倒霉了。 郑耀庭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年轻男子。 临城站行动对? 特务? 郑耀庭的脑海里首先冒出这两句话。 竟然是特务。 郑耀庭虽然是富家公子,但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纨绔子弟,这一点从他被控制之后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想办法套对方的话,只是身边的两个大汉简直就跟木胎泥塑一般,对他根本不予理睬。 他在脑海里反复思索,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何招惹了特务。 方如今坐在沙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郑耀庭。 自己平白无故地借用了人家的身份和船只货物,肯定要给人家一个合理的说法才是。 “郑公子,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一定也清楚。不过,昨晚这件事嘛,并不是郑公子您做错了什么事,而是我们为了办案的需要特请公子配合一下。”方如今觉得还是直接开门见山解释清楚的好,否则对方心里也不踏实。 原来是让他配合办案! 果然,郑耀庭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虽然觉得方如今的做法有些太过霸道,但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还不能太过表现出不满。 而且,这次也算是卖了临城站一个面子,将来临城地面上一旦有了什么事,这层关系还能用。 郑耀庭想到的,方如今自然也想到了。 正新公司在上海实力雄厚、大有名气,如果郑耀庭是个纨绔子弟也就罢了,但目前来看此人并非斗鸡走狗之辈,倒是可以结交一下,将来自己在上海也算是多一条门路。 既然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方如今直接将从侯亮那里抢过来的三成油墨转手送给了郑耀庭,就当是赔罪了。 郑耀庭没想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大方,连连摆手拒绝。 可最终还是架不住方如今一番言语,这才答应收下。 方如今抿了一口茶道:“接下来,怕是还要委屈郑公子在这里住几天,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们说。” 他倒是没有委屈郑耀庭,房间是最好的,吃食也是十分丰盛,只要郑耀庭不走出这个门,所提要求尽量满足。 安顿好了郑耀庭,方如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此时纪成林已经从大堂上来了。 “队长,上午有人过来打听郑公子的事。现在人已经走了,我派人跟着了。” 方如今点点头,这件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侯亮是不是日本间谍,吃了这个大亏,肯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由头才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石桥出水 与此同时,一处茶馆之中,侯亮正在向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汇报情况。 “老板,我看这个正新公司的郑公子只是单纯地找咱们的茬儿、讹咱们的货,目前还看不出来有其他的目的。” 这是侯亮分析了一路的结果,如果对方真的发现了印刷厂隐藏的最大秘密,何至于直接照面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符合情报工作的规律。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嗯,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此事不可大意,你现在就吩咐下去,一旦发现异常,马上采取紧急措施。” 中年男子名叫穆家成,他才是锦森印刷厂的幕后老板,侯亮对外声称自己是经理,实则是穆家成的助手。 平时,穆家成一般不会轻易出面,工作都是由侯亮来部署完成。 “我派人悄悄地去了新兴饭店打听了一下,这个郑公子就住在五楼,而且我也给上海的正新公司打过电话,他们确认过郑耀庭近日来了临城。据说是他父亲在有意地培养他,今后逐步接受公司的事务。” 侯亮的工作还是很细致的,亲自打电话给正新公司,不过他是以洽谈生意的理由打的,自然也没有过多地问郑耀庭的具体情况。在确认郑耀庭是来了临城之后,便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穆家成抿了口茶,说道:“干咱们这行的,凡事得加上一百二十个小心,凡事得多想几层。这次的货没问题吧?” 侯亮赶紧说:“请老板放心,这次一共运来了三十五包,算上之前的三批,总数已经有一百二十包了。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目标需要这么多的炸药?” 穆家成眉头一皱,低声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咱们只是负责运输,货物从各地到了临城,再由咱们交给货物的主人,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他们是什么任务,跟你我无关!” 侯亮微微低头:“是,老板教训的是,是我多嘴了。” 穆家成眼睛微眯,看着侯亮叮嘱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千万不能大意。” 两人又坐了片刻,穆家成心里还惦记着一件大事,便先起身离去。侯亮又坐了两三分钟,这才离开。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对面的房屋里面,走出两个青年男子,其中身后背着一个牛皮包的那个,正是李康。 李康望着大街上早就远去的穆家成,微微笑道:“还真让队长猜着了,这次有了你的照片,再想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另一个行动队员有些羡慕地看着李康身后的牛皮包:“什么时候也让我照一张?” 李康瞪了他一眼:“这是执行任务,要是出了纰漏,你有几个脑袋?” 那个行动队员讪讪一笑:“我这不是说等以后空了的时候嘛,你瞪什么眼啊!” 一个小时之后,清洗出来的照片很快交到了方如今的手里,他将这些照片翻来覆去的看,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头发还有些谢顶,脑袋不小,看上去就像一只没长成的冬瓜。 这相貌嘛,很难化装掩饰! “这个人的身份核实了吗?” 来送信的行动队员说:“这人是马宝亲自跟的,据说进了一家叫作天祥当铺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打听过了,此人名叫穆家成,就是天祥当铺的老板。马宝还在那里盯着,让我赶紧跟您过来报告一下。” “侯亮呢?” “侯亮接头之后,就直接回了印刷厂,中途没有跟别人接触过。” “八号库房那里有什么消息?” “印刷厂的卡车,都有兄弟们盯着呢,并未发现出库的车辆。” “其他的车辆也要盯着,从今天早晨所有出库的车辆都要搞清楚去了什么地方,运了什么货。” 新兴饭店的套房,现在成了方如今的指挥部,自从王韦忠当了副组长之后,他的权限更大了,纪成林、李康、马宝等人也跟上了发条一样,整个行动队如臂指使。 …… 李垣一早出了大车店,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换成了一身干净的长衫,随后进了一个茶园坐在桌子前喝着茶水,看着报纸,显得极为悠闲。 任谁也难以将这个教书匠一样的男子跟日本间谍联系起来。 李垣的目光在报纸上,可心却不在这里。 今天中午十二点就要再次接头了,但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被临城的情报部门盯上了。 不知道纰漏在哪里,就意味着需要警惕防范的地方成倍的增加。 如果有危险的话,他依然会选择果断撤离。 这时,茶园门口走进来三个苦力打扮的汉子,三人看样子跟茶园的伙计笑呵呵地打招呼,看着很熟悉的样子。 点了茶水之后,挨着李垣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觉得太热了,便纷纷脱掉上衣,其中一个颧骨很高的汉子还将布鞋脱下来抠着脚丫子。 李垣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不着痕迹的扫过,这三人穿的都是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脸晒得很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肋骨下那颗疲惫不堪的心正在跳动。 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茶水上了之后,高颧骨汉子也顾不得烫,端起茶碗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一大碗茶下肚,他抹抹嘴,说道:“都敞开了喝,今天的茶水我请!” 另外两人看着他。 “又不是酒,还敞开了喝?” “吴老六,你这是发财了啊?” 高颧骨汉子得意一笑:“你们两个懒汉,昨天偷懒没去码头扛活,可是亏大了。告诉你们,昨天一晚上我就赚了五块法币,没想到吧?嘿嘿……” “什么?” “五块?这么多?” 像他们以往在码头上扛活,一天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赚一块钱。 工人们赚多少钱,李垣并不关心,但听到这几个人是码头上的,他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高颧骨汉子指着空茶碗对一个同伴说:“倒上,倒上!” 同伴笑呵呵地给他倒水,笑骂道:“才赚了几个臭钱,就摆上谱了。” 高颧骨汉子盯着茶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们不知道,昨天晚上码头上可热闹了,从上海来的一个公子哥给兄弟们开出了两块的工钱。” 同伴道:“不对啊,你这也才两块,另外三块呢?” 高颧骨汉子敲敲桌子:“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呢,后来锦森印刷厂的侯经理来了,看到我们给人家干活就去找那上海人理论,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吃了瘪,警察们都上船搜查了。” 同伴倒吸了一口冷气:“侯经理的船也被查了?” 高颧骨汉子对自己被频频打断很是不满,瞪了同伴一眼:“听我继续说。侯经理跟警察队的人关系处的好好的,可他的船被查了,我们亲眼看见的,肯定是得罪了警察队的人。” 同伴接话:“这还用问啊,肯定是钱送少了呗!” 高颧骨汉子没好气地道:“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插嘴!还想不想喝茶了?” 同伴讪讪一笑:“好,我闭嘴,你说,你说。” 高颧骨汉子这才道:“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官,好像是港务局的什么科长,还是处长,你猜最后怎么着了?” 同伴道:“港务局就是专门管着港口的啊,那肯定是帮侯经理把人抢回来了。” 高颧骨汉子摇摇头:“错了,错了,我就知道你肯定猜错。” 一旁的李垣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 高颧骨汉子见两个同伴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才道:“警察队连港务局的大官的面子也没给,搞得他灰溜溜走了。” 同伴撇撇嘴道:“你就吹吧,你在船上卸货,还能看到那大官走了,而且还是灰溜溜的?” 高颧骨汉子见同伴处处针对自己,拉着脸道:“你知道个屁!我在上海的那艘船上没干多一会儿,就被调到了侯经理的船上,亲眼看见那个大官跟侯经理站在船头说话,两人都是很生气的样子。” “哎呀,不是说钱的事儿嘛,怎么越扯越远了。”另一个同伴道。 高颧骨汉子道:“对,对,都是他打岔!是这样的,侯经理着急卸货,给我们出了高价,每人三块!” “这样啊?”两个同伴都是羡慕地看着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垣在一旁顿时就是心头一惊,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间谍,此次前来是以出版商的身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接上头,就被临城的情报机关察觉到了。 他对于临城人生地不熟,全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机警,这才逃过了中国特工的抓捕。 此时城市里的各个交通枢纽肯定有便衣特工盯着,自己即便想离开临城,也需要熟悉临城情况的人接应才行。 今天即将接头的这个情报员代号“石桥”,据说一直负责上海到临城的一条交通运输线,上海特高课总部供给临城各个情报小组的装备物资有三分之一都是由这条运输线提供。 既然是负责运输线,一定会有办法送自己尽快离开临城。 李垣和“石桥”都不知道对方的掩饰身份,两个人只是按照计划,在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接头,这当然也是因为保密的要求,防止有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还有脱身的可能。 第一次接头,由于李垣被中国特工跟踪,被他果断地放弃了。第二次接头,就显得越发地重要了。 只是,他也很清楚,这次接头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但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只得姑且一试。 李垣虽然不知道“石桥”的掩饰身份,但来临城之前便听情报组长恩田漱平提过一嘴,近期将有一批物资由上海运往临城。 恩田漱平是他的同乡兼师兄,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两人私交极好,平时恩田漱平在他面前说话也用不着那么在意。 当李垣听到码头装卸工人议论的这件事之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上海来的船? 竟然这么高调,不会是恩田漱平所说的那条船吧? 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么高调行事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他觉得更有必要跟“石桥”了解一下这个情况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弓之鸟 李垣看了看那三个码头装卸工人,强自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插了一句:“一个上海来的,怎么还在咱们临城地界上这么霸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见三个码头装卸工人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李垣讪讪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你们多赚钱了,是好事儿。” 高颧骨汉子见李垣一身长衫,他自幼孤苦,大字不识几个,对读书认字的人格外地敬重,便咧嘴笑着对李垣道:“这位先生说的也是,按理说平时那个侯经理对我们也不薄,但是大把地钞票就摆在眼前,这谁受得了啊!” 他还清晰地记得上海来的货船靠了码头之后,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从船上走下来,伸手就从皮包里掏出一大把钞票。 每人两块,先发钱再干活! 高颧骨汉子眼睛当时都直了,还有这样的好事? 话说回来了,还得感谢上海来的这帮人,不然也不会有后面侯经理给他们开出的优厚条件。 这时,高颧骨汉子喜欢多嘴的同伴盯着李垣道:“先生,您不用坐班的啊?” 今天可不是礼拜天,而且也不到中午休息时间,这个时候能在茶馆里悠闲喝茶的人,要么是找不到事情做的,要么就是根本不用做事的。 没等李垣开口,高颧骨汉子先对同伴训斥道:“就你多嘴,这位先生一看就是赚大钱的,还用得着坐班?” 他可比自己的同伴会说话多了。 李垣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我这人平时就喜欢听奇闻轶事,还喜欢动笔写写故事,你们方才说的上海、临城两地的货船争抢工人一事,倒是有点意思,要不劳烦几位跟我详细说说?” 三个工人都是下午班,不然也不会来茶馆里打发时间,高颧骨汉子笑呵呵地道:“我就说吧,先生有文化,是拿笔杆子的。您要是愿意听,我就说说。” 李垣索性端着茶碗跟他们坐到了一桌,听着高颧骨汉子便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末了,李垣大方地替三人付了茶水钱,这才告辞而去。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十五分了,距离接头的时间很近了。 李垣虽然戴着礼帽,可头顶上烈日当空,地面被晒得极烫,热气不断地从地面升起,形成了一股股热风,在他的脸上使劲地拍打着,这让他的心情更加地焦躁起来。 高颧骨汉子得了李垣的好处,虽然很想卖弄一番,但昨天夜里他一直都在干活,竟是连上海来的那个富家公子哥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 总之,李垣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他一路朝着接头地点走去,忽然听到前面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直到渐渐远去。 李垣当即停住了脚步,他的神经紧绷着,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格外地敏感。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路人走了过来,他看到一个学生打扮年轻人,赶紧上前紧走几步,问道:“同学,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乱哄哄的?” 那名学生轻轻的一笑,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刚刚路过,不过听人说,好像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这是他们的一次抓捕行动,是针对日本间谍的。” 日本间谍! 李垣的心又是咯噔一声,紧接着心中泛起一股悲凉。 不过,他还是违心说道:“抓到了日本间谍好啊,大快人心!” 又在原地站立了片刻,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临城军事情报站刚才抓的是什么样的间谍?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决定自己去事发现场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最好是能够确定被抓之人的身份,再及时汇报给特高课,以便特高课及时对临城的情报网络下达指令,从而避免情报人员遭受更大的损失。 李垣将帽檐压低,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事发地点走去。 赶到那处院落时,就看到院子前还围着一群不明真相的市民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老梁本本分分的,怎么会是日本间谍呢?” “是啊,平时见了面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人也挺热心的,上次我孩子得了急病,还是他叫来黄包车帮着我们去医院的呢,怎么可能是日本人呢?” “这我得纠正你了,日本间谍不一定非得是日本人,有些忘了祖宗的中国人也替小日本卖命。” “嗯,要不然那东三省能那么容易丢了?唉,要是张大帅不死,肯定不是这般结局。” “就是啊,所以日本人才对他下了毒手!” “你没见刚才抓人的时候,那些人可比警察凶多了,吓得我连大气都敢出。” “唉……没准这次是抓错人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人家是日本间谍难道还有写在脑门上?”市民中总是有着不同的论调。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是日本间谍都那么好认,还用得着军事情报站的人出面吗,咱们兄弟不就把人逮了?” 听到身边的纷纷议论,李垣的心彻底是凉了,真要是像这些人说的这样,十有八九抓的就是自己的同伴,这下可是麻烦了。 他和临城当地的日本间谍虽然没有直接联系,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有了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感。 昨天要不是自己警觉、反应快,说不定现在早就在刑讯室里受刑呢。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严刑拷打。 李垣心中暗自盘算着,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这次自己差一点暴露,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同伴老梁也被抓了,而自己也面临着再次暴露的可能,自己是不是立即放弃接头撤离呢? 可是自己从上海来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现在还没接头,就要撤离,是不是太可惜了?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李垣的心中不住的权衡着,就在这时,前面议论的人群里忽然有人说道:“要我说啊,没准就有日本间谍混在咱们这一群人当中。” 李垣又是一激灵! 那人又道:“呵呵,我这也是猜的,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大家伙要是发现谁可疑,赶紧举报,听说还有奖赏呢。” “这钱哪有那么好赚?前些天满大街贴的举报盗墓贼的告示,不是一样还没有下文嘛!” “唉,梁老板人那么好,听说他做的出版生意很大,这次人进去,唉……” 梁老板? 出版社? 李垣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左右踅摸了一下,悄悄地问了一个市民,结果得到了一个让他早有预感却又震惊无比的消息。 被抓的这个梁老板就是前几天跟他曾经接触过的出版界同仁梁再安。 梁再安竟然是自己人? 李垣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左前方一个男子的背影很熟悉,双方距离也就八九步的距离。 此人站在人群中,一副普通市民的打扮,和大家一样,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热闹,听着大家的议论,不是还随声附和一句。 虽然看不到这人的正脸,但从他头部摆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用眼睛正在不漏痕迹的扫向人群之中,暗地里寻找着什么。 李垣的记忆力很好,他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曾经出现在自己住过的旅店之中,两人打过三次照面。一次是在大堂里,一次是在楼梯上,还有一次是在旅店的大门口。 没错,就是他。 李垣格外地敏感,又受过专门的训练,他很快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暴露了,问题一定是出在谈生意时跟自己接触过的几个人身上。 那么这个梁再安,怕是也是被自己牵连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专门为自己而设的陷阱。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然敢亲身犯险来热闹,没有想到军事情报站的特工在这里悄悄布下了陷阱,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想到此处,李垣顿时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 也许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同伴。 但愿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 必须赶紧撤离! 想到此处,李垣的身形略微转了一个方向,微微低头,以侧背对着那个男子,然后借着旁边几个市民的身体遮挡,逐渐拉开距离,然后转过身,神态自然的离开现场。 原来,被李垣发现的那名男子正是赵旭天手下的一名情报人员刘迎顺。 昨天夜里李垣跑了之后,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成了怀疑对象。 刚刚抓走的这个梁再安就是其中一个,只因为梁再安和李垣在一个酒会上聊了十几分钟。 胡德胜的考虑是,既然李垣已经被惊到了,如果他离开临城也就罢了。若是还没有离开,也许看到自己接触过的人被抓会到现场打听情况。赵旭天他们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有所收获。 不得不说,胡德胜也是一名优秀的特工,在细节上考虑周详,滴水不漏。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李垣先发现了他在人群中布置的暗哨。 人再一次被惊到了。 现场人不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当时刘迎顺没有发现李垣,但这是人群挤过来挤过去,有人在后面踩了他一脚,正是这一脚促使刘迎顺回头看了一眼。 哎……?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外碰面 视线之中一个背影掠过街角,刘迎顺略微皱起眉头思索一下,然后快步挤出人群。 这时,不远处的另两名情报队员看到刘迎顺走出来,其中一个便不动声色地迎了上来:“有情况?” 刘迎顺低声道:“说不准,刚刚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藏青色的礼帽,帽檐应该是压得很低,我觉得他的背影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同伴道:“要不这样,咱们两个去跟踪,把这个人的落脚点找到,让小四他们在这里盯着。” 刘迎顺点点头。 李垣离开人群之后逐渐加快了步伐,这一趟虽然有点冒失,可是不亲眼看一看,心中总是不放心。 虽然不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但总算搞清了自己暴露的大概原因。 看来临城军事情报站找不到自己的踪迹,开始转换侦破思路,从跟自己接触过的人身上下手了。 李垣暗自庆幸,幸亏刚来临城的时候没有接头,否则“石桥”也有暴露的风险。 李垣的脚步很快,不一会就转过一个街角,然后一个急转,闪进一家杂货店铺之内,隐身在里面,一边假装挑选货物,一边暗中向外面观察。 这种反跟踪的动作是一种必要的手段,可以判断身后有没有人在盯梢。 李垣一向都是十分谨慎,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十分认同。 五秒钟! 十秒钟! 二十秒! 半分钟! 一分钟! 一直没有见对方跟过来。 李垣长吁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可就在准备迈步走出店铺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大街上两名青年男子很快地出现在了李垣的视线当中,其中一人他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跟自己照过三次面的便衣特工。 糟糕,还是被发现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两个人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显然是突然失去了目标。 前方就是岔路口,这两名青年男子也没有过多停留,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很快就分开两路,各自追了下去。 李垣掏出钞票从杂货铺里买了一顶米黄色的凉帽,定了定心神,自己现在甩开了尾巴,虽然暂时安全了,但自己的容貌对方可是知道的。 如果仅仅是知道自己的容貌也就罢了,毕竟军事情报站见过他的人也有限,不可能大街小巷都撒开,一定会选择重要部位。 李垣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已经被人暗中拍了照。 对方手里要是有了自己的照片那可就麻烦了。 彼时,能够认出自己的人就不再限于见过自己的军事情报站相关人员,范围将大大地扩大。也就是说,无论是他走在哪里,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出了杂货店,李垣的脚步更快了。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两个年轻男子并肩走着,其中一人身后挎着一个皮包。 相机? 李垣心头一紧。 急忙转身到了一个路边摊,再不声色地往回走,然而还没走出十步,就远远地看到刚刚被自己甩掉的一个中国特工正朝着这边走来。 真倒霉! 李垣急忙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这段大街两旁都没有小巷,李垣对旁边的店铺不熟悉,只能低头往前走。 他现在也是没得选了,后面的人肯定就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工,前面那两个年轻人则未必。 李垣尽量地贴着两旁的铺子走,这样可以用路旁的摊子、行人替自己遮挡一下。 经过那两个年轻人的时候,李垣心情忐忑,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从腰间掏枪的准备。 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话,但李垣敏锐地发现这两人身后都是别着家伙的。看来自己猜得没错,他们确实是特工。 李垣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迈开大步往前走。 尽管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身体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异常。 擦身而过的时候身子竟是晃了晃。 不过,他毕竟是经过专业特工训练的,佯装差点崴脚,低声用方言骂了一句:“这路怎么修的?” 地上的路确实有些不平,青石板路经过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就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了。 让李垣感到庆幸的是,刚才这一幕竟然没有引起那两个年轻人的注意,侧身悄悄地扫了一眼,发现他们的注意力可不在自己身上。 李垣更加地不再犹豫,看到前面一个巷道,想也不想,就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巷子,李垣几乎小跑起来,待穿过巷子,快速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 上了车,可他并没有想好要去什么地方。 种种想象表明,这周围有不少的军事情报站特工,而且都是针对自己的。 直接离开临城呢? 还是继续去跟“石桥”接头? 继续接头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可现在要走的话,自己的秘密任务就完不成了。 而且,“石桥”现在肯定已经在赶赴接头地点的路上了,甚至已经到了接头地点附近,他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周围都是陷阱,危险已经在逼近了。 经过短暂的思想交锋,李垣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冒险留下来去接头了。 现在临城军事情报站布满了天罗地网,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实在是顾不上“石桥”了。 撤! 李垣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 “去,落尘桥!”李垣打定主意之后对车夫说。 靠在后背上,李垣心中暗骂自己太不果断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不应该心存侥幸,只要有一丝暴露的可能,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而自己竟然一再犹豫不决,这可是犯了大忌。 落尘桥在城西,和去上海的方向是南辕北辙,李垣猜测临城军事情报站会将城东作为重点方向布防,直接向东而行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只盼着赶紧到落尘桥,再在那里想办法离开临城,兜个大圈子安全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安全返回上海。 车夫撒开脚丫子狂奔,可李垣还是觉得太慢了,他一刻都不想在留在这里了。 “再快点,再快点,我给双倍价钱,不,三倍!”李垣催促道。 车夫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拉车赚的就是辛苦钱,三倍的钱可不低了,但钞票再有吸引力,车夫也只有两条腿,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快点,我家里人生病了,得赶紧去送他去医院!”李垣不断催促车夫,却又不想让人怀疑。 这一路上心情真是五味杂陈,自己满怀信心地从上海来临城,最后什么事情也没办成,竟然要仓皇逃离,心中充满了不甘。 现在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距离接头时间只有一小时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石桥”有没有事,但愿一切安好。 李垣坐在车上胡思乱想,惶惶不安! 正想着呢,突然,黄包车夫身子后仰,吱啦,车子速度立即就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 李垣直起身,抬眼一看,只见前面的街口围着一群人,还有几辆汽车也堵着,看样子是走不动了。 黄包车夫一叹气,说道:“肯定是又出事了,前方是个急弯儿,汽车常常没来由地蹿出来,上个月就撞伤了三个人。” 李垣脸色一沉,暗骂倒霉。 这时,被堵在后面的一辆小轿车里,司机使劲地摁着喇叭,汽车发出滴滴几声。 可催促也没有用,这里街道本就不宽,前面堵了,后面根本就过不去。 黄包车夫扭头道:“先生,要不咱们换条路?” 这是去落尘桥最近的路,绕路意味着他要多付出不少体力,三倍的车钱也是打了折扣,黄包车夫心里也不痛快。 李垣皱眉看看前面一动不动的人流,又见到几个警察也迅速地跑过去维持秩序,看情况一时半会儿路还通不了。 “好吧,绕道。得快,病人等不起!” “唉,知道了。您坐稳了!”黄包车夫听对方没有提加钱的茬儿,也不像之前那么卖力了。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赵旭天带着人和刘迎顺汇合了。 “人呢?” “队长,这家伙狡猾的很,在沧水街一带把我们给甩了!” “一群废物!”赵旭天咬着牙骂道。 这已经是李垣第二次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为了抓住李垣,就连胡德胜都亲自出动了,赵旭天压力很大。 可压力再大,他也知道骂骂就算了。 李垣不是一般的日本间谍,确实很狡猾,刘迎顺被人家甩了也在情理之中。 赵旭天叉着腰站在街上生着闷气,连李垣往哪里跑了都不知道,这次有点抓瞎。 就在这时,眼尖的刘迎顺忽然伸手一指:“队长,你看,那是行动组的人!” 顺着刘迎顺手指方向看去,赵旭天果然看到了李康和另一名行动队员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两人的神态似乎是在跟踪什么人,难道第一行动队又发现新目标了? 李康和赵旭天走了个对面,两人很是默契地装作互相不认识,彼此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但不约而同地对对方的出现感到诧异。 李康知道情报组一直憋足了劲想做出点成绩来,联想到情报组之前抢功导致闫建波自杀的事…… 忽然,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铺平道路 方如今接到李康的报告之后,几乎未加思索便给王韦忠打了一个电话。 “师兄,我需要人手支援!” “出什么状况了?”王韦忠知道方如今在盯着油墨这条线,如果只是单纯的跟踪监视,第一行动队的人手够用,现在向自己求援,一定不只是跟踪监视那么简单了。 “刚才李康报告说他们看到了赵旭天带着人出现在了附近。” “好了,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在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的办公室里,智惠东刚刚从外面回来,扯开衬衣上的扣子,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上次搭上了方如今的便车,智惠东也是受益匪浅,虽然军衔和职务都没有动,但获得了一枚云麾勋章,档案履历上也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为他以后的晋升积累了资历。 如今,自己的老长官吴剑光荣升副站长,他的后台更强了。 不过,智惠东不敢表现出任何的骄纵,他是个聪明人,那些面子什么的都是虚头巴脑的,只有踏踏实实干出点实绩才能站得更稳。 这两天看着方如今带着第一行动队的人忙忙碌碌的,智惠东也没让手下的人闲着,将以前手头上那些线索重新起底,希望从中再挖出点更加有用的东西。 喝了几口茶水,将思路捋了捋,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他随手拿起电话,马上就一个挺身站立起来。 “副组长,您什么吩咐?”智惠东躬身问道。 这就是智惠东的聪明之处,即使他跟王韦忠原来同是行动队长,但人家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不能像之前那么随便了。 “老智,现在有个急事要你帮忙,哦,具体来说就是如今那边的人手不够了,需要跟你借点人。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王韦忠很是客气地开口问道。 “哎呀,这是如今又找到新的线索了,太好了!”智惠东心中一喜,之前跟着方如今可没少沾光,崛部隆一的案子几乎就是天上掉馅饼,“请副组长放心,我这里人手没有问题,第二行动队五分钟之内可以出动。” “嗯,你多挑一些身手好的兄弟,这次要抓捕的对象可能不止一个,行动时要小心,我这边如果忙完了也会带人过去,动作要快!”王韦忠命令道。 “是,我马上安排!” 王韦忠的一个电话顿时让智惠东热血沸腾。 不止一个目标? 虽然之前也抓过日本间谍,但挖出一个来都费劲,方如今这次竟然找到了不止一个,而且听王韦忠的口气,这“不止一个”绝对不是两个那么简单,而是更多。 这可是智惠东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挂上电话,智惠东立即打给了副队长王利。 王利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他马上就赶了过来。 “队长,什么事?” 智惠东一边系扣子,一边开口命令说:“有任务了。你马上通知咱们队里在家所有的兄弟,都带上家伙,这次可是大鱼,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王利听了之后也是震惊不已,据他所知,二队的几条线索都断了,直到目前没有一条能接起来的。 别看智惠东在外面八面玲珑,但在第二行动队内部,那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王利不敢多问,转身就要去传令。 “回来!” 王利急忙停住脚步:“队长,还有什么吩咐?” “让兄弟们不要在院子里集合了,有人问的话,就说去外面吃饭,我请客。记住,三三两两的走出去。” “明白!” 王利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保密,大院里集合太过明显了,情报组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有大行动。有了上次闫建波的事,不得不防。 智惠东率先出了大门,找到一个公共电话,按照王韦忠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方如今的声音。 智惠东道:“方队长,我是智惠东,这是用公共电话打的,你放心,情报组的那帮家伙听不到。” 方如今暗自点头,智惠东心思缜密,知道避开情报组的耳目。 “智队长,客气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请你亲自去锦森印刷厂找我的人,抓一个叫作侯亮的经理。另外,分出一队人马去八号仓库找到锦森印刷厂的库房。千万要注意隐蔽行踪,这个侯亮要抓活的。八号仓库里面的人肯定持有武器,让你的人小心些!” 方如今的话让智惠东又是心里一惊,听方如今的意思,除了这锦森印刷厂和八号仓库之外,还有其他的抓捕目标。 方如今的动作也太快了吧,自己可不能落了人后。 “方队长,你放心,我和王副队长各盯一摊儿,一定不让日本间谍跑了。” 在和智惠东交待了任务之后,方如今便立即带着纪成林和几个手下出了新兴饭店。 半个小时前,负责监视穆家成行动的马宝报告,穆家成离开当铺前往红门局一带。 临城民间丝织业发达,明朝初期在临城专门设立织造局,负责织染绸缎,为皇室制作凤冠龙袍、纶巾缎靴。 因织造局大门为朱红色,俗称红门局,后来红门局前的那条路也就被人叫成了红门局。 此地毗邻金牛湖不远,十分繁华。 穆家成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并未带着伙计。 马宝看他鬼鬼祟祟,怀疑他是去接头的。 原本方如今还想等着看看穆家成是准备和谁接头,可赵旭天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自己的部署。 方如今猜测赵旭天并不知道穆家成的存在,但以赵旭天以往的所作所为,对自己这次行动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为了避免重蹈闫建波那样覆辙,必须要当机立断。 马宝将穆家成的最新情况向方如今作了详细的汇报。 在十一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穆家成进了一家名叫天香楼的饭庄,那里生意很好,人满为患。 不过,穆家成的运气还不错,他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人结账走了,伙计很忙,连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穆家成对这个并不在意,反而是用目光扫了周围一遍。 天香楼价格不菲,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过纵然如此,二楼的大堂内也有人敬酒献词,吟诗高歌,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不多时,伙计走了过来,嘴里说着见谅之类的话,开始收拾碗筷,穆家成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老酒,便自顾自地吃了下来。 老酒倒在杯子里,但一口没动。 他的眼睛不时瞟向楼梯口的地方,这里是从一楼上来的唯一通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对面的一座二层楼上,窗户紧闭,但是从窗户缝隙里还是能够看到对面天香楼的情况。 “队长,咱们有两个兄弟已经到一楼了,饭庄后面也有人盯着……” 方如今点点头,对马宝说:“你带人守在外围,饭庄里的事情这次交给老纪。” 马宝略一错愕。 方如今也不想让他心中有芥蒂,便道:“马宝,这一次的抓捕任务可是至关重要,是咱们继崛部隆一之后的又一件大案子,站长对此也是非常重视,如果今天能够将穆家成和他的同伙抓了,这次咱们就圆满了。这个功劳可不小……” 马宝顿时就听明白了,忙道:“队长,我明白。老纪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大头兵,不就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功吗?这一次可是绝好的机会,这些我都懂!” 他的资历还不够,队长的意思是要成全老纪。这看起来有点像是从他嘴里夺食,但马宝很清楚,这一块大肥肉自己一口根本就吃不下去。 方如今很是欣慰,在马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看马宝年纪小,但脑瓜子很好使,一点就透。 “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如果这次老纪的事情成了,你和李康也是有希望的。” 一旁的纪成林听了之后,顿时也是心头狂喜,虽然从军十来年了,但一直没有遇到过太好的机会。 但自从从部队调到临城站之后,他的晋升之路基本上就被堵死了,这已经成为他多年的一块心病。 当初跟他一起扛枪打仗在一起的那些兄弟们,这几年凭借军功晋升为少尉、中尉,甚至还有人当了上尉连长。再看看自己,一直都会原地踏步,直到现在还是个大头兵,晋升无望。 毕竟军事情报站不同于作战部队,军衔的晋升极为严格,没有立过大功,自己很难从士兵跨到军官的行列中。 方如今的安排,纪成林自然是心知肚明,这是在给自己铺路了。 从目前来看,穆家成绝对是日本间谍无疑了,甭管他的同伙来不来,已经有保底的一份功劳了。 当然,最好还是能够将两个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茅站长自从来了临城站之后,站里风气为之一新,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从上次方如今破获崛部隆一案之后的奖赏就可见一斑。 有了方如今的关照,自己只要抓住这次机会,跨过这道坎儿加入军官的行列应该不是问题。 真是太好了,自己之前还以为这辈子都是个大头兵了呢,没想到机会来了。必须全力以赴完成这一次任务,绝不能辜负了队长的期望。 纪成林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回答道:“队长,你放心,这一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人抓住,绝不会给你丢脸!” 方如今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何至于此?不过是抓几个日本的间谍而已,还用你把命拼上?放心,还有我在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阻拦插手 方如今很快安排了任务,自从有了上次抓捕崛部隆一的经历,他对密捕这种事已经有点熟悉了。 这次的抓捕有两个重点需要关注,一个是防止提前被穆家成和他的同伙察觉,另一个则是防着赵旭天这个家伙过来搅局。 对于前者,方如今还是有信心的,直到目前为止,穆家成没有任何的异常,除了老酒一口没喝之外,菜倒是吃的不少。 倒是后者,方如今有些担心。赵旭天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怕是比胡德胜还更加热衷于抢功,此人不得不防。 如果赵旭天插手,导致穆家成被惊动逃走,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方如今让李康带着几个兄弟专门在街上留意赵旭天等人的动静,一旦发现了赵旭天就想办法拖住他们,为这边接下来的抓捕创造机会。 方如今看了看天香楼周围的环境,这里到处都是妓院、茶楼、酒肆、娱乐、杂货铺,人流量很大,道路也是四通八达,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 抓捕穆家成,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这大白天的,又是在热闹的饭庄里,只要动手就难免惊动旁人。 正在思索之间,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五分。 在附近安静守候的纪成林等人,也都乔装改扮潜伏在周围,静等着方如今的命令。 这时,站在大街上一个杂货摊前的李康忽然抬手挠了挠脑袋。 负责观察的一个行动队员立即发现,并报告给方如今。 “队长,李康那里有情况。” 方如今的心头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康那里有情况,就说明赵旭天带着人来了。 他透过窗户缝向大街上看去,很快就看到远处赵旭天带着两个手下缓步往这边走。 如果不熟悉赵旭天,他肯定会以为这三个懒懒散散的家伙是逛街的。可只有了解赵旭天才会知道,临城站第一狗鼻子确实是名不虚传。 方如今不禁微微皱眉,赵旭天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天听老纪和马宝说了很多关于情报组的事情,其中以赵旭天最多。 此人虽然擅长溜须拍马,但并不是无能之辈,在情报工作方面着实有一手。 上次因为闫建波的事,让胡德胜与副站长失之交臂,赵旭天便憋了一口气。而且,不久前听李康汇报,方如今猜测赵旭天他们也在找人,但好像是跟丢了。 由此推测,这次赵旭天出现在天香楼附近绝非偶然。 是他们的目标也出现在这附近? 还是奔着自己这边来的? 就在这时,又有行动队员急声道:“队长,快看,穆家成动了。” 方如今急忙朝对面的饭庄上看去,只见刚才还好端端坐着吃喝的穆家成已经离开了座位,转身下楼。 方如今心里一咯噔,目标被惊动了? 现在可以立即抓捕,成功率非常大,但是与穆家成接头的人还没来,只抓穆家成一个人,有些遗憾。 当然,穆家成的离开,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天香楼不是接头地点。 想到这里,方如今急忙下楼,如果穆家成接下来继续去接头,直接跟着他,就可以找到他的同伙。 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去接头也没有关系,现在穆家成已经处于他的手掌之中,也跑不了。 方如今下来了楼,对着楼下的纪成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慢慢地跟在穆家成的后面。 随后,方如今一转身便迎面向着赵旭天走去。 他担心李康奈何不了赵旭天,自己必须要出面了。 赵旭天也是聪明人,看到方如今向他走来,很是识趣地闪身到了旁边的一个果品铺子中等着。 他倒不是惧怕方如今,而是知道现在对方现在肯定正在执行任务,自己循着李康他们过来可不是为了破坏行动组的行动的。 只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不会干 “方老弟,这是又有生意了啊?”赵旭天笑眯眯地看着走进铺子的方如今。 方如今也是微微一笑,抱拳道:“赵老板最近生意兴隆,真是羡煞小弟了。今天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发财?” 赵旭天道:“发什么财?我是特意来找方老弟,请教这发财的门路的,不知方老弟能不能考虑跟我合作?” 方如今摇头:“小弟倒真是想合作,可今日不行。这桩生意是南京的,怕是咱们临城这边都做不了主,而且南京的大主顾也在亲自盯着呢,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要不然这样,下次咱们再合作,如何?” 赵旭天听到“南京的大主顾”六个字之后,脸色悠忽一变,从南京来的只有那个行动科副科长了。 难道这是南京本部行动科指派行动组侦办的案子? 心念至此,赵旭天不由地踌躇起来。 要真是南京盯着的案子,就不是他能够染指的了。 不待他细想一步,方如今拱手道:“赵老板,小弟那里还等着出货呢,实在耽搁不起。今天就先这样吧,改日再摆酒向赵老板赔罪。告辞!” 说罢,转身出了果品铺子。 留下站在原地的赵旭天一怔。 方才两人在铺子里的一番对话,在外人看起来、听起来就像是两个生意场上的伙伴见了面打招呼一样,实则是方如今暗示赵旭天不要乱插手,否则开罪了南京来的人,你吃罪不起。 守在门口的两个手下走进来,其中一人低声问道:“队长,他们走了,咱们还跟不跟?” 赵旭天心中犹豫,方如今的话有多少水分他无从判别,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事实真如方才对方所言,自己还真不能掺和。 特务处有行动纪律,该是谁的案子就是谁的案子,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上次闫建波的事情他为了尽快让胡德胜上位已经捞过界了,且产生了严重的后果,情报组遭到了茅站长的申斥,胡德胜更是与副站长一职失之交臂,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赵旭天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虽然站长并没有直接训斥他,但是人家很明白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也就是有胡组长护着,才能保得自己无虞。 说实话,若不是这次监视跟踪李垣被发现,继而发生了抓捕失败的事,赵旭天是不会再动歪脑筋的。 可事情偏偏就那么巧,自己的目标跟丢了,人家行动组却是要大干一场。凡事就怕比较,赵旭天心理不平衡了,甚至可以说是眼红了。 然而,方如今方才的话,却又让他顾虑重重。 这时,那手下又道:“队长,人都看不见了,您看,咱们……” 他看出来了,队长这是不想再追下去了。 赵旭天被他问得心中一阵烦闷,瞪了一眼,大步走出了果品铺子。 两个手下一看急忙跟上,他们心中狐疑,这方向不正是行动组的人们去的方向吗? 方如今快步追上了纪成林,和纪成林一起远远地坠在穆家成的身后。 方如今的眼力超强,即使是迎着十分刺眼的日光,也能将前方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穆家成的脚步很快,接连向西穿过两条街,来到了一片建筑区。 这里是一片住宅区,到处都是背阴小巷,又长又窄的弄堂星罗棋布,宛如迷宫一般。 一路上穆家成都十分的小心,连续做了四五个反跟踪动作。 等到了一个叫作竹竿巷的地方,回身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一转身钻了进去,几乎快到了巷子的尽头,又是向左一转,来到了一扇斑驳的黑漆木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三长两短。 里面很快有人回了一声,黑漆木门打开,穆家成闪身进去,黑漆木门又被关上。 “怎么今天过来了,不是还没有到联络的时间嘛?”房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诧异地说道。 这个女子脸上涂着薄薄的一层脂粉,嘴唇涂着口红,虽然谈不上漂亮,但也不是很难看。个子不高,但身材丰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 看到穆家成满头大汗的样子,她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汗,又十分体贴地倒了一杯凉白开放在八仙桌上。 穆家成连着两三口将凉白开喝完,抹抹嘴说道:“我今天又去接头了,但是对方仍然没有来。” 他话音刚落,那女人就是一声低低的惊呼,焦急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昨天就应该接头的吗?” 穆家成双眉紧锁:“没错,但是昨天对方没有来。今天亦是如此,我怀疑对方出事了!” 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太危险了!刚才你不应该再去冒险接头的,若是对方被中国的情报部门抓了怎么办,那你今天岂不是自投罗网?” 穆家成呵呵一笑,女人说的没错,虽然有备用的接头方案,但是执行起来确实要冒风险的,万一接头对象被抓继而开口,自己很容易落入中国情报部门设置的陷阱之中。 他轻轻地拉着女人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拍着她柔嫩的小手说道:“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大意,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掩护身份,也不认识我的相貌。” 那女人将头轻轻地靠在穆家成的肩上,幽幽道:“可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穆家成将女人环腰抱紧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发现对方超过约定时间快十分钟了,我就赶紧离开了。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许是被抓了,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事情。所以,我赶紧过来找你,就是要你立即发报,将这一重要情况向总部汇报。” 女人听了之后,赶紧站起身来,恭敬道:“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举抓获 “咣当”一声,门很快被石田裕子关上,从里面锁住。 “快,进屋!”石田裕子又推了秋田真宏一把。 秋田真宏心中一凛。 一定是跟自己接头的薛老板出了问题,牵连了自己,这是军事情报站的特工顺着薛老板盯上了自己,继而又找到了石田裕子。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没有因为两次接头失败而引起足够的警觉。 难怪自己在天香楼之中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原来是对方想放长线钓大鱼。 这下糟了,不仅仅是把石田裕子连累了,还危及到了电台和密码本的安全,必须采取紧急措施撤离,否则落到了军事情报站的特工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把枪给我,你去销毁密码本和电台,快!”秋田真宏低声喝道。 这次接头,他身上除了钱包和用于接头的半枚铜钱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更加没有带武器。 然而,下一刻石田裕子的回答却让他的心情从谷底迅速地升了上来。 “别太紧张,是刚才我说的那个杨二东。” “是他?” 秋田真宏长吁一口气,原来不是军事情报站的特工,都怪自己太过敏感了,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即使是一个泼皮,自己也不能露面。 现在杨二东正想着法儿的骚扰石田裕子,自己若是被他看见了,或者和混蛋肯定会心生恨意,若是被泼皮盯上了,甚至是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别人,以后就不好下手了。 想到此处,秋田真宏赶紧问道:“你能应付的来吗?” 石田裕子用力地点头。 接下来,秋天真宏用鼓励的目光看了看她,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石田裕子对付一个泼皮应该没有问题。 看到秋田真宏将房门关上,石田裕子这才偷偷地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杨二东在一个小孩子的带领下到了门前。 那个小孩子石田裕子是认识的,正是竹竿巷中刘家的三小子,石田裕子曾经跟刘家大嫂有过几次接触。 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停了下来,石田裕子转身让开门缝,将后背贴到了门板上,竖起耳朵。 外面传出杨二东黏黏糊糊的声音。 “小三子,就是这个地方没错吧?要是告诉我错的地方,你就别想吃糖了。” “怎么会错呢?嘿嘿,这位大叔,她还去过我们家借针线呢,跟我娘很熟。哦,对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跟她是亲戚?” “嘿,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这个表妹寻亲到了临城的。那行,这些糖都给你啊。记住,出去不要乱说!” “知道啦!” 小三子轻快的脚步声远去。 石田裕子终于是明白了,原来杨二东是冒充自己的亲戚骗取了小三子的信任,这才找到了自己的住址,这个杨二东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躲在屋里的秋田真宏听不大清外面的声音,只是看着同样躲在大门后的石田裕子,只见石田裕子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没什么大碍,她可以将事情解决。 秋田真宏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杨二东既然找上门来了,这样会不仅仅会给石田裕子带来极大的烦恼,也会增加她暴露的风险。 看来自己必须要马上处置了这个杨二东了。 秋田真宏在屋里盘算着如何处置杨二东,而石田裕子也在脑海里迅速地思索着应付这个泼皮无赖的法子。 轻轻的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紧接着大门微微向里移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人扶着大门往里偷看。 随着门环被轻轻扣响,杨二东谄媚的声音传了进来,“温小姐,温小姐,我是杨二东啊,您在家吗?” 石田裕子不由地一阵恶心,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家伙就纠缠着自己,从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简直熏死人,还有那满口的大黄牙,以及色眯眯的眼神,简直令人作呕。 依着她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是潜伏的特工,家里还有电台和密码本,这让她遇到什么事都是谨小慎微,遇事能忍则忍,从不轻易地和别人起冲突。 可偏偏是这样,杨二东便觉得她好欺负,三番五次地过来搭讪,就像是一只绿头苍蝇一般总是嗡嗡地围着她转,让人无比的心烦。 说实话,要是杨二东没找上门来,自己也就忍了,可自己的住址暴露了,以后怕是麻烦不断。看来还是秋田说的对,这个人不能再留着了。 “啪啪啪……” 敲击门环的声音渐渐变大了起来,“温小姐,我知道你就在家里,嘿嘿,你不愿意见我也没有关系,呵呵,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就在你家门口等着,等着你出来……” 言罢,不再敲击门环,竟是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不多时,石田裕子便闻到了一股辛辣呛人的烟草味,这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比较廉价的香烟。 她不由地捂住了口鼻。 该死! “我把小锣当当敲,稀奇的事情真不少,大观山风光好,山清水秀白云飘。” “有位姑娘水蜜桃,她红白单春好相貌……” “个日子,水蜜桃,同梅子姑娘商量好,要到外头走一遭,心里都想把那对象找,东跑跑,西跑跑,从瓶窑走到六吊桥。” “碰到一个小伙子,就是杨家牌楼的杨官枣……” 竟然还唱上了小热昏! 石田裕子就这么听了将近三分钟,外面的杨二东这才唱完。 “温小姐,你在吗?温小姐啊,我是杨二东……” 石田裕子眉头紧蹙。 这时,大概是有邻居听到了杨二东的声音,有人喊道:“嚷嚷什么,大晌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哪知道杨二东根本不买账,吼道:“我唱我的,你睡你的,干你什么事?” “你……你简直就是无赖!”邻居见他是个混不吝,也哑火了。 杨二东哈哈大笑。 石田裕子心中愈发地焦急,杨二东跟狗皮膏药一般赖在门口不走,秋田就无法离开。她知道秋田还有要事要处理,时间耽搁不得。 她想着再等十来分钟,要是杨二东还不走,就硬着头皮出去将其引开。 就在这时,巷子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喊道:“二东,原来在这儿呢啊,五爷正满世界找你呢!” “哪儿呢?”杨二东的声音中透着惊恐,“哎呦,兄弟求你了,可千万别跟五爷说见过我,不然这条小命就没了。我这就去想法子筹钱,筹钱……” 那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借的可是羊羔息,拿什么钱还给五爷?” 那人的声音很大,连屋子里的秋田真宏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羊羔息,即借一还二。如年初借一百元,年末还两百元。 “我……那啥,我现在就去给五爷筹钱去,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千万别说见过我,拜托啊!” 随后,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大门后的石田裕子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又躲在门后偷听片刻,确认没有了声音,这才轻轻地扒着门缝往外看。 没人。 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竹竿巷中空无一人,令人讨厌的杨二东早就没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一枚烟头。 石田裕子回身对屋子里的秋田真宏招招手,秋田真宏快步走进院子里。 “人已经走了,你小心点。”石田裕子低声道。 “好,你也小心。我会尽快处置掉这个男人。”秋田真宏说道。 杨二东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这个人是不能再留着了。只要手脚干净,一个欠了债还不起的无赖泼皮因为意外死了,应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怀疑。 秋田真宏目光从石田裕子脸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大门。 竹竿巷中异常的安静,此时还不到两点钟,天气炎热,人们都在午睡,秋田真宏沿着小巷子快步而行,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就解决了这个讨厌的杨二东。 让侯亮动手制服杨二东,将其灌醉灌醉了,再寻个无人的所在直接沉河,造成喝醉坠河淹死的假象,来个一了百了。 正寻思着,来到了竹竿巷巷口。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左侧的一扇门忽然没有来由地开了,同时两道身影向他扑来,秋田真宏的双手在第一个时间内被挟制住了,脚弯部也被重重一击,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只是一瞬之间,秋田真宏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没有时间想自己为什么暴露了,他毫不犹豫地一低头,企图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衣领。 然而对方的速度更快,一阵强劲的掌风向秋田真宏的头颈处袭到,啪的一声,秋田真宏的颈部旋即遭到了重击,巨大的掌力让他颈部一阵剧痛,耳中嗡的一声猛响,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短短的一瞬间,秋田真宏就被以纪成林为首的几名行动队员牢牢的控制住,为了以防万一,纪成林亲自出手,刚才就是他一掌将秋田真宏打晕,制止了秋田真宏的自绝。 方如今从巷子口走了过来,来到了秋田真宏的面前,用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将人交给马宝带回站里,再将刚才那人带过来,动作要轻!” 听到方如今的命令,一名行动队员们将秋田真宏的衣领扯了下来,同时反手铐住,并用布团塞住他的嘴巴,把人带拖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行动队员将吓得跟小鸡仔一样的一个人提溜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收获颇丰 杨二东的嘴巴里也被布团堵着,蹲在墙根下瑟瑟发抖。 刚才听到五爷让他还钱,他是撒开脚丫子就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本地的地头蛇五爷,年初欠了五爷的三十块钱,一直没有还上。这几天五爷派人四处找他,杨二东只好东躲xz。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四下寻找那位温小姐的住处。他已经观察了好几次了,温小姐从来都是一个人出门,便猜测她没有男人,比较容易下手。 杨二东的计划是先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即使到时候霸王硬上弓,他也是毫无顾忌。 一个妇道人家,肯定在乎自己的名声,到时候还能张扬不成? 今儿终于打听到了温小姐的住址,这让他欣喜若狂,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五爷的人找了过来。 不过,让杨二东感到诧异的是,眼前这几个人眼生,以往没看到五爷身边有这么几号人物啊。 方如今弯下腰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杨二东,低声道:“你叫杨二东?” 其实刚才杨二东在石田裕子门前嚷嚷的时候声音不小,他早就听到了。 “一会儿按我说的做,五爷的钱就不用还了!” “唔唔……?”杨二东没明白。 “一会儿要是坏了我的事,今天我就你沉了江!接下来,你要这么做……” 秋田真宏走后,石田裕子也是心绪难平,她相信秋田真宏很快就能处置了杨二东,可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人骚扰自己的呢,总不能有一个杀一个吧,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自己和秋田真宏有了那层关系,何不向上级请示,将他们二人调到一起工作呢?这样自己就不用担心再被泼皮无赖骚扰了,和秋田还能相互照应。 屋子里又闷又热,而且刚才秋田真宏来的时候也是弄得自己浑身燥热,出了不少的汗,石田裕子便想着赶紧洗个澡。 凉水澡虽然痛快,但她的身体经受不了,于是石田裕子便去烧水。 就在这时,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当当当……” “温……温小姐,温小姐,你在不在家……” 石田裕子眉头紧蹙,又是杨二东这个无赖,他怎么又回来了? “当当当……” “温小姐,温小姐……我知道你在里面……” 石田裕子从屋里悄悄地向外看去,大门是插着的,但门缝方向有人影晃动,对方好像还在扒着门缝往里看。 混蛋! 那个叫作五爷的家伙也是个无能的蠢货,怎么还没有找到杨二东这个混蛋。 石田裕子希望杨二东最好死在五爷的手里,省得秋田动手了。 她实在是被杨二东搞得是烦不胜烦。 “我知道你在家,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小姐,跟小姐说说心里话……” 还想见见我,说说心里话? 石田裕子听着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 她不打算出声,如果这个家伙一直见不到自己,多半闹一会儿就会走了。 可是,下一刻让石田裕子没有想到的是,杨二东竟然开始撞起门来。 “咣当,咣当……” 门框上的灰尘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温小姐……” 石田裕子再也待不住了,那扇门可不怎么结实,用不了多久就会撞开,届时杨二东闯进来该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迈步来到了门前。 “杨先生,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门外的杨二东乍一听到石田裕子的声音,惊喜道:“温小姐,温小姐,太好了,你终于肯出来了……给我开门,开门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带着哭腔。 石田裕子纳闷,这是喜极而泣? 不过,她可不打算给这个泼皮面子,继续冷声道:“我刚才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请你马上不要在我家大门前闹了,不然我真的报警了!” 报警是不可能的! 杨二东不怕麻烦,她还怕麻烦呢! 她一个外地人,警察说不定不帮着她,还会讹她呢! 当然,仅仅是讹自己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是警察进了家里一通乱翻,导致电台暴露。 看来还得先稳住杨二东。 她清清嗓子,耐着性子道:“杨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丈夫才去世不久,我还得给他守孝,短期内实在是无暇顾及自己的事情,还请见谅。我一个女人在家里,你进来了也多有不变,若是想见我明天你就去王阿嫂的鲜鱼铺子等着我吧。” 第一次遇见杨二东,就是在王阿嫂的鲜鱼铺子外,但石田裕子可不是真的想和杨二东再见面。 她了解秋田真宏,他是绝对不会让杨二东看到明天的太阳的。 门外的杨二东暗暗叫苦。 明天见?那时我就被人沉江了,你就是想见也见不到我了! “咣当,咣当……”他继续用肩膀撞击大门。 “杨先生,请你……” 话音未落,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杨二东的身体随着门板拍到了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两个男人跨过门槛直接纵身跳进了院子中。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了,石田裕子根本就没有想到杨二东的身后还有人,她转身就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劲风扑面袭来,却是纪成林空中飞脚踢出。 石田裕子急忙侧身躲避,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一脚还是踢到了她的后背上。 “啊”的惨叫一声,石田裕子整个人向前飞出,喀喇喇声响,直将院中摆放的竹椅撞毁。 石田裕子顿觉后背一阵剧痛,方才对方这一脚力道极大,五脏六腑犹如倒转一般。 不待石田裕子从地上爬起来,纪成林又是飞身而至,一支有力的臂膀从后方缠了过来,将她的头颅高高勒起,巨大的力量几乎让她的呼吸瞬间窒息。 接着,石田裕子的脖子蓦地挨了一记掌刀,人也是昏死过去。 早有两名行动队员过来将石田裕子的旗袍衣领一把撕开,又铐上了她的双手,堵住嘴巴。 后面的事情,石田裕子当然就不知道了。 纪成林带着行动的队员冲进了屋子里,发现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并无其他人。 方如今也迈步走进了院子之中,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女人,心中不禁感慨。 当真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 不多时,纪成林拎着一个小皮箱走了过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开,高兴地说道:“队长,电台找到了!” “打开看看!”方如今也是心中激动。 无论是闫建波,还是崛部隆一,都没有给他找到电台的机会,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顺着穆家成起获了一部电台。 纪成林把小皮箱摊在地上,解开皮扣,打开箱盖之后,里面赫然是一部小巧的电台。 “密码本呢?” “还在找着呢!” 一般来说,电台和密码本不会分开,找到了电台,离密码本也就不远了。其实,对于侦破间谍案来说,起获一部电台倒是其次,最关键、最重要的还得是拿到密码本。 对于一名间谍而言,获取情报只是一个开始,最终还要看能不能将情报安全迅速地传递出去。 使用邮政系统,信件会被敌人截获和拆看。 派地下交通员直接传递,路上时间太长,影响情报的时效性。 使用有线电话联系,有被监听和录音的危险。 使用商业电报联系,那等于告诉电报公司你是间谍。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用秘密无线收发报机联系。 但是,用无线收发报机联系,你和同事能收到无线信号,敌人也能收到,所以必须用密码来让敌人即使截获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如今说道:“有发报机,就应该有密码本!继续搜!” 如果找到密码本,就等于掌握了先机,在一个有效的时间差内,特高课发出的电文,都可以轻松破译! 纪成林将装电台的小皮箱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检查的很仔细,特别是皮箱内的夹层,也都被用刀片一点点的割开。 不过,并没有发现。 方如今走近屋子里,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大衣柜已经被挪开了,露出地面上黑漆漆的大洞,密室内的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行动队员们正在一点一点地进行检查。 方如今的目光扫视四周,有时候出于安全上的考虑,电台和密码本也是可以分开存放的,但距离应该不会太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的这姓温的女人就是穆家成的报务员,这里既然有电台,肯定也会有密码本。 果不其然,一个行动队员在挖空的床腿里发现了一本用防水油布裹着的蓝皮小册子。 方如今展开小册子一看,果然不出意外,正是心心念念的密码本。 “兄弟们,这次咱们可是大功告成了!”方如今忍不住轻轻挥动手里的密码本,兴奋地说。 至此,这次抓捕穆念成的行动才能算是以成功而告终。 两个日本间谍活口,一部电台,一本密码本,可谓是收获颇丰,这些人和物证带回站里去,绝对能让师兄满意,也能让吴剑光面上有光。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次大收获。 油墨案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基本侦破了,剩下的就要看智慧东那边的抓捕情况了。 方如今立即将赶回站里,马上开始对穆家成和这个姓温的女人展开审讯工作,事关重大,他要亲自撬开他们二人的嘴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硬分子 孙大彪即使不看吴剑光的面子,也得看站长的面子,何况他对方如今这个年轻人的感觉还不错。 为此,孙大彪给第一行动队专门拨出了两间刑讯室,其中一间便是上次审讯崛部隆一的那间,那里布置的刑具齐全。 这次听说方如今又带了两个日本间谍回来,刑讯组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可是,方如今自从进了刑讯室之后,便命行动队员在门口站岗,任何人不得接近。 孙大彪得到消息之后,也到刑讯室这边看了看,不过见到这种情景,也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呵斥一番手下人便晃着膀子离开了。 滚烫的辣椒水冒着浓烟,熬得噼里啪啦作响;火炉里熊熊烈火四起,被烧得通红烙铁泛着火光;高大的老虎凳子如同青面獠牙的怪兽,一片血迹……刑讯室里显得阴森恐怖,一片杀气。 穆家成被凉水泼醒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之上,脖子被一根皮带死死地勒在木桩之上,呼吸都难以舒畅,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勉强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这次审讯,王韦忠并没有参加,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弟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 方如今挥了挥手,行动队员上前将穆家成嘴里的布团取出,穆家成被堵的喘不上气来,嘴里的布团一去,混着血腥味的新鲜的空气涌入,忍不住大口的呼吸着。 这是方如今第一次主持审讯,相比审讯崛部隆一时的略显拘谨,此时的他还是非常镇定的。 凡夫转境不转心,圣人转心不转境。 方如今很清楚自己必须适应这样的环境,否则他就会被这个社会所淘汰。 看着穆家成的这张脸,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家伙看上去相貌丑陋,甚至还有些猥琐,但没想到的是,此人在遇到抓捕时,一见再无逃脱之可能,竟是没有半点犹豫,便要决然赴死,可见其心性之坚韧,行事之果决,绝对是个硬茬。 看来,今天的审讯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四目相对,方如今淡淡地说:“穆老板,没想到会到我们这里来做客吧?” 穆家成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内心却是惊惧震撼不已。 自己刚从石田裕子的住所出来就被捕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石田裕子也暴露被捕了,甚至密码本落入了临城站的手中。 简直是糟糕至极。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了自己和石田裕子的暴露? 方如今早料到他是这个态度,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自己原本就没想着三言两语就轻松拿下穆家成。 刑讯室是什么地方,就是一块铁都能熬化了,穆家成也是血肉之躯,不信他能熬过这些酷刑。 开口只是个时间问题。 方如今扭头对一旁的纪成林道:“这人交给你了,留着他的口和手,我还需要他的口供!” 纪成林点点头,人是他抓的,继续交给他来审,也是队长在照顾自己。 下一刻,纪成林上前用破布堵住了穆家成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我劝你还是早点开口,免得受皮肉之苦。”纪成林的话更像是在走形式。 一边说着,他从炉子里,抽出烙铁,头一下就凶狠地按在穆家成的前胸。 穆家成的前襟直接被烫了一个口子,烙铁头接触皮肤的一刹那,一阵青烟冒起来,发出嗤嗤嗤的声音,跟着传来一阵浓浓的肉焦的味道。 穆家成确实已经咬紧牙齿,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巨大的痛楚还是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双眼怒睁,额头上也痛得出现了汗珠。可是他的嘴被死死地堵着,只能一边扭动挣扎着发出呜呜声。当纪成林将烙铁拿开的时候,一个焦黑的三角形烙印,出现在他的前胸上,触目惊心。 对付这样的顽固分子,不需要任何的过度手段,上来就是重刑。 纪成林没有停手,两个烧红的烙铁轮换着摁在穆家成的身上,很快便将他烫得体无完肤。 穆家成就像是一只架在火上炙烤、毫无反抗之力的狗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要昏厥过去,随即又一次次的被凉水泼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以至后来,他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浑浑噩噩的样子,当烙铁烙在身上时,只是身躯条件反射一般的打了个颤,身上很难寻一个完整的皮肉。 可即便如此,方如今还是没有开口喊停,纪成林就得继续。 很快,穆家成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方如今吩咐:“取冷盐水来。” 一名行动队员将盆冰凉刺骨的冷盐水浇在穆家成的身上,水中的盐分刺激得身体神经剧烈的收缩,一阵剧烈的痛楚将穆家成从昏厥中惊醒了过来。 此时的穆家成几乎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已经没有了。 纪成林伸手将穆家成嘴里的布团取出,方如今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穆家成,你身上怕是没有一块好肉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值得吗?” 穆家成呼吸微弱,咬紧牙关,强忍着浑身剧烈难当的疼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勉强睁眼看着方如今,气喘道:“……你……休想!” 他对于帝国的忠诚和信仰又岂是这些愚蠢的中国人能懂的? “嘴真硬。”方如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地笑容。 他以为,刚才的重刑已经要撕开穆家成的心理防线,可是没想到,这道防线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固不少。 纪成林也是看着方如今,像是这么死硬的日本间谍见得还真不多。 “知道你自己为什么暴露吗?” 穆家成眼睛陡然睁大,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是啊,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暴露的呢? 他在脑海里想出了好几个答案。 一是石田裕子出卖了自己,不过这好像不大可能,否则中国特工直接埋伏在石田裕子的家里就把自己抓了。 二是侯亮,这好像也不大可能,侯亮一直跟着自己,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而且,侯亮也没有任何叛变的迹象啊。 三就是和自己接头的那个薛老板了。 穆家成越想越是觉得薛老板最有可能。 一定是他! 为什么他两次都没有跟自己接头? 是早就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里,开口了,供出了跟自己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当中,只有薛老板最有可能出卖自己了。也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该死的家伙! 想到此处,穆家成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看来中国特工还不知道自己跟侯亮以及锦森印刷厂的关系,也不知道八号仓库的事。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条秘密运输线实在是太重要了,是花了大价钱和大把的时间精力打通的,经营实属不易。 若秘密运输线没有暴露,即使自己死了,特高课再派人过来接手,稍稍经过磨合,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运行。 想到这里,穆家成不再犹豫,暗暗鼓气运劲。 突然,他张开嘴,就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断,只要对方拿不到自己的口供,苦心经营的秘密运输线就有可能保留下来了。 可是方如今的手更快,就在穆家成张嘴之时,一只大手卡在他的下颌骨上,穆家成只觉得脸颊酸痛难当,牙齿几乎都要被捏掉了,上下颌再次被粗暴的撑开。 “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方如今骂了一句,接着命令道:“老纪,接着用刑!” 又一轮的严刑拷打开始了,虚弱的穆家成很快就挺不住了,再次昏厥了过去。 纪成林见他一直不开口,也是满腔怒气,便将他用冷盐水再浇醒,接着刑讯。 此时的穆家成已经奄奄一息了,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死。 方如今叫来军医,军医说犯人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必须马上治疗,否则他很可能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亡。 方如今点点头,让军医给穆家成治伤。 纪成林走过来,低声道:“队长,这小日本挺硬,咱们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 方如今也有些为难,事实证明直接上重刑的策略没错。 像穆家成这样的死硬分子,小打小闹的更加不会开口。 可穆家成在这么严酷的刑讯之下,还是硬咬着牙关抵死不招,确实有些出乎预料。 这时,马宝从外面走了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方如今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军医才将穆家成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临走前,军医对方如今说道:“方队长,人犯的身体状态很差,今天不能再刑讯了,否则他会死的。我就在值班室,有事随时叫我!” “好,我知道了,多谢刘军医了。” 方如今这段时间没少来牢房和刑讯室,一来二去的,也认识了几个军医。眼前的这个叫刘启芳,看上去还比较憨厚,算是军医当中水平比较高的,人也比较随和。 刘启芳点点头,背着腰箱走出了刑讯室,他只有建议权,决定权掌握在方如今的手里。至于人犯能不能活,还要看方如今的意思。 纪成林有些泄气,原本一鼓作气拿下穆家成呢,可没成想对方骨头这么硬,硬是挺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字没说。 正寻思着要不要再试试止血钳,纪成林走了过来,“队长,要不咱们先审审那个女的?” “也好!”方如今摸摸鼻子,穆家成这边是没法继续审了,让他休息一个晚上,也许明天可以继续,现在倒是可以去审审温淑华。 方如今来到了穆家成面前,冷声道:“穆家成,不要以为你不愿意说,我们就问不出来。你的那些事情,可不知你自己一个人知道。” 穆家成虚弱地睁开眼睛,知道对方要对石田裕子开始审讯了,密码本和石田裕子是他最为担心的,他嘴角抽了抽:“懦夫……你这个懦夫……你们中国人都是懦夫……” 说罢竟是张狂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么一笑,却是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这让他笑起来时的表情也是格外的阴森恐怖。 方如今被他这副嚣张的样子彻底地激怒了,猛地从身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插在穆家成大腿的伤口上,鲜血很快便将刚刚包扎好的绷带染红了…… 第一百三十章 斗智斗勇 穆家成腿上本就被烙铁烙得皮开肉绽,又被方如今在伤口上扎了一刀,钻心的痛楚顷刻间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痉挛。 方如今却是不为所动,他并未拔出匕首,反而是手指轻轻地在匕首的握把上弹了弹。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穆家成紧咬着牙关,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纪成林有些担心地说:“队长,这么下去可别把他弄死!” 方如今淡淡一笑:“不会,他现在肯定不想死。” 纪成林不解,都折腾成这样了,可不是他不想死就不死的问题。 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的穆家成听到方如今的话,心头一颤,他怎么知道我不想死。 “老纪,之前咱们看到他果断决绝、悍不畏死,那是他被捕之后的自然反应,可是现在他应该是清醒了,他知道即使他不说,那个女人也会说。无论谁先说都是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说的对不对,穆老板?” 说罢,凌厉的目光落在了穆家成苍白如纸的脸上。 肉体上的折磨和痛苦虽然已经超出了穆家成的极限,但是他依旧能够凭借强大的意志死撑了过来。 可刚刚方如今的分析,犹如在他灵魂深处给予了重重的一击。 没错,现在穆家成最多担心的就是石田裕子会开口。 由于他和石田裕子特殊的关系,以至于在“轻舟”小组很多事情上,他都没有瞒着石田裕子。特别是,石田裕子是知道锦森印刷厂和侯亮的情况的,一旦石田裕子开口,对于自己苦心建立经营的秘密运输线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对方的目光冰冷,穆家成彻底沉默,他忽然有一种无力感,觉得好像什么都被方如今看穿一样。 在穆家成惊恐和错愕之间,方如今将带血的匕首拔出,匕首一下子贴着穆家成的脸皮慢慢地滑动:“穆老板,我这把刀看着虽然不是特别锋利,但是切菜割肉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他冷笑着,将匕首顺着穆家成的脸、脖子、前胸……向下滑去,直至停在穆家成的裤腰上。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有一种痛楚叫做生不如死……” 方如今猛地一挑匕首,穆家成的腰带瞬间断裂了,裤子一下子落下来……穆家成惊呆了。 穆家成双眼露出惊恐之色:“你……你要干什么……?要杀就杀……” 方如今冷笑着:“不干什么!我们中国皇宫里有一种特殊的职业,叫作宦官,也就是太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穆家成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嘶哑着:“你……你不是人……不是……” 方如今不理睬他,继续冷笑:“我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会成为什么!” 穆家成有气无力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方如今冷笑着,手中的匕首往下动了动:“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不是还担心那个女人会开口吗?”手腕一翻,猛地挑开穆家成的裤衩。 “啊……不……不要……”穆家成心都在颤抖。 穆家成可以死,但是他不能失去男人的尊严,成为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否则即便到了另一个世界,灵魂也是不完整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穆老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方如今收起匕首,得意地冷笑。 “我可以交待,但在这之前,我想见见她!” 纪成林听了之后一阵激动,这块硬骨头总算是啃下来了,看向方如今,等着他拿主意。 方如今却是眼神一寒,一个阶下囚,还提上要求了? 要满足他很简单,只需要把尚未审讯的温淑华带过来。 可是,总觉得穆家成和温淑华没那么简单,如果两人串供怎么办? 一般人也许做不到,但这两人都是经过训练的特工,只需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传递情报,让两人近距离见面是有很大的风险的,方如今不能冒这个险。 见方如今不回答,穆家成赶紧道:“我保证,只要能见到她,我肯定说!” 方如今摇摇头:“暂时先不劳你大驾了,我亲自去问问她!” “你……”穆家成气急败坏,对方竟然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穆家成,你可以选择不说!大不了我继续给你用刑。告诉你,我们这里最新上了一套审讯设备,叫作电椅,你之前可能听说过,但估计没有体验过。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成为第一个体验电椅的人!” 这话倒是没有骗穆家成,前几天孙大彪就告诉他刑讯室里来了新家伙,正在安装,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去看。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穆家成上电椅的,电椅的审讯强度太大,因为嫌疑人的体质不同,对电流的承受力也不一样,审讯的强度无法精准控制,万一不小心推高了档位,电流太大,直接把人电死或者电成白痴,那这条线索就断了,重要的人证就没了。 穆家成的作用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现在还不能死。 方如今已经摸准了穆家成的脉了,温淑华就是穆家成的软肋,只要自己把温淑华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就不拍穆家成不招。 安排专人24小时看守穆家成之后,方如今便和纪成林走出了刑讯室。 门外,智惠东已经等着了。 事实上,智惠东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了,但是里面正在审讯,他也不便进去。毕竟,王韦忠给他的任务是抓人,而不是审讯。 “如今,人都抓回来了,你看……”智惠东赶紧扔掉烟头。 对侯亮的抓捕十分顺利,对于智惠东这种老手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他们冒充谈生意的商人进入了锦森印刷厂,正在午睡的侯亮毫无防备,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行动队员将试图挣扎的侯亮等人反手铐住,堵住嘴巴,带出门外,一把推入轿车。同时,又抓了四个跟侯亮走得比较近的工人。智惠东也弄不清他们是不是跟侯亮一样是日本间谍,所以一并带回来让方如今审讯。 同时,又留下一部分人立刻搜查印刷厂,寻找有可疑的物品,然后立即查封。 只是,第二行动队副队长王利的那一路人马出了一点小问题,他们在进入八号仓库时虽然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被看守给察觉到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火,当场打死两名看守,一名行动队员也是受了重伤,好在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最后,抓获了两名人犯,起获了一批炸药和枪支弹药。 方如今听了之后也是非常高兴,智惠东办事还是相当牢靠的,他手下的那些行动队员战斗力也够强悍。 “智队长,辛苦了,兄弟十分感谢!那些受伤的兄弟们的医药费,由我们队来出。” “方老弟,你这就是寒碜老哥我了。”智惠东连连摆手,方如今送给他的可以一件天大的功劳,与之相比,一点点医药费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这时候,王利也走了过来,方如今见他灰头土脸的,想必抓捕时战斗还是比较激烈的,便赶紧向王利道了谢。 之前和王利接触的机会不多,王利个子只有一米六五不到,身材瘦小,脸上长了不少麻子,可眼中透着一股精明。 虽然都是副队长,且王利的资格比较老,但王利不敢有丝毫的托大。他心里很清楚,连智惠东这个吴副站长的心腹对方如今也是客客气气的,自己可不能倚老卖老。 对于王利的态度,方如今也是很满意。 审讯的事就用找不着第二行动队了,智惠东和王利告辞回去休息。 方如今跟纪成林来到了温淑华所在的刑讯室。 此时的温淑华坐在审讯桌前,仍然是惊魂未定,她虽然经过特工训练,但主要的任务只是收发报,与穆家成这样的资深特工还不同。 看到方如今走了进来,温淑华紧张地望向他。 审讯室里只有一盏白炽灯吊在空中,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昏暗晦涩让人感到阴森森的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由于这间刑讯室是完全封闭的,里面甚至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她这段时间根本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也不知道穆家成有没有被捕。 见到方如今要展开审讯,马宝将她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 审讯桌后,方如今坐定,手指捻着钢笔,还不时在审讯桌上敲击着,凌厉的目光不时看向温淑华。 温淑华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对方好像一下子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温淑华张了张嘴,自从被捕之后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嗓子里早就冒烟了,嘴唇也干瘪了。 方如今一挥手,一旁的马宝给温淑华递了一杯水。 “喝吧!”方如今说。 温淑华微微错愕之后,还是将水杯端起来,她的双手都戴了手铐,只能是两只手一起动作。 “咕咚,咕咚……” 方如今看着她喝完,这才开口问道:“温小姐,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来到这种地方?” 温淑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强自镇定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电台和密码本都起获了,还想装作一无所知? 方如今也不急,缓缓道:“温小姐,明人就不说暗话了,这里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审讯室,鄙人姓方,顺便说一句,穆家成穆老板也在隔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中酝酿 穆家成的被捕,虽然早就在温淑华的预料之中,不过经过方如今之口说出,她还是惊得一怔。 温淑华一听他还称呼松田真宏为穆老板,便知道松田真宏还没有招供,否则早就叫他真名了。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正是穆家成这次来,将这帮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工引了过来。看来,穆家成早就暴露了,自己是被他牵连了。 之前自己还说穆家成用备案方案接头太冒险了,竟是被自己言中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薛老板无疑了。 人被关进了刑讯室,电台和密码本也落入了人家的手中,自己的潜伏彻底地宣告失败,等待自己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酷刑。想到自己的接下来要面对的,以及最终的下场,温淑华心里不由地一颤。 “温小姐,看到身后这些刑具了吧?每一件都可以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这么漂亮,肯定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虽然对面是个女人,但她更是自己的敌人,是这个国家的敌人,方如今可不会怜香惜玉,如果温淑华不配合的话,他不介意让温淑华尝尝这些刑具的滋味儿。 在自己的刑讯逼供之下,穆家成已经几近崩溃了,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只不过,能不用刑还是不要用刑,这个女人是个报务员,留着她也许会对自己有用。 自从抓了刘文博之后,方如今就有一个想法,日本特高课能够策反中国人,难道他就不能策反日本人为自己所用? 当然,理论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具体实践还要看有没有这个机缘。 温淑华只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穆家成一定被用刑了,凭自己对穆家成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地屈服的。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估计是拿穆家成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找自己,企图从自己身上找到突破口。 温淑华的表现禁让方如今眉头一皱,心中不禁冷笑,这些日本间谍有一个算一个,嘴都硬的很,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也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开口问道:“温小姐,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开门见山,我只问你一件事情,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可以给你求个情!” 温淑华只是倔强地看着方如今没有说话。 方如今接着问道:“你们这个小组,除了你和穆老板之外,还有谁?” “我不知道!” 见温淑华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方如今感觉她一定是知道其他成员的。 “你再好好想想。” “我真的不知道。” 温淑华的回答不出方如今所料,果然还是要用些手段的。 他冷冷地一笑,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子上,不疾不徐的说道:“看来我得让你长长见识了。” 说罢,他对马宝道:“带她去隔壁的门口看看。” 很快,温淑华就推搡着走到了隔壁刑讯室的门口,为了防止她和穆家成暗中交流,她的嘴再次被布团堵上了。 刑讯室上一个巴掌见方的小门被轻轻打开,一股焦臭味直钻温淑华的鼻孔,呛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摁住了后脑勺。 马宝在刑讯室的铁门上敲了敲,里面立即有一个行动队员将捆绑在木桩上的穆家成的头发抓住,一抬手将他的面孔露了出来。 穆家成满脸都是伤痕,嘴角还滴淌着鲜血,两条腿光着,上衣都已经彻底地烂了,像是穿了一堆的碎布条在身上,浑身血肉模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凄惨的模样吓得温淑华的心一抖嗦。 “这就是你认识的穆家成穆老板,两个小时前你们还刚刚见过面,还记得那时他的模样吗?我想你们相处了那么久,应该会有印象的。刚才我也是好言相劝的,让他对我的话要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后果他承担不起,可惜啊!他一开始不太想配合,对我的话当耳旁风,你看,这就是他的下场。温小姐,温小姐……” 早就被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的温淑华,被方如今声音唤过神来,这才转头小心地看着方如今。 “听我一句劝。不要心存侥幸了,没有人能熬过这一关。相信我,对付女人我们有更多的手段,用不了半个小时,你的下场比他还惨……” 方如今的话还没有说完,温淑华就已经被吓坏了,身子开始剧烈地哆嗦起来,膝盖撞得铁门砰砰直响。 “带回去!” 方如今相信,受过刑的穆家成这副惨像,带给温淑华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要远比自己红口白牙那么一说更加强烈。 果然,再次坐到审讯桌前的温淑华,竟是低着头,不敢再抬头去看对面的方如今。 火候差不多了。 方如今催促:“温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你能快一点!即使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替你自己的亲人想想。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今天一下子抓了三个重要人犯,可是直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开口,要说方如今心里不急那是假的。 有时候,审讯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人犯就会有更多的时间自我心理建设,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填补漏洞,如何应付审讯。 亲人? 温淑华猛地抬头,看着方如今,睫毛微微抖动,随即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嗯? 为什么自己刚刚提到她的亲人时,温淑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亲人是她的软肋。 看她那么紧张,会不会他的亲人恰好就在临城? 方如今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温淑华握拳攥紧,又再次伸开十指,方如今看到她的双手都在颤抖着,不用问,内心之中肯定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方如今看了看手表,开始报时。 “还有十秒!” “五秒!” “三秒!” 温淑华抬手用力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根根发丝飘落。 “两秒!” “一秒!” “来人,把她架过去,准备用刑!” “别……不要……我说……”温淑华终于开口,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 早点交待多好,方如今也是暗自出了一口气,时间虽然耽误了不少,但总归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温小姐,说说你所在的小组吧!” 温淑华缓缓抬起头来,任由头发披散着,双耳嗡嗡直响,沙哑地说道:“我们小组代号‘轻舟’,组长是……” 方如今很是认真地听着,不适在纸上记一笔。 然而下一刻,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 温淑华“组长是”三个字刚刚出口,她的脸色就变了,眼白一翻,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方如今一看大事不好,起身就绕过了审讯桌,纪成林和马宝也赶紧到了跟前,纪成林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喊叫着温淑华的名字,这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几个人一时乱了阵脚。 “快去叫值班医生,快去!”方如今对站在门口的一个行动队员说道。 刘启芳很快背着小药箱就赶来了,给温淑华做了检查,说道:“方队长,人犯这是低血糖的症状,我稍微处置一下,就没事了。” 刘启芳人一直都在值班室,已经做好了彻夜不眠的思想准备,可听到行动二队又抓了好几个人之后,还是忍不住直挠头。 照这种抓人的速度和刑讯的频率,夜间的值班医生一个人怕是不够了。 方如今闻言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温淑华是中毒了呢,搞得他和老纪一阵紧张。没办法,汪广汇的突然死亡,让方如今有点草木皆兵。 事实上,温淑华原本就有低血糖的老毛病,今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穆家成就来找她,现在又被抓了,方如今的倒计时让她情绪格外激动,加上低血糖,这才陷入了昏迷。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负责看守穆家成的行动队员进来报告说,穆家成现在身体状态和情绪都稳定了,提出要见一见方如今。 这个小鬼子肯定不是见见自己那么简单,方如今本就是心思深沉,跟闫建波、崛部隆一、汪广汇等人打过交道之后,更是让他不得不多想一层。 虽然看似用匕首击破了穆家成的心理防线,但总感觉穆家成有些怪怪的。 方如今看了看仍旧昏迷的温淑华,估计短时间内醒过来也问不了话了。 也好,正好去看看穆家成打得是什么鬼主意。 “老纪,这边你盯一下,我去见见穆家成。” 走进隔壁的审讯室,方如今发现穆家成的气色的确比刚才好了不少,这家伙年纪不小,但是身体条件着实不错。 穆家成看着方如今缓缓地走到自己的面前。 从提出见方如今的要求之后,他就一直在计算着时间。 才两分钟不到。 这说明,温淑华被关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而且温淑华应该没有招供,否则这个年轻人不会扔下正在交代问题的温淑华,这么快就来见自己…… 穆家成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嘴角再次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变故陡生 “穆老板,我希望你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而不是浪费你我的时间!”方如今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穆家成。 “当然!如果没有诚意,我怎么会提出要见你呢!”穆家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汗水和血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 穆家成这副成竹在胸的姿态让方如今心里很不舒服,看来穆家成平时就喜欢把别人掌控在自己手里,即使是成了阶下囚也不例外。 “既然这样,咱们就开门见山,请拿出你的诚意!” 穆家成勾着嘴角:“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在隔壁没有审出来吧?” 方如今一皱眉,这家伙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穆家成的猜测得到证实,勉强呵呵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帝国的每一名特工都是受过专业的反审讯训练的,不费上一番功夫很难撬开嘴。” 现在看起来,这家伙之前被自己用匕首吓出来的那个怂样倒像是装出来的,他根本就不怕死? 方如今一想火气更大了,还跟这儿上起课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 “她知道的肯定比我知道的少,即便她开口了,但一些关键的信息不准确的话,你们在接下来的侦破过程中难免会打草惊蛇,对不对?” 方如今强自忍着怒气,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穆家成说的没错,日本特高课组织严密,当初情报小组在设立之初肯定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后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也势必有应对之策。 如果对“轻舟”小组的信息掌握不全便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不能尽全功。这也是审讯过程中,他将穆家成作为主攻,将温淑华作为副攻的主要目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如今,穆家成心中不由地冷笑,他不知道自己被捕的具体原因,但当初被这年轻军官抓捕之后,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的,认为这是阴沟里翻船了。 此刻,见对方被自己戏弄,心中亦是畅快了些许。 穆家成也拿捏着分寸,知道自己太过了,会惹怒对方,便轻轻咳嗽道:“你刚才说拿出诚意,我觉得没错。但这种诚意是双方的,你不该表示一下吗?” 一旁的行动队员都看不下去了,这小鬼子也太嚣张了吧,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是怎么受刑的了?说着就要撸胳膊挽袖子上去教训穆家成。 方如今摆手制止了他。 审讯工作,心浮气躁可是大忌。 穆家成再怎么嚣张,还不是被绑在木桩上,生死掌握在他方如今的手里。 “穆老板,说说你的条件!”方如今语气不急不缓。 穆家成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见见她!” 他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 “之前你已经说过了!”方如今自然不会松口。 “那退一步呢,她有低血糖,平时身上都会带着几颗马尔斯糖果,这次太突然,她肯定没带,唉……”穆家成好像早就猜到不会让他再见温淑华。 马尔斯糖果? 方如今记得蒋进曾经给他吃过,商标为英文“macs”,图案为一只鹰飞翔在地球上。不过,听说这种糖果是产自哈尔滨的,在临城很难买到。 看不出来,穆家成还挺痴情的,到了自身难保这个份儿上还在关心温淑华。 “穆老板,有话直说吧!”方如今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穆家成用恳求的语气道:“烦请给她买上几块马尔斯糖果,不然低血糖会要了她的命的!拜托了!” 方如今点点头,这个要求倒是可以答应,他也不想温淑华再次晕厥过去。 “既然我答应你了,那你也该信守承诺。” 穆家成缓缓道:“你放心,我会信守承诺的。” 这时,他的头上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发抖。 “好,咱们现在就开始!”方如今不想耽误时间,也没在意,转身坐回到审讯桌之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 可是,就在他拧开笔帽的一瞬间,穆家成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一切的一切来得过于突然。 一切的一切又似早以注定,计划好了似的。 刚刚看上去气色还好的穆家成,此刻却犹如西风里的黄叶一样,枯萎了。 “快叫医生!”方如今一下子蹿到了穆家成的近前。 等刘启芳再次被叫来的时候,穆家成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唯一使人感到他还活着的是那一双直瞪瞪的死鱼眼。 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还还好的,现在怎么突然晕厥了? 刘启芳检查了一番,说道:“方队长,之前用刑太重了,他的身体吃不消了,我建议暂停审讯,起码要让他休息一晚才行。” 方如今心中懊恼,审讯不得不再次中断。 “他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穆家成挺不住死了。 刘启芳说:“这个很难说,人犯浑身都是伤口,现在天气很热,有感染的危险。” “磺胺有吗?”方如今问,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无菌技术,一个小伤口会逐渐的形成溃烂的大伤口造成败血症死亡,更何况穆家成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刘启芳道:“有是有,不过这种药太珍贵了,审批手续比较麻烦。” 一般都需要逐级申请,直至副站长审批通过才可以到库房领取。 “好,我这就找人去办。这个人非常重要,绝不能出半点问题。”方如今相信穆家成肚子里的情报要远比一两支磺胺要更加珍贵,这一点吴剑光、王韦忠心里也很清楚,该给穆家成治疗还是要治疗的,不惜代价。 刘启芳点点头:“请方队长放心,审批手续下来了之后,我会立即给他用药的。” 方如今出了审讯室,马宝在外面等着他,方如今无意中说起了磺胺的事,马宝道:“这种药虽然金贵,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行动队管着军警宪,有时候也会查到走私货物,有时候查抄家产……” 说到这里,方如今就明白了,每次查到的走私货物,或者是抄家时也是有机会弄到这些磺胺的,充入小金库中以备不时之需,总比都要等着繁琐的手续要强吧。 再次见到温淑华时,人已经醒了,不过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方如今也知道低血糖发作后清醒过来的那个呆滞状态,差不多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所以也是不打算继续审讯她,只是安抚一下情绪。 过了片刻,温淑华稍微缓过来一点,她身子往前挪了挪,扶住审讯桌的桌沿,对着方如今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他怎么样?” 方如今冷笑一声。 这两个人还都挺关心对方的。 “放心,还死不了!他担心你犯低血糖,特意请求我给你买一些马尔斯糖果吃,对你还真是不错。” 温淑华的表情一滞,呆呆地看着方如今,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 如果去掉穆家成和温淑华两人的日本间谍的身份不谈,他们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倒是令人敬佩。 “他真是这么说的?”温淑华语气有些激动。 “嗯,我没有必要骗你!” 温淑华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竟是跟珍珠断线一样止也止不住。 方如今静静地看着她,道:“你早点交待,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帮他,我的话你明白吗?” 温淑华微微点头,旋即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我好困……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可以!这样吧,我先安排你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情我们再商量,不过,你还是要考虑一下我刚才的问题,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事情你说不清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到底怎么选择,你还是要好好想一想!”他本来也没有打算继续审下去。 此话一出,温淑华不由得身子一软。 方如今转头对马宝吩咐道:“去安排一件干净的牢房,调配两个兄弟陪着温小姐,要照顾好她,明白吗?” “是,我马上去办!”马宝赶紧点头领命。 看着马宝将温淑华领了出去,方如今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次的抓捕工作很顺利,但审讯工作却是开局不顺,穆家成和温淑华的身体状态都不符合审讯的条件。 明明两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可自己投鼠忌器不能动手,无法取得口供,穆家成又是神叨叨的,总感觉这个小鬼子好像在憋着什么坏主意,远不像之前抓捕的崛部隆一那么好对付,这让方如今有些恼火不已。 他手扶着桌案,急呼呼地命令道:“把侯亮带上来,我就不信离了穆家成,就问不出有用的口供来。” 两分钟后,侯亮被带进了刑讯室,当他看到方如今的瞬间,瞳孔猛然收缩,人也是向后退了两步。 “姓郑的,是你?”侯亮失声尖叫,神色大异,“你不是郑公子!你是军事情报站的人?” “侯经理,幸会,幸会!” 这一刻,侯亮简直是如遭雷击。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抓了,敢情自己早就被军事情报站的人盯上了,人家精心设了一个局。可笑自己根本就是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把对方跟自己接触、起冲突的事当成了一般的事件,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这才最终招致了大祸。 想到这里,侯亮肠子都悔青了。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大意,最终让对方抓到了机会。想到自己刚刚跟穆家成接过头,穆家成怕是也暴露了。 完了,完了,“轻舟”小组彻底地完了。 但就算肠子悔青,也没用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很快,侯亮就被架到了粗大的木桩上。 可这边刚刚准备好,审讯室的门就开了,孙大彪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方如今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孙组长,你这是?” 上次已经让孙大彪搭过便车了,但这次他又硬生生地闯进来,就有些坏规矩了。 方如今心中隐隐不快,可也没有表现出来。 孙大彪双手一摊,苦笑道:“方老弟,我也没想到是这样,这都是站长和吴副站长的意思,他们说你这段时间是我们刑讯组的常客,让我这个组长好好地照顾照顾你。距离上次那个崛部这才几天啊,你又有收获了,而且抓了这么多人,得有十来个吧?哈哈哈,不愧是少年英雄,手段厉害啊!” 笑声震得审讯室里嗡嗡直响。 说完,孙大彪从裤兜里掏出了吴剑光的手谕,方如今一看就明白了,吴剑光现在也想跟孙大彪搞好关系。 审讯本来就是审讯组的主业,让他们参加也无可厚非,并且也分不了行动组多少功劳去,这跟情报组抢功可不一样。 方如今淡淡一笑:“看来这次还得麻烦孙组长。” 两个人寒暄已毕,就不再啰嗦。 孙大彪走到木桩上被绑着的侯亮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方老弟,这人什么来路?” “锦森印刷厂的经理,叫侯亮!” “哦!”孙大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木桩上拍了拍,那木桩长期被血液浸透,木质早已变得混黑,一靠近就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但他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转头对方如今道:“方老弟,要不你先来,我先看看情况。” 上次的事情让孙大彪受益匪浅,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次审讯还是以方如今这个年轻人为主,自己只不过是从旁帮衬着。 方如今点点头,他根本就没有多说废话,抄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棒,走到侯亮的面前,用力挥动木棒,直接打在了侯亮的肚皮上。 侯亮挨了重重一击,痛的闷哼了一声。 方如今直接了当的问道:“侯经理,我不想多说废话,为什么抓你你也很清楚,在八号库房里搜到了一些武器弹药和大量的炸药。你的间谍身份已经无从抵赖了,现在我问你,是老实交代,还是等你把这屋子里所有的刑具都试一遍再交代,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了。” 侯亮没有回复他的问话,而是垂下了眼皮,此时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中清醒了过来,心神逐渐安定。 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动作太快了,八号仓库被查抄了,就连他们苦心积虑存放的那批炸药也被起获了,形势已经崩坏到这种程度了。 那些武器弹药也就罢了,侯亮最懊悔的是那批炸药。这些都是通过锦森印刷厂的水上运输线路运到临城的,为了将这批炸药安全地运抵临城,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下足了功夫。 从炸药防水包装,到每次运输的数量,再到运输的时机,都是经过周密计划的,眼看着最后一批炸药到了之后就可以顺利交火了,没想到,老窝被人抄了,自己也被中国特工抓获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批炸药的具体用途,但从特高课总部的重视程度来看,就知道这批炸药作用至关重要。他很清楚炸药的被起获的后果将是多么严重,也为自己的疏忽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而懊悔不已!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哪里出来问题,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发觉任何的异常。 ------题外话------ 今天一更了,4000+,明天可能会请假一天,见谅! 第一百三十三章 侯亮开口 方如今当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侯亮会轻易的招供,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严刑拷打会让他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命人堵上侯亮的嘴,说道:“侯经理,穆老板你认识吧?” 侯亮的瞳孔猛地一缩。 完了,穆家成果然暴露了。 方如今不理会侯亮,转头对孙大彪说道:“孙组长,下面麻烦您好好招待一下咱们这位尊贵的客人!” 嗯?孙大彪没想到方如今会让自己上。 方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侯亮不发一言,这是对孙大彪充分的信任。 孙大彪听说穆家成被施以重刑,知道对付侯亮不能一上来就上狠刑。 对于方如今的心情和手段,他也理解,刑讯这门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年轻人心傲气高、急于求成,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对于方如今这个年轻人,他倒是觉得很对自己的脾气。 别看人年轻,方如今可却是心狠手辣,一切以问出口供为目的,至于那些残酷的刑讯手段毫不吝啬地用在人犯身上。 可以说,只要能问出口供,就是把人弄死,他估计也不会眨一眨眼。 “方老弟,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孙大彪扭过头问方如今,眼里闪动着残忍的光芒。 方如今微微摇头:“孙组长是怕我偷师学艺不成?” 孙大彪哈哈大笑起来,命人在侯亮的身上浇了一桶冷水,他解释说,冷水可以让侯亮脑子更加的清醒,身体触感更加的敏感,用来审问最合适不过。 在方如今的面前,孙大彪就像是一个耐心的老师傅,一点一点给方如今传授经验。 方如今看向孙大彪身后的侯亮,只见他垂着头没动,头发一缕缕滴着水,但微微颤动的肩膀说明内心已经开始恐惧了。 侯亮瘦脸短须,身上的肥肉也在微微颤动,方如今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这家伙比自己预想的意志力要差不少。 “唔唔唔……”侯亮瞪着眼睛,但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孙大彪粗犷的声音响起,“刑讯室的后面有一片竹林,我清理出了一块场地,留下凸出的尖竹桩,一会儿可以把你在那块场地上拖来拖去,你可以亲眼看到自己的肌肤一片片被竹尖刮开、撕裂、磨烂,直至露出筋腱和骨头。” “如果我有足够耐心的话,可以这样拖着你耗费一整天的工夫,才会让你咽气。你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尸体了,但是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那是什么样子,你全身的骨肉几乎将全部分离,地上的那些竹桩也会被你的鲜血染红,哦,对了,上面还会挂着些许的零碎皮肉,如果是在傍晚,配合着晚霞一定会很好看。” 方如今听他的说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在讲述自己的珍藏的一件艺术品。这些细节的描摹,仿佛亲身见到一般。 不过,他毕竟是个旁观者,最有感触的还是受刑者侯亮。 孙大彪并非只是一个只懂得蛮干的人,这个让人心里产生极大恐惧的酷刑,侯亮会是怎么想的呢? 只见侯亮肩膀抖动的更加厉害了,看来也是忍不住去想象那种血腥的场面。 应该破防了,害怕了、恐惧了。 孙大彪先给侯亮带来了一个可以想象的恐惧,打破侯亮的心理防线。 接着怕是要推倒这个酷刑,让侯亮侥幸、或者是以为可以不面对那么恐怖的事情了。 当侯亮有这个想法之时,其实他已经认输了,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酷刑。 接下来的审问就简单了,抛出一个差不多相同残忍、甚至远超过第一个,并且可以马上实行的酷刑就可以完全让侯亮崩溃了。 果然,孙大彪说:“不过我现在可没什么时间跟你玩儿,所以会用一个简单的方法。” 话到了这里,就停顿了。 别说是侯亮本人了,就是方如今也是被勾起了兴趣。 足足过了三十多秒,孙大彪这才开口:“我会在你的肛门里塞进一根铁钩,紧紧地挂住肠头。钩子的一头拴在一根横木杆上,木杆的另外一端,缒着石块。将这根横木杆挂在木架上,你和石头分置两边,就像是秤一样——秤你用过吧?” “然后我会在这边把石块往下拉,木杆翘起,那钩子就会把你的肠子慢慢扯出来,每一寸挪动,你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从你的身体里脱出,渐渐地远离你。嗯,如果我拉得快一点,你的肠子就会被一下子扯出来,抛飞在空中……” 孙大彪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刑讯室里嗡嗡直响。 侯亮抬头看着他,感到不寒而栗。 方如今也是暗自点头,果然是老刑讯人员了,仅仅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就令人喘不过气来。 孙大彪从事这个行当十几年,类似的手法不知道用过多少次,折磨过多少人。 方如今瞟了侯亮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惧意。 “唔唔唔……”侯亮的嘴巴被堵着,不能说话,一张胖脸涨得通红。 孙大彪咧开嘴,语调森森:“你不必怀疑效果,这可不是从书本上看到的。经过我手审讯的犯人,还从未曾有过一个不开口的!” “唔唔唔……”侯亮似乎是想骂人,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嘴巴不仅被堵着,嘴唇还一直在抖,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心升到头顶,原本白胖的脸上更是不见血色。 这一切,都被方如今看在眼里。 如果是穆家成那样的死硬分子,方如今或许没有信心很快撬出他的话,但侯亮不同。 侯亮看上去态度强硬,但却是外强中干,看上去十分害怕严刑拷打。 现在他在发抖,这是个好兆头。 “孙组长,麻烦借一步说话!” 孙大彪错愕,自己正要进行下一步呢,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心中狐疑,可还是迈步向门口走去。 方如今对一旁的行动队员交待了几句。 片刻后,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大门紧闭,就连门上的小窗也被关上,刑讯室里一片漆黑。 方如今看了看那斑驳的铁门,且让恐怖慢慢发酵一阵。 孙大彪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看向方如今,他很快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用意。 在这种漆黑封闭的空间,侯亮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重复想象刚才他描述过的行刑场景。 带着鲜血和零碎皮肉的竹桩。 离他而去的肠子…… 外界的任何动静,都可能会对人犯的心理产生巨大的影响,哪怕是轻微的敲门声、脚步声,都有可能会被侯亮当成即将行刑的信号。 “方老弟,你这是要吓死他啊?”孙大彪乐呵呵地吐出一个烟圈儿。 “这都是孙组长前期铺垫的好!”方如今故意没有让孙大彪继续,也没有问侯亮任何问题,就是好让侯亮在心理上产生错觉,以为拷问方无求于自己。 晾着他,这样才会让他愈加惶恐,愈加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孙大彪哈哈一笑:“方老弟这么年轻,却是精于此道,我真是没有想到啊。刑讯这种事,就跟对付女人一样,精髓在于前戏。” 方如今淡淡一笑,孙大彪的这个比喻虽然有些粗糙,但的确是这个道理。前期的铺垫到位了,后期审讯就会水到渠成。 “孙组长,我看这小鬼子熬不了多一会儿了,一会儿你再进去看看。” 他走到关押穆家成的地方,孙大彪见他没有邀请自己,也是很识趣地没有跟了去,将身子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继续抽烟。 穆家成还是很虚弱,就像是一摊烂泥一样。 听到脚步声,他奋力地抬起头。 刘启芳还在,他以为方如今又来审讯了,忙说道:“方队长,人犯的状态还算是稳定,但不能再接着审讯了。” 方如今告诉他自己只是过来看看的。 刘启芳点点头,这就没事了。 “糖……糖……糖买了吗?”穆家成开口嘶哑着嗓子问道。 方如今冷笑了一声:“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你说的我就得立即去做?” 并不是不愿意给温淑华去买马尔斯糖果,而是很不喜欢穆家成这种说话的口气。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阶下囚竟然发号施令! 现在温淑华即将开口,侯亮也坚持不了一会儿了,如此对穆家成口供的依赖便减轻了不少。 穆家成面目渐渐狰狞:“你答应过我的!”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可是并未答应你马上就去买!再说了,这种马尔斯糖果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好买到的吧?” “锣鼓巷上有一家糖果糕点铺子,叫汤生源,那里就有卖的。”穆家成喘口粗气。 方如今没说话,锣鼓巷一带集聚了不少传统糖果糕饼行业,经营糖果糕饼的小摊头无数,拎篮头沿街叫卖的也不少,但较有规模,自己有作坊生产,能批发兼零售的糖果糕饼店大约有八九家。 这些店传承了自产自销的经营模式,前店后作坊的经营格局,生产销售各种以浙式、苏式为主的糖果、糕饼。但也会有一些铺子卖一些进口和外地的糖果、糕饼,汤生源就是其中之一。 方如今见穆家成一直在强调糖果的事,心中也是产生了怀疑。 即便穆家成真的是为了温淑华的身体考虑,也没有必要非得买这种马尔斯糖果啊,换成其他的难道不行吗? 穆家成这么狡猾,如果汤生源有问题,贸然派人去了汤生源,触动了穆家成提前设置的预警条件怎么办?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汤生源要重视起来,但一定要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再行动。 打定主意之后,方如今迈步出门来到了走廊里,刚刚走了几步,便见到一个行动队员急匆匆地跑过来:“队长,那姓侯的招了,招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事不好 “哦?这么快就说了?”方如今疑惑,虽然料到侯亮的心理防线快破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难不成孙大彪又施展了什么手段? “对,都说了!” 等见到了孙大彪才知道,孙大彪根本没有给侯亮上手段,反而是一反常态地跟侯亮好好地谈了一谈,苦口婆心劝说起侯亮来了。 这简直让方如今大跌眼镜,一向暴戾的孙大彪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知是孙大彪的话讲的有道理,还是他之前营造出来的气氛太过恐怖,侯亮反正是放弃了抵抗。一旁的行动队员这才赶紧过来报告方如今。 从刑讯角度来说,一软一硬,一打一拉,确实可以让人更快开口。 方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孙大彪了。 来到刑讯室时,孙大彪低声对他道:“他已经答应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剩下的你来问吧,这里好像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嘿嘿!” 他的作用是让人犯开口,至于后续的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那些都是方如今的事。 方如今谢过孙大彪,走近侯亮,见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只不过神情萎靡,早就没了刚刚被绑在木桩上时的那副冷静模样。 他就这么看着侯亮,盯着侯亮的表情,一方面是施加无形的压力,另一方面是观察侯亮的细致动作,若有半分假话,立刻就会被觉察。 接下来,侯亮缓缓地开了口,自称他是“轻舟”小组的成员之一,代号“水手”。 既然温淑华和侯亮同时供出“轻舟”小组,显然这个小组确实是存在的。 据侯亮交代,具体小组之中有多少个成员,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的任务是负责锦森印刷厂这条运输线的安全。 不过锦森印刷厂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手下的人都聚集在八号仓库之中。 每次从上海运来的装备物资从第一码头卸船之后,会由侯亮亲自押送至八号仓库,由四名手下的人看守。 王利在抓捕行动中,击毙了两人,活捉了两人,而一并从印刷厂带回来的四名工人虽然平时跟侯亮走的比较近,但都不知道侯亮的真实身份。 这些情况倒不是方如今最为关心的,他关注的重点都在缴获的炸药上,这些炸药的威力很大,破坏性极强。 特高课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从上海运一批炸药来临城,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问题是交接的时间、地点,侯亮都不掌握,这些还要去问穆家成。 方如今拧眉沉思,事情有些蹊跷了。 方如今也算是跟日本间谍打过交道了,上次抓获崛部隆一时就有些郁闷,没能做到顺藤摸瓜,难道这次的“轻舟”小组又是独立运行的? 他转念一想,很有可能。 既然“轻舟”小组的主要任务是保障物资装备的运输,这次只负责运输炸药,并根据通知秘密交接,并不知道炸药的主要用途。 果然,再继续问下去,侯亮反复说自己只负责印刷厂和八号仓库,对于穆家成其他的情况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的掩饰身份和住址。 只是每次根据穆家成的命令,按照规定的时间去码头接货,再把货物安顿好,然后就是等消息交接。 方如今追问货船是不是他们的人,侯亮说每次都是不同的货船从上海起运,至于货船上哪些是他们自己人,他也是搞不清楚。 看来侯亮就是一个傀儡,真正掌握这条运输线的还是穆家成。 “穆家成在临城还有没有联系过其他人,比如说女人?”方如今盯着侯亮的面部表情。 温淑华的事完全可以验证侯亮话里话外的真假。 “女人倒是没听说过。”侯亮的表情很自然,不像是说谎,“每次都是穆家成和我单独见面,我也从来没有听到他提起过什么人,应该是对我有所防备。” 方如今点点点头,日本间谍组织组织严密,这样的组织结构可以确保一旦侯亮暴露,也不会立即波及到穆家成,给穆家成留下撤离的时间。 可惜了,自己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穆家成。 这一点,怕是还要感谢赵旭天,如果不是赵旭天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跟踪监视的节奏,自己是不打算这么快就收网的。 “那么你们的资金,是通过哪里发放的?”方如今又问。 侯亮不知道上线的情况,但运输线的维持必定需要大量的资金,既然印刷厂只是侯亮的一个掩护,那么资金一定有单独的渠道。 侯亮不吭声了,这触及他最大的忌讳。资金确实是由他掌握的,可如果资金这条线被查获了,特高课总部很快就知道是他出卖了小组。 这明显与他之前的想法相悖。 说起来,孙大彪描述的血腥场面的确将他吓到了,在穆家成已经被捕的情况下,他心理上的负担小了很多,在巨大的恐惧下,说服自己放弃信仰。 侯亮知道自己多半是走不出去了,可他在国内还有家小,他希望跟方如今谈条件,不要将他背叛的事情透露出去。 在他看来,将叛变的责任推到穆家成的身上,组织上对于他的家小还会照顾抚恤;若是背叛,家中亲人可就不知什么下场了。 方如今对侯亮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他冷声道:“你既然已开口,就已经背叛了特高课,还不如全交代了,也许我们还能看在你配合的情况下酌情考虑一二。” 侯亮听出方如今的威胁意味,脸上胖肉直抖,露出绝望神情,恳求地看向他:“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出卖……” 方如今突然一声怒喝:“侯亮,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这突如其来的霹雳,让审讯室里所有人都一哆嗦。 侯亮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展示了足够的配合,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是步步紧逼。 方如今又道:“侯亮,你已经不是印刷厂的经理了,咱们也不是在谈生意,别想跟我讨价还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有这样,我才能酌情考虑你的要求。” 他就是要告诉侯亮,谁是主导者! “在下只是……” “你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说,但是我很快就会透露出去,是你出卖了穆家成。我想,光凭这一条,特高课就不会放过你的家人!你觉得还需要进一步考虑吗?’ 侯亮被说得面如死灰,深受打击。 方如今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你们运输来的这批炸药,足以把临城闹翻天了,这绝对是一场大的行动。” 侯亮瞳孔为之猛然收缩。 当初还为这批炸药全部到位而高兴,可现在成了阶下囚,行动的危害性越大,他身上的罪责就是越重,反倒是成了坏事。 “特高课到处渗透,妄想搞一场大的破坏。实话告诉你,破获你们‘轻舟’小组只是一个开始,我是不会让你们的计划得逞的。临城的间谍网络,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全数肃清。” 侯亮沉默不语,可他的眉角在微微抖动。 肃清? 说起来简单,可执行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转念一想,又不是如此。“轻舟”小组存在好几年了都平安无事,为什么这次栽了呢? 也许,军事情报站已经掌握了关于临城特高课潜伏组织的更多信息。 “侯亮,说出你的资金来源,这是在挽救你自己。”方如今发出了最后一击。 侯亮终于彻底崩溃了,他捂住脸,嗫嚅着说出了一个地址:“观……观音塘。我每次取用资金,都是到那里的张记酒肆与一个叫作杨延砚的人见面。” 观音塘? 方如今先一愣,再一想,觉得再合理不过了。 观音堂往北就是日租界,严格来说实在临城城外。 住在租界里的日本人,有一部分表面上或许是商人,但他们还有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工作,就是搜集临城情报汇总给特高课,担任特高课在临城的耳目。 日本的领事馆并不在租界中,而是位于昭庆寺码头附近,毗邻金牛湖。 当年,租界范围划定后,日本人执意要把日本领事馆开在临城内,而且迫不及待。一开始,日本人无地落脚,在西湖船里过了几夜。后来才在临城里租了房,离金牛湖有几里路,领事馆挂牌。 可是日本人眼睛时时盯着金牛湖不放。后来,昭庆寺码头附近的美国领事馆撤了。日本人火速跑去找房东,签了租房协议,终于把领事馆搬到了面朝金牛湖的地方。 领事馆表面上看似是中日交流的窗口,事实上,它是日本人的情报中心。 日本人把临城以及周边县市的交通路线,码头桥梁,报纸学校,甚至祭祀孔子的内容、时间、规模,一草一木,全不放过,全部汇总在领事馆,然后提供给国内。 位于观音塘附近的张记酒肆,也许是日租界向外延伸的一个支点,因为地理原因,沟通起来自然再方便不过了。 看来,有必要去张记酒肆调查一番了。 方如今一边想着,一边活动了一下指头。 他正要接着问侯亮一些细节,忽然听到外面一个行动队员惊慌地跑过来。方如今认出他正是负责看守温淑华的人,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队长,大事不好了!”行动队员气都喘不匀了,“那姓温的女人自杀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突然自杀 方如今闻言立即飞奔出门,一边问那队员:“到底怎么回事?” 行动队队员满头大汗,几乎是拖着哭腔:“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她突然说要交代问题,让我们给她找笔,她就……” 当赶到那间牢房时,只见负责看守的另一名行动队员跪在地上,用力地捂着温淑华的脖子,可殷红的鲜血还是从他指缝间流出,温淑华的前胸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人就会死。 军医刘启芳匆匆赶过来,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抓来的三个人犯中,穆家成和温淑华接二连三地出问题,也是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得到消息的看守和行动队员都赶过来,关押温淑华的牢房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方如今的指挥下,温淑华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了医务室之中。 不多时,即便是在另一个刑讯室里审讯人犯的胡德胜也得到消息,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赶了过去。 他站在医务室的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在实施抢救的刘启芳,紧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旁边的一个手下低低笑道:“组长,真是风水轮流转,别看行动组之前顺风顺水的,可现在遭了报应了吧?这现世报也真爽利……” 他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到了他脸上,把他疼得一蹦老高。 胡德胜低声喝道:“闭上你的狗嘴!”此刻他的心里,可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意,有的只是郁闷。 他的消息很灵,赵旭天已经打听到这次第一行动队抓了不少的人,既有锦森印刷厂的经理侯亮,又有当铺的老板穆家成,另外还有一个女人,除此之外还突袭了八号仓库。 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虽然不清楚,但从之前发生在一号码头的事情,胡德胜隐约猜到了什么。 看来,这次抓捕行动,方如今早就在布局了,所以一网下去才捞到这么多的大鱼。 锦森印刷厂、八号仓库……外行人听了,只会惊叹于方如今的雷霆手段,但有着丰富情报工作经验的胡德胜听完,感觉到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日本间谍组织不仅仅掌握这一条秘密运输线,还有一处秘密仓库。情报组对港务局、码头、仓库也进行过渗透,而且是当作重点目标,却一直没有什么发现。 这些日本间谍得要何等的胆识、自信,才能将这些事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成? 胡德胜在临城的时间不短了,外围也养了不少的眼线,虽然也抓过日本间谍,可始终也没有像方如今这么大的收获。 日本间谍经营这条秘密运输线,无论是掩护的身份、运输计划的制定以及往日执行的结果,肯定都表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如果没有及时发现并掐断这条运输线,将来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跟这个相比,之前跟行动组,准确地说,是跟行动组的方如今之间发生的那些龃龉,根本不算什么。 “炸药……炸药……”胡德胜一边回转自己的刑讯室,一边低声念着这两个字,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这炸药的用途。 医务室内,刘启芳紧张地给温淑华处理伤口。 “方队长,她受的伤可不轻,幸好没有扎到大动脉,不然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不过,我这里的条件着实有限,必须要送到医院去进行手术。” 方如今看向一旁的纪成林,纪成林忙道:“队长,我已经给广济医院打电话了,那边手术室正在准备,只等病人送到就可以立即进行手术。” 方如今点点头,老纪确实是自己的得力臂膀,很多事情都想在自己之前。 “老纪,一会儿让李康带着六个兄弟一起去医院,24小时严加看守,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是。” 这边温淑华刚刚被送走,得到消息的王韦忠这时也赶了过来。 “如今,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答应开口了吗,怎么会突然自杀?” 方如今苦笑,没有正面回答:“师兄,我也想知道啊。不过,刚刚忙着救治温淑华,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看守他的两个人呢。” 王韦忠道:“那两个看守的队员呢?” “已经被控制了,我正要去问话。” 虽然温淑华的自杀很突然,但方如今并没有方寸大乱,一边盯着刘启芳救人,一边让马宝将当时负责看守的两个队员关到了一间牢房内,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他们都有嫌疑。 “走,我跟你一起去问话!” 方如今点头,扭头对纪成林道:“老纪,穆家成和侯亮那边派人盯紧了,温淑华的事不要泄露。” 他总觉得温淑华的突然自杀透着怪异,联想到穆家成那副诡异的表情,猜测这事多半和穆家成有关系。 在去牢房的路上,遇到了老闫,方如今可是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 “呦,是王副组长啊,你这是……是不是又出内鬼了?” 上次因为汪广汇的死,王韦忠奉命对行动组部分人员以及审讯组进行了内部甄别,老闫也是被甄别的人员之一。 王韦忠皱皱眉头,老闫这个人每次就是话太多,啰里啰嗦的总要说个没完,现在急于弄清楚温淑华自杀的原因,更是没心情在这儿耽误工夫,便对他微微点头。 老闫马上明白了,说道:“对不起,我没忍住。这是纪律,我懂。” 王韦忠摆了摆手,说:“老闫,牢房里的人你可要都看好了,举一反三。” “是,是,是,我这就安排大检查,排除隐患!” 当方如今从面前走过时,老闫也是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纪成林匆匆追了上来,竟是连王韦忠也没有顾得上报告,附在方如今的耳边耳语。 方如今的眼睛一亮,他马上就要向王韦忠汇报,突然打住,对老纪说:“先不急,晾他一会儿!” 老闫在身后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方如今没理会他,径直和王韦忠往前走去,头也没回地说道:“老闫,排查隐患的事拜托了。” “放心,放心,忘不了,忘不了!”老闫对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两个行动队员耷拉着脑袋蹲在牢房里,两人都知道,方副队长虽然对手下的兄弟多有照顾,可在案子上却是要求极为严格,他们看守的女人犯在眼皮子底下自杀,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不知道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 正在这时,方如今和王韦忠走入了牢房中。 两人赶紧起身,来报信的那个行动队员:“副组长,副队长,我们……” 方如今并没有厉声训斥,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搞清楚温淑华自杀的原因,至于追责那是之后的事情。 “别急,你来说,把你们在牢房里看到的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方如今一指那名队员。 那名队员叹口气,一边回忆一边叙说。 原来,按照方如今的要求,他们给温淑华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谁都知道这个女人犯是日本间谍的关键人物,自然是不敢怠慢。 担心牢房里有不安全因素,两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 一开始,温淑华在牢房里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坐在木板床上发呆。 他们两人见惯了关进来的人犯,这些人不是大哭大闹,就是默默一言不发。看到温淑华流了不少眼泪,还给她端来了一盆凉水让她洗脸。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温淑华便提出要交代口供,还特意要一支笔和几张白纸,两个行动队员也是欣喜万分,商量了一下,那时候方如今还在继续审讯,肯定是不能打断的,想想让温淑华自己写也没问题。 温淑华在写了几个字之后,便开始陷入沉思,两人当时也没有当回事。 可没想到的是,温淑华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用钢笔猛地插向自己的脖颈。 她的动作极快,不留任何余地,绝对是奔着自杀去的。 幸亏一名队员手疾眼快,在关键时刻伸手拉了温淑华的手臂一把,不然温淑华的大动脉当时就被刺穿了。 后来,一人负责按压温淑华的伤口,一个人撒腿赶紧去报告。 方如今凝眉沉思,温淑华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之前因为低血糖的缘故,自己决定让她休息,刘启芳也给她做了检查,温淑华的低血糖并不是装出来的,可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她的情绪起伏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竟然达到了要自绝的程度? 从两个行动队员的描述,以及自己查看伤口的情况综合分析,温淑华的确是下定决心自杀的,出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干净利落、十分果决。 “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跟她接触过?”方如今问。 行动队员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没有,我们深知人犯的重要性,守在门口都不放心,而是就在她的身边一直观察着她。” “那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有人给暗中给温淑华传递消息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行动队员又是摇头:“外面倒是有人经过,但……”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一边,猛地一拍直的脑门道:“哎呦,我差点忘记了,还真有人经过的时候说了句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怀疑对象 方如今和王韦忠闻言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师兄想什么,方如今不知道,但自从上次张鑫华跟他说了前任行动组组长刘冠军意外身亡的事情,在方如今的下意识里就认为临城站之中隐藏着内鬼。 “快说,是谁?说了什么?”王韦忠的心更急。 “是老闫,哦,对了,那时候那个女人刚刚关到这里,也不知道老闫怎么知道这里关了人,就走了过来,还打听这里是关着什么人来着。” 另一个行动队员也赶紧附和:“对对,老闫确实来过,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跟他透露,找了个理由把他支走了。” 他们也知道老闫这个人啰嗦,一旦搭上话就没完没了的。 方如今问:“他在牢房外说了什么?” “就问了问里面关了什么人?” 方如今皱眉,自从第一次见到老闫之后,就觉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神秘。 按道理说,老闫是负责牢房的,到转悠查看人犯的关押情况本就是他的职责,可是为什么他刚刚离开关押温淑华的牢房不久,温淑华便提出要纸笔交代案情? 当然,这也许仅仅是个巧合,可方如今却并不会把它仅仅当作巧合来对待。 “你们再好好想想,老闫除去问里面关着什么人,还说了什么?” 两名行动队员相互对视,都在努力地回忆着。 忽然,其中一人道:“对了,他离开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可怜,可怜……’” “就这些?” “嗯,别的是真没说了,我可以肯定!”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老闫在温淑华牢房外的出现,以及他询问里面关押的是什么人,再加上最后这句“可怜,可怜……”并不能直接证明老闫跟温淑华的死有必然的联系。 “行了,这件事你们不要再对任何人讲起,明白吗?”方如今叮嘱。 两名行动队员赶紧点头,老闫是刑讯组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职务,但是资历很老,即便是刑讯组长孙大彪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而且,怀疑和调查情报站内部的自己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这会一点,他们心里自然有数。 方如今点了点头,又向两名行动队员询问了一些问题,这才开口吩咐道:“你们这次提供的情况很有用,不过这还不够,如果你们再想起什么情况来,立即向我报告,一刻也不能耽搁!” 两名行动队员哪里还敢拒绝,赶紧点头答应。 方如今说完,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两人一时间手脚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如今看看王韦忠,这两个队员曾经跟他执行过抓捕刘文博和崛部一郎的任务,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要不是他们及时出手敢于,温淑华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件事非常严重,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给温淑华钢笔是两人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副组长,你看他们两个人如何处置?” 王韦忠也明白方如今的意思,他看看方如今:“他们都是你的人,怎么处置还要你来拿主意!” 惩处这两个行动队员,也就是王韦忠一句话的事,但把这个决定权交给方如今,这也是对这个小师弟表现出充分的尊重。 两个行动队员心里打起了鼓,人犯在眼皮子底下自杀,这可是重大事故,特务处的家规极为严格,想必罪责难逃。 两人想看方如今,可又不敢看,只是低着头,等待着宣判。 方如今沉吟片刻:“这样吧,这两人看守不力,间接导致了人犯的自杀,关三天禁闭吧。” “好,就按你所说的办。”王韦忠点点头,这已经是相当轻的惩罚了。 两个行动队员听了之后也是连声道谢,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三天禁闭,除了限制自由,不会有任何的损失,方副队长对他们二人绝对是网开一面了。如果要是让王韦忠亲自处理,恐怕比这个严重的多。 两人嘴上不敢多说,但对方如今心中却是十分感激。 方如今也没有多说,沉声说道:“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好好地回忆一下温淑华在牢房里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 倒不是方如今不愿意相信他们,而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想必两人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难免会忽略一些细节,就像刚才那般,若不是自己追问,老闫曾经到过牢房前这件事怕是要被忽略了。 事实的真相往往就藏在一些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当中。 “您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了就立即向您汇报!”一个行动队员听到方如今的话,顿时眼睛睁的老大,忍不住连连点头答应。 既然方如今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两个也不能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来,把温淑华自杀一事搞明白。如此,也是尽快地帮助他们自己地减轻身上的罪责。 方如今和王韦忠走出了牢房,来到了一间休息室。 行动组、情报组在这里都有休息室,平时专供两个组的人在刑讯间隙休息,或者是开会碰头商量审讯方案。 两人坐定,一名行动队员将茶水倒好之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师兄弟二人和纪成林。 方如今先是将这次抓捕和审讯的情况作了简要的汇报。 王韦忠没有过多询问细节方面的问题,他相信小师弟对细节的把控能力要远在他之上。 通过方如今的汇报,王韦忠对“轻舟”小组的运作情况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也掌握了最新的审讯进程。 他说道:“如今,你们第一行动队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穆家成、侯亮和温淑华这三个人犯上,穆家成和温淑华又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我看这件事不简单。要不然去查锣鼓巷上那家糖果糕点铺子的事就交待给老智,怎么样?当然了,我是跟你商量,你要是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 说实话,王韦忠提出这个意见之前也是在心里反复权衡了一番的,毕竟这相当于让老智从方如今的饭碗里抢食吃,方如今完全可以拒绝他。 可是方如今的表现却让他十分惊讶。 方如今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我在汇报案件之初,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这件案子牵连的虽然不多,但穆家成这个人很狡猾,这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吃不下!” 汤生源这条线索不知是真是假,但又不得不查,师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来的建议。从另一方面来讲,师兄还是偏向他一方的,否则就是让智惠东去查张记酒肆了,这条线索更稳。 “好,既然你同意了,我立即把他叫过来安排。”王韦忠见他欣然容易,也是欣慰一笑。 小师弟眼窝子并不浅,很有心胸和气度,还是很识大体的,肯让给老智一个大功劳,如此老智对方如今感激的同时,对自己这个副组长在今后的工作上也会更加支持。 不多时,智惠东匆匆赶来。 王韦忠开口吩咐道:“老智,第一行动队的人手不够了,还得麻烦你一下。现在有一个线索,温淑华这个女人有低血糖,据说喜欢吃一种叫作……叫作……” 名字太绕口,想不起来了。 方如今立即补充:“马尔斯糖果!” 王韦忠一拍大腿:“对,就是马尔斯糖果,你带人秘密监控锣鼓巷上一家叫汤生源糖果糕点铺子,不要打草惊蛇。” 方如今又提醒:“智队长,这个铺子是穆家成提出来的,我怀疑其中有猫腻,也许是穆家成给我们布下的一个局,你一定要小心,别让对方发现了。” “请放心,我会亲自带领得力的兄弟盯着这家铺子,绝对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方如今再次说道:“好,智队长,这次辛苦你们了,但还是要叮嘱兄弟们小心再小心。我怀疑汤生源的周围也有日本人的眼线。” 智惠东连忙点头答应,都是老行动队员了,一点就透。 在南京本部的时候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有一此,带着行动人员按照一个日本间谍供述的地址去抓人,结果扑了个空。 事后才知道,日本间谍真正的联络点就在他们抓人的那个地址的对面,而假地址的作用则是触发预警装置。 当时,智惠东心中是无比的郁闷。 想想竟然是自己亲自带着人去给潜伏的日本间谍报信的,能不郁闷吗? 最后,提供假口供的那个日本间谍被他活活打死了。 “好,我记下了!” 智惠东兴高采烈地领命而去,这件事办妥了可又是一件功劳。 智惠东刚走,一名行动队员将一张临城地图送了过来。 “师兄,这是最新版的市区地图,我已经让人在上面将比较重要的目标设施都进行了标注,但是一些军方的情况我们还是不掌握的。” 王韦忠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方如今的动作很快,一边在审讯,一边已经开始琢磨着那批炸药的用途了。 “如今,你说的没错。现在的形势变化太快,特别是上次二十六师出了事之后,在临城的军事部署调整范围很大,这些变化我们现在也不掌握。不过,我会尽快地找人来办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审讯穆家成和侯亮上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密码之战 方如今道:“师兄,下一步我准备派人去盯着观音塘附近的张记酒肆,彻底地斩断轻舟小组的资金链。而且,我怀疑那条资金链不止跟轻舟小组有关系。张记酒肆出现的杨延砚,是侯亮的接头人,我会把监视力量集中在此人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搞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王韦忠一听连连点头,他对方如今极有的信心,既然能够确定目标,那么顺藤摸瓜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也许通过杨延砚还能捞到更多的大鱼。 他有些兴奋的说道:“如今,还是你的脑袋瓜灵活,我之前也听说过情报组曾经跟过特高课在临城的运输线,不过这都过去快一年了,也是没有什么进展,你这才几天啊就找出来了,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这要是让情报组知道,还不把下巴都惊掉!” 王韦忠说的没有错,案件的进度确实快的惊人,这才不到两天的工夫,就直接抓获了穆家成、侯亮和温淑华三名人犯,还起获了一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这个侦破速度的确让人惊叹不已,只怕是胡德胜和赵旭天万万也想不到的。 方如今微微一笑,摆手说道:“目前抓到了这三个人,只是最简单的一步,侯亮和温淑华虽然开口了,但穆家成很狡猾,困难的是如何让他开口,不然这个案子可挖不深!” 王韦忠知道穆家成作为“轻舟”小组的组长,所掌握的情报远远不是侯亮和温淑华能比的,“轻舟”小组的秘密远比锦森印刷厂、八号仓库更加复杂。 他赶紧说道:“的确,只是监视、寻找一个杨延砚,还是有些被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拿下穆家成的口供。如果杨延砚一直没有后续动作,我们的时间有限,跟他耗不起。” 说到这里,斟酌了一下,提议道:“如果杨延砚那边一直没有情况,可不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加大对穆家成的审讯力度,一方面待杨延砚出现后就直接将其抓了?” 临城站因为手握特权,做起事情来少了很多顾忌,像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把人抓了,再上手段,不怕拿不到口供。 方如今摇了摇头,对王韦忠说道:“现在抓人还为时尚早,杨延砚身后可能牵扯到一条资金链,等抓到了他的上线,再拿人更好一些。” 王韦忠点点头,锁定了杨延砚之后,当然是顺藤摸瓜抓他的上线最好,既然方如今看上去信心满满,自己也不用多操这份心了。 话题一转,王韦忠又道:“你这次缴获了日本间谍的加密密码本,可是捞到了大功一件!知道吗,那本小小的密码本,别说是咱们临城站了,即便是对于南京本部而言,也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比抓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间谍还有价值!站长已经命人将这本密码本送往南京了,这次你的中尉军衔和行动队队长是稳当了!” 他可是亲眼看到站长和吴剑光两人见到密码本时兴奋的模样的,由于临城电讯组破译能力有限,站长便命人将密码本誊抄一份,原件则是由一个六人护送小组立即护送至南京特务处本部电台总台,那里有特务处最顶级的破译专家。 听说处座本人对此也是极为重视,特意来电勉励了临城站,并命人做好了一切破译准备,只等着密码本到南京就立即展开破译工作。 方如今听师兄这么一说,心中也是高兴。 不过据他所知,日本间谍的每一个情报小组,密码加密的公式都不尽相同,所以密码本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搜获了这本密码本,也只能是针对“轻舟”小组的继续破获有大的作用,至于其他的谍报小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王韦忠拍拍方如今的肩膀,低声说道:“这里也没有外人,老纪也在,咱们这次立了大功,这个案子是在你的亲自调度指挥下破获的,电台和密码本是老纪带着人搜查出来的,你们两个都是首功啊。站长已经发话了,等案子一结,立即就让我开始着实撰写叙功报告。如今,老纪,这次我可是要提前恭喜二位了。” 抓获日本间谍是一件成就感极强的事,何况这次的收获颇丰,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喜不自胜。 王韦忠毕竟是副组长,跟站长、吴剑光接触的机会多一些,消息也更加的灵通。而且根据站长那种有功必奖的一贯作风,老纪这次肯定能往前跨一大步,直接跨入军官的行列。 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方如今也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这一切都是师兄指导有方,如今不敢贪功!” 这倒不是客套话,事实上有了这位师兄在上面顶着,方如今的自主权限相当的大,不然他私下以郑耀庭的身份跟侯亮接触的计划绝对不会这么顺利开展,毕竟这太过冒险了。 正是由于王韦忠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和大力支持,才让能够他将精力集中到侦破案件本身上来。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吴伟光当初听到第一港口发生的事之后,几乎是要发火了,好在最后是大获全胜,结果令人大为满意,否则少不了对方如今一顿申斥。 茅站长倒是对方如今的这一险招儿赞叹有加,称赞方如今有胆识、有魄力、有手段。 不多时,广济医院的电话打来了,李康说医生们已经对温淑华展开了手术,应该问题不大。 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但听了李康的报告之后,方如今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温淑华真的死了,她突然自杀这件事怕是要石沉大海了。 这次虽然抓获了穆家成、侯亮和温淑华,但由于锦森印刷厂和天祥当铺就是个幌子,搜查时只是搜到了少量的钱财,并没有查获活动经费,无法对吴剑光交差。 一个“轻舟”小组,除了用于维持秘密运输线的资金之外,穆家成这个组长手中也一定会掌握着一笔不菲的活动经费,绝不会就只有这一点钱财。 现在在天祥当铺里没有搜出来,那么肯定是另有存放的地点。方如今相信在后续的审讯,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并不着急! 只不过,考虑到吴剑光的心情,还是希望王韦忠能够给吴剑光带个话,以便安抚吴剑光。 王韦忠点头答应,这次抓捕收获如此之大,相信吴副站长也会稍微有些耐心的。 两人继续聊着,很快又聊到了密码本的话题上。 王韦忠给方如今简要讲述了中日密码战的现状,不过他也是略知一二,索性叫来了一名电讯组的军官。 早在甲午战争时期,日本即通过破译清政府的密码电报,在战争和战后谈判中赢得了主动权。 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侵华步伐逐渐加快。 自清末到民国时期,中国的密码水平长期没有实质性进步,而无线电通讯却逐渐广泛使用,密码破译活动遂成为日本侵华的特殊战线。 民国八年一月,日本陆军驻汉口无线电信所所长加藤勇三,在通讯工作之余,侦听中国各地和美国海军的无线电通信。 由此,日本陆军各通信所也群起效仿。 但当时日军的破译工作处于自发无序状态,水平较低。 民国十年八月,日本与苏俄在大连举行谈判,日方人员窃走苏方电报报底两份,却无法破译,经日本驻波兰武官将报底转送波兰研究,很快即破译成功。 日本遂决心引入波兰的破译技术。 民国十二年一月,日方邀请波兰北方战线密码主任科瓦列夫斯基上尉到日本讲学三个月。 同时,也派人到波兰及其他欧洲国家学习交流密码分析技术,全面引入了当时世界上较为先进的破译技术,对日本密码破译和编制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日本陆军于民国十四年、海军于民国十八年分别组建了各自的密码破译机构。日本陆军先是在其参谋本部第三部通信课内建立“破译班”。 后因该机构在民国十七年五月的“济南事变”等重要行动中依靠密码破译取得突出成绩,参谋本部主管情报的第二部遂强烈要求将此工作划归该部。 几经争夺,无线电侦察和密码破译工作于民国十九年划入第二部,称五课五班,编密工作仍留三部,即为十一课暗号班。 其中,按照日本的侵略方向,有专门人员针对中国军队特别是东北军的密码开展破译工作,在华的日本关东军和“支那派遣军”也都独立开展无线电侦察,驻旅顺、哈尔滨、奉天的关东军通信所均承担侦收任务,侦收的材料都报给密码破译机关。 东北军的密码编制水平较为落后,在“九一八事变”前后,东北军的密码电报为日军轻易破译,因为这些密报用的是一个变汉字为四码数字组的商业密本。 当时日军参谋本部派遣工藤胜彦大尉到关东军主攻东北军密码破译,70%截获的电报都能破译出来。 力量上处于劣势的关东军由此对东北军的动向及南京国民政府对日策略掌握得一清二楚,因而掌握了主动权,迅速侵占了我国东北地区。 工藤胜彦也因此获得“金鵄勋章”,成为日本陆军第一个获得这一荣誉的情报军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催命之符 后来,对于日军的侦译活动,国军方面也有所掌握,也曾尝试对军用密码进行改进,但因为其整体的编制技术远较日军落后,多次改进的密码也都为日军所破译。 同时,面对日本人的加密电文,就像是看天书一样,根本束手无策。 今年年初,国民政府在交通部电政司设立了破译日本领事馆来往密电的检译所,但情况并未有明显的好转。 领袖对此也是大为光火,指示特务处加大对日军电文的侦听破译工作。 特务处下了一番大力气,从全国挑选最优秀的数学家,组成了专门的破译小组,针对日本人军事情报电文进行破译。但效果也并不是很明显,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真实的原始数据。 没有原始的数据,就无法进行对比分析,就无法找出其中的规律,无法有的放矢的进行破解。 其实,密码的设置和破译就是找规律,一旦掌握了日本间谍组织的其中一种密码规律,就好比找到了公式。虽然题目是在不断变化着的,但不排除用公式举一反三解出答案的可能性。 所以,问题的难点在于获得更多日本间谍组织的密码本,根据这些密码本的编码规则,进一步找出规律,推导形成公式。 这些年,特务处破获的日谍案本来就不多,即使破获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由于日本谍报组织设置严密,反应迅速,往往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特务处的深入追查,抓捕谍报头目的机会很少,缴获的密码本更是凤毛麟角,几乎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所以,王韦忠认为方如今这次缴获的“轻舟”小组的密码本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地显现出来。 等到破译小组对这本密码本进行分析,并取得重大进展突破之后,特务处本部甚至还会对于方如今进行重奖。 方如今也知道这本密码本的意义重大,有了它破译小组不知道要奋斗多少个时日。 王韦忠离开后,方如今没有回办公室和宿舍,就一直在牢房的值班室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拿出纸笔分析案情。 好记性敌不过烂笔头,在纸上将各种线索写出来有助于他进行分析。 很快,一条之前被忽略的线索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他出声喊在门口站岗的行动队员,结果外面没有反应,在喊第二遍的时候,门开了。 “队长,您找我?” “刚才干什么去了?”方如今手头的这些纸是要烧掉的,这个时候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进入,故而在门口设置了警卫。 “哦,队长,刚才有兄弟告诉那两个履责不力的家伙说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有时间?” 方如今一听,忍不住心中欣喜,看来自己的再三叮嘱起到了效果,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提供的线索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了。 “咣当”,牢房打开。 两名行动队员显然早就在等着方如今了。 方如今示意看守离开这里,很快牢房内就剩下他们三人。他这才对那两人道:“看来你们是想起什么来了,赶紧说说吧。” 还是那个前去报告的队员想开了口:“队长,刚才我们兄弟两个想了很久,把看守那个女人时有关的事情都回忆了一下,这里面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事情,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处?” “你说!” “这个女人曾经念叨着一种糖果,一边说一边流眼泪。” 方如今赶紧追问道:“她是原话是怎么说的?” “事情就发生在女人要拿纸笔写口供交代问题前不久一段时间,她说‘以后就不担心吃不到马尔斯糖果了,好啊,真好!’” “你呢?她当时真是这么说的?”方如今犀利的目光看向另一人呢。 那人用点地点头:“没错,虽然当时她念叨的声音很小,但应该就是这句。” 方如今一听点了点头,这跟自己的推断简直是不谋而合。 温淑华之所以会突然自杀,问题就出在这马尔斯糖果上。 当时自己还觉得奇怪呢,温淑华虽然有低血糖,但一般的糖果都可以帮她迅速缓解这种症状,为什么穆家成反复要说她喜欢马尔斯糖果呢? 现在明白了,这种糖果对于温淑华而言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自己险些被穆家成这个狡猾的家伙给耍了。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当“马尔斯糖果”五个字从自己口中传入了温淑华的耳中时,几乎相当于给了温淑华一道催命符。 如果温淑华真的死了,那穆家成的阴谋就得逞了,自己也是铸成大错。 “好,你们两个做的很好,很好!” 短短几秒钟,方如今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再到释然,看得两名行动队员心情忐忑,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队长心里在想什么。 方如今上前拍拍两人的肩膀。 穆家成一定掌握着温淑华的某个致命的把柄,反之亦然。 所以穆家成对温淑华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关心,他在得知两人同时被捕的情况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人会叛变,出卖他和他的“轻舟”小组,所以通过自己之口给温淑华传话,逼迫其自杀。 果然是够阴险的! 现在想想,当时温淑华在第一次听到“马尔斯糖果”时那种怔怔的表情,并非是因为穆家成的关心而感动,而是受到威胁之后的恐惧、悲凉、无助等种种复杂情绪的叠加。 穆家成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完全放弃温淑华,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策略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想办法将温淑华争取过来。 当然了,想做到这一步,还得搞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具体是什么,穆家成到底是用什么威胁温淑华的。 这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也是争取温淑华配合的关键。 方如今想通了这一点,心中大定,只要自己顺着马尔斯糖果查下去,一定会搞清楚。 不过,智惠东已经带人去了糖果铺子监控,自己应该将刚才的一番分析和推测及时通报给智惠东,至于这个糖果铺子到底是穆家成设置的圈套,还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就要看智惠东下一步的监控结果了。 他当即叫来一名熟悉的行动队员,吩咐一番,那人领命而去。 之后,方如今将所有的线索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温淑华突然自杀让牢房和审讯室一片大乱,穆家成既然是个有心人,极有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 但是,自己已经下达了封口令,温淑华死没死,这家伙就不一定能够知道了。 即便穆家成有了必死的决心,但尚未确认温淑华的死亡。所以,方如今推测在此之前,穆家成不会自绝。 而目前最为紧迫的就是赶紧在张记酒肆找到杨延砚了,审讯侯亮还没有完全结束就发生了温淑华自杀的突然事件,导致审讯不得不结束。 看来,自己还是要再审审侯亮了。 如果杨延砚一直不出现,那岂不是要白白跟他一起耗费时间,而现在方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资金链对于轻舟小组以及其他的间谍小组至关重要,临城市区潜伏着数十名甚至是上百名日军间谍,方如今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此进行一次有效的清剿,之后的工作只会比现在更加的繁重,他没有时间去浪费。 事不宜迟,现在就提审侯亮,一鼓作气把他肚子里的情报全部都掏出来。 方如今打定主意之后,立即起身赶赴侯亮所关押的审讯室。 侯亮见到方如今再次回来,急忙将头耷拉了下来。 “侯亮,你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说说吧。” “熊田秀男,我原来只是一名在青岛经商的日本商人,五年前被特高课组织发展为间谍,奉命以侯亮的身份潜伏在临城,三年前正式编入轻舟小组,接受‘石桥’的领导。” 不是科班出身的日本间谍,也难怪意志力不是那么坚定。 “你和杨延砚的联络方式?”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我都会去位于马园路看一下那里的招工启事,如果有大华公司的招工启事,就说明要在三天后接头。” 方如今点点头:“是他发起的接头信号?” “嗯,不过,有时候我也会主动找他,柳营街街口有一棵大柳树,人们会在那里绑红布条祈福,我会打上一个双股8字结,他看到后会在第三天与我接头。” 也就是说杨延砚工作或者居住的地方距离马园路和柳营街街口都不会很远。 “资金是通过什么方式交接的?” “我们会携带同一款式和颜色的小皮箱,里面有时候装的是金条,有时候是美元和英镑。背靠背坐着,离开时趁人不注意交换皮箱。” “他知道你在印刷厂的掩饰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资金不是由‘石桥’这个组长亲自掌握,而是交给你?” 侯亮道:“我的身份是印刷厂的经理,即使有大笔资金往来也不会太过引起别人的怀疑。不过,这笔账和印刷厂的账目是分开的,只有我一个人掌握。” “很好!”方如今点点头,商人逐利,而现在只有自己能够给他利益,“杨延砚的年龄、相貌有什么特征?” “大约四十余岁,个头不是很高,戴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很文气,很儒雅,看上去就像是教书匠。” “还有没有?” “走路时左腿有点跛,像是受过伤。” 方如今笑着对侯亮道:“好,这次算你有立功表现,这些我们都是会记录在案的。这样,你再回忆一下,看看有哪些情况没有交代,想到后再告诉我!” “是,是……”侯亮连连答应。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站长召见 第二天一早,广济医院。 一个双目紧闭、喉咙处缠着厚厚绷带的女人在病床上沉睡着。 在病床旁边,各种医疗仪器设备在忙碌地运转着,维持着这个重伤员最后的一丝生命体征。 这时的她和十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时简直判若两人,方如今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默默感叹。 穆家成到底掌握着温淑华的什么把柄,可以让这个女人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温淑华的家中虽然也搜出了不少的女人衣服,但也都是极为普通的款式,可以理解为温淑华对穿着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当然,也可能是她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刻意保持低调。 如果让方如今说,还有比温淑华的命更加珍贵的,可以让她拼命去保护的,应该只有另外一条生命了吧。 在方如今的身后,李康正在向他汇报所调查到的这个女人最新的背景资料。 “温淑华,公开身份是一名居家的寡妇,很少和外界进行联系,可能是因为寡妇身份的缘故,平时沉默寡言,街坊邻居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那座宅子是她租的,近两年时间了,一直都是住在哪儿。从屋里的摆设和她的生活用品来看,她确实犹如一般的家庭主妇一样。” “除了穆家成之外,一个朋友也没有?”方如今问道。 李康摇摇头:“到目前是这样的。” “平时的行动轨迹呢?”方如今的表情有些复杂。 “买菜,买米,外出基本上都是一些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也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被杨二东发现并纠缠了。” “好,你去叫医生来。” 温淑华的主治医生姓徐。徐医生进来之后跟方如今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为温淑华进行检查。 “医生,她身体怎样?” “差一点就扎到动脉了,也算是命大,现场采取了急救措施,并送到我们医院里来了,手术也很成功。不过,病人苏醒过来,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从舌苔来看,她有胃病,所以消化不太好。根据经验,应该是平时无节制地喝酒造成的。还有很严重的咽炎……” “那应该是抽烟造成的。看她的手指,已经被熏黄了。”方如今说道。 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直到徐医生离开之后,方如今这才若有所思地问道:“李康,在她的家里,有没有发现酒瓶和烟盒?” “酒瓶没有发现,但是发现了两条仙女牌的香烟!” 民国女性抽烟风气盛行,仙女牌香烟主要是为了迎合女性特意出的一款女士香烟,气味不冲,很多名媛也都抽这种烟。 “我们还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已经融化掉的糖人儿!” 糖人儿? 方如今目光一凝,这可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一般大人谁会买这个?联想到之前温淑华的一系列反常举动,难道是…… “能查到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吗?” “和温淑华的住址相隔两条街的地方,有一个糖人儿张的小贩摆的摊位,温淑华偶尔会从他那里买糖人儿。” “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征?” 李康思索一下说道:“一般都是月底那几天。我仔细问过糖人儿张了,温淑华每次买糖人儿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买小孩子的玩意儿,心情很好,这多半是要去给孩子送了去。 这么说来的话,温淑华应该还有个孩子或者是跟一个孩子关系十分密切才对。 方如今是雷厉风行的作风,当即找来女医生给温淑华检查,很快便确定她曾经生产过。 据此,方如今进行了大胆的推理。 穆家成以温淑华的孩子的性命相威胁,逼迫温淑华自杀,以此保守“轻舟”小组的秘密。那马尔斯糖果显然也不是温淑华的喜欢的,而是她的孩子喜欢吃的。 下一步,必要迅速找到并解救温淑华的孩子,以此取得温淑华的最大信任。 侦破的思路有了,但方如今手头上连一点温淑华孩子的线索也没有,而她现在又昏迷不醒,找孩子一事只能是暂时搁置。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之后,直接去了牢房,他要再次提审穆家成。 接着审,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口! 可是,让方如今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走进刑讯室,吴剑光的电话就到了牢房的值班室,他不得不去接电话。 电话那边吴剑光急切的声音响起:“如今,穆家成受伤可不轻,对他审讯要格外小心,这是站长特意交代的,千万要留下活口。” 原来就在十几分钟之前,茅站长突然来到了吴剑光的办公室,两人聊起了这次抓捕的三个日本间谍。虽然抓捕行动十分顺利,但是审讯过程却是一波三折,又是晕厥,有时候自杀,闹得毫不热闹。 上次闫建波的事几乎是好事变坏事,让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次,茅站长也是担心穆家成人一死,“轻舟”小组的线索就此断了,那岂不是大为可惜?所以他特意吩咐让吴剑光叮嘱方如今一番,审讯时特别要注意分寸。 考虑到自己给方如今打电话的话,方如今会有压力,茅站长便将此事交待给了吴剑光。 吴剑光不敢怠慢,马上答应并执行。 听到吴剑光询问,方如今赶紧回答道:“副站长,温淑华自杀一事我基本上弄清楚了,确实与穆家成有关,现在我也的确是要提审穆家成。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绝对不会让他死了。不过,他现在受伤可不轻,您看磺胺是不是……?”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吴剑光提要求,不然又得单独申请。 站长特意交待的事情绝对不能出了差错,吴剑光只得答应批给方如今三支磺胺,其实他心里也在流血,磺胺堪比黄金,甚至是有价无市,用在一个日本间谍身上可惜了。 “如今,你有多少把握让穆家成开口?仅仅一味地刑讯怕是也不行,万一他死了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吴剑光说来说去还是把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如今听完不禁有些犹豫,他倒是想不用刑呢,可穆家成这么狡猾的一个家伙,不来点硬的,怎么肯轻易开口? 一个穆家成的死活其实对于方如今来说不算什么,一个日本间谍死了也就死了,关键是穆家成肚子里的情报不容有失。 目前,自己只是掌握了“轻舟”小组一条秘密运输线路,像这样的线路不知道还有多少。 作为组长的穆家成几乎是唯一掌握这些线路的人。这些运输线路如同是为潜伏在临城的日谍情报小组提供营养的茎脉,如果不及时掐断,日谍情报小组就会源源不断得到养分,日益壮大。 一旦中日正式开展,将会影响整个临城的战局,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说“轻舟”小组的危害性实在是太大,方如今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将该小组的成员全部挖出来,这一点绝不能妥协。 方如今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回答道:“副站长,穆家成是该小组的组长,他掌握着大量的情报,也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人物,目前侯亮已经开口,温淑华在苏醒后我们也可以问话,这个穆家成对温淑华有着极强的掌控力,这个人必须要用刑!” 方如今的话顿时让电话那边的吴剑光一惊,他语气狐疑的说道:“你所说的掌控力,就是指的他逼迫温淑华自杀一事?” “不错!我现在怀疑温淑华还有个孩子,不过要等到她苏醒后才能证实。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这个孩子的下落,就一定能够将温淑华争取过来。副站长,您想啊,穆家成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温淑华死,是不是更加说明这个女人掌握了很多的情报?”方如今顺便把案子进展的详细情况向吴剑光汇报一下。 “你说什么?”吴剑光的声调陡然拉高,完全是不可置信的意思,“她还有个孩子?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初始他对温淑华的自杀也没有太多在意,还以为是日谍被抓之后为避免经受酷刑而自绝,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儿。 “我刚刚从医院回来,目前她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好,你马上来站长办公室,我去向站长请示一下,他有可能会听你的汇报。” 没有等方如今说完,吴剑光就一把扣下电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来到站长的办公室外,看了看对面屋子里的秘书刘强,道:“刘秘书,站长在不在?” 刘强一般都是跟着茅站长的,既然刘强在办公室,想必站长肯定也在,不过吴剑光仍是发此一问,即是表现对站长的尊敬,也是借此机会和刘强拉近关系。 “在,副站长,站长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我这就带您进去。”刘强笑眯眯地走出来。 吴剑光将与方如今通话的内容跟站长做了简要的汇报,站长对此事也是十分的关注,当即表示要听案情的详细汇报。 不多时,方如今和王韦忠匆匆赶来,和站在门口的刘强寒暄几句后,敲门而入。 在站长的办公室里,几个人相对而坐,自从上次见了站长之后,方如今也了解了他的大致风格,所以一点也不感到拘束。 站长首先开口道:“如今,你的动作好快啊,刚刚摸到了印刷厂的线索,就把人抓到了,这一抓还是一窝,哈哈哈,到底是年轻人啊,干劲十足!” 第一百四十章 再审人犯 方如今刚要开口回答,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站长朗声道:“进来!” 门轻轻一开,走进来的竟然是胡德胜。 “站长,我来了!”胡德胜挺身立正敬礼道,“吴副站长!” “你来得正好,坐!”站长笑着招招手。 胡德胜对着吴剑光、王韦忠和方如今微微点头示意,旋即坐到了一旁。 方如今心中狐疑,便是吴剑光、王韦忠见到胡德胜的到来也是一头雾水。 这里面当然以吴剑光心中最为不舒服了,胡德胜是他曾经的竞争对手,现在的下级,两人一直都是不对付,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站长见吴剑光的脸阴沉了下来,解释道:“这次让胡组长来听听案情,也是为了加快破案速度,剑光、韦忠、如今,希望你们行动组不要有什么想法。说起来,情报组和行动组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是希望这两只手好好配合的。” 方如今一听就明白了,这次的案子只怕是胡德胜和情报组要加入进来了。 从大局上来说,这样确实对侦破案件有利,情报组和行动组各有优长,若是配合好了,绝对是如臂指使。之前赵旭天就差点破坏了他的行动,所以方如今觉得有些事与其藏着掖着,反而不如当面锣对面鼓都放在明面上更好。 况且,这是站长意思,看来站长也早就考虑好了了,不会因为他们这些手下置喙而改变的。 站长仅仅是解释了一句,便让方如今汇报案情。 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本大可不必给吴剑光等人解释,直接下命令便好,刚才那一番话也算是给吴剑光面子。 吴剑光也是场面上的人,纵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也只能是藏在心里,默默接受事实。 方如今的汇报简明扼要,站长、吴剑光、王韦忠对案情早就有所了解,这里面尤其是胡德胜心中最为惊奇,日谍在临城的秘密运输线情报组也追查过,但对方十分狡猾,总是差着那一点,侦破工作到底有多大的困难,他是一清二楚,最后这个案子也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在方如今的手里却是如此的简单,不仅仅抓获了三名日本间谍,甚至连电台及密码本都缴获了,打死他都想不通,方如今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一旁的吴剑光道:“如今,这件案子事关重大,你可要慎重,现在的重点是突破穆家成,不要急于求成,不然人死了,可是没法收场。” 尽管他对方如今的侦破能力一向充满了信心,可穆家成若是一味地冥顽不灵,还是要动用大刑的,他还是心里有些不踏实,生怕出了纰漏,最后下不来台。 当然,这句话也是给胡德胜听的。 而此时的胡德胜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一旁的站长接话道:“嗯,看来此案的关键之一是要赶紧找到温淑华的孩子,此事不容耽搁。胡组长,你们情报组在找人这方面有优势,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吧?” 说罢,首先看向的却是吴剑光。 吴剑光不说话,胡德胜点头道:“是,请站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人。不过,届时还请吴副站长和行动组的兄弟们多提供一些资料。” 吴剑光闷哼了一声。 对此,方如今倒是觉得没什么,情报组养了大量的眼线,在临城找人确实比行动组的效率要更高一些。 站长看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方如今的脸上:“如今,你重点说说这个穆家成!” 方如今赶紧点头说道:“穆家成就是‘轻舟’小组的组长,代号‘石桥’,即便是侯亮,也就是熊田秀男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此人化名为穆家成,化装成天祥当铺的老板,我们是通过跟踪侯亮发现他,并且进一步延伸到了温淑华。” “穆家成非常狡猾,从他暗中逼迫温淑华自杀一事便可见一斑。现在他还没有确认温淑华的死亡,暂时不会自绝。我们在对他进行搜身的时候,除了发现一些纸币之外,还发现了半枚铜钱,怀疑是用来接头的信物!” 既然站长都同意情报组介入了,方如今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也许胡德胜听了之后还有新的想法。 胡德胜听完了方如今的叙述,不觉有些惊诧莫名,现在的第一行动队竟然干起了情报组的工作。 接头这个词深深地刺激了他,赵旭天跟踪的李垣极有可能也是去接头的,只不过在眼皮子底下让他给逃了,两相对比,当真是令人汗颜。 站长沉思了片刻,半枚铜钱如果是信物的话,说明穆家成和接头人是不认识的,此人极有可能来自外地,并且跟那批炸药有关。 目前的线索确实很多,半枚铜钱、温淑华的孩子、张记酒肆的杨延砚、售卖马尔斯糖果的铺子…… 摊子铺的比较开,确实需要比较多的人手。 看到站长的表情,方如今解释道:“我手下的人在跟踪方面确实不如情报组的兄弟,这次有情报组的加入,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惊醒其他日本间谍。” 不着痕迹的恭维了胡德胜一句。既然要合作,就得处好关系,这是前提,否则在以后的配合之中难免打横炮。 站长心思透亮,轻声道:“虽然情报组加入,但这件案子的侦破还是要以行动组为主,这点需要明确一下。剑光,这件事你要亲自抓起来。” 吴剑光连连点头。 闫建波的事一直都是胡德胜的一块心病,这次站长同意让情报组介入,也是表明了他的大度,胡德胜闻言连忙表态:“请站长放心,我会交待给手下的兄弟们,配合好行动组的工作。” 站长点点头,胡德胜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思想统一之后,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实施了,站长对穆家成这个“轻舟”小组的组长也是十分感兴趣,便提出要亲自去见一见。 方如今起身当前带路,一行人很快出了办公楼,进入审讯室里。 纪成林怕穆家成出事,一直都是守在这里,他回头一看,赶紧立正敬礼。 穆家成注射了磺胺之后,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只不过现在还在昏睡之中。 站长脸色阴沉地打量着穆家成,这家伙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情况下,还能玩出一些阴谋诡计,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 “照原来的方法继续审下去,他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人必死无疑,换一换手段吧!大彪不是在嘛,让他也活动活动筋骨。” 方如今赶紧说道:“请您放心,我们有足够的医疗手段维持他的生命,只要是人,不可能长时间的经受这样强度的折磨,有了孙组长的帮助,穆家成开口是早晚的事情!” 看到方如今不以为意,站长摇了摇头,再次对方如今说道:“这件事你要多问问大彪,他更加有分寸,不要下手太重,真把人给搞死了,可就前功尽弃了,慢慢熬吧,对了,绝不能上电椅,他这个样子,肯定是能上去但下不来的。” 看到站长如此的小心叮嘱,显然对自己的刑讯手段不太信任,方如今只好点头称是。 其实,站长一看穆家成的伤势,心里也大致有谱了,只要用刑得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接下来,站长等人离开了刑讯室,具体的工作他是不会参与的,而且留在这里,也无形中会给方如今增加压力。 审讯穆家成也正是方如今要做的事。 “穆老板,昨晚睡得可好?”方如今伸手摇醒了昏睡中的穆家成。 穆家成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方如今那张脸,这张脸上复杂的表情让他猜不透。 “我睡的很好,不知道你睡的如何?”穆家成嘴硬道。 方如今冷哼了一声,知道他指的是温淑华自杀的事。这件事闹得整个牢房区域都是一片大乱,也不能欲盖弥彰。不过,穆家成将借此挑动自己的神经,甚至是进一步激怒自己,那就大错特错了。 “穆老板,你喜不喜欢吃马尔斯糖果?”方如今很认真地看着他。 穆家成闻言眼中惊讶一闪而逝,若无其事地道:“吃过是吃过,不过,谈不上喜欢!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的糖果。” “呵呵,也是,糖果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对不对?” 穆家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穆老板,平时是不是也是经常买糖果给小孩吃啊?” 穆家成冷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猜到了,你想做的那件事没有做成!” 果然是这样,穆家成闻言胸口犹如遭到了一记重击。 从方如今提到马尔斯糖果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地猜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现实的确很残酷。 “你以为她已经死了对不对?得益于你的好心提醒,温小姐现在的状态很好。另外,她拜托我们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是命大,自己费了一番心机,她竟然没死! 穆家成瞳孔骤然一缩,旋即面色恢复自然。 对方仍旧称呼自己为穆老板,说明石田裕子还没有正式开口。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虽然这个女人还没死,但自己手中还是有底牌的,只要这个底牌还在,她即使开口,也不会将小组的核心机密透露出去。 他打定了主意跟方如今硬抗下去。 方如今也明白,现在他和穆家成之前就是一场博弈,只有尽快地找到孩子,才能取得主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果如所料 与此同时,站长办公室内,站长、吴剑光以及胡德胜三人坐在沙发上接着讨论案情的下一步措施。 站长率先开口说道:“这件案子即使是处座也是非常关注,电令我们尽快破案,这件事刚才我没有对韦忠、如今二人说,他们都是年轻人,我怕他们知道了心里着急,反而不美。” 吴剑光接话道:“站长,您这种担当实在是令职下佩服,他日韦忠、如今二人知道了,也一定会非常感动。” 他很善于说一些场面上的话。 站长笑着摆手道:“我也不想给这些年轻人太多的压力,但恐怕也替他们争取不了多少时日,这也是为什么急着让德胜加入的原因,是不是啊,德胜?” 说到这里,站长的口气渐渐冷厉。 他是一站之长,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上一次胡德胜半路插手抓捕闫建波,等于挑战他的权威,已经让他有些恼火了。 为了稳定大局,也只是在电报中申斥了胡德胜一番,但这根刺还是扎在了心里。这次既是让情报组出力,也是借此机会敲打敲打胡德胜。 方才当着王韦忠和方如今两个年轻下属,这话他自然不好说,但此时面前仅吴剑光和胡德胜两人,说话也就没有顾忌了。让胡德胜加入肯定会惹得吴剑光不高兴,正好借此机会踩胡德胜,从而给吴剑光一个面子。 胡德胜如何不懂,连忙再次表态:“请站长放心,职下一定竭尽全力。” 吴剑光也听出了站长的弦外之音,违心笑眯眯道:“有了胡组长的助力,此案必定能尽快侦破!” 这也是一种表态。 和胡德胜再怎么不对付,在站长面前也得表现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站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胡德胜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实话,行动组雷霆扫穴让心高气傲的他心里很不舒服,点燃香烟抽了一支,这才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 很快,赵旭天便推门而入。 “组长,您找我?”看到胡德胜面沉似水,赵旭天心里直打鼓。 李垣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脱钩,让他挨了狠狠一通批。最近诸事不顺,让他有点不敢见胡德胜。 “你马上去找王韦忠,他有事要吩咐你!”胡德胜的声音透着阴冷。 此案真正指挥并执行的人是方如今,但名义上是吴剑光挂帅,王韦忠负责调度,这也是为了能让行动组和情报组更好地配合,不然让方如今这个少尉副队长如何去指挥情报组的人? “啊……?”赵旭天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让自己听行动组的吩咐,这不是开玩笑吗? 胡德胜敲敲桌子,眯着眼睛看着他,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放跑了李垣,用得着在吴剑光面前低三下四吗? “站长亲自下的命令,让咱们配合人家情报组,你带着最得力的兄弟,去找一个孩子。这孩子是案子侦破的关键,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孩子的体貌特征,这事你得去问王韦忠。” 赵旭天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记住,你们只管负责找人,其他的少打听,更不能插手行动组的事情,明白吗?”胡德胜也是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赵旭天。 “是,我听明白了。” “我只说一遍,不要擅自做主,否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胡德胜语气严厉。 “是!” 审讯室中,方如今和穆家成的博弈还在继续着。 “不要妄想从我嘴中得到任何的情报,一个大日本帝国的情报员是不会在酷刑之下而屈服的!”穆家成的言语中充满了挑衅,“哈哈哈,你们想找到那个孩子,简直是妄想,就是她的当母亲也不知道,就凭你们?” “啪!”纪成林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穆家成的脸上,“你嚣张什么,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嚣张的代价!” 面对着这个嚣张狂妄的日本间谍,审讯室内所有的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剁了这杂碎。 “老纪,用刑吧,别让他死了。” 方如今的话一出口,穆家成的目光就是一紧,心头巨震,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即将是无休无尽的折磨。 尽管他熬过了烙铁,但半条命几乎也没了,而且现在伤口还在渗血,钻心的疼,而新的一轮刑讯又要来了,这…… 穆家成毕竟也是肉体凡胎。 “穆老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侯亮,也就是熊田秀男已经招供了。” “什么……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穆家成再也无法镇定了。 他们竟然抓了侯亮,一定是通过自己找到了侯亮,想想八号仓库存放的那些装备物资,尤其是那批炸药,他的心就像是在滴血。 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 暴怒之下的穆家成终于失言了:“该死的薛老板,这个叛徒,无耻的叛徒!” 也难怪穆家成将自己和侯亮的暴露都归咎于跟自己联络接头的那个薛老板,他压根儿就没有就没有把方如今和那位飞扬跋扈的郑少爷联系到一起。 薛老板? 方如今心中一喜,竟然还有个薛老板。 对面的穆家成却是几乎将后槽牙咬碎。 可他心里很清楚,即便再恨薛老板,也是于事无补了。 现在绝对不能开口,否则“轻舟”小组将会遭受重大的损失。 接下来的审讯并不顺利,穆家成显然没有打算轻易低头,即使是被打的浑身是伤,可是却不吐半句。 就在审讯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了——温淑华醒了。 方如今直接扔下穆家成,快速赶赴广济医院,汽车还没有出临城站大门口,赵旭天的车也追了上来。方如今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在后面跟上。 今天的天气很是凉爽,临近中午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雨,凉风习习。 广济医院窗外的空气特别新鲜,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叶在窗沿外招摇,雨滴润着绿油油的叶子,显得生意盎然。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让那张苍白如纸的清秀面孔多了几分生气。 温淑华醒来得时候,既恍惚,又迷茫。 她睁着一双忧惧的眼睛,先是痴望着头顶上粉白粉白的天花板,然后,目光缓缓移动到输液瓶上。 她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脖子很疼,浑身乏力。 目光一瞥,她看见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看报纸,那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可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与他温文尔的形象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报纸挡住了那人的面目,温淑华还是从那人的坐姿和穿着上认出了这个人。 她想着自己连死都没有死成,珠泪儿滚滚而下。 “温小姐,你醒了?”温淑华的悲伤,换来了方如今的轻声问候。 在他来到病房时,温淑华又昏迷了过去,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方如今便坐在病房里耐心地等待着,而赵旭天却忍不住了,走到走廊里去抽烟。 方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温淑华虚弱的样子,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忍。 “你感觉怎么样?已经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唔……”由于颈部受伤,温淑华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说不出去来也没有关系,用你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回答我,点头或者是摇头,明白吗?” 温淑华沉默了。 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方如今难免心生同情。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温淑华,说:“你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可以果断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这让我很钦佩!” 温淑华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竟然都知道了? 难道是秋田都招供了? “这个人是你的孩子?几岁了?男孩还是女孩?” 秋田还没有开口。 温淑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还知道他(她)喜欢吃马尔斯糖果,对不对?” “温小姐,你知道他(她)在什么地方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温淑华的右手摆了摆。 不知道。 方如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既然穆家成控制了她的孩子,应该不会让她轻易地知道孩子的所在。 “让我猜猜,虽然你不知道孩子的具体地址,但应该有一些线索对不对?” 温淑华眨眨眼。 “我和那个穆家成不同,他要让你自杀永远闭嘴,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你的孩子难道就一定能够活下去吗?” 温淑华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孩子是秋田用来控制她的筹码,以穆家成的心性,自己死了,他能善待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的确很难说。 “告诉我们更多的信息,我帮你找到孩子,让你们母子团聚!”方如今说道,他相信作为一个母亲,温淑华无法拒绝。 果然,温淑华伸手做了一个写字的姿势。 她要写字! 方如今示意李康将纸笔给她,李康依言照做,却极为小心,就站在病床旁,随时防范温淑华的自杀自残。 “刷刷刷……” 方如今并未起身,他看温淑华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写的很快,便知道她的心情很是迫切。 五分钟后,李康拿走温淑华手中的纸笔,将那张纸递给了方如今。 “小名豆豆。” “五岁,男孩!” “有一张孩子一岁时的照片,放在一个蓝色手包的夹层之中,不知道对辨认孩子有没有用。” “双月的最后一天,都会有人带着这个孩子出现,让她远远地看上一眼。不过,地点是经常变换的,上一次是在塘河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十分钟,那人很警觉,估计还有其他的人在周围。” “曾经有一次,她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孩子,闻到孩子的身上有一股檀香味,而且男人和孩子一直都是戴着帽子的,即使是大夏天也是如此,这很奇怪……” “她在厨房里曾经试过各种各样的檀香,其中有四根的气味和孩子身上的最为接近。穆家成一般不会去厨房,不会发现她在秘密寻找孩子的下落。” 白纸上最后几行字,是关于孩子和那个男人外貌特征的一些描写。 “温小姐,你的意思是孩子是在寺院中的?”方如今问。 作为一个母亲,温淑华从未停止过寻找自己孩子的脚步。 温淑华这次竟然是用力地点头,可这一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很是痛苦。 “好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温小姐,你好好养伤,如果再想起什么来,一定要赶紧告诉我!” 出了病房,方如今将那张纸递给迎面走过来的赵旭天。 “问出来了?”赵旭天满脸惊讶。 “都在这上面了,找孩子的事就拜托赵队长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寺庙寻踪 因为穆家成的身体条件不具备连续审讯的条件,所以方如今从广济医院回到临城站之后并没有再去刑讯室,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屁股还没有坐稳,王韦忠便推门而入。 “如今,怎么样,赵旭天是不是已经把网撒出去了?”王韦忠知道赵旭天跟方如今一起去了广济医院。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啊,根据温淑华的推断,她的孩子很有可能在临城的某座寺庙之中。赵旭天说从今天开始,要在各处寺庙追查孩子的行踪,现在已经出动了。” 虽然情报组是奉了站长的命令,会积极配合行动组找人,但方如今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两个行动队员随队行动,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要做到万无一失。 对此,赵旭天也没说什么。 方如今此举,既是对赵旭天的一个威慑,也是为了确保中间过程不出岔子。 方如今给王韦忠倒了一杯茶,两人相对而坐。 王韦忠收起脸上的笑容,面带不豫之色,说道:“胡德胜这个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听说这次他掺和进来,除了站长本身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意愿。” 果然是老江湖,胡德胜这么聪明的人想必也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便想着加入到行动组的侦破中来摘桃子。 方如今微微一哂,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轻哼了一声:“情报组在站里树大根深,站长也是绕不开他们,诸事多有倚重,师兄,这件事既然都这样了,咱们就不再去想了吧!” 王韦忠闷哼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给方如今:“这是给你们的活动经费,站长特批的,两千美金,你拿去给手下的兄弟们分一分,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辛苦,算是给兄弟们的补贴!站长说了,待案子破了还有奖赏。” 方如今淡淡一笑,站长做事确实讲究,出手也阔绰,各组办案本身就有经费,但特批的这笔钱给了行动队的兄弟们,效果就大不一样了,这也是一种领导艺术。 “还有,这次站长让我转告你,等案子告破之后,结案报告和叙功报告要尽快提交,你手下的那些老兵资历够的,也要提升一步了,机会难得,你要把握住!” 方如今听到王韦忠的话,自然是欣喜万分,纪成林一直都是一个大头兵,这次重点要为他叙功,说不定就可以一步跨入军官的行列。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感慨,自己想到的,站长早就想到了,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站长。 “师兄,等你再见到站长的时候,帮我谢谢站长,就说如今一定不会辜负他的重托!” 王韦忠摆手道:“站长说了,让你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把心思用在办案上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方如今正准备去刑讯室看看穆家成,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他转身几步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赵旭天的声音,语气有些急促,显得有些激动。 “方老弟,找到那个孩子了!” 方如今一听只觉得心头一跳,忍不住欣喜不已,他刚才正在想着这件事情,赵旭天就传来了好消息。 他强自按耐住心绪,沉声问道:“在哪里?” “兴福寺!按照温淑华的描述,我手下的一个兄弟认出了那孩子,我们的任务是找人,至于找到人之后怎么做,还得问问你!” 方如今问:“你手边有多少人?” 赵旭天说道:“我身边有四个兄弟,附近还有四人在四周布控!” 不是赵旭天不想直接抓人,他完全有信心抓捕。 这个孩子对于此案的侦破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对他来说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赵旭天在发现孩子的第一时间就向胡德胜进行了汇报,并力图争取此次机会,可胡德胜并未同意。 一个孩子能够被穆家成隐藏在寺庙当中,足以说明这座寺庙是有问题的,说不定有武装力量,在情况还明朗的情况下,胡德胜是不会让赵旭天冒这个险的。 方如今道:“好,烦劳赵队长再盯一会儿,我马上带人赶过去!” 赵旭天一听方如今要亲自带人来,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失望。 方如今放下了电话,立即叫来了纪成林,所有重要行动尽量安排纪成林参加,得让他把这份功劳坐实了才是。 纪成林听了也是兴奋不已:“赵旭天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但的确是长了个狗鼻子!这么快就把人给找到了,确实有两把刷子!” 方如今点点头,临城站里的确是藏龙卧虎,能人不少。 “人既然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该咱们干了。你马上集合人员,带齐了武器装备,跟我立即去兴福寺!” 五分钟后,一行人上了车,驶出大门,快速向兴福寺赶去。 而此时,临城站的大门口对面,一身便装的老贾刚好看到一行车队呼啸而去,刚才他透过车窗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方如今,本想打个招呼,可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见他,老贾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前走着,来到附近的电话亭旁,左右看看,便上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方如今等人赶到了兴福寺附近的路段,都提前下了车,分成数组向兴福寺围了过去。 兴福寺在临城也很有名气,当年大运河上船只往来繁忙,是这一带佛教信徒从运河到灵隐、天竺朝山进香的必经地,在运河及临城佛教界拥有很高地位。 由于时间正是中午,香客并不多,寺庙周围也是相当的安静。 感到约定的接头地点,赵旭天就迎了过来,赵旭天此时一副当地普通市民的打扮,若不是早就知道是他,几乎认不出来。 “方老弟!”赵旭天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方如今仔细看了看赵旭天,忍不住说道:“赵队长不愧是胡组长的得力干将,这一手乔装改扮的手艺真是令人佩服至极。” 赵旭天闻听方如今的话,嘿嘿一笑:“方老弟谬赞了,这些年就靠着这个吃饭了。” “赵队长辛苦了!” “哪里,哪里,还要感谢方老弟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嘿嘿……” 这话倒是没错,对于他而言,方如今也是毫无保留,将关于孩子的全部信息都提供给了他,而不是遮遮掩掩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锁定目标。 方如今问道:“赵队长,目标确认无误吗?” 赵旭天回答道:“上午的时候我扮成香客亲自去确认过了,寺庙里的檀香跟温淑华家里的是一模一样的,孩子本人我也见到过了,挺机灵的一个小和尚,跟温淑华描述的差不多。还有那个带着孩子的僧人,我也见过了,他的法号是慧恩。” 说到锁定目标,还得亏了赵旭天狗一样的鼻子。 檀香是用檀香木的细木屑,加粘合剂等加工成形,再烘干制成的。制香所用的木材粉末和添加的香料和药剂的选择范围很大,不同的香有不同的原料。 比如木材可以用沉香木、檀香木、香柏等树木的木材或者树皮,还可以用一些香味植物的茎和叶来制造。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可这根本难不倒赵旭天。 “寺庙里有多少人?” “兴福寺的香火很旺,里面僧人大概有五十余人,不过现在尚不能确定哪些僧人跟慧恩有关系。慧恩这个人很警觉,我不敢太过靠近。” 方如今道:“你刚才在他面前露过脸了,就不要再进去了,我先进去看一看,老纪再带人分批进入,把好大小门,等我的信号立即控制寺庙里的僧人。” 这次,他将第一行动队能调动的人全部都带来了,纪成林很有经验,在路上又让众人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帮会人员。 在纪成林的安排下,队员们各自选取有利位置,在兴福寺周边布控。 方如今带着马宝等几个身手出众的队员快步进了寺门。 寺庙的大殿用了很多铜料,以铜的沉稳展现寺庙的庄严,以铜的光辉衬托佛殿的瑰丽。连屋檐下的椽头钉上,都包了铜,微微翘起的翼角,缓缓凹下的屋面,铜墙铜瓦,独具气势,蓝天和日之下,瑰丽并存庄重。 寺庙里香火客也有,但是并不多,三三两两地进出大殿。 大殿前方的台阶上摆放了一尊方鼎,里面插了很多香烛,烟雾缭绕,很有些佛家气象。 与其他寺庙不同,大殿里主供大圣紧那罗王菩萨,这种供奉监斋菩萨的寺庙还是比较少见的。 这个菩萨也是临城人口中的“灶司菩萨”。因其头上长角又被称为“人非人”。此外紧那罗还有男女之分,男性长一马头,女性相貌端庄,声音绝美。 在中国佛教里,紧那罗曾化为少林寺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持三尺拨火棍打退围寺的红巾军。因此,被少林寺尊为护法伽蓝,又称其为“监斋菩萨”。 方如今抬头仔细观察,监斋菩萨像有三尊,分别为持法法身、护法法身、妙法法身。头顶塑有发表上升的青烟,烟雾上有赤脚而立的观音像,法身形象则袒胸赤脚,手握烧火棍,完完全全一副武林人物模样。 方如今和几名行动队员煞有介事地上了香,便开始假借游览之名寻找慧恩的踪迹。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计上心头 寺庙内的一处禅房内,窗明几净,长几上摆着几卷经书和纸砚,禅床上盘腿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和尚,正是方如今等人要找的和尚慧恩。 若不是他一双三角眼显得有些阴鸷,倒像是一个得道的僧人模样。 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和尚走进禅房,怯生生地看了那位和尚一眼,低低地叫了声师父。 小和尚法号觉空,平时这位师父对他也并非十分严厉,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师父的时候自己都是胆颤心惊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慧恩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一指对面蒲团:“坐!” 觉空心里一慌,连忙就下意识地坐了下去。 “哎呦,湿的!”觉空的屁股挨到蒲团便惊叫了起来,尽管慑于慧恩的淫威,可他毕竟是个孩子,还是做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 这一刻,觉空与慧恩的目光终于相遇了。 只这一瞥,小和尚的心灵便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慧恩那稳如泰山的打坐姿态,清瘦安详的面庞,双眼中射出的精光,令一直心神不定的觉空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 他规规矩矩地垂手坐着,身子绷得笔直,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诚心接受老师训斥的学童。 “今日功课都做了?” 觉空点点头,在慧恩面前他十分的小心,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拘谨。 “嗯,你若久修梵行,定能修成正果!” 觉空没说话,尽管天天诵经,但什么是佛,何为修成正果,他是不清楚的。 慧恩又问了觉空一些其他的问题,小和尚问一句答一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问完了话,慧恩便让觉空先行离去了。 不多时一个獐头鼠目的和尚走了进来,关上木门,低声道:“中村君……” 刚才还宝相森严的慧恩立即变了脸,低声呵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这样的称呼,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那和尚赶紧双手合十道:“师兄教训的极是,都是慧闻的错!” 慧恩这才道:“看你脚步匆匆,有什么事?” 慧闻和尚神神秘秘地道:“师兄,方才我在寺庙中发现几个人有点不对劲,他们好像不是来烧香拜佛的?” 慧恩双眼微微一眯道:“何出此言?” “我看那几个人身上都带着功夫呢!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般人,倒像是本地帮会中的人物。” 慧恩眉毛轻轻一挑:“你确定没有看错?” 慧闻道:“肯定没有,您还记得吗,上次本地帮会中有个叫作汪桥生的威胁到咱们的运输线路,就是我和慧真趁着月黑风高把他做掉的,他的那帮手下也是这副模样。” 慧恩点点头,两年前他和慧闻、慧真三人假扮成云游四方的和尚,带着年仅四岁的觉空来到了寺中,欺骗方丈智真说觉空是在路上捡来的孩子,智真方丈慈悲为怀好心收留了他们。 他们三人也是谨小慎微,很快便取得了方丈等僧人的信任。寺庙和和尚的身份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任谁也想不到这三个人竟然是日本间谍。 由于秋田真宏,也就是穆家成所负责的“轻舟”小组以运输装备物资为主,难免会和当地的漕帮等帮会产生利益上的纠葛。有些事明面上可以解决,但有些事却是用常规手段无法处理的,这时候就该慧恩等人出场了。 说白了,他们三个人就是替秋田干脏活儿的。 当然了,除了负责行动之外,三人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将觉空带在身边,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是挟制温淑华的人质,还因为这个孩子的生父身份不一般,将来留着这孩子还有大用处。 “这两天有没有‘石桥’的消息?”慧恩问。 慧闻摇头道:“没有!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是不会联系我们的。不过,每隔一个月都要带着觉空出去确实太麻烦了。” 慧恩脸色一沉:“你不懂!这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石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他看好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这个孩子为什么重要,其生身父亲是谁,他却是不得而知。在这一点上,“石桥”口风很严,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信息。 慧闻连忙称是。 慧恩又道:“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可疑之人,要多加留心,不要让他们接近觉空。” 慧恩做事极为小心。 “师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盯着他们!” 他嘴上答应着,心里可不这么想。 刚才遇到的那几个人纵然看着可疑,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帮会的帮众陪着一位富家少爷闲逛。 他们“师兄弟”三人在寺庙里隐藏了这么久,连庙里的和尚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几个外人会有什么发现? 不过,既然慧恩再三叮嘱,他不得不去照做。 刚要走,慧恩又循循善诱道:“既然咱们的身份是和尚,你和慧真就要勤研佛法,夙植大善根、大智慧,只有这样咱们的根才能扎得更深。” 慧闻是个张扬的性子,早就受够了憋屈在这寺庙中假扮和尚过清苦日子,听着慧恩念叨,不由地一阵心烦。 慧恩的要求未免要求太苛刻了吧,这又不是真的要皈依佛门。即便真的让他做和尚,尘务未了,凡心不净,即便皈依,亦难成正果。 慧闻连连答应,出了禅房,他直奔觉空所住的僧房找到了觉空,并将其带到了一处偏僻之所,眼睛死死地瞪着这个小和尚。 小和尚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对方的眼睛紧紧地摄住了他的魂魄。 “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否则我饶不了你!”慧闻恶狠狠地道,有了这个拖油瓶一样的家伙在,他们三人的行动十分受限制,不论何时都要留下一人看着他。 “嗯!”觉空使劲地点头,慧闻师叔平时就没有给他看过好脸色。 “还有,糖果也不要找我再要了。” 觉空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依稀记得一个女人模糊的轮廓,那应该就是母亲的身影,母亲曾经喂他吃过马尔斯糖果。那糖可真甜,每次吃马尔斯糖果的时候,他都会想到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妈妈。 慧闻怒道:“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 觉空被吓得一哆嗦,捂着嘴巴硬生生地把哭声憋了回去。 与此同时,方如今带着人在寺庙里转了一遭,可要想找到小和尚并不容易。他思虑片刻,便叫来一名行动队员吩咐一声。 那行动队员领命而去,向知客僧告知,说他家大少爷要大做法事,斋僧供佛。客僧见一行人不好惹,当即请进厢房奉茶,入内向方丈禀报。 方丈智真老和尚来到厢房和方如今相见,问道:“不知施主要做甚么法事?” 方如今见说道:“在下要请大师做七日七夜法事,超渡一位亡故的朋友。” 智真道:“施主这位朋友是最近去世的?” 方如今早知有此一问,便道:“一年前亡故的。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好巧不巧地梦见我那位死去的朋友。大师有所不知,我这位朋友是江湖上混的,生前罪业甚大,他在梦里跟我说必须要请得道的高僧拜七日七夜经忏,才可免得他在十八层地狱中受无穷苦恼。” 智真方丈道:“原来如此。施主,俗语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梦幻大事,实在是当不得真的。” 老和尚阅历丰富,也是看出方如今等人非同寻常,不想与之多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方如今道:“大师,俗语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认其无。就算我那朋友梦中所言不是真的,我给他做一场法事超渡亡魂,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吧?再说了,要是他所言非虚,他在阴世给牛头马面、无常小鬼欺负折磨,还不是要回过头来找我?” 智真方丈双手合十道:“我佛慈佛,施主宅心仁厚,既然您一定要做这场法事,贫僧这如施主所愿,接下这场法事。” 方如今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币递于智真方丈道:“大师,这是定金,请大师赏收。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对方给的钱可不少,智真合十道:“多谢施主!够了,太多了。” 方如今道:“我送出去的钱,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对了,我还命人采买了两百套僧衣、僧帽,应该快送到了,我得亲手交给宝刹每刹一位大师,若是不够,我再去派人采买。” 智真忙道:“够了,够了。” 方如今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方丈大师集合寺僧众,由我亲手施舍?” 有些施主香客为了表示虔诚,常常会亲手实施,智真倒也不以为意。况且,他也不想招惹得眼前的这位富家少爷不高兴,当即点头答应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只听得庙里撞起钟来,智真道:“请施主随贫僧到东配殿布施。” 方如今随着大和尚来到东配殿,见僧众络绎进来,他便假意催促一名行动队员:“去看看,怎么回事,给众位大师布施的物品怎么还没有送到……” 后面几句话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那名行动队员领命飞奔而去。 方如今眯着眼,凝神注视每一名和尚,根据温淑华的描述寻找着目标。 可一连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小和尚,便是符合慧恩相貌的大和尚也不曾得见。 方如今扭头问智真:“大师,宝刹所有的僧人,全都来了?” 智真并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知客僧嘴巴动了动。 方如今对知客僧道:“这位师父,你看看谁没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浑水摸鱼 赵旭天既然都已经见过慧恩了,说明他肯定就在寺庙当中,而现在自己明确跟方丈提出要亲自施舍给寺庙里所有的僧人,慧恩却不并未出现,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提前给慧恩通风报信。 知客僧道:“个个都领了,多谢施主布施。” 方如今面色一沉道:“怕是不见得吧,我跟你说,我本来是一心一意地给贵寺布施,你们可以不要蒙我啊!这样我无法跟我亡故的兄弟交待。” 知客僧道:“施主说笑了,该来的都来了。” 方如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骗人以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知客僧一听,脸色登时很是难看。 方如今不耐烦地道:“烦劳赶紧把没来大师都请来,早点布施完,我还要去谈生意呢!” 智真方丈和知客僧顿时面面相觑,刚才还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这么快就变脸了,说什么给朋友超度亡魂,多半那朋友就是被他所害,怕冤魂索命这才想这么一出。 方如今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现在他和手下这帮人既然扮成了帮会里的人,自然也不用装什么善男信女,老和尚愿意腹诽就去腹诽吧。 智真方丈见方如今变了脸,忙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想起来了,小徒慧恩前些日子病了,行动多有不变,就他没来。我看也不必他亲自前来了,贫僧找人代领如何?” 慧恩没来方如今当然知道,关键是那小和尚呢? 他眼前倒也有七八个小和尚,但最小的年龄也在十岁以上,年龄上不符。 方如今再次看向众僧人,人群中似乎有两道阴鸷的目光一闪而逝。 慧恩的同伙肯定隐藏在人群中。方如今对着马宝使了眼色,马宝微微点头会意。 正在这时,一名僧人匆匆忙忙进来,说道:“方丈,外面来了十几个人要见方丈。”跟着低声道:“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吵吵闹闹,摩拳擦掌的,好像还带着家伙。” 智真方丈皱眉道:“佛门清净之地,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走,这就带贫僧去瞧瞧!” 一个布施的纨绔少爷已经够闹心的了,又来了一拨,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着,智真方丈向方如今说:“施主,少陪!” 方如今看向大殿外,也不知道纪成林是不是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刚才他派人去催所谓运来的僧衣僧帽是假,实则是去传信。 这时,寺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一群人冲进了进来。 就见到纪成林带人围着智真方丈七嘴八舌道:“不行,今天大和尚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得搜,非搜不可,有人亲眼见人是来到你们寺里的。” “口口声声说没藏着人,为什么不让我们搜?” “乖乖的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们把你这庙拆了!” 方如今心中一喜,还别说,这些人痞子劲儿拿捏的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方如今和马宝站在殿门口佯装看着热闹,他们身后的僧人虽然没有大声喧哗,但偶有议论之声,还有的和尚索性念起了经,东配殿里震得嗡嗡直响。 外面的纪成林对方如今全然不理睬,正眼也不向他瞧,就好像真的不认识一样。 吵嚷声中,智真方丈面带焦急之色道:“诸位施主,贫僧方才已经说过了,小寺中真的不曾来过一个女童!” “我们都亲眼见过了,你还嘴硬!” “赶紧把人交出来,要是不交,一把火把你这寺庙烧个干净!” “跟他费什么口舌,咱们直接搜就得了,一会儿把人找着,看他还狡辩抵赖!” “对,对,搜,现在就搜!” 智真方丈精通佛法,可也对付不了这么一群蛮不讲理的人,知客僧还想拦着,结果被狠狠地推到了一旁,好悬没有一屁股摔倒。 智真方丈念道:“罪过,罪过……” 纪成林道:“大和尚,实话告诉你,要找的可是我们家小小姐,今日中午她自己偷偷地跑到了大街上,被一个光头和尚给拐走了,眼看着就进了你这寺庙的大门。你若是不让我们搜,就是包庇歹人,小小姐可是我们老爷、少爷的掌上明珠,若是找不到,嘿嘿,我没有好日子过,你这座庙怕是也保不住了!” 智真不禁暗暗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啊,一个光头和尚就一定是我们寺的,他说道:“鄙寺管理甚为严格,若是有女童进来,早有人禀报贫僧了。” 纪成林道:“大和尚你什么意思?正是有人亲眼所见我家小小姐进了你的庙门,我才带着兄弟们一路找过来的,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吃饱了饭撑的,过来瞎闹吗?我也不想跟你废话了,识趣的,赶紧把那个拐人的秃驴和我家小小姐交出来,否则有你的好看!” 智真苦笑摇头道:“倘若真有贵府的小施主来鄙寺,诸位施主就算是不来寻找,贫僧也得找人打听她的家人和住处。” 纪成林身后几人齐声道:“废什么话,有没有一搜便知!” 智真仍是摇头,说道:“诸位施主,不是贫僧不让你们搜,实在是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哪里是谁想搜就搜的。” 纪成林道:“哼,倘若不是你们做贼心虚,为何不让我们搜?你越是阻挠我们,就越是说明我们家小小姐就藏在你这寺庙当中。” 智真也是无言以对,对方根本就不讲道理,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只好无奈地摇头,岂料立即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就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道:“大和尚,你到底让不让我们搜?别逼着我们动粗。” 又有人道:“之前我还以为你们这寺庙里的大和尚佛法高深,没想到方丈竟然是睁着眼说瞎话。” 纪成林一挥手道:“算了,好话说尽,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来人,搜!” 手下那帮人顿时各自散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遇见这么一群蛮不讲理的主儿,智真方丈也是没招儿。 方如今倒是看得清楚,这伙人看似乱糟糟的无头苍蝇一般,但所去的方位怕是都是之前商量好的,各个要道很快便被把持住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马宝悄悄地用胳膊轻轻碰他。 “队长,那人溜了,我这就去跟上他!” “嗯,注意安全!” 马宝口中的那人就是藏在东配殿中慧闻和尚,尽管外面吵吵闹闹的是要寻一个女童,可直觉告诉他,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便决定趁乱离开去给慧恩报信。 这边慧闻刚走,方如今便看到配殿里还有一个和尚不时朝着门口这边看来,这和尚生得肥头胖耳,满脸油光,脸上带着笑容,可目光闪烁不定。 方如今暗道,又一个! 暗中叮嘱两名行动队员盯着那胖和尚之后,他快步走出东配殿。 刚好遇见智真方丈,老和尚一脸苦闷,合十道:“施主,弊寺偶遇事端,您的法事怕是做不成了。” 还真是个守信的大和尚,哪里要你真做什么法事? 还没等方如今说话,一旁乔装的行动队员双眼一翻,大声喝道:“大和尚,什么叫事端,明明是你们庙里窝藏歹人。” 方如今笑着打圆场道:“两位休得伤了和气。方才我站在东配殿也听了,口说无凭,眼见是实。今日我也做个见证,智真大师,不如你就让他们在寺里各处随喜一番,见佛拜佛,遇僧点头,每一处地方,都见过了,倘若仍然找不到他家的小小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智真脸上闪过一阵不愉之色,心说:人家搜都开始搜了,现在跟贫僧说这些做甚。 不多时,纪成林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对方如今微微点头。 方如今知道,这是已经锁定目标了。 当下,方如今告了个罪,便向大殿方向走去。 趁人不注意,绕到大殿后方,纪成林道:“我们在一处僧房内发现了那个小和尚,有两个兄弟已经将其藏起来了。” 由于寺里情况不明,他也不敢贸然将觉空带出来。 “慧恩呢?” “正在禅房呢,还有一个和尚跟他在一起,目前由马宝盯着。” 另外一个和尚肯定就是刚才从东配殿偷偷溜出去的那位獐头鼠目的家伙了。 “准备收网!” “是!” 当禅房内的慧恩听到慧闻说了前面发生的事之后,慧恩瞳孔微微一缩,一丝惊恐之色闪过,眼皮子跳了跳,道:“此事透着蹊跷,这里不宜久留,赶紧找到觉空,想办法趁乱混出去!” 他当即起身,从禅床的暗格中拿出一把手枪插在腰间,灰色僧衣十分宽大,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还带着武器的。 慧闻道:“我马上取我的武器,咱们一起去找觉空。” 两个和尚刚刚走出禅房,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伙人,这些人一边走一边吵吵嚷嚷。 因为一切都是猜测,慧恩和慧闻两人虽然有了足够的警惕,可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两人也是准备见机行事。 纪成林走在当前,指着两个和尚道:“喂,大和尚,有没有见过一个女童进来?” 慧闻当时就是一怔,面露紧张之色。 倒是慧恩十分镇定,他没有说话,双掌合什微微躬身施礼道:“回施主,贫僧没见过什么女童!” 纪成林骂骂咧咧地道:“哼,明明有人看见我家小小姐被人带进来了,可没有一个人承认。这群秃驴,没一个好东西!今日若是找不到小小姐的行踪,我非得把这破庙烧了。” 方如今呵呵一笑,对慧恩和慧闻解释道:“两位大师,不要介意,他也是急火攻心,方才方丈大师已经同意了,让他们四处看看,若是没有他们要找的女童,自然就没事了。” 慧恩和慧闻忙宣了声佛号。 “看见没,两位大师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你们找人的时候万万不可破坏了大师的物品。” 纪成林不耐烦道:“我怎么做,不用你告诉我!别忘记了,你只不过是那大和尚找来的证人!” 方如今也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刚才好好心帮你说话你呃,现在你倒好,过河拆桥!” 纪成林翻了翻眼皮:“哼,哪个要你帮了?” 方如今一指他:“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纪成林怒道:“你骂谁是狗呢?” 说罢,两边手下的人各自上前,冲突一触即发。 他们谁都不服对方,很快由言语攻击便上升为轻微的推搡。 慧恩和慧闻见机抬腿就要走,可就在两人迈步之时,纪成林指着方如今发出一声暴喝:“你们就是来捣乱的吧,兄弟们,给我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霎时间,两边的人打在了一起,好巧不巧地将慧恩和慧闻围在了中间。 慧恩和慧闻急急寻了出口,正欲脱身,可还没有走到三步,便有一阵疾风袭来。 没等慧恩反应过来,纪成林身影微晃,已挡在他身前,右脚猛地踢出,正中慧恩的小腹,慧恩扑通一声向后跌倒。 这一脚劲道颇凌历,慧恩只觉得腹痛犹如刀搅,没等他坐起来,纪成林身形立即紧跟而至,脚尖一摆,踢在了慧恩的太阳穴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抓捕慧恩 纪成林的这一脚刚好踢在了慧恩的太阳穴上。 纪成林身上的功夫可不是花架子,以往在军中的时候,他所有的招数都不是为了撂倒对方,而是直接取人性命。 正所谓拳有拳尖,掌有掌刃,肘有肘锋。在攻击的时候,不会有人道的击晕辄止。所以常规打击时的眉弓,鼻梁和下巴这些部位都不是打击对象。通常是肘击太阳穴,掌劈喉结,拳尖击打心脏等致命部位。 但是,现在并非生死之战。 纪成林的目的是为了抓捕慧恩这个日本间谍,下脚便留了情。 可即便如此,慧恩还是被他这一脚踢得昏昏沉沉,身子踉跄了几下,几欲向后摔倒。 纪成林闪电般快步跟上,又是一记勾拳狠狠击打在了慧恩的小腹,慧恩小腹连续两次遭到重击,五脏六腑犹如被人用手抓住生生地拧了几圈似的,痛得浑身上下的肌肉也都缩在一起,再也没有了半点力气,身子顿时瘫软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一刻来得太快了,快到一旁的慧闻还没有反应过来,纪成林的拳锋便到了。 不过慧闻也不是吃白饭的,单纯论起格斗能力,他犹在慧恩之上,只见他太阳穴上青筋突然暴起,然后一拳迎着纪成林的拳头打去。 纪成林没给对方反抗的机会,身子向旁一闪,变拳为爪,右手闪电般地抓住慧闻的手腕,抬起膝盖顶在了他的小腹之上,接着,趁着慧闻痛苦弯腰的间隙,拳头直接击打在了他的右侧耳根之下,直接将其下颚都给打脱臼了。 这还没完,纪成林拳如闪电,又是一拳捣在太阳穴上,将慧闻打晕了过去。 身边的队员们立即扑上去,将两个僧人按住,撕下僧衣的衣领,用手铐将其双手拷在身后,并开始搜身,慧恩腰间的那把手枪也被搜了出来。 这边控制了慧恩和慧闻两名日本间谍,方如今等人再也没有了顾忌,纷纷拔枪,在他的调动指挥下,寺庙里的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东配殿里那胖和尚也被两名行动队员押着走过来,他的右眼上方裂开了一个血口子,露出白森森的眉骨,是刚才在抓捕过程中被手枪握把砸出来的,行动队员们可不跟他客气,交手便是重击。 东配殿里的抓捕行动一开始,寺院大门便被关闭了。赵旭天率领情报组的队员以及留在外面的行动队员们守在各处要道。至于寺庙内的局势,还是需要方如今来掌控。 方如今看着地上犹如死狗一般的慧恩和慧闻,脸上终于露出微微的笑意。 “队长,这两个家伙的衣领里没有毒药!” 两个和尚的僧衣衣领也经被撕烂了,方如今低下头看去,这两人的僧衣都很干净,应该是新换的,他估计慧恩和慧闻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们的和尚身份会被识破,所以在衣领中并未放置自绝的毒药。 “老纪,你立即将这三个和尚带回去,分别关押起来,我要立即审讯!” 他又对一名老成持重的行动队员命令道:“你带着二十个兄弟,留在这里彻底搜查寺庙,继续甄别寺庙里的和尚和香客,在没有得到我的通知之前,任何人不准走出寺庙。” 纪成林等人赶紧领命。 方如今环顾四周,问道:“那个孩子呢?” 这次的任务之一便是找到温淑华的孩子,如今三个日本间谍已经抓获,再把孩子带回去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按理说,那两个负责看着孩子的行动队员应该过来了。 纪成林道:“我马上派人去找!” 不多时,一个负责看着孩子的行动队员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可他的身旁却并无那个孩子,方如今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孩子呢?” 那人像是犯了极大的错误一样,其中一人说出了原委,原来他们将觉空小和尚藏在了一处空置的禅房之中,方才外面抓捕慧恩、慧闻时闹出的动静不小,两个行动队员也是按奈不住,走出禅房想去看一下,可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后窗被打开了,觉空不知所踪。 “马上再去找!” 这确实是两名行动队员大意了,不过训斥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孩子。 马宝立即将人手撒出去,在寺庙内搜查。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孩子还是没有找到,方如今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慧恩等三个和尚虽然都清醒了,可没有一个肯开口答话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 方如今命人将方丈智真请了过来。 智真方丈看到这些人都是以方如今为首,惊诧不已。 方如今双手合十道:“大师,有日本间谍混进了贵寺的僧众当中,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大师放心,等人都抓获之后,我们就立即撤走,绝对不会扰了佛门的清净。” 日本间谍? 智真大师瞳孔猛地一缩,他的寺庙里竟然混进了日本间谍,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刚要辩解,可一看地上的慧恩、慧闻以及慧真三名弟子,三人更是连他这个师父看都没看一眼。 唉…… 方如今拿起那把王八盒子在智真面前一晃:“这是从慧恩的身上搜到的手枪!” 人赃俱获啊,还能说什么? “罪过,罪过,都是贫僧治寺不严,让宵小之徒混入其中,唉……” 虽然是跳出五行之外的出家人,但日本间谍智真还是知道的,这可是大事,搞不好寺庙会被翻个底朝天,一众僧人也会被问罪,届时这数百年的基业怕是也就毁之一旦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谁愿意再去一个藏匿了日本间谍的寺庙中烧香拜佛,谍智方丈预想到他寺中日香火渐衰,不禁悲从心来。 “大师,这慧恩、慧闻以及慧真,跟哪个僧人来往还比较多?” “啊……施主是问贫僧啊?”饶是久经世事的大和尚也是有点发懵。 他回过神来,略一思索赶紧说:“除了他们三人,就是觉空了。觉空年纪还小,三人对觉空颇为照顾。” 方如今问:“一般觉空会去什么地方?” “他胆子很小,也很乖巧,年纪不大,倒是比寺内其他的小沙弥们更加懂事。一般都是跟着慧恩他们三人,要说去什么地方,贫僧也……也不知道。” 他是方丈,要操心一百多僧人的事,哪里会知道一个小和尚的习惯。 “那我再问大师一句,慧恩、慧闻以及慧真他们三人来投奔贵寺的时候,是直接上门的,还是有人介绍?” 智真方丈拧眉沉思,片刻才道:“经施主这么一提醒,贫僧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两年前慧恩、慧闻以及慧真是由鄙寺的慧铭带到贫僧面前的,可慧铭本就是寺里的僧人,不知道这算不算从中介绍?” 原来,当年正是慧铭对他说有三个云游四方的和尚要投奔兴福寺,他见慧闻和慧真两人长相不讨喜,本欲拒绝,可慧铭着实把慧恩夸了一番,而他见到慧恩时,与之谈论佛法,也感觉慧恩很有慧根的,便勉强答应他们留下来。 后来,这三个和尚在寺庙里倒也本分,特别是慧恩在寺内诸多事务上对他帮助极大,智真便对他委以重任。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慧恩、慧闻以及慧真竟然会是日本间谍。 “慧铭,慧铭是谁?” “哦,就是接待诸位施主的知客僧!” 是他? 方如今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他。 此人相貌普通,接待他们之时也是彬彬有礼,可按照方丈大和尚的说法,怕是跟慧恩、慧闻以及慧真之间也有瓜葛。 他回头吩咐一名行动队员:“立即抓捕慧铭!” 按照目前的推测,慧铭十有八九也是慧恩、慧闻以及慧真三人的同伙。 智真大和尚闻言,真想一头撞死在台阶上。 寺庙里已经出了三个日本间谍了,现在慧铭也有可能是,这兴福寺岂不是成了贼窝了? 当真是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十几分钟之后,慧铭终于在寺庙的菜窖里被抓获,跟他一起的还有觉远小和尚。 方如今就地展开审讯,没想到的是慧铭竟然是个软骨头,在马宝三拳两脚之下便开了口。 原来他的本名叫作田力,家中原有些薄产,怎奈他好赌成性,很快将家产败光了,在衣食无着且有债主追讨的情况下才遁入空门安身。 可他本性难改,两年前偷偷溜出去赌博,结果输的一塌糊涂,欠的钱还不上,债主追着他就要剁了他的一根手指,恰好被慧恩、慧闻以及慧真等人所救。 慧恩等人无意中说起他们现在无栖身之所,慧铭自然是投桃报李,当即拍着胸脯答应帮他们说和一番,这才促成了他们三人加入兴福寺。。 自始至终,慧铭也不知道这三个人的日本间谍身份。 刚才看到纪成林带人抓捕慧恩、慧闻以及慧真三人,慧铭害怕受到牵连,便找地方躲藏,好巧不巧地遇到了从禅房逃出来的觉空小和尚,两人便藏到了菜窖中。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也是令方如今满意的。 剩下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情,方如今也顾不上了,必须赶紧将慧恩、慧闻以及慧真、慧铭以及觉空小和尚带回去。 这边,简单地跟魂不守舍的智真大和尚交待了几句,让他以及阖寺上下严把口风,不得将此事到处宣扬。 智真大和尚也是求之不得,一旦此事传扬开去,兴福寺可就完了。 于是,在智真大和尚的连连感谢声中,方如今带队快速回到了临城站。 慧恩、慧闻以及慧真被直接带进了审讯室,方如今亲自主持审讯工作。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继开口 审讯室里,方如今与捆绑在木桩上的慧恩进行首次对话。 “慧恩大师,没有想到我们会去贵寺拜访吧?也没有想到会到我们这里做客吧?” 慧恩抬眼看了看方如今,没有说话,他被对方突然袭击抓捕,带到这里来,就已经知道前景堪忧,断无活着走出去的可能了,不过他打定主意,咬死不认绝不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能抓到你吗?”方如今道,这应该是慧恩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慧恩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被捕已经成了定局,暴露一事成了他最迫切想要搞清楚的问题。 “是慧铭告诉你们的?”慧恩终于说话了。 慧铭为了赌博连亲娘老子都可以不顾,有朝一日出卖他们三人也并不奇怪。之前,慧闻也向他建议过除掉慧铭,以备不测。可他并未答应,想想那时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了。 不料,方如今确实摇摇头。 “什么?不是慧铭?”慧恩的瞳孔猛地一缩。 “听说过‘石桥’吗?” 这句话不啻一声晴天霹雳,惊得慧闻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石桥”一直是他们的直接领导,这个代号也只有小组内部的人才知道,而此时此刻,这个代号却是出自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之口。 答案简直是昭然若揭。 出卖自己并不是慧铭,而是“石桥”! 可这简直不可思议! 慧恩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方如今的面庞,不由得心中暗惊。 他的脑海中思绪纷飞,慧铭确实不知道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 除了特高课总部和“石桥”之外,临城没有人再知道他们三人的掩饰身份。 而且,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潜伏工作是非常成功的,谁会想到披着袈裟的和尚会是特高课的特工呢? 可是却被人摸上门来还不自知。 能够出卖他们的怕是只有“石桥”了。 不用问,“石桥”也是被捕了。 “说说吧,你们隐藏在兴福寺中的任务是什么?” 慧恩缓缓地闭上眼睛,紧闭着嘴唇,并不打算作声。 这也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再说下去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这个慧恩也是个硬骨头,不上点手段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好,你现在不说也可以。但是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把自己知道的情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并且,那个时候,你会非常后悔自己自己此时做的决定!” 方如今的话一出口,慧恩的目光就是一紧,心头巨震,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在重刑之下坦然处之。 不过,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此时只能是横了心,咬牙不说。 负责行刑的行动队员又将慧闻、慧真拎了进来,齐齐绑在木桩上。 方如今一声令下,三个行动队员笑着咧了咧嘴,拿着皮鞭在边上的一只小水桶里浸泡了片刻。 桶里面是浓盐水,沾了水的皮鞭抽起来才能鞭鞭到肉,而且每一下都能留有余劲。 抬手,抡起来,一个鞭花,接着猛的甩下来,沾水的鞭子啪的一下抽中皮肉,瞬间就是一条二指宽的红色鞭痕。 老纪告诉方如今,他们有个说法,叫这个为“盐水红条”,算是留给受刑者的一道开胃小菜。 这一番轮番抽打,打得这慧闻和慧真惨叫连连。 可慧恩就不一样了,一口铁嘴钢牙,就是不出声,这一顿雨点一般的毒打,一直延续了半个多小时,慧恩几度晕厥又被冷水泼醒,仍是没有半句口供,方如今见状,摆手暂时喊停。 就在这时,王韦忠推开刑讯室的门走了进来,示意方如今不必在意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角落里旁观。 见师兄都亲自过来了,方如今当即让手下的行动队员施展手段。这些人对三个日本间谍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折磨人的花样在他们手里不断地变换着。 又是一个小时的工夫,最胖的慧真终于熬不住了,先被拖到了隔壁的刑讯室接受讯问。 “叫什么名字?” “松……松井哲!” 慧真,也就是松井哲身上的胖肉都被打得稀烂,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溢出来,跟衣服沾在一起,盐水丝丝缕缕地渗入伤口中,疼得松井哲只想倒气。 “任务是什么?” “暗中保护‘轻舟’小组,铲除危害小组的一切不安定因素。” 方如今眉头一挑,看来“轻舟”小组还真是非常重要,小组内分工明确,有专门负责运输的,有负责货物存放和管理的,有居中调度的,有负责安全保卫的…… “慧恩和慧闻的真名是什么?” “喜多太郎、广田盛隆!他们的代号分别是‘渔夫’“船桨”,我的代号是‘风帆’。” 松井哲是三个人中意志最为薄弱的,也是存在感最弱的一个人,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可是,他口中吐露出的情报价值并不是很大,基本上都是一些帮助“石桥”清除绊脚石之类的事情。 一个多小时后,慧闻,也就是广田盛隆也开口了。 老纪上了狠手段,给他用了贴加官。 所谓贴加官,便是由司刑之人将桑皮纸揭起一张,盖在受刑之人脸上,然后嘴里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喷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贴服在脸上,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 直到七张叠完,受刑之人便会活活窒息而死。那七张纸叠在一起一揭而下,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保留着受刑之人临死的可怖形状。 在贴到第四张纸的时候,广田盛隆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地被击溃了。 不过,让方如今失望的是,广田盛隆肚子了的货也不多,他甚至不知道“石桥”的真实姓名和掩饰身份。 喜多太郎坚持到了第六张纸,纪成林担心憋死他没有再给他贴下去。这家伙显然没有打算轻易低头,即使是被打的浑身是伤,可是却不吐半句,甚至在审讯期间,还曾经多次试图咬舌自尽。 好在纪成林很有经验,防范措施做得也好,他亲自守在一旁,时刻观察喜多太郎的举动,及时出手制止了喜多太郎的自残行为。 最后,还是方如今拿了主意,直接给喜多太郎上电椅。 这也是临城站第一次使用电椅,方如今亲自盯着用刑。 “喜多太郎,听说电疗能激活人体的活性机能,对伤口愈合很是有效,你很幸运!”对于这个死硬分子,方如今也是冷嘲热讽。 喜多太郎闻言面如死灰,感觉到自己原本无力的肢体竟然又紧绷了起来,心脏突突直跳,眼前不断有金星闪现。 被架上了电椅,冰凉的皮带扣住四肢。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反抗,而是准备留着力气应对即将到来的电刑。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方如今说。 “来……来吧……”喜多太郎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的嘴很硬,可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脑子里全是以前反审讯训练情景。 方如今冷笑:“他们都是新手,对设备还不是太熟悉,可能会给灼伤你的皮肤,甚至破坏你的神经,让你变成一个白痴,这点你要多担待一下。” 喜多太郎一言不发,他知道电刑这种刑法造成的痛苦与其它刑法造成的疼痛不同,是极其难以忍受的。 即使是再坚强的人在强烈电流的刺激下也会禁不住狂喊嘶叫。 他也曾经看到过人犯被施以电刑,下场完全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只是看看都令人浑身冷颤、头皮发麻。 如果是电流过大直接被电死还是比较幸运的,最担心的是死不了,这种电刑可以重复持续进行,不会像有些酷刑那样当痛苦达到极点时全产生麻木的感觉。 对受刑人反复施用电刑时,其痛苦程度将会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且尺度如果掌握得好的话,即使受刑人痛苦达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也绝不会昏迷过去,这无疑对刑讯是十分有利的。 这也是电刑较其它刑法更严酷、更惨无人道、更加有效的地方。 被加以电刑审问时,不是你咬紧牙关便可以挺过去的。强电流长时间通过身体时全造成受刑人神经系统紊乱。一个人如果遭受两三次电刑便会变得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在长时间重复的机械式讯问下,身体自己会不由自主的招供。 喜多太郎在参加反审讯训练时曾经坐过一次电椅,不过那是在“安全”的电流下感受的。 可即便如此,在“受刑”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他都吃不想吃东西,甚至在一个月之后尚且能感受到身体机能处于紊乱状态。 “队长,准备好了!”马宝对新鲜事物总是十分感兴趣,接受能力很强,已经弄清楚了电椅的操作使用方法,这次用电椅行刑他也是当然不让,亲自操刀。 终于来了! 喜多太郎心头一紧,他下定决心,实在挺不过去就咬舌自尽。 可是,很快他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破布团,这是为了防止电流冲击肌肉的时候造成类似癫痫的失控行为,怕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喜多太郎心如死灰,连选择死亡的权力也被无情的剥夺了,还有比这更加悲惨、更加让人感到绝望的吗?。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喜多太郎,道:“开始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条线索 方如今一声令下,站在电闸旁的马宝便伸手推上电闸。 一瞬间,喜多太郎只感觉从手腕、脚踝以及头部传来的电流麻痹了他的脑神经,耳中轰雷般炸响,眼前乌黑一片旋又感觉清澈。 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接着,随着电流的逐渐加大,所有的脑神经和思考功能瞬间便被敲的粉碎,身体像个被吹胀的气球,所有的血管都狂胀到要爆裂一般。 全身亿万细胞如同被烧红的钢针一个一个地穿刺,血管和大小神经也如遭到强硫酸的腐蚀,炙蚀的剧痛烤沸了血液后又深深地钻入骨髓。 喜多太郎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大手不住地揉搓,那种感觉,恨不得将肚子里的零碎全部都吐出来。 方如今看着喜多太郎浑身都在颤抖,犹如一只发狂了野兽一样,眼珠瞪圆突起,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掉落。 别说是受刑人了,就是一旁站着的其他行动队员们也是震撼不已。 电椅不是一般的厉害。 只见喜多太郎拼命地将身体拱起,想挣脱皮带的束缚,手腕、脚踝上很快就出现了青紫的勒痕。 喜多太郎觉得,带勒伤身体一分,比电流引起的巨痛似乎也会减轻一分。 电椅在他挣扎的带动下哗哗直响,他的眼前也开始出现了各色的斑块,光怪陆离,令人眩晕。 喜多太郎恨不得自己直接死掉,就是晕过去也好,可是一切都是幻想,意识总是在即将失去时又清醒了过来。 堵在嘴里的破布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他甚至已经没有了咬断舌根的力气。除了发出沉闷的嘶吼声,已经连自己的舌头都无法控制了。 这种疼痛还在不断地持续着,而且一刻比一刻更加强烈,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油锅中烹炸,血管和神经都被炸脆了。 “停!”方如今喊了一声。 电流间消失的瞬间,喜多太郎原本拱起来身体,犹如被一柄重锤狠狠地从空中击落,重重地摔到了电椅上,全身骨架像是碎了似的,连呼吸一下都能痛入骨髓。 胸闷,恶心,头晕…… 随着哇的一声,胃液无可抑制的涌上了喉头,却未能冲出早已变得麻木不已的口腔,浸湿了破布团后又反流了回去。 方如今盯着他痛苦的表情问:“喜多太郎,滋味怎么样,好不好受?” 喜多太郎耳朵胀痛难当,且嗡嗡直响,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但对方说的什么他根本听不清楚,声音犹如隔着厚厚的玻璃,显得嗡声嗡气。 “啪!” 一记竹片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左脸颊上,直接打掉了一颗后槽牙,麻嗖嗖的感觉却是让喜多太郎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眼前的重影也渐渐开始一个个地合并起来,光晕渐渐减少。 方如今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刚才你体验了不过一分钟而已,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陪你多玩一会儿!说吧,除了‘石桥’之外,你还和谁有联系?” 喜多太郎嘴里又酸又苦。 方如今拿掉他嘴里的破布团。 “呕……”许是新鲜空气钻进了口腔,又或是破布团在取出的过程中触动了舌头,喜多太郎忍不住呕吐起来。 方如今及时往旁边一闪,才没有被吐到身上,审讯室内顿时有一股腐烂酸臭的气味散发开来。 休息了一会儿,审讯继续进行。 这次电流稍稍开大了一些,喜多太郎的反应更加强烈,以至于大小便都失禁了,搞得刑讯室内臭气熏天。最后,他自己也是终于熬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表示自己要开口。 如此,方如今也是心神一松,审讯就是一场对决和较量,这种电刑刑讯对刑讯者的身体和心理会造成巨大的冲击,长时间这样谁也受不了。 根据喜多太郎的供述,负责保卫“轻舟”小组的行动人员除了他们三人在临城市区之中,还有三十余人在城外的大山里落草为寇,当了山大王。 为首的一人叫作藤井树仁,这家伙冒充中国人招兵买马,短短两年时间不到,山寨已经扩充到了近两百号人马。 藤井树仁这家伙脑瓜子灵活,明令禁止手下的土匪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又暗中买通了当地的官员和驻地军官,所以能够在历次清剿中保存实力。 这支武装力量被他掌握在手里,实则作用是替“石桥”铲除异己。 为了确保这支武装力量的安全,潜伏在兴福寺中的三人之中,只有喜多太郎一人知道藤井树仁的底细,这件事对广田盛隆和松井哲也是守口如瓶。 要对付什么人,铲除什么绊脚石,基本上都是由“石桥”直接通过秘密联络方式通知喜多太郎,由喜多太郎策划行动并付诸执行。 喜多太郎和“石桥”的接头一般都是在电影院中进行,“石桥”应该进行了化装,黑暗中喜多太郎也不清楚他的真面貌。 不过,方如今并不是太在乎这些,反正“石桥”穆家成已经落网了。 让他感到愤懑的是,特高课不仅到处安插间谍,甚至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布置了一支武装力量,可谓是处心积虑,亡我中华之心也是昭然若揭。 这可是一条重要情报! 三十多人的武装力量配合“轻舟”小组,说明该小组绝对不是只有锦森印刷厂这一条线。 在喜多太郎供述的这些情况当中,大部分内容和广田盛隆和松井哲供述的一致,只是细节上更加丰富和详细一些。 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们就秘密杀害了妨害运输线的二十余名中国人,其中既有商人、帮会成员,还有军人、警察以及政府官员。 喜多太郎和藤井树仁行事十分谨慎,基本上都是造成了目标的意外死亡的假象,倒也没有人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去。 一壶春茶园前“鹞子”被杀? 黄包车夫陈阿四的死,还有汪广汇的死? 方如今一个个核实,但喜多太郎却一一否认。 再上电刑的话,估计喜多太郎就快成白痴了,应该不会说谎。 方如今的讯问非常的细致,不把喜多太郎肚子里的情报掏空了,他绝对不会罢休。 正是在这种执着的坚持之下,喜多太郎又供述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一个是数月之前,藤井树仁私自找了五名盗墓贼对临城周边的数个古墓进行了盗掘,事成之后将这五人杀害埋在了山上。 但鉴于全城悬赏缉拿盗墓贼,这批鬼货一直都没有出手,而是暂时存放在山寨之中。 方如今睁大了眼睛,这些小鬼子倒是一点没闲着,竟然干起了偷坟掘墓的勾当。 这伙人不会就是周新刚一直要找的、害自己天天跑街的盗墓贼吧,若是推测属实的话,就可以送周新刚一份大礼了。 继续讯问喜多太郎,但喜多太郎说这件事他本人并未,主要是由藤井树仁在主持。山寨的人马越来越多,人吃马喂、武器弹药都需要钱,藤井树仁只能是动脑筋开源搂钱。 第二件事与第一件有关,因为喜多太郎在得知藤井树仁擅自行动之后十分生气,拿出行动小组组长的名头压藤井树仁,藤井树仁不服气,一时间说了气话,以此表示自己也不是任别人捏的软柿子,他在总部也是有所依仗的。 原来,在临城还潜伏着一名保密级别非常高的鼹鼠,特高课总部的上司曾经特意交代藤井树仁,在那人需要的时候,藤井树仁和他所有的手下必须无条件地听从那人的指挥。 喜多太郎交待的第三件事跟那个孩子有关,据他所知,觉空小和尚的生父好像是有些来头,但此人具体是谁只有“石桥”一人知道。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怪不得穆家成将孩子藏得这么深呢,原来是留着有大用。只要自己将孩子带到温淑华面前,相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方如今再一次被震惊到了,这个喜多太郎还真是一个宝藏,挖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就像是刚才提供的三条情报,也足够让站长和副站长惊掉下巴了。 看着喜多太郎的口供,方如今心中不禁暗自欣喜不已,这次油墨案的收获可是太大了,不出意外的话,剿灭了日本人潜伏的山寨,又能击毙或者抓获三十多名间谍,这将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胜利。 看到喜多太郎的状态还好,方如今扬了扬手中的口供,道:“喜多君,除了上面这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说的了?” 方如今的话,让喜多太郎有些诧异,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藤井树仁是你的副手,被他忤逆,你心里一定很不高兴吧?依你的性格,一定会暗中展开调查了吧,我说的对吗?” 喜多太郎无力地点了点头,回答道:“阁下果真是个聪明人,你说的没错,自从上次藤井树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跟我说了那件事之后,我的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 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接着道:“总部派我们来协助‘轻舟’小组负责行动工作,可我的副手肩上还肩负着其他我并不知道的使命,我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藤井树仁是个行动好手,但脑袋瓜可没有我好使。我后来套他的话,得知此人就潜伏在临城的军警当中。不过,再往下就查不下去了。” 方如今听完顿时一怔,心中一阵紧张,掩饰身份不是军官就是警察,在这一点上,有崛部隆一这个小参谋的前车之鉴,这名保密级别很高的间谍的破坏力必定远在其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母子相见 审讯完毕之后,方如今又将军医刘启芳叫来,让他给喜多太郎三人医治。 刘启芳一看刑讯室里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三个日本间谍,无奈地撇撇嘴道:“方队长,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你在,我就别想消停,药品消耗也快的很。” 审讯十分顺利,方如今也是心情大好,笑着跟刘启芳开了玩笑,承诺案子结了之后请他吃饭。 刘启芳说,吃饭喝酒就不必了,让他轻省几天就行了。 方如今将三人的口供交给王韦忠,说道:“师兄,这件事先暂时押着,别跟上面汇报,等我从温淑华那里回来再说。” “为什么?”王韦忠全程都在刑讯室,但一直都没有插手方如今的审讯,对于这三份口供,他也是非常的满意,这次绝对是收获满满。 “这件事可不只是咱们行动组的事了,还牵涉到情报组,我是怕……” 王韦忠一拍脑门:“你说的对,我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了,怎么把胡德胜这条老狐狸给忘了,剩下的事咱们自己都能干,他们越少掺和越好!” 方如今道:“参与审讯的兄弟都要下达封口令,绝对不能让情报组听到风声。” 王韦忠点头:“这你放心,我马上就安排!” 安排完一切之后,方如今带着觉空小和尚直奔广济医院。 这次再去广济医院,方如今和上一次的心情自然是大不一样,喜多太郎三人的口供都已经拿到,这次再将温淑华的口供拿到手,“石桥”穆家成身边就被彻底地挖空了。 考虑到孩子继续穿一件僧衣太过扎眼,方如今便决定在路上给豆豆买一身衣服,汽车停在一家成衣店旁,一名行动队员下去买衣服。 方如今看看身边的孩子,这孩子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现在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更是惶恐不安,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方如今。 看着孩子可怜,方如今温言安慰道:“一会儿给你买马尔斯糖果吃好不好?” 孩子不说话。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天气凉爽,车里待着也并不觉得闷热,方如今无奈地笑笑,向窗外看去,恍然认出了外面那条小巷子。 街上没什么人,方如今觉得这里跟上次弄洒蒋进的杨梅汤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 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天天在大街上跑,脚都臭了。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今日这般情形,想不到自己会加入特务处临城军事情报站,成为一名特工,更想不到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获了如此之多的日本间谍。 想到这里,方如今心中感慨万千。 这时,三个小乞丐忽然从车边跑过,正是自己在牢里见过的三人,将头伸出车窗喊他们,上次在抓捕崛部隆一的时候还没有给他们奖励呢。 那名年纪最小的小乞丐偏过头来,和方如今目光对视,但脚步并未停下来,小跑着离开了。 上赶着给你们送钱都不要,看来你们注定跟钱无缘啊。 “砰砰……” 另一侧的车窗被敲响,坐在副驾驶的一名行动队员立即掏出了手枪,警惕地看向右门。 方如今也扭过头,车窗外是老贾那张笑眯眯的脸。 “老贾!”故人相见,方如今也是心中一喜,当即示意手下不要紧张,推开门下了车。 “方队长好!”老贾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想去找你来着,却看到你坐车走了,招呼也没有来得及打!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忙,其实我也没事,就是周科长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打听到盗墓贼的消息。” “这事儿,我留心着呢,不过现在还没有头绪。”盗墓案既然牵扯到了日本间谍,方如今自然不能随意透露,即便对方是老贾也不行。 老贾叹口气:“没事,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点工夫了。” 一直没有能破案,警察局的压力一如既往的大。 他看到了后座的孩子,努努嘴道:“哪儿来的孩子啊?” 车里光线有点暗,再加上方如今有意无意地挡着,只能模糊看到是个孩子的身形,小和尚的特征并不是很明显 “一个朋友的孩子,顺便送回家去。” “哦!”老贾点点头,收回目光,“对了,你现在当行动队副队长了,我得恭喜你了,哪天庆祝一下?” 方如今道:“别笑话我了,这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儿。” 老贾点了根儿烟:“反正比在咱们警察局好多了,你看周科长能干吧,可还不是被那几个局长训来训去的,天天受气,跟个孙子似的,还是你们军事情报站好啊!那啥,里面没人欺负你吧?” “那倒没有,大家都忙着呢,也没工夫搭理我。”方如今自嘲。 两人正说着话,孩子的衣服已经买回来了,衬衣短裤。 老贾识趣地道:“我看你也是有事,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叫上蒋进,咱们好好喝几盅。” “好,代我向周科长和蒋进问好!” 老贾优哉游哉地走了,方如今望着他的背影,倒也觉得这样不操心的日子过过也挺好。 这边,孩子已经换好了衣服。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孩子这身衣服一穿立马就不一样了,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 方如今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嗯,不错。一会儿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一定会高兴!” 孩子仍旧是不说话,未知的命运安排让他时时刻刻都处在极度的不安之中,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说话和气,但孩子也不敢跟他太过亲近。 “晚饭想吃什么,跟我说!”方如今尽量最大努力安慰孩子。 “我……”孩子轻轻地嘟囔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在慧恩、慧闻、慧真面前,他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已经习惯了。 “或者你一会儿你见到那个人之后,跟她商量一下吃什么。” 汽车启动,直奔广济医院。 到了傍晚,临城大街小巷里的烟火气息还是很浓的,孩子应该是不经常出门的缘故,对车窗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很好奇。 路过一个西式蛋糕店,店里琳琅满目的蛋糕牢牢地抓住了孩子的眼球,方如今看看他:“蛋糕要不要吃?有很多奶油的那种?” 孩子下意识地点头,但很快发现不对,又不住地摇头。 车子继续前行,蛋糕店被落在了后面,方如今明显看到孩子失望的情绪瞬间写在脸上。 “停车!去买几个小蛋糕来。”方如今对副驾驶的行动队员吩咐。 “是!” 不多时,蛋糕买回来了,方如今递给了孩子一个:“吃吧!” 孩子手里拿着蛋糕,吞咽着口水,可始终没有往嘴边送。 一直到了广济医院,那块蛋糕都快被孩子的小手捏得快要变形了。 走进病房之中,温淑华正在病床上睡觉,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体来说,气色可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队长,你怎么来了?”李康惊讶地说,他还没有得到抓捕和审讯成功的消息。 方如今也没有解释:“她人怎么样?”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就看脖子上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了,最好不要影响到她说话。” 方如今点点头:“睡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也应该醒了!” 说话的工夫,温淑华悠悠转醒,刚好看到站在病床前的方如今,她就要挣扎着起身,这么一动又是牵动伤口,疼得浑身直打哆嗦。 “行了,你躺着,听我说!” 温淑华忍着痛重新躺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如今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对方的脸上古井不波,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自从上次方如今答应帮他找孩子,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消息传来,简直是度日如年。 虽然大致知道了孩子被藏在寺庙当中,可临城的寺庙少说也有几十个,排查起来可是要费不少时间的。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孩子势必就会被转移,要想再找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温淑华的眼泪又哗地流了下来,他们一定是没找到,或者是出了其他的意外。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 温淑华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有一抹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七八步之外的孩子。 “孩……孩……”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朝思暮想的孩子! 他们竟然把孩子找到了,一切简直就是做梦一样。 激动之下,温淑华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直接从床上就扑了下来。 从脖子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魂牵梦绕的孩子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眉眼儿跟自己多么像啊,还有那小嘴和鼻子…… 温淑华睁着双眼,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拼命地想看孩子的样子,但是泪水模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如何看得清?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却变得清澈明晰。 由于身体太过虚弱,她几乎是一路爬过去的,而那孩子大概是被她裹着白纱布的模样吓到了,连连后退,像是受惊的小兽躲在了方如今的身后。 方如今回身一把抓住了孩子的小手:“这是你的妈妈!” 第一百四十九章 裕子口供 妈妈? 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孩子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对面的温淑华早就已经热泪盈眶,虽然嘴里发不出声音,但做出的口型却是“妈妈”两个字。 这一天她盼了太久太久,甚至一度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而此刻,孩子就站在她的眼前,她不顾一切地将孩子拥在怀里,泣不成声。 孩子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过毕竟两人有血缘关系,很快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用清澈的目光打量着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 温淑华擦擦眼泪,目光再看向孩子时也是极尽温柔。 方如今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并没有逼迫温淑华马上就交待问题,而是给了母子二人足够的相处时间。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温淑华主动提出要开口交代问题,并且提出抽支烟提提神。 第二个要求方如今自然不会答应,她的伤在喉咙,此时抽烟岂不是找不自在。 由于温淑华口不能言,两人之间的对话仍然采取之前的形式,温淑华将要说的话都写在纸上。 方如今发现她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敌意,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趋**和。 温淑华的真实姓名叫石田裕子,今年三十岁,化名为温淑华潜入临城,代号“夏蝉”。 代号“石桥”的穆家成,原名秋田真宏,是“轻舟”小组的组长。 石田裕子并不是纯粹的日本人,而是同时具有中日两国血统。 她的母亲是中国人,曾经跟着外公外婆在日本谋生,后来生意上出了意外,外公外婆相继病死,只剩下母亲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 父亲石田璋是日本商人,但是父母二人并非是正常的结合。 母亲在日本孤苦无依,十九岁那年被石田璋强暴,后来就生下了石田裕子。 母亲性格懦弱,只得委身于父亲。 自从石田裕子记事以来,她就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中。 父亲嗜酒成性,喝醉了就动手打她的母亲,而且是种往死里打。 这一切,母亲都是默默地承受着,每当父亲打人打累了倒下呼呼大睡时,母亲就抱着年幼的石田裕子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在石田裕子十三岁那年,石田璋在一天晚上喝醉酒之后被路过的汽车撞死,她们母子从此便成了无根浮萍。 石田璋虽然是石田家族的旁系子弟,但原来手里也有几亩薄田,母女两人虽然清苦,但也是勉强可以度日。 没想到的是,几位叔父企图霸占她们的田产,便诬陷说母亲孀居时不守妇道,跟野男人有染。 后来,唯一赖以生存的田产被叔父们夺走,然而这还不算完,其中一人觊觎母亲的美貌,经常骚扰他们母女。 在他们的迫害之下,母亲心中满是绝望,在一个雨夜中撇下石田裕子悬梁自尽,那一年石田裕子十五岁。 石田裕子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注定会被那几个叔父吞得骨头渣都不剩,于是她在埋葬母亲的当天晚上便携带细软离开了家。 逃离之路注定是艰辛的,她一个弱女子很快便遭到了社会无情的毒打,这也与当时日本的国情有关。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方老牌殖民主义国家无暇东顾,不仅给日本的侵略扩张政策提供了空间,而且给日本的经济带来了“战争景气”。 从大战第二年的夏天开始,日本的贸易出口激增,海运异常繁荣,这些给出口产业、造船工业以及包括矿业在内的基础工业和有关工业创造了发展和繁荣的契机,使得各产业部门都得到飞速扩张。 “战争景气”随着大战的结束而告终,随之出现的是半年的经济萧条。 战后第二年又出现了持续一年左右比战时还要好的“疯狂的繁荣”,然而这种战后繁荣并没能继续维持下去,很快就出现了真正的战后经济危机。 危机深重且波及面大,股价暴跌、企业倒闭、银行挤兑、经济萧条。 石田裕子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进入东京这个大城市做工、讨生活的。 纺织厂里每天需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劳动强度极高,赚到的钱也勉强可以养活自己。 然而,突如其来的关东大地震,让石田裕子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改变。 地震来临之时,石田裕子和六个厂里的姐妹正在屋子里做午餐,因为地震陡然来临,煮饭用的烧炭炉子随之乱倒,火花、火焰碰着坍塌的木结构建筑,转瞬间变为火团。 石田裕子和另一个姐妹侥幸死里逃生,但其他四个姐妹却没有那么幸运。 东京民宅如蛛网一样,房子中间的街巷极为狭小,再加住房与工业毗邻,可巧飓风刮起来正紧,风助火情,火随风飘荡猛蹿扩散,促使火舌迅速风靡全部大城市东区,酿出极大的灾祸。 工厂、机关和民房倒塌或者烧毁,金融机构及股票和商品交易陷于瘫痪,使得本来已经萧条的日本经济雪上加霜。 石田裕子虽然留了一条命,但根本找不到工作,只得沿街乞讨,过着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叫作中野哲别的男人找到了他,此人是特高课的训练教官,之所以选中石田裕子,是因为他无意中听到田中裕子用汉语为一个中国人指路。 数年后,经过训练的石田裕子便被派往中国执行潜伏任务。 由于父亲以及父族族人的原因,田中裕子对日本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在特高课受训并加入特高课,对她而言也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 她潜伏的第一个城市便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身份是一所国立小学的英文老师,一开始的情报工作倒也是波澜不惊。 半年后,她在一次舞会当中认识了一名叫作宋晟的少校军官,宋晟不仅仅是英俊潇洒,更重要的是他非常体贴,远非那些大男子主义的日本男人所能比,石田裕子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而宋晟对温婉可人的石田裕子也是颇有好感,两人几经接触,双双坠入爱河。 石田裕子知道这种地下情一旦被组织发现,自己将面临严厉的惩处,可爱情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让她根本就无力抵挡。 三个月之后,石田裕子惊诧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对于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石田裕子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这是她和宋晟爱情的结晶,她很期待与小家伙见面,但同时又担心此事被组织知道,那样不仅自己要接受惩罚,孩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那些天,石田裕子是愁肠百结,考虑了很久也无法做出决定。 后来,石田裕子在情报小组内的男搭档暴露拒捕时被中国特工击毙,她也接到上级的转移命令。 这个突然的命令彻底地打乱了石田裕子的节奏,她本想告诉宋晟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可当时却无法联系到宋晟,无奈之下只得给宋晟写了一封信。 离开南京之后,她去了上海,受秋田真宏的领导。 随着她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再也瞒不住了。石田裕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只得委曲求全向秋田真宏示好,骗他说这是自己在南京时候的男搭档的孩子。 这个孩子顶着对帝国情报事业有功人员的遗腹子的身份,被偷偷地生了下来。 小家伙十分可爱,石田裕子视为珍宝,但潜伏的工作性质根本不允许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孩子生下来的第十天,只得将孩子托付给了一户人家。 后来,石田裕子不敢直接去见孩子,只是隔一段时间远远地看上几眼。 如果能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但事情后来又发生了变化。 特高课组织加大了情报人员向临城的渗透力度,秋田真宏奉命组建以秘密运输为主要任务的“轻舟”小组,并任组长。 在这之前,石田裕子一直都是负责收发报工作,秋田真宏便将她带到了临城,继续从事老本行。 可不知为什么,秋田真宏竟然得知了豆豆不是石田裕子与男搭档的孩子这件事,他对石田裕子展开了逼问,万般无奈之下,石田裕子只好道出了实情。 秋田真宏听说孩子的生父竟然是一名军官,不仅没有惩罚石田裕子,反而还说她这件事做的好,并提出将这个孩子接到临城来,放到身边。 石田裕子太了解秋田真宏了,他是不会这么好心的。 石田裕子问他是不是知道宋晟的消息,离开南京之后,她时时刻刻都在期盼打听到宋晟的消息。 对于石田裕子的问题,秋田真宏予以否认,但石田裕子明白他肯定没说真话。 宋晟现在一定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然秋田真宏是不会这么做的。 豆豆在秋田真宏的手里,等于石田裕子自己的命被秋田真宏攥在手里,石田裕子只能委曲求全,对秋田真宏唯命是从,最后一步一步沦为了他的情妇。 石田裕子知道自己对不住宋晟,她也不求还能和宋晟再续前缘,只希望将来能够能孩子交给宋晟,让孩子认祖归宗。 方如今觉得石田裕子的经历完全都可以写成一部小说了,还是那种情节特别曲折的那种。 不过,他从石田裕子的经历中也了解到日本特高课在选拔潜伏特工时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严谨,石田裕子这种日本间谍就是带着问题入选参选的,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除了石田裕子的自身经历,她还供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在秋田真宏被抓捕之前,他正要与一名来自上海特高课总部的“薛老板”接头。 薛老板?又一名日本间谍。 方如今心中一喜,这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又有重要收获。 第一百五十章 故意找茬 关于薛老板,即便是作为秋田真宏最为信任的报务员,石田裕子也是知之甚少, 别说是她了,便是秋田真宏也只是知道薛老板这个代号,并未见过其本人。 这倒是让方如今感到有些失望。 石田裕子还告诉他,按照与总部的约定,电台联系的一个周期是十四天,到下次联系的时间还有十天。 不过在她们暴露被捕之前,秋田真宏曾经让她发两封电报,其中一封是告知总部薛老板并没有联系上,请总部核查具体情况,已经发送完毕。 另一封电报因为停电原因没来得及发出,具体内容不详。 拉闸断电自然是在抓捕前方如今下的命令,其目的就是为了及时切断可能存在的电台与特高课总台之间的联络。 方如今望着窗外,第二封电报所知甚少,目前来看没什么用处。 但第一封电报,秋田真宏和薛老板没有成功接头的消息已经发送给了特高课总部,这方面似乎可以做一些文章。 他转身走出病房用医院医生办公室的电话直接打给了师兄王韦忠,将石田裕子这边的口供做了简要汇报,并将石田裕子交待的电台频率告诉王韦忠,请他协调电讯组监听。 再次回到病房里,方如今看着石田裕子道:“裕子小姐,你的手指发报有没有问题?” 石田裕子略微错愕,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通过自己的手向特高课投放假情报做局,引诱对方上钩。 她用力地点点头,无论是出于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抵触思想,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都得配合方如今。 “很好!”方如今微笑,“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的。裕子小姐,‘轻舟’小组架子和人员编制都不少,绝不会只掌管着锦森印刷厂一条线吧?” 石田裕子点头,继续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据她所知,像这样的秘密运输线路至少还有两条,只不过秋田真宏一直都没有向她透露过,而且从电文往来上也难以分析出来。 不过,通过平时的细心观察和推测,她认为其他几条秘密运输线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侯亮的这条线路。 这一点倒是与方如今当初猜测相差无几。 讯问暂时结束之后,方如今又让石田裕子写了一份口供并签字画押,吩咐李康把人看好,便乘车直接赶回临城站。 至于豆豆,也被他一并带了回去。 对这样的安排,石田裕子虽然是恋恋不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方如今乘坐的汽车驶出了广济医院,沿着道路在夜色中穿行。 几乎与此同时,停在医院停车场的另一辆轿车也发动了,里面坐着的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两名行动队员,坐在司机位置的叫田浩,副驾驶那个则叫刘超。 两个人是来医院看望他们的同事李勇的,其实李勇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喝酒喝多了把脚扭了一下,因为在党务调查处本部那里有靠山,就直接请了病假住院。 队长刘海阳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李勇就是下来混资历的,这种人不能得罪,当即送人情准假,还派了刘超和田浩两人代表他去医院看望。 刘超和田浩是李勇的酒肉兄弟,晚上三人按奈不住又去广济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里喝了一顿,送李勇回了病房之后,刘超和田浩两个人又在医院里转悠了一会儿,其实就是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女医生和护士。 按理说,两人在行动队没有任何职务,就是一个普通的行动队员,开着队里的车闲逛肯定不行,但田浩是刘海阳的司机,深得刘海阳的器重,在行动队几乎也是横着走的主儿。 刘超的身份也不一般,是刘海阳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起来得跟刘海阳叫一声哥。 平时没事的时候,刘超和田浩就经常凑在一起。 今天晚上两人逛来逛去发现了军事情报站的车也停在停车场,刘超的脸当时就阴沉了下来。 临城调查室和军事情报站向来都不对付,起冲突是经常的事,一年前刘超在一次行动中,与同来抓人的军事情报站行动队的队员起了冲突,双方动了手,刘超被揍得鼻青脸肿,时隔一年,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相比于刘超,队长刘海阳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同样都是行动队,自己手下那帮烂蒜跟军事情报站的行动队比起来差多了,便一再嘱咐自己的手下一定不要再和军事情报站的人起冲突。 对于刘海阳的苦头婆心,刘超原本也没有当回事,况且刚喝了不少的酒,脑子里就想着怎么把脸找回来。。 “老田。”刘超冷着脸用嘴努努前面开出医院大门的轿车,“开上去跟着他们,恶心恶心他们!” 田浩愣了愣,“怎么恶心?” 刘超哼了一声,“我说田浩,你跟着我哥那么长时间了,怎么恶心人还用我教?咱们不是也开着车呢吗?” 田浩顿时明白了。 不过,他想起了队长的话,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劝道:“老刘,不是我怕事,实在是队长之前吩咐过,让咱们兄弟少招惹军事情报站那帮混蛋。” 刘超不悦地道:“老田,我哥的话我当然记着呢,可兄弟我去年被打了的事你没忘吧?你放心,就是恶心他们一下,不会把事情闹大!” 田浩点点头,踩下油门,轿车追了上去。 方如今的车上,坐在他旁边的孩子有些闷闷不乐。 方如今理解小家伙的心情。 豆豆还没有好好地跟石田裕子多待一会儿,也还没有完全理解并接受石田裕子就是自己的妈妈这个事实,便又被带了回来,换成是谁,谁都不会心里舒服,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呢。 但方如今却不能冒这个险,喜多太郎、广田盛隆和松井哲的口供中都没有提及暗中调查石田裕子这件事,也就是说,知道豆豆亲生父亲身份的另有其人。 现在,秋田真宏、喜多太郎、广田盛隆和松井哲相继被俘,但还有另外的日本间谍潜伏在暗处,很难保证他们不对石田裕子母子二人下手。 为了保证石田裕子的人身安全,方如今决定回到站里之后再给李康派人过去加强安全保卫工作。 这个时间,大街上很安静,汽车的速度也很快,汽车大灯打出的两道光束快速地沿着大街扫过。 在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方如今的车然停住了,原因无它,前面一个很窄的巷子口,有一辆黑色轿车横在了那里,车头车尾都有些空地,但显然不够另一辆车通过的,正好卡在了路中央。 方如今这辆车的司机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这里是回临城站的近路,比走大路要快上五分钟都不止。 平时这个时间,不要说巷子了有车了,就是一个人也看不见。 司机用大灯闪了前面的车两下,示意他们赶紧让开。 副驾驶的行动队员将手枪掏了出来,即便是方如今也掏出了枪。 车上还有石田裕子的儿子,这个孩子对整个案件的侦破十分重要,别看石田裕子已经交代了不少,但保不齐还有所保留,只要将这孩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方如今就能够始终掌握着主动。 其实,方如今也觉得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秋田真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利用母爱来胁迫一个母亲替自己做事。 不过,方如今也不在乎,对付日本间谍这件事他会不择手段。 况且,这孩子在自己手里比在松田真宏的手里日子好过多了,这一点他可以保证。 看到前面的车有意地挡着路,方如今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那个替秋田真宏查到豆豆生父宋晟的日本间谍来了? 然而,就在他们一边警惕,一边快速思付应对之策时,前面的汽车车门打开了,从上面走出一个脚步漂浮的男人。 那人迎着轿车灯光嬉皮笑脸道:“对不住啊,汽车坏了,走不了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行动队突然一脸惊怒:“是他!” 意识到这名行动队员跟对方认识,方如今微怔道:“他?谁啊?”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去年跟咱们的兄弟起了冲突,还打伤了咱们两个兄弟,不过他也没有捡到便宜,被马宝狠揍了一顿!,揍得不轻。” 司机也是脸色一变:“没错,这个人好像叫什么刘超来着,我也见过他。 虽然不是最为担心的日谍,但方如今还是脸一沉:“临城调查室的人?” 车里的这两名行动队员都参与了熊永俊那件事,怕方如今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司机忙道:“队长,咱们还得赶紧赶回站里向王副组长汇报呢,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吧?” 方如今看看远处的刘超,压住心头的火,嗯了一声。 汽车开始缓缓后退,可还没有退到十米,后面咣当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从交叉的巷子里推出来一个运送垃圾的平板车,横在了路中央。 汽车停下,方如今微微皱眉,这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副驾驶个行动队员猛地一推车门就走了下去,指着快走到汽车跟前的刘超骂道:“姓刘的,赶紧把路让开,别逼着老子发火!” 因为有一贯的心理优势,军事情报站的人向来不怵临城调查室的人。 刘超一点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地道:“哎呦,我说这位兄弟,我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嘛,我们的车坏了,走不了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连连作揖。 行动队员说:“别以为就你精明,后面的平板车也是你们搞出来的吧?赶紧挪开,耽误了我们的事,这个责任你可担当不起!” 刘超摇头道:“兄弟啊,这你就错怪我了,我们就一辆轿车,哪里来的平板车啊,你说的平板车在哪儿呢,哪儿呢?”说罢手搭凉棚方如今他们的车后面看。 行动队员很不高兴地道:“刘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那点小伎俩,有本事咱们找个时间练练!” 上次就被揍惨了,刘超皱皱眉:“我说的已经够明白的了,你怎么老是不信呢?” 遇到了刘超这样的赖皮,行动队员感觉好几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他不善于言辞,很快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方如今坐在后座上,静静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以为,他的车被刘超这混蛋生生堵住了,而且照这样子看,刘超就是故意过来找事儿的,就是过来拱火的。 对方火大,方如今也是当仁不让,火腾地就窜上来了,推开车门就下了车,大步朝着刘超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略加惩戒 方如今的司机还得看着孩子,不能下车,可还是忍不住骂了刘超一句混蛋。 刘超这个家伙今天这是在找死。 正在跟刘超对峙的行动队员见队长走过来,忙道:“队……”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他多半要跟刘超大骂甚至是动手,但今天这种情况还得要方如今这个队长来拿主意,是商量还是来硬的怎么着。 方如今摆摆手,目光落在了刘超的身上,这家伙满身酒气,不过听他刚才说话的模样可不像是完全喝多了更像是在故意找茬儿。 方如今低声对行动队员吩咐了几句。 行动队员立即露出错愕的表情。 站在对面的刘超很是得意,他并不认识方如今,见这个人很年轻,以为就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并未在意。 岂料,下一刻,方如今竟是什么也没说,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连那名行动队员也是转身而去。 想着挑事儿的刘超微微一怔,略一思付,便转身跟上了方如今。 一个毛头小子,更好戏弄。 方如今看了看刘超的轿车,车里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说,刘超至少应该还有一个同伴,就是刚才推平板车的那人。 “我早就说了,车坏了,开不动了……”刘超见方如今围着自己的轿车转悠,还当是在查看确认车况。 这时,方如今已经转到了车尾,弯了下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等刘超走到车头的时候,方如今已经背着手走了过来。 “车是真开不动了,不然我也不会把它扔在这儿对不对……” “嗯,还真是坏了。”方如今笑眯眯地说。 刘超听了,心说真是个愣头青啊,这小手段也没看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车太老了,经常趴窝,我们也是早就想着把他换了,奈何上面不批,说凑合着还能开。”刘超也知道涉及到军事情报站的事,不能让人抓住太明显的把柄,起码大面上应该说的过去。 其实这车根本不是什么旧车,而是一个月前新换的,司机田浩当宝贝似的,便是他大哥刘海阳也是叮嘱他们小心着开,千万不要剐了蹭了。 方如今点点头:“嗯,确实太老了,该换了!” 刘超心里偷笑,连车的新旧也看不出来,当真是个棒槌。 可是下一刻,他忽然看到方如今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赫然握着一块砖头,扬起手就朝着汽车的前机盖狠狠地砸了下去。 刘超当时就愣住了。 砸车? 这可是队长的新车啊!!! 想要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崭新锃亮的前机盖就被砸了一个大坑。 刘超惊声道:“你……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说话声,而是又一声“砰”的响声。 这下前挡风玻璃顿时碎了。 “你……”刘超指着方如今的鼻子,嘴唇都哆嗦了。 “你不是说车坏得不行了吗,这下可以跟上面申请配新车了!” 刘超苦着脸,新车被砸了一个大坑、挡风玻璃也碎了,别说是大哥了,即使田浩这个司机也不会饶了他。 这是一辆福特牌小轿车,在美国也就是几百美元,但同样的车型,运到中国之后的价格可就是翻了好几番了。 美元兑银元的汇率大概在一比四,一美元能够换四块大洋。 刘超问过田浩,这辆车大致得四千多大洋。要是坏在自己手里,刘超可承担不起! 今晚这恶心军事情报站的主意可是他出的,当时田浩还不乐意来着,这下麻烦大了。 “住手,你给我住手!”刘超急了,慌忙上前阻拦方如今。 哪知道方如今根本不听,动作越来越快,手起砖落,转眼间又将车左侧的玻璃砸碎了。 刘超急道:“你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胆子砸车了?知不知道这是我们行动队刘队长的座驾?” 方如今心中冷笑,管你是谁的座驾。 刘超伸手去拦方如今,可好悬没被一砖头敲在脑门上,登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哎呦,别砸了,别砸了!我走,我马上开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刘超感觉到对方是个愣头青,自己身上也没有带枪,就想着先假意服软稳住对方,再做打算。 方如今冷冷道:“现在想走了?晚了!” “砰!” “咔嚓!” 刘超的脸都绿了,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他妈这个愣头青是谁啊,军事情报站的那些家伙虽然很多人叫不上名字来,但也都脸熟,唯独没见过这位,这也太嚣张了吧,这脾气也太火爆了吧,上来就砸车,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临城调查室。 想到自己回去根本没法交差,刘超也是被惹火了,挥拳就向方如今打去。 妈的,给你们脸了,真当我们临城调查室行动队是软柿子啊? 今天要是这面子丢了,刘海阳那里也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看着方如今个子跟他相当,但身材稍显瘦弱,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先揍了再说。 这一拳可是运足了劲儿的,可拳到半空中就再也挥不下去了,眼前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鼻子。 “我……你……”急急收拳收力的刘超差点没把腰闪了。 “接着!” 什么呀,就让我接着? 刘超眼前一花,半截砖头直奔面门。 幸好他手疾眼快,不然直接被砸个满脸花。 “我累了,换你砸!” “我……你……” 半截砖头握在刘超的手中,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无比的烫手。 “我说了,砸!”方如今咔嚓一声扳开了击锤,手臂一伸,枪口顶在了刘超的脑门上。 “呃……兄弟我……” 话音刚落,刘超脑门就被手枪握把狠狠地砸了一下,鲜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嘶……”刘超这个郁闷,真是个愣头青啊,你还真砸! 想反抗,可对方手里有枪,人家敢砸,也未必不敢开枪。 这时,那名行动队员也将背后做小动作的田浩提溜了过来,田浩五短身材,哪里是他的对手,脸上被打得好几块乌青。 “队长,就他们两个,没别人了!” 方如今道:“也给他一个砖头。” 行动队员顿时明白了,踹了田浩一脚:“自己去找!” “唉!”田浩还不如刘超硬气。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们:“既然这车旧的开不动了,索性给它个痛快,你们也好换车。” 田浩拿眼一看刘超,他知道这一准儿是刘超跟人家说的借口,车坏了,开不了了,只能在路上挡着。 再看看眼前的轿车和刘超手里的砖头,刘超你大爷的,这他妈可是新车啊,这才多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让你砸成这样,这让我回去怎么交差? 剩下的不用方如今交待了,那行动队员直接说:“你们愣着干什么,是不是不会砸?那行,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他弯腰拾起一块砖头,对着轿车的车门就是一通乱砸,这家伙长得虎背熊腰,力量十足,很快汽车左边的两个门都被砸变形了。 一边砸一边骂:“不长眼的玩意儿!” 连我们方队长的车也敢拦着,简直就是找死! 刘超吓得一哆嗦,心里这个悔啊,心说自己恶心他们一下不就完了,干嘛这么执着啊! 方如今的司机隔着老远都笑出声儿来了,太他妈过瘾了。 别看我们队长文质彬彬的,那干起事来可真是个狠人,熊永俊那帮人怎么样,还不是被他悄悄地处置了,惹上我们队长,你们那就算倒了血霉了。 刘超怂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位长官,您看这件事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向您赔罪了。” 方如今一摆手:“我这个人是急性子,要赔罪现在就赔!用你们手里的砖头!让我看到你们的态度和表现!” 刘超语塞:“我……” 这么赔罪也下不去手啊! 田浩对方如今那是生不起气,也不敢生气,他将一腔怒气都转移到刘超身上了,心说刘超你他妈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可是把老子害死了,刘队长的小姨子下个礼拜结婚,说要用这台车当婚车,你他妈的让我怎么办? “我的话没听见是不是?”方如今一脚揣在刘超的小腹上,“赔罪,现在!” 临城调查室这帮人简直是太嚣张了,明知道这是军事情报站的车还敢当街拦阻。碰见脾气好点的人,兴许还没什么,可偏偏,方如今的脾气不好,尤其是对这帮专门针对红党的特务人员,那就更不好了。 而且这事发生在他执行任务之际,车上坐的虽然是个孩子,但说起来也是“轻舟”小组间谍案的关键人物,说起来刘超和田浩两个人这是阻挠他们办案,给他们一点教训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临城调查室不是找事儿嘛,不是给我找麻烦嘛,既然这样,那我岂能跟你们客气!? 在枪口的威逼之下,刘超和田浩无奈地举着砖头,忍着心中的愤懑挥动了手臂。 哐当! 碰! 咚! 看着轿车被一点点砸烂,行动队员和司机心里都痛快极了。 短短五六分钟的时间,轿车已然面目全非,连开都开不了了! 方如今道:“行了,你俩把车推一边去!” 田浩费了半天劲也没打开车门,最后是从前挡风玻璃那里爬进去的,松开手刹,把着方向,刘超在车尾推,半米……一米…… 行动队员看他们动作太慢,挽起袖子上去帮着推。 “砰!”轿车车头撞在了墙上,保险扛和大灯也保不住了! 方如今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能通过了。 又看了看两个苦瓜脸道:“你们两个听好了,我们正在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你们刚才的这种行为可以理解为是在妨碍我们执行任务,也可以理解为是要劫持我车上的重要人犯。如果是后者的话,即便是直接毙了你们两个也没问题。今天这个教训是轻的,下次再找我们的麻烦,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他一招手,司机将车开到了近前,行动队员给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方如今钻了进去,行动队员也坐到了副驾驶上。 后面的车窗摇下,方如今又对刘超和田浩道:“记住,车是你们两个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幡然悔悟这才砸的,不是我们逼着你们干的。” 刘超和田浩气得直翻白眼,太欺负人了。我们就是再怎么幡然悔悟,也不会砸自己的车啊! 不过两人终究是底气不足,因为这车身上的伤,有八成就是他们两个造成的。 方如今的汽车就这么大摇大摆飞驰而去,原地,只留下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黑色轿车! 刘超指着渐渐消失的尾灯跳脚骂道:“什么东西,我记住你了,这面子老子一定找回来!是不是,老田?” 车里的田浩扭动着肥硕的屁股钻出来不由分说一巴掌就扇在了刘超的脸上:“你个王八蛋,你说,这事怎么跟队长交待?” “老田,你疯了,竟然打我!”刘超捂着半张脸。 “我不但想打你,杀了你的心我都有,队长的车才买了一个月,平时我都是当祖宗似的供着,你可倒好,直接把他砸了!”田浩的口水喷了刘超一脸。 汽车价格贵,汽油更贵,加一升的汽车至少得五毛钱。可以说,这辆汽车是田浩的摇钱树,每次加油稍微做点手脚,就是不少油水,现在可倒好,车也快报废了,摇钱树没了,都不知道怎么跟刘海阳交待,田浩能不上火吗? 刘超脸火辣辣地疼,咧嘴反驳:“什么叫我砸的车,你刚才砸的比我都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吗?” “你放屁,要不是你出馊主意,何至于弄成这样?” 刘超苦着脸道:“老田,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怎么善后咱们兄弟还是得合计合计!” “人家说有重要人犯在车里,要是真的,咱们也没话说啊。” 刘超眼珠子转了转,吐口吐沫:“呸,狗屁重要人犯,我看过他车里面了,除了司机,就剩一个孩子。” “孩子?”田浩从车边经过,还确实没注意。 “没错,就是个孩子。那小子纯粹就是糊弄咱们呢!还他妈的重要人犯,我信他个鬼。对了,老田,你见过那小子没有,怎么看着眼生啊?” 田浩直摇头。 方如今的轿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行动队员一脸佩服地扭过头:“队长,你简直太威风了!” 这事搁在以往,跟临城调查室的人打嘴仗的几率要更多一些,像方如今这样上来就动手的还真不多见。 司机专心开着车,可心里也非常解恨,痛快无比。 和那个行动队员比起来,司机更稳重一点,冷静了一会儿,他担心地道:“队长,咱们站一直都是压临城调查室一头,可他们那个行动队长刘海阳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 方如今道:“是他们先惹咱们的,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点狠的。再说了,我刚才也跟他们讲了,咱们车里有重要人物,耽误了咱们办事,就是直接毙了他们,临城调查室也是无话可说!” 司机道:“嗯,不过您真得防着点刘海阳,上次那事还……” 他指的是处置熊永俊这件事。 此事虽然已经被王韦忠抹平了,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就此可以安枕无忧了。 方如今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越是这样,越不能向临城调查室示弱。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划被否 “如今,你算是回来了。”王韦忠一直等到方如今从广济医院回来,这次的间谍案收获极大,虽然还没有到结案的时候,但抓到的日本间谍数量之多却是临城站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师兄,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让师兄久等了。”方如今坐到王韦忠对面的沙发上。 “什么小状况?”王韦忠的心立即悬了起来。 “也没什么,遇到两个不开眼的家伙,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我略施惩戒。”方如今云淡风轻说道。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那就是刘海阳的人了,虽然没有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听说此人还是有一些手段的,怎么样,这件事你还好处理吧?” 方如今将刚才的事叙述一遍,王韦忠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临城调查室的人真是欺人太甚,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应该的。你放心,如果要是刘海阳那边过来找事儿,我帮你挡着!” “多谢师兄了!”这就是王韦忠的担当了。 “今天讯问石田裕子时,得知前几天秋田真宏要与一个叫‘薛老板’的人接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次接头都宣告失败了,为此秋田真宏给特高课总部发了一封电报,请求总部核实情况。我猜测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我们对秋田真宏的监视惊到了‘薛老板’,第二是‘薛老板’本身出了问题。不过,我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为什么?”王韦忠摸着下巴问。 “秋田真宏和薛老板约定的第一次接头的时间,我们当时只确定了侯亮这个目标,还不知道有秋田真宏这个人,所以他们第一次接头失败应该与我们的行动无关,而是另有原因。” 王韦忠点点头:“嗯,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薛老板’不认识侯亮的可能。” 方如今没说什么,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就如“当归”闫建波了解崛部隆一的一切,而崛部隆一并不知道闫建波一样。 “说说吧,你什么打算?”王韦忠起身给方如今倒了杯茶。 “我想利用石田裕子给特高课总部发报,迷惑他们,再把秋田真宏等人暴露的责任推到那个‘薛老板’头上去。” “轻舟”小组暴露,一干日本间谍被捕,相信很难瞒得过特高课总部,如果把事情推到“薛老板”的身上,不论现在这个“薛老板”在哪里,特高课都会找到他,并对他进行严格的内部审查,“薛老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王韦忠闻言点了点头,虽然逮不住“薛老板”,但离间计用好了完全可以给特高课造成不小的损失。 “那藤井树仁那里怎么办?” “趁着喜多太郎等人被捕的消息还没有走漏出去,自然是抓紧时间剿灭他们。” “藤井树仁的山寨里人和枪都不会少,仅靠咱们行动队的力量怕是还不够,我可以联系当地驻军,让他们支援。”王韦忠也是这个意思。 临城站是悬在军警宪头上的一把利剑,调动几个连队剿匪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件事我想亲自去办,请师兄批准!” 王韦忠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我不同意,也不是我要跟你抢功。要知道,进山剿匪非比咱们寻常的抓人,还是比较危险的,而且你也说了,藤井树仁是个行动高手,他手下的那三十几个行动人员也不容小觑,还是我亲自带队的好,你在家里继续审讯秋田真宏,把其他的秘密运输线路都挖出来。”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摆到说面上。 藤井树仁极其手下有三十多日本间谍,一旦将其剿灭绝对是一场大功劳,怕是特务处成立以来也没有这样的辉煌战绩,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眼红。 “师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咱们师兄弟二人同气连枝,自从来了临城站之后,你一直都是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是一心想报答师兄。我请求参加行动可不单纯是为了那点功劳。藤井树仁除了要接受秋田真宏、喜多太郎的领导之外,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挥他,此人就藏在临城的军警队伍之中,保密级别非常高,我更加在意的是这个人!” 方如今知道师兄的性子,自己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韦忠又是摸摸下巴:“也是,藤井树仁手下掌握这么多的武装力量,又披着一身土匪的皮,确实可以承担更多的任务。” 方如今点头说道:“对,藤井树仁的级别虽然不如喜多太郎,但其行动能力远在喜多太郎之上,是这支武装力量的首脑,如果能够将其一举抓获,对咱们自然是大有裨益。不过,我担心的是子弹无眼,若是他直接被打死或者无奈之下选择自绝,那个跟他联系的高级间谍的线索就断了。” “那你有办法活捉藤井树仁吗?”王韦忠追问。 “有!”方如今却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王韦忠,点头说道,“不过需要好好地计划一番,来个引蛇出洞!” 王韦忠并未立即表态:“如果你的计划确实可行,行动组的所有力量都可以配合你的行动,你先说一说你的打算。” 方如今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既然秋田真宏给总部发去了电报,按照一般的操作规程,‘轻舟’小组这段时间应该进入蛰伏状态,等待问题解决后,再做进一步的指示。” “什么意思?是不是要以喜多太郎的名义将藤井树仁钓出来?”王韦忠沉声问道。 方如今点头:“从喜多太郎的供述来看,藤井树仁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而且恃才傲物,两人的意见不合时,对于喜多太郎也是多有顶撞,他的山寨虽然名义上也在喜多太郎的领导下,可更像是一支独立的武装力量,真正能够说了算的还是藤井树仁。” “不可否认,藤井树仁有能力,但也有着致命的弱点。我猜测,藤井树仁面对喜多太郎的提醒,虽然会有所收敛,但也不会完全蛰伏起来,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为了抓获藤井树仁,方如今跟喜多太郎可没有少打听藤井树仁的事,而喜多太郎也是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内容都告诉了方如今,他既然已经背叛了特高课,再出卖一个平时就跟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人也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师兄,据喜多太郎交代,藤井树仁为了招兵买马,从附近挖了不少的古墓。所以我决定放出风去,让他们知道一些盗墓贼正在打一处古墓的主意,藤井树仁黑吃**惯了,听到风声之后一定会出手。只要我们说这座大墓陪葬品价值不菲,相信藤井树仁一定会带人前来。只要他带着人来,我们就直接把他抓了,这是最为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离开了山寨的藤井树仁,危险系数就没有那么高了。 王韦忠这才恍然,原来方如今已经将藤井树仁琢磨透了,而且早就相好了行动方案,不过这个方案目前来看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 他略一思索,神色郑重地说道:“有三个问题我需要提醒你一下,第一,你提出引蛇出洞虽然是个法子,但会花费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不确定,我们打的是时间差,谁也不能保证藤井树仁手里没有电台,甚至有跟特高课总部的联络渠道,时间久了恐怕生出变数。” “第二,即便你说墓葬价值不菲,可也难以保证藤井树仁会亲自带队出手黑吃黑。” “第三,即便藤井树仁真的出现了,在抓捕的过程中也很难保证他在无法逃脱的情况下选择自绝。如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行动方案需要再斟酌一番。” 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原则上王韦忠是不同意方如今的行动方案的,他知道这位小师弟年轻气盛,立功心切,但他认为还是以稳为主。 藤井树仁手里的武装力量非同小可,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剿灭。 当然了,他也很想将能够指挥藤井树仁的鼹鼠挖出来,但跟剿灭藤井树仁这支武装力量相比,这件事倒是可以缓一缓。 方如今有些郁闷,师兄的话固然有道理,可这样太过于保守了,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不同性格的人做出的选择就会完全不同,他相信藤井树仁一定会对价值不菲的墓葬感兴趣的。 别忘了这是军事情报站的主场,只要自己设计得当,引得藤井树仁现身并不是一件难事。 为了这个计划,他已经着手开始做准备了,站里有一名画师,已经安排此人根据喜多太郎的描述给藤井树仁画像了。 喜多太郎很熟悉藤井树仁,而且本身就是间谍,受过专门的特工训练,记忆力非常好,对于人物的观察远比普通人要仔细,描述的也非常准确,只要画师的水平可以,完全可以画出出藤井树仁的容貌,这对抓捕行动大有裨益。 “如今,事不宜迟,咱们要立即对藤井树仁这支武装力量展开围剿行动,我同意你参加这次行动,咱们分个工,我负责协调军方围剿,你负责抓捕藤井树仁,这次行动你带上老纪,我也会挑几个行动好手跟着你,怎么样?” 兄弟两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剿灭这支日本人在临城潜伏的武装力量,并且抓获他们的头目藤井树仁。让方如今参加也是有好处的,这位小师弟胆大心细,关键时刻往往能够力挽狂澜,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王韦忠的底气更足一些。 “好吧,我执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剿准备 现在的王韦忠身为行动组副组长,是行动组的实际负责人,位虽不高,但权柄极重,他通过保密电话直接联系了当地的驻军,抽调一个营的兵力,在指定地点集结待命。 为了保密,没有向该营透露任何关于任务的信息。 这次的行动组抽调的行动人员以方如今的第一行动队为主,同时又从第三行动队抽调了部分人员,大概有六十多人。 再加上一个步兵营五百余人的兵力,对藤井树仁的这支武装力量已经形成了碾压之势。 临城两点钟,方如今、王韦忠便带队从站里出发,众人分乘车辆向步兵营的集结地点赶去。 三点十五分左右,两支队伍汇合。 带队的营长名叫秦纪安,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得虎背熊腰,十分粗犷。 见到王韦忠的车开了过来,秦纪安快步走上前来。 “王组长,又见面了!”秦纪安发出爽朗的笑声。 王韦忠跟方如今推门下了车,王韦忠与他握手道:“秦营长,这次可要麻烦你们了。” 秦纪安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也是老相识了,都是兄弟,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王韦忠道:“好,那我客套话就不说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小兄弟,第一行动队副队长方如今。如今,这位就是此次配合我们行动的26师79团二营营长秦纪安,老秦也是我的老相识,打仗是一把好手,这次行动咱们得多仰仗老秦和他的兄弟们。” 秦纪安望着方如今心中微微诧异,在他的印象当中,王韦忠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像这么热情地介绍自己的下属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副队长而已。 秦纪安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隐隐猜出了方如今的身份不一般。 王韦忠将秦纪安拉到一旁低声道:“老秦,这次咱们面对的可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日本间谍武装力量,你手下的兵必须无条件地听招呼。还有,分出一个排交给我这个小兄弟指挥,必须绝对服从他的领导。” 秦纪安咧嘴笑道:“这个请王组长放心,我让高成带我的警卫排配合方老弟的行动。哦,对了,这位小兄弟到底什么来头?” 王韦忠淡淡一笑:“什么来头我就不说了,这么跟老兄你说吧,你这次能够顺利晋升为少校营长,便是沾了他的光!” 秦纪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久前他还是二营的副营长,苦于上头营长对自己的打压,没有出头之日。 可前些日26师内部突发官场地震,一大批军官被免职、调离,营长赫然就在其列,他这才能够顺利上位。 具体的情况虽然不太清楚,但秦纪安也知道这件事跟26师内部发现的日本间谍有关。 听王韦忠的意思,这个潜伏的日本间谍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挖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确实不能小看了人家。 其实,他对于王韦忠也是非常配合的。 作为营长,秦纪安其实是没有警卫排的,那都是团级编制才有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打造自己的班底,从各个连抽调了一些忠心与他、身手又好的士兵组成了警卫排。 当着王韦忠,他也无意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警卫排的武器装备最好,排长高成也是他的铁杆嫡系。 当再次来到方如今的面前时,秦纪安的态度明显更加不一样了,之前是看在王韦忠的面子上,这次可是发自内心的。 秦纪安将高成叫到了跟前,介绍给王韦忠和方如今,并神色郑重地强调了绝对服从的纪律。 方如今打量着高成,此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体格跟黑铁塔似的,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应该是比较好处的。 “方队长,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兄弟一定唯命是从!”高成跟他的长官秦纪安一样,都是粗中有细之人,看出营长对这个方队长很是客气。 方如今淡淡一笑道:“高排长,这次咱们要对付的是盘踞在鸡笼山上的一股土匪。” “土匪?”高成显然还没有搞清楚此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正规军去剿匪,有些小题大嘴了吧? “高大哥是自己人,我不妨就先跟你透露一下,这支土匪是被日本人掌握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还有这事,小日本真是无孔不入!” “高大哥,我这里也有位兄弟,叫纪成林,也是军中效力过的,打仗也是一把好手,麻烦高大哥和老纪先去鸡笼山侦察一下地形。”方如今开口道。 说罢,将纪成林叫了过来。 纪成林本就是军旅出身,跟高成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倒也不见外。 两人作为先遣队领命而去。 方如今与王韦忠、秦纪安商量剿匪战术,半个小时之后才出发。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后,才和先一步到达的纪成林和高成汇合。 “地形勘察的怎么样了,那里的情况适合抓捕吗?”方如今开口问道。 “队长,具体的地形我和高排长都勘察了一遍,也画了一副简易地形图,你看看。”纪成林说完把一张简易地图递到方如今的手中。 高成在一旁补充道:“方队长,老纪的侦察素质没得说,连我都佩服,到底是打过大仗的。” 方如今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土匪就盘踞在鸡笼山的主峰上,周围都是密林,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不过他们一直都是贿赂当地的警察局和地方部队,想必日久承平了,也是会有所松懈,断然想不到咱们会大半夜的过来清剿。” “只是有一点,山寨的占地面积不小,里面的地形肯定也是比较复杂,如果一旦惊动了对方,让他们先逃了,这么大的一座山,到处都是林子和山谷,我们搜寻起来可是有些困难。” 纪成林也点头说道:“我和高排长只是在山寨的外围侦察了一遍,至于山寨的内部,因为天太黑了,只能看到几个明哨的位置,至于暗哨在什么位置,我们无法确定,所以并没有贸然接近。不过,我们在通往山寨的路上又遇到了两个哨兵,死了一个,抓了一个,逼问出了山寨的地形,这才把地形图画了出来。” 方如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些细节问清楚,不然不能确定自己行动的具体布置是否可行。 看来自己要亲自对那个被抓的土匪进行讯问了,要通过此人摸清山寨内土匪的行动规律和警戒哨位置。 纪成林命人将那土匪带到了跟前,根据此人交代,这个土匪名叫吴亮,就是本地人,他本意不想落草为寇,但被村里的一个堂哥连蒙带骗骗到了山上,几次想逃下山都被抓了回去。 方如今不禁暗探自己好命,抓个舌头都能抓个土匪中的异类,这简直就是老天在帮助他。 吴亮被揍过了,鼻青脸肿的,方如今将那张简易地图放在他的面前,再次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把山寨里所有的岗哨都回忆一遍,在图上标注出来!” 吴亮惊惶道:“长官,我是被逼无奈才上山的,他们做的那些事可跟我没关系啊!” 高成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哪儿那么多的废话,让你好好回忆就好好回忆,再叽叽歪歪的老子这就毙了你!” 方如今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一笔钱作为奖励,到时候你带着钱远走高飞。” 吴亮登时一怔,还有这好事? 接下来,他开始指着地图边比划边说:“一般寨门那里有两个人站岗,在大门的内侧三十多步的位置有个小木楼,里面是暗哨,一般是一人,每两个钟头一班岗,轮流警戒。还有就是山寨的后门,也有两个明哨和一个暗哨,暗哨在一片小树林里。再有就是流动哨了,五人一组,也是两个小时一班,沿着山寨的主要道路巡逻……” 吴亮因为几次想逃离山寨,对里面的暗哨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 可即便如此,方如今也是眉头一皱,这些日本间谍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在警戒方面做的有板有眼,非常严格,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漏洞,这就给抓捕行动带来了一些麻烦。 一旦在抓捕的时候惊动了哨兵,这些日本间谍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抓捕的难度也就大大提高了。 不仅如此,敌人在暗处,围剿部队在明处,万一这些日本人困兽犹斗,一定会造成许多无谓的伤亡。 方如今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营的兵力,可这都是大好的中国儿郎,让他们死在剿匪行动中有些太过可惜了。 跟王韦忠、秦纪安商量了一下,大致有两个方案。 第一个是先将整个步兵营布置在山寨周围,将其团团包围,这样即使日本间谍的武装力量闯出山寨,可也逃不出包围圈,剩下的就是要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直至将所有的日本间谍都击毙或者是抓捕。 此方案简单易行,但问题是一旦战斗打响,很难保证藤井树仁不被乱枪打死。 第二个方案则是先尽全力拔掉山寨内的岗哨,如果能够除掉他们,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山寨,再将日本间谍武装力量一网打尽,这是最为理想的状态。 方如今做事向来都是谋后而定,小心谨慎,哪怕是狮子搏兔,也绝对是全力以赴,不给敌人留下半点可乘之机。 他的建议是采取第二种方案,先派出小分队渗透偷袭摸哨,待打开局面后,再由秦纪安率大部队进入山寨进行集中清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局顺利 主意已定,方如今又对吴亮开口问道:“山寨每天早晨什么时候起床?” “一般都是早晨六点钟,大当家的会派人清点人员,如果点名的时候人不在,下来就要挨鞭子!” 从吴亮的口中得知,藤井树仁现在化名为武德铭,由他组建的山寨基本上是军事化管理,土匪的警觉性很高,对人员的管控也非常的严格。 方如今接着问道:“山上有没有口令?” 吴亮点头道:“有,今晚的口令是月照东山,光洒西坡。” 逻辑虽然不合理,但是还比较符合土匪的话语特征。 “现在武德铭在不在山上?”这是方如今最为关心的问题。 “在,掌灯之后我还看见过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等人在一起商量事情。” “商量什么事情?” “我是无意中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他们发现我走过来就不言声了,不过,我听到他们说起了‘出发’‘天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神情凝重,“出发”“天黑”大致可以理解为藤井树仁他们有行动了,如果是尚未执行的行动还好,就怕藤井树仁他们商量的是今晚的行动,那样他很有可能并不在山寨里。 “武德铭和其他几个当家的住处你都清楚吗?” “清楚,我现在就可以在图上标出来。” 月光下,吴亮开始低着头在图上标注位置。他对山寨的地形极为熟悉,即使光线并不是很足,但也不会太受影响。 方如今看看表,再有半个小时就会有人过来接吴亮的岗,如果被人家发现吴亮不在,肯定会惊动山寨里的日本间谍,他必须要在半个小时内做出应对措施。 现在的情形是箭在弦上,不论藤井树仁在不在山寨里,清剿行动都必须要展开了。 “吴亮,如果你下岗的时候带一个人进山寨,有没有问题?”方如今问。 “这……”吴亮嘴有点苦,岗哨的防范极为严格,自己回山寨是没问题的,但若是再带一个人,多半是不行的。 方如今看向纪成林,这种急难险重任务怕是只有老纪才能胜任。 纪成林道:“队长,我想我可以试试!” “老纪?”方如今知道纪成林向来性格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既然他提出试试,说明他心里有数。 方如今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吴亮:“今天晚上有没有从山下要回来的人?” 问题并不在于吴良能不能带人回山寨,而是带谁回去。 吴亮想了想,说道:“有,有,有个叫孙月忠的昨儿一早下山办事,说是当天肯定回来,据我了解他还没有回来。” “确定吗?” 吴亮点头道:“确定!跟我一起站岗的那个人就跟孙月忠住一个屋子,他说孙月忠没回来。” 方如今心中大喜,让纪成林冒充孙月忠,再让吴亮予以配合,应该可以顺利地进入山寨的大门,以老纪的身手,控制住大门的两个岗哨应该不成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清除藏在木楼里的那个暗哨。 吴亮大概也猜出了方如今的意图,嘴巴张了张,最后终于开口说道:“长官,这个孙月忠有个喜欢喝酒的毛病,为此我们大当家的没少说他,甚至也打过他,但孙月忠就是本地人,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对他也是多有依仗,所以还是很信任他的,很多山下的事儿都交给他去处理。” 方如今就差高兴地拍大腿了,孙月忠是个酒鬼,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浑身酒气,谁愿意接近他? 可转念一想,这大山沟里,上哪里去找酒呢。 这时,一旁的高成笑眯眯道:“方队长,我这里有个东西,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的小酒壶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方如今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高成解释道:“这是我临出发前从一个副连长身上搜出来的。” 警卫排是秦纪安的贴身卫队,地位超然,高成这个排长也担负着执法队队长的任务,带着酒执行战斗任务肯定是不行的。 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必须要着手准备抓捕行动了。 方如今立即找到王韦忠和秦纪安,看到方如今走过来,王韦忠和秦纪安知道他们已经商量出结果来了。 “组长,秦营长,偷袭方案已经商定了。”方如今说道。 韦忠是了解老纪的身手的,听了方如今的汇报也都觉得这计划可行。 “好,就照你说的办!”王韦忠当即拍板。 秦纪安也表示没有问题。 两人一声令下,行动组的骨干和二营的各个连长立即集合。 这些连长们身上虽然透着一股**劲儿,但听说土匪的山寨里有日本间谍,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奶奶的,小鬼子就跟耗子似的,哪里都钻,竟然钻到土匪窝里来了。” “是啊,谁能想到这么邪乎呢!” “妈的,这次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秦纪安脸色一沉:“都闭嘴!” 三个连长这才安静下来。 秦纪安脸色缓和道:“王组长,接下来你来分配战斗任务吧!” 没想到,王韦忠见脸扭向方如今:“如今,你给大家说说。” 方如今清清嗓子道:“今晚的任务是剿匪,但最终的目标是混在土匪里的三十余名日本间谍,对于这些人,我们也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所以,一会儿在围剿的时候,请各位吩咐下去,尽量留活口!” 众人听到方如今的话,马上就明白了这一次围剿行动,大概率是由面前的这位年轻行动队长发起的。 围剿抓捕三十多名日本间谍,这可是一次大行动。但听说尽量留活口,三个连长又不免有些叹气。 方如今将山寨地形简图传阅众人的同时,继续开口说道:“鸡笼山的山寨,一共有前后两个门,山寨里有两百余名土匪,三十多名日本间谍就混迹其中。如果堵住前后两个门,我们就可以实施抓捕。” “我们会先行骗开大门,建立进攻支点后,等待大部队的进入。围剿的部队除了突击小分队之外,还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山寨内的围剿,一部分负责外围,要把这里围的密不透风,绝对不能让山寨内的任何一个土匪成为漏网之鱼。大家的行动必须要统一步骤,配合到位,不能给这些间谍找到任何的漏洞。” “刚才的山寨简易图大家都看过了,所有的行动分队都要分配好自己的防区,各个要道都要派人把守,不仅仅是明处有人,暗处也要有人,任何人不得松懈!” 大家都是纷纷点头,三个连长除了觉得留活口有些扫兴之外,其余的都没有问题。围剿对他们而言是极为轻松的,毕竟他们都是正规军。 王韦忠杀气腾腾道:“此次行动就要仰仗秦营长和各位兄弟了。如今,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日本间谍胆大包天。方才我也说了,要尽可能的抓活口,但是如果这些家伙执意反抗,死不投降,可以当场予以击毙,总之不论死活,绝对不能漏网一人!” 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能让这些军官们做起事来畏首畏尾。 见王韦忠和方如今都说完了,秦纪安面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下,道:“王组长和方队长对这次围剿已经讲的很明白了,我就不再赘述了。总之一句话,各负其职,严格执行命令,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三个连长齐齐低声领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方如今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临近吴亮开始换岗的时间,他让老纪带着他回到了原来的哨位上,王韦忠这才一声令下:“行动!” 这时,所有的人员按照之前的分工都迅速出动,以最快的速度,最隐蔽的方式进入进攻地域。 秦纪安有鸡笼山的地图,对山寨的外围地形早就研究透了,做到了心中有数,在他的具体调动之下,三个连队很快就完成了布置,将整个山寨围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王韦忠居中坐镇,方如今带着第一行动队人员和高成的警卫排,紧跟在突击部队之后。 行动非常的顺利,过来接替吴亮站岗的土匪也被控制住了,一名行动队员则假扮成吴亮站岗的同伴,架着由纪成林假扮的喝得醉醺醺的孙月忠,和吴亮一起向山寨大门走去。 虽然老纪说很有信心,但方如今还是替他捏着一把汗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在五分钟之后,大门口亮光微微一闪。 方如今心中一喜。 成了,老纪成功了。 负责第一梯队进攻的是四连,四连长亲自带着一个排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山寨的大门,并迅速控制了大门。 后续的部队也是迅速跟进,一点点地向前推进,压缩着土匪们的活动范围。 山寨的面积不小,对方如今的抓捕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可同样,对于土匪或者是这些间谍来说,防守起来也是不容易。 前门、后门、路上的明哨暗哨以及流动哨加起来,一班岗就需要十三人,按照两小时一班岗计算话,晚上从八点到次日六点需要五班岗、六十五个人,几乎占了全部土匪人数的近三成。 说起来,日本间谍在警卫方面也是下了血本了。 方如今快步进入山寨,找到了老纪,低声问道:“老纪,没事吧?” 纪成林手里拎着带血的飞刀,咧嘴一笑:“没事,三个土匪都解决了。” 一旁的吴亮之前看到纪成林杀人如杀鸡的一幕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 “走,老纪,高排长,咱们直奔大当家的住处!” 围剿山寨的开局十分顺利,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各怀心思 夜色深沉,正是酣睡的时刻。 山寨的大门距离土匪们休息的区域还有不少距离,所以当行动队员和二营的士兵们摸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土匪却是一无所知。 由于对进攻时间拿捏的十分到位,土匪的流动哨刚好绕到了寨子的后方,并没有发现前面的大院已经失守了。 土匪毕竟是土匪,即使是有了日本间谍的调教,可还是在警惕性上差了一些。 方如今带着一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藤井树仁的住所,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子。 高成率领士兵包围了院子外围。 方如今挥挥手,马上有四名体格健壮的行动队员,在墙角下搭出一个人梯。 纪成林将匕首横着叼在嘴里,看向方如今,方如今点点头,示意开始行动。 纪成林也是微微点头回应,随即带领另一名行动队员踩着人梯,率先翻过了院墙。 方如今在墙外听着,纪成林落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而另一名行动队员落地声也是很轻。 很快,院门被轻轻打开了,这院门保养的很好,门轴上应该是经常涂油,开门声很轻。 方如今率领行动队员快速进入院子,他做了个手势,众人呈扇形向前搜索前进。 纪成林带着人在前面侦察引路,他原本就十分擅长这个,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带着人很快就推进到了房屋的窗户根下。 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方如今却是眉头紧皱。 藤井树仁是个行动高手,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而现在这么多人进入院子里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这不符合常理。 纪成林背靠着墙壁站在门前,等待着方如今的行动指令,几名行动队员也已经在门窗两侧埋伏好。 老纪指了指屋子里,方如今略一犹豫,还是点点头同意。 纪成林接到行动指令,将匕首紧紧地攥在手里,带着一名队员向门横向移动。 包括方如今在内的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这处房屋,在寂静的夜晚里,就连呼吸都是刻意控制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论野外的战斗力他手下的行动队员也许不如高成的警卫排,但若是说起抓人,这些经过军事情报站严格训练的行动队员们,完全甩出那些士兵们好几条街。 纪成林将匕首轻轻插进了门缝中,慢慢挑动门闩,吧嗒一声,门闩被挑开了。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屋子里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纪成林猛地一推门,一滚身就滚进了屋里,几乎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枪也指向了床铺的方向。 然而,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纪成林快速到了床铺前,借着月光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床铺上干干净净,根本就没人。 方如今这时也带人快步进入。 “队长,没人!” 方如今微微叹气,还是出岔子了。 藤井树仁这个家伙竟然不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到底去了哪里? 是根本就不在山寨之中,还是去了山寨的其他的地方。 忽然,一个念头在方如今的脑海中闪过。 不对啊,藤井树仁作为日本间谍武装力量的首脑,又是山寨的大当家,他的身边应该有警卫力量才对,而刚才的突袭行动简直是太顺利了,没有见到任何的警卫,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众人在房间内搜索片刻,也确实并未发现藤井树仁的踪迹。 纪成林道:“队长,怎么办?” “既然大当家不在,就去二当家那里看看。” 与此同时,二当家的卧房中,一灯如斗,四人围坐在八仙桌旁。 化名为武德铭的日本间谍武装力量首脑藤井树仁正在对三个手下训话,他们分别是二当家井上次郎、三当家平尾逸秀、四当家高桥茂。 藤井树仁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对井上次郎道:“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这个该死的孙月忠怎么还没回来?” 井上次郎笑道:“藤井君,你也不要太担心,孙月忠就是这样,下山之后肯定要找个机会喝几杯,不过,你上次抽了他二十鞭子,他肯定不会再喝得酩酊大醉了,但酒瘾还是要过过的。放心,天亮前肯定就会回来的。” 另一边的平尾逸秀道:“是啊,藤井君,孙月忠胆小怕事,对您的吩咐他不敢不从,这次他下山打探商队的事,确实比较麻烦,需要搞清楚商队出发的时间和行进路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坐在藤井树仁对面的高桥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孙月忠擅长溜须拍马,将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这两个家伙哄得很是开心,所以两人才会替他说话。 高桥茂看了看藤井树仁道:“藤井君,现在的形势较之前紧张了不少,总部和“渔夫”那里都要求我们注意潜伏,接下来会有极为重要的任务等着我们。所以,我建议,最近不要再去盯着那些商队了,毕竟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十几天前,他化装之后进入临城,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现在临城军事情报站屡屡出动,搞出的动静很大。他也曾经试图打听过具体的情况,但最后的结果令人失望,市井之中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平尾逸秀冷声道:“高桥君,你说的轻巧,我们养着这么多的人,如果不想办法弄点钱,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买武器弹药,拿什么去贿赂那些军官、警察和当地的政府官员?要我说,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他是负责山寨后勤这方面的,山寨每天的开销确实不小,到处都需要用钱,没有进项,用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 井上次郎跟平尾逸秀是一伙的,他也说道:“高桥君,平尾君说的没错,咱们山寨能够维持下去,平尾君可是功不可没啊。” 高桥茂不悦地道:“二位,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并非说后勤辎重不重要,而是说现在外面不是很太平,而我们还有重要任务将要执行,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平尾逸秀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拍桌子道:“高桥君,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以为我们几个愿意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是只有你才想着执行任务?” 井上次郎也阴阳怪气地帮腔:“高桥君,我知道你生性谨慎,说实话,干咱们这行的,小心点,谨慎点没错,可也不能小心过头了吧?藤井君带着咱们在山寨里时间也不短了,不是一切都很顺利吗?谁会想到咱们几个风光的寨主会是大日本帝国的特工呢?” 看到三个手下又吵了起来,藤井树仁有些恼火地说道:“好了,那些没用且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要说了。‘渔夫’曾经说过,近段时间让我们养精蓄锐,他虽然没有说执行什么任务,但想必这项任务十分重要。” 藤井树仁跟喜多太郎虽然不合,但在执行任务这方面,他还是拎得清的。 高桥茂开口道:“组长,根据之前我下山侦察的结果,临城的中国情报部门最近确实有几次行动,应该都是针对咱们特高课的潜伏人员的,我们平时常经过的几处关卡,盘查也比以往严格了不少。” 平尾逸秀不以为意:“他们所谓的军事情报站不是没搞过行动,可哪次成功过,还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高桥君,你就是太敏感了,甚至有些疑神疑鬼。” 井上次郎接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大的临城市区,仅靠着军事情报站的人搜查起来肯定有不少的难度,而那些警察或者是地方的保安部队,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 藤井树仁也是微微点头,他也觉得高桥茂小心过度了。 “渔夫”化身为寺庙里的和尚,而他的掩饰身份是山寨里的土匪,中国情报部门的特工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他们竟然用这样的身份掩饰。 而且,这支武装力量,除了“渔夫”之外,不跟临城其他的任何情报小组产生联系。即便是那些情报小组和潜伏特工出了岔子,也危及不到他们。 不过,藤井树仁也知道高桥茂在自己的三个手下当中,能力是最为出众的,表面上还是要支持下他的。 “高桥君说的也没错,我们毕竟是在中国人的地盘上,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 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都没说话,他们并不喜欢藤井树仁这种和稀泥的做法。 藤井树仁又道:“不过呢,井上君和平尾君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得维持山寨的正常运转。这样吧,等做完这一票,咱们就消停一阵时间,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也可以好好地练练兵。” 山寨里的土匪战斗力和纪律性还是太差,难当大任。 井上次郎附和道:“组长所言极是,那些新招募的中国人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我担心哪天咱们遇到麻烦了,他们立刻就会扔下我们作鸟兽散。” 这时,高桥茂起身道:“组长,我去派几个人沿着下山的路去接一下孙月忠吧,别喝多了倒在路边睡着了。” 平尾逸秀忙道:“还是我派人去吧,唉,算了,我自己去吧,反正也没的睡了。” 孙月忠是他的人,自然不愿意让高桥茂抓到把柄。 藤井树仁点点头:“也好,那就拜托平尾君了。” “都是卑职该做的,组长客气了。” 井上次郎也起身道:“我也去透透气,这什么鬼天气,待在山上还会这么热。” 藤井树仁说:“去吧,顺便检查一下警卫情况,看看哪个家伙敢睡觉。” “哈依!”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重重顿首退出了房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假意收编 另一边,方如今已经率人向井上次郎的住处摸了过来。 为了防止惊动对方,他只带了纪成林等几名行动好手,其余的人后续再跟上。 不出所料,井上次郎的住处亮着灯,门口还有一人站岗。 纪成林示意大家停住,他自己先摸过去。 方如今在黑暗之中耐心地等待着,他对纪成林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老纪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只见老纪将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握着飞刀贴着墙根一点一点地靠近站在门口的警卫。 二十步。 十步。 方如今握着手枪,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山寨里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方如今暗叫不好,听声音应该是土匪们的住处打的枪。 紧接着枪声像是爆豆一样响了起来,顷刻之间将静夜扰得稀烂。 都到了最后一步了,行动却发生了纰漏,原本的偷袭只能是改成强攻了。 门口的警卫听到枪声之后,立即将身子转了过来,刚好与偷偷欺身接近的纪成林面对面。 说时迟,那时快,纪成林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飞刀便向对面激射而出,那名警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飞刀刺中了咽喉,顿时捂着脖子,身子瘫软倒地。 几乎与此同时,屋子里灯光一灭,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一只胳膊伸出来对纪成林所在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砰!” 开枪的正是平尾逸秀,这家伙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听到门外有人倒下之后凭着感觉就往外开了一枪。 不过,他只是推测出了纪成林的大致方位,这一枪虽然速度快了些,但准头不足,加之纪成林在开门的一刹那已经蹲在了地上,并未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纪成林当然不会给对方机会,躲闪、开枪一气呵成,子弹击中了平尾逸秀的手腕,平尾逸秀的手枪掉在了地上。 方如今也知道不能再等了,干脆下令道:“上,尽量抓活的!” 顿时,他身边的行动队员便从各个隐蔽区域起身,直接扑向房屋。 这时,屋子里的几个日本间谍知道发生了意外,也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纷纷掏出枪准备向外面冲,却被组长藤井树仁一把拦住。 “快,走后门!”藤井树仁高声说道。 然而,此时后门的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心头一凛,后面也有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对方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看来他们早就被人包围了。 该死!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岗哨却没有发出任何示警? 平尾逸秀捂着受伤的手腕从窗户向后面看去,脸色惨白道:“来了很多人,我们走不了了!” 一时间,山寨内到处都是枪声大作。 井上次郎、高桥茂拔枪对着窗户外射击,与外面的行动队员展开了对射。 井上次郎大喊:“完了,完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现在前后被堵住,已经退无可退了。 藤井树仁也是脸色惨白,虽然是行动高手,但被人围困在屋子里,纵然是能力再强,也是无力回天了,他硬咬着牙道:“诸君,现在的情况,我等只能是为向天皇陛下尽忠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日本间谍均是面无血色,尤其是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这两年他们在山寨里当二当家、三当家,日子过得舒服惬意,突如起来的变化彻底地打乱了原来的节奏,在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两人心中不由地恐惧起来。 井上次郎握着枪的手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缴枪不杀!” 藤井树仁等人均是一愣,谁也搞不清对方是什么来头。 外面的人又道:“你们占山为王,为害乡里,如果肯放下武器,我答应放你们一条生路。” 藤井树仁等人又是一怔,是来剿匪的? 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平时他们跟地方政府、地方驻军和警察关系搞的还不错,如果只是剿匪的话,也许还有活路,毕竟他们这些人的身份一直都是保密的,先投降再想办法斡旋也是办法。 井上次郎看了看藤井树仁道:“组长,硬闯是闯不出去了,得早做打算啊!” 平尾逸秀龇牙咧嘴道:“硬拼不是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经过专门的语言训练,在中国生活的时间也不短,很多俚语都会讲。 高桥茂却道:“组长,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之前一直都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来围剿咱们了?” 其实,藤井树仁起初跟井上次郎的想法也差不多,心念也是一动,只要人没事,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高桥茂却的话却提醒了他。 对方来路不明,如果真的就是来剿匪的也就罢了,可万一不是呢? 见高桥茂又和之间唱对台戏,井上次郎急道:“组长,时间来不及了,再不做出应对,他们就会强攻了。” 平尾逸秀也是心急如焚劝说藤井树仁先投降再作打算。 高桥茂极力地反对,道:“组长,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咱们的真实身份,如果活着被他们抓到,那我们就……” “硬拼就是找死!”井上次郎打断了他的话,“组长,绝对不能再犹豫了。” 藤井树仁眼珠子转了几转,咬牙道:“高桥君说的对,这次的事很是反常,一定是我们的身份暴露了,不要再抱有什么希望了,跟他们死战到底!” 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闻言如丧考妣,又转头像是看着仇人一般看向高桥茂。 被这个混蛋害死了。 平尾逸秀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枪打死高桥茂,就在这时他看到井上次郎向前走了一步。 井上次郎接下来的行为出乎所有热的意料,只见他高声对外面大喊道:“不要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藤井树仁等人顿时懵了。 高桥茂咬牙切齿道:“井上,你竟然向中国人投降。你简直是帝国的败类……” 平尾逸秀也是瞳孔猛地一缩,谁都没有想到井上次郎会唱这么一出。 井上次郎反驳道:“哼,现在保命要紧,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都是你太多疑了。” 外面有人回应道:“很好,手抱头,慢慢走出来,快!都什么年代了,还敢占山为王!这次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收编你们,如果你们非要以卵击石,我也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收编? 那岂不是要混进中国的军队里了? 井上次郎赶紧道:“长官,我这就出去,千万别开枪!”说罢又低声对众人道:“看见没,他们就是来剿匪收编咱们的。” 见井上次郎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屋子里另外三人心里也犯了嘀咕,就连高桥茂也是犹豫起来。 说起来,外面是什么人谁也搞不清,一切都是凭着猜测。其实,他何尝不希望事实就如井上次郎所说的那样,摇身一变,从土匪成为军官。 藤井树仁道:“也好,井上,你先去探探情况!” 井上次郎边走边点头。 高桥茂机警地走到窗户边上,用枪口挑开窗户纸向外看去。 井上次郎将手中的枪抛了出去,已经迈出了门槛。 外面的方如今看到有人真的举着手走了出来,也是十分高兴。之前最怕的就是屋子里的日本间谍负隅顽抗、死硬到底,他要的是活口,要的是日本间谍掌握的情报,而不是几具冷冰冰的尸体。 井上次郎举着双手,眼睛不住地瞟向院子里,这一看不要紧,眼前人影绰绰,竟是有二三十人之多,对方早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有穿便装的,有穿军装的,而且不远处还架着一挺机枪。 好像还真是来剿匪的,井上次郎庆幸自己赌对了,凭借中国人的贪婪,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真是太好了! 想到此处,井上次郎心中大定,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们投降,投降,屋子里还有人,我会劝说他们投降的,请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方如今一听,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没想到自己这一招还真管用,将日本间谍从屋子里骗了出来。 “里面还有几个人,你们大当家的在不在?”方如今问。 井上次郎赔笑道:“在,在呢,我这就叫他出来!” 说罢转头朝着屋子里喊道:“大当家的,老三、老四,都出来吧,长官答应了,缴枪不杀!” 屋子里的三个日本间谍都看见了这一幕。 平尾逸秀低声道:“组长,看样子是真的,你看,他们还派来了军队。” 他的嘴角勾着笑意,还没有看到一个土匪面对剿匪部队的到来会有如此兴奋的的表情。 藤井树仁思付道:“也好,只能是委曲求全,再做打算了。” 主意打定,藤井树仁对外面喊了一句:“我们出来,请各位长官不要开枪!” 平尾逸秀跟着藤井树仁走了出来,两人的手都举过了头顶,不敢有任何的异动,周围至少有二三十支枪对着他们,瞬间就能将他们打成马蜂窝。 “谁是这里的大当家的武德铭?” “我就是!鄙人武德铭!长官是……?” “武大当家的,我们也是奉了上峰的命令进山剿匪,保一方平安,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得罪了!” 方如今眼睛一眯,抓的就是你。 他一挥手,早有六名行动队员上前将藤井树仁三人拖过来拧过胳膊。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窗户后枪口焰骤然一闪,砰的一声,藤井树仁哎呀一声倒在地上。 纪成林见藤井树仁中枪立即还击,在他的带动下,行动队员也是纷纷冲着窗户射击。 一时间,子弹横飞,窗户后面的高桥茂不知身中多少枪,浑身是血,直直地摔在地下,他的还击也打中了一名行动队员的大腿,顿时倒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凯旋而归 消灭了屋子里的高桥茂,藤井树仁等三人也被捕了,只不过藤井树仁被高桥茂骤然开枪击中,生死未卜。 方如今急忙上前查看,只见藤井树仁双目紧闭,在他颈部摸了一下,人还没死。 纪成林这时也走过来,检查了藤井树仁的伤势,道:“队长,如果现在送下山的话也许还能救活。”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就是为了藤井树仁来的,这个日本间谍可千万不能死! 方如今点头,赶紧命人找担架,好在吴亮对山寨十分熟悉,很快带领行动队员找到担架。由八名行动队员抬着担架,又安排了一个班的警卫,护送藤井树仁先行回临城。 其余的人也没有闲着,分头行动开始搜索。 方如今走进屋子里,用脚将高桥茂的尸体翻过来,便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经过井上次郎的指认,此人就是他们的四当家彭勇。 这小日本为什么会向藤井树仁开枪呢? 寨子里的枪声渐渐少了起来,那三十余个日本间谍行动队员在步兵们的火力压制之下,伤亡惨重,而土匪们的反抗更没有持续多久,好多都被吓傻了,纷纷缴械投降。 王韦忠和秦纪安带着部队对剩下负隅顽抗的日本间谍展开围攻。 不知为什么,藤井树仁将自己的这帮手下安排在一起居住,所以这里也是抵抗最为激烈的地方。 里面的日本间谍不明情况,权当是身份暴露,只是一味地抵抗。 方如今命人将井上次郎提溜到了王韦忠的跟前,让他向院子里手下喊话,这一招还真好使,井上次郎当即讲明政策,剩下活着的日本间谍一听是井上次郎的声音,没多久也将武器一件一件地扔了出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 一直从屋子里走出来十五个人。 方如今心中大喜,保住了一半,这可真不容易。 听说里面还有四个伤员,方如今更是高兴了,当即命人将那四人拖出来。 “所有的尸体都要带回去,让他们的同伙辨认,务必搞清楚每个人的身份。”方如今开口命令道。 “是!”手下的队员上前开始对俘虏搜身,还有一部分将尸体抬走。 方如今来到王韦忠面前低声道:“师兄,山上可是还有不少文物呢,麻烦师兄盯着他们点。” 尽管秦纪安营还比较配合,但山寨里的财物也不少,特别是还有一些珍贵的文物,不得不早做防范。 王韦忠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和搜捕日本间谍残部的事交给我。你重点搜索几个头领的住处,看看有没有电台、密码本。” 明确分工之后,各自带人展开。 藤井树仁的房间里最干净,任何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的房间中有不少的美金、英镑和金银细软,粗略统计了一下,仅仅钞票就有两万美元、一万五千英镑,另外还有三万法币和一万余块现大洋。 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表示愿意交出自己所有的财物,只求能够留下他们的性命。他们相信这么一大笔财富,绝对会让眼前的这些剿匪官兵动心。 如今高桥茂死了,组长藤井树仁身受重伤,这些日本间谍自然是以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为首,在两人的安抚下,大部分的日本间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也终于接受了即将被收编的事实。 只有高桥茂的两个嫡系手下,突然暴起,企图反抗伤人,当场被行动队员击毙。 关于高桥茂为什么会突然开枪射杀藤井树仁,一开始方如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平尾逸秀意识自己被欺骗了开始大闹,他也是才反应过来。 原来,问题就出在铐藤井树仁他们三人的手铐上,一般的军队剿匪怎么会带这么多的手铐,最多使用绳子五花大绑。 不得不说,高桥茂是真仔细,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细节便猜出了这次行动并非剿匪那么简单。不过,他就是再聪明、再仔细,现在也是一具不能开口说话的尸体了。 高桥茂的屋子当中是收获最大的,从地下的密室里找到了一部电台,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发现密码本,高桥茂的身上也没有。 由此判断,高桥茂多半是负责电台联络的,他的死亡确实有些可惜,不然还可以问清密码本的去向。 除此之外,在床铺下面的一个暗格里,还发现了两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面装的是一些日文材料。 方如今打开第一个文件袋,匆匆翻看了几页,都是关于临城周边各个关口卡口的兵力配备、盘查标准以及周边驻军的一些情况等等,内容十分的详细。 第二个文件袋里面只有六张纸,第一张上面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但下面的内容都是空白。 第二张上面写了阿拉伯数字2,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数字,看上去像是账本一样。 第三张内容类似,只是条目稍微少一些。 方如今经过对比,第二、第三张纸上有不少条目的内容是一样的。 剩下的三张上都是人名、时间和金额,上面既有军警宪,也有政府的官员,还有一些知名的士绅和帮会头目、土匪头目,等等。 目前来看,还是第一个文件袋里的情报价值更高,自己回去要慢慢地看。他命人将这些资料全部都收好。 这边搜查完毕,王韦忠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文物古董找到了,一共是十三箱子,王韦忠对古董可是门外汉,把方如今叫了过去,方如今也不太懂,只能是先运回去再找相关专家鉴别。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清剿,山寨彻底被控制,算上藤井树仁等头目,一共是二十名日本间谍落网,十三人被击毙,至此抓捕行动顺利完成。 这个结果,对于方如今和王韦忠而言,也是比较满意的,唯一的瑕疵就是藤井树仁的受伤,不过事发太过突然了,谁会想到被高桥茂这个家伙发现了破绽并予以灭口呢? 秦纪安和三个连长是第一次参与抓捕间谍,老实说这比平时打仗的容易多了,但二十名间谍的落网,功劳可不小,他们虽然是配属给了行动组打配合,但功劳也是能算上一份的,众人心中很是高兴。 等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之后,当真是欲哭无泪,他们手脚被绑,嘴里被塞着破布团,连向天皇陛下尽忠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想想当时高桥茂的劝告,肠子都悔青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酷刑。 留下十名行动队员和一个排的兵力继续搜查,王韦忠下令收队回临城,秦纪安亲自率一个连将他们护送到了市区,这才返回驻地军营。 临别前,众人自然是一番客套话。 秦纪安说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找他们云云。 而方如今紧紧握住了警卫排排长高成的手道:“高大哥,此次行动多亏了你们襄助,才得以功成,小弟不甚感激。他日你到了市区,一定知会小弟一声,也好让小弟做个东,聊表感激之情。” 虽然高成的警卫排没有更多地参与到抓捕行动中来,但确实给这次的行动兜了底,让方如今心无旁骛地对付藤井树仁等匪首,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最让方如今感到欣慰的是,高成的配合度极高,执行命令不打丝毫折扣。 高成闻言连连摆手,方如今的沉着冷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临城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安置好了这些井上次郎等日本间谍之后,也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间。 王韦忠第一时间向站长和吴副站长汇报了案情,这一重大喜讯也是让两人喜出望外。 站长靠在沙发上,笑呵呵地道:“我说怎么一大出门就有喜鹊叫呢!原来是行动组又要报喜了。” 秘书刘强给两位站长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又给王韦忠倒了一杯,态度十分亲热。 行动组在临城站的风头正盛,一时无两,这次一举抓获了二十名日本间谍,简直惊掉人的下巴。 这笔功劳要是报上去,不出所料的话,王韦忠用不了多久还会再进一步。刘强作为秘书,自然是要与之多亲近亲近。 这就是刘强的聪明之处了,站长并不会一直都待在临城任职,说不定哪天调回特务处本部了,是否带着他回南京尚不确定,临城这边的关系网还是要维系好的。 简单寒暄了两句,站长将身体前倾,微微搓手道:“快来和我说说具体情况!” 面对站长时,王韦忠还是有些拘谨的,他立即起身立正,却见站长手往下一压,只得又将半个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站长,情况是这样的。如今审讯了喜多太郎,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有一伙日本间谍的行动人员以土匪的身份潜伏在鸡笼山的山寨里。” “我们联络了二十六师的一个步兵营,连夜实施了抓捕,将土匪的山寨包围,如今亲自率队突击实施抓捕,抓获日本间谍二十人,击毙十五人。日本间谍武装力量的首脑藤井树仁差点被他们自己人灭口,目前正在医院抢救。” “除此之外,我们缴获了一部电台,可并未发现密码本,现在怀疑这个密码本是由藤井树仁亲自掌握。还有就是一名日本间谍,也就是山上的四当家,化名为彭勇的家伙的住处发现了一些调查材料,不过都是用日文书写的,怕是只有如今才能看懂。” 第一百五十八章 齐分蛋糕 站长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好奇地问道:“既然是三十多个日本间谍武装力量,他们怎们能轻易就范,你们是怎么抓到怎么都的活口的?” 吴剑光也是好奇地看着王韦忠,藤井树仁的手下可都是强悍的行动人员,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极力反抗才对,最终拼个鱼死网破,决计难抓到活口。 王韦忠道:“说起来,都是如今的主意,他对着藤井树仁等人喊话,说我们这帮人就是来收编这伙土匪的,让藤井树仁误以为他们的日本间谍身份没有暴露,这才抓了这么多的活口。” 站长听到这里,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做的非常好,前几天刚刚抓了六名极为重要的日本间谍,当时我就以为很了不起了,没想到,你们一晚上又捞了二十只大鱼,这样的战绩别说是各地的军事情报站了,便是特务处本部也是前无古人,确实非常的了不起!” 站长是个性格外向之人,说话有时也比较直,之前一直对王韦忠赞许有加,但还从未没有听到过站长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誉。 听站长的意思,此次行动组不但将其他地方的军事情报站都比了下去,就是跟特务处本部行动科比较,也是不在话下,可见站长对这次行动、对他和行动组都是十分满意,这令一直以冷面示人的王韦忠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赶紧将上身略微向前倾斜,欠身恭敬地道:“站长谬赞了,这些都是职下该做的。其实这几次行动能够取得如此的成绩,都是如今一人之功,我只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 说到这里,站长也是忍不住地笑起来:“韦忠,你知道嘛,我最看重你的,不是你出众的办案能力和坚韧的性格,而是你这种甘为绿叶的精神。要知道,干咱们这行的,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名声还不好。要说谁不想立功晋升,那肯定是假的。你这人不贪功,是个做大事的人!” 吴剑光听站在夸奖他的手下,也是具有荣焉,在一旁附和道:“站长所言极是。韦忠遇事冷静,极有耐心,天生就是当特工的料。” 站长点头打趣道:“如今有能力,有魄力,当初还以为是一块璞玉,需要好好地打磨一番,没想到啊,这才多么短的一段时间,他自己倒把自己琢磨成器了。” 屋里的人都不禁笑出声来,站长也是哈哈大笑。 吴剑光连着拍了几下大腿,方如今是他选中的人,从推理出杀手二人组,再到锁定闫建波,进而是刘文博、崛部一郎,现在又相继抓获了熊田秀男、秋田直宏、石田裕子、喜多太郎、广田盛隆、松井哲,最后是藤井树仁等二十名日本间谍,几乎都是方如今一人为之。 别说是一个刚刚入行的新手,就是南京特务处本部那些行动老手,怕是也有所不及。如果吴剑光不是亲身经历侦办过以上案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众人笑罢,站长道:“如今的警觉性非常高,又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在行动上也是一把好手,总是能带给我们一些惊喜,当真是一员虎将!” 站长的这份赞誉,吴剑光这个半吊子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便是王韦忠这个行动高手也是从心底里感到服气,方如今进入临城站时间短,可这份成绩单实在是太过亮眼了,绝对当得起这份赞誉。 小师弟能够得到站长称赞和褒奖,王韦忠也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他接着说道:“站长,副站长,接下来我们行动组的任务主要围绕着这些被抓获的日本间谍进行,我估计秋田直宏撑不了多久了,‘轻舟’小组距离全部浮出水面的日子也不远了。” “至于藤井树仁那里,现在还不好说,一来是此人受了伤,二来是此人既然能够和潜伏在军警内部的高级间谍取得联系,足以说明特高课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我推测他不容易被撬开嘴巴。总之,追查这些线索的工作还是不太容易。” 站长听到王韦忠的话,深以为然,开口说道:“你说的很对。以往我们是发愁抓不到日本间谍,而现在抓到的日本间谍牢房里几乎快关不下了,就是审讯室怕是也得排着队来。你们行动组起他的事先放一放,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审讯落网的间谍,尽快取得他们的口供。” “是!”王韦忠恭敬答道。 “嗯,如果你们人手倒腾不开的话,我看适当可以让情报组参与进来,胡德胜带出来的那几个情报队长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王韦忠和吴剑光齐刷刷地看向站长,站长的口气好像是在跟他们商量,但两人都清楚,人家早就打定主意了。 这段时间,行动组接连出击,可谓是收获巨大,胡德胜、赵旭天眼都红了,行动组大口大口地吃肉,怎么也得给情报组分点汤喝才是。 没等王韦忠回答,吴剑光赶紧笑呵呵地表态:“站长,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这种事您下命令就是了,我们绝对服从。” 站长哈哈大笑:“我记得上次还说再抓到日本间谍之后要给如今加一颗星呢,没想到这么快。按理说,如今的功劳直接提个副组长也是没问题的,可他提了副组长,让韦忠去哪儿?” 吴剑光顺着话说道:“就让韦忠扶正呗,反正我也不想兼着这份差事了,年纪大了,吃不消啊。” 站长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吴剑光口是心非,行动组抓在手里,话语权就大了很多,否则人家胡德胜也许根本就不会给你任何面子。 “老吴,我巴不得你们都能肩膀上多加几颗星呢,可处座那里也得批准才是啊。好了,玩笑的话不说了,这次韦忠、如今干得漂亮,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尤其是如今,就凭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完全当得起行动高手的评价,但这次最多也就是提拔到行动队长的位置,晋升为中尉军衔。与其把功劳牢牢攥在他一个人的手里,还不如给站里的兄弟们分一分,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的很明白,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方如今的功劳将在他的情报生涯上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是将这些功劳分润出去一些,他的功劳也是没有人能够抹煞,那些沾光的军官还要念着他的好,如此也有利于临城站的团结。 “韦忠啊,如今正在审讯,我就不打扰他了,届时你要原原本本地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他。” “是,我一定传达您的指示!” 方如今是半个小时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些预感。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耀眼了,不知道要遭到多少人嫉妒呢。这个时候你再护食,一点功劳都不肯分润给其他人,人家会更恨你,将来会想更多的办法踩你、阴你。 若是办贪污案子,完全可以养鱼,隔一段时间办一个两个。可现在他面对的是日本间谍,自然是越早挖出来越好,没得选择。 反正功劳用在他一个人身上也无非是加一颗星而已,有点浪费,索性就分给众人好了。这样将来自己在站里也能跟同事处好关系。 不过,核心的几名日本间谍,方如今并不打算交出,而是牢牢地攥在手里。 这个想法跟王韦忠不谋而合。 胡德胜可以搭顺风车,但是不能捞过界。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从昨晚被抓获的日本间谍当中,抽出五个无关紧要的交给情报组,还有就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土匪,也一并交给情报组。 最好是让胡德胜、赵旭天忙的脚不离地,无暇去琢磨行动组和他们师兄弟二人。 传达完站长的最新指示,王韦忠道:“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干了,就陪着你,你分配任务吧?” 方如今哈哈一笑:“师兄,你这是逗我呢,我哪儿敢给你分配任务啊,你想看审讯,就坐一旁看看。” 忽然,他收起笑容,话锋一转:“井上次郎应该快说了,我让马宝直接跟他上了电刑,这家伙现在正在回味中呢,等几分钟,再给他上一次!” 王韦忠微微点头:“这家伙怎么看着都像是一个软骨头,从他身上打开缺口的思路没问题。还有那个平尾逸秀,长得贼眉鼠眼的,估计也挺不了多一会儿,反正我跟这儿就是闲着,不如将平尾逸秀交给我?” 看到这么多的日本间谍,王韦忠也是跃跃欲试。 “好吧,那我就多谢师兄的关心和体谅了!” 不多时,赵旭天受胡德胜的委派亲自过来对接移交事宜。 昨晚的抓捕行动太过突然,赵旭天根本不知道,加之早晨来的有点晚,并没有看到百余个土匪被浩浩荡荡地赶进临城站的一幕,直到来到牢房里,看着一个个号间里关得满满当当的人,不禁瞠目结舌。 一百多个啊,这么多的人,这要审到猴年马月去? 他兴冲冲地过来对接,没想到的是让他们对这些被俘的土匪进行审查甄别,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大炮轰蚊子。 看到赵旭天阴沉着脸,方如今凑上前去:“赵队长,真是太感谢了!你们一来,我们就轻松多了。别误会,这些土匪就是开胃小菜,我们给你们留了五个从事行动工作的日本间谍……” “什么?五个?你说的是真的?”赵旭天翻脸比翻书还快,太就没审讯过日本间谍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带我去提人,哈哈,方老弟,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浦获悉 赵旭天也知道所有的间谍都是人家行动组抓来的,即使只分给情报组那些土匪,他也得认。 毕竟站长只说让情报组参与,但参与到什么程度,还得是人家行动组说了算。 来要人之前,他可是好好地想了一番说辞的,这可是从人家的饭碗里扒拉饭。没想到方如今这么好说话,直接给了情报组五个日本间谍。 不管怎么说,五个普通的日本间谍也是间谍啊! 当五个日本间谍被提出来之后,赵旭天笑呵呵地道:“方老弟,你放心,我们情报组也是吃这碗饭的,一定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美滋滋地带着五个日本间谍去了刑讯室,这下可以跟胡德胜交差了。 在方如今和王韦忠商讨审讯策略的当口,吴剑光来到了休息室。 一见面,他就笑哈哈地对方如今说:“如今,你这次可是给让动组露大脸了,刚才站长已经命电讯组发报给本部报喜了,只等着你这边一结案就可以为你请功了。” 把方如今留下来,留在他的行动组,可以说是吴剑光自打来到临城站之后最为得意的一笔。尽管这一笔当时勾画的不是那么顺畅,甚至还有些迟疑,但现在的结果很好。 “副站长言重了,其实这都是在您和师兄的指导之下做的,我只不过是卖卖力气而已。” 吴剑光指了指他的鼻子笑道:“滑头,如果韦忠这么说我还相信,可是话出自你之口我就得琢磨琢磨了。不过说起来,这次咱们行动组也是功德圆满,既然站长开口了,咱们也得掌握好分寸,该给情报组分润一些就分润一些,不然胡德胜那个老狐狸怕是要眼红死了。” 从以往的处处受胡德胜的夹板气,处处受制于人,到现在的扬眉吐气,吴剑光心里那种滋味儿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简直是浑身每一处毛孔都在散发着畅快之意。 现在在临城站之中,除了站长,他再也不用看任何一个人的眼色了。给他带来这一切变化的是,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时,方如今道:“副站长,我们从山寨里还搜到了一些日本间谍的财物,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您看……” 方如今也是无奈,有吴剑光在,自己就是个过路财神而已。 果然,吴剑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要不说站长也喜欢方如今呢,每次由他主持的行动到了最后都是名利双收,这样的下属哪个长官不喜欢? “好,好,这样吧,我擅自替站长做个主,你们留下三成,剩下的七成交给我,站长那里我去说。你们自己那一部分,到底是怎么跟兄弟们分,你们两个商量着来,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多谢副站长!”方如今也不客气,吴剑光贪财的毛病虽然还没改,但眼皮子也不那么浅了,出手也是阔绰的很了。 三成的钱财,就是六千美金,四千五百英镑,九千法币和三千多块现大洋。 吴剑光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师兄,你看这些钱财……” 王韦忠一摆手:“你自己看着办,不用跟我商量。” 方如今不禁失笑,自己这位师兄视钱财如粪土,简直是特务当中的一股清流。 当然了,自己擅自做主是不可能的。 “师兄,要不这样,九千法币、两千五百块现大洋让这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都分了,老等几个骨干多分一点,另外匀出五百块大洋给秦纪安,怎么样?” 王韦忠点头:“行,照你说的办。” “得嘞,一会儿我就分下去。” 按照这个分法,这次参加行动的行动队员平均每人大概能分到一百块法币和四十多块现大洋,对普通的行动队员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了。 秦纪安这次也出了不少力,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方如今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能花钱解决的事情,该感谢的都要感谢到,该奖赏的一个都不能时少,他在这方面花钱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临城站犹如悬在军警宪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按理说,秦纪安这样的军官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跟这些特务打交道,又或者是上赶着给临城站送礼巴结。 像临城站这种特务机构反过来给一个普通的军官送礼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秦纪安收到五百块现大洋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诸事商量完毕之后,方如今和王韦忠便各自展开审讯。 与此同时,胡德胜并未放弃对李垣的搜捕。行动组的巨大收获让他心理极不平衡,当赵旭天接手五名日本间谍的审讯工作后,胡德胜并没有直接安排让赵旭天负责审讯。 这五个日本间谍一看就是小角色,即便审查情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于是,赵旭天被派出去继续寻找李垣。 虽然过去了几天时间,但胡德胜还是不死心。 赵旭天不敢怠慢,带着人兵分几路,马上开始行动。 其实,这几天在火车站、汽车站、码头等地,赵旭天都安排了人蹲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早已经料定目标离开了临城,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这是胡德胜的命令,就是明知道做无用功也得无条件执行。 人家行动组随便一抓都是几个甚至是几十个,偏偏情报组一个日本间谍也逮不住,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人家能够做到,他赵旭天也能做到。 想到此处,赵旭天不禁暗咬钢牙,心中恼火不已! 日本特高课总部的一间办公室内,情报组长三浦和一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不语。 这个男人正是化名为李垣的日本特高课特工伊藤广志。 此时的伊藤广志早就没了数日前从赵旭天的眼皮子底下从容逃走的那份淡然,脸上是一副惶恐的表情。 从临城返回上海的途中,伊藤广志心情无比沮丧,犹如丧家之犬。 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头任务而已,他却两次接头失败,还差点被临城的中国特工咬住。 “伊藤君,说说吧,你的这趟临城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三浦和一已经接到了石田裕子发来的电报,对接连两次接头失败感到十分疑惑。 “哈依!组长阁下,卑职奉命去临城和‘石桥’接头,可是第一天接头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对方应该是中国的情报部门,于是我果断地放弃了接头。” “由于并不知道对方掌握了我多少底细,我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下榻的旅社,先稳住了对方,并趁着夜里对方监视松懈的时候逃了出来。” “可是,就在我准备进行第二次接头的时候,发现之前和我结接触的一些商人都被中国的情报部门抓走了,由此,我确定我确实暴露了,便想方设法离开临城,绕了一个大圈,这才回到了上海。” 返程途中,为了躲避中国情报部门的追查,伊藤广志很多时候他都不敢走大路。 三浦和一斜着眼:“接头失败之后,为什么不启动备用联络人?” 伊藤广志一脑门子的汗,赶紧道:“组长,不是卑职不想,而是不敢,我也是害怕牵连到别人。” 就在这时,情报组副组长长谷川泰三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组长!”长谷川泰三重重顿首,随即看向一旁垂手站立的伊藤广志,神色有些古怪。 伊藤广志也顾不上多想,他知道,长谷川泰三是有要事要向组长三浦和一汇报,便知趣地告退了。 看到门关上,长谷川泰三这才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 三浦和一只是打开看了一眼,身子就是一晃。 他恍惚了一下,这才稳定了心神,重新又将电文看了一遍,这才抬头看向长谷川泰三。 “已经确认过了吗?” “是的,发报的手法确实是‘夏蝉’,这一点可定是没错的。” “抄收报和译电呢?” 长谷川苦笑:“卑职当时就在电台值班室,了解了整个过程,这封电报没有任何问题。” 三浦和一重重地叹了口气,“夏蝉”在电报中告诉他,“石桥”两次接头都宣告失败,“石桥”“水手”被捕,锦森印刷厂这条线路已经被连根拔起,就是藏在八号仓库里的物品也都被中国情报部门一举查获…… 这封电报对三浦和一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轻舟”小组能够顺利在临城扎下脚跟的,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 经营了这么久,这下完了,彻底全完了! 三浦和一的眼睛模糊一片,太阳穴一股一股的凸起,大脑一片混沌,他缓缓地瘫坐在座位。 之前的一切都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 打击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了! 临城“轻舟”小组的情况已经不能单单是用严重来形容了,组长秋田真宏的被捕,意味着该小组彻底覆灭了。 作为“轻舟”小组在特高课总部的领导人,三浦和一现在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轻舟”小组遭到灭顶之灾,将会成为他本人情报工作生涯上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让原本一马平川的前途顿时变得坎坷和黯淡起来。 日本人本来就以认真、较真闻名,一项工作出了问题,特别是出现重大失误,不仅仅是当事人,主要负责人也要面临严厉的追责,在纪律森严的情报部门,这种情况犹甚。 秋田真宏是名老特工,但在酷刑之下到底能够坚持多久,三浦和一不敢说,必须马上采取应急措施,最大限度地止损。 “马上给‘夏蝉’回电,让她查明秋田君暴露被捕的真正原因,同时电告藤井树仁等与秋田君有关联的潜伏人员立即撤离,不得有误。” 好在还有石田裕子的电台没有落入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不然自己这边还要继续蒙在鼓里。 “哈依!” 其实,任何一支情报小组都有紧急预案,只需要给他们发出相应指令即可。 长谷川泰三刚刚转身要走,就被三浦和一叫住了:“还有一件事,你要立即去办!” 第一百六十章 应对之策 长谷川泰三走后,三浦和一瘦小的身体瘫在大班椅上,事情已经出了,再怎么懊悔也是于事无补。 紧急应对措施已经做了,就看临城那边执行的速度和力度如何了。 上海特高课总部供给临城各个情报小组的装备物资有三分之一都是由“轻舟”小组的运输线提供,这么一条运输线被摧毁,不仅仅是一个情报组组长能够承担责任的,必须要上报给课长松井直辉。 瞒报的责任更大,三浦和一使劲地揉了好一会儿的太阳穴,这才挣扎着起身,在镜子前将自己的仪容着装整理了一下,拿起那封电报出门而去。 同一层楼的一间大办公室内,特高课课长松井直辉这段时间的心情不错,上海、南京、临城这些城市的情报工作卓有成效。 特别是在南京,又新打入了五个情报小组,这些情报人员将会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潜伏下来,用不了多久,各种军事、经济、社会方面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传到总部来。 至于临城,中国情报部门的力量一般,这么多年以来,临城的军事情报站并没有给日本间谍造成多大的危胁,一直也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而是由他手下最得力的情报组长三浦和一具体负责,用不着他太操心。 可是,当松井直辉听了三浦和一的汇报之后,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电报是不是翻译错了,一直都安全平稳运行的“轻舟”小组怎么会出问题呢? 而且还是大问题,组长秋田直宏都被捕了,这岂不是灭顶之灾? 松井直辉眉宇始终紧锁,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三浦君,你立即去搞清楚,这份电报是不是翻译的有问题,看看是谁负责抄报和译电的?” 三浦和一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之前他也是心存这样的侥幸,可是在去了电讯值班室之后,就彻底地死心了。 “课长阁下,卑职都已经确认过了,抄报和译电都没有问题,‘轻舟’小组……轻舟’小组确实出事了!” “真的是这样吗?”松井直辉目光阴鸷,几乎是咬着牙说,“三浦,你应该知道,若是此事属实,对临城的各个情报小组将会是什么样的影响?还有,对你,对我,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你想过吗?” 松井直辉是真发怒了,三浦和一惊恐万分,脑袋里立刻涌出一股热流,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他喃喃地说:“课长阁下,卑职……卑职想过……课长,对不起,非常抱歉,都是我……” 能没有想过吗,运输线断了,需要的装备物资运不过去。如果是电台和电台配件这种紧俏货,足以让潜伏在临城的部分情报小组短时间内陷入瘫痪状态,由此造成的损失简直是无法估量的。 “八嘎,闭嘴!”松井直辉气不过,使劲地一拍桌子,震得小茶杯蹦几蹦,“不要再解释了!” 三浦和一看到松井直辉面目狰狞,这种表情已经好久没有在松井课长的脸上出现了。 松井直辉咬着后槽牙道:“三浦君,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这才放手将临城的情报工作交给你来做,人力、物力、财力上对你也是极尽保障,你看看,有哪个城市会像临城一样,有一支专门负责运输线路安全的行动武装力量?” 情绪酝酿的差不都了,松井直辉爆发了:“可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啊?现在正是要‘轻舟’小组发挥作用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他们出事了,那些费尽心思运进临城市区的炸药肯定也被缴获了,你知不知道这批炸药有多么重要?你现在跟我道歉,有什么用?” 松井直辉脸色铁青,肺都要气炸了,为了保密,这批炸药的具体用途,整个特高课只有他一人知道,便是直接负责临城情报网络的三浦和一也没有透露。 军部对这件事十分重视,特意强调一定不能出差错,可到头来呢? “松井阁下,卑职知道愧对阁下的信任和厚望,对于‘轻舟’小组的暴露,卑职愿意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但是卑职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搞清楚临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秋田君的暴露。” 松井直辉闷哼一声。 “卑职已经将接头失败的伊藤广志秘密监视起来了。” 在来汇报的路上,三浦和一已经大致盘算好了,“轻舟”小组的暴露、秋田真宏的被捕,必须要找到一个人为其负责。 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不然自己的前途就完了。 “你怀疑这一切跟伊藤广志有关?”松井直辉也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无论再怎么发怒再怎么生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伊藤广志去临城接头是经过他的批准的,可伊藤广志无功而返的具体原因三浦和一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汇报。 三浦和一道:“课长,松田君也是老特工了,经验丰富,行事谨慎,说实话,他出事我一开始也是不敢相信的。不过,伊藤广志回来报告说,他在第一次接头之前就被人跟踪了,就连跟他接触的那些出版商人也被临城军事情报站抓了不少。” “您是知道的,‘轻舟’小组只是负责物资运输,跟临城的任何一支情报小组都不产生联系,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伊藤广志一去临城接头,秋田真宏就出事了。” 情报工作向来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都是因果。 为什么伊藤广志一到临城就被人跟踪了,为什么伊藤广志去跟松田直宏接头,后者就出事了? 松井直辉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从来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背后,一定都有某种必然。伊藤广志的确可疑,但目前应该还没有证据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这种暗处甄别工作还是要十分谨慎的。” “卑职明白,监视是秘密进行的,由长谷川君直接负责。”三浦和一也知道不能授人以柄的道理,所以在对待伊藤广志的问题上也是格外地谨慎,特意交待长谷川泰三把握好分寸,不能让伊藤广志察觉到自己被监视了。 不过,他在心理上却是越发地认为秋田真宏的暴露一定是与伊藤广志有关。之前都平安无事的“轻舟”小组,为什么伊藤广志一去就暴露了呢? 三浦和一的猜疑心极重,他认为伊藤广志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忽然,三浦和一想到伊藤广志本来并非是派去临城的第一人选,只是因为小野在一次格斗对抗训练中崴了脚,这才轮到了伊藤广志,而当时和小野对战的正是伊藤广志。 不知不觉当中,三浦和一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证据链,用以证明“轻舟”小组出事跟伊藤广志有着直接的联系。 自己让长谷川秘密监视伊藤广志的决定是正确的,必须要想办法稳住他,只要这个人有问题,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只要伊藤广志叛变的问题查实,他自己身上的责任就会轻很多。 这时,松井直辉又道:“三浦君,将伊藤广志留在上海,怕是对你的调查不利,如果想搞清楚事情真相的话,应该将他带到林城去,明白吗?” 松井直辉的意思很明白,既然要调查伊藤广志,就必须要让此人跟其联络人产生联系,进而固定证据,否则这种甄别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 三浦和一面露忧色:“课长阁下,卑职也知道此中道理,可是伊藤广志现在中国特工面前露过面了,卑职担心……” 松井直辉摆摆手道:“危险自然是有的,可这也是目前咱们能够使用的最快的甄别方法,总不能直接给伊藤广志上刑逼供吧?这样吧,由你亲自带几个人和伊藤广志一起去趟临城调查‘轻舟’小组一事,你可以在暗,让他在明。或者你灵活掌握,但是最终务必要搞清楚真相。不然,我很难向军部和内务省交待,你明白吗?” “哈依!卑职这就回去准备!”三浦和一也是急不可耐,迫切弄清真相,撇清责任。 松井直辉道:“先不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临城布置的特工都是你亲自筛选的,也是在你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这次你去了之后,也可以适当地跟他们联络一下,让他们配合你的调查,并深度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特别是要提醒他们注意隐蔽、等待时机。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让我在临城的暗桩配合你的调查行动。” 三浦和一听了之后也是心中大喜,他自己虽然掌握着临城的情报网络,但特高课派去潜伏的日本间谍并非都由他一人掌握,总部早早就埋下了暗桩,名单只有松井课长才有。 这些人和总部之间有单独的联络渠道,并不经过三浦和一这道关口,而是直接对松井课长一人负责。这可是松井课长的底牌,也足以说明课长对此次调查的重视。 三浦和一赶紧顿首道:“多谢课长,卑职一定尽快查清真相。” “好了,你去准备吧,诸事都想一步!” 三浦和一刚刚离开办公室,松井直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慢吞吞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只听他沉声道:“半个小时候,老地方见!”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秘青年 松井直辉放下电话,胸中的怒火再也难以掩饰。 当着三浦和一的面他还不太好意思发作,等三浦和一离开之后,他越想越是愤怒,越想越是憋屈。 这些年他将精力几乎都投入在南京、上海这两个大城市当中,一个是政治文化中心,另一个则是经济中心,数十个情报小组、上百名情报人员为他、为特高课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情报,他自己也是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屡屡受到军部和内务省的赞扬。 虽然特高课的晋升空间有限,但随着这个情报机构作用的日益突出,他本人的威望随之水涨船高,军部、内务省等一些高官们也是刻意与之交好。 就在松井直辉以为自己的前途事业高歌猛进的时候,当头一棒子打了下来。虽然“轻舟”小组造成的损失与他在南京、上海、临城布置潜伏间谍带来的收益无法相比,但心里不舒服啊。 这就好比一个一直名列前茅的学生,在一次小考中竟然有一道题做错了,甚至是不会做。这种打击更多是来自心理上的,让松井直辉根本无法接受。 这简直就是阴沟里翻船。 愤怒之余,他将桌子上的所有物品都扒拉到了地上,又重重一拳擂在了大班桌上。 外面的机要秘书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推门而入,紧张地问:“课长阁下,您这是……?” 看到一地狼藉,机要秘书大概也猜出了课长发怒应该与三浦组长有关,刚才三浦组长出门的时候,那表情就跟死了亲爹一样,连招呼都没顾得上跟自己打,与平时的沉稳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松井直辉瘦弱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脸色铁青,目光阴郁。,嘴里也是喘着粗气, 机要秘书不敢多问,蹲下身默默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没等他收拾完,松井直辉道:“我要出去一下,你不用跟着了!” 机要秘书赶紧起身:“那我赶紧让司机备车,让赤坂君多带几个人保护您!” 松井直辉摆摆手:“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 机要秘书顿时瞠目结舌,这里是上海,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是中日情报战关注和争夺的焦点地带,平日里松井课长的出行警卫措施都十分的严格,一般都是提前一天将出行计划交给警卫组长赤坂一雄,由他针对性制定安保方案。 记得松井课长像这样突然的出行一共也就两次,上一次大概是一个月前了。 松井课长刻意避开众人的耳目,一定是要去见非常重要的人物,既要秘书清楚这个自己是不能问的。 不过,他还是在松井直辉离开办公室之后赶紧给赤坂一雄打了一个电话。 上海老城有“城中庙园茶肆十居其五”之说。尤其在城隍庙附近茶馆丛集,有鹤亭、船舫厅、乐圃阆、群玉楼等十余家。 半个小时后,松井直辉化装成一个老人出现在了城隍庙附近的西园湖心亭,此处是南市茶馆的代表,相传湖心亭筑于清乾隆年间,由当时的一个大布商建楼于老庙九曲桥旁荷花池中央,后来渐渐成为青蓝布商贾聚会之地。 茶馆里人并不多,松井直辉点了一壶茶,慢慢品茶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地方他来的次数不少,可每次看起来还是令人赏心悦目。 楼内花梨木茶几、云石台面老红木圆桌、蛋圆形红木凳、名人字画布置甚雅,暑中坐饮,荷风徐来,清香拂面,饮者尘心顿滤,两腋生风。 不过,今天松井直辉可没有那份闲情雅致,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热水泡着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不多时,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衣老者从楼梯上走了上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苍老脸庞,眸子似乎也有些浑浊,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便颤巍巍地走向了松井直辉。 “老师,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青衣老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苍老低沉。 “坐吧,边喝茶边说。” 青衣老者微微点头,坐在了松井直辉的对面。 松井直辉看着眼前的老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的化装功夫又精进了。” 青衣老者道:“老师谬赞了,别说跟您相比了,就是与草介相比,也是差得很远。” 松井直辉摆摆手:“你们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各有所长,看到你们现在都能够独当一面,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是非常欣慰。上次只是听你简要汇报了临城之行的大致情况,倒是忘了问草芥怎么样了?” “老师,草芥他……”青衣老者刚要说话,松井直辉话锋一转:“算了,还有一件着急的事情,必须马上处理。就在刚才,三浦和一给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青衣老者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从老师的脸色就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坏消息。 松井直辉面露苦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潜伏在临城的‘轻舟’小组组长秋田真宏等人被捕了,该小组的伤亡损失情况尚且不详。为了弄清真相,我已经派三浦君带人去调查了。” “什么?这怎么不可能?”青衣老者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临城的中国情报机构在和我们的较量中一直都是处于下风,这一点,我上个月的那次行动就足以证明。‘轻舟’小组我曾经听您说起过,是三浦君经营多年的运输网络,已经上了轨道,非常成熟了,怎么可能被破获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太过激动,原先苍老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老师,难道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松井直辉闻言嘴角轻轻一抽,这句话像是刺中了他的心脏,做情报工作的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内部出了奸细,他叹口气道:“现在还说不好,向我们报告的特工也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派三浦君实地调查的原因。” 青衣老人,更加准确地说应该是年轻男子,道:“老师,您也不要太过介怀,也许只是个偶然事件而已,三浦君对临城的情报网络最为熟悉不过了,的确是主持调查事宜的最佳人选,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松井直辉微微摇头道:“伊藤广志你听说过吧?” “不是很熟悉,可也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做事十分谨慎,在特高课众多特工当中也算是佼佼者了。”青年男子如实回答。 “就在前几天,伊藤广志曾经去过临城,他的任务就是同秋田真宏接头,可是据他自己讲述,在接头之前就已经被中国特工盯梢了,两次接头均是以失败告终,而伊藤广志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临城逃回上海的。” “您的意思是怀疑伊藤君有问题?” 松井直辉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太过蹊跷了,三浦君认为伊藤令人怀疑,所以这次也要把伊藤带去临城,如果伊藤真的背叛了帝国,一定会露出端倪的。你的任务就是马上去临城,暗中调查,搞清楚秋田暴露的原因,并对伊藤进行甄别。” 年轻男子一怔:“老师,这事本来有人做了,何必让自己再去呢?不过,他略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老师,您是不是怀疑三浦君为了开脱责处事不公?” 松井直辉道:“不错,三浦的业务能力没的说,但此人太过爱惜羽毛,对自己的仕途看得极重,而伊藤的身上确实有诸多的疑点,我确实担心三浦的调查工作不够客观,你明白吗?” “学生明白,不过三浦毕竟是情报组长,在职务上高于我,若是他一意孤行,学生又该当如何处置?” “这个好办,你带几个得力人手,暗中盯着三浦,暂时不要惊动他,除非他想要伊藤广志的性命,你再及时出手劝阻。若是他抗命的话,立即控制他!” 年轻男子领命道:“是!” 他自然明白,临城的秘密运输网络被破获,事情的严重后果难以估计,三浦和一作为临城情报网络的直接负责人,必定是难逃干系,即便是老师松井直辉也是要受一定的影响。 所以,三浦和一迫切需要找一个顶缸的人,而身上有重大嫌疑的伊藤广志,确实是最佳人选。 推卸责任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但一开始就定调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伊藤广志到底是不是内奸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绝对不能先入为主。 “这次你再次赶赴临城,一定要多加小心。”松井直辉觉得事情必须要交代清楚,不然出了任何偏差,自己都会懊悔终生,“不管秋田真宏是被内奸出卖,还是因为偶然原因暴露,都说明中国的情报部门在紧密行动,你切记不可大意!” 年轻男子赶紧点头说道:“请老师放心,学生都明白了。在出发之前,学生斗胆向老师提个要求。” “说吧,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会给你全力的支持!” “上次任务之所以能顺利完成,多亏了草芥的协助,您看这次是不是……” 松井直辉略一思付道:“好吧,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草芥配合你的行动,闲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有你们师兄弟二人相互配合,我就放心了。来,今天我就以茶代酒,为你送行,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老师!” 两个小茶杯轻轻一碰,两人看着对方,嘴角缓缓漾开一丝笑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生事端 伊藤广志正在自己的住处休息,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伊藤广志下意识地将手枪握在手里,这是他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与其被人用枪口指着脑门儿,不如用枪口指向别人。 “伊藤君,是我,三浦!” 听到三浦和一的声音,伊藤广志怔住了,三浦组长怎么会亲临他的住处,这种情况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伊藤广志慌忙将手枪别在腰间,迈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三浦和一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起跟进来的还有两个人,伊藤广志都认识,其中一个叫作渡边,另一个叫作中村,都是情报组里的行动好手。 “组长,您这是……”伊藤广志狐疑地看向三浦和一。 三浦和一笑呵呵地坐到了沙发上,四下打量着伊藤广志的住处。 上海目前还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日本特高课虽然在上海设立了华东区的总部,但开展的各类情报活动仍然是在地下秘密进行,特工们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掩护身份。 伊藤广志的掩护身份就是一名出版商人,只不过他在上海的掩护姓名并不叫李垣,而是叫张文轩。李垣这个名字已经引起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注意,以后不能再用了。 这是一间双人间的公寓,伊藤广志单身一人,平时就住在这里,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各种设施也比较齐全,甚至还有一台留声机。 伊藤广志看到组长的目光落在了留声机上,一边倒茶一边解释道:“闲暇的时候也会听听音乐,放松一下,让您见笑了。” 三浦和一连连摆手,在加入特高课之前,他曾经是一名中学音乐教师,在音乐方面很有造诣,对西方音乐很熟悉,就是中国的京剧也是能跟着哼上不少的。 而伊藤广志对于音乐纯粹就是一种爱好,根本无法和三浦和一相提并论。 “随便放一张听听!”三浦和一笑呵呵地说,“最近工作繁忙,我也是好久没有听到音乐了,今天就沾沾伊藤君的光,好好地放松一下,哈哈哈……” 伊藤广志见无法拒绝,只得将一张唱片放入留声机,房间里很快响起舒缓的轻音乐。 三浦和一缓缓闭上眼睛,手指随着节拍灵活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 伊藤广志站立在他的对面,心中早就七上八下了。 三浦和一亲自登门,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仅仅是三浦组长一人也就罢了,还带了渡边和中村两名行动好手,这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都是聪明人,伊藤广志几乎不假思索便猜出了一二。 他们都是针对自己的。 三浦组长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他们怀疑两次未能和“石桥”顺利接头,问题是出在他的身上的。 “组长,卑职……”伊藤广志张口欲解释。 可那边三浦和一已经摆手了,面带陶醉之色:“伊藤君,多么美妙的曲子啊,有什么事等听完了这一曲再说。” 伊藤广志顿时沉默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气秉性了,三浦组长身上虽然有着艺术家的气质,但城府极深,很难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一曲完毕,三浦和一缓缓地睁开双眼:“伊藤君,真是太感谢了,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了,当真是四肢百骸,乃至全身每个毛孔都感到舒畅无比。” 伊藤广志一边赔笑,一边暗自思付着组长的真实想法。 “伊藤君,这次临城之行并不顺利,想必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你在发现被中国特工跟踪之后,能够机智果断地脱身,充分展示了我们特高课特工的优秀素质,对此我很是欣赏。不过,和‘石桥’的接头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向课长阁下汇报之后,他的意思是还得辛苦伊藤君一下。” 伊藤广志为难道:“组长,您还要我去临城,可是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盯上我了,我怕……” 三浦和一轻轻抿口茶道:“伊藤君,你也知道,这次接头的重要性,否则我们不会专程从上海派一个人过去,直接发一封电报就好了。困难都是暂时的,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一定可以应付临城的局面的。” 应付局面,那种局面还是那么好应付的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伊藤广志闻言心潮起伏,三浦组长明知道他在中国特工面前已经露过相了,还是让自己去临城,这不是逼着自己自投罗网吗? 想到此,便在心里狠狠地骂道:真该死!小野才是三浦组长的心腹,这趟差事本来是用来给小野镀金的,而自己在他出任务之前偏偏捡起误伤,三浦组长本就嫉恨自己,偏偏自己又没有完成任务,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 三浦这是借机公报私仇啊! 可一方面,伊藤广志又想不通,即便三浦组长再嫉恨自己,再怎么公报私仇,也不至于让自己去送死啊,他就不怕接下来的临城之行牵连到“石桥”吗? 就在这时,三浦和一冷飕飕的目光扫了过来:“伊藤君,车票我们都已经给你买好了,今天晚上六点就出发。” 伊藤广志闻言火气又上来了,这根本就不给自己任何准备的时间,太仓促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微妙的表情被三浦和一捕捉到了,瞬间就看到对面的三浦组长脸拉了下来,不由大吃一惊,尤其是三浦和一那可怕的眼神,刻薄寡恩,伊藤广志赶忙顿首:“哈依!” 既然长官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作为属下的再推脱就是找不自在了,一切等到了临城之后再见招拆招吧。 三浦和一冷眼瞅着伊藤广志,见他并未再做争辩,而是顺从地答应了,不由有些泄气。如果伊藤广志强硬的拒绝,自己倒是好办了,直接不用请示松井课长,便可以对伊藤广志进行隔离审查,手段一上,不怕伊藤广志不开口。 可现在对方还是答应了,自己的小算盘算是落空了。 “这次到了临城之后,你要和一个代号为‘夏蝉’的人接头,接头代号是……” 伊藤广志打断了三浦和一的话:“为什么换了新的接头人,‘石桥’呢?” 临城之行千难万险,令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三浦和一面露不悦道:“伊藤君,这段时间‘石桥’另有任务,不在临城。” 说罢,将接头的口令以及注意事项向伊藤广志交待完之后,三浦和一便起身告辞了。 伊藤广志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而这个时候,在临城的各个水陆要道上,赵旭天奉了胡德胜之命仍然在紧锣密鼓搜索李垣的踪迹,不过这对于赵旭天看来,这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碰运气而已。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李垣,竟然兜兜转转地又要从上海又回来了。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于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的审讯已经结束了,这两人的表现倒是让方如今大跌眼镜,两个日本间谍尚没有来得及上电刑就全部都招供了,可惜的是他们并未掌握行动小组的核心机密。 两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跟班,藤井树仁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而知情较多的则是被当场击毙的高桥茂。 方如今很是失望,对两个人也就失去了兴趣。 藤井树仁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至今还没有苏醒过来,高桥茂开的那一枪,本身就是冲着要了藤井树仁的命去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另一边,秋田真宏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为了谨慎起见,方如今还是决定先给他治疗。 日本间谍的鼻子非常灵,方如今担心“轻舟”小组被破获的消息会传到特高课总部,索性便让石田裕子给总部发报放了一记烟雾弹。 他就是要告诉上海的特高课特工们,“石桥”小组出事了,秋田真宏被捕了。 至于这口锅,就让那个倒霉的“薛老板”去背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石田裕子被接回了临城站的一处安全屋内,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伤口现在就是隔两天换一次药,甚至不用医生,负责看守她的那些行动队员也完全可以完成。 情报组的动作很快,全组动员,五个日本间谍和一百多个土匪只用了一晚上就全部审结了,赵旭天收齐了所有的口供之后,亲自送到了方如今的手上。 方如今翻了翻,口供摞得很厚,但有价值的内容几乎都没有。 尤其是没有听说有可疑人员来到山寨去找过藤井树仁。 看来藤井树仁做事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行动组的奖金都发下去了,所有的行动队员都是欢欣鼓舞,又有钱拿,还能立功,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是托了方如今的福,方如今在行动组的威望很快又上升到了个新的高度。 已经有人在偷偷的传了,这案件收尾之后,方如今就能够晋升中尉军衔,并正式成为第一行动组的组长。 第一行动队中也不乏有副队长兰宫言的拥趸,他们都在盼着兰队长赶紧回来,否则队长一职就成了人家的了。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方如今以最快速度拿起电话:“喂……我是方如今,什么事?” 才对方说了两句话,方如今的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 电话是从广济医院打来了。 医院,又是医院。 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在医院出事? 方如今起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软硬兼施 广济医院,一个多小时之前。 藤井树仁在医护人员的悉心照料之下已经醒了,一只手拷在床架上。 躺在病床上,他只需要稍稍转动眼珠就能看到坐在床边的王韦忠,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虚无空洞的目光投向天花板。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一定在为你的错误决定而后悔,当然了,在事发当时。别说是你了,就是你的那两个手下井上次郎和平尾逸秀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尽管接收不到藤井树仁的目光,王韦忠还是看着他,开口说道,“你对另一个手下高桥茂既信任、倚重,又猜疑,始终没有将他当作自己人,而他也是在最后时刻履行一名特工的职责。即便他没有向你开枪射击,也一样会和我们顽抗到底的。” 本来方如今在审讯结束之后要来医院的,可王韦忠担心他太过疲劳,就让他回宿舍休息,自己则来到来到广济医院审讯藤井树仁。 “井上次郎、平尾逸秀、高桥茂?”藤井树仁心头一震,对方能说出自己三名手下的真名,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招供了,高桥茂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应该是井上次郎、平尾逸秀中的一个。 “武德铭,武大当家的,你的真实姓名应该叫藤井树仁对吧?你隶属于‘轻舟’小组,是行动小组的副组长,你的直接上司是化名为惠恩的喜多太郎,如果再往上继续捋的话,应该是受‘石桥’秋田真宏的领导,我说的没错吧,藤井君?” “你和喜多太郎一直都以为你们的掩护身份十分保险,尤其是你,在鸡笼山占山为王,手里掌握着一支两百余人的武装力量,又花钱买通了政府、地方驻军和警察局,没有人会想到鸡笼山大当家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日本特高课的间谍。”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现在应该正在等待上面的指令,等待着一场大的行动,我不知道这场行动到底是什么,行动时间是什么时候,目标又是哪里。但是,你同样也不一定会知道,以你们特高课的谨慎,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将真正的目标和计划透露给你的,对不对?” “除此之外,你在临城还肩负着另一项秘密使命,那就是抓起必要的时候,无条件地配合一名潜伏在临城军警队伍中的高级日本间谍!你一直在等他,你知道此人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只要配合他行动成功,你自己的功劳簿上就会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你非常期待他给你发出指令。然而,一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联系你。” 恐惧渐渐占据了藤井树仁的双眼,王韦忠料定自己刚才的这一番话已经让对方的心理防线产生了松动。自己就是要告诉这个日本间谍,自己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底牌。 可是,王韦忠不确定的是,藤井树仁现在是否能开口,他准备继续抛出问题试一试。 “对了,我刚才漏了一件事,你一直和喜多太郎不和,你认为你的组织能力和行动能力都要在他之上,但上级却安排你做了他的副手,让你屈居人下,这让你非常的郁闷,所以一直在找机会证明自己比喜多太郎强。“ 藤井树仁用沉默和再次陷入空洞的目光回答了王韦忠,事情已经崩坏到如此地步了,自己在这个中国特工面前竟然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可他现在依旧什么都不会说,他要保持一名帝国特工最后的尊严,而不是像喜多太郎、井上次郎和平尾秀逸那样选择叛变。 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两个人心中的较量几乎要剑拔弩张。藤井树仁就像一面坚固的盾牌,而王韦忠不相信自己这把锐利的矛无法将之攻破。 王韦忠朝藤井树仁身边走近两步,俯下身子,对病床上的藤井树仁说:“你现在一定会因为被你的同伴出卖而感到痛苦吧?我想知道,如果现在他们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立即杀死他们?藤井,你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你看看窗外的蓝天,看看这桌子上的鲜花,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看到这一份现实的美好!” “你肯定能够猜得出来,喜多太郎等人一定是在酷刑的折磨下才开口的,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就说喜多太郎吧,他在寺庙里当和尚当得像模像样的,忍耐力也比你强不少,可最后还不是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出来。” 藤井树仁沉默了,喜多太郎性情坚韧,定力和毅力远在自己之上,连他都无法承受酷刑的折磨,就不用说自己了。 “我们最新购置了电椅,喜多太郎已经试用过了,感觉非常好。如果是你坐上去的话,你想想,自己能坚持多久?” 藤井树仁轻轻地转过脸,和王韦忠近距离地对视了几秒钟。 王韦忠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迎了上去,试图从气势上击败对方。 然而,藤井树仁并未退缩,直直地看了过来,目光中满是不屑和嘲讽。 果然是个久经训练的日本间谍,王韦忠心中暗想,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在较量中败下阵来,既然晓之以理无法撼动这个日本间谍,那就继续动之以情。 “据我了解,你在鸡笼山上,能够约束部下,除了为‘轻舟’小组做的那点事,对老百姓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你交待了,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甚至可以送你走,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广州、武汉,或者是你的日本老家。你离开家时间不短了,你的家人一定会很想你!” 听到家人两个字,一滴浊泪默默地挂在藤井树仁的脸颊上,王韦忠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一时间也迈不过去心里这道坎儿,没关系,‘轻舟’小组那边的事我也不问了,我只想知道那位需要去无条件配合的高级间谍的情况。如果你能帮着我们找到他,那更好了——只要能证明你的诚意,我会立即造成你重伤不治的假象,不会给你在本土的家人带来任何的麻烦的。” 藤井树仁的嘴唇微微颤抖,用尽力气也很艰难地点点头。 王韦忠心中一喜,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耐心地说道:“不着急,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与此同时,临城一家旧宅子之中。 木门年久失修,风大的时候总关不严实。 周新刚站在门外,就看到老贾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鼓捣着陶盆里的蛐蛐。 周新刚认识老贾有些年头了,老贾没有吃喝嫖赌、声色犬马之类的嗜好,但吹拉弹唱,无一不好。 他绝顶聪明,学谭鑫培、汪大头,一张口学谁像谁,打武场面,腕子一甩,把蛋皮打得又爆又脆。 对一些精巧的西洋玩意儿能拆能装,手艺十分精巧。 好像在老贾的眼里,油葫芦、蛐蛐等真正的小动物,能玩,逗人喜欢,才算是真的宝物,远比钞票和金条招他喜爱。 周新刚干入行那会儿就曾经陪着老贾去捉过蛐蛐,当时他就想,一个警察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 “周科长,快来,看看我新抓的蛐蛐?”看到周新刚,老贾赶紧招手。 周新刚哭笑不得道:“老贾,咱们盗墓案子还没有破,上头追的那么紧,你还有心思跟这儿斗蛐蛐?” 老贾急急火火地想炫耀自己的蛐蛐,道:“破案是你们长官的事,我就一个小警察而已。” 周新刚闻言脸色一苦。 老贾察觉到他的神情,收回手上的动作问道:“来找我有事吗?” “这不,局长又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通,我实在是没招儿了,这才来向你求教的。” 老贾心不在焉地瞥着陶盆道:“还求教我,要是我能找到他们早就找到拿赏金了,还用得着窝在这破宅子里?” 周新刚讪笑道:“师父,你就是想懵谁也懵不了我啊!我知道你留着一手呢。” 老贾拿起几根鼠须用丝线缠在象牙柄上做成的“扦子”继续逗蛐蛐儿,撇嘴道:“这师父二字我可承受不起,您是大科长,我是您手下一个小警员!” “行了,您就甭跟我打镲了。咱说正事儿,我听说临城站那边抄了一个土匪窝,带回来不少的鬼货……” 老贾手中的“扦子”的一顿,也就在这时,陶盆中一个蛐蛐叫了几声。 “怎么回事?土匪怎么还干上盗墓的行当了?” 老贾问完又用右手捏着那根“扦子”,继续挑逗陶盆里的两只蛐蛐。 两只蛐蛐叫的声音越发大了,老贾的嘴角渐渐浮现出沉醉般的笑意。 “我猜测是黑吃黑,所以想请你出山,到临城站那里问问。” “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没那么大的面子,还得你周大科长,实在不行请局长出马吧!”老贾扔过来一句。 “别急着拒绝啊,负责这次行动的是方如今!” 陶盆里的蛐蛐又是叫了一声,老贾侧脸道:“那就更好办了,他曾经是你的下属,你直接去找他就得了。” “哎呦,我的师父啊,谁不知道他和蒋进就跟您关系好啊,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麻烦您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出现征兆 老贾一言不发,很是随意地指指对面的石凳,周新刚乖乖地坐了下去。 老贾拿出一小荷包来,从里面取出了一根草茎,递给他道:“盆子里面这两个都是我抓的,那个个儿大的送给你,让他做你的第一任大将军,且和我抓的另一只斗一下试试看,顺便我也教教你怎么使唤它。” 周新刚无奈摇头,老贾若不是玩物丧志、口无遮拦,像他这种资历早就做副局长了。 两人分别给各自的蛐蛐取了个名字,老贾的叫袁大头,周新刚的叫黑袍大将军。 “好,现在咱们开始,让你的黑袍大将军好好地尝尝我的袁大头的凶猛和厉害!” 老贾开始用“扦子”拨弄袁大头,周新刚也用草茎拨弄了自己的黑袍大将军。 与此同时,老贾就捏着“扦子”往里自己的蛐蛐上方探去,且道:“看着啊,看我是怎么指挥的。” 周新刚点头,有样学样的学了起来。 渐渐的,两只蛐蛐还真的斗了起来。 周新刚心里藏着事,可还是觉得这种虫儿的撕咬有点意思。 老贾甚至还兴奋地大叫起来:“咬!使劲的咬!袁大头,咬黑袍大将军的腿,对,对,对,就这样,哈哈!” 陶盆内,两只蛐蛐已时不时的缠绕起来,且只是一瞬,周新刚的黑袍大将军就断了腿。 老贾大笑道:“到底是我的袁大头赢了,你这黑袍大将军还差得远,你得日后再寻个厉害的才行!” 还日后再寻个厉害的,谁有那闲工夫? 周新刚把竹筒里断腿的蛐蛐取了出来,往地上一扔,道:“我说的那件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得给我找个更厉害的蛐蛐,我不管你是买,还是去抢,反正你这个侦缉科长肯定有的是办法!” “那我那事儿……” “进屋!” 周新刚跟着老贾进了屋里,这地方他有几年没来了,可四处打量一番,还是跟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屋里的陈设几乎就没有变过—— 门后是一个烧煤球的小炉子,是老贾烧水做饭用的,夏天用的时候拎到院子里去,冬天就直接放在屋里,四面本来刷白的墙壁在常年的烟熏下已经变得斑驳陆离。 东面墙上贴着一张年画,一个只穿着肚兜的胖娃娃抱着一条鲤鱼。年画的旁边挂着一把东洋刀。二者配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周新刚记得这是当年从一个日本浪人的手里缴获的,这人欺负中国女人,被老贾暴打了一顿,抢了他的刀,那时的老贾,真是意气风发啊。 东墙边立着一个木柜子,里面摆着一溜酒瓶子,老酒、白酒都有,唯独没有红酒。老贾说他喝不惯那个馊了的味道。 “你那个消息确凿吗?”老贾问。 “嗯,你也知道,为了查这个案子,我撒出去不少的人,出事的第二天上午我就得到了消息,临城站还调动了军队,得有一个营的兵力,将鸡笼山山寨上的土匪连窝端了。” “临城站什么时候负责剿匪了?”老贾侧脸问。 周新刚摇头:“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我推测吧,肯定跟日本间谍有关系,不然小方他们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啊!” 他说完,给老贾和自己倒了一杯水,对这里,有时候他甚至比老贾还要熟悉。 “真想让我去?”老贾还是有些不情愿。 “嗯!” “好吧,不过成不成我就不敢保证了,那地方我一次都不想再去!” “师父,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车在外面等着呢。” “现在?” “嗯。” “小方在他们站里?” “应该在吧。” 老贾愣了愣,回答道:“好,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他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周新刚捧起茶杯,刚想喝,又停住了。他把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看了看杯子里面,终究还是没喝。这杯子得有好长时间没好好洗过了吧,有股怪味儿。 屋里陈设十分简陋,热风从外面吹进来。 老贾尚未收拾妥当,周新刚有点坐不住。 他起身溜达了两圈,又随意地翻了翻桌子上的几本书,无意中一抬头,见墙上年画底部的白边上,记载着一串曾相识的数字——5467。 好像在哪儿见过,周新刚使劲地在记忆中搜寻这串数字。 “5467”,仿佛是在案卷里见过。 他的脑海中一闪,对了,是一壶春茶园的案子,当时报案的电话号码就是5467。 老贾的家里怎么会记着这个电话号码,而且还是写在年画上的,这是钢笔的字迹,应该有段时间了,数字“4”和“6”因为距离太近,已经有些模糊了,不是钢笔墨水质量不行,问题出在这张老旧的年画上。 周新刚又看了一眼,没错,年画上记录的就是那个报警电话。 不等他转身,一只大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什么呢?”老贾已经换好了衣服 “你这年画该换了,都有十年了吧,这胖小子怕是早就该长成大小伙子了。”周新刚收拢心神,面不改色地说道。 老贾挠挠头:“还真是!嘿,我早就把这回事忘干净了。你还别说,要是换一张新的,我还得刷房!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再说了,上面还记着破案的信息呢,比如那组电话号码。” 老贾手一指,正好指向了“5467”四个数字,“你看,这就是一壶春茶园门口那个公共电话,一开始我天天琢磨,后来念头也就淡了。算了,不说了,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老贾锁上门,跟着周新刚上了车,向临城站驶去。 如果不是偶尔眨眼,王韦忠觉得藤井树仁几乎要成为一座雕像。藤井树仁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一字没有说。 韦忠在心里把“耐心”二字默念了无数遍,就在他快按捺不住情绪的时候,藤井树仁忽然抬手拉动床边的一根细绳,一阵铃铛的声音立刻响起――这是重病号通知护士的呼叫铃。 不一会儿,一个胸口别着一支钢笔的护士走了进来,藤井树仁指了指床下的便盆。 护士弯腰去拿便盆。 可是,藤井树仁转头直勾勾地看着王韦忠。 王韦忠会意,马上把脸扭到一边,“你上吧,我不看!” 这小鬼子还挺有意思,挺大一个老爷们儿,跟个女人似的,方便一下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 藤井树仁轻轻咳嗽一声:“对不起,有外人我没法方便。” 护士也是直皱眉,看向王韦忠,心说人家都要方便了,你也不知道回避一下,好意思继续跟这儿待着? 王韦忠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护士熟练地将便盆塞进藤井树仁的身下,然后将头偏向了窗外。 病人的身份她并不是很清楚,但从病房周围严密的防卫和警戒情况来看,此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身后并没有流水声传来,护士诧异地转过头去,“怎么了,是不是尿不出来?” 藤井树仁摇摇头,看着护士。 护士哼了一声,一边整理输液管,嘴里依旧念叨着道:“不是我说你,进了医院就别想着自己是什么男人女人的,在这里都是病人,该干嘛就干嘛,少想点事情,这样对你的身体恢复不利!” 尽管看到了藤井树仁手上的手铐,可她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说法说了出来。 藤井树仁浅浅地笑了笑。 “你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以后该怎么着你心里应该好好想想了,犯不着跟自己较劲,只有命才是自己的。”护士看着输液管,检查滴流速度。 “喂,你到底好没好?”见藤井树仁迟迟没有动静,护士有些急了,她可不止是护理这一个病房里的病人。 藤井树仁痛苦地摇头,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吐字很轻,几乎听不到。 护士只得俯身去听,这一听终于听到了。 藤井树仁告诉她自己突然没有了便意。 “那行吧,等你想尿了再告诉我。”护士也没有太过在意,藤井树仁刚刚经历了手术,身体的各项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 “谢……谢……”藤井树仁冲着护士感激地笑了笑。 护士麻利地撤出便盆,又帮藤井树仁整理好床铺,对着他叹口气,这才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一直别在她左胸胸口的那支钢笔竟然不见了。 闪电般收起笑容的藤井树仁的右手藏在被单里,手里握着的正是刚才护士别在胸口的钢笔。 只见他单手快速地搓开笔帽,食指指尖在锋利的笔尖上轻轻一触,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在他准备做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下一刻,却是护士去而复返,直奔病床上的藤井树仁而来。 藤井树仁双眼紧闭着,仿佛是睡了一般。 护士左看看、右瞧瞧,嘴里还在念叨着:“哎,我的钢笔呢?” 蹲下身在病床下看了看,又开始在病床上摸来摸去。 “原来掉在了这里。”终于,护士发现了静静“躺卧”在病床边沿处的钢笔。 就在拾起钢笔要走的时候,藤井树仁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护士随手将钢笔插在了前胸的口袋里,去查看藤井树仁的情况。 不料,藤井树仁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抚,手里已经又多了一件物品。 第一百六十五章 藤井之死 藤井树仁的咳嗽渐渐停止了,护士看了看这个还有些虚弱的病人,叮嘱了几句,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出门的一瞬间,藤井树仁藏在被单下的手动了几下。随着手上的这个动作,他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几乎同时,王韦忠推门走了进来。门外片刻的冷静,让他重燃信心。 见藤井树仁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王韦忠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时间休息,他拿起一份今天早晨的报纸,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看报纸,不时抬头看看藤井树仁的动向。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藤井树仁一动没动,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 一开始,王韦忠并没有发现,只是觉得他出奇的安静,忽然,王韦忠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抹嫣红。 那是自雪白的被单底下渗出来的血迹! 是藤井树仁的血。 王韦忠的瞳孔当时就是一缩,藤井树仁的枪伤在右胸的位置,而血迹却出现在了他的左侧大腿费劲。 不好! 王韦忠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冲到病床前,“哗”地掀开了被单,里面早就是血迹斑斑,藤井树仁身下铺着的白褥子也都被鲜血浸透了。 王韦忠一把死死捂住藤井树仁在往外冒血的手腕,大声朝着门口吼着:“来人,快来人,找大夫来,快……” 藤井树仁的右手仍然在紧紧握着一枚从护士头上取下来的发卡,王韦忠发现后,一把将其夺了过来。 看到藤井树仁嘴角带着嘲笑和诡异的笑容,王韦忠一脸的阴郁,自己还是太过疏忽大意了,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藤井树仁就用发卡挑破自己的左腕动脉,然后飞快地把左手塞进了被单下面,静静地让鲜血从伤口流出,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由于流血太多,藤井树仁的脸色已经不像是活人了,白的可怕,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从他的脸上消逝。 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一番抢救,最终也没有能够挽回藤井树仁的性命,他本来就中了枪伤,从鸡笼山抬到医院抢救的过程中流了很多的血,这次又是挑破了动脉,发现的太晚了。 护士无意中看到王韦忠手里攥着的发卡,当时就吓得花容失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病人会假借咳嗽之际从自己头上取走了发卡并将其用于自杀。 王韦忠阴沉着脸喝道:“把她带下去,好好审审!” 一名行动队员上前粗暴地按住护士的肩头,将她的一条手臂别在身后,护士吓得大哭,但他身后的男人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推搡着将她推出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死去的藤井树仁,王韦忠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想不到藤井树仁竟然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这个家伙不愧是特高课组织的死忠,为了保守秘密,一心向死。 从刚才那个护士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受人指使,事实的真相应该是藤井树仁利用了她的同情心。 藤井树仁死了,跟他联系的那名高级日本间谍的线索就断了,王韦忠眉头深锁地坐在椅子上,想着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突破方向,越想越是出神,直到身边的行动队员喊了好几次,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组长,是不是要通知方队长?” “哦,马上给他打电话!” 看到藤井树仁的尸体,方如今出奇的平静。 “如今,对不起了,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太过自信了,自从我加入军事情报站之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特别是最近你侦破的这几个案子都有不少的斩获,我以为凭借我的手段和经验,对付藤井树仁这个日本间谍是不成问题的,现在看来是得意忘形了。” 在方如今面前,王韦忠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误。 听到王韦忠的话,方如今淡淡一笑:“师兄,不用那么自责,藤井树仁虽然死了,但是咱们好歹也知道了临城军警队伍中藏了一个日本的高级间谍,只要明确了侦查方向,就一定会把他挖出来。这次我们抓了不少的间谍,还缴获了两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算是功德圆满。藤井树仁死了就死了,影响不了大局。” 王韦忠听了之后心里反倒是更加难受了,他摆手道:“功是功,过是过,不能一概而论,这件事我会向站长和吴副站长自请处分的。” 方如今见他执意如此,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是再作打算。 站长和吴剑光肯定也不会盯着这件事做文章,近期破获一连串的间谍大案,一时间让临城军事情报站在众多的军事情报站中风光无两,藤井树仁的自杀瑕不掩瑜。 “师兄,其实我在想,日本间谍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复杂的人性,有井上次郎、平尾秀逸那种贪生怕死的,也有藤井树仁这种悍不畏死的。不过,我们现在对日本间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优势,所以也用不着太过忧虑此事。” 王韦忠不禁点头,事实的确是如此,还在一年以前,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上上下下,都对日本间谍抱以极大的戒心,认为日本间谍训练有素,组织严密,是极难对付的对手。 可是现在军事情报站上下都觉得,日本间谍的能力虽然是中国特工短时间之内所不能企及的,但是将其破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闫建波、崛部隆一、“雪尘”、雄田秀男、秋田真宏、石田裕子、喜多太郎、藤井树仁、井上次郎、平尾逸秀、高桥茂等还不是都折在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手里,或者是被发现了踪迹。 这也足以说明,日本间谍组织虽然很神秘,但只要布置得当、胆大心细,绝对能够让他们跌落神坛。 这次他和方如今在鸡笼山一举抓获了二十名日本间谍,绝对是临城军事情报站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 王韦忠又看了看藤井树仁的尸体,道:“现在天气太热,得早点把尸体处理了,不然很快就臭了。” 方如今摸了摸下巴,道:“师兄,我倒是有个想法,既然咱们让石田裕子发了一封假电报对特高课实施了欺骗,你猜他们得到消息后会不会尽快地派人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暴露的事?” 王韦忠心念电转道:“即便不从上海派人来,估计也得动用临城本地的情报人员。你是想用藤井树仁做诱饵,诱使他们上钩?” 方如今笑道:“藤井树仁以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咱们偏偏让他不得好死,这身臭皮囊还得继续给咱们卖命才是!可以放出消息,说藤井树仁并没有死,而是留在广济医院继续治疗,有心人听了,一定会想办法接触他甚至是灭口的,毕竟这是被捕的日本间谍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关在大牢里的,你说呢?” 王韦忠听了之后也是连连点头,从现在开始就要对外封锁消息,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接触和交流,必须要竭尽全力营造藤井树仁尚在住院救治假象,把戏做足了。 “如今,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回去把精力重点用在松田真宏身上,对于‘轻舟’小组本身而言,他掌握的情报是最多的,不仅仅是锦森印刷厂一条线,其他的秘密运输线路咱们也必须给他全部挖出来,好让‘轻舟’小组彻底的瘫痪。” 方如今道:“秋田真宏这个人不仅心智坚韧,而且诡计多端,从他迫使石田裕子一事就可见一般,此人也是块硬骨头,若是他还不开口,我申请让他上电椅。” 王韦忠眼睛微微一眯:“站长可是特意交代过的,不准对他用电刑。算了,这件事你有多少把握?” “不好说,但总比这样一直等下去要强,现在并不确定秋田真宏的其他下线是否跟特高课总部有联络渠道,必须要在他们撤离之前将其一举拿获。” 王韦忠眉头紧锁,秋田真宏出事已经有几天了,特高课也许早就采取了紧急避险撤离措施,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略微思虑一番,他道:“好吧,时间不等人,这件事我来向站长请示,只要保证秋田真宏不死,用电刑也不是不可以!” “好,那我这就回去准备!” 坐车赶回临城站的时候,门口的警卫张康告诉方如今说之前周新刚和老贾过来找过他,好像是有什么事。 方如今大概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剿灭鸡笼山土匪的动静可不小,周新刚作为侦缉科科长,没有理由不知道那批鬼货的事。 不过,剿匪回来之后一直忙着审讯,他并没有时间处理这批文玩。 对于周新刚的心情,他也理解,盗墓案久拖未破,周新刚肩上的压力很大。 之前间谍案没有弄清,他不敢擅自做主向周新刚提及鬼货的事,但今日形势不同了。藤井树仁一死,鸡笼山山寨,或者说是那个行动小组的案子基本上就盖棺定论了。 得知周新刚他们没走多远,方如今便让张康直接给警察局侦缉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面谈。 岂料,电话刚刚打完不到五分钟,门岗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里。 周新刚和老贾到了。 方如今下楼将两人接了过来,这才得知两人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一个茶馆里喝茶,等着方如今回来,他们是看到方如今的车之后一路追过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的情况 所有从鸡笼山缴获的鬼货都开列了清单,并逐一照了照片,负责整理这些东西的行动队员十分细致,只要看过清单和照片之后,便可以对这些鬼货的情况做到一目了然。 周新刚和老贾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对方如今连声道谢。 周新刚心中不由地感慨,这才多少天啊,方如今在临城站行动组不仅站稳了脚跟,还逐步打开了局面。 从门岗、行动组那些队员们对方如今恭敬的态度来看,就知道方如今现在的地位只怕是比其他几个行动队队长要高。 周新刚看向老贾,那眼神是意思是人家方如今之前在警察局侦缉科确实屈才了。 尽管两人之前是方如今的上级同事,可在临城站之中谁也不敢拿出以前的架子,对方如今说话也是极为谨慎。 “周科长,老贾,东西都在这里了,你们好好看看,有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其实,之前方如今在警察局跑街的时候早就把苦主家提供的那些被盗陪葬品记在了心里,刚才他已经扫了一眼清单,没有一件能对上。 当然了,苦主家提供的清单也不一定准确,毕竟数百年前的陪葬品,他们这些后代如何得知?即便知道,也多半是通过部分古书记载或者口口相传留下来的,其中谬误不知有多少。 周新刚和老贾一人拿起照片,一人拿起清单,各自仔细查看。 很快,失望的表情便写在了周新刚的脸上。 方如今道:“周科长,我们审讯了人犯,他们供述不曾到过那座古墓。” 通过审讯得知,平尾秀逸才是众多次盗墓活动的主持者,方如今觉得他并没有说谎,毕竟日本间谍的身份都承认了,其他盗墓和黑吃黑的罪刑也是供认不讳,还在乎身上再多一个大墓被盗案吗? 周新刚苦笑:“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既然没有我们想要的线索,我和老贾都不打扰了。” 临城站这种地方还是尽量少来的好,虽然说方如今是熟人,但若是再遇到吴剑光可就不好了。 方如今点点头,现在秋田真宏还没有开口,这件案子最终还没有取得关键性的突破,确实也不是叙旧的时候。 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彼此寒暄了一阵,就要就此别过。 忽然,方如今想起一件事,便开口相问:“周科长,那个从公用电话亭打给你的报警电话查的怎么样了?” 周新刚又是一阵苦笑,查什么啊,根本就无从查起,一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 “如今,实不相瞒啊,这件事我们一直都没有放下。你放心,接下来我们还会加大追查力量。”周新刚的话有些敷衍。 他又何尝不想尽快查到打电话的人? 一壶春的事情皆由这个电话所致,周新刚对自己被摆了一道一直耿耿于怀,对追查打电话的人确实非常上心。 “对了,老贾也挺上心的。他甚至把电话号码写到了家里的年画上。老贾,你别不好意思。” 方如今看向老贾,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只是搓着手。 “老贾,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啊!” 老贾表面上看起来稀松的很,但人家的老底子毕竟还在,在追查打电话的人这件事上上将会为自己提供不小的助力。 忽然,不远处吴剑光的车开了过来,周新刚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赶紧拉着老贾和方如今告辞,飞快地走了。 吴剑光的车停在了方如今的面前,车窗摇下来,吴剑光先是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问:“周新刚过来干什么?” 周新刚跑的快,可以没有躲过吴剑光的眼睛。 方如今将周新刚此行的目的向他做了汇报。 吴剑光道:“原来是这样。也是,上面追的紧,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哎,不对啊,他们从哪里得知咱们弄了一批鬼货的?” 方如今解释道:“刚才听他们说起过,数天前他们的人就打听到了鸡笼山上有鬼货,没等展开侦查呢,就被咱们捷足先登了。” 吴剑光点点头,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可惜了,这批货拿到黑市上去卖的话得不少钱呢。 方如今见他浓眉紧锁,便低声道:“站长,这件事您大可不必太多担心,情报组的口供已经给我了,再加上平尾秀逸的,参与挖坟掘墓以及黑吃黑的日本间谍和土匪的姓名我们都掌握了,届时只需将那些报过案的物件归还苦主,其余的……呵呵,跟鸡笼山没关系,我们更加没有见过,您说呢?” 这个主意不错,吴剑光的胖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对,对,如此处理甚好,甚好啊。这件事先不急,等你案子结了之后,咱们再好好地计划一番,呵呵……” 没人盯着的物件都可以在黑市上尽快地出手变现,虽然赚的少了点,但也不至于全部都拱手送人只当个过路神仙。至于那些知情的日本间谍和土匪,将来一个也不能留。 趁着吴剑光高兴的当口,方如今汇报了藤井树仁的死讯,毕竟自己说要比王韦忠本人说要好一点。在汇报的过程当中,他也是更多地强调是藤井树仁的自身的原因,算是为王韦忠开脱了不少。 吴剑光有些恼火,这小鬼子才刚刚被救活就死了,什么口供也没有留下,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恼火归恼火,为了藤井树仁的死,他也不至于对王韦忠太过于苛责,只说了下不为例之类的几句话。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引蛇出洞的计划方如今也一并汇报了,吴剑光表示同意,藤井树仁活着的时候没有发挥作用,死了之后也得把他的价值榨干净,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两人正说着,王韦忠的车也到了。 他是将医院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回来请罪的。 方如今怕他多嘴,忙使了个眼色,又上前道:“师兄,藤井树仁自杀的事我已经向副站长汇报过了,你赶紧给副站长汇报一下医院的布置情况。” 王伟忠性格耿直,但也听出了方如今的言外之意,感激地看向他,随即开始向吴伟光汇报医院的事情。 吴剑光并没提追责的事,反倒是嫌天太热,让王韦忠跟着自己一起回办公室汇报。 方如今本来也要一起跟去,吴剑光却让他再去看看秋田真宏。 已经死了一个藤井树仁,秋田真宏可不能再出事了,不然这桩案子可不就是一点点瑕疵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好事变坏事。 至于怎么审秋田直宏,方如今觉得自己还要再斟酌一番,便想着先回办公室梳理一下思路,却在楼梯上碰到了正要下楼的智惠东。 汤生源盯了几天,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方如今这边又是寺庙,又是土匪山寨的,可把智惠东给急坏了。 “方老弟,这次你可是害苦了我了!汤生源根本就是个假目标,唉……”智惠东抱怨。 对于这件事,方如今现在也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了,当时谁能知道汤生源一定没问题,他拱拱手:“智队长,这次是兄弟对不住你了,这件事改日我一定向你赔罪。” 智惠东赶紧摆手:“嗐,我也就是说说,你可别当真。干咱们这行的谁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知道当时你也是好意,将汤生源的活儿交给我去办,不能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我倒霉。” 对于方如今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小心“供”着,说不定哪天就又给他搭一趟便车呢。 方如今将智会东请进自己的办公室道:“智队长,这样吧,在广济医院那边我们还有个计划,我跟师兄说说,让你们行动队也参加,反正那边也需要不少人手。” “还有局?”智惠东一拍大腿,方如今真是他的大福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一环扣着一环。” “具体的安排你得去问我师兄,那边是师兄亲自负责。” “好,好!”智惠东也是连连点头,王韦忠这个副组长亲自出马的行动,规模一定不会小。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方如今拿起电话。 “组长,我是李小虎,我有些事情向您汇报!”电话那头是行动队员李小虎的声音。 “好吧,你说个地点,一会儿我去找你!”方如今听那边报出一个地址后放下了电话。 他转头对智惠东歉意的一笑,说道:“智队长,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等我回来马上就给师兄打个招呼,你就等消息吧!” “没事,你赶紧去忙!”智惠东笑着点头,这段时间他可是跟方如今有过一起合作的经历,亲眼见识过方如今过人的侦破能力。虽然是个副队长,但在第一行动队中威望极高,就是他们二队、三队也是得把方如今的第一行动队当成风向标。 方如今的工作自然是极为繁忙的,案子一个接一个的就没有停过,几乎这一天到晚事情都不断,智惠东也知道他有很多天没有回过家了。人家既然答应了,肯定会兑现承诺的。 方如今送走了智惠东便直接出了临城站,命人开车径直往观音塘方向驶去,半个小时后赶到了一个叫作茗香园的茶楼包厢中,伙计上了茶水点心退了出去,方如今喝着茶水,静静等着李小虎的到来。 很快,李小虎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茗香园,直接上了二楼包厢。 “队长!” “坐吧,今天有什么事情找我?是不是张记酒肆那边有动静了?” 张记酒肆很有可能跟“轻舟”小组的资金链有关系,所以方如今暗中派出李小虎带人去盯着酒肆,重点是查找杨延砚的踪迹。 李小虎坐在对面,脸色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们今天曾经打听到杨延砚来过酒肆,但最终并没有找到他,我担心他已经被惊到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审秋田 “到底怎么回事?”方如今马上皱起眉头,监视张记酒肆、暗中查访杨延砚是秘密进行的,为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李小虎赶紧解释:“队长,我敢保证兄弟们没有露出马脚,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延砚去了酒肆一会儿就消失了。” 方如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自己之前对李小虎就有交待,一定要小心谨慎,情况应该就像是李小虎汇报的那样,不是负责监视的队员露出了马脚,而是杨延砚太过警觉了,或者是他从其他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有没有打听到认识他的人?” 李小虎赶紧说道:“打听过了,但是就连张记酒肆里的掌柜的和伙计对此人也不是十分的熟悉。” “你再好好地想想,有没有落下过什么。”方如今提醒。 “落下了什么?好像没有啊!”李小虎直挠脑袋,忽然他愣了一下,恍惚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方如今,“事情倒是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情况是这样的,今天酒肆掌柜的说杨延砚在酒肆里洗了一次鞋子,好像是鞋上粘了泥了。” “张记酒肆周围有泥泞的地方吗?” 李小虎摇摇头,嘴巴一咧:“这几天天气那么热,哪儿有稀泥啊。哎呀,好像不光是泥,还有一些白灰。对了!一定是造房子或者是装修。” 李小虎终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儿。 虽然李小虎回忆起来了,但方如今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怒火,这个情况李小虎当时就应该发现并立即汇报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责备的时候。 他压着火气道:“你现在马上去调查杨延砚的出行方式,看看是坐汽车,还是乘黄包车,又或者是走着来的。我猜测他住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重点排查一下周围正在改造和装修的银行、钱庄等场所,有了消息之后立即向我汇报!” 李小虎见方如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赶紧小声答应道:“是,请队长放心,这次我一定用心把事情办好。” 方如今微微眯着眼睛,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强调道:“你只需要搞清楚地点就行了,即便发现了杨延砚的踪迹,也不要对他实施跟踪,我怕你弄巧成拙。” 李小虎连连答应,走出方如今的办公室时,身上都是汗。 下楼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情报组的一个队员,那人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嘻嘻道:“小虎,你昨天夜里是不是又没干好事?” 李小虎虽然没有挨训斥,但方如今刚才的态度已经表现出了对他的不满,监视杨延砚的事暂时被他办砸了,得赶紧找机会弥补。否则,下一次队长就不会有这么好脾气了。 “去,去,别惹老子,正心烦着呢。”李小虎见面前的人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那情报队员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好,我不惹你,不惹你!” 李小虎深吸了一口气,也不会理会那人,径直下了楼,直奔大门。 那名情报队员将李小虎走了,紧走几步敲开了赵旭天办公室的门。 “有事儿?”赵旭天正闲着呢,自从找到喜多太郎,审讯了五个日本间谍和百十来个土匪之后,案子似乎就跟情报组没什么关系了。 他曾经找过胡德胜,意思是请胡德胜出面再跟站长那里争取一下,却碰了一鼻子灰。 “队长,我刚才看到行动组的李小虎了,好像是被那个姓方的训斥了一顿,我也就开了句玩笑,就跟我急眼了。嘿嘿,肯定是行动不顺利。” 赵旭天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混蛋,谁让你瞎打听人家的事儿了?” 赵旭天的突然变脸,让那名情报队员不知所措,这不都是按照队长你的命令行事吗? “以后闲的没事,少瞎打听。当心让人家把你当内奸抓了。”赵旭天没好气地说,“出去,出去……” 将人哄了出去,赵旭天脸色阴沉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现在的情形是人家行动组大口吃肉,他们情报组就连喝口肉汤都得看人家的脸色,简直憋屈得要死。 也不知道组长是怎么想的,对待行动组的态度上变化太大了。赵旭天猜测,一定是站长对胡德胜说了什么,让胡德胜有所忌惮。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忽然响了。 赵旭天接起电话不耐烦道:“谁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中透着激动。 赵旭天的脸色凝重起来:“好,你把人盯紧了,我马上赶过去。” 挂上电话,赵旭天的脸色顿时阴转晴,人不可能老是倒霉啊,也该着自己时来运转了。 这么,好运气就来了。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了胡德胜的办公室门口,手抬起准备敲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转身去了情报队的办公室,指着几个闲聊的队员道:“你们几个跟我走!” 另一边,方如今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直接去了刑讯室。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接到他的电话,已经将人提了过来。 推开刑讯室的门,让方如今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整个刑讯室十分安静,孙大彪坐在一张桌子后,纪成林、马宝则站在一旁,三人谁都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秋田真宏。 孙大彪看到方如今进来,笑眯眯地道:“我这都抽了好几根烟了,你怎么才来?” “有点事耽搁了。” “孙组长,你今天要帮我审?” 孙大彪盯着方如今:“老弟,实不相瞒,手都痒痒了,你真让我审啊?” 他原本就是想来看个热闹的。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方如今对孙大彪还是比较恭敬的。 孙大彪笑道:“成,那我就献丑了。” 孙大彪将唤来两名审讯组的人,将秋田真宏高高地吊起来,说是吊起来,实际上是两只手和右脚都被绳索吊着,有左脚半个脚掌着地。 除了这些,在秋田真宏的下巴上和大腿内侧还挂着几个带倒刺的鱼钩,这种鱼钩比一般人钓鱼的那种要粗不少,倒刺虽不算长,但极为纤细锋利。 此时,尖尖的钩子已经刺入了他的下巴和大腿内侧的肌肉里。 孙大彪介绍道:“钩子上都抹过盐水和酒精了,能够刺激他的痛觉神经。” 方如今看着秋田真宏,这家伙曾经浑身是伤,此时被包扎好了,但有些地方还渗着鲜血。其实,不用孙大彪介绍,光看秋田真宏那龇牙咧嘴的表情,也知道他很痛苦。 秋田真宏的这种姿势十分怪异,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脚的半只脚掌上,为了保持站立姿势,他需要垫着脚尖,将整个身体挺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否则,身体就会下坠,其结果是下巴和大腿内侧的倒刺铁钩会深深地刺入皮肤,从而产生强烈的痛感。并且,越是挣扎,就会越痛,倒刺牵扯的皮肤和肌肉就会越多。 秋田真宏挺得很辛苦,强迫自己使劲地垫着脚尖,可即便是一个正常人也难以用这种姿势保持平衡,何况是他这个受了重伤的人。 由于脚部的肌肉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很快就出现了摇晃,倒刺铁钩越扎越深,逼迫他奋力地调整姿势,企图让自己好过一点。 然而,也就是刚刚调整好姿势不到十秒钟,左脚的半只脚掌就又支撑不出了,身子再次出现了下坠的趋势,整个倒刺深深刺入他的下巴和大腿,在锋利的铁钩、盐水、酒精的三重作用下,伤口出现了强烈的疼痛刺激,而且是越挣扎越疼,疼得简自令人无法忍受。 一时间,秋田真宏甚至开始怀念起烧红的烙铁来了,被烙铁烫了还能昏过去,这种刑罚连昏死过去都是一种奢侈,简直是痛不欲生! 剧烈的疼痛让秋田真宏连开口惨叫哀嚎都不敢,只要他一张嘴,倒刺就会强烈地牵扯脖子上的肌肉,让他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哀嚎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倒刺,他想惨叫也叫不出来。 为了防止他自杀,马宝早就给他塞上了破布团。这破布团不知道是从哪个人犯的身上撕扯下来的衣服,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秋田真宏感觉就像是一只待屠宰的野狗,活得没有一点尊严。 半个小时过去了,秋田真宏的左脚已经完全麻木了,意识也出现了恍惚。审讯人员看到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将支撑脚给他换成了右脚。 刚换脚的那一刹那,秋田真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种感觉只是短暂的一瞬,迅疾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这是个死循环! 方如今面无表情地看着受刑的秋田真宏,却是在默默地阅读着自己这个对手的面部表情。他知道人犯在换脚掌时,肯定会对那种轻松感极度地渴望,而面临新一轮的煎熬却是会令身体上的痛苦倍增,每一次都是对人体忍受极限的考验! 孙大彪在一旁得意地补充道:“站长不是怕他死了嘛,我这种刑罚绝对安全,那些个倒刺纤细且很短,伤口的创面很小,也不会扎得太深,而且倒刺上都涂抹了酒精和盐水消毒,既能增强人犯的疼痛感,还有效防止细菌感染,可谓是一举两得。” 方如今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孙大彪哈哈大笑,在刑讯这方面他的确是专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弥补漏洞 方如今暗自思付,孙大彪说的确是很有道理,这种刑罚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秋田真宏因受刑而导致死亡的几率。 这种刑罚,行刑者和受刑者比拼的是耐心,秋田真宏若是一直被这么吊着,肯定会连续几天睡不着,就犹如熬鹰一样。 方如今不知道秋田真宏的体力和意志力还能坚持多久,但可以确定这个日本间谍会一直都处在一种极为痛苦的煎熬之中。 不得不说,孙大彪的审讯技术确实高明。 孙大彪很是得意,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刑罚叫抬轿子,跟对付女人犯的骑木驴差不多。 方如今深深地看了孙大彪一眼,表情复杂。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果然是人。 方如今收拢心神,回到了秋田真宏的审讯问题上。 孙大彪给秋田真宏用的刑罚一般不会致人死亡,但也有缺点,就是如果人犯体力强壮,意志力坚强,那他就会坚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对于审讯者是极为不利的。 出于尽快拿到口供的考虑,还是应该给秋田真宏直接上电椅,毕竟有喜多太郎这位先驱尝试过了,效果非常的好。 孙大彪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喋喋不休:“还有一种叫弹琵琶, 方如今没心情听他叨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才能尽快拿下秋田真宏的口供,这是一场和日本特高课间谍组织的赛跑,由于秋田真宏迟迟不肯开口,自己甚至无法到达起跑线。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王韦忠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孙大彪也在,打了个招呼就将方如今叫到了门外。 “审讯情况怎么样?” 方如今道:“按照孙大彪的意思,先熬着他呢。不过,我看这家伙意志力挺强的,一时半会儿可开不了口。” 王韦忠早有所料,道:“没错,像他这样训练有素的老特工,肯定接受过抗拒审讯的专门训练,我看最起码要熬上十几个小时,真他妈的顽固!也不知道训练他们的人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如今皱着眉头说道:“照这样用刑强度,什么时候才能问出口供?审讯强度还是低了一些。时间不等人,不上电刑这样的重手段是不行的!一旦特高课本部反应过来,其他的成员就有脱钩的危险!师兄,上面同意了咱们用电刑的申请没有?” 王韦忠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说道:“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但站长特意强调秋田真宏这小鬼子是‘轻舟’小组的组长,一定不能让他死了。万一他在电椅上挺不过,人死了,咱们可担待不起!” 在重要人犯的审讯问题上,王韦忠这个行动组副组长还是绝对服从站长的。 方如今也是无奈,这样的手段,人犯的生命安全是保证了,可是如果秋田真宏的意志力惊人,自己何时取得口供的时间就会往后拖下去。 真是令人心烦。 “对了,师兄!这里有个情况向你汇报一下。”方如今暂时将这件事搁在一旁,“石田裕子已经收到了特高课总部的电报,对方称后天将派一个代号为‘鱼鹰’的人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事,并约定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嗬,日本特高课这么急于知道‘轻舟’小组暴露的原因吗?如今,我怕这只是他们想稳住石田裕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秋田真宏都被抓了,他的情报员石田裕子怎么能够独善其身呢?这次特高课派人过来,一方面是调查情况,另一方面肯定是锄奸。” “关于石田裕子,你是怎么安排的?布置了多少人?” “我的意思是不安排人!” “什么?”王韦忠惊诧莫名,目前,石田裕子是唯一能够和特高课总部派来的日本间谍产生联系的人,将来逮捕“鱼鹰”、扩大战果全靠她呢! 方如今竟然不安排人监视、保护她,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将王韦忠诧异,方如今解释:“师兄,别忘了,石田裕子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她既然肯为了儿子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肯定会为了儿子死心塌地地替我们做事,况且这个女人对日本本身就缺乏认同感,我觉得这个计划虽然有点冒险,但却是能够最大限度地迷惑来临城的日本间谍。” 王韦忠仔细琢磨了方如今的话,不得不承认,面对狡猾多端的日本间谍,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如果她落入了日本间谍的手中怎么办?” “‘鱼鹰’的甄别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就看她能不能挺过去了!” 王韦忠登时沉默了,把宝完全押在这个日本女间谍的身上到底合不合适?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坚决予以否定。可是现在这个主意是方如今提出来的,自己这位小师弟的运气一贯都是很好的,也许这个方法真能取得“鱼鹰”的信任。 就在这时,行动组一名值班的队员过来向方如今报告石田裕子的最新消息。 原来,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特高课总部又发来了电报,其内容是:“‘鱼鹰’今日已经抵临,将立即展开对‘轻舟’小组名下各条运输线路相关人员、近期发生之要事的调查,请即刻准备相关资料,待见到‘鱼鹰’后迅速交付资料,以备调查之用。” 方如今听到消息后就暗叫一声不好,王韦忠看到他的脸色不好看,赶紧追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鱼鹰’已经对石田裕子产生了怀疑?” “不仅仅是对石田裕子不信任的原因,我已经制定了应付这个日本间谍的对策,可是他如果查访到一号码头的事,那就麻烦了。”方如今苦笑回答道。 王韦忠登时恍然大悟:“那个郑耀庭现在什么地方?” 方如今在一旁接过问题,解释道:“今天一早,我们就将郑耀庭放了,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启程返回上海了。” 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疏忽了。 “临走前,你跟他交待过没有?” “该说的都说了,这个郑耀庭身上倒是没什么纨绔子弟的习气,也挺爱国的,这几天对我们的行动十分配合。上海是日本特高课在华东的老巢,我担心郑耀庭一回去就会被人给盯上,此人虽有一副爱国之心,但到底不是职业特工,很容易被日本间谍套出话来。 “现在可以联系上郑耀庭吗?” 方如今摇头:“他的船上也没有电台,暂时联系不上。” 王韦忠听了立即紧锁眉头,如果特高课撬开了郑耀庭的嘴,那么自己使用石田裕子展开的欺骗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会相应降低,这可是自己布置的一个大局,绝对不能有失。 临城回上海是顺流而下,估计到了晚上的时候,郑耀庭就会赶回上海。而现在那个“鱼鹰”此刻怕是已经到了临城,并展开到了秘密调查。 日本间谍的活动能力极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目光聚集到一号码头上去,进而是锁定郑耀庭,最终得知侯亮暴露的真相。 到了那个时候,“鱼鹰”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留给方如今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韦忠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立即对方如今道:“你继续看着秋田真宏,我马上向站长、副站长汇报!” 说完,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方如今心中也是有些焦急,后悔太早放走郑耀庭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上海公司那边也会对郑耀庭产生怀疑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地抓到从上海赶来、身负份绝密使命的日本间谍“鱼鹰”了。 不多时,王韦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马上到站长办公室来,站长召见!” 站长的办公室里,面容沉肃的站长正站在窗口,目光凝视窗外,他转过身来,慢慢地踱了几步,沉声道:“按照郑耀庭那艘船的速度,我可以以检查走私的名义派快艇将其拦下来。另外,上海郑耀庭的家里,我也可以打个招呼派人去盯着。不过一号码头上的知情人,你们行动组得自己去做工作。” 王韦忠朗声答道:“请站长放心,接下来我立即去安排此事,并在码头撒下人,一旦日本间谍现身,一定死死咬住他们。” 最难的一步,被站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剩下的事他完全可以处理好。 站长重新坐回到到自己的大班椅上,立即拨通了一个号码,交待给水警拦截郑耀庭的船只,又让刘强代拟了一份给上海区的电报,直接送到电讯组发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方如今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次分配 站长看向门口的方向:“来的速度还挺快!从审讯室出来没有洗澡换衣服吧?” 看得出来,他心情还是不错的,还能开玩笑。 不过,对面站立的王韦忠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场面有些尴尬。 “方如今见过站长!”方如今并未穿便穿,但依旧是身姿挺拔、声音洪亮。 站长微笑点头,然后说道:“你说的那个漏洞,我已经想办法给你补上了,不过我提醒你,做事之前还是要仔细地考虑周详再做决定才是。郑耀庭的船应该很快就会被拦下来,而且上海郑家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问题不大。” 方如今有些惭愧,这件事的确是考虑不够周到。 “多谢站长,此事卑职的确是……” 站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他这个人还是很大气的,对于手下的人的失误能够容忍,就连刚才王韦忠汇报藤井自杀的事,他也没有过分地苛责王韦忠,只是不咸不淡地批评了几句而已。 王韦忠道:“站长,此事我也有责任。” 站长看看他们,笑道:“好啊,我见过抢功的,还没有见过争着抢着揽过的。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咱们什么也不说了。” “这次能够破获‘轻舟’间谍小组,你可是头号功臣,也是最为了解案情的办案人员,我叫你来,就是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站长,请问您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站长开口问道:“代号为‘鱼鹰’的日本间谍抵达临城的消息确切吗?” “确切!据山田裕子交待,为了确保电台的绝对安全,秋田真宏一直对她采取最高规格的保密措施,轻舟小组中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石田裕子的存在。”方如今表面恭敬,但内心中却没有半点紧张,“即便是秋田真宏平时也很少到她那里去,除非是有发报的需要。” 说起来,秋田真宏在保密方面做的还真是不错,尽管山田裕子被他秘密发展为情人,但在男女之情方面他却是极为克制,一切都以间谍工作为重。 站长点头:“这么说来,即使有人看到山田裕子被捕也不一定能够和轻舟小组的报务员联系起来?” “山田裕子交待,所有的情报工作人员在特高课总部都有备案,尤其是像她这样掌握电台的报务人员,更是被总部当作重点,他们的档案都是被单独存放的,只有相当级别且主管他们的长官才能有查看档案的权限。不过,档案上是绝对不会写着她在临城住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掩护姓名和掩护身份的。”方如今声音清朗,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诉站长,特高课总部、“鱼鹰”可以怀疑山田裕子被捕,但他们在短时间内绝对找不到直接证据来证明这个推断。 “听韦忠说,你准备不在山田裕子身边安插任何人手?就这么放任她和‘鱼鹰’接头?”站长当然知道这样做是存在风险的,不是说风险不值得冒,但要是不是得不偿失。 “报告站长,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前来调查的‘鱼鹰’,让‘鱼鹰’误以为是安全的。我猜测,这次调查的时间不会太短,而且‘鱼鹰’对临城人生地不熟的,很有可能会和当地的情报小组产生联系,届时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 “看来你对石田裕子有着十足的把握,对不丢?”站长双眼微眯着问道,方如今的建议听起来是利大于弊,但问题的关键是石田裕子是否可靠。 “站长,以我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应该没有问题。石田裕子有着一半中国人的血统,她的生父是日本人,但并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石田裕子的内心是很恨这个父亲的,后来这种恨意又延伸到了他的父族成员,乃至社会。进入特高课成为一名间谍,只是她在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仅仅是为了活命而已,其手上并无血案,而且她还有一个儿子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怕她反水。” 站长看着他,缓缓道:“我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但在‘鱼鹰’现身之后,他什么时候会和当地的日本间谍接触,咱们什么时候收网,这其中牵扯的太多了,得好好地考虑一番。” 说罢,站长拿起电话,将胡德胜叫了过来。 然而胡德胜还没有到,吴剑光先敲门进来了。王韦忠向他报告的时候,他正在接听特务处本部行动科的一个重要电话,此时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就急忙赶了过来。 不多时,胡德胜也到了。 方如今看到胡德胜,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站长不是又将行动组的蛋糕分给情报组吧? 吴剑光和王韦忠对视了一眼,心中也均是有些担忧。 站长开门见山问道:“德胜,你们上次追查的那个叫作李垣的出版商,现在是什么情况?” 胡德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左右看看其他几个人。 吴剑光轻哼了一声,还藏着掖着,如果不是行动组大度,情报组连汤都没得喝,现在还跟我们保密? 站长微微一笑:“都不是外人,说吧!” 想跟着行动组吃肉喝汤,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对站长的心思,胡德胜倒是猜对了七八分。 “好,那我就说一下。上次这个李垣从上海来应该是和当地的日本间谍接头的,只是此人非常狡猾,两次都被他从我们的监视之下逃走了。”胡德胜也不避讳,事实上他也觉得李垣是个比较难对付的对手,非常的警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惊到他。 吴剑光嘴一撇,心说:怪不得看你这几天愁眉不展呢,原来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反正,只要看到胡德胜吃瘪,吴剑光心里就觉得很痛快。 方如今倒是没有完全地幸灾乐祸,他在琢磨着胡德胜的话。 李垣是从上海来的,出现的时间好像就是他们抓捕秋田真宏的那几天,那么这个李垣会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薛老板”呢? 石田裕子也只是知道“薛老板”这个代号而已,并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和相貌,不过李垣的出现确实存在某种巧合。 就在这时,胡德胜又道:“根据最新消息,就在四十多分钟之前,我们的人在火车站又发现了此人。” “什么?”站长陡然提高了声调。 方如今等人也是目光齐刷刷地朝着胡德胜看去。 原来,赵旭天在见到那位盯梢的特工之后,详细了解了情况,他觉得还是要跟组长汇报一下,便给胡德胜打了电话。 说起来,发现李垣这件事纯粹就是个巧合,那个情报组的队员就是上次跟着李垣出旅社又跟丢的那个人,他已经在火车站蹲守了好几天了,基本上已经放弃了。 可在上海到临城的列车到站时,在出站的乘客之中有一个中年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微微有点驼背,穿着像是个生意人。 情报队员因为上次跟丢目标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以至于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和李垣有点像,都是左腿有点拖步,经过暗中观察,他发现中年人的身高、五官与李垣也是十分相似。 考虑到自己曾经在李垣面前露过脸,他急忙让一个跟踪技术还算不错的同事在后面远远地坠着,自己则是第一时间向队长赵旭天汇报。 方如今暗自思付,薛老板来临城,李垣也来临城,那边“鱼鹰”说要来临城,这边李垣又恰好到了,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这里可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站长在短暂的惊讶后,终于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李垣和行动组要找的‘薛老板’或者是‘鱼鹰’之间存在着许多的巧合,虽然我们不能确定,但理论上确实存在着这种可能。所以,我决定这次还是让情报组参与进来。” 果然是这样,站长还是放不下情报组,不忍心让行动组一家独大,想办法拉情报组一把。 方如今对这种平衡术丝毫不以为意。 事实上,他对情报组并不是很排斥,抛开赵旭天这种人的人品不说,情报组在临城的消息极为灵通,上次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喜多太郎就是明证。 倒是一旁的吴剑光忍不住了。 “什么,什么情况?站长,不是说秋田真宏的案子是由行动组来主导吗,而起上次情报组已经参与过了,这两家手上都有目标,到底最后该听谁的啊?” 并案处理,没有问题,但是一定要明确由一方主导,否则将来在执行计划的时候隐患无穷。 方如今心中暗想,吴剑光也是够狡猾的,这是跟站长要主导权和指挥权呢。 站长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他忘了身边这位副站长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护得极为严格,这次自己的决定没有跟事先通过气,让吴剑光误以为胡德胜是要抢班夺权呢。 第一百七十章 伊藤现身 老实说,不论情报组追踪的这个目标李垣是不是薛老板或者“鱼鹰”,行动组通过石田裕子钓到大鱼的概率都是极高的。现在将胡德胜拉进来,无疑是把行动组一部分功劳抢过去了,吴剑光当然不乐意了。 不过,听到吴剑光有些埋怨,站长干脆拉下脸,瞪着眼轻喝一声:“好了,现在还没有成功抓捕目标呢,就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分配功劳了?” 看到站长脸色不好看,吴剑光也不敢再问,不情不愿地耷拉着脑袋,暗自打算这件事一会儿跟站长单独谈谈,一定不能让胡德胜占主导。 这就是不太懂业务的弊端了,要是张鑫华是行动组组长,站长肯定直接指定张鑫华主导,胡德胜予以配合。 可现在呢,王韦忠只是个副组长,资格和能力跟胡德胜相比都有一定的差距。 不过,转念一想,站长未必会交给胡德胜,毕竟牢里关着的那二十多个日本间谍都是行动组抓来的。 吴剑光有了底气,头便抬了起来,冷冷地看了胡德胜一眼。 被吴剑光这么一打岔,站长本来想仔细分配任务的思路也被打断了,他干脆直接说道:“德胜,你们派去跟李垣的人不好跟的太紧,避免打草惊蛇。既然是并案侦破,就要往着最好的地方努力,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胡德胜了解站长的行事风格,这是在让自己表态呢。 其实他根据之前的案情也有过李垣就是薛老板的推测,但现在“鱼鹰”抵达临城这件事,情报组并未通报,他并不知道。 不过,凭着他多年情报工作的经验,也是推测出上海那边肯定又派出了日本间谍来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事。 胡德胜反倒是希望这个李垣就是“薛老板”,如此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借行动组的力。而且,即便是李垣再次脱钩,也多了一个人分担责任。 反正,这件事对他没有什么坏处。 “站长,吴副站长,这次的‘轻舟’日谍小组一案,一直都是行动组主导,我看还是保持原来的指挥体系不变的好,我这边一定主动向吴副站长请示汇报,和韦忠、如今搞好配合!请站长放心。” 胡德胜除了聪明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能屈能伸,这一番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十分自然,让人看不出任何的违和感。 吴剑光在心里冷笑,如果不是对胡德胜十分了解,几乎要被他这种低姿态骗了。 “好,胡组长的大局观还是很强的,哈哈……”站长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唱将相和不容易啊,“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看具体的事情还是由韦忠和如今负责,剑光居中调度,德胜在幕后出出主意,帮两个年轻人把把舵!”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了四个人面子。 接下来,方如今又将案情向胡德胜通报了一遍。 “让石田裕子跟‘鱼鹰’单独接触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不过,这个险我觉得也是值得冒的,如果我们布置的更周详一些,很可能会活捉‘鱼鹰’。此人一定和临城的日本间谍组织有着联系,其价值简直不可估量!”胡德胜语气有些急促。 方如今这个年轻人胆大心细,这样的决定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胡德胜自问自己在这个年纪就没有这个魄力和闯劲儿。 他心中腹诽不已,吴剑光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阴差阳错地将方如今从警察局弄到了行动组,自从方如今来了之后,日本间谍好像雨后春笋似的都钻了出来,真是邪性! “胡组长,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得早点知会你手下的兄弟注意火候和分寸,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啊!你是不知道,为了抓捕这些日本间谍,我们行动组付出了多少心血,秋田真宏、山田裕子、藤井树仁,那都是有必死之心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化名为鸡笼山大当家武德铭的藤井树仁已经在医院里自绝了。” 吴剑光这是要借机敲打胡德胜一番,别太得意忘形了,别老是想着搭便车,万一手下人出了问题,你胡德胜照样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岂料,一顺嘴将藤井树仁自杀的事也秃噜了出来。 说完他就后悔了,心虚地看向站长和胡德胜。 这件事已经向站长汇报了,原本以为站长会再次生气,可发现他竟然像是没听到似的。 原本以为胡德胜会就此问题发难,哪知道胡德胜一言未发,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 站长轻轻地咳嗽一声:“好了,接下来你们自己去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吧!待确定了之后,向我汇报。” 四人齐声答应一声退出了办公室。 …… 几乎在同一时刻,伊藤广志并没有寻地方落脚,而是坐在一间茶馆之中。 由于天气太热,人们坐在茶馆中就像是一个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周围茶客们大概也是受了炎热天气的影响,人声喧闹,说话中透着几分火气,令人感到莫名的烦躁。 伊藤广志在路上买了个一柄折扇,可是这柄折扇在他手里发挥的效果实在有限。他脱下衬衣,只穿着一件跨栏背心,拿起桌子上的一碗冰镇酸梅汤一口气喝光。 就在这时,茶馆里走进来六个泼皮,为首的一个光着上身,胸口处露出一头猛虎纹身。 他们就坐在了伊藤广志旁边的一桌。 “啪啪啪,啪啪啪……” 其中两个泼皮敲起桌子,催着伙计赶紧上茶。 伊藤广志常年在中国生活,对泼皮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去看这几个泼皮。 茶馆的生意很好,伙计虽然听到了招呼,但也没能立即赶过来,因为他手里的大茶壶没水了,得去后厨再拎一壶。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伙泼皮等不及了。 一个瘦子当即起身来到了伊藤广志桌前,不由分说将茶壶拎到了自己的桌上,给几位同伴倒茶,期间别说是向伊藤广志征询了,连正眼儿都没看他。 伊藤广志心中怒火中烧,可表面上还是古井不波的模样,只是装作没看到。 那边的泼皮每人都喝了一碗凉茶,那瘦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敲敲桌子,道:“喂,说你呢,来这里做生意啊?” 伊藤广志仍是偏着头,佯装没听见。 那瘦子又叫了一遍,可伊藤广志还是没答应。 瘦子从果盘里捡起一颗瓜子冲着伊藤广志的脸上扔了过来。 “喂,说你呢,耳朵聋啦?”瘦子口气不善,显然是嚣张惯了。 “哦,叫我啊?”伊藤广志恍然转头,表情拿捏的很到位。 “不是叫你还叫谁?喂,从来儿来的啊,准备做什么生意?” 伊藤广志知道这些人没安什么好心思,多半是套他的话,骗钱。话说回来了,对方的眼睛还挺毒的,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是临城人。 伊藤广志起身赔笑道:“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买卖,养家糊口而已,养家糊口……” 瘦子翻了个白眼儿,这才看到伊藤广志的西裤膝盖部位都洗的发白了,心知他生意多半做的不怎么样,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时,他们的茶也上了,瘦子便扭过身子去,和几个同伴嘻嘻哈哈的聊天。 伊藤广志趁机穿衣起身快步出了茶楼。 他从皮包里掏出一顶微微被压扁的帽子,整理了一下,便戴在头上,帽檐压低,遮住了胡子拉碴的半张脸。沿着大街走了一会儿,就直接拐进了一条小巷,眼睛不住地向周围扫视,耳朵也是警惕地竖了起来。 再次回到临城,再次回到这个差点让他折戟沉沙的城市,伊藤广志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三浦和一组长明明说跟他一起来,可临出发的时候却忽然说有要事交处理,便让伊藤广志先行来临城。 可伊藤广志心里很清楚,三浦和一根本就是在欺骗自己,他们肯定也来到了临城,而且极有可能正在暗处盯着他。 一边要提防着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中国特工,一边还要提防着三浦和一,伊藤广志感觉自己犹如夹在风箱里的一只老鼠,两头都受气。 走着,走着,巷子对面走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打扮跟刚才见过的泼皮颇有几分相似。 一个敞着胸口纹身的灰衬衫狠狠地踹了几脚路边停着的一辆黄包车,指着在树下乘凉的黄包车夫骂骂咧咧正在说什么。 而他的同伴不耐烦地催着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伊藤广志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他也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断定茶楼里遇见的泼皮和眼前的这两位并非特工,但若是招惹到他们也会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所以他是能躲就躲。 他的脚步并没有减慢,而是按照原来的速度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和两个泼皮便错身而过了。 可伊藤广志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就在他又走出五步之时,身后那个灰衬衣的声音突然响起:“喂,站住!”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遭遇勒索 对于泼皮的喊声,伊藤广志佯装没有听到身后的叫声,迈步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灰衬衣不干了,快步追上他,伸手就搭在了伊藤广志的肩膀上:“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是吧?” 伊藤广志知道这是纯粹来找茬的,这些人都是地头蛇,一旦沾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他身负重任,没时间跟这些泼皮纠缠,而且这样纠缠下去也不安全。 他心念电转,当即服软,很是恭敬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灰衬衣:“两位兄弟,在下还有急事,请行个方便!” 灰衬衣将钞票在手掌上拍了拍,咧嘴笑道:“算你识相!”眼睛一直盯着伊藤广志手里鼓鼓囊囊的钱包。 伊藤广志来临城之前,为了行事方便,携带了不少的现金,想着尽量地不跟银行打交道,这样也更加安全一些,没想到忘记了财不外露,此时却被眼前这个泼皮盯上了。 灰衬衣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心说:“真是一只肥羊啊,随身带着这么多的钱。”和伊藤广志钱包里的这点钱相比,自己手里这几张钞票就显得太少了。 “啧啧……”灰衬衣的同伴也是嘴里发出声音,看得眼睛都直了。 伊藤广志也知道他们的心意,当即又拿出几张钞票塞到他手里,道:“两位兄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灰衬衣嘿嘿一笑,手一摆:“走吧!” “多谢!” 伊藤广志走后,同伴望着灰衬衣手里的钞票,使劲地眨眨眼,这来钱也太快了吧? 灰衬衣也是心里非常高兴,今天的运气简直好到爆棚。 同伴撺掇道:“走吧,晚上聚仙楼!” 灰衬衣撇嘴道:“喝!你就知道喝!这点钱哪够啊?这人被咱们一吓唬就肯出血,身上肯定有事,走,跟着他,再弄一笔!” “嘿嘿,还是你脑子活泛!这只大肥羊,是得让他多出点血。” 伊藤广志摆脱了两个泼皮之后,径直往元宝街一带走去,他这次来临城的掩护身份就是一个布匹商人。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甚至会表现出胆小怕事的模样,所以钱给了就给了,根本也不在乎便宜了那两个泼皮。 元宝街是一条临城的老街,西起牛羊司巷,东至金钗袋巷,距离不足百米、宽不到三米。与其说它是条街,到不如说更像一条小巷。 之所以要去元宝街,是因为此地距离与“夏蝉”接头的地点非常近。 伊藤广志生性谨慎,做任何事从来都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何况此次临城之行内忧外患,处处充满了凶险,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上一次的接头十分小心,在发现有人跟踪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放弃接头。按理说,自己这边没问题。 从三浦和一对自己的种种态度来推测,应该是“轻舟”小组出了问题。 在这个时候三浦和一还让自己完成接头,大概就是对自己进行甄别。 这种做法其实也可以理解,换成自己是三浦和一的话也会产生怀疑。 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自己连“石桥”的面都没有见到,没道理会引得“石桥”暴露啊。 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伊藤广志绞尽脑汁,可仍旧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走着,走着,伊藤广志心思电转,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把所有的可能都盘算了一遍,最后还是认为问题出在了“石桥”本身,是他们小组某个人出了问题,导致了小组的暴露。 可自己如果等三浦和一来了之后跟他汇报这种推测,对方会相信吗? 显然不会! 先不说三浦和一已经先入为主了,就说若是三浦和一问他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他都没法回答。 “你怎么知道‘石桥’以及‘轻舟’小组出事了?” 是啊,既然两次都没有接头成功,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出事了,这会更加加深三浦和一对他的怀疑。 不能问,也不无法开口辩解。 伊藤广志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真是太难了。 在临城的这几天,他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轻舟”小组真的出了事,那么这个“夏蝉”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呢? 别再是中国情报部门布置的陷阱吧?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脚步不停,很快来到街边的一个面馆,他心里装着事,不想因为吃饭耽误太多的工夫,索性就点了一碗打卤面简单对付一下。 反正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不会有胃口。 匆匆吃完了打卤面,伊藤广志付完账走出了饭馆,钻进了一个背街小巷,慢慢地放缓了脚步,就像是在溜达。 既然三浦和一在对他进行甄别,那此时会不会有人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呢? 如果自己的推测正确,倒是不一定要马上采取行动甩了跟踪的人,但不能不搞清楚三浦和一的真实想法。 是真的对自己进行甄别,还是一心想想责任推给自己? 正所谓有备无患,他可不想像傻子一样任人摆弄。 打卤面加快了脚步,直接穿过了小巷,朝着大街走去。 作为一名情报特工,伊藤广志的经验丰富,绝对称得上是高手,否则上次也不会轻易地从赵旭天等人严密的监视之下成功脱身。 他决定先确认一下身边的情况,看看自己的身后到底有没有尾巴跟着。 不多时,他看到前方街边有一处咖啡馆,于是脚步略微放慢,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然后不疾不徐地来到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前,轻轻用手紧紧了胸前的衣扣,好像是在整理衬衣。 就在这停留的片刻,他偷眼借着玻璃窗的反光向身后观察,果然就见侧后方不远处,原本脚步匆匆的一个青年男子,此时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侧身,状似悠闲,可是却不时把目光看过来,显然是在观察自己。 真是让自己猜对了,果然有人跟踪! 那个人脸生,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跟踪自己的人到底是三浦和一的人,还是就是临城站的人,现在伊藤广志尚不能确定。 尽管内心翻江倒海,但毕竟是老特工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平静,一脸如常,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又抻了抻自己的衬衣下摆,还煞有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才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伊藤广志又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不久前遇到的灰衬衣和其同伴。 这两个真是要钱不要命。 也好,既然来了,就得发挥一点作用。 伊藤广志继续往前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路上还买了一些糕点,边走边吃。 而跟踪他的那个年轻人,看到两个泼皮模样的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张望着好像在找人,看着他们直接朝着伊藤广志追去,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有情况! 年轻人在跟踪方面技术也还是可以的,可还是被狡猾的伊藤广志发现了,只不过年轻人并未察觉,注意力反倒是被灰衬衣两个泼皮吸引了过去。 这两个家伙在跟踪伊藤广志! 年轻人当下快走几步,远远地缀在两人的身后。 前面,伊藤广志并没有直接去元宝街,而是反方向走了两条街区,并连续做了几个试探动作。 不过他的试探动作做的倒是极为巧妙,极力地掩饰是特工的事实。 伊藤广志不住地冷笑。 身后的灰衬衣两个泼皮虽然机灵,可显然没有接受过训练,连最基本的反跟踪动作都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不是什么特工,而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而再后面的那位,行踪却是十分的诡异,总是和自己保持足够的距离,并且利用街道上的行人和一些建筑、车辆避开自己的目光,是个不折不扣的跟踪老手。 按理说,现在中国的情报部门应该不会想到他会再次回到临城。尤其是自己这一番化装之后,相貌依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很难把他和数天前消失的上海出版商人李垣联系起来。 对,这个人一定是三浦和一派来的,三浦这只老狐狸,果然对自己心存怀疑啊。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伊藤广志紧绷的神经立即一松,想必中国情报部门目前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然不会这样跟踪监视,直接抓人就是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转圈子了。 而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伊藤广志便挑了一条人流最多的主干道,走了数百米之后又钻进了一条小巷子中。 灰衬衣和同伴紧跟着也钻了进去,倒是最后缀着的那个年轻人没直接追过去,这条小巷子太过笔直了,站在巷子口可以通视整条巷子,遮掩的地方并不多,很容易被伊藤广志这样的反跟踪高手发现。 灰衬衣和同伴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同伴更是趿拉着鞋就追了过去,在他们的眼里,前面的人可是一头肥羊,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的伊藤广志却毫无征兆地转身了,看那样子好像是走错了路要返回一般。 看着快步走过来的伊藤广志,灰衬衣两人顿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灰衬衣的同伴,更是目瞪口呆地停住了脚步。 “你……”灰衬衣不由地发声,蓦然发现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唯唯诺诺了,一股寒芒从其双目之中迸射而出。 灰衬衣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像他们这种市井无赖,最是欺软怕硬. “两位兄弟,又见面啦!”伊藤广志对着二人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互猜忌 事出反常必有妖! 灰衬衣和同伴虽然是泼皮,但他们可不傻,混迹多年市井之中,也让两人积累了足够的识人阅历。 可之前,他们还是被伊藤广志的怯懦模样给骗了。 此时,看到伊藤广志向他们走过来,两人都是心中一凛。 尽管如此,灰衬衣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忐忑将胸脯挺了起来,胸口上的青蛇纹身似乎也瞬间膨胀了不少。 他们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即便对方有点来头,也未必能够讨到太多便宜,也得好好掂量一番。 “你……”灰衬衣的同伴刚要出言喝止。 岂料,对面的伊藤广志忽然开始加速,助跑几步之后突然纵跃而起。 在对面两个泼皮无比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伊藤广志已经提起了右脚,身在在空中前蹿。 灰衬衣的同伴想躲开,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伊藤广志借着冲势前伸的右脚就像是一柄重锤一样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咔嚓!” “啊……”泼皮惨叫一声仰天栽倒,后脑着地后又往后滑了半米有余。 而这个当口,伊藤广志已经从地上起身,再看地上的泼皮,整个左边的臂膀都抬不起来了。 灰衬衣没想到对方竟然出手这么恨,慌忙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脸上露出表情的复杂。 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兄弟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负。 手中有了武器,灰衬衣的胆子也大了,嗷了一嗓子便持刀扎了过去。 伊藤广志面对手持利刃的泼皮一点都不慌张,向侧后方撤了半步,干净利落地躲开了锋利匕首的直刺攻击,右手探出去直接抓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紧接着,他的左肘横向小幅度撩起,正中灰衬衣的下颚。 灰衬衣刚刚发出惨叫,伊藤广志小撤了半步的右脚又迅速跟上,近距离提起膝盖猛地撞击在对方毫无防护的小腹上。 “啊……”灰衬衣两声惨叫生生合成了一声。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伊藤广志的双手顺势箍住了灰衬衣的后颈,往下压的同时再次提膝猛击。 一下。 两下。 三下。 在第四下的时候,灰衬衣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 伊藤广志这才停手,蹲下身检查了一番,这两个人虽然被揍的不轻,但算不上什么重伤,只当是给他们两个一个教训而已。 伊藤广志伸手摸向那灰衬衣的口袋,将自己之前被他们勒索去的钞票又拿了回来,重新放回钱包里,拍拍手起身,有意无意地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瞟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一分钟后,在后面跟踪的那个年轻人出现在了灰衬衣两个泼皮的面前。 蓦然见到又来了人,灰衬衣的同伴下意识地捂着肩膀往后一缩。 灰衬衣下颌受伤,满嘴是血,一张嘴就疼,只能捂着小腹发出有气无力的唔唔声。 年轻人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脚下不停,从灰衬衣的身上迈过,径直追了上去。 “哎呦,哎呦……” 小巷内只留下两个半躺在青石板上的泼皮,那同伴对灰衬衣道:“不……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灰衬衣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两人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往前走去。 也就在这时,迎面又走过来一个穿着短褂的男人,那人行色匆匆,小巷子又窄,竟是一下子跟他们直接撞了个满怀。 灰衬衣被碰到了伤处,疼得直吸冷气,他的同伴捂着肩膀骂道:“谁……谁他妈的……不长眼啊?没……” 骂声戛然而止,却是被灰衬衣狠狠地拉了一下。 那人脚步不停,转眼间已经走出去了十几步。 同伴一向是以灰衬衣马首是瞻,赶紧问灰衬衣:“怎……怎么了?” 两人天天在一块儿,他能明显感觉到刚才灰衬衣拉他是在劝阻他。 今天的事情真是邪门儿了,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邪性,灰衬衣没说话,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托着下巴,终于,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走……” 伊藤广志方才出手收拾两名泼皮,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牛刀小试。 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手,就是为了给三浦和一的人看的。 你们不是怀疑我跟中国特工有勾连吗,那就来看看啊,我是怎么对付这些中国人的? 发泄了一番之后,伊藤广志胸中集聚的怒气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是又涌起了一股悲凉。 一直一来,他都效忠于特高课组织,可是上次接头失败的事情一出之后,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反而是把他当成了内奸和家贼一样防着。 他的心里对三浦和一充满了深深的恨意,这个三浦是搞情报的专家,借机排除异己也是一把好手。 尽管身后有人跟着,可伊藤广志还是穿街过巷,将元宝巷周围的地形环境都查看了一遍。 三天后的傍晚即将和“夏蝉”接头,这三天自己绝对不能出意外,而且还要做好“夏蝉”已经叛变的撤离准备。 他侦察任务完成之后,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将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甩了。 一个小时之后,城东的一处独门小院里,穿短褂的男子和穿长衫的三浦和一相对而坐。 这里是三浦和一他们刚刚租下的新住所,周围环境十分复杂,但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容易撤离。 事实上,情况与伊藤广志推测的差不多,三浦和一带着人与伊藤广志乘坐同一列火车到达了临城。 为了避开伊藤广志,他们采取了早上晚下的策略,即在上海提前上车,在临城下车时等到乘客们走的差不多了再出站。 短褂男子首先开口道:“组长,我跟了伊藤广志一段时间,发现有两伙人在跟踪他,所以我不敢靠的太近。” “两伙人吗?一伙应该是中国特工,可那另一伙呢?”三浦和一感到很惊讶。 “另一伙应该是当地的泼皮,他们有两个人,毫无跟踪经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是勒索了伊藤广志,后来可能觉得勒索的不够,又去跟踪他,可他们两个早就被伊藤广志发现了,而且在小巷子还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短褂男子一直跟在后面,连盯梢带推理,很快就将伊藤广志的行动轨迹勾画了出来 “什么?”三浦和一的心里不由泛起了一股疑云。 伊藤广志一向谨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和别人起了冲突了呢? 短褂男子将整个过程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卑职觉得太奇怪了,跟在伊藤广志身后的中国特工好像早就知道伊藤广志要乘坐这趟火车似的,组长,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能不奇怪吗? 这边伊藤广志刚一下火车,身后就有人跟踪了。 三浦和一摸着下巴,自从伊藤广志回到上海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严密监视之下,是不可能有机会和外界联络的,况且返回临城的时间也是他临时定下的,伊藤广志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并通知他人。 难道是中国情报部门一直都有人蹲守在火车站?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伊藤广志已经化过装了,即便引起对方的注意,也不会那么快。 三浦和一实在是想不通。 汗衫男子忽然道:“组长,您说那两个泼皮是不是中国情报部门找来的?” 三浦和一不禁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你这个推测很大胆,可这解释不通啊,中国情报部门应该不缺人手,还用的着派这种货色?” 说完,他凝眉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三浦和一和中国特工给咱们唱的苦肉计?” 短褂男子有力地点头,又摇头:“组长,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总觉得这里面的事不简单,这两个泼皮的背景需要查一查。” 这一下提醒三浦和一,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差一点疏忽了,如果伊藤广志真的有问题,中国情报部门为了迷惑咱们,完全可以唱一出苦肉计。怎么样,这两个人你能查到吗?” “应该不太难查。我见过这两个人,其中那个穿灰衬衣的容貌很有特点,身材不高,金鱼眼,葱头鼻,看那一身打扮,还有胸口上纹身,就像个地痞混混。加之两人都受了伤,之前我注意到在他们挨揍的那个小巷不远处就有一个诊所,他们多半要就近去那里治伤,我去问一问就清楚了。” “这样最好,你尽快去查,在没有搞清楚伊藤广志的真实立场之前,我们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事根本无法实质性地展开。我担心的是我们偷偷地盯着伊藤广志,可我们身边也许也会多出好几双眼睛。你一定要小心,宁可将伊藤广志跟丢了,也不能让中国特工发觉到,否则咱们就有可能暴露在中国特工的视线之中。” 三浦和一判断,现在伊藤广志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偷偷地在他身后布置人手的事。不管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变节,自己都应该找个人为“轻舟”小组一事负责,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伊藤广志都是最佳选择。 而且,若是伊藤广志真的是叛徒。一旦发觉他自己的叛变行为被识破,随时都有可能联合中国情报部门对他们动手。所以,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解决了伊藤广志,不能给他出招的机会。 他略一思索,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去调查那两个泼皮的背景,我会再派人盯着伊藤广志,等你那边调查完成后,还是由你来负责监视伊藤广志。矢野君,这些人当中,就属你办事我最放心!” “哈依!组长,那我这就去调查!”叫作矢野的短褂男子顿首。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秋田开口 另一边,方如今对伊藤广志、情报组以及三浦和一上演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一无所知,他此刻正在审讯室里对秋田展开审讯。 让方如今感到高兴的是,站长终于答应可以对秋田真宏使用电刑了。 这主要得意于吴剑光、王韦忠做的工作,他们向站长详细汇报了对喜多太郎使用电刑时的经过和效果,强调只要掌握好火候就不会危及到人犯的性命。 而站长则考虑目前秋田真宏被捕的消息已经被特高课总部所掌握,并且派出了“鱼鹰”潜入临城进行调查,也许用不了多久,秋田真宏肚子里那些情报就会成为过去时,没有了实效性,情报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总之,种种原因,造成了秋田真宏成为第二个享受电椅待遇的人犯。 行刑已经有一会儿了,秋田真宏的忍耐力比喜多太郎要强不少,这还是在他被施以重刑的基础上。 “呸!”秋田真宏吐掉嘴里的酸水躺到椅背上,想借着椅背上的木板的冰凉导走后背上火烙般的灸痛。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面前的方如今,“告诉你也没有用的!我一被抓。我们以前用的联络方式和地点便全部作废,他们都会蛰伏起来,或者是启用备用方案,而备用方案有好几套,具体用哪一套都是随机的,即便是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们才要你把所有的地点和联络方式都说出来。你放心!我们有的是人手逐个去查。”方如今有着足够的耐心。 在秋田真宏这种老牌的特工面前,如果稍微表现出一点点浮躁的情绪,就会迅速被对方所捕捉到,这对接下来的审讯是很不力的。 “呵呵,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在金华了,那里有个两金大戏院,你可以在下个月的最后一天去戏院的九号桌听戏,也许会有人过来跟你接头……” 一个潜伏在临城的间谍小组,启用备用的联络方案竟然是去几百里地之外的金华接头,简直是骗鬼呢。 这家伙不停地说话,明显想在下次动刑前多磨蹭点时间罢了。这种小伎俩根本骗不过方如今的眼睛。 “你怎么不说让我派人去福建,那里有造型别致的土楼,你们在那里是不是也有接头地点?” 秋田真宏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军官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临城情报站这么多军官,单单让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审,足以说明其确过人之处。 “秋田,你如果记不清了,我就再帮你回忆一下。” 秋田真宏被电的麻劲儿还没完全退下,就再一次被扔进了火窖。 这次加大了电量,刚才的感觉和这次袭来的痛楚简直无法相比。 数倍于先前电量的交流电通过身体,穿透每条毛细血管和神经,让秋田真宏的肌肉开始出现痉挛。 然后,不只是痉挛! 随着电流加大,这种痉挛导致他的肌肉由酸痛至巨痛。 一开始,秋田真宏的心脏如同被万根钢针穿刺般,继而心脏开始出现脱离身体的感觉,仿佛自己胸前的皮肤肌肉被利器霍然割开,有人硬生生地从胸腔里将他的心脏取出,相连的血管、肌肉、筋与皮都被粗暴地扯断。 在这种戮心戮肝的极度痛苦中,秋田真宏的扩约肌完全失去了控制,顷刻之间大小便失禁,污秽顺着裤管流出,沾满脚踝。 他的身体也随着电流甩动起来,尤其是头部,就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拨浪鼓,随时都有可能从脖子上折断。 “告诉我你其他的运输线路和联络人!我就搬开闸刀!”方如今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直觉告诉他秋田真宏的身体承受已经接近极限了。 也许是听到了方如今的声音,秋田真宏头部晃动的幅度减小了,脑袋后仰双眼上翻的方向正好对着站在电闸边的方如今。 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鬼。 方如今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似的,秋田真宏头的脑子原本已然停止的思考功能,在求生的本能下开始运作起来。 数个坐上电椅前巳经在心里打定好忘记的联络方式、地点和人名,再也不受控制地接连跳了出来,顺着通了电的神经滑溜着奔向牙关。 “他们是……”然而只是说了三个字,其余的话还没有溜出口前,秋田真宏猛然心口一凉,发力地在舌头上咬了一口。 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咬舌自尽的力气,这一口咬下之后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只有无尽的麻木。 可即便是如此,差点窜出来的人名还是成功地被咬断在成句子之前。 “他们是谁?”方如今看到秋田真宏刚要开口便打断了自己的话头,忍着火气猛地拧动了调整电流的开关。 随着电流的骤然加大,秋田真宏原本就已经在打摆子的身体在电流这种猛兽的狂暴冲击下,剧烈地颤抖抽搐了起来。 足足持续了十几秒。 然后,猛然间停止了颤抖抽搐,身体开始拼命地向前顶,从胸口到小腹绷成了一个畸异的拱型。 “哈……哈……呵……呵呵……”秋田真宏面目狰狞,犹如从十八层地狱中钻出来地厉鬼,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你可以继续笑!”方如今手在开关上轻轻一拧。 电流减小了。 秋田真宏原本保持着的怪异姿势稍稍缓和了一下,然而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体会到这种略微放松的感觉,电流便再次加大。 “咔嚓,咔嚓……” 随着方如今手指的拧动,秋田真宏已经再也叫不出声音来了。 交流电的强度交替变化,让他感觉全身的肌肉好似一层一层地被从骨骼上剥离下来,全身细胞都在膨胀、刺痛。 七窍内简直都要喷出火焰来。 尤其是眼睛、耳朵和鼻孔。 秋田真宏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从这几个孔洞中流出来,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形容的疼痛。 这时,一个无比清晰声音在他的大脑中响起来—— 为什么要继续坚持下去呢? 如果开口说了,这一切痛苦不就结束了吗? 说吧,说吧! 现在连死的选择都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灵魂深处唱着对台戏—— 秋田,不能说! 你不能背叛帝国! 不能背叛特高课! 一旦你开口了,你就是帝国的罪人,不仅急本人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你的家人也会因为你而遭人唾骂,被人戳脊梁骨,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可是,第二个声音很快就被第一个声音湮没了。 别听他的,他会把你拖进地狱。 说吧,开口即是痛苦的结束。 永远脱离这个人间地狱。 第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而他心里的这种念头来势之猛,几乎吞噬了所有的思考空间,除此再没有什么想法存在脑子里。 一连串的地名、人名、联络暗号像是排着队从脑仁顺着腮帮子冲向舌头,却又被嘴里塞满的腐臭液体堵住、挤成一堆。 秋田真宏感觉自己明明已经说了,可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而且,他的鼻子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口鼻密不透风造成的空压,像根针管抽干了胸腹中的空间,前胸后背被紧紧的吸在一起。 五脏六腑被狠狠地挤压,那种感觉就像是个被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使劲地拉扯揉搓着…… 秋田真宏再也忍受不住了,两眼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队长,这家伙快被憋死了!”一旁的马宝惊声叫道。 这一次的电刑审讯远比喜多太郎那次要更加精彩,但也更加的残酷,别说是秋田真宏了,就连孙大彪这种见惯了血腥的人都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撬开他的嘴!”方如今关掉开关。 马宝手疾眼快,扒开秋田真宏的嘴巴,也顾不上脏了,直接从嘴里往外掏,一边掏着,一边喊着:“吐!吐!吐!……” 而此时秋田真宏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意识,随着鼻子的抽动,血腥、恶臭和着潮闷的空气不断地被吸进肚子。 “唔唔唔……” 混浊的气团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耗子从他的气管冲出,用力地拱开堵在咽喉的杂质,从撬开的牙关逃出来。 “呕!呕!呕……” 秋田真宏开始强烈地呕吐,一发不可收拾。 “咳!咳!咳……” 之后是强烈的咳嗽,听得揪得人的肺都疼,感觉他快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方如今就站在他的一旁,眼神阴冷。 秋田真宏吐出来的污秽中除了一些未完全消化的食物,还有黄绿色的胆汁,甚至还有两颗咬断的牙齿。 空气吸进肺里,让秋田真宏原本被电流刺激得松软的肌肉慢慢地僵硬起来,他眼前竟是再次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方如今一招手,值班军医刘启芳迈着两条腿僵硬地走过来。 刘启芳虽然是个医生,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情形,方如今真是个狠人,主持这样残酷的审讯,竟然面不改色、镇定如常。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方如今的喝声,打断了刘启芳的思路,他赶紧上前帮着马宝清理秋田真宏口腔里的秽物。 “不要停!继续呼吸!呼吸!不要停……”他在秋田真宏的耳边大声叫着。 看秋田真宏的情况,目前虽然死不了,但身体机能被彻底地破坏了,再也回不到以前的身体状态了。 随着口腔里的污秽被清理干净,秋田真宏感觉到自己呼出的腥臭气体再次吸回身体,好像他的魂儿也被吸了回来。 刘启芳摸着秋田真宏的胳膊,感觉他硬成石块的肌肉又重新恢复了松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了,没事了……” 秋田真宏也是身体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回自己失禁拉出来的屎尿中。 还有什么比从鬼门关中逃回来更加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稍微缓了一会儿,他恍惚地看着眼前忙碌的几个人面部表情,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情况时有没有泄露什么情报出来,如果有的话,泄露了多少。 “秋田,我承认,你很坚强。”方如今静静地盯着他,脸上古井不波,“你对特高课组织的忠诚让我很是钦佩,但是这并不能将你从电椅上救下来,刚才这一段只是个开始!” 说完,不待秋田真宏回应,手又伸向了电椅的开关。 看到这个动作,秋田真宏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浑身战栗不已,他艰难地张开口吐出两个字:“……不……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全部交代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字让他们等待了太久的时间,实在是来之不易。 马宝和另一名行动队员将秋田真宏从电椅上架下来,又用冷水给他冲洗掉了身上的污秽。 再次坐到审讯桌前的时候,方如今冷冰冰地看着对面的秋田真宏:“秋田,你要是早点这么配合该多好,也就不用受这种皮肉之苦了。” 秋田真宏用力擤了擤鼻子,却清不掉鼻子里堵着的东西,后来还是刘启芳用镊子给他夹出来的。 这下呼吸顺畅了。 方如今命人拿出一面镜子给秋田真宏看。 镜子里的那个人,两眼青紫得有核桃大小,口、鼻、眼角都溢出了血水,凝在脸上结成痴,就像是鬼画符一样。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他! “秋田,不要无谓地耗费我的耐心,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秋田真宏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妄,经历过这次电刑,他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心里的那口气无论如何也聚不起来了。 在方如今的逼问之下,秋田真宏一一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原来秋田真宏在潜入临城站之后,便靠着手里掌握的一笔雄厚的资金打通关系,建立了一条走私线路。 像这种走私在临城屡见不鲜,而且很多都是由政府官员和军队军官、帮派等势力掌握。 秋田真宏采取跟他们合作的方式,将上海的各种紧缺物资运到临城来倒卖,获取了丰厚了利润,也为他的间谍活动积攒了一大笔资金。 看到他在临城经营的很好,特高课总部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从人力上给他予以支持,派出了五名特工,其中就包括熊田秀男、石田裕子、喜多太郎等骨干成员。 由此,秋田真宏开始在走私货物中夹带私货。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秋田真宏手下管理的特工也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临城地区情报网的重要人物。 到现在为止,他手上的运输小组已经达到五个之多,成员五十余名,基本聚集在临城市区一带,社会各个阶层都有。 化名为侯亮的熊田秀男负责其中一条,也是最为重要的运输线路。 “轻舟”小组和临城的情报小组之间保持着相对独立的运行状态,基本上不横向产生任何联系。 所以,在历次日本间谍被破获中,都没有对“轻舟”小组产生任何的影响。 而根据秋田真宏的讲述,方如今推测崛部隆一在金牛湖上接到的那部电台,也就是被闫建波摔碎的那台,很可能就是由“轻舟”小组提供的。 为了保障走私线路的运行,秋田真宏和“轻舟”小组不断地采用钱财、美色开道,大肆收买政府要员、军队军官和各个帮会的首领,在临城的各个层面织就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只不过大部分被他们利用的人只知走私,对他们从事的间谍活动毫不知情。 半年前,由秋田真宏亲自布置,安排五个人分别打入了临城警备司令部、临城警察局、漕帮、港务局、火车站,组成了一个情报小组,地位有高有低。 据秋田真宏交代,这五个成员都是之前被他策反的中国人,秋田真宏暗中给他们提供资金贿赂上级,从而调入几个关键部门。 秋田真宏也是有野心的,他很清楚单单经营秘密运输线路,最多是给别人做嫁衣,而他的顶头上司三浦和一更加看重的是情报工作,在这位上司的眼里,“轻舟”小组固然重要,但最终只能是配角。 秋田真宏当然心有不甘,而且为了保证“轻舟”小组安全平稳运行,他也希望能够获取更多的情报。 不过,秋田真宏倒是不贪心,他很清楚这五人情报小组成员都是打入各自单位不久,地位并不是很高,暂时获取不到太多机密的情报,所以并未启用他们。 而这些人只知道秋田郑重,却不知道“轻舟”小组的存在。 不得不说,秋田真宏在保密上的要求非常严格,五人情报小组的身份只有他一人掌握。 这个名单呈送给站长和吴剑光,怕是要让他们吃惊不已。 除了侯亮这个小组之外,另外的四个小组名单也都交待了出来。 方如今把这份名单记录完成,心中不禁暗自欣喜不已,又挖出了这么多的间谍。 算上之前的,一共是五十多名间谍啊,自己此次的收获可是太大了,足够让站长甚至是南京的处座惊掉下巴了。 方如今晃了晃手中的名单,在问道:“秋田君,你再好好地回忆一下,还有没有漏下什么人?万一让我们发现了,那可就不好了。” 秋田真宏有些诧异,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微微摇头。 方如今接着问道:“那这次在八号仓库存放的炸药是干什么用的?” 秋田真宏无力地回答道:“这个我的确不知道,几个月前,特高课总部来电说会有几批炸药运过来,只是强调让我们确保这批炸药的安全,但并未说明具体的用途。” “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吗?” 秋田真宏又是摇头:“没有!三浦和一对此讳莫如深,我也不好开口相问。不过从他的重视程度来看,临城的情报小组们一定策划一场大的行动。” “那上次和你接头的‘薛老板’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应该是,这一点三浦在电文上也没有说,只是让我全力配合,本来我们是要接头的,可两次都没有成功,我都没有见过这个‘薛老板’,自己就出事了。” 秋田真宏的样子很颓废,他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暴露,这个问题自从他被捕之后就一直折磨着他。 “那你们接头的地点呢?” 秋田真宏连着说了两个地点,方如今听完一怔,心中顿时一阵紧张,这两个地点和胡德胜通报的跟踪李垣时经过的地点高度重合。 这么看来,李垣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薛老板。 不过,随即他又心神一松,这个李垣又回来了,又回到了临城,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被石田裕子的那封电报给勾回来的。 那封电报会让特高课造成疑惑,他相信李垣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其身后还有特高课的人,说不定三浦和一亲自来了临城,毕竟一直风平浪静的临城情报网络出了这么大的事,负责临城情报工作的三浦和一不会无动于衷。 方如今接着追问道:“就这些内容吗?秋田君,你的回答并没有让我满意,我警告你,对于‘轻舟’小组的情况,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想你是个聪明人!” 秋田真宏心头一颤,接着说道:“为了保证各个小组之间的独立运作,这个五个小组之间也没有横向的联系,甚至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想熊田秀男和锦森印刷厂出事之后,其他四个小组应该并不知情……” 话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但意思却是很明确了,方如今的抓捕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方如今心中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由于秋田真宏的情报的过时,最终导致错过抓捕的最佳时间。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一丝的疑虑,问道:“那么这些小组会不会和特高课总部产生直接联络呢?” 在鸡笼山山寨中就发现了藤井树仁还掌握着一部电台,幸亏清剿行动干净利落,这才没有给这些日本间谍发报示警的机会。 秋田真宏想了一下说道:“没有,为了保证各个小组的绝对安全,他们的信息只有我一个人掌握,在总部也只是有这些人的基本资料而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掩护身份和住址,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秋田真宏将“轻舟”小组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然不愿意让其他人染指,这个领导权和控制权也是他和三浦和一在不断地讨价还价中争取过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方如今很十分庆幸。 正是由于“轻舟”小组这种独立的运作模式,导致了该小组被一锅端,秋田真宏极强的权力欲望反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秋田君,你既然是负责运输的,想必对临城的各个交通要道、重要军事设施和目标应该清楚吧?难道你对这批炸药的用途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秋田真宏犹豫了一下:“我确实想过,我的初步推测是机场、码头、发电站、水库等目标,不过到底是哪个,我无法确定。” 方如今一声冷笑,说了等于没说,这些目标自己早就想到了。看来秋田真宏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落实到“薛老板”的头上,也不知道赵旭天那边的跟踪怎么样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有必要提醒赵旭天一下,李垣的身后很有可能还有人。 秋田真宏已经疲惫不堪了,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方如今猛地敲击桌面:“秋田君,实不相瞒,这次破获你们‘轻舟’小组只是较量的开始,用不了多久,你可能就会在这里看到你的上司!” “三浦?怎么,三浦和一也来临城了?”秋田真宏眼睛瞪的老大,紧紧的盯视着方如今,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突然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出声喊道,“你们利用石田裕子布置了一个陷阱是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冷笑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连夜抓捕 二十分钟之后,吴剑光的办公室里,方如今拿着秋田真宏详细的口供向吴剑光、王韦忠汇报。 因为考虑到案件的侦破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吴剑光并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陪着行动组的一众人员加班。 “快坐,坐下说!”吴剑光看到方如今脸上都笑出了花儿。 秋田真宏一直都不肯开口,他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毕竟秋田真宏是“轻舟”小组的组长,肚子里的情报最多,最有价值。撬开他的口,对于全面破获该小组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方如今也不客气,谢过座之后坐到了沙发上。 他的汇报详略得当,吴剑光听得很明白,把“轻舟”小组的成立始末、组织结构以及运行情况讲述的一清二楚。 “收获巨大啊!”吴剑光看着手里的审讯记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次可真是挖到金矿了。 王韦忠站在一旁,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的兴奋之情也是尽显无疑。 秋田真宏的开口意味着案子可以慢慢进入收尾阶段了,这一网捞下去网到这么多的大鱼,可总养在池子里也不是回事,还得是煎炒烹炸、物尽其用才是。 尤其是吴剑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净面洗手坐到了餐桌前,拿起筷子准备大吃一顿了。 这是妥妥的政绩啊,结案报告报到特务处本部去,自己在处座的印象中便会加重不少,这无疑对将来的仕途大有裨益。 方如今看看两位长官,道:“副站长,我的建议是先放放那个五人情报小组,先抓这四个运输小组。” “说说你的理由!”吴剑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尽管秋田真宏说他们跟特高课总部没什么关系,但这些人都是特高课总部指派而来的,又在临城经营了这么长时间,没准哪个人会和上海保持联系,或者是能够从临城得到风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吴剑光和王韦忠点头表示赞同,方如今做事一直都是十分谨慎,很是让人放心。至于之前郑耀庭那件事,完全是个意外。 高兴劲暂时过去了,要涉及具体的行动事宜,吴剑光皱眉道:“四个小组,若是同时抓捕的话,咱们的人手可太够。” 方如今也是这么认为的,“轻舟”小组涉及的日本间谍太多了,他们分散在和临城各处、各个阶层,同时铺开摊子进行抓捕的难度着实不小。 尤其是当前,智惠东的第二行动队主要力量都摆布在了广济医院,配合方如今下一盘大棋,行动组人手不足。 目前的情况是,抬着头能够看到满树的果子,哪个掉在地上摔烂了都会令人心疼。 但是,又不能不加快节奏。 有了秋田真宏的这份口供,方如今就可以做到将“轻舟”小组一网打尽,再由“轻舟”小组倒着追溯,把使用过“轻舟”小组这条渠道的日本情报小组挖出来,但是这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动作要快,必须要在上海特高课总部、“鱼鹰”发觉之前,不然那可就白高兴一场了。 “没错!这个确实要抓紧了。”吴剑光伸手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狠狠地说道,“趁着这些小鬼子还没有得到风声,咱们就一个个地摸过去!不过,这次有咱们行动组忙活的了!这四个运输小组之中,也得有个向后顺序吧,如今,你来说说,先抓哪一个!” 在他的印象当中,像这样研究抓捕顺序还是头一次。 方如今也不客气,道:“我觉得应该是横田三郎这个小组,此人的掩饰身份是大茂粮店的老板,化名为单铖逵。他的手下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翔安轮船公司的职员柴金彪,真名叫田中寿吉。” “此人负责船上的采购,每次都会借着去大茂粮店买米面的机会和横田三郎接头,并将从上海偷运来的装备物资交给横田三郎,再由横田三郎根据松田真宏的指令将装备物资投送到指定的地方,以供临城的日谍情报小组取用。 “或者,横田三郎也会将在临城收取的物品交给横田三郎,由他负责运出临城。” 吴剑光笑眯眯地问:“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田中寿吉所在的轮船此时应该正好停在临城码头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副站长!”方如今不介意拍吴剑光的马屁,“我刚刚让人查了这条船,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起锚返回上海。” 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那是得早点动手了。 吴剑光道:“松田真宏有没有交代恒田三郎最近有没有运输大宗物品?”他担心的是还有另外一批炸药,虽然没有搞清楚日本间谍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的炸药,但这总归是一件大事,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 “这个倒是没有。为了确保锦森印刷厂这条线路上运输的炸药的绝对安全,其他几条线路运输量都有不同程度地缩减,这是他们有意为之。以往他们也承担着武器、电台等物品的运输,都是临城日谍潜伏小组需要的物资。” 为了安插间谍,特高课也是煞费苦心,情报人员进入临城之时,为了躲避搜查,最大限度保证安全,身上绝对不会带可疑物品。 一般都是等他们在临城站稳了脚跟,再从和运输小组提前约定的秘密投送地点领取装备物资,双方不见面不接触,最大限度地保证彼此安全。 吴剑光又问:‘那剩下的两人呢? “一个是化名为何凯元的武藤信雄,另一个则是化名为朱涛的野田弥二,两人都是田中寿吉那条船上的船员,地位不如田中寿吉高。” 吴剑光扭头看向王韦忠:“这事你怎么看?” 行动组是王韦忠在具体负责,自然要征询其意见。 “我同意如今的建议!”王韦忠言回答道,“对于田中寿吉、武藤信雄、野田弥二而言,必须在夜晚抓捕,而横田三郎的粮店正好处在闹市区,人多眼杂,白天抓捕很难保证不被有心人所察觉,保密工作不好做,如果消息泄露了出去,惊动其他同伙就不好了。 吴剑光点点头,必须要以快打快、争分夺秒地挖出横田运输小组。 另外三个运输小组以陆路为准,具体的人员动态情况还不是特别的明确,需要明天白天打听清楚了之后再安排抓捕。 吴剑光提醒道:“这可是个大行动,要不要让水警和港务那边配合行动?” 方如今道:“配合肯定需要他们配合,但是绝对不能提前告诉他们,我怕走漏风声。” 秋田真宏等人大肆买通水警、港务局的人,这些人当中说不定有他们的耳目。 这些耳目不一定知道田中寿吉是日本间谍,但在走私这条线上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难免得到消息后会通风报信。 接下来,吴剑光亲自下令,将行动组所有在家人员全部动员起来,开始准备。 考虑到方如今审讯太耗费精力,王韦忠安排他在办公室手下,自己却是亲自发动人手。 十分钟后,人员集合齐了。 这次行动采取了非常保密措施,由王韦忠一人亲自带队,只有他知道抓捕的地址和具体目标,其余人都蒙在鼓里。 人员集合上车,王韦忠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车窗摇下来,他伸出胳膊对着站在路上站在窗前的方如今挥挥手。 方如今也挥手回应,看着汽车驶出临城站大门。抓捕这方面,王韦忠比他能力强多了,应该不用担心。 夜色深深,灯火闪亮,今晚将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方如今拿起电话先给刑讯室那边打了个电话,得知刘启芳对秋田真宏进行了救治,人犯的身体状态还不算太差。 放下电话,方如今也确实有些累了,靠着椅背,将双脚搭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到了夜里三点多,王韦忠带队而回,不过他看到方如今还在熟睡,便没有叫醒他,自己则将人犯直接押去刑讯室审讯。 早晨七点多的时候,王韦忠推门而入,方如今也醒了。 方如今看着王韦忠双眼充满了血丝,目光中却满是兴奋之色,就知道是个好消息。 原来,王韦忠对横田三郎、武藤信雄、野田弥二的抓捕很成功,而该小组的另一个关键人物田中寿吉则因为拘捕而被子弹当场击中掉在了江水里,当时并未没有打捞上来。 而这时也并未得到新的消息,多半是被江水冲走了。 不过据开枪的行动队员说,田中寿吉是胸口中枪,活下来的希望并不大。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横田三郎在在睡梦中就被抓捕,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而抓捕田中寿吉之所以出现了意外,则是由于行动队员摸上船的时候,他恰好起夜不在休息舱中。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抓捕行动还算是完美。田中寿吉是个意外,也不可能过分苛求。如果让方如今带人去抓捕,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意外。 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严刑拷打之后,横田三郎三名日本间谍最后还是开了口。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田中寿吉 横田三郎三名日本间谍的口供虽然不少,但其中有价值的却是不多,王韦忠拿着该船的航行日志和货运记录进行了对比,与他们三人交待的内容相差不多。 根据武藤信雄、野田弥二两人的口供,田中寿吉虽然只是一名职员,但在船上很吃的开,就连船长和大副也是很给他面子,主要原因是田中寿吉脑子活络,又会说话,帮着他们走私赚了不少的钱。 而且,田中寿吉的手里应该还有一本走私的秘密账本,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这些年走私的各种货物品类、数量,还有经手的人。 得到了这个账本之后,就可以顺腾摸瓜,起获走私网络。 虽然情报乏善可陈,但方如今盯上了走私网络。 那些跟横田三郎等日本间谍勾结大发国难财的中国人,都不是什么善类,刚好借此机会将其一一铲除,还能抄没他们的家产,何乐而不为? 可惜的是田中寿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居住的船舱之中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当然了,好消息也还是有的,武藤信雄交待田中寿吉在临城租住了房屋,因为田中寿吉经常会在货船停留港口的时候到岸上去过夜。 对此,方如今和王韦忠也是感到有些不解,像田中寿吉这样的船员,常年漂在水上,难道在靠岸之后不去找女人? 说他在外面过夜,也并不能够证明他在临城有房子吧。 然而,武藤信雄又交待了另一条线索,田中寿吉早年间下身受过伤,导致他以后再也不能找女人了。 方如今看着口供,这么说就有点合理了。 货船卸货装货并不是无缝衔接的,快的要一两天,慢的要一个星期,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有可能。 这段时间田中寿吉除了采买必需品运回船上,几乎很少露面,这说明他极有可能在临城有一个落脚之地。 “师兄,田中寿吉租住的房子能查到地址吗?” “如果是用柴金彪这个名字租住的,也许还能查的到。若是其他的名字,那就有难度了。” 方如今也知道,临城的房屋租赁管理有些混乱,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情况,并非临城一个地方如此。 看来找房子这条路不太行得通。 方如今觉得还是要去见见武藤信雄,结果武藤信雄、野田弥二很快就告诉了他一条线索,每次田中寿吉从岸上回到船上时,总要给他和野田弥二带回几张烧饼和烧鸡、牛肉等一些食物回去,算是犒劳二人坚守岗位。 烧鸡和牛肉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武藤信雄对烧饼的味道记忆犹新。 据他说,那种烧饼太好吃了,与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烧饼都不一样。 他曾经问过田中寿吉那烧饼是在什么地方买的,但田中寿吉说是在路上的小摊买的,摊主摆摊的地方不固定。 这样等于什么都没说。 武藤信雄当然不会信了,不过他和田中寿吉的关系也是一般,也就没有深究。 货船常常要早晨五六点钟起锚出发,而田中寿吉每次都能踩着点赶回来,烧鸡、牛肉等吃食有时候来不及买,但烧饼缺席的几率很小。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田中寿吉是空着手回来的,武藤信雄也能闻到他身上的烧饼味道。武藤信雄的鼻子比一般人要好使的多,田中寿吉自己吃了,但是没有给他们带回来。 “烧饼上有没有什么纸袋子包着?” 武藤信雄当然知道方如今想问什么,赶紧回答说:“有是有,但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只是最为普通的纸袋子,在市面上随处可见。” “你既然说这烧饼很好吃,能不能形容一下?” “很脆,对,烧饼烤得焦脆,吃进嘴里会有嘎嘣嘎嘣的声音。”武藤信雄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折腾了一晚上,又被上了大刑,他的肚子早就空了。 方如今命人给他端来了一碗白粥,武藤信雄狼吞虎咽,就着嘴里的血水喝了下去,又把碗舔了一遍,这才放下空碗。 方如今奇道:“你们在船上的生活很清苦?” 武藤信雄讪讪一笑:“那倒不是,这是我从小的生活习惯,我的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浪费粮食。” 方如今暗暗叹气,和中国一衣带水的这个民族确实有其可取之处,即便武藤信雄都已经深陷囹圄了,还能想到不要浪费粮食。 何况现在是敌强我弱呢? 国家危难未已,日寇欲海难填,穷凶极恶,亡我中华之心不死。还有自己的那些对手,也就是日本间谍,他们就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正在吐着信子,随时都准备扑上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片刻后,方如今将心神强行拉了回来。 “那你平时上岸时难道没有有意地去寻找这买烧饼的地方?”既然武藤信雄跟田中寿吉好同样一口,方如今相信他一定为此而努力过。 “我找过,临城卖烧饼的地方不少,但没有一个是那种味道。我后来也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田中寿吉,但是他始终缄口不言。”武藤信雄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卖烧饼的地方跟田中寿吉的住处有一定的关联。” 方如今点点头:“一大早就能买到热气腾腾的烧饼给你们带到船上吃,确实说明这个烧饼摊儿不是在他的住处附近,就是在来码头的路上。” 武藤信雄道:“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很多事情都不跟我们说。” 回忆起田中寿吉的时候,武藤信雄脸色格外难看。 虽然武藤信雄是他的上级,可此人对他和野田弥二非常的严苛,甚至在无人的时候对他们进行打骂。 日本间谍也是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对于外人而言,他们的间谍组织看上去是坚不可摧的堡垒,可实际远非如此。 闫建波以及他的上级对崛部隆一不信任,对他们来说,崛部隆一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而石田裕子则因为孩子被秋田真宏所胁迫,心中也是充满了恨意。 喜多太郎和藤井树仁之间也是充满了矛盾。 现在的武藤信雄又对自己的上司田中寿吉颇有微词。 这也提醒了方如今,既然特高课可以派出间谍不断地对中国进行渗透,那中方也完全可以向日方渗透。 在临城的这段时间,他对临城站有了初步的了解,但还是从未听过我方有潜入日方的间谍。 当然了,如果真有这样的间谍,肯定是绝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是不会到处传扬。 安排人照看好武藤信雄之后,方如今直接去了王韦忠的办公室。 “如今,你来的正好,打听另外三个运输小组消息的人我已经都派出去了,剩下的人都留在站里待命,一旦有消息立即就可以出动抓人。怎么样,那个武藤信雄有没有再交待有用的情报?” 王韦忠也是急性子,恨不得当天就将“轻舟”小组剩下的间谍抓个干净。 “武藤信雄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王韦忠听方如今说了烧饼的线索,不无忧虑地道:“听武藤信雄的意思,田中寿吉不仅仅是掌握着走私的详细记录,应该还有别的事。我总觉得横田小组交待的事情太过平淡了,不是我们想要的。看来,咱们必须要找到田中寿吉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师兄,田中寿吉的尸体找到了吗?” 王韦忠苦笑一声:“别提了,我让水警加派了人手,又知会了捞尸队,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方如今神情凝重道:“他人不会没死逃走了吧?” 王韦忠摆摆手道:“我亲眼看到他中枪的,打中了心口,人当时就从甲板上仰面摔了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交火的时候,田中寿吉和他相距不过十米,船上又有灯,他看得真真切切。 不过,王韦忠觉得方如今说的也有道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道:“嗯,找人的事情我是得抓点紧。” 方如今道:“田中寿吉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什么线索都没有留给我们,除了烧饼。我想派几个人去从烧饼查起,我觉得应该有机会。” 王韦忠听了之后,眼前一亮,马上抬头说:“好,就从烧饼找起,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去找。” 王韦忠给第三行动队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两名行动队员敲门而入。第三行动队成立时间相对要晚一下,所以在行动组的存在感并不是太强。 两名行动队员一个叫于雄权,另一个叫熊亮。 “组长,您找我们?” 方如今认得先开口的是熊亮,个人不高,但人很机灵、精明。 另一个于雄权皮肤有点黑,眼睛微眯着,总是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感觉。 王韦忠沉声道:“昨晚的行动你们都参加了,都知道中枪落水的田中寿吉吧?” 熊亮道:“知道,当时我也看到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接下来的这件事跟田中寿吉有关,具体的任务由方队长跟你们交待。” “是!”两人挺身立正齐声答道。 两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方如今,最近一段时间行动组在站里可是扬眉吐气,往日里情报组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们现在一个个地都把尾巴夹起来了。 谁都知道这一切跟眼前的这位年轻队长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次竟然能够跟着方如今执行任务,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熊亮朗声道:“请方队长吩咐!”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诉苦复仇 “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组长将这项任务交给你们二人,足以说明他对二位的信任。”熊亮和于雄权毕竟是不是他第一行动队的人,方如今说话其实还是很客气的,不着痕迹地捧了两人,“田中寿吉在临城很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而此地又跟一种口味极佳的烧饼有关系。” 熊亮和于雄权闻言都是一怔,彼此对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田中寿吉的住处怎么跟烧饼产生了联系。 方如今继续解释着:“田中寿吉经常会给他的两个同伴从岸上带回一些吃食,其中就包括我说的这种烧饼。在冬天的时候亦是如此,武藤信雄、野田弥二吃到烧饼的时候,烧饼还是热乎乎的。咱们临城虽然是南方城市,可到了冬天,天气也是相当的阴冷,不出十几分钟,热乎的烧饼也会变凉,也就是说,田中寿吉买烧饼的地方距离轮船停泊的码头不会太远。” 王韦忠顺着他的话补充:“有时候轮船起锚的时间会很早,但田中寿吉买烧饼似乎并不耽误,这说明他买烧饼非常方便,几乎不费什么事情。” 方如今道:“你们两位马上安排人,把临城尤其是码头周边所有出售烧饼的店铺和商贩秘密排查一遍,能买的都买回来,再找一个靠得住的做烧饼的师傅,让他和武藤一起判断一下,哪家的烧饼附和武藤所说的那种,明白吗?” 熊亮和于雄权齐齐点头:“明白,只要能够找到这个卖烧饼的地方,就有可能找到田中寿吉的住处。” “好,辛苦两位兄弟了!”方如今目光如炬。 与此同时,一处茶楼之中,被伊藤广志狠狠教训了一番的灰衬衣正在向对面的人诉苦。 “大哥,那人太欺人太甚了,你看看他把我们打的,要不是兄弟命大就再也见不到您了。”灰衬衣鼻青脸肿,潦倒落拓,无精打采,此时说话又跟咬着舌头似的,叫人看了起反感。 他的对面正是伊藤广志在茶楼中见到的那伙泼皮无赖的头目,此人名叫裴树伟,架子很大,拳头也很硬,经常两眼朝天,不过在临城一带也是小有名气,一般人不敢招惹他。 裴树伟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些财富,出门衣衫光鲜,今天出门他穿了一件细白夏布长衫,里面是纺绸小褂裤,脚上白竹布的袜子,玄色贡缎的双梁鞋,看上去很是爽利。 灰衬衣过来告状的时候,他正和手下的那个瘦子在下棋。 那瘦子显然跟裴树伟很是随便,对灰衬衣打趣道:“你求大哥替你出面,连摆一碗都不肯提,哪个要为你出头?” 摆一碗是临城的乡谈,意思是到小酒店去对酌一番。 灰衬衣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口齿不清地道:“实不相瞒,那人不仅打了我,还将我身上从钱财搜刮一空,我现在……唉,也罢,孝敬大哥是应该的,走,咱们去城隍山,一面喝酒一面请大哥给我出出主意。” 裴树伟笑呵呵地看向身边的几个兄弟:“哥儿几个,咱们去,还是不去?” 灰衬衣平素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次好不容易主动提出来请大哥喝酒,这些兄弟们自然是要捧场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灰衬衣不觉肉痛,这次又得出不少血。 裴树伟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跟着灰衬衣到了城隍山,挑了一个可以眺望大半个临城市区的酒家,一面喝酒一面闲谈。 酒到半酣,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裴树伟忽然提高了声音对灰衬衣说道:“你说说你这么多年在临城都白混了,让一个外乡人打成这样,我都替你害臊。” 灰衬衣苦笑道:“让大哥见笑了,那家伙出手狠辣,是个练家子,而且看那样子,身上有人命也说不准。” 灰衬衣把伊藤广志当成杀手或者是江洋大盗了。 裴树伟摇摇头,拈了块城隍山上有名的油饼,慢慢咬着,双眼望着远处,好像根本就没有听灰衬衣在说什么。 灰衬衣虽然是跟着他混饭吃的,但此人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想,只想着沾光、不想吃亏,并不讨人喜欢,裴树伟尤其了解他。 “大哥,他欺负兄弟我,就是不给大哥你面子啊,你一定要出手帮我好教训他一番啊,至少得废他一条胳膊。” 裴树伟转过脸来盯着灰衬衣:“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怎么找,往哪儿出手?” 灰衬衣赔笑道:“大哥,谁不知道您的本事,只要是在临城地界上出现过的人,就没有您找不到的。” 裴树伟斜睨了他一眼:“你当老子天天闲的没事做啊,老子正事还没做完呢,哪有闲工夫听你指使?” “不敢,不敢!大哥,小弟找您,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我算来算去,整个临城也只有您可以帮我了。还有,就是这个人身上带了不少的钱,我可是亲眼看过他的钱包的,鼓鼓囊囊的,少说有几千块法币。”灰衬衣见大哥不肯出头,便透露出伊藤广志是个有钱人的信息,以利相诱。 裴树伟冷笑一声:“你当老子是穷疯了,一个外乡人,即便是有点钱,那又怎么样?” 灰衬衣哂笑,心说:“这次请大哥出山相助还真不容易,兄弟情分说不动,钱财利益也是无济于事,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踌躇之际,一旁的瘦子开口了:“大哥,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人太过嚣张,已经报过您的大名了,可那人还是毫无顾忌地对咱们的兄弟拳打脚踢,你看看他们身上的伤势,就知道那家伙没留情面。这事儿要是让刘三儿知道,您的面子……” 灰衬衣向瘦子投去感激的眼神儿,还是瘦子对大哥的心思摸得透彻,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关节呢。 刘三儿也是帮会中的一个头目,向来和裴树伟不对付,这么多年来两人相互倾轧着一路走了过来,矛盾是越积越深。 裴树伟向来争强好胜,只要是跟刘三儿有关系的事,他一定会争个长短,这关乎他的面子问题。 果然,裴树伟坐直了身子,诧异道:“怎么着,你真的报了我的名儿?” 灰衬衣赶鸭子上架,咽了口吐沫,顺着瘦子的话说道:“正是!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个外乡人,未必知道您的大名,可即便如此,一个正常人谁不晓得当地的爷们儿不好惹啊,可偏偏此人毫无顾忌,下手那叫一个狠啊。还说越是您裴爷的人,他越打!我当时就在想,此人一定跟您有仇,不然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 添油加醋本就是他们这种泼皮的特长,加之他嘴皮子极溜,这一番话说起来毫无违和感。 裴树伟忽然冷笑起来:“你当我傻吗?先是说那人是外乡人,现在又说他认识我,前言不搭后语,呵呵……” 灰衬衣忙摆手:“大哥,小弟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虽然不认识您这个人,但应该能够猜得出您在临城是一号人物,可他还……” 瘦子在一旁暗暗为灰衬衣捏了一把汗,还好被这小子给圆回来了。不管那人认不认识裴树伟,总之都是表现出了对裴树伟的蔑视。 瘦子跟灰衬衣走的很近,不然他也就不会在裴树伟面前替他说话,见裴树伟还有些犹豫,附和道:“大哥,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个外乡人,来到临城之后竟然这么嚣张,打了咱们的兄弟,不管他知不知道您的大名,这笔账都应该算一算!” 灰衬衣补充道:“是啊,大哥,不然这事传出去可就……” 裴树伟瞪了灰衬衣一眼:“没用的东西,两个打一个还让人家揍成这样。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既然想在街面上混,就得会点真本事。你看看你们几个,除了嘴皮子溜点,还能干什么?碰见不硬茬儿,只有挨揍的份儿……” “是,是,是,……” “大哥,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练功夫!” 瘦子和灰衬衣一唱一和,相互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位大哥外表彪悍,但内心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主见,很容易被人说动。 此时看裴树伟的表情,这件事基本成了。 裴树伟眯着眼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瘦子赶紧将伊藤广志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裴树伟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那瘦子眼前一亮。 裴树伟看到瘦子有话要说,道:“怎么,这人你认识?” 灰衬衣也是大为诧异,“哎呀,你真的认识那个家伙,快告诉我,这人叫什么,家住何处……” 瘦子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人的名字我可不知道,但是我见过他。” “见过?” 裴树伟和灰衬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末了,还是裴树伟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瘦子淡淡一笑:“不只是我见过,大哥您也见过。就在昨天中午那会儿,咱们喝茶的时候,坐在咱们旁边那桌的那个穿背心的人,你好好回忆回忆……” 裴树伟凝眉沉思,片刻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这人他刚刚进入茶馆时有点印象,后来瘦子故意欺负人家,可是看那人看上去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没成想,自己竟是看走了眼。 裴树伟心高气傲,平时最不喜欢被人欺骗,这么一来更加偏向了灰衬衣。 他一拍桌子,道:“好!这件事我就帮你办了,先把这个人找到,我倒是要好好地跟他盘盘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巷密谈 江湖上有利益,但是有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发生冲突,纯属就是义气之争。 此时,裴树伟正属于这种情况。 灰衬衣见大事一定,端起酒杯恭敬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裴树伟看着嘴角还有淤青的灰衬衣,冷着脸不说话。 瘦子朝着灰衬衣使个眼色:“大哥答应帮你出面,你不得连干三杯?” 瘦子一听心中叫苦,他昨天下颚被人打了,嘴里还有伤呢,一杯酒已经勉为其难了,还连干三杯,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见裴树伟面沉似水看着自己,知道这关怕是咬着牙也得硬闯,便道:“好,别说是三杯,就是三十杯也没问题。大哥答应帮我出头,是看得起我,我现在就干!” 他也是豁出去了,长痛不如短痛,三杯当下就倒进了喉咙里。 可即便如此,酒水还是刺激到了嘴里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有几杯酒在肚里,便不似平时那么沉着了,道:“大哥,那人太嚣张了,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瘦子最机警,一看灰衬衣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一喝酒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了,大哥要怎么做,那是大哥自己的事情,岂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几杯猫尿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伸出一只脚在桌子下轻轻踢了灰衬衣一脚,道:“这些事大哥自有考虑,就不用你操心了。” 灰衬衣恍然:“对,对,是我的错……” 说着就要掌嘴。 裴树伟明知他就是说说,可见他被他得那副惨样,也是心中不忍,便道:“算了吧。关于这人,你再说说具体情况。” 能混到现在的地位,裴树伟虽然意气用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在动一个人之前,他需要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 灰衬衣眼珠转了转,道:“他的情况我之前都跟您说了啊!” 裴树伟二目如电,就这么盯着他,一言不发。 自己的这些手下,跟自己讲话有时候是添枝加叶,有时候却是故意藏着掖着。 这下灰衬衣纠结了。 关于伊藤广志的情况,自然也是还有一些的。 在他们被打伤倒地之后,还有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穿着短褂的男人紧跟而至,可这怎么跟大哥说啊? 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万一大哥因此而打退堂鼓,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裴树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冷着脸道:“今天的酒味道可不怎么样啊,咱们走吧!” 说着起身就要走,灰衬衣一定还有事瞒着他,说不定前面就是个坑。 灰衬衣一看大哥要走,赶紧起身,道:“大哥,您听我说,听我说……” 瘦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灰衬衣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既然请大哥替你出头,还藏着掖着的,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 灰衬衣苦着脸道:“大哥,大哥,您先坐下。兄弟真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坐下听我说,行吗?” 瘦子心里到底还是向着灰衬衣的,道:“大哥坐不坐下,全看你怎么说了。” 你跟大哥还藏着干嘛,直接说了让大哥消消气,没准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灰衬衣无奈将后来见到的年轻人和短褂男人的事说了。 裴树伟当场就拍了桌子:“你他妈的这是在害我啊。你们自己找死也就算了,少他妈的牵扯上我。老子还没有活够呢!” 他是老江湖了,听灰衬衣的描述就知道伊藤广志绝对不是一般人,身后有两拨人跟踪,这样的人身份能简单的了? 灰衬衣简直就是猪脑子,要钱不要命,倒是什么人也敢去招惹。 瘦子听了之后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想想自己在茶楼里自己还欺负人家来着,不由地心有余悸。 其实裴树伟和瘦子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们帮会的消息最为灵通,最近临城市区可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老百姓们可能不太清楚,但很多事却瞒不过裴树伟这样的帮会头子。 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人前些日子在火车站附近可是折腾了一番,现在还有很多暗探在活动,听说是在抓红党。 还有就是情报组负责学生运动工作的一个人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情报组组长杜金星也让人给帮会带了话,让他们帮着找人。 至于特务处临城站那就更加的热闹了。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搞了好几次大的行动,听说抓的都是日本间谍。 裴树伟是越想越生气。 临城现在可是风起云涌之际,这个时候灰衬衣不开眼让自己去蹚浑水,我他妈的有几个脑袋敢掺和特务处临城站、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事。 那边,灰衬衣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裴树伟冷哼了一声:“行了,你走吧,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也没有见过你!” 灰衬衣脸色发苦,知道自己把事情给办砸了,一开始若是把事情说清了也许还有机会,可是现在大哥明显已经不信任自己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向瘦子投向求救的眼神儿。 一旁的瘦子也是心中有气,亏自己帮着灰衬衣说了那么多的好话,到头来却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旋即将脸别过去,看也不看灰衬衣。 撇下灰衬衣怔怔地站在原地,裴树伟带着几个兄弟下楼走上了大街。 外头日头不小,裴树伟又被手下骗了,心里的火气着实不小。 正走着,前面巷口忽然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来,好巧不巧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瘦子见状,急匆匆上前道:“让开,没长眼睛啊!” 这一片儿谁不知道裴爷的名头,这家伙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人,惹怒了裴爷可没好果子吃。 裴树伟也是眉头一皱,刚要开口。 那人将衣襟轻轻一撩。 裴树伟的瞳孔当时就是猛地一缩。 枪! 人家腰里别着家伙呢! 那人道:“裴爷是吧,我大哥有请,请借一步说话。” 瘦子也是吓了一跳,脸色登时大变,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帮会的人平时是挺横的,可是身上最多也就是带个匕首片刀什么的,枪支一般是不敢随身携带的。对方既然带着枪,还敢公然露家伙给他们看,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人物。 裴树伟脸上带笑道:“不知您大哥是哪位,怎么称呼?” “裴爷,您过去就知道了。” “这……” 裴树伟朝着巷子里瞅了瞅,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里面什么情况不清楚,贸然进去会不会吃亏? 裴树伟知道有些事自己说不出口,便朝着瘦子使了个眼色,瘦子会意,对那人道:“这位兄弟,不是我大哥不愿意移步,只是现在这世道太乱,咱们又素不相识,万一……” 那人呵呵一笑,态度却是很强硬:“当然了,裴爷可以选择不见我大哥。不过,明天冷静街一带怕是会来不少刘老三的人。” 裴树伟和瘦子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冷静街是他们的地盘,赌场、妓院、烟馆、酒楼开了不少,油水十分丰厚,因此也一直都被刘老三所觊觎。 听对方这意思是,若是自己不肯就范的话,冷静街的控制权明天就要易手了。 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帮会里的地盘都是划分好了的,那是多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怕是帮里辈分最大的那几个爷叔也不敢这么说。 那人静静地看着裴树伟,也不着急,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和表情。 裴树伟清清嗓子:“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见见您大哥!” 那人朗声道:“好,裴爷果然有魄力!请!” 裴树伟胆子也够大,迈开大步就往巷子里走。 瘦子等人还要跟着,结果被那人当面拦住:“几位兄弟,我大哥和裴爷有要事要谈,诸位不妨就近找个茶楼喝点茶消消暑。”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瘦子。 瘦子也是傻了眼,拿着钞票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树伟见状,也知道强求不得,轻咳道:“好了,既然如此,你们就找个地方先歇会儿。我随这位兄弟去去就来。” 瘦子赶紧点头。 裴树伟随着那人走进了巷子。 可是瘦子却不敢真的去喝茶躲清闲,万一裴树伟有事,就麻烦了。 骄阳似火,大街上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白,瘦子带着人在巷子对面找了个荫凉歇脚。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还是应该早做安排,便派了两个兄弟去巷子的另一端守着。 早有精明的手下去一旁的茶水铺子里弄了两壶凉茶过来,几个人也不讲究,嘴对嘴咕咚咚地灌了几口。 一个秃子抹抹嘴巴道:“瘦哥,你说那巷子里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瘦子眼睛望向对面,那条巷子并非笔直,走进去三十多米便转了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秃子见他不答,又问:“不会是山里的土匪吧?” 瘦子白了一眼:“山里的土匪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找大哥做什么?我猜,这肯定是官面儿上的人。” 众人纷纷看向他,瘦子在这些人当中脑袋瓜最活络,又上过几年的私塾,俨然是军师一般的人物。现在裴树伟被人请走了,他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还是瘦哥有见识,我说他们怎么这副口气呢,还敢公然亮家伙给咱们看。” 秃子又道:“是不是警察局的人?” 混在街面上的人同警察打交道是最多的,警察破案经常会借助帮会的力量,两者一黑一白,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存在交集,黑白界限并不是很分明。 瘦子对秃子的判断很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天天混在街面上,哪个警察他们不认识,真要是警察局的人也用不着这么神秘啊。 正在这时,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一个警察。 秃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低声对瘦子道:“瘦哥,你看,来警察了,咱们要不要告诉他大哥被人请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光华公司 瘦子扭头一看,一巴掌拍在了秃头上:“你是不是傻,那是警察局侦缉科的贾警官,你告诉他大哥的事干什么?” 秃子脑子是真不好使,捂着脑袋委屈道:“我这不是怕大哥出事嘛!” “呸!”瘦子抬手,佯装又打,“要是你告诉他,大哥才会出事呢,真是猪脑袋!行了,一会儿他来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人家既然提出就见裴树伟一个人,足以说明这件事是需要保密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时还要捅给警察局,别说是那伙人了,就是裴树伟估计也不答应。 不多时,老贾背着手走了过来。 瘦子主动上前打招呼,态度十分恭敬。 老贾虽然没有一官半职的,但谁都知道他和侦缉科科长周新刚的师徒情分,也知道他是侦缉科的老资格,自然无人敢怠慢。 “哟,这大热天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替我们警察局巡街?”老贾自然是认识这几个泼皮的。 “贾警官,这您可就高抬我们了,兄弟们哪干得了巡警啊?呵呵……” 老贾笑笑:“你们裴爷呢?” 瘦子脑瓜子转的很快,瞎话张开就来:“刚才还在呢,中午吃坏肚子了,刚刚才去茅房。” “哦,这大热天的,吃的东西是容易坏,你们也多注意点!” “是,是,是,多谢贾警官提醒!” 老贾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瘦子长出一口气,又看看对面的巷子,也不知道裴树伟那里怎么样了。 这时,又来人了。 是灰衬衣追来了,瘦子瞪眼:“你还来干什么!也就是大哥今天心情好,不然当场就扇你嘴巴了!” 灰衬衣连连称是,求瘦子一会再帮他说几句好话,报仇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但把大哥得罪了,以后他就没法混了,必须得说合说合。 这边两人掰扯着,丝毫没有注意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与此同时,另外三条运输线路当中的一条也传回来了消息。 王韦忠推开方如今的办公室,兴奋地道:“如今,这次可是大收获啊,我们查到了光华公司的经理李纯如以及数名骨干成员都是运输小组的成员,这个货运公司主要经营临城至上海、南京、衢州、金华等地的货物运输,他们以货运公司为掩护,利用这个运输条件,运输大小物资。光华公司的规模是三个运输小组中最大的,我判断,这应该是特高课在临城地区陆路最重要的运输渠道。” 听王韦忠这么说,方如今心中也是欣喜不已,运输小组规模越大,其危害程度就越高,破获该案的价值和功劳就越大,想到自己的功劳簿上又会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接下来就是抓捕了,王韦忠向自己通报这件事,说明师兄还是想征求自己的意见的,便问道:“师兄,光华货运公司规模大,李纯如是关键节点,他的行踪现在确定了吗?” “确定了!他现在就在公司里。这个家伙非常自律,尽管公司运营已经上了轨道,但他每天都去上班,从来就没有缺席过。那边我让人盯着了。开办光华货运公司本意就是为了建立运输渠道,在这个公司里面,李春如是负责全面工作,还有一个部门经理伍少辉,一个会计迟元兴,三个货车司机关时俊、齐振友、包仕达,以及三个货物押运员岳熙明、邬昌贤、廖宝祥都是日本间谍。” “光华公司有三十多台卡车,只有关时俊、齐振友、包仕达负责的三辆卡车是由日本间谍全面控制的,所有的走私夹带都由这三辆卡车运输,一般都是配岳熙明、邬昌贤、廖宝祥三个押运员,车上偶尔也会配中国的押运员,但都是以三个日本押运员为主。至于其他的卡车,都是为了打掩护的。” “陆上的货运公司门槛要比水上的货运公司门槛小不少,像横田三郎他们这样的,在短时间内还开办不了独立的水上货运公司。” 方如今点点头,水上货运要比路上的复杂的多,除去军警、政府方面的条条框框,最大的问题是还要和当地的漕帮打交道,人家漕帮的兄弟本来就是靠水吃饭的。 不过,若是按照横田三郎他们这样的经营速度,用不了两三年这条水路也就会被他打通,届时就不只是往一艘轮船上安插棋子那么简单了。 王韦忠又道:“我已经跟秋田供述的人名都对了一遍,光华公司运输小组的人就是我上面说的九个人。李春如负责全面工作,部门经理伍少辉和会计迟元兴分别负责一到五号、六到十号死信箱的投放工作,这十个死信箱的地址都是一次性的,只要用过一次立即作废。” 这些内容在秋田真宏的口供上都有。 方如今挥手笑着说道:“师兄,这次我们收获太大了,又是九名日本间谍,咱们手下那些兄弟的侦查工作干得漂亮,丝毫不逊于情报组。” 王韦忠也是高兴之极,挖出整个运输小组,对他巩固在行动组的地位也是大有帮助。 方如今接着问道:“现在临城通往上海的陆上运输,需要经过嘉兴,光华公司势必跟嘉兴当地的军警、政府官员有所勾连。否则,一旦那边有人盘查的太严格,他们如何过关?” 陆上运输的弊端就是路线七拐八绕、关卡太多,远不如水路顺畅。 王韦忠回答道:“这种时刻,他们只能送到交接处,将夹带的私货偷偷地交给嘉兴的另一支运输小组,然后再按照原来既定的路线行进。等抓住李纯如等人,嘉兴那边的抓捕行动也可以布置起来了。” 方如今连连点头,这又是一条重要线索,嘉兴并没有单独设立军事情报站,只设了一个军事情报小组,隶属于临城站。也就是说,这功劳还是他们行动组的,跑不了。 “师兄,抓捕行动越快越好,其他几名间谍现在都在临城吗?” “可能是因为锦森印刷厂那边的运输任务比较重,光华公司最近都没有给三辆日本间谍控制的卡车派任务。据咱们的人侦察,这些人都在临城市区,目前李春如和部门经理伍少辉、会计迟元兴都在公司上班,而其他的三个货车司机和三个押运员都各自在自己的住所休息,现在的抓捕时机很好。”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必要跟日本间谍再客气了,王韦忠道:“如今,这次你带领第一行动队抓捕李纯如、伍少辉、迟元兴,剩下那六个日本间谍我带第三行动队的人去,怎么样?” 方如今知道师兄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自己方便,李纯如、伍少辉、迟元兴都在光华公司,相对集中,比较利于抓捕,而其他六名间谍的住所十分分散,抓捕有一定的困难。 自己在抓捕方面不如师兄经验丰富,这样的安排也比较合理,他当即表示同意。 “师兄,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手!” 下午五点多钟,光华公司依旧是一副繁忙的景象。 临城与上海地缘相近,关系十分紧密。铁路和水路运输都十分便利,但两者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而汽车运输则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尤其这两年政局相对稳定,经济活动迅速扩展,各种货运公司也是应运而生,数不胜数。 光华货运公司在众多的货运公司当中也就是个中等规模,办公场所在运河旁边的一个大院子里。 经理李纯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长衫,儒雅之中又透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此时,他在经理室泡了一壶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公司的生意很好,以至于公司员工无法按正常时间下班。为此,李纯如和部门经理伍少辉、会计迟元兴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天给员工额外发放些加班补贴。 在今天下班前就要正式宣布此事,以此鼓舞员工士气。 光华公司的管理相当严格,但是该给员工提供的福利待遇,李纯如从来都不吝啬。 他有些鄙视那些从员工身上克扣的中国老板,别看从员工身上省下了,可货运公司需要卡车司机、装卸工人、仓库保管人员、押运人员,处处方面都需要花钱,如果这些员工对公司心生恨意,随便做点什么都会给公司造成损失,而这些损失绝对不如从员工身上克扣的多。 在他看来,那些中国老板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放下茶杯,拿起电话给财务室打了一个,接电话的是会计迟元兴。 “老迟,给员工发放的加班补贴准备好了没有?” “哦,是李经理啊!”尽管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是在公司里,迟元兴还是很注意自己的说话方式,“请您放心,现金都准备好了,等到下班的时候就可以发放。” 李纯如满意地点头:“咱们公司员工可不少,一会儿你们财务室那边可要维持好秩序,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帮忙?” 迟元兴淡淡一笑:“不用了。都是公司的老员工,大家都懂规矩。” “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对了,老迟,这段时间多注重身体,过几天我要去看个中医,如果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提前告诉我,我顺便给你求个方子。” “哎呦,那敢情好!多谢经理!” 放下电话,李纯如看了看窗外,再过几天就要向“石桥”组长汇报工作了,近一段时间光华公司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这次他打定主意要多争取一些运输的任务才行。 “咚咚咚……”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的是伍少辉。 伍少辉是个红光满面的高个胖子,他一脸兴奋地说:“李经理,大生意来了!” 第一百八十章 雷霆扫穴 光华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最近上门谈生意的着实不少,所以李纯如一开始也没有太在意,但听伍少辉说有三十多车的货物量时,李纯如也坐不住了。 对方一次性的运输量相当于动用他的整支车队,而且听伍少辉说谈生意的是位公子哥。 李纯如暗笑,这样的人作为生意伙伴最好,价钱好谈,生意好做。 李纯如在伍少辉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会客室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藤椅上的年轻人,一身合体的咖啡色的西装,剪裁的比较短小,是纯东洋式的。 西装虽然从西方流入中国,便渐渐流行起来,但由于东西方人的体格的差异,李纯如还是觉得这种东洋式的西装最适合东方人。 只是第一眼,李纯如就觉得对方有些亲切,也许是个亲日派的子侄。 伍少辉笑着介绍道:“郑公子,这位就是鄙公司的李经理,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李经理谈,咱们光华货运事,他说了算。李经理,这位就是从上海来的郑公子。” 李纯如赶紧过去握手:“鄙人里李纯如,不才忝为经理之职,敢问您这次要运的是什么货物?” 这年轻人正是方如今,此次又是打着郑公子的旗号。他人本来就年轻,这身扮相说是富家公子哥毫无违和感。 “李经理,我们这批货比较急,需要在三天内尽快运到上海去。实不相瞒,船期时候定好了的,三天后要起锚运到香港,上海的客户也是着急等着装货。来贵公司之前,我也跑了几家货运公司,车是有,但都是零零散散的,我想的是一次性将货物全部运到上海,几经辗转这才打听到贵公司,听说你们这里实力雄厚,李经理又颇为讲信用,不知这桩生意贵公司能不能接下来?” 货物多、时间紧,那价格上就有抬价的空间了,这笔生意可以稳赚一笔。 李纯如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公司一共有三十二辆卡车,目前在家里的有二十六辆,另外六辆今天晚上都能返回,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上午装完货就可以出发,不耽误船期。 至于其他人的货,催的并不是很急,可以适当调配一下,问题不大。 李纯如赔笑道:“自然能接下来。承蒙郑公子看得起在下,这单生意我们接了,就是不知道您的货物是什么?” 货物的种类不同,运输方式不同,其中的价格也是相差不少,李纯如是个精明人,他得盘算一下如何调配车辆和人手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哦,一看李经理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这不,我们将货物的样品带过来了,要不请李经理验看验看?” 李纯如不由地对面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来谈生意还带着样品,这是有备而来,一心想把生意做成了啊,他忙对伍少辉道:“快去派人帮着郑公子把样品带进来。” 伍少辉刚要出门,方如今起身道:“不劳烦你们了,我带了下人,让他们抬进来就行。”说着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扮成随从的纪成林和另外三名行动队员抬着一个长条木箱推门而入。 李纯如和伍少辉一看这四个大汉都是身材魁梧,然而抬着箱子却是脚步沉重,看样子箱子里的货重量可不轻。 咣当一声,箱子落地。 方如今上前,弯下腰,将箱子打开,只见上面都是用稻草盖着,也不知道下面装的是什么。 李纯如和伍少辉狐疑地瞅着箱子里,等着方如今将稻草扒开。 就在这个时候,见到郑公子嘴角微微一笑。 李纯如也是老特工了,心中诧异,没来得及多想,突然一阵劲风从脑后袭来,李纯如和伍少辉顿时感觉到不对劲,头向一侧闪开,可是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拍,两人的左耳后侧俱是挨了重重的一击。 李纯如脑袋嗡的一声,胀痛难当,他身形下意识地往前一扑,企图和身后的偷袭者拉开距离。 然而,身后两道身影迅疾地扑了上来,将他紧紧地按压在地上,手脚都被人死死按住,头部也被身后之人用小臂勒住,那人不断地发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伍少辉的情况比之还要差,伍少辉虽然个子不低,但身材较胖,只是第一下袭击便被身后的行动队员施以重手,他只觉得眼前都是金星,脑瓜子嗡嗡直响,手脚绵软,一点点力气也没有。 虽然是经过训练的间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格斗方面的高手,伍少辉的肥胖身材可不是当了光华货运公司部门经理之后的事,在很早之前就是这副模样。 之所以把他派到运输小组,看重的可不是他的格斗能力,而是经营能力。 行动队员粗暴地撕掉了二人的衣领,又强力捏开两人的嘴巴,将早就准备好的破布团塞进了两人的嘴里。 纪成林的声音响起:“队长,李纯如、伍少辉已经落网,迟元兴那边有马宝带人实施抓捕,现在应该已经抓到了人,您看?” “搜!” 队长? 李纯如、伍少辉? 还有迟元兴! 李纯如就是脑子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完了,全完了!李纯如心生绝望之念,这是被中国情报部门找上门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如今打量着被控制在地上的李纯如和伍少辉。 早有另外三名行动队员对两人进行了搜身,随身物品都被搜了干净,没有发现武器和自绝的毒药,这才将两人从地上拖起来,手双手拧到背后铐起来。 就在方如今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外面忽地传出一阵骚动。 方如今心里一紧,不会是马宝抓捕迟元兴时出岔子了吧,他第一时间和老纪冲出会客室。 院子里的人到处乱跑,还有胆小者惊声尖叫,不过此时外围的行动队员已经从门口涌入,将企图跑去院子的人都给堵了回来。 有人扬起手枪高声喊道:“缉私署查案,不想死的都抱头蹲下,谁要是乱动,可别怪我手里的枪不留情面!” 这是围剿鸡笼山的日本间谍总结出来的经验,若是日本间谍知道是临城军事情报站来抓人,势必会誓死负隅顽抗,而身份换成一些职能部门就不同了,潜伏的日本间谍心理上则有可能会相对放松,这无疑有利于抓捕。 方如今看到马宝从会计室的方向冲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马宝气道:“迟元兴这混蛋不在会计室,也不知道是谁煽动公司的员工,说咱们是杀人越货的土匪!” 马宝和另一名行动队员扮作方如今的随从进入了光华货运公司大院,很快就弄清楚了会计室马上就要给员工们发放加班补贴,而作为会计的迟元兴必定在屋子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进到屋里之后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迟元兴,问了出纳,才知道迟元兴在几分钟前刚刚出门。 马宝对于这件事感到十分恼火,赶紧对方如今道:“队长,我这就带人去追,他应该还没有走远。” 这时负责外围的行动队员过来了,方如今问:“有没有看到人出去,迟元兴不见了!” 那人道:“绝对没有。大门被咱们的人看死了,院子四周肯定也是咱们的人。若是迟元兴逃出去,一定会被发现。” 方如今目光在院子中梭巡着,既然没逃到外面,应该还在院子里。而且从院子里这些人的情况来看,一定是迟元兴发现不对劲之后煽动公司的员工,以便他趁乱跑出去。 可是外围戒备森严,为了抓捕这三个日本间谍,方如今将第一行动队的三十多名行动好手都带来了,早就将光华货运公司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行动队员们的大声呵斥恐吓之下,院子里的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四十多个公司员工分成四排抱头蹲在了东墙下。 早有行动队员在经理室拿到了花名册,正在一一核对查证。 马宝憋着一股气带人在院子里搜查,他就不信了,这个迟元兴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方如今将另一个姓田的经理叫了过来,询问公司大院是否还有地下室之类的场所,田经理连连摇头,他是临城本地人,这座大院当初还是他替李纯如找到的,就是大院里有个老鼠洞他都清楚的很。 不过,真的没有密室。 方如今将目光移向那些蹲着的公司员工,告诉他们谁能够提供迟元兴的去向,就奖励二十元法币。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方如今他们为什么会抓迟元兴。而此时,李纯如和伍少辉还在会客室里关着,外面的员工并不知道他们也已经被抓了,否则怕是更会惊掉了下巴。 这时,一个带着草帽的青年男子进入了方如今的视线,这人蹲在地上,头压的很低。 方如今当即命人将那人从队伍中提了出来。 这是个年纪大约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皮肤晒得黝黑,身上都是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干力气活的。 田经理在一旁赶紧介绍说这小伙子是他们的装卸工。 在方如今的逼问下,小伙子终于开口了。 原来,就在马宝带人闯进会计室进行抓捕的时候,他看到迟元兴从会计室里走出来,原本是要去往厕所方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方向,就往大门那边去了。 后来院子里一乱,他也就没有注意迟元兴到底去了哪里。 在小伙子的指认下,几个跟迟元兴说话的员工也都纷纷交待,迟元兴确实煽动他们,但他们后来就没有在意迟元兴的去向。 就是在这过程当中,迟元兴跟好几个人低声说可能是土匪来了,让大家小心,他去报警。 这倒是跟方如今猜测的一模一样。 迟元兴的消失纯粹是个巧合。 如果不是上厕所,他肯定就直接被马宝堵在会计室里了。 马宝很快带人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怒意和羞愧。 所有的办公室、库房、宿舍都搜查过了,都没有发现迟元兴的踪迹。 方如今也觉得奇怪。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他肯定还在这个院子里。 方如今的目光继续在院子里梭巡着。 散落堆放的货物。 摊开的篷布。 停在停车区域的卡车。 工人们歇息的凉棚……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凯旋而归 尽管光华公司的管理严格,但由于货运公司的性质使然,公司大院里的物品摆放相当杂乱,加之刚才人们争相奔逃,院子里到处散落着一些货物,甚至还有人连鞋子都跑掉了。 方如今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西墙跟儿上的几辆卡车上,据李纯如介绍,公司在位的卡车有二十六辆,但能看到的只有二十一辆,另外五辆应该是去维修了。 这个时代的公路路况较差,汽车也会因此而出现各种各样的故障,维修再所难免。 方如今带着马宝等人一辆车一辆车的查过去。 而此时,在其中一辆卡车之下,公司会计迟元兴四肢就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扒住底盘,汗水滴滴答答地从他的耳边滴落,显然保持这个姿势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 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刚从会计室出来去方便,无意中扭头看见了杀气腾腾的马宝等人,出于一名间谍的职业敏感,迟元兴立即意识到出事了。 打听到还有一伙人去了会议室,并且叫走了李纯如和伍少辉,迟元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也怪马宝,以为逮捕迟元兴是手拿把攥的事,就没有像方如今那样刻意伪装,结果引起了迟元兴的警觉。 迟元兴原本想着趁乱逃出去,可大门口也被人堵住了,他意识到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便趁人不注意藏到了卡车底下。 由于事出仓促,完全忽视了这里的天气气候和用车环境,暴晒了一天的卡车,即使是卡车的底盘也有些烫手,迟元兴极力地忍耐着金属构件对手上、腿上皮肤的灼烧。 原本以为方如今等人在找不到他之后就会迅速带着李纯如和伍少辉等人离开,可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保持这样的姿势十分消耗体力,没过多久迟元兴就感觉到手脚酸软,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可是为了活命,他只能是咬紧牙关拼命地坚持,片刻之后浑身汗出如浆。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迟元兴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他们是来搜卡车的,这下完蛋了。 由于光华货运公司的业务量日益增加,生意上的事都是顺风顺水,迟元兴等人已经渐渐放松了警惕,平时他们上班是根本不会携带武器和毒药。 像今天这样的情形,迟元兴怎么也没有想过。 “都好好地搜一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发号施令的人声音很年轻,随着一声令下,脚步声急速下来,从左到右一辆辆地开始搜查。 迟元兴紧张到了极点,不只是身体在发抖,就是紧紧咬住的牙关也是忍不住地在打架。 每一秒钟,对于迟元兴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用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几双皮鞋走到了近前,然后车厢晃动了起来,应该是有人爬上了后面的车厢,接着又是咣当一声,那是有人在搜查驾驶室。 迟元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被逮捕,而是即将被发现时的这一刻。 “走吧,这辆车没有!” “要是藏着大活人,早就被咱们发现了。” “好了,走了,走了,下一辆,赶紧!” 那伙人嚷嚷了起来。 “呼哧!”迟元兴长出了一口气,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弯下腰往车底去看。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迟元兴心中一喜,看来暂时是躲过去了,只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撤离。 当然了,迟元兴知道即使对方大队人马撤离了,也会留下人,但那时候再逃就比现在容易多了。 坚持,坚持! 迟元兴在心里不住地给他打气。 而此时又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叫喊:“把这两个家伙先带上车,其余的人准备收队!” 收队? 看来自己的运气比李纯如和伍少辉要好一些。 自己这算是什么呢,大难不死! 由于得知对方即将撤离的消息,迟元兴最后的体力也被压榨了出来,他拼命地抓住卡车的底盘。 此时对他而言,坚持就是胜利,坚持住就能逃出升天。 很快,院子里的员工们就被驱散了,因为视角的缘故,迟元兴只听到了声音,大概是朝着院子外走去的。 这些人竟然冒充缉私署的人! 迟元兴自然是不信这伙人是缉私署的,如果单单是查缉私,也用不着将这么多人都带走。 没有了喧闹的人声,藏在树上的蝉重新找回了主场的感觉,一时间蝉鸣声此起彼伏,拂过的风也灼热无比。 迟元兴微微扭头,他生性十分的谨慎,尽管已经手脚酸软无力、随时都有快掉下来的地步,但他还是继续咬牙坚持,等待百分之百确认了安全之后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所依附的卡车猛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卡车引擎发出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烟,传动轴呼呼地转动,迟元兴的双脚登时就从车上掉了下来。 不好! 一时间,迟元兴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短路。 “嘎吱!” 车轮转动,汽车启动,将迟元兴拖着驶离停车位。 此时的迟元兴是进退两难,双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去攀附卡车的地盘了,而臀部、后背在拖曳之下一阵剧痛,让他不得不松开双手。 汽车冒着浓烟越过了他的身体,向前驶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尽管十分的狼狈,可迟元兴心里还是有一丝欣喜的,因为开车的人应该没有发现自己。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痛就往仓库的方向跑去。 迟元兴精明的很,也意识到了在大门的方向可能会有人埋伏,而仓库位于大院的角落,墙角下堆放着数个油桶,可以轻而易举地登着油桶翻出墙外。 然而就在他转过办公区域的墙角时,一只脚忽然伸出将他绊倒,不等迟元兴反应过来,早有两名大汉将其死死地压住。 很快,迟元兴的双臂就被反剪到了背后,对方的力道奇大,他的两条胳膊差点都被扭断。 事到如今,迟元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 可笑自己方才还以为人家都撤走了,还以为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这一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人家早就发现了他的踪迹,却没有当场将其擒获,根本就是为了嘲弄他。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自迟元兴的心底升起。 大门外,坐在车上的李纯如和伍少辉却是还抱有一丝侥幸。 他们两个被捕,眼看着是逃不出了。 如果迟元兴能够及时逃出去,还可以尽快地向其他六人示警,运输小组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然而,下一刻,两人才赫然发现,迟元兴被人从大院里推了出来。迟元兴也发现了坐在车里的李纯如和伍少辉,他被两名大汉牢牢地地挟制住,嘴里塞着布团,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脸上只是露出无奈地苦笑。 李纯如和伍少辉隔着车窗看着自己的同伴,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完了,全完了! 看来运输小组必定是全军覆没无疑了。 迟元兴被推到了另一辆车上,车辆缓缓启动,驶离了光华货运公司。 光华公司的大门从里面缓缓关闭、上锁,马宝带着二十余名行动队员留下来,继续搜查公司大院,查抄公司账目、财务、货物等等。 对外,则仍然以缉私署公干的名义相称。 由于迟元兴从自己的眼皮下逃脱,马宝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而且,方如今特意交代他,光华公司的员工当中也许还有日本间谍发展的下线,让他务必严加审查,等审讯结束后,确认没有问题,再放走其他人。 方如今一行人押着李纯如等三名日本间谍驱车赶回了临城站,刚进入大院就看到第三行动队的一辆车停在了办公楼的门口,第三行动队的两名队员将一个穿着睡衣的大胡子男人从车上押了下来。 见到方如今,一名队员主动报告:“方队长,这是卡车司机包仕达,另外两个司机关时俊、齐振友和押运员邬昌贤已经被带回来了,现在只剩下岳熙明、廖宝祥两人了!” “两位兄弟辛苦了。”方如今没想到师兄的动作这么快。 那位队员又道:“王组长让我告诉您,所有的人犯住址都安排了人蹲守,他们的住处也没有封门。” 方如今点点头,这是为了守株待兔。 纪成林将人犯全部带入大牢里隔离关押,而方如今则直接回到了办公室,他得把衣服换了,这种裁剪得十分合体的衣服穿着虽然显身材,但毕竟是东洋剪裁手法,穿着心里膈应。 刚好换衣服,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如今,听说你这次又是满载而归。”电话那头传来了吴剑光爽朗的笑声。 站长和副站长办公室的视野极好,站在窗户前整个大院尽收眼底,吴剑光一定是从楼上看到他的车开回来了, “九个日本间谍,七个已经落网,另外两个师兄在亲自盯着,不出所料应该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汽车声响起。 吴剑光兴奋地道:“说曹操曹操到,韦忠回来了。你去叫一下他,一起来我办公室,汇报一下案情。” “是!” 挂上电话,方如今快步走出办公室下楼,对面遇到了正要上楼的王韦忠。 “还顺利吧?”两人异口同声相问。 随后,各自讲述了抓捕的经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分工合作 原来,王韦忠的抓捕目标虽然分散,但并没有什么难度。 六人当中唯有岳熙明、廖宝祥当时并不在住所,一个是出去吃饭,另一个则是去池子里泡澡,抓这两个人的时候稍微费了一番工夫。 方如今和王韦忠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便来到了吴剑光的办公室。 吴剑光面带喜色地招呼两人落座,简单的案情汇报之后,方如今提出了嘉兴的日谍运输小组一事。 “副站长,我想派出一支人马立即赶赴嘉兴,将这伙日本间谍抓捕,越快越好。这个运输小组是‘轻舟’小组陆路运输上极为重要的一环,必须尽快动手清除。而且,即便我们不动手,这边光华货运公司一出事,很快就就会传到嘉兴那边,我怕夜长梦多!” 嘉兴的情报小组主要以搜集情报为主,而反谍工作开展基本上陷于停滞状态。这个小组一直都是隶属于胡德胜的情报组,吴剑光尽管是副站长,但调动胡德胜的人员还是存在一定的困难的。 对调配行动力量方如今也早有考虑,看到吴剑光有些为难,便建议道:“副站长,您在嘉兴的驻军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借用当地驻军的力量。” 这下提醒了吴剑光,从军方这条线走的话,就可以完全避开情报小组,他可是不想让胡德胜多得到一点的好处。 想了想,便道:“你这一提醒,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彭慧武,此人是六十二师宪兵队的队长,两年前在本部的时候与我私交不错,此人并不是很喜欢咱们这个行当的氛围,就托关系外放到军队当中。我和他虽然没有什么联系,但往日的情分还在,你们等着,我这就给彭慧武打个电话,请他配合你们的行动。” 吴剑光拿起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先是跟彭慧武拉了拉家常,在道出正事之后,对方也是满口答应,商定了联络时间、联络人便挂上了电话。 只不过,吴剑光保密工作也是做的很好,只说派人去执行抓捕任务,但并未透露具体的目标,对方有过特务工作经历,很是识趣的只听不问。 “他答应了。韦忠,我看这件事得麻烦你辛苦一趟,如今负责这里的审讯和其他日本间谍的抓捕,怎么样?” 嘉兴的这个运输小组,相对于大牢里关着的那些,地位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所有的案子只有方如今一个人最为清楚,所以他考虑让方如今继续留守。 一切安排完毕,已经是华灯初上,王韦忠集合人员连夜赶往嘉兴。 方如今则先是回到了办公室中,他已经懒得去食堂吃饭了,有行动队员将饭菜给他端到了办公室来。 饭吃到一半,外面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纪成林闻声而进,他的手里提着两个小皮箱,兴冲冲地放在桌案上,汇报道:“队长,左边这个皮箱是从光华货运公司查抄的全部款项,都在这儿了。马宝还带人留在那里继续搜查,我看他是跟自己较上劲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迟元兴的事让马宝备受打击。 虽然结果最后是好的,可还是准备敲打敲打马宝,让他宝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 方如今并没有直接打开皮箱,而是问:“光华公司没有搜到电台和密码本?” 电台和密码本才是破获间谍案时方如今最想得到的。 纪成林摇头:“各个角落都搜遍了。估计跟秋田真宏交待的一样,他下属的这些小组都没有配置电台。” 方如今点点头,也并未因此而感到失望。 “三个人的住处现在怎么样了?” 李纯如、伍少辉、迟元兴三人的住处也安排了人盯守,两条线同时展开行动。 纪成林道:“我正要跟你汇报呢。那边的人也回来了,右边的这个小皮箱就是从他们三人的家里查抄的,除了这些钱财之外,还搜到了三张房契和六支手枪、三枚手雷,子弹若干。” 至此,日本间谍的身份确认无疑。 纪成林将两个皮箱打开:“粗粗算了一下,美金三万一千五百块,英镑一万两千块,法币两万五千块,还有二十八根小黄鱼和一些珠宝。” 方如今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钞票着实让人眼花缭乱,好在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感觉并不是多么的强烈。 “这样吧,法币都留下,其他的连同金条和珠宝一并交给吴副站长。”方如今觉得自己对吴剑光很够意思了,每办一件案子都有大把的钞票交给吴剑光,简直就是吴剑光的财神爷和摇钱树。 吴剑光也曾经私下跟他表示过,查获的钱款每次让方如今留下一部分,也省得他每次都要再从赃款中取出一部分。 方如今明白,吴剑光也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总不能让人家都觉得他这个副站长只知道自己拿好处,对手下的人不闻不问吧。 “老纪,这两万法币你赶紧让人去银行换成美金!剩下五千留下!” 法币不是照样花嘛,为什么非要兑换成美金? 兑换就都兑换呗,为什么还要留下五千? 纪成林不解,但对于方如今的命令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成,我这就派人去!” “还有,通知下去,光华公司以及这些日本间谍的住处,还得留下人盯守,看看有没有人试图接近,只要有可疑的,就全部抓起来。” 纪成林道:“队长,放心吧,这些都安排好了,附近我也留了监视点。做咱们这行的,就不能怕麻烦,只要有一丝可疑,都不能放过。当初要不是你一点一点地挖出线索,哪儿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布置的不错!”方如今也是心情大好,“老纪,这次你最先发现了油墨的线索,继而破获了‘轻舟’小组间谍大案。其余的日本间谍就让第三行动队去抓吧,反正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的。审讯你就不要跟着了,把外围的事情清理一下,拿到口供之后尽快结案。呵呵,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往上升一升了。” 纪成林知道方如今一直都在为了自己铺路,心中一暖,咧嘴笑道:“一切都是仰仗队长栽培,卑职铭记于心。”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自从跟了方如今之后,有日本间谍抓,有钞票拿,还能升官,这样的长官哪个不喜欢? “轻舟”小组涉及到六十余个日本间谍,放到哪里都是妥妥的一桩大案,其价值不言而喻。 结案报告报上去,用不了多久立功嘉奖以及军衔职务晋升就会下来了,这对于纪成林而言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帮助他顺利地跨入军官的行列。 “好了,老纪,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咱们要把这个口收好,外面的事就要拜托你了。跟兄弟们说一下,这段时间非常时期,大伙都辛苦了,等熬过这段时间,队里轮流休假!” 方如今在第一行动队,甚至是行动组说话的分量都是极重的,给一些队员批几天假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纪成林转身离去。 办公室里,方如今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两箱钞票,不由笑了笑。 五个运输小组、六十多名日本间谍,一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样的战绩,足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甚至说傲视群雄也是没问题了。 这一份军功摆在台面上,即便是兰宫言回来,也难以撼动自己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行动队的副队长张继斌也敲门进来,他是来向方如今通报案情的。 张继斌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山东ly人,身材魁梧,平时说话瓮声瓮气的,可见到方如今之后声音明显是在刻意压着:“方队长,另外两个运输小组目标也锁定了,你看是不是有时间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具体行动?” 王韦忠临走之前,特意交代涉及“轻舟”小组间谍案的都要及时跟方如今商量。 张继斌也知道这次方如今抓了不少的日本间谍,大牢里都快关不下了,审讯工作将会异常繁重。 对于这个跟自己职级军衔相同的副队长,方如今还是很客气的,请张继斌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张继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办公桌上的两只打开的小皮箱,眼睛不禁一眯,心中暗自吃惊,花花绿绿的钞票看着都晃眼,这得多少钱啊? 想到这里,张继斌忍不住心中艳羡不已。 “都是光华公司查抄的赃款!”方如今也不避讳,让人猜忌反而不好,“这五千法币是犒劳第三行动队的众位兄弟们的,没有张队长和兄弟们的支持,行动也不会那么顺利!” 张继斌接过厚厚的一摞法币有些发懵,第三行动队配合第一行动队的任务是副组长王韦忠指派的,他已经做好了出大力的思想准备,但唯独没有想到还会有奖赏,并且这笔奖赏还是方如今给他发的! 五千块! 每个兄弟也能发到十块了,几乎是半个月的薪水呢。 “这……” “拿着吧!组长都同意了的!吴副站长那边也不会有意见!”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五千法币而已,方如今并不在乎这点钱。 张继斌也是明白人,这钱自己得收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方队长是真会做人,出手阔绰、做事大气。 张继斌心中畅快,笑呵呵道:“那我就替兄弟们谢谢方队长了。” 方如今点头:“张队长,说正事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个小组 接下来,张继斌不敢耽搁,他先是将将手中的资料递交到方如今的面前,自己开口说道:“先说第一个运输小组,通途货运公司,这个公司的规模跟光华没法比,只有十二辆卡车,公司经营水平也很一般。” “经理吴召华、副经理陈斌以及两名卡车司机和三名押运员就是名单上标注的日本间谍,财务会计的工作由陈斌兼着,一共是七人。巧合的是,陈斌和另外一名司机、一名押运员今天早晨刚刚回来,也就是说这七个人都在临城。” “具备抓捕条件吗?” “具备!”张继斌来商议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第一行动队一路高歌猛进,第三行动队若是在抓捕行动中出了岔子,让长官和同僚们怎么看?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你们第三行动队还能干点什么? 方如今沉吟片刻道:“那就抓!第二个小组什么情况?” “腾飞商贸行的老板名叫黄宁,这个人据说是ah人,据我们调查,这个家伙之前做过生意,但是买卖做的都不大,一次跟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绸缎庄赔了不少钱,就借了高利贷,后来因为还不上钱,人就跑了。” “最近两年才回来的?”方如今问。 “嗯,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在上海认识的朋友,叫郑旭江。两人回来后,高利贷也曾经找上门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都被摆平了。这个郑旭江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两人联合开了腾飞商贸行,在郑旭江的操持之下,生意蒸蒸日上,在本地商界也有点小名气。” “你的意思是郑旭江才是幕后操纵者,我记得他的日本名字应该叫鬼冢良平吧?”黄宁不会做生意,而郑旭江替他操持,多半是黄宁在上海就被郑旭江策反了。 “方队长果然是好记性,这些日本人的名字奇奇怪怪的,别说是记了,就是念着都很拗口。”张继斌也是刻意拉近和方如今之间的关系。 方如今淡淡一笑,他本身就是学日语的,对日本人的名字自然记得清楚,“腾飞商贸行是什么情况?” “这个腾飞商贸行大概有二十六名职员,男职员十八人,女职员八人,我们已经在商贸行和郑旭江、黄宁的住处附近都设置了监视点,郑旭江、黄宁目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休息。组长临走前告诉我这件案子都听你的,你看现在我们是……” 方如今翻看手里的资料,里面有郑旭江、黄宁的照片,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黄宁粗狂一些,而郑旭江则是戴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张队长,这个运输小组就郑旭江、黄宁两个人,他们的任务是运输一些小件物资装备,还有一些不便通过电台发送的情报,比如微缩胶卷、或者是秘密药水涂写的信函。我猜测一般都是郑旭江去上海往返的过程随身携带。你直接抓人就行了,但是搜查一定要仔细,最好是能找到他们近期接受或者是即将发送出去的情报。” “是,我马上秘密抓捕!”张继斌赶紧点头领命,然后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方如今。 方如今瞥了一眼:“张队长,还有什么事情?” 张继斌赔着笑脸说道:“我知道你们第一行动队现在忙的很,但最好能抽出一两个兄弟跟我们一起行动,怎么样?” “我看就没有这必要了吧!我对张队长的能力信得过。”通过这一番简单的交谈,方如今看出张继斌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在监视和盯梢方面布置的十分周密,而且王韦忠也告诉过他,张继斌的个人能力还是可以的。 “这……”张继斌还是不大放心。 方如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呵呵一笑:“查抄的赃款直接交给组长,就不用再过我的手了!” 这是放权给自己啊,如果也能够查抄一大笔钱款,站长和吴副站长不对自己另眼相看才怪呢,张继斌深深地望了方如今一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方队长,多的话我也不说了,看表现吧!” 方如今知道,张继斌这个朋友又算是交下了。 他来到临城站之后,上层路线、下层路线走的都不错,唯独同级别的军官接触的不够,目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只有智惠东一个人,这次再加上张继斌,队伍也算是壮大了。 将张继斌送出办公室,方如今正打算去审讯室,李康的电话打来了。 “队长,明天石田裕子就要接头了,您看怎么安排?”石田裕子目前在行动一队的安全屋之中,由李康率人保护。 听李康这么一说,方如今这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完成呢,都怪“轻舟”小组的日本间谍实在太多了,太牵扯经历。 目前来看,除了秋田真宏搞出的那个情报小组之外,其余的估计也玩不出太多的花样来了。 石田裕子是唯一能够跟上海的特高课产生联系的人,自己还指望着她钓大鱼呢。 “这边抓捕行动简直忙昏了头,不过事情比我们想的更顺利,现在我正在收拢人员,接下来就是怎么配合石田裕子把这次接头的戏演好。” 李康也知道队里抓人忙得脚不沾地,可他心里记挂着明天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方如今打一个电话。 听到方如今对这边有安排,心头大喜,队长做事滴水不漏,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石田裕子的状态怎么样?”方如今问。 “状态还好,就是还不能说话。” 石田裕子伤在了脖子上,对开口说话有一定的影响,而且脖子上的伤势不容易遮掩,这是个问题。 当然,方如今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考虑。 不过,最终还是要跟石田裕子当面商量一下,如何把这出戏演好。 挂上李康的电话之后,方如今又打给了牢房里负责看守人犯的行动队员,让他们把人看好了,便出了门。 苍穹之上,繁星点点,如同无数颗的水晶,像饰坠一般悬挂在空中,煞是漂亮,方如今从车窗内探头望了好一会,方才缩回头去,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欣赏过夜空了。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战火所笼罩,即便再有这样美妙的夜景,人也没了心情去欣赏。 他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了一丝惆怅。 与此同时,伊藤广志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江南水乡自古风景秀美,临城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整个临城都萦绕着一股小桥流水人家的雅致,乌蓬舟船四处可见,而街上身穿西装、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一身旗袍、体态婀娜的江南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将这温婉典雅的江南水乡染上了一股灵动的味道。 上次,伊藤广志意识到身后有人跟踪之后,很快做出几个反跟踪的动作,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但是他很清楚,中国特工是被甩掉了,但三浦和一的人还极有可能跟在自己的身后。 毕竟帝国特工的训练模式几乎相同,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也极有可能想到。 明天就是接头的日子了,成败在此一举。 他像昨天一样步履匆匆地来到了金牛湖畔,湖边一艘艘乌篷船停在岸边,等待着人租凭,而更远地方还有着一座座不小的花船,也可以供人租凭,不过这价格嘛,就不是这些乌篷船能够比的了。 伊藤广志稍微打量了几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艘乌篷船。 船主是一个五十多岁,但精神气不错的老汉,船内还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娇俏船娘,模样秀气,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婉约气质还有渔家女子大方爽朗。 “先生,您回来了?”老汉看到伊藤广志,忙将手里的烟袋在船帮上敲敲,咧嘴打招呼。 伊藤广志点点头在老汉的搀扶下上了船。 “先生,您今晚还要住在船上?”老汉有些不解地问,昨天下午这位先生忽然找到他提出十块钱包他的船两天,老汉以为是遇到骗子了,直到人家把钞票塞进他粗糙的大手里,他这才相信。 伊藤广志的解释是,他是个诗人,夜泊金牛湖就是为了寻找灵感。 作诗那是文化人的事,老汉哪里懂啊。 白天不耽误他们父女二人打渔摆渡,晚上只是让伊藤广志睡在船里,这十块钱相当于大风刮来的。 “老人家,听说湖心有几个小岛风景不错。” 老汉道:“就点花花草草,没什么看头。” “老人家,今晚就去湖心岛那里过夜吧?我再多付你五块!” 老汉看看伊藤广志,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犹豫了。 昨晚就是在码头过的夜,这里不止他们一条船,也不用担心,可是湖心岛却是十分的荒凉,这位先生看上去挺斯文的,但人心隔肚皮。 伊藤广志看到老汉有些为难,便道:“要不这样,我再付你五十块,就当租船的押金,等明天你退我四十块,十块钱就当是租金了,我的驾船技术很好的,绝对不会弄坏你的船。” 老汉咧咧嘴道:“这……这不太好吧……” 伊藤广志也不知道老汉的意思是钱给多了,还是怕弄坏他的船。 这时一旁的少女插嘴道:“先生,我们父女就靠着这渔船吃饭呢,虽然您五十块的押金不少,可是万一把船弄坏了,我们去找新的也得耽误不少工夫。” 伊藤广志笑了笑,掏出钱包直接拿出二十块法币递过去,那少女拿在手里一看,顿时笑的眯起了眼睛。 伊藤广志心中暗笑着这些靠水吃饭的人还真会算计。 这桩生意算是谈成了,不过老汉让自己的女儿下了船,又叫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说是他的侄子。 伊藤广志也并未在意,毕竟让人家一个女儿家跟着他去湖心岛过夜不妥。 老汉撑起船桨,乌篷船在湖面上慢悠悠的前行着,那少女则是站在岸边朝着他们挥手说道:“爹,船上有新打上来的鲜鱼,还有自家酿的黄酒,你可得好好让先生尝尝。” 这小伙子一口临城软语,十分的悦耳好听,老汉连连答应。 伊藤广志心说这少女既能算计,又质朴倒是十分有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得到消息 金牛湖景色秀美,宛如一块晶莹的碧玉躺在群山环抱之中。 水面映出一轮明月、点点繁星,乌篷船荡开水波缓缓向前,在船周边泛起一道道粼粼的波光。 清风拂过,湖面清凉的香气穿过船舱,沁人心脾。 伊藤广志很想躺在船上就此睡去,再也不想什么接头的烦心事。 小伙子从船尾将火炉餐具等东西都搬出来,因为常年在船上生活,他的手脚麻利的很。 “先生,这是一早打捞起来的鲜鱼,一会儿吃这个怎么样?”老汉指着船尾问道。 鱼儿装在鱼篓里挂在船尾,鱼篓浸入水中,这鲜鱼还是活的。 伊藤广志微笑着点点头。 小船距离岸边越远,他的安全感就越强烈。 一条近二尺长的大鱼被小伙子捞起来,熟练的开膛破肚切段,直接扔入早就烧好的沸水当中加上佐料慢炖,旁边还温着一壶黄酒,顿时一股清新的鱼肉鲜香便扑面而来。 鱼肉被端上来后,伊藤广志尝了一筷子,的确是鲜美可口,那黄酒也是细致温润,跟其他的烈酒截然不同。 来到临城的这两天他简直是如坐针毡、食不甘味,此时也是唯一能够放松的时刻了。 老汉和小伙子在一旁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伊藤广志,直到伊藤广志说了句“不错、不错”后,一老一少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和上海繁忙的都市生活相比,伊藤广志还是更喜欢这种江南水乡恬静悠闲的生活,可是现实根本不允许。 又是一杯黄酒入口,伊藤广志细细品着黄酒的滋味,这很有可能会是最后一顿酒了。 伊藤广志一边品尝着酒菜,一边打量着湖上的景色,思绪却是飞到了他处。 跟“夏蝉”接头充满了未知数,自己必须要周旋在三浦和一和中国特工部门之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可不去又不行,两次和“石桥”接头失败已经让松井和三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尤其是三浦,更是恨不得让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伊藤广志内心感到无比的愤懑,这还是他曾经誓死效忠的那个特高课吗? 当真是再无豪杰际会,唯有奸佞倾轧! 略有一分胆略的,都少不得惹一分猜忌。 偌大一个上海,偌大一个特高课,已经再无他容身之地。 可怜,可悲,可叹! 酒入愁肠愁更愁,或许是因为怀有心事的缘故,伊藤广志今晚的酒量大打折扣,看上去很快便了几分醉意。 老汉见状轻声劝道:“先生,不要再喝了……” 伊藤广志推开他粗糙的大手,拿起酒盅仰首一饮而尽,高呼道:“痛快!很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喝酒了!” 老汉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地看着伊藤广志,他总觉得这个人心里装着很多事,又不肯向别人透露,这样憋在心里迟早会出事情的。 他行船数十年,见过不少厌世投湖自尽的男女,也听说过他们各自不幸的故事。 他不理解,这些人足衣足食,出则坐汽车,到了晚上跳跳舞、喝喝酒,他们怎么会有烦恼呢? 即使有了烦恼,找人说说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寻短见呢? 伊藤广志又自顾自倒了一杯,老汉不敢阻止,求助似的的望向小伙子。 小伙子也不知如何劝阻伊藤广志,苦笑着摇头。 伊藤广志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今早有酒今朝醉,来,你们也倒上酒,今天我们便喝他个一醉方休!” 老汉和小伙子连连摆手,这是给客人准备的酒菜,是客人花了钱的恶,他们哪能吃喝。 伊藤广志却不管那么多,老汉无奈,只得让小伙子又取了两个酒盅来满上。 老汉暂时放下船桨,任由小船随着湖水漂荡。 筷子也取了过来,可两人始终不肯吃鱼,就这么干喝了两杯。 老汉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一些,道:“先生,借酒浇愁愁更愁,天大的事,睡一觉就过去了,这个道理您肯定比我们要懂。” 这句话小伙子听起来到没有什么,可是伊藤广志却是身躯剧震,缓缓抬起头来,只见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有些局促,浅灰色的眼珠盯住伊藤广志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伊藤广志心思透亮,知道老汉怕自己在船上给他惹事,便笑眯眯地道:“老人家,你放心,我就是喝点酒发发牢骚,不会让你为难的。” 老汉点点头:“我也不是怕你……不说了,不说了,我再给您满上!” 伊藤广志笑道:“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反扣在桌上道,“多谢老人家了!” 老人的一席话伊藤广志原本昏沉沉的头脑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对老汉道:“走吧,靠到湖边岛上去。” 不多时,湖心岛到了,小船靠岸。 晚风吹拂、夜凉如水、上弦月半明半暗的在淡云薄雾中时隐时现。 湖上水拍船响,浪涌舟摇,人随船晃,月影儿游移。 远处渔火点点、苇苁蛙声阵阵、岸草虫鸣、村落犬吠。 苍茫的夜色里,万家灯火已逐渐稀疏下来。 伊藤广志上了岸在柳树下活动腰身、消食儿。 船上的老汉和小伙子收拾杯盘碗筷,不用伺候伊藤广志这个客人,爷儿俩这才有闲暇说上几句话。 这里极为安静,两人的话顺着凉风传入了伊藤广志的耳中。 “顺子,怎么今日没在船上当差?” “别提了,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有一伙人冲到了我们船上,当场就抓走了我们两个船员,还动了枪,有一个船员当场被他们打死,人掉进了江里,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捞到尸体呢!” 伊藤广志极为敏感,耳朵当时就竖起来了。 “这世道可真乱,你说你们那条船好好的,他们怎么敢公然上船杀人,唉……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叔,可别这么说。我听人说,那些人是来船上抓日本特务的?” “什么?日本特务?日本特务坐你们的船了?” 小伙子也是觉得老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噗嗤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那被抓的和被打死的据说都是日本特务。” 他叹口气又说道:“一个叫作何凯元,另一个叫朱涛,被打死的那个叫柴金彪,是负责船上物资采买的,人挺不错的,我们平时买东西都是让他捎回来……” 伊藤广志越听越是心惊,虽然他并不知道“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和人员组成,但小伙子说的可是去船上抓人,而“轻舟”小组恰恰就是负责秘密运输的,又说是抓的日本间谍,怕是没有比这更加巧合的事情了。 不用问,中国特工的行动速度很快,“轻舟”小组仍然在遭受着破坏。 这还只是一条船上而已,同样的一幕也许在其他地方也在发生着。 三浦和一这个混蛋,若是早点采取措施也许还能避免造成这样的悲剧,可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把时间浪费在了内斗上,当真是特高课的悲哀。 伊藤广志心里面想着这些东西,稍微有些分神,就听到那撑船的老汉和小伙子都惊呼一声,接着小小的乌篷船连忙开始转向。 伊藤广志抬眼一看,原来是对面有一艘巨大的平底船径直向湖心岛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向他们的小船。 其实,这湖心岛的码头并不算小,特别是到了晚上很多船只都会去岸边,码头很空,对面的大船完全可以再寻个地方靠岸。 不过正对面那条大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并没有转舵,而是就直冲冲地开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把老汉的这艘小乌篷船给撞碎了。 虽然老汉和小伙子水性都很好,不会闹出人命,但对于这老汉来说,这艘小小的乌篷船就跟他们的家一样,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所以那老汉赶紧揭开缆绳,划动船桨,想要把乌篷船向一边让去,但奈何那大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要撞在那乌篷船上。 而此时甚至还能听到那大船上男男女女的嬉闹之声,仿佛撞毁别人的船只,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乌篷船因为急着转向发出剧烈的晃动,尚未洗完的杯盘摔落在船舱中,碎了好几个。 好在老汉的驾船技术过硬,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大船的撞击,船帮和船帮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乌篷船被蹭得晃晃悠悠,宛如一个醉汉,在老汉和小伙子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姿态。 小伙子气得跳脚大骂:“会不会开船,没看到这里停着船吗?” 大船上有人探出头来呵呵一笑:“哎呦,对不住,天太黑了,没看到,对不住,对不住……” 根本不像是在道歉,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伊藤广志不由地直皱眉头,乌篷船上明明挂着一盏马灯,大船上的人怎么可能没看见,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之所以来湖心岛,就是为了谋求半刻的清净,现在看来这个小小的愿望怕是也完不成了,当即招手让老汉到岸边来,他要上船。 这时,船上的人也看到他了,指着伊藤广志大声喊道:“哎哟,你们看,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又有人接话道:“这大晚上,他们还要上湖心岛,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人家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都散了吧!”一个低声的男声传出。 大船上的人便不再说话。 伊藤广志跳上小船,老汉赶紧动船桨,乌篷船在小伙子骂骂咧咧声中驶离湖心岛。 大船上有人低声道:“大哥,他们走了!” 那位被称作大哥的正是裴树伟,他沉道:“派几个兄弟去岛上看看,那个家伙有没有藏东西。另外给水上的兄弟打信号,让他们盯住了那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接头前夕 第二天一早,方如今还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张继斌就过来敲门了。 张继斌还真是没令人失望,通途货运公司、腾飞商贸行的日本间谍全部归案,缴获枪支十二支、涉案款一共是一万两千美金、两万五千块法币和八千块现大洋,另外还有地契房契五张,唯独没有黄货。 不过,算下来,也是数目不少了。这两个公司的现金都投入到了运营当中,他们是一心想把公司和商贸行做大,以便以后走私夹带更加的便利。 张继斌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但这样的加班值得啊,收获太大了。 方如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张继斌便将人犯工作交接了。 人犯抓回临城站,还是需要第一行动队来审讯,这点自知之明张继斌还是有的。 之后,张继斌高高兴兴地去向吴剑光汇报抓捕情况。 方如今简单洗漱了一下去食堂吃早饭,昨晚从石田裕子所在的安全屋回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他就在办公室里凑合了一宿。 审讯的事得暂时放一放了,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围绕石田裕子和薛老板接头这件事开展工作。 昨晚他和石田裕子分析了各种可能,并制定了针对性很强的应对措施。 这是一招险棋,必须要有充分的应对预案才行。 “哎呦,方队长,昨天一天你们行动组闹的动静挺大啊,又抓了不少人吧?”赵旭天迎面走来,他的话里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还行!”方如今敷衍地点点头。 “我说,你们行动组悠着点不行吗,也给我们情报组的兄弟们留点活路成不成?” 方如今没直接回复,而是径直去打饭。 赵旭天厚着脸皮跟他坐到了一个桌上。 方如今心里盘算着晚上接头的事,对赵旭天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吃完了早饭,赵旭天一路跟着回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 “赵队长,找我有话说?”方如今知道他找自己有事,而且多半也是为了晚上接头的事。 其实,即使赵旭天不过来,他也要找赵旭天询问情况。 赵旭天笑眯眯地道:“是啊,这不晚上接头的时间快要到了嘛,你那边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 “什么叫没情况啊,总得……” “难道非出点情况,赵队长就满意了?”方如今斜睨过去。 “哎呦,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也是担心出点事儿嘛,这可是一招险棋啊!”胡德胜跟赵旭天说起方如今并不打算在薛老板接头的时候设伏,让他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个方如今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还是最近一段时间太顺风顺水,得意忘形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万一那女人跑了怎么办,万一薛老板被惊动从此消失匿迹了怎么办? 要知道,无论是出现哪种情况,其结果几乎都是不可逆的。 方如今并不想跟赵旭天斗嘴,他只想解决问题,问道:“赵队长,你手下的兄弟跟着李垣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人非常谨慎,几次将我们的人甩掉,害得我们动用了不少人手才把人重新找到,目前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当初得知人跟丢了之后,赵旭天狠狠地把负责跟踪的几个手下臭骂了一通。 李垣再次出现在临城,等于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若是再抓不住,他就没脸再见胡德胜了。 得知裴树伟的手下曾经跟李垣有过一段冲突之后,他便亲自出面,将裴树伟叫到巷子了谈了谈。 裴树伟是街面上的一号人物不错,可跟赵旭天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自然是对赵旭天言听计从。 而赵旭天给裴树伟的任务也没有超出其能力范围,就是让裴树伟适当地找李垣的麻烦。 这样的安排,也不会让李垣有所怀疑,毕竟这样的事比较符合裴树伟和他的手下的行事风格。 这一点,赵旭天倒是没有隐瞒,跟方如今都交了实底。 赵旭天这个人跟胡德胜一样,虽然心里一直都在打小算盘,计较着自己的那点得失,可是在大事要事面前,更多时候还是拎得清的。 上次横出一脚抓捕闫建波的事实在是大意了,如果不是赵旭天自作聪明将附近的狗也控制住了,闫建波被活捉的可能性极大。,形势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这个裴树伟怎么样?是否可靠?”方如今问他。 赵旭天知道方如今担心的是裴树伟并不是专业的特工,有可能会惊动李垣。 “这么跟你说把,裴树伟在本地的帮会中小有名气,人也够讲义气,脑子也不太笨,最关键的是嘴严。” 方如今点点头,嘴严就好,干这种事最怕的就是跑风漏气,他接着又问:“李垣这几天的活动轨迹怎么样?” “曾经出现在了元宝街一带,连着两晚都住在了渔船上,亏这小鬼子想得出来。” “元宝街?渔船?”方如今眼睛微微一眯,接头的地点就在元宝街附近,这么说来李垣和薛老板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而渔船确实是个好去处,谁会去渔船上搜查呢,这个李垣还真是聪明。 赵旭天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你那边都放任那个女人自由行动了,我们这边跟着李垣的人是不是要撤下来?” “先不用,李垣被跟踪是由来已久的,这个时候把人撤走,反倒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不过,我相信以他的精明,会在接头前把身后的尾巴甩掉,这个时候你要想办法把跟踪的兄弟指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影响了接头。” 李垣和薛老板高度相似的事情,在情报组当中只有胡德胜和赵旭天二人知道,其他的情报组人员并不知情。 保证石田裕子和薛老板的顺利接头的关键,就是不能让薛老板产生任何的怀疑。 “好!”赵旭天连忙点头,同样的事情胡德胜也是跟他强调了好几次。 在临城站之中,他以前最佩服的就是胡德胜的脑子,可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方如今。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刚刚从警校毕业的,脑子怎么那么好使,做起情报工作来滴水不漏,简直比老手还要更加的老手。 情报工作本来就是个拿成绩说话的部门,有没有能力,明眼人一看便知。尽管心中不服气,但赵旭天对方如今破案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件案子结案之后,方如今还能再晋升一级,应该是担任行动队队长。 对于这样一个猛人,还是少跟他作对的好,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这时,方如今提醒道:“这次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薛老板一个人,还有其身后的人。‘轻舟’小组出了事,特高课一定会彻底调查,不是从上海直接派人来查,就是启动临城本地的情报小组,又或者是两者相结合。我猜测,直接派人和本地间谍配合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旭天又是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凭借一个外人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将事情调查清楚,必须要借助本地的情报力量,这可是咱们铲除潜伏的日本间谍情报小组的大好机会。” “轻舟”小组的事,情报组基本上没有怎么参与,这后面的事情可不能再落下了,他已经摩拳擦掌了。 “晚上的事还希望赵队长和情报组的兄弟们多多配合!”方如今说。 “那是,那是,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赵旭天连连点头,他知道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便十分识趣地告辞。 上午十点左右,王韦忠带人从嘉兴押解四名人犯回来了,这次的抓捕行动非常突然,在六十二师宪兵队的配合下,潜伏在市区长隆商贸公司的四名日本间谍悉数落网,还缴获了一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考虑到晚上还有大行动,王韦忠便留下一部分人搜查、查抄账目、资金等,自己则率另一部分押着人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至此,“轻舟”小组的侦破工作虽然没有完全结束,但也可以说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了。 方如今将毛巾递给王韦忠,在王韦忠擦汗的时候,他开始汇报晚上的安排,重点是将昨晚跟石田裕子交待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整个接头过程当中,最大的问题,也是最难的问题就是要让薛老板相信石田裕子,让他知道出卖“石桥”的叛徒另有其人,以此来取得薛老板的信任。 只有如此,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情报组那边的配合工作怎么样?” “师兄,这你就放心吧。赵旭天一早就找我谈过,我看他们也是对此案极为重视,把这看作是打翻身仗的机会。我想,这点大局观他们应该还是有的。” “那就好!”王韦忠放下毛巾,“我就怕这个姓赵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王韦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情报组和行动组一直都不对付,而赵旭天这个人又是鬼精鬼精的,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中午吃完饭,方如今给李康那边打了个电话,得知石田裕子情绪稳定。 石田裕子是关系这次计划的关键,她是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让方如今没有想到的是,在接头之前还是出了岔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秘密会面 正午时分,日头将大街两侧的青砖晒得晃白,摸上去都有些烫手,如果不是为了讨生活,人们巴不得都找个邻水的树荫下纳凉。 一楼大堂中,一脸福相的得月楼饭店老板脸上堆着笑容,正不断地招呼客人们,肩上搭着白手巾的伙计们大堂和后厨之间往来穿梭,食客们高谈阔论、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在一片人声喧闹中,一个身穿短衫的中年人走上了二楼,此人身材不高,但肩膀宽阔,极为壮实,一张同字脸,气质很是沉稳,只是穿着打扮一副普通平民的样子,看起来毫无出奇之处。 和一楼的大堂相比,二楼就要清新雅致的多了,回字形的走廊,足足有十几间雅间。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走廊里并没有伙计,想必是被叫到某处雅间之中了。他来到了一间叫作仙人居的雅间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个年轻男子打开了门,抬头一看中年男子,赶紧侧开身子,将他让了进去,然后探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将门紧紧关闭。 这间雅间很大,可以放下两张十人大桌,外间摆放着四个太师椅,八仙桌上摆着一副麻将,中间用屏风隔着。 年轻男子将中年男子领到了屏风之后,便自行退到了外间。 圆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儒雅,此人正是特高课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 中年男子见到三浦和一态度十分恭敬,轻声道:“组长,真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三浦和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淡淡地说道:“木村君,不来不行啊!现在临城的局势已经到了糜烂不堪的地步,中国情报部门对我们频频出手,我要是再不来,形势就再也无法逆转了。” 中年男子名叫木村义拓,是特高课安插在临城的“清水”情报小组的组长,也是这次三浦和一来临城之后,目前唯一通知的一名手下。 为了查清楚“轻舟”小组的事情,在松井直辉的严令之下,三浦和一紧急调动了一批手下跟自己赶赴临城开展调查。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始终对伊藤广志持有不信任的态度,暗地里派人跟踪监视伊藤广志,并且发现伊藤广志已经被中国的情报部门跟踪了。 由此,对伊藤广志的怀疑也是越发地加重。 除了调查“轻舟”小组的事情,三浦和一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及时对该小组进行止损,并直接指挥和几条秘密运输线路的恢复重建工作。 不过,此事执行起来着实有一定的难度。 当年,秋田真宏为了牢牢地将“轻舟”小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总部也是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秋田真宏的胜利而告终。 当时,总部主要考虑到在临城经营秘密运输线路的难度不小,便进行了妥协,给予了秋田真宏最大的权限和自由度。 以往看这本来没什么,“轻舟”小组的运行极为平稳,为有力保障临城的各个潜伏情报小组的装备物资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此还得到了松井课长的充分肯定。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秋田真宏充分集权的弊端随着“轻舟”小组被中国的情报部门盯上而逐步显现。 除了秋田真宏亲自掌握的电台和藤井在鸡笼山的那部电台之外,三浦和一无法通过无线手段联系上“轻舟”小组的其他成员。 这次来临城,三浦和一带了一部十五瓦的电台,但接到的都是坏消息。 首先是鸡笼山的藤井电台呼叫没有回应。 其次是通过与“轻舟”小组有过交接的上海相关组织、人员进行倒查,其结果也是不尽如人意。 双方在传递装备物资时基本上都是采用非接触的方式,上海的情报人员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判断出哪个货运公司是隶属于“轻舟”小组之下的。 三浦和一气得咬牙启齿,都怪秋田真宏权力欲望太强了,这简直就是把“轻舟”小组拖出泥潭之中。 当然了,三浦和一也想到了嘉兴的运输小组和“轻舟”小组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便尝试用电台对该小组进行呼叫,然而电报发出去之后便犹如石沉大海。 三浦和一越发地感到大事不妙,一边让上海的留守人员抓紧时间从“轻舟”小组来往的文电、交接的装备物资中寻找该小组的成员的踪迹,一边紧急约见木村义拓,他必须要借助木村义拓在本地的力量,尽快地找到“轻舟”小组的其他成员。 木村义拓对这一切并不知情,闻言疑惑道:“组长,何出此言啊?” 三浦和一简单讲了“轻舟”小组的事,这让木村义拓顿时大惊失色。 虽然他的情报小组一直潜伏在临城,但主要都是为了收集党政军方面的情报,并没有专门对自己的中国对手给予太多的关注。 三浦和一表情严肃的说道:“木村君,‘轻舟’小组的形势已经到了近乎崩坏的地步,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挽回颓势。这件事本来交给了伊藤广志,他也是情报工作的老手。但此事干系重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决定亲自来了。木村君,怎么样,你们小组在临城经营的时间也不短了,在军事情报站方面有没有触角?” 木村义拓微微摇头,面带苦笑说道:“组长,实不相瞒,我们小组的情报工作还没有专门针对临城军事情报站开展,对这个对手暂时不具备情报能力。” 木村义拓的掩饰身份是一名普通的临城市民,经营着一家炒货店,而他手下的情报人员也是跟中国情报部门没有多少交集,根本接触不到反谍方面的情报。 其实,三浦和一也是随便一问,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连特高课总部和松井课长都没有对中国对手引起足够的重视。 “木村君,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抓紧找到‘轻舟’小组的各个成员,至于其他的情报工作,全都要停下来。如果秋田真宏经受不住也严刑拷打而叛变,整个‘轻舟’小组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略微顿了顿,他接着道:“又或者是中国情报部门还没有对他们下手,而只是将他们监控了起来。与他接触将会有很大的风险,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他们。你们‘清水’小组在临城的活动能力最强,你也是特高课的高级特工,我决定由你和你的小组配合我们全力开展此项工作。一切都拜托了!” 木村义拓听到三浦和一的话,赶紧点头领命。 他在特高课的地位也不低,算的上是经验丰富的高级间谍,但三浦和一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在人事安排上有着相当的发言权,这项任务说什么也得接下来。 “嗨依,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地派出情报员打听消息。组长,既然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临城军事情报站,我想派人盯着他们的特工,应该会有所收获的,只是时间上……” 木村义拓也有自己的难处,情报人员可以立即撒出去,可收集情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一定的时间。 三浦和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让“清水”小组突然调转方向去收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情报,无疑是一件急难险重任务。 “清水”小组的构成他是清楚的,算上木村义拓在内一共是六个人,但这些人的掩饰身份主要是商人、政府官员等,跟军事情报站压根儿就搭不上边。要想在短时间内搞清楚军事情报站的动向,谈何容易! 他点头说道:“我理解你的难处,那这样吧,留下两个人去盯军事情报站,另外三个人去其他地方打听消息,只要是中国特工有所行动,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另外,我手里还有几个重要的棋子还没有动用,这次也是该发挥作用了。等完成这次任务,我就从他们当中挑一个人配属到你的情报小组之中如何?” 木村义拓闻言心中大喜,在临城潜伏的情报小组当中,“清水”小组这样的算是比较常规的,同时还存在一些间谍直接归总部掌握使用,三浦和一手中还有底牌没有动用,看来这一次是要唤醒启用了。 能够单独接受总部指令的情报人员,一定是都是特工中的精英,若是配属给自己的“清水”小组,绝对是如虎添翼。 “多谢组长对我们‘清水’小组的关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查找‘轻舟’小组的残余力量,绝不辜负组长的期望和厚爱!” 三浦和一轻轻摆手说:“不,对于你我还另有任务指派!” “啊?”木村义拓顿时一怔。 “木村君,我之前提到过秋田的报务员石田裕子,她在抓捕中侥幸逃脱,并且与总部取得了联系。今天傍晚时分,伊藤就要和石田裕子接头了,了解她的具体情况,并通过她了解小组其他成员的情况。可是现在伊藤的身后有尾巴,他一下火车就被中国人盯上了,我怀疑这是中国人设下的一个局。” “您的意思是让伊藤不要参加这次接头?只要您告诉我伊藤的行踪,我想我可以及时阻止这次接头,并且帮助伊藤摆脱中国人的跟踪!”木村义拓对临城极为熟悉,这么说他是有祖国的信心的。 “不,木村君,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摆脱跟踪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后来虽然雨量变小,但一直都是淅淅沥沥的,始终没有停下,这也让天色比以往暗得早了许多。 晚上六点半的样子,伊藤广志在街边叫了一辆黄包车,车夫是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身材魁梧,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长相十分憨厚。。 伊藤广志上了车,他感觉中国和特工和三浦和一的人始终在后面盯着自己,他们的目光让自己的脊背发凉。 车夫的车拉得飞快,伊藤广志借着浏览街边景物之际不时用余光向后看去,可是视线之内并没有发现身后有尾巴,在胡乱绕了几个圈之后,他便吩咐车夫直奔元宝街附近。 伊藤广志提前下了车,快步走入一家书店当中,接着挑书的机会,眼睛瞥向街对面,那里就是今天要接头的地点——澜水咖啡馆。 直到这个时候,伊藤广志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澜水咖啡馆。 越是接近接头的时间,伊藤广志就越发地感到不安,自己已经被中国情报部门察觉,留在临城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暴露。 可是,能够放弃接头吗? 显然不能! 那样无疑会给三浦和一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以口实,届时自己就真的再也百口莫辩了。 这个咖啡馆地处闹市,交通发达,四处都是小巷,撤离方便,他在心里已经有了一套非常成熟的撤离方案。 当然了,最好不用用上。 时间接近六点五十五,伊藤广志望着沉沉的暮色和绵绵细雨,将手中的话本放下,然后走出了书店。 澜水咖啡馆里灯光幽暗,有几个外国人正坐在一处低声交谈着,其余的卡座上主要以情侣为主。 伊藤广志坐在十号座上看了看表,马上就七点了。 服务生走了过来,伊藤广志说自己还在等朋友,一会再点咖啡。 等了片刻,伊藤广志取下一份报纸挡住脸部,余光却在打量着咖啡馆和窗外。 正在他“百无聊赖”地翻看报纸的时候,石田裕子从外面渐渐寂静的大街上进来了。 石田裕子看见了十号座上的伊藤广志,径直在伊藤广志背后的九号座坐了下来。 她随身带着笔和纸,服务生接过她写的纸条,念道:“小姐,两块砂糖和一杯不加糖的咖啡,要现磨的,请您稍等,马上给您上。” 服务生觉得这个女子有点奇怪,一身十分合体的旗袍,将她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只是这旗袍的领子很高,又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几乎将她大半个脖子都遮住了。 她坐在座位上,也不说话。 这自然引起了伊藤广志的注意。 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中上之资,但很有气质,让人不由地想着多看两眼。 当然了,服务生重复纸条上写的那句话才真正让伊藤广志对石田裕子感兴趣的原因。 “服务生,我要一块砂糖和一杯加两块糖的咖啡。”服务生路过伊藤广志身边的时候,伊藤广志叫住他故意大声地说。 伊藤广志和石田裕子背对背地坐着,一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石田裕子只是抿了几口,就起身走出了卡座,路过伊藤广志身旁的时候不经意地在他的卡座靠背上轻轻地扶了一下,伊藤广志当即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身子往后靠了靠,紧贴在靠背上。 等石田裕子走后,伊藤广志在身后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小纸团,起身走到洗手间将纸团打开。 纸条上写道:“秋田已被捕,小组遭到毁灭性破坏,怀疑是与‘薛老板’有关,请尽快查明‘薛老板’情况。备用接头地点见!” 直到目前为止,接头一切顺利,跟着自己的人并没有出现,“夏蝉”的身后也是干净的。 可是,伊藤广志读完之后登时脸色就变了,原本平静的心情顿时如海面上突至的暴风骤雨,这风雨所到之处已是一片惊涛骇浪、满目的狼藉。 “夏蝉”要接头的人竟然不是我? 连她也觉得“薛老板”有问题,连她也觉得是我出卖了“轻舟”小组,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三浦和一没有对“夏蝉”说明和她接头的人正是薛老板吗? 伊藤广志将纸条揉成团吞进了肚子中,心里的苦涩比嘴里苦涩更加强烈。 他魂不守舍地出了澜水咖啡馆。 备用接头计划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金牛湖畔三号码头旁边的荷花池的一处凉亭。 伊藤广志拦了辆黄包车,迅疾离开了元宝街。 也幸亏方如今在澜水咖啡馆没有安排人监视,不然很有可能会惊动三浦和一的人。 伊藤广志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坐在澜水咖啡馆的时候,对面街道上一处房屋的窗户侧面,两名男子正举着手中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人正是“清水”情报小组组长木村义拓,另一名则是三浦和一的手下织田次郎。 三浦和一将监视伊藤广志任务交给了这两个人。 木村义拓很快就在澜水咖啡馆附近布置了监视点。 当伊藤广志进入澜水咖啡馆之后,马上就落入了监视之中,木村义拓沉声说道:“从目前来看,两人的接头顺利,但并没有做深入的交流,应该是启用了备用接头方案。周围也没有发现中国同行。” 等石田裕子出来之后,木村义拓并没有派人跟上,他无法确定这个女人有没有问题。 他的重点目标在伊藤广志身上,这是三浦组长特意交代过的。 伊藤广志走出咖啡馆之后,木村义拓赶紧道:“织田君,咱们立即跟上去盯着。” 咖啡馆中这次短暂的接头也在情理当中,毕竟伊藤广志一直都在中国特工监控之下。不论他是否叛变,都应该换一个场所。 织田次郎点头答应,跟着木村义拓快步出了房门,带着另外两名从上海带来的特工,远远地坠着伊藤广志的背影跟了下去。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伊藤广志并没有直接去金牛湖,而是在中心城区转悠,这里距离金牛湖也不远,在约定时间前可以很快地赶过去。 周边非常的繁华,路边的路灯设施也是很齐备,照明条件不错,所以木村义拓等人并没有跟丢伊藤广志。 不过伊藤广志坐着黄包车走过一个街区以后,突然下车转身进入了一处小巷,木村义拓赶紧停住了脚步。 他在临城的有好几年了,对临城的的地形,尤其是对中心城区的街道十分的熟悉,他很清楚刚才伊藤广志走入的这条小巷中的住户都是一些有钱人家,断然不会出现出租房屋的事,所以这里根本就不是伊藤广志的藏身之地。 木村义拓心里也一紧,对方是发现他们了,还是只是一般的常规性反跟踪动作?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已经很小心了,几乎是保持着最远的距离跟在伊藤广志的身后,勉强能看的见对方目标的身影,按道理说应该没有惊动目标。 这么说来就是反跟踪动作了! 这个伊藤广志,实在是太谨慎了,现在下着小雨,光线又十分的昏暗,天气状况并不利于跟踪,可对方仍然还保持着如此高的警惕性,足以说明伊藤广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伊藤广志会不会去金牛湖畔再次接头,木村义拓担心他半路跑了,自己就没有办法向三浦和一交待。 木村义拓也是老手,他当机立断,回头和织田次郎低声说了一句。 织田次郎会意,立即吩咐一名手下,让他留在这里监视。 随后,木村义拓则和织田次郎带人一路小跑,钻进了另一条小巷。几人的速度很快,不停地飞奔着,很快就从小巷的另一头钻了出来。 木村义拓伸手一指前方一栋房屋的拐角处,织田次郎明白那是让他们去拐角处隐蔽,不敢怠慢,紧随着木村义拓而去。 从拐角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条小巷巷口,那正是伊藤广志所走的巷子的出口。 木村义拓等人隐身在黑暗的角落里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木村义拓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成年人正常步速是每秒1.5米左右,步距大概60-75厘米,而这条小巷长约三百多米,正常行走的话不出五分钟就能走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伊藤广志却是还没有出来。 一旁的织田次郎心中渐渐急躁了起来,不时用余光瞟向木村义拓,却见木村义拓十分镇定。 大约又过了三分钟的样子,伊藤广志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 木村义拓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果然是反跟踪。 他猜的没错,伊藤广志确实在躲进巷子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跟踪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木村义拓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晚上是三浦和一安排了自己监视,否则直接让织田次郎,只怕没有自己这样熟悉街道的情况,这次就要跟丢了。 伊藤广志谨慎之极,他深知现在临城的局势险恶,自然不敢稍存一丝懈怠。尤其是在咖啡馆之中和石田裕子接头之后,他的心中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三浦和一在阴他! 这是要铁了心把屎盆子扣到自己的头上。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更是需要保持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既不能让中国情报部门死死咬住自己,又不能让三浦和一这个阴险歹毒的家伙得逞。 他做了反跟踪动作之后,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可他的心里很不踏实,直觉告诉他背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必须要彻底地摆脱他们。 打定主意之后,伊藤广志选定一个方向,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伊藤广志是第二次来临城,但撤离的路线都是之前经过认真勘察过的,一点都不显得生疏。 这倒是让跟在后面的木村义拓更加地对他刮目相看。即便是他这个多年在临城的人,走起这些小巷来也不过如此。 伊藤广志穿街过巷,渐渐地远离了中心城区,进入了一片住宅区,这里跟中心城区没法比,建筑房屋十分的杂乱,小道巷子星罗棋布,也没有任何的路灯照明。 木村义拓不禁暗暗皱眉,这里地形复杂,又下着密密地细雨,能见度不高,跟踪的条件简直是太差了。 三浦和一叮嘱过他,不能让伊藤广志发觉,宁可跟丢了也不能惊醒对方,他和织田次郎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放弃跟踪,转而到金牛湖畔的备用接头地点守株待兔。 第一百八十八章 更换地点 距离第二次接头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石田裕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行走在金牛湖畔。 脸上吹来丝丝缕缕的凉风,呼吸带着雾水的清新空气,让她感觉十分的舒爽。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雨中这样漫步而行了,潜伏的生活枯燥而烦闷,天天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地压抑可想而知。 此刻,她的脚步轻快,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鸟。 方如今承诺做完这件事之后,可以给她换个身份,让她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这个结果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想到以后可以能够天天和儿子生活在一起,石田裕子压抑的情绪慢慢消融,心里仿佛有蜜糖散开,甜滋滋的让人沉迷。 湖边她之前也曾经来过多次,但哪次都不如这次令人感到愉悦。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今晚,她要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角色演好。 此时距离接头地点还有近一里地的样子,忽然从水面上荡过来一艘乌篷船,依稀能看到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舟子摇橹荡舟。 石田裕子并未太在意,此时湖面上还有不少星星点点的渔火,想必是渔人想多网一些鱼再靠岸歇息。 她继续快步前行,然而就在这时,乌篷船已经到了近前的岸边,只听舟子低声道:“上船!” 石田裕子登时就是一怔,但她是搞报务的,耳朵极为灵敏,只听了两个字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和自己在咖啡馆中接头的男人。 伊藤广志还以为石田裕子没有认出自己,又说了一遍:“是我!一块砂糖和一杯加两块糖的咖啡!” 这是接头的暗号。 石田裕子停住脚步,看向他。 “上船!接头地点暴露了,有人跟踪我!”伊藤广志解释道。 既然两次接头的地点都是三浦和一确定的,自己一定在他的监视之中。 澜水咖啡馆虽然没有发现尾巴,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他始终相信自己的身后跟着中国特工和三浦和一的人。 石田裕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船。 伊藤广志将乌篷船划离岸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石田裕子还是头一次在金牛湖坐船,尤其是在下着小雨的夜里,更是感觉不同。 借着岸边几座建筑透出的朦胧灯光,只见花卉环周,烟水明媚,岸线曲折。 但她收回目光时,伊藤广志开口了:“秋田君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田裕子不说话,轻轻摇头,幅度很小。 伊藤广志忍不住皱眉望向她,中感觉她的动作很别扭。 石田裕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伊藤广志在咖啡馆中就觉得石田裕子的这身打扮有些奇怪,当时又想不起是哪里奇怪,现在一看这才明白。 原来她在咖啡馆中给自己递纸条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能说话?” 石田裕子微微点点头。 不能说话,这怎么开口交流呢? 石田裕子从手包中掏出一管口红,将其拧开,里面并没有什么口红,而是一个纸卷。 伊藤广志接过纸卷,揣入怀中,现在的光线太暗了,无法展开阅读。 乌篷船继续前行,和前面的几艘乌篷船汇到了一处,齐齐向西驶去。 数条橹桨打破了水中的倒影,搅动着被雨丝刺开的湖面,黑漆般的湖水层层散去,渐渐地又合拢回来,形成丝丝缕缕、连绵不断的波澜。 不远处,就是一片荷花。 石田裕子以往在白天的时候见过,很美—— 茂盛的荷叶密密匝匝地挨挤着,风拂过也只能让它们轻轻掀动一下,绿浪之中,偶尔泛起一点点嫣红,却是一朵朵晚开的荷花,刚刚绽开粉嫩的娇靥,宛如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从碧绿玉盘似的荷叶间探出头来,偷眼斜睨岸上行人。 这里曾经是南宋的宫廷酒坊,湖面种养荷花。 夏日清风徐来,荷香与酒香四下飘逸,游人身心俱爽,不饮亦醉。 然而,此时的石田裕子却没有心思欣赏此处的美景,一个疑问自心头猛然升了起来—— 他为什么还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 伊藤广志似乎猜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低声道:“我刚才说有人在跟踪我们,带你过来就是想请你证实一下。你只需要往岸上看就行了。” 他们这艘乌篷船夹在其他的乌篷船之间,缓缓驶到那片荷花处,果然看到两个人在岸边的凉亭里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由于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李垣就是薛老板,方如今并未对石田裕子如实相告。 石田裕子初始还以为伊藤广志说被跟踪只是个借口,此时看来却是真的,她不由地心头一紧。 方如今不是说不派人监视吗,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在石田裕子杂乱如麻的思绪中,乌篷船渐渐远去。 在湖心岛的岸边,乌篷船停了下来,伊藤广志将船舱两边的黑色布帘放下来,点燃了马灯,这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怀中的纸卷。 上面是几个公司的名称和职员的姓名。 “这就是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和成员?”伊藤广志问石田裕子。 石田裕子点头,从手包中拿出纸笔写道:“我曾经试图去通知光华公司等,但发现他们都被监视了,电话也无法打进去,再后来,几个地方的大门也被关上了,听说是有人被抓走了。我问过周边的一些人,但这些人对此都是缄默不言,这些中国人似乎很怕惹祸上身……” 工作做了很多,但都无从查证。 但道理也讲得通,情报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无法找到人证。 这一点,石田裕子也并不担心。 伊藤广志看着白纸上的一行行日文,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看来“轻舟”小组的覆灭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那秋田真宏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这是伊藤广志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查明“轻舟”小组暴露案的重中之重,更加关系到他是否能够洗清身上的嫌疑。 石田裕子低下头,在纸上沙沙地写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秋田在和薛老板的两次接头都失败了,他让我发报给总部询问具体原因,可是刚刚等到回电不久,就出事了。”石田裕子神情落寞。 伊藤广志仍旧是眉头紧锁,自己身后一直都有中国特工,怎么敢轻易地接头呢? 眼前的这个女人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薛老板”吧,否则还不定会惊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是秋田自己出了问题?”伊藤广志带有引导性地问道。 石田裕子摇头,继续写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在外面的事情很少对我说起。” 伊藤广志道:“你再好好地想想,他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真相往往隐藏在某些细节当中,伊藤广志希望石田裕子能够好好地回忆一番,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石田裕子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秀发道:“哦,对了,出事的那天他找到我,曾经跟我说起过锦森印刷厂的事,好像是上海来的一位富家公子跟起了冲突,也希望让总部那边核实一下这位公子的具体情况。但后来停电了,电台的电池恰好坏了,电报就没有发成。” 郑耀庭强势跟熊田秀男在一号码头抢工人的事,迟早要被日本间谍查到,现在通过石田裕子之口说出去也不是不可,可以赢得对方的信任。 石田裕子盯着对面的伊藤广志,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动。她知道对方一定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工,对自己的怀疑尚未解除。 伊藤广志在脑海里思索着,如果是因为熊田秀男暴露而牵连到了秋田直宏,那么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但是,想要解除自己身上的嫌疑,怕是也是不容易,毕竟现在这都是猜测,一时半会儿也不大可能找到证据。 “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调查思路。”伊藤广志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石田裕子也是莞尔一笑,随即秀眉紧蹙,继续写道:“请尽快调查清楚小组被破获的真正原因,我们也好尽快恢复工作,拜托了。” 伊藤广志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的。从上海出发之前,三浦组长让我给你捎一件东西,一定要让我亲手交给你!” 说着,他伸手向腰间摸去。 然而,下一刻,伊藤广志赫然掏出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石田裕子。 石田裕子脸上立时露出惊恐神色,来不及写字问明,嘴里只是发出含糊沙哑的声音。 “夏蝉小姐,你难道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伊藤广志的声音很冷,脸上也露出阴恻恻的表情。 石田裕子面露委屈,用力地摇摇头。 伊藤广志咬牙道:“秋田君出事了,为什么你作为他的报务员,却安然无恙,这难道不奇怪吗?我希望今天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咱们特高课的规矩,你应该懂的。” 特高课对待叛徒的处置也是极为严厉,不仅仅会丢掉性命,而且在死之前肯定还要受非人的折磨。 当初,石田裕子在接受特工培训的时候也没少看这样的反面教材,那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没有出卖秋田!” 伊藤广志知道她口不能言,便允许她继续写在纸上。 “不要以为你的小伎俩能够骗过我,中国人有句话叫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 石田裕子拼命地摆手,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伊藤广志根本不为所动,恶狠狠地道:“我奉劝你还是说实话!我知道,在严刑拷打之下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我并不怪你。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日本人,是帝国的一名特工,你现在还有再次向帝国表明忠心的机会!” 石田裕子仍是摆手,脸色凄苦。 伊藤广志将枪口微微前伸,顶在了石田裕子的前额,道:“我数到三,如果你仍旧是执迷不悟的话,那我只能是代表松井课长、三浦组长清理门户了!” “一!” “二!” 石田裕子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三!” 当“三”字刚一出口,伊藤广志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互跟踪 与此同时,三浦和一接到了木村义拓的汇报,得知伊藤广志和石田裕子并没有出现在金牛湖畔的备用接头地点,心里也是一惊,他距离那里本来就不远,当即起身吩咐手下:“走,我们去看一看。” 来到凉亭旁边,已经是快要到夜里九点了,距离接头的时间也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事实上,三浦和一来与不来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但三浦和一是个非常执着的人。 站在亭子里,只见金牛湖一片苍茫,湖面上氤氲着水汽,只有远处闪烁的点点渔火,三浦和一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他们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木村义拓点了点头,解释道:“不错,刚才光线太差,这个人又非常机警,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跟踪下去了,最后只好放弃了!便决定来这里守株待兔,我们藏身的地点可以通视整个凉亭,若是他们来过一定不会错过的。” 三浦和一看了看这里的地形,也不禁摇了摇头,湖边的这个凉亭周围并没有太高的树木,俱是一些灌木花草,真有人走近凉亭一眼就能看见,他不相信木村义拓会在关键时刻打盹。 三浦和一接着问道:“周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呢?” 木村义拓摇了摇头,回答道:“只是偶尔有几个行人从此路过,我们也都辨认过了,并不是他们。还有就是湖里还有几艘乌篷船驶过,看上去也比较正常。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情况了。” 三浦和一不觉有些失望,伊藤广志竟然跟自己玩起了心眼儿,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接头。 以他对伊藤广志的了解,知道将伊藤广志完全瞒住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伊藤广志虽然暂时摆脱了自己的监视,但也没有关系,这次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众口铄金,伊藤广志怕是也难以自证清白。 这也算是一个收获。 木村义拓道:“组长,伊藤广志脱离了我们的视线,怎么办?” 三浦和一道:“我们一直怀疑伊藤广志跟中国情报部门有勾连,他这次的行为更是十分反常,这件事必须要立即向松井课长汇报。木村君,你和池田全力查找伊藤广志和石田裕子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木村义拓赶紧点头答应道:“我这就去找人!” 雨越下越大,三浦和一和木村义拓很快分开,各自而去。 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打着伞沿着青石板路离开金牛湖畔,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时候,木村义拓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池田次郎疑惑道:“怎么了?” 木村义拓低声道:“留意身后!” 池田次郎也是老手了,立即会意,快走几步走到了木村义拓的前方,接着回身催促木村义拓的当口向他的身后瞄了几眼。 原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三个打着伞的短衣打扮男子,他们结伴而行,行走的速度很快,像是匆匆要赶回家的样子。 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放慢了脚步,两人的右手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腰间。 而身后的三个男子速度较快,不多时就从两人的身边超了过去。 木村义拓一直在留心观察这三个人,就在他们从身边走过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面的三人仍旧是保持着较快的速度,很快就走出去三十余米,木村义拓猛地一拉身边的池田次郎,两人闪身进入了一条小巷之中,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池田次郎急问:“是不是那三个人有问题?” 木村义拓道:“没错,这三个人都是一副运河码头工人的打扮,可据我了解,这个时间段距离最近的运河码头既不是上工时段,也非下工时段,三人的行迹很是可疑。” 木村义拓不愧是在临城待了几年,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当即就觉得这三个码头工人的行为有些反常。 池田次郎听了之后也是眼神一紧,低声道:“难道我们被中国情报部门盯上了?” 木村义拓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根据三浦组长的说法,伊藤现在已经不可靠了,我们跟踪他的同时,很可能也被中国的情报部门跟踪了。” 这时,身后原来的那条路上脚步声传来,木村义拓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池田次郎也是个极为精明的特工,立时反应过来,木村组长一定是发现了情况,于是他不动声色,慢慢地跟在木村义拓的身旁。 又有两人的身影从巷口一闪而过,步履匆匆。 等两人走出一小段距离之后,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这才来到巷口,只能看到那两人的背影,但依稀能够看清那两个人似乎是在跟踪什么人。 答案太显而易见了,那条路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别人了。 池田次郎眉头紧皱低声道:“竟然派出了这么多的人跟踪咱们!这个伊藤确实有问题。” 木村义拓面带忧色地道:“对方既然发现了咱们,可并没有直接抓捕,这是想顺藤摸瓜,幸亏咱们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池田次郎道:“走,咱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田次郎道:“是不是太危险了?” 木村义拓道:“三浦组长不是让我们调查此事嘛,既然怀疑伊藤跟中国情报部门有勾连,跟着这两个人不乏为一个思路,你说呢?” 池田次郎点头道:“不错,单独寻找伊藤确实比较麻烦,这倒是另辟蹊径。不过,我们要十分小心。” 眼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影即将消失不见了,木村义拓道:“走!” 两人一路跟踪前面的两个男子,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宅子中。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民居,白墙黛瓦,极有雅致。 由于怕对方发觉,两人不敢太接近,池田次郎身手敏捷地爬上了一个墙头,远远地朝着那座宅子眺望。 “灯亮着!”池田次郎低声说。“应该是他们的安全屋,也许伊藤就在里面。” 不只是潜伏的间谍,情报机关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也会在外面设置一些安全屋,一般都是由总务部门出面或购入或租赁,分配至情报部门、行动部门使用。 当然了,也有业务部门为了保密直接布置安全屋的。 木村义拓担忧地道:“那跟他接头的夏蝉,岂不是也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池田次郎从墙上跳下来,道:“木村组长,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必须要立即向三浦组长汇报!这里麻烦你辛苦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也好,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反正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安全屋的地址。” 被池田和木村盯上的这座民居内,一名年轻男子正在阴沉着脸听取手下的汇报,此人正是松井直辉的得意弟子。 “这么说来,你们五个人都没有盯住他们两个?” “卑职办事不力!” 年轻男子又走到了三个穿着港口工人服装的面前:“衣服不错。” “啪!” 他抬手毫无征兆地一巴掌就甩在了中间的那个人脸上。 “你们知不知道港口上下工的时间段是有规定的,你们在这个时候穿着这身衣服,是不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你们是假冒的?” 被打的那人脸颊火辣辣的疼,重重顿首:“都是卑职的错!是卑职考虑不周,被对方识破了!” 年轻男子又道:“不要把上海的经验带到临城来。这里是运河码头,不是黄浦江码头,人家没有那么繁忙。” 他转头又看向了被木村义拓跟踪的两个手下道:“身后有人跟踪吗?” “没……没有!” 在场的几个手下都不如年轻男子的年龄大,但在他的面前却是一个个地噤若寒蝉。 年轻男子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此人目光阴鸷,周身同样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罢了,都收拾一下东西,五分钟之后撤离!” “撤离?” 手下们面面相觑,这处宅子才昨天才刚刚租来,所需物品也是刚采买的,这才住了不到两天就搬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年轻男子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众人:“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手下不再犹豫,立即行动了起来。 他们动作很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有着很强的执行力。 年轻男子对其中一人道:“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动作要快!” 那手下也不敢多问,将雨伞恭敬地递给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快步向后门走去。 与此同时,一艘乌篷船冲破细密的雨帘,从湖心岛方向缓缓驶到岸边。 身穿蓑衣的伊藤广志从船上一跃而下,俯身系好缆绳,回头略微看了乌篷船一眼,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下一刻,他正了正头上的斗笠,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湖水在微风下轻轻拍打着堤岸,发出轻轻的声响,乌篷船随着湖水轻轻地摇荡着,四周一副静谧的景象。 不多时,一只手从布帘中伸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调整方向 天空一片阴暗,整个临城都被笼罩在这种阴沉的气氛中,雨水不止冲刷着宅子上方瓦檐里的灰尘,也将地面上的青石板道冲洗的干干净净。 方如今搓着手,坐在二楼的小厅里,目光透着窗外的的层层雨帘,看着街对面的地方,那是石田裕子回来的路。 一个小时前,已经派李康去预定的汇合地点接了,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但等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动静。 一些行动队员已经开始急躁起来。 石田裕子的身份特殊,在本案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在接头的过程当中,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存在着诸多的不确定性。 “铃……”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激灵,只有方如今慢慢地拿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赵旭天。 这里的电话是由临城站电讯组转接过来的,即使赵旭天知道这个电话号码,也查不到安全屋的地址。 “方队长,我们在湖边发现了李垣曾经住过的小船,可是上面并无李垣的踪影,这个家伙已经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你那边怎么样,那个日本女人回来了吗?” “目前还没有!” “我说你可是真能沉住气,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还没到着急的时候。” “哎呦,我的方老弟啊,也是,你不用太着急,毕竟你的手里攥着那女人的命脉。可是我就不同了,李垣就像是个断线的风筝,现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喽。” 赵旭天也是叫苦不迭,本来李垣从澜水咖啡馆出来之后不久,他就安排了人跟踪,但对方连着几个反跟踪动作就甩掉了跟踪的情报队员,气得赵旭天只想骂娘。 他手下这些情报队员们看着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但是跟日本人一比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赵队长,我看还是再等等吧,也许一会就会有消息。” “呃……”赵旭天也是没招儿了,还能怎么样,那就等吧。 反正接头时不予以监视的主意都是方如今出的,即使李垣这次脱钩了也是情有可原。 想是这么想,可赵旭天是真不甘心。 李垣两次出现在临城,再然他全身而退,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方如今挂上电话,打开放在八仙桌上的笼屉,里面放着十几个包子,个头不大,但白生生的面里透着股欲扬溢而出的鲜美油意,让人看着就有些眼馋。 他对着包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用筷子将包子褶汇聚成的龙眼拔开,露出里面的新油肉汤来。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的事最大! 旁边的行动队员看到他们这位队长现在竟然还有心思吃包子,也都是不太理解。 这都已经火烧眉毛了,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 石田裕子和李垣的线索一断,就和上海来的日本间谍和本地的潜伏间谍彻底地失去了联系,这可如何是好? 几名行动队员低声议论了起来。 有人道:“你们就是先吃萝卜淡操心,队长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就是这两个从他手里跑了,又能怎么样?” “对,对,不影响大局,不影响!” 反驳的声音很快就出现了:“你们还是不是搞情报工作的,日本人的一个运输小组的破坏力能够跟一个情报小组比吗?再说了,队长不是还说这次特高课很有可能从上海派人过来调查,这可是一条大鱼啊,要是脱钩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错,闫建波和崛部隆一你们都知道吧,别说是闫建波了,就是一个崛部隆一都能把整个二十六师戳的千疮百孔,就更别说那些有好几个情报员的情报小组了。” “是啊,这件事对队长可是大大的不妙,尤其是副站长那里,平时有好事的时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一旦出了事,你看他还能给咱们好脸色吗?” 这边正议论着,方如今对他们招手,让他们过去吃包子。 “赶紧吃啊,香的很!” 这是特意让人从包子铺里买的,用作众人的夜宵。 行动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地方。 后来,还是方如今再次招呼大伙儿,他们这才走过去,将一个个的包子拿起来。 也就是在众人将包子吃完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守在门洞里的人将大门打开,让李康等人让了进去。 人群当中并没有女人,李康站屋外抖抖身上的雨水,又跺跺脚,这才将早已经换成男子打扮的石田裕子带进了屋中。 石田裕子的出现,让行动队员们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咱们队长就是那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说这女人回来,她就一准儿回来。” “刚才我发愁的一个包子都没吃,现在感觉饿了,还有没有包子了?” “有个屁!刚才让你吃的时候你不吃,现在想吃了,晚了!” 包子倒是还有一些,直不过那是特意给李康等接应的兄弟以及石田裕子留着的。 众人低低发出笑声。 李康将石田裕子带到了二楼的小厅之中。 方如今看到石田裕子平安回来,也是心中大定。 “我很高兴你能回来,裕子小姐!” 石田裕子微微点头。 第一次接头波澜不惊,但第二次在乌篷船里却是令人心惊胆战。 伊藤广志的枪口就顶在她的额头上,石田裕子以为自己铁定要死了。 她自问在对答中并没有出任何的纰漏,伊藤广志虽然怀疑,但并没有任何证据。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非得有了确凿的证据才会处置一个被特高课认为可疑的人。非常时期,有非常时期的处置方法。这种情况在特高课也是比较普遍的。 在数到三的时候,伊藤广志真的扣动了扳机。 然而,石田裕子只是听到了“咔嚓”一声,手枪并没有击发。 她猛然意识到伊藤广志的手枪里根本就没子弹,这么做的目的完全就是为了诈自己。 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石田裕子不由地感慨万分。 至于脖子上的伤,索性就归结到了秋田真宏的头上,反正伊藤广志也没有机会向秋天真宏去核实。 石田裕子在伊藤广志面前充分展示了一个女人的脆弱和无助,这激起了伊藤广志的同情心。 他思来想去,还是坦言自己就是薛老板。 当然了,这让石田裕子感到大为震惊。 总部的电报可是说接头的人是“鱼鹰”,而并不是“薛老板”。 “薛老板”应该是正在接受审查和甄别才对,怎么又被派到了临城,特高课到底想干什么? 在震惊之余,石田裕子也做出了一个日本女将的应有的反应。 这次她用自己的袖珍手枪指着伊藤广志的胸口。 既然对面不是“鱼鹰”,那他的身份就十分可疑。 伊藤广志在苦笑之后,讲述了自己来临城的始末,尤其是把自己无缘无故地暴露一事说的很详细,他也想着让石田裕子帮着自己分析分析。 而且,伊藤广志还透露出真正的“鱼鹰”很有可能就是专门负责临城方向的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 这个消息可是令方如今感到振奋无比。 根据石田裕子转述的背景资料,三浦和一可是特高课总部若干个情报组中相当有能力的组长,妥妥的一条大鱼。 “伊藤知道三浦等人在什么地方落脚吗?” 石田裕子摇摇头,在给准备好的白纸上写道:“一般都是三浦会找人和伊藤联络。他们进入临城之后便设置了三个死信箱,但死信箱的地址事关保密,他是不会告诉我的。” 方如今又问:“我听你的意思,伊藤广志对他的上司三浦是不是有不少的意见和牢骚?” “他们两个确实有些不合。三浦和一怀疑伊藤广志早就被你们策反了,而‘轻舟’小组的暴露也多半与伊藤广志有关,所以对伊藤广志极为不信任,甚至还派了人跟踪。” 没想到三浦和一对自己炮制的反间计,倒是十分配合,赵旭天监视跟踪李垣,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对于伊藤广志而言,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赵旭天手下的队员以后还怎么跟伊藤广志? 如果跟的话,应该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距离。 他担心赵旭天这只螳螂在捕蝉的时候,难以骗得过身后的黄雀。 “伊藤广志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应该是光华公司等地,他曾经说过哪怕已经来不及了,也一定要尽量多救出几个同胞。” 方如今冷笑起来,伊藤广志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救自己的同伴,想法未免太简单了。 “约定了下一次的接头时间了吗?” “明天晚上七点,大华电影院。” 方如今让石田裕子去休息,而自己则是继续留在小厅中分析案情。 伊藤广志和三浦和一之间的矛盾,应该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如果能够好好地利用一下,对案子的侦破绝对是大有帮助的。 李康见方如今正在思考事情,便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并叮嘱楼下的队员保持安静,切忌不能影响方如今的思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面见三浦 伊藤广志和石田裕子在湖畔分手之后,并没有打算找个地方落脚,而是直接回到了城区,寻了一个公用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接的。 “请问刘先生在吗,我是北海老家来的,他的家人让我捎来了土特产。” “好的,半个小时之后,到信义坊,塘河边有个凉亭!”男人言简意赅。 挂上电话,伊藤广志步行向信义坊走去。 既然电话那头提出见面,说明三浦和一已经到了临城。 其实,伊藤广志早就知道三浦和一跟自己玩了花样。 不过,自己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在路上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仍旧开着门的饭铺,进去要了一碗馄饨,两三口狼吞虎咽地吃完继续赶路。 这时雨小了不少,不多时,伊藤广志来到了信义坊的凉亭处,他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在附近一处黑暗中耐心细致地观察。 一切平静如常,不像是有问题的。 不多时,一辆汽车缓缓地驶来,灯光刺破淡淡的雨幕。 车灯关掉,一切又陷入寂静之中。 伊藤广志还没有动,他一向谨慎,直到确认周围安全之后才走了过去,此时距离汽车到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拉开右后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车里除了司机,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伊藤广志并排而坐。 伊藤广志认识这个人,此人叫濑户川平,是三浦和一的心腹之一。 车子并没有熄火,立即就向前驶去。 伊藤广志目视着前方,淡淡道:“干咱们这行的,小心点儿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听到他的话,司机慢慢把车停了下来,伊藤广志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司机回过头来,没有理会伊藤广志,而是对濑户川平说:“请把后车帘拉上。” 闻言,濑户川平将车帘拉上了,司机紧接着又递给伊藤广志一条黑布:“伊藤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伊藤广志看了看那条黑布,脸色很不好看地对司机说:“你们在总部又不是没见过我,连我都要防着吗?” 濑户川平接过黑布,一言不发,但他伸到伊藤广志面前的手没有任何收回去的意思。 伊藤广志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把身子靠到了车座上,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默不作声地接过那条黑布,将它蒙到了眼睛上。 这时车身才微微一颠,继续向前开走了。 看来,实际情况远比伊藤广志预料的恶劣得多。 三浦和一对自己十分的不信任,即使见面也不向自己透露地点,这辆车将要把他带到哪里,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成了未知数。 伊藤广志没的选择,他让石田裕子抓紧时间给总部发报,及时报告“轻舟”小组的情况,而且是以他们两人的名义发报。 三浦和一他是不指望了,伊藤广志只希望松井课长能够及早看到电报,并且认识到他的重要作用。 他也理解石田裕子的难处,这个女人受伤不轻,还能将“轻舟”小组被破坏的情况搞清楚,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汽车穿过几条窄街,重新拐到了主路上面。 多年前的严苛训练,养成了诸多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特殊习惯,一个暂时失去视觉的间谍,会第一时间启动感觉和听觉。 如果这是在上海,伊藤广志或许还能凭借自己对这座城市绝大多数街道的了解,搞清楚汽车的行动轨迹。 可这里是临城,他总共也就是来了两次而已。 他蒙着眼睛,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车外,汽车引擎的声音,轮胎压到积水的声音纷至沓来。 尽管无法判断出行驶的路线,可伊藤广志不动声色地仔细聆听着。 中间还换了一次车。 根据伊藤广志的推测,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车轮渐渐地停止了转动,停了下来。 “请跟我来!”耳边传来了濑户川平的声音。 伊藤广志跟着他下了车,在对方的搀扶和引领下走进了一处宅院之中。 院子有两进,这是伊藤广志迈过门槛时推测出来的。 “回来了?”有人问。 应该是三浦的警卫。 濑户川平轻轻嗯了一声。 门打开,在一片黑暗之中,伊藤广志听见三浦和一的声音。 然后,他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被濑户川平解开了。 眼前突然一亮,让伊藤广志有些不适应,他缓了两秒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处布置陈设简单的客厅,家具都是时下家庭最为普通的样式,墙上也没挂着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前后窗的窗帘都拉着,屋内空气沉闷,与外面的凉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显然,三浦和一是不想让他知道身在何处。 对面的椅子上,三浦和一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手里拿着一张今天的报纸。 “伊藤君,非常时期,小心谨慎了些,请不要见怪。”三浦和一轻轻放下手中的报纸。 他没想到脱离视线许久的伊藤广志竟然主动联系要求见面,对方显然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这个时候见面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伊藤广志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在三浦和一的面前,指着上面的字说:“这是‘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和部分人员名单,‘夏蝉’告诉我,光华公司等几个地方她都核实过了,中国情报部门比我们快了一步……” 没等伊藤广志说完,三浦和一打断了他:“为什么没有按照备用方案接头?” 听到三浦和一这么问,伊藤广志微微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三浦和一一眼,心里充满了怒火。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了,为什么没用备用接头方案,难道你不清楚吗? 他倒是想问一问三浦和一,为什么会派人跟踪监视自己? 伊藤广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看三浦和一,顿了顿,说:“组长,之所以没有采用原来的接头方式,是因为我发现有人跟踪监视我。为了确保安全,我只好更换了接头方案。” “哼!”三浦和一对此也是无法反驳,谁让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呢,“好了,说说具体情况吧!” 松井直辉今天来电催过了,要他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并加快推动“轻舟”小组的恢复重建工作。 “轻舟”小组负责临城各个潜伏情报小组的物资和装备供应,作用不容忽视,没有了物资和装备的支持,情报人员的效率将大大降低,甚至一些情报活动也无法开展,实在是耽搁不得。 “光华公司等几个地方我们要尽快地去核实,我猜测中国情报部门一定在这些地方留了人手监视,一定要特别的小心他们的眼线。” 三浦和一不耐烦地道:“这个我自然会安排。你就直接说吧,秋田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对此,他也早有预料,只不过没想到中国情报部门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如果伊藤广志带来的情报准确,“轻舟”小组可以说是全军覆灭了。 这可是费尽心机才建立起来的秘密运输线路,耗费了他和秋田真宏不知多少的时间、精力和心血,可现在才几天的工夫,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伊藤广志把目光从三浦和一的脸上收回,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始汇报。 “据‘夏蝉’讲,在秋田真宏出事之前,锦森印刷厂的经理侯亮和一个从上海来的公子哥因为在码头上争抢装卸工人起了冲突,秋田真宏本想通过总部核查那位公子的身份,可惜当时正好停电,而他们的那部电台电池又恰好之前坏掉了,所以消息并没有送出去。” 三浦和一点点头,电池的事他了解,上海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但还没有来得及运输,临城这边就出了事情。 他对着纸条上的名单,很快找到了伊藤广志所说的侯亮。 “熊田秀男?” 作为临城情报网络在总部的负责人,当初熊田秀男来临城也是他亲自选定的。 “你的意思是熊田秀男最先暴露并出卖了秋田真宏?”三浦和一问道。 伊藤广志摇头:“这只是‘夏蝉’和我的推测而已,还不能确定。” 这让三浦和一脸色一沉,最重要的情况都没有了解清楚,这次接头也只能说是成功了一半。 其实,他也知道这不能怪伊藤广志,甚至石田裕子也可能搞不清状况。 只不过他对伊藤广志颇有微词,这个家伙在自己的心腹小野即将赶赴临城执行重要任务时,竟然失手打伤了小野。 自己无奈之下,只好临时派出伊藤广志顶替小野赶赴临城,以薛老板的身份与秋田真宏接头,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大失所望! 说实话,这个伊藤广志有功劳,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人才,比自己的心腹小野强多了。 如果换成是小野被中国情报部门盯上,未必会像伊藤广志那样从容脱身。 但不管怎么说,三浦和一就是看着伊藤广志不顺眼。 特高课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个家伙不执行自己制定的接头计划,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和石田裕子单独会面。 这是无视纪律、藐视上官的行为!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暗中布置 看着伊藤广志,三浦和一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摆手说道:“这个女人什么情况?” “她受了伤,是秋田真宏打的。”伊藤广志对石田裕子还是颇为同情的,“伤稍微好了一下,她就去打听消息了。” “他们两人为什么起了争执?”三浦和一狐疑问道。 石田裕子是秋田真宏亲自提出的报务员人选,要知道电台可以说是整个“轻舟”的命脉,这足以说明秋田真宏对石田裕子的信任。 而且三浦和一也了解石田裕子这个人,因为他是石田裕子特训班的情报学老师。 印象当中,自己的这个女学生性格内敛,平时很少说话,但是对上级的命令从来都是丝毫不讲条件的服从,给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而且,从秋田真宏之前的汇报来看,石田裕子一直和他配合的不错,两人之间为什么会起争执? 三浦和一意识到这其中的缘由也许就是解开这一团乱麻的关键所在。 “秋田这个人喜怒无常,而且有着极强的掌控欲,据‘夏蝉’讲,秋田怀疑她跟别的男人有染!” “八嘎!”三浦和一猛地一拍桌子。 这跟他心目中秋田的形象完全契合,如果不是秋田有着极强的掌控欲,现在的“轻舟”小组何以会落到全军覆没的境况。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秋田真宏在“轻舟”小组内部是如何的专横跋扈的。 这个混蛋! 这时,又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人看到坐在三浦和一对面的伊藤广志瞳孔猛地一缩。 伊藤广志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寻伊藤广志而不得的池田次郎,他在报告了和木村义拓发现的安全屋之后,又匆匆赶回去支援木村义拓,只不过木村义拓告诉他那座宅子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池田次郎再次上树远远地观察,发现屋子里的灯光也没有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均是觉得有些怪异,恰逢遇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雨中瑟瑟发抖。 木村义拓计上心头,佯装成路人,诱导那乞丐去前面的几个宅子里要饭吃。 有几家的大门都被敲开了,但那些人并没有给乞丐好脸色,剩菜剩饭没有端出来,直接给了乞丐闭门羹吃。 而目标所在的宅子中,无论乞丐怎么敲门,都始终没有人开门。 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相互对视一眼,直觉告诉他们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木村义拓观察过,这个宅子只有一个门,可是他更加确定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打开大门,更加没有人从大门中走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宅子里还有通往外界的密道。 这也算是一处安全屋的常规配置。 目前来看,两人极有可能是被宅子里的人发现了。于是,他们不敢多作停留,匆匆离开。 木村义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在临城有经得起查验的身份,还有一定的人脉和社交渠道,对于搞情报工作来说,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危险,工作起来也是更加方便。 回到住处他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想着如何联系自己的几名手下,看看他们是否已经搞到了临城军事情报站最近的动向。 另一边,池田次郎在城里绕了一些路,连着做了数个反跟踪动作,直到确认身后没有了尾巴,这才来找三浦和一汇报情况。 在上海的时候,池田次郎和伊藤广志虽然是同事,但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接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池田次郎对着伊藤广志微微一笑:“伊藤君!” 伊藤广志也是点头回应。 三浦和一见池田回来,立即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对伊藤广志道:“伊藤君,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在此处稍坐片刻,这里有茶水,请自便!” “哈依!” 看着三浦和一和池田次郎走出客厅,伊藤广志心中也是疑云重生,直觉告诉他池田次郎向三浦和一汇报的事情极有可能跟自己有关。 而且,三浦和一派出跟踪自己的人极有可能就有池田次郎。 池田次郎身手很好,是个不错的行动人才。由他在自己身后跟踪的话,也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不多时,三浦和一和池田次郎走了回来。 虽然三浦和一一句话没有说,但伊藤广志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位组长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池田次郎到底跟他汇报了什么事情? 两人落座,三浦和一首先开口说道:“来到临城这几日,伊藤君的调查进展顺利,今天已经见到了‘夏蝉’,并从其手中拿到了‘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和部分人员名单。从明天开始,我们将全力对这些人员展开调查。伊藤君,你的任务还是继续和‘夏蝉’接头,就说明天我要见她!” “组长,这怕是不太好吧,您也知道,临城的军事情报站已经盯上我了,万一他们通过我再追查到您的踪迹,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伊藤广志虽然和三浦和一之间有矛盾,但也不愿意看到三浦和一被自己牵连,不然自己更加说不清楚了。 他自己可以确保脱身,但三浦和一就不一定了。 三浦和一眼睛斜睨过来:“伊藤君,你的意思是‘夏蝉’有问题?” “不是。我已经试探过她了,她对帝国、对我们特高课的忠心从未改变过,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刚刚也说过了,我是怕因为我的原因……”当时石田裕子可是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试问几个人能够做到? 三浦和一淡淡一笑:“伊藤君,我相信你的能力,若是你摆脱不掉身后的尾巴,我想咱们现在也不会从容地坐在这里了,对不对?” 伊藤广志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浦和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明知道自己被中国特工跟踪了,而且还对“夏蝉”一直持有怀疑态度,为什么还要坚持和她见面。 这时,三浦和一加重了语气道:“伊藤君,你头一次到临城就被中国的情报部门盯上了,我们照例对你进行内部审查,这一点你能够理解吗?” 伊藤广志诧异地看着三浦和一,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三浦和一将这件事放在桌面上摊开来讲。 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三浦和一了。 沉默。 伊藤广志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选择了沉默。 三浦和一又道:“你是帝国特工中的精英,你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件事太过蹊跷了,按照时间推算,你离开临城之后不久之后,秋田直宏就被捕了。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怀疑了。 事实上,伊藤广志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无法解释他身上的疑点。 “伊藤君,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只有将秋田君暴露的事情调查清楚,我们才能了解事实的真相,你说呢?” 话是没错,可怎么调查。 秋田真宏现在还不知道被临城军事情报站关在什么地方呢,那个熊田秀男也是生死未卜,怎么去调查? 可不管怎么说,这时候,伊藤广志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组长,这一切我都明白,我也正为此而努力着。对于内部审查,我完全接受!” 三浦和一哈哈大笑:“不错,你很有担当!果然是我认识的伊藤君。” “组长,下一步,您有什么吩咐?” “下一步?当然是见了‘夏蝉’再说了。” 伊藤广志知道对方不愿意向自己透露,也不再多问。 三浦和一亲自确定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双方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伊藤广志这才告辞离开。 濑户川平再次给他蒙上黑布条,将他带到了外面的车上送走。 另一边,三浦和一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池田次郎在他的对面垂手而立。 良久,三浦和一才道:“关于明天和‘夏蝉’的接头,你怎么看?” 这次来临城,三浦和一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其中池田次郎善于行动,而濑户川平这是更加偏向于情报。 “组长,我认为这次接头您不应该以身涉险。毕竟,‘夏蝉’和伊藤广志都无法令我们完全相信。” 三浦和一点点头,两人的身上确实都有着不同的疑点。 石田裕子侥幸在中国情报部门的追捕中逃脱,而伊藤广志的身后总有中国特工的影子,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干净。 可是如果不单独约见石田裕子,而是让伊藤广志在中间传话,三浦和一又觉得不合适。 别看伊藤广志对自己态度十分恭敬,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下属很精明,也许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自己该怎么办? 自然是要掌握主动了。 这一点,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只不过,这个计划轻易地不能说出来,即使是面对濑户川平和池田次郎也需要暂时保密。 他看着池田次郎,缓缓道:“明天你再去那座宅子附近打探打探,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安全屋。” 池田次郎道:“他们人都已经撤走了,您的意思是让我通过房屋信息倒查?” 三浦和一微笑着点头:“总能查到点有用的情报吧,对不对?” “还是组长想的周全!”池田次郎本来在心里已经放弃这条线索了。 其实,三浦和一内心可不是仅仅查到一点情报那么简单。 从目前来看,石田裕子提供的情报多半是真的,“轻舟”遭到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彻底破坏,大批日本特工被捕,松井课长势必对此大为震怒。 事情已经发生了,连最起码的损失也无法挽回了。 但是,三浦和一绝对不会听之任之,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在特高课总部中,三浦和一的作风是相当强硬的。 对于上海一些不愿意与日本合作的政要、商人以及青帮头子,他也是敢于痛下杀手,下令手下搞出了各种各样的暗杀行动。 这一做法成效明显,很多还在持观望态度的政要、商人以及青帮头子对特高课十分忌惮,纷纷暗中倒向日方。 这一次他亲手布置的“轻舟”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做了嫁衣 这天夜里,远在上海的特高课总部收到了两封关于从临城发来的电报。 情报组副组长在三浦和一不在上海期间,主持本情报组的全面工作。 特高课的情报组不同于军事情报站的情报组,像这样的情报组,特高课本部还有好几个,主要是以不同的区域进行划分。 按照编制序列来说,三浦和一这个情报组应该叫第三情报组,他负责的区域主要是临城、衢州、湖州、嘉兴、绍兴、宁波等区域,在这些区域当中,重点这是临城和宁波两地。 两封电报一前一后,差了没一会儿工夫,长谷川泰三接到电报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去向科长松本直辉报告。 已经是凌晨十二点钟了,松井直辉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特高课的特工们都知道,松井直辉是个工作狂,他除了情报工作,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很少安排休息时间,每天工作到深夜也是常态。 松井直辉的秘书半田一郎见到是长谷川泰三前来,也知道是临城那边来了消息,赶紧将他领到了松井课长的办公室中。 松井直辉面容消瘦得有些苍白,稀疏的胡须,身板有些单薄,此刻正坐在大班椅上阅读文件。 他这两天正为“轻舟”小组的事情发愁,三浦和一到临城之后调查进展缓慢,已经让他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快。 连带着见到长谷川泰三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到长谷川泰三进来,松井直辉脸色深沉,开口问道:“这么晚过来,是不是三浦那边有了最新的发现?” “哈依,我们也是刚刚收到三浦组长的电报,”长谷川泰三心中一紧,“轻舟”小组不仅在三浦和一的心目中地位中十分重要,就是在课长松井直辉这里也是占有一席之地,该小组被破获,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伊藤广志已经和石田裕子完成了接头,并且拿到了初步的调查结果,这些在电报上都有叙述,请您过目!” 松井直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两封电报的内容。 其中一封是石田裕子发来的,汇报的是已经跟薛老板接头,并将初步调查的结果一并发了过来。 其二则是三浦和一发来的,这封电报当中关于初步调查的内容几乎和第一封电报是一样的,并汇报了下一步核实情况的打算。 两封电报看完之后,松井直辉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悲伤的说道:“轻舟小组自秋田真宏以下,诸如喜多太郎、藤井树仁、高桥茂等人都是帝国特工的精英,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实在是令人惋惜。” 鸡笼山的藤井树仁间谍小组是特高课安插在临城郊区的一支武装行动力量,布置的十分巧妙,原本留着用大用处的,可自从得知秋田真宏出事之后,鸡笼山的电台就再也没有了音信。 石田裕子的电报中虽然没有报告藤井的有关情况,但松井直辉很清楚,对于藤井树仁不能再抱有侥幸心理了。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长谷川君,想必轻舟小组的重要性你也是清楚的,它担负着向临城的其他情报小组运输物资装备的重任,是上海连接临城的动脉,可是这条运输线才刚刚出具规模,就出了这样的事,你们第三情报组应该给总部一个解释,这件事令我们非常被动。” 长谷川泰三闻言,心头一沉,微微低头,静候松井直辉的下文。 可松井直辉却没有过多追究,语气一转,接着问道:“你认为你们三浦组长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长谷川泰三有些诧异,猜不透松井课长问这话的真实用意。 “不必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哈依!”长谷川泰三重重顿首,“以我对三浦组长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会一边调查轻舟小组的具体案情,另一边怕是也会对临城军事情报站采取一些行动。” 长谷川三泰讲述了一下三浦和一之前睚眦必报的两个例子,最后说道:“三浦组长的组织领导能力和行动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一定会有计划地向临城军事情报站展开报复行动,这既可以减轻其他情报小组的压力,也可以适当地削弱中国情报部门的实力。只不过,毕竟是在人家的主场,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松井直辉听完了他的汇报,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看来你对三浦组长确实很了解。” 长谷川泰三的分析跟他的简直一模一样,报复的事情三浦和一肯定做的出来。 松井直辉也知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可以在气势上让特高课扳回一局,可是这样的行动对于恢复重建“轻舟”小组,尽快地恢复上海到临城的秘密运输渠道并没有直接的帮助。 “呵呵。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我打算即刻发起反击,不能示弱于人。”松井直辉在嘴里默默地念叨着。 “如果你是三浦组长,你会选择从哪里下手最为合适?” 长谷川泰三没想到松井课长问的如此详细,好在他对临城的情况也有些熟悉,略微思虑一番,便道:“依着卑职看来,当然是刺杀几名中方政要最为妥当!” “这么说来,你有目标了?”松井直辉来了兴趣。 一直以来,临城的情报工作并不是他的重心,他对临城的情况也仅限于是面上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入。 “课长阁下,我们在临城的情报人员了解到南京特务处本部的一名官员近日到了临城,此人非常的神秘,不过我们的情报人员已经弄清了他的具体住址。” “哦?”松井直辉将瘦弱的身体微微前倾,趴在大班桌上,“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没有早点汇报?” 特务处本部的官员到了临城,对于临城军事情报站而言就是钦差大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时,若能除掉此人,完全可以让临城军事情报站阵脚大乱,这对三浦和一的调查和恢复重建工作十分有利。 在特务处本部有官员去临城一事,第三情报组内部早就有了共识,再弄清楚此人的具体身份和去临城的目的之后,再一并向松井课长汇报。 这种情况在特高课总部也是常规操作,总不能有点小情况就去向课长汇报吧。 因此,长谷川泰三如实回答之后,松井直辉倒也能够接受。 “长谷川君,你马上把收集到的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全部都拿到我这里来!” 长谷川泰三欣喜不已,课长对自己的提议非常感兴趣,看来极有可能让三浦组长执行。 可是,但他递交了相关资料之后却被松井直辉告知,此事交由他人经办,无需第三情报组插手。 长谷川泰三顿时大吃一惊,这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如果是三浦和一在场,恐怕还要问上一问,但他和松井课长的职级相差太多,不敢多问,只能是执行命令。 长谷川泰三离开松井的办公室后,松井直辉又将两份电报和资料看了一遍。 三浦和一的电报中,还有关于伊藤广志一到临城就被中国情报部门跟踪、没有按照约定的接头地点和时间同石田裕子私自接头,以及池田次郎发现了疑似中国情报部门的安全屋等内容。 松井直辉将两封电报重重地拍在大班桌上,如果第二封电报是别人发来的,他也就信了,可三浦和一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能力在诸多的情报组长之中确实不凡,但瑕疵是私心比较重。 也正是如此,松井直辉才又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前往临城暗中监督三浦和一。 临城的情报小组已经摸清了从南京特务处本部来的那位“钦差”的具体住址。 说来也是巧了,这个“钦差”十分喜欢一家饭店的狮子头,每天都要吃这一道菜,由专人来到饭店用食盒带回去。 而一名日本特工也是经常来这家饭店吃饭,无疑中听到伙计在议论此事。 一开始他也没有当回事,但有一天正好遇到了送餐的人,此人给日本特工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个同行。 同行看同行是最准的。 于是,他便上了心,一路跟踪寻到了一条小巷子中。 通过侧面打听,了解到巷子中的一处宅子之前一直无人居住,但就在数日前忽然热闹了起来,常有人进进出出的。 经过一番观察,这名日本特工就把获取情报的地附近的一处小饭馆之中。 那里经常会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子去吃饭,从他们的谈话中,他得到了“南京”“特务处本部”这样的字眼儿。 这名日本特工也是大喜过望,又刺探了几天之后,便大致推断出了宅子里住着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从南京特务处本部来临城的一名极为重要的中国特工。 本来这件事引起了三浦和一的重视,可“轻舟”小组一出事,三浦和一也是顾不上了,这件事就此耽搁了下来。 长谷川泰三的本意是为三浦和一争取到这一刺杀任务,可没成想松井直辉却是另有安排。 松井直辉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阵,立即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不多时,就写了大半张纸,随后他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本密码本,将文字转换成数字,誊写到了另一张白纸上。 做完这一切,松井直辉这才拿起电话将秘书半田一郎叫了过来,吩咐他明天在早晨八点将这封电报亲自发送出去。 半田一郎闻言很是诧异。 他知道松井课长手里单独掌握着不少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的档案只有松井课长一个人有权限调阅。 但以往在和他们联系的时候,也都是交给电讯组去发报。 因为密码本都是单独,报务员并不知道电报的具体内容,这种操作模式已经符合保密要求了。可现在松井课长竟然让自己亲自发报,这足以说明这封电报的重要性,或者是说接收电报的那个人的重要性。 松井课长不仅仅要对电报内容和那人的身份保密,更是不想让人知道此人的存在。 …… 第二天一早,木村义拓起来洗漱,刮脸洗头,整理仪表,换上一身合体干净的长衫,在镜子里端详了片刻。 镜中人额头上皱纹从横,面容稍显苍老,皮肤黝黑,完全是一副普通市民的打扮。 这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打扮,任谁也无法将他和一名狡猾的日本间谍联系起来。 木村义拓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门后拿起一小口袋炒瓜子拎在手上,收拾妥当,出了房间,打开院门,迈步走出,回身将院门上锁。 “郑老板,早啊!” 木村义拓化名郑志铭,他闻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在街道对面,开烧饼铺子的老蒋,这时正蹲在铺子门口满头大汗地喝着茶水。 木村义拓租住的这处独院,就是老蒋的房子,老陈即是木村义拓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 “蒋老板,您也起得早啊!”木村义拓微微一笑,客气点头,打着招呼。 “还不是趁着时候早一点天气凉快想着多干点,没成想还是弄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馊了!”老蒋抱怨道。 木村义拓呵呵笑着走到了他的对面,从拎着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瓜子递给老蒋:“天气是挺热的,不过再忍忍就熬过去了。” “这可使不得,老是吃您的瓜子了,我老婆都说我是爱占便宜的人了!” 这个老蒋嘴皮子挺溜,脸皮也够厚,木村义拓不禁有些失笑,几乎每次都是这个说辞,但每次都是把给他的炒货接过去,无一例外。 老蒋笑呵呵地接过了瓜子。 “郑老板,今天这是有事啊,这么早出门?”老蒋知道郑记炒货铺顾着三名伙计,即使老板不用去店里,照样卖货。 不像他这样,老婆为了省钱,不肯雇伙计,这烧饼铺开了小二十年了,都是夫妻两人操持着,一刻也不得清闲。 “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也是没办法的事。”木村义拓敷衍着回答道。 “也是,这年头儿谁都不容易!就说我老婆有个娘家侄子,本来是扛枪吃皇粮的,可前几天突然出事了,差点一条命都没有了。” “呦,那可是够吓人的,现在没事了吧?”木村义拓倒是听老蒋说起过这个内侄,在部队里当班长,挺有前途的。 “还在医院躺着呢!医生说了,命是保住了,可以后怕是不能干重活儿了,你说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他就……” “老蒋,这到底怎么回事?”木村义拓顿时来了兴趣。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现场调查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老婆那个侄子从小就喜欢……” 老蒋正要开口,一个呵斥声从铺子里传来:“你大早晨没事做啊?跑到外面来嚼舌头……” 布帘一挑,自家的老婆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对着老蒋就是一痛臭骂。 老蒋向来惧内的,一见老婆现身,顿时不敢再多说,向木村义拓讪讪一笑示意,转身回去做烧饼了。 “蒋嫂,早啊!”木村义拓笑着和老蒋老婆打着招呼。 老蒋老婆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但在呵斥老蒋的时候声调可一点不低。 她对木村义拓却是十分的客气。 木村义拓平时和邻居之间相处十分融洽,这里邻居家的孩子哪个没有吃过郑记炒货? 而且,邻居们有事了,木村义拓是能帮则帮,得了一个好人缘儿。 “郑老板,别听老蒋胡说八道,他以为家里有个扛枪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这年头,世道这么乱,扛枪吃粮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我早就跟我大哥说,让侄子回家做个小生意什么的,可他就是不听,不然也不会……” 老蒋老婆说着说着眼圈一红,这个侄子是他娘家的一根独苗儿。 木村义拓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安慰道:“老板娘,老蒋刚才不是说了吗,人没什么大事,休养一段时间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 老蒋老婆抹了一把眼泪道:“侬不晓得!他好好的一个人,身上被子弹打了两个窟窿,流了那么多血,肺都伤到了,以后怕是成痨病鬼了,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连老婆还没有讨到……” “临城不是一直都是太平无事吗,怎么又打起仗来呢?”木村义拓故意问道。 “谁说不是呢!”这件事在老蒋老婆心里憋了很长时间了,听木村义拓一问随即打开了话匣子,“郑老板,这件事儿我也就跟你念叨念叨,我那侄子都不让我跟外人说。” 木村义拓耳朵支棱了起来。 老蒋老婆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去看我那侄子,软磨硬泡问他,他这才告诉我实话。说是上面的长官下了命令,不让跟外人说。” 木村义拓忙摆手,以退为进道:“那你还是别说了!” 老蒋老婆早就想着不吐不快了,拉住他的袖子:“你郑老板可不是外人,我就没听见你背后嚼过别人的舌头。我这侄子也是倒霉,这不前几天他们部队莫名其妙地被拉去剿匪了,好像是什么鸡笼山,弄得阵仗挺大,我那侄子也是立功心切,不要命地往上冲,结果挨了两枪,也就是他命大,阎王爷没收,你说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娘家岂不是就要绝后了!” 木村义拓也是连连劝慰:“嫂子,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你侄子肯定没事的。” 正规军去剿匪确实听着有些奇怪,不过他一时也搞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老蒋老婆叹口气道:“我大哥进城来找我,我得知侄子受伤了,吓得我腿都软了。菩萨保佑,总算没事!还好我侄子住院的地方离咱们这儿近,我每天下午都会给他送去一些煲的汤,也好让他赶紧好起来。” “是,是,是,多吃点有营养的对身体恢复有好处。以后要是铺子里忙不开了,告诉我,只要你不嫌弃我手艺差,我就去帮忙。” 老蒋老婆笑道:“郑老板,你可真是个热心肠,是个好人!”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木村义拓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铺子里的老蒋忍不住嘟囔道:“你这个女人说我的时候这不能,那不能讲,可轮到你自己,嘴上就没把门的了,你不是说你侄子什么人不让说吗?” 老蒋老婆瞪了他一眼:“郑老板的人品你还不了解吗?咱们这些街坊邻居哪个没有承过人家的情?还有,你见过他跟谁嚼过舌头?” “那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话没有说完,就被老婆一扫帚拍在身上,立时不敢多说半句。 木村义拓走到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接头的地点附近,又步行到了一家烧麦铺子,走进去要了两屉烧麦。 不多时,池田次郎也从外面进来,为了方便联系,接头的地点选在了两人的住址中间的位置,这家烧麦铺子的味道不错,平时木村义拓也是经常来这里吃早点。 池田次郎今天一身西服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打扮的一本正经,倒像是一个银行职员,直接坐在木村义拓的对面,也点了两屉烧麦。 此时时间尚早,来吃饭的人也不多,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但彼此都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用眼神交流。 不多时伙计将四笼屉热气腾腾的烧麦端了上来,两人各自吃了起来。 木村义拓先吃完出了烧麦铺子。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池田次郎也擦擦嘴,将一张钞票放在饭桌上快步走了出去,出门左转进了一个小巷子,找到了等在这里的木村义拓。 两人相互交换了得到的最新情报。 木村义拓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先去看一看光华公司的情况?” 最近临城军事情报站动作频繁,清水小组的情报人员也收集了一些情报,但他们了解到的,也大多是近几天可能针对轻舟小组的一些行动,其余的具体行动还没有时间去调查。 光华公司和武藤信雄、野田弥二、田中寿吉所在的轮船出事,就是被清水小组情报人员最先发觉的。 池田次郎对木村义拓的提议表示同意。 为了避免被人跟踪,两个人并没有选择坐黄包车,而是一路步行,穿街走巷,花了四十多分钟这才来到了光华公司附近。 远远地就看到前面的一个大院门口,停着几辆军用吉普车和卡车,周围都是警察和便衣,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在门口警戒,甚至还有几个记者端着照相机照相。 “奇怪!怎么如此大张旗鼓的?”池田次郎低声说道。 按理说光华公司被破获查封,临城军事情报站应该是内紧外松、守株待兔的布置才对,为何弄得场面这么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光华公司出事似的。 木村义拓确却是微微点头,道:“轻舟小组几乎已经全部被破获,难道还要留着人在这里守株待兔?这次对于临城军事情报站而言,是一次巨大的收获,以中国人的做法,他们肯定要大肆宣扬请功。” 池田次郎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木村义拓说的很有道理。在他的印象里,很多中国人都是做一分说十分,破获轻舟小组如此大的功绩,确实会被他们大肆地宣扬。 池田次郎咬牙道:“看着这些家伙如此得意,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木村义拓对于池田次郎的话,显然没有当真,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敢冒然动手,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池田次郎的脾气火爆,但他是组长三浦和一的心腹,木村义拓对他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这时,在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向大院里面张望,低声纷纷议论着。 “这不是光华公司的大院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军方、警方都来了,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天我可是看到公司全部的人都被抓了,还有三个人被一群穿便衣的抓走了,听说是临城军事情报站干的。” “临城军事情报站?这些人不是一直都针对红党吗,难道光华公司里也有红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党务调查处那边才是针对红党的,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工作主要是军事情报和反谍,当然了当前最主要的就是针对小日本!” “那就是抓到日本间谍了?好啊,把这些小鬼子都杀了才好了呢,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在咱们中国无孔不入。我听说他们调查东北的地形、矿藏,比他们自己家里还清楚。” “小日本狼子野心,抓的好,抓的好!” “嘘……小点声,还没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会儿再让人听见!” “抓小鬼子间谍,这是多么提气的事!说说怎么了,我怕什么,嘁……”出声的人口气虽硬,可音调到底还是降了下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听着众人的议论,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相视一眼,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接下来,两人一用了多半天的时间对着石田裕子提供的名单将一个个地方全都跑遍了。 让他们感到痛心无比的是,这些地方无一幸免,即使没有像光华公司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动,但离着老远看过去也像是被监视着的模样。 木村义拓和池田次郎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即向三浦和一进行汇报。 两人走着走着,池田次郎忽然道:“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没有调查核实。” 木村义拓并不知道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虽然他有过一些建议,但今天的调查核实工作都是由池田一郎主导的,他的主要作用是带路并且负责池田次郎的安全。 木村义拓疑惑地道:“哪里?” “鸡笼山!” “鸡笼山?” 池田次郎见木村义拓表情诧异,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 木村义拓以前可不知道,这是早晨听老蒋夫妇说的。 于是,他将老蒋夫妇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池田次郎。 池田次郎倒吸了一口冷气,鸡笼山就是轻舟小组的行动小组所在的地方,之前他心里大致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侥幸,这次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 怪不得联系不上藤井树仁,原来鸡笼山的武装力量彻底地被剿灭了。 “池田君,你怎么打算?” “我看这样,我们先去看看那个伤员,确认一下。”池田次郎想了想说。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双双现身 下午五点多钟,广济医院。 老蒋老婆拎着一个食盒来看自己受伤住院的侄子。 她父母早丧,从小就是大哥大嫂照顾她,又给她寻了个城里的人家。 老蒋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人本本分分的,还有一门做烧饼的手艺,关键是对她言听计从。夫妻二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靠着自己的双手也是衣食无忧。 大哥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而且大哥大嫂对临城并不熟悉,所以照顾侄子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下午打理完铺子里的事情,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给侄子送饭。 虽然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连中两枪,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 老蒋老婆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给侄子喂着饭,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眼泪又掉下来了。 喂完饭之后,她去洗碗,没想到的是在走廊里和郑老板“巧遇”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儿,木村义拓说是自己来医院看病的。 遇到熟人,老蒋老婆忍不住又跟他聊了起来,对于木村义拓要看望她侄子的要求,也是没能拒绝。 木村义拓是何等的精明,三言两语就从老蒋老婆的侄子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鸡笼山的大当家武德铭在被围剿的过程中受伤,眼下就在广济医院救治。 这条情报太重要了,木村义拓内心狂喜。 得到了该得的情报,他十分热情地留下了几张钞票让老蒋老婆给伤员买些营养品滋补滋补。 老蒋老婆哪里知道木村义拓的险恶用心,对他是连声感谢,直夸他是好人。 木村义拓走出病房,和楼下大厅等候的池田次郎汇合。 按理说应该赶紧回去向三浦和一报告了,但池田次郎低声告诉他,他在医院发现了一些古怪。 两人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合计,还真发现了问题。 原来,木村义拓从老蒋的老婆那里得到的消息是藤井树仁受伤就在广济医院中救治,而池田次郎则是方才在闲逛中发现住院部三楼最东侧的三零一病房有便衣把守。 池田次郎对临城的情况并不熟悉,没有贸然打听。 这下跟木村义拓一碰,倒是碰出了火花。 木村义拓道:“这么说来,三零一病房之内很有可能就是藤井树仁?” “有这种可能!”池田次郎点头,“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要把情况弄清楚再回去汇报,你看呢?” 临城是木村义拓的主场,池田次郎对木村义拓也比较客气。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这里我还算是熟悉,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来。” “多加小心!” 方如今将藤井树仁全权交给了智惠东,智惠东一刻也不敢大意,跟广济医院参与过藤井树仁的医护人员进行了专门的交待,让他们保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让手下将相关医护人员的档案全部都调了过来,并暗中派人对他们如今的住址进行了核实。 这个举动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一旦医护人员当中有人泄密,可不仅仅是追究本人的责任那么简单了。 别看智惠东对方如今很客气,但在办案时他完全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心慈手软的人是干不了特务的。 对于藤井树仁的死是要保密的,但对于这个日本间谍在广济医院住院治疗的事,智惠东却是并没有多作要求。 医生每天都要照例给来到病房里对“藤井树仁”进行检查,该用的药品也是照例从药房领取,不时有染血的纱布被护士从病房中拿出去,还有专门订制的病号饭…… 总之,从外面看起来,里面的病人还在接受着治疗。 智惠东就住在藤井树仁的隔壁,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病号,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一部分行动队员也化装成了病号,分布在各个病房中。 智惠东看到水壶里的水没了,便吊着一只胳膊去打开水。 就在走到走廊中间位置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穿长衫的男子,出于职业的敏感,智惠东便很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又吹着口哨往前走。 此人正是前来刺探的木村义拓。 木村义拓见对面是个病人也并未在意,径直往前走。 两人擦身而过,当木村义拓距离三零一病房门口还有五六米的时候,负责警戒的行动队员上前将他拦住,木村义拓的解释是过来看望一个住院的朋友的。 行动队员本来想着好好盘查一番,结果走廊里传来了智惠东的咳嗽声,行动队员立即会意,呵斥了木村义拓几句就放他走了。 木村义拓并没有在意,他已经做足了功课,即便遇到盘问,他也能应对自如,张口说出那位“朋友”的姓名。 只不过这位“朋友”上午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回湖州老家去了。 刚才的经历告诉他三零一病房里一定大有文章。 木村义拓内心窃喜,如果里面真的是藤井树仁的话,那自己和池田次郎可是要立大功了。 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又装模作样地找了一圈之后,这才去和池田次郎汇合。 池田次郎听了木村义拓讲述之后,也是心中大喜。 轻舟小组其他被捕的同伴多半都关押在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监狱之中,那里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与之接触。而在医院住院的藤井树仁就不一样了,想想办法还是有机会的。 能将藤井树仁成功营救最好,实在不能营救的话,也不能让他落在中国情报部门的手里,毕竟能够挺过酷刑的人并不多。 木村义拓心细如发,做事极为谨慎,低声道:“池田君,目前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池田次郎是搞行动的一把好手,但是做单纯的情报工作,他就不如木村义拓了。 “你有什么好的计划?” “咱们搞出点动静来,也许机会就来了。” 两人很快商定了计划,池田次郎在明,木村义拓在暗。 “多加小心,你已经在那些特工面前露过脸了。”池田次郎提醒说道。 木村义拓点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也小心,计划成功之后抓紧时间撤离。” 二十多分钟之后,住院楼二楼的一处储藏间忽然浓烟四起,不多时火苗就像是魔鬼的舌头向外肆虐地向外舔着,火势有越着越大的趋势。 “着火了!”最先发现火情的一名病人,这人被吓得一哆嗦,脸盆咣的一声就掉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他这么一喊,病房里能动的病号齐齐都把头伸出房门,又或者是直接冲到了走廊里。 刹那间,二楼病区顿时乱做了一团,三楼的医护人员也得到了消息,开始疏散病人。 这时候,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池田次郎出现在了三楼的医生办公室门口。 里面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慌忙整理资料,大概是怕那些资料被火烧掉。 池田次郎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不要管这些资料了,赶紧疏散病人,救人重要,快!” 女医生看了他一眼,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办公室。 之后,池田次郎见无人注意,趁着混乱找到并查看了三零一病房的病例。 姓名一栏是空白的。 伤情描述是枪伤。 入院抢救的时间就在鸡笼山电台无法联络的次日清早,时间上也符合。 每天的用药也都是枪伤所需的药品,而且还包括磺胺。这种堪比金子一般的药品也被用到了伤者的身上,足以说明此人的重要性。 池田次郎几乎可以确定三零一病房里住的就是自己的同伴藤井树仁了。 太好了,这件事必须立即报告给三浦组长,请组长予以定夺。 这些资料原本就很乱,池田次郎没有记住原来摆放的状态,那名女医生心里早就慌了,势必也不会记住并在意这些细节。 他悄悄退出了医生办公室,和木村义拓在预定地点汇合。 但看到木村义拓现在的样子时,池田次郎瞳孔猛地一缩。 木村义拓道:“走吧!” 与此同时,住院部四楼的某一处窗户之后,智惠东举着望远镜对一名手下问道:“你确认一下,刚刚走到花坛旁边的那个人是不是被你拦住的那个?” 这名手下正是方才拦住木村义拓的那名行动队员。 他接过望眼镜,看到视线内出现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的背影,说道:“队长,就是这个人!” 智惠东道:“马上派人跟上他,只管盯着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千万要注意,切记不要惊动了他。” 手下刚要放下望远镜转身而去,智惠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先不用去了。” 这时,二楼的火被扑灭了,根据分析,是工具间里的扫把最先被点着的,应该是有人在将烟头扔进了里面。 典型的声东击西。 三零一病房那里没有任何的异常,那么这些日本间谍一定是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果然,刚才在医生办公室的年轻女医生也走了进来,汇报道:“队长,刚才我看到一个面孔有些生的医生出现在了医生办公室门口,他把我支出去之后,进入了办公室” “你有没有暴露?” 女医生摇头:“应该没有,直接下了二楼,后来等我再回到把弄湿,发现藤井树仁的病例被人翻动过了。” 这个女医生的真实身份是第三行动队的一名队员,也是行动组唯一的一名女队员,名叫刘琳。 自从智惠东接手藤井树仁之后,便将刘琳也带了过来,让她以医生的身份开展工作。 智惠东点点头,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冲着藤井树仁来的,还真让方如今猜对了,日本间谍一旦闻到气味,就会找上门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紧急通报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智惠东心中激动不已,等待了多日的鱼儿终于上钩了。 虽然天气闷热,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炸开了,没有一处不透着舒爽。 之前还十分羡慕方如今的第一行动队有抓不完的间谍,而自己这边则是一直没有动静,仿佛被日本间谍遗忘了一般。 兴奋一阵过后,智惠东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这项任务是从方如今那里接过来的,必须要及时通报。 智惠东立即打电话向方如今通报情况。 电话那头的方如今眼睛一亮,这是发现目标了? “太好了,智队长!现在贸然跟踪可能会打草惊蛇,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诱饵,肯定会再次采取行动的,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智惠东道:“一人纵火,一人趁乱查找病例,这次出现在医院当中的日本间谍至少有两个人,而且都是老手,尤其是那个到病房来试探的人,行动时丝毫不见慌张,好像对广济医院也很熟悉。” 方如今笑道:“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本地的潜伏特务。” 之所以用藤井树仁做文章,就是因为这个日本间谍知道潜伏在临城军警队伍中的一名高级间谍,特高课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展开营救或者是灭口。 智惠东道:“方老弟,这件事还是你来把握,是养是抓,反正我就等着你的命令了!” “智队长客气了,这件事我也得跟组长汇报一下,你等我消息。” 挂上电话,方如今立即去向王韦忠汇报。 他正要出门,电话铃声又响了。 再次拿起电话,是李康打来的。 李康告诉方如今石田裕子按照计划去大华影院接头,但是对方根本没有出现,反倒是拿到了一张纸条。 对方更换了时间和地点,这明显是对石田裕子的不信任。 新的接头时间改在了次日晚上,地点则是在光明戏院。 方如今当即将这两件事向王韦忠进行了汇报。 王韦忠道:“这些日本间谍非常狡猾,薛老板已经见过了石田裕子,这次却更换了时间和地点,说明这个薛老板的身后极有可能还有人,而且是条大鱼。” 方如今也是连连点头,他也想到这一层了,联想到出现在广济医院的两个可疑目标,这次调查轻舟小组一定派出了不少力量,隐藏在可以目标背后的才有可能是真正的“鱼鹰”。 王韦忠道:“石田裕子那边有没有问题?” 方如今道:“她的心早已经不在特高课那边了,既然能够瞒过薛老板,我认为与‘鱼鹰’的见面问题不大。这次咱们把轻舟小组涉及的各个点位都主动展示出来了,可以为石田裕子的汇报增色不少。” 之前,这件事和王韦忠商量了一下,轻舟小组涉及的点位实在太多了,若是每个都派人蹲守,太花费精力,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所以在造势之后就把一部分撤了回来,补充到其他的条线当中去。 “我又审讯了秋田真宏、喜多太郎,尽管他们都供认石田裕子的儿子事仅限于他们四人知道,但毕竟那孩子在寺庙当中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些痕迹还是会有的。我担心,日本间谍终究会察觉到。” 王韦忠也是没有休息,他一直都在审讯室里,抓来的那些新老日本间谍几乎全部都审了一遍。 轻舟小组组织严密,每个运输小组又是独立运行,提供的有价值的线索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是涉及和一些政府官员、军队军官和帮会力量的勾连。 这些最终是要好好清算一番的,但目前还没有精力去做。 “寺庙里我会派人去盯着的,力求万无一失!”方如今说。 另一边,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从广济医院出来之后,两人也是极其小心,连续做了数个反跟踪动作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池田次郎此刻正在向三浦和一汇报。 “什么,藤井树仁还活着?这件事你们确认了没有?”三浦和一一脸震惊。 “我们查了他的病例,又近距离查看了病房门口的警戒情况,基本上可以断定,三零一病房里住的就是受伤的藤井君。” 池田次郎见三浦和一的脸上很难看,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三浦和一才道:“你马上让木村君搞清楚住院部的内部结构,进一步摸清中方的警卫力量。” 池田次郎心中一喜,这是要针对藤井树仁采取营救行动了。 这次来到临城之后,他亲眼目睹了轻舟小组的力量被连根拔起,可谓是损失惨重,他们的调查工作也是处处被动,现在终于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行动好手,就盼着三浦和一一声令下,一雪前耻。 三浦和一想的可不是这么简单,打发池田次郎走了之后,他让手下立即给松井课长发报汇报藤井次郎一事。 而松井直辉的回电也很快,电文只有短短五个字“勿让其开口!” 其中真意耐人寻味。 三浦和一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当初他提出的配合秋田真宏、喜多太郎的人选并不是藤井树仁,而是另有其人,可松井课长却执意换成了藤井树仁。 对此,三浦和一一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结合现在的事情,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藤井树仁一定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至于松井课长做出这样的选择。 三浦和一时随即便与濑户川平商议此事。 “综合池田的汇报,你觉得救出藤井君有多少把握?”三浦和一对濑户川平极为倚重。 濑户川平方才就在一旁,对池田次郎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他苦笑道:“组长,恕我直言,藤井君受伤极为严重,怕是根本没法移动,几乎没有可能将他带出医院。而且,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我们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现在藤井君是否已经开口了?” 要是藤井开口,那这次行动只能是叫锄奸,而不能称作营救了。 三浦和一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对藤井君也还算是了解,此人心性极其坚韧,我判断他即使是玉碎,也不会开口。” 濑户川平道:“组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正能够挺过酷刑的人没几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那你的意思是……”三浦和一做了个单手向下砍的手势。 看到濑户川平点头,三浦和一也知道自己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 看来,轻舟小组调查和恢复重建的事要暂缓了,当下必须集中力量解决藤井树仁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再次来到了广济医院之中,不过两人并没有贸然进入住院部,而是围着住院部的大楼转悠。 可没想到的是,木村义拓还是很不巧地被楼上的智惠东认出来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放任两人在医院内自由活动即可,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智惠东大吃一惊。 楼下的一个伤员竟然和木村义拓发生了冲突,双发发生了推搡拉扯。 智惠东一看,这下麻烦了,木村义拓很可能因此被惊走。他立即叫来了一名手下,赶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手下回来汇报,说跟木村义拓起冲突的是一名中尉副连长,这人就是个**,发生冲突的原因只是因为木村义拓多看了他一眼。 “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混蛋!”智惠东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副连长眼看要坏他的大事。 医院的保卫力量对这个**没有任何的约束力,任由他这么缠闹下去只怕木村义拓会脱钩。 智惠东当机立断,一面命人电话紧急通知方如今,一面换了衣服带着人下楼。 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围观的人们虽然替长相憨厚的木村义拓打抱不平,但谁也不敢得罪**。 “你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撞到了老子难道就想一走了之?”副连长插着腰喝道。 他的头上缠着一块纱布,但看他这副样子,显然早就没什么大碍了,纯粹是来医院泡病号的。 木村义拓连连道歉,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刚才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看到长官从对面走过来,以后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对方就是故意找茬的,但他惹不起,也不能惹。他的身上还有重要任务,绝对不能横生枝节,必须赶紧脱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他赔笑将副连长拉到一边,低声道:“长官,您大人有大量,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看今天这事……” 他说着,将几张钞票悄悄地塞进了那副连长的手里。 副连长纯属气不顺找茬,见到对方有些识趣,手指轻轻搓搓那几张钞票,立刻喜笑颜开:“算你识相!” 就在这时,有人自人群外高声喊道:“高连副,你们营长的电话,找你有急事!” 副连长闻言立即收起笑容,对木村义拓点点头,分开人群走向了住院部的大楼。 这时有路过的医生招呼大家赶紧散了,而木村义拓也趁机逃出了广济医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师兄出马 当方如今赶到广济医院的时候,智惠东并不在,副队长王利赶紧向他通报情况:“那个可疑的中年人趁着人群散开的时候也出了医院,我们队长怕他脱钩,就带着人跟了过去。” 方如今听到这里,有些担心智惠东会把人跟丢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即使换做是他,怕是也不可能一味地守株待兔了。 转念一想,智惠东的做法也没太大问题,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日本间谍无论是死活都得见到藤井树仁才行。 自己在广济医院布下的这个局,原本想着很快就能引来日本间谍,可事实上却是比他预计的要晚一些,看来调查轻舟小组已经让那些日本间谍忙的焦头烂额了。 “队长一直就跟在那个中年人的后面,现在应该在清泰街一带打转,那个人估计是要买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见什么人。”王利回答道。 清泰街是临城有名的商业区,街面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商铺店面,那里的地形复杂,人口流动大,很容易把人跟丢了。 方如今越想越不放心,道:“走,我也去一见这位客人!” 从王利那里了解到,中年人被副连长纠缠完全就是一个突然事件。 方如今分析,这两个日本间谍昨天傍晚在医院搞了一通事情,今天一早其中一个还敢来,足以说明此人是位胆大心细、做事老练的特工,方如今也是担心智惠东在跟踪的过程中弄出纰漏。 这可是用“藤井树仁”这个鱼饵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大鱼,绝不能够让他跑了! 方如今带着人很快就赶到了清泰街附近,远远就看见智惠东正等在街口,看见方如今出现,几步迎了上来。 “方队长!” “智队长,人呢?” “在前面的茶叶店里,正在挑茶叶。” “他周围还有其他的可疑人员没有?” 智惠东淡淡一笑:“有,就是昨天冒充医生的那个人,此人是在那个中年人之后进入茶叶店的,两人没说话,只有眼神交流。咱的人都在周围,不过我让他们只看不动,怕惊动了这两个人。” 当时池田次郎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刘琳认识他的眼睛,也知道他的身材,智惠东的眼睛也很毒,根据刘琳的描述很快就锁定了池田次郎。 “智队长,你现在有多少人?” “加上我一共是八个,各个路口都有安排人。”智惠东往方如今的身后看了看,“方队长,你肯定也带人来了吧,要不咱们把他们抓了?” 智惠东担心的是那位**副连长已经多少惊到中年人了,线索再继续养下去难免夜长梦多。先把这两个日本间谍拿下,扔到刑讯室上刑,就不怕他们不交待。 方如今想了想却说道:“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样吧,你们继续盯中年人,我们盯那个假扮医生的。” 每次打头阵的几乎都是中年人,说明此人对临城十分的熟悉,另一个才有可能是从上海来的。 方如今的目标既包括临城本地的情报小组,也包括从上海的特高课总部来的人。 听方如今这么说了,智惠东也是点头同意。 两人正躲在隐蔽处说着,智惠东的猛然眼睛一亮:“方队长,你那个目标出来了,就是穿西装的那个。” 方如今当即示意自己带的这些人散开,他自己慢慢的向前靠近。 男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过街角寻了一个大街上的茶水摊坐了下来。 铺子里还有两个黄包车夫并排坐着用大碗喝茶,从两人中间的缝隙中看去过,刚好可以看到目标。 方如今的眼力极好,站在茶叶铺的斜对面仔细观察。 目标容貌普通,就是稍微有点三角眼,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西装,三十来岁的年纪,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平平无奇,在人群之中没有丝毫出众之处。 如果不是方如今提前知道他的身份,一眼看过去,还真是看不出问题。 此人选的位置很好,坐在铺子的最里面,背靠着墙根,坐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大街左右两边来往的人流,视野很广。 由于前面还有两个黄包车夫挡着,别人却很少去注意到墙根处的他。 男人端着茶碗不停地在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偶尔会轻轻地抿上一口,不经意间抬起头来瞅瞅大街上过往的行人,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神情。 方如今悄悄地在头上摸了几下,示意让不远处的行动队员再离的远些,他也在旁边的纸扇摊上,随意拿起一本纸扇翻看着。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男人不慌不忙地喝了将碗里最后两口茶水喝完,又将一个铜元放在桌上,起身沿着大街走了下去。 方如今微微一侧头,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行动队员就跟了上去,其他人远远地坠着,随时做好交换的准备。 像目标这样的老特工,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如果身边经常会出现同样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他察觉。 为了确保不出现这样的情况,负责跟踪的行动队员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当远的距离。 方如今发现目标对临城的地形并不是很熟悉,竟然有过几次问路的情况,由此更加断定此人是上海派来的。 目标在外面转悠的时间可不短,转眼之间就到了中午的饭店时间,他进到了一个饭馆之中吃饭。 方如今便示意一名队员去后门盯梢。 在跟踪目标的过程当中,方如今觉得对方十分的警觉,有好几次都差点发现了身后的行动队员,也就自己这帮手下之前都是王韦忠调教出来的,在跟踪盯梢方面的能力还不错。 可方如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太缺少经验了,万一被对方发觉反倒是不美了。应该找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跟踪老手来协助自己。 可是行动组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就那么几个人,实在是无可用之人啊。 现在自己只是占了主场作战的便宜,提前发现的目标,并且布置了鱼饵,张好了网等鱼上钩,占据了先机。 但真的就跟踪盯梢的经验而言,他真是没有太大的信心。 一手好牌可不能被自己打烂了。 方如今决定请师兄亲自出马! 如果说非要在行动组找个全能型的人才,那一定是非师兄王韦忠莫属。 方如今当即示意一名行动队员给王韦忠打电话。 审讯工作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了,王韦忠也该将精力投入到外勤工作中了,不然光靠方如今一个人还是不太好掌控全局。 别看智惠东、王利、张继斌对他都很客气,但指挥另外两个行动队怎么说也不如指挥自己的第一行动队那样如臂指使。 这里距离临城站并不远,王韦忠在池田次郎吃完饭之前就赶了过来,这令方如今大喜过望。 方如今在一家鞋店中向王韦忠交待了一下目标的大体体貌特征。 等目标出来之后,换了一身短衣的王韦忠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的跟踪技巧就高明多了。 方如今将一部分队员留给王韦忠,自己这就近去了一处安全屋静等消息。 傍晚的时候,负责传话的行动队员回来了。 “怎么样?这个人的落脚点在哪里?”方如今问道。 “就在葵巷的一家客栈中,离这不远,组长他们还在那里盯着,让我回来通知你!”行动队员满头大汗。 方如今微笑着说道:“走,再辛苦一趟,跟我去趟客栈!” 两人出了门,来到大街上拦了黄包车,方如今付了双倍的车钱,车夫使出全副本事,拉起车来又快又稳,赶到了客栈附近。 下车换步行,十来分钟之后便到了一处叫作宋韵客栈的地方,带路的行动队员道:“组长在宋韵客栈对面的云海旅馆中。” 方如今抬头看看,扫了一眼宋韵客栈,这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名字很是高雅,但客栈的门头很是一般,装修也十分的老旧。 转身抬脚进了云海旅馆,一进门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二位先生,本店卫生干净,还有热水伺候,价钱公道,包您满意!” 身边的行动队员道:“我们来找人,知道房间号。” “哦,找人啊,那就请自便吧,不过可不要打扰到其他的客人!”伙计听说两人不是住店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如今二人上了楼,进到一个房间里。 王韦忠正背对着他透过窗帘盯着对面的房间。 “师兄,现在什么情况?” 王韦忠示意一个行动队员继续盯着,他则是转过身来,道:“就在对面宋韵客栈三楼从东边数第四个房间里,进去之后一直猫在屋子里。我派了个人扮作伙计在大厅里盯着。” 方如今走到窗帘前,微微掀起一条缝隙,看到目标房间亮着灯,拉着窗帘,但窗前看不到人的影子。 “一路上有跟人接触过吗?” “有是有,但看起来都还算是正常。” “客栈里有没有电话?” “只有一楼柜台有一台电话机,客房房间里没有!” 这里毕竟不是湖边村饭店那样的大饭店,根本负担不起高额的装机费用,所以只装了一台电话。 方如今轻轻地摸摸下巴,目标如果要通过电话联系的话,只能是到前台去打或者去街上的公用电话亭,并不是很方便,而目标今天与同伴在鞋店里交换了情报,难道不需要及时向他的上司汇报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人报到 方如今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虽然夜里出门大街上人很少,但同样也更加容易遭到巡警的盘问,相比之下还不如百天安全。 “师兄,能把那边的兄弟暂时叫回来吗,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他。”他急需要知道戴仁发的最新动态。 “好!” 不多时,在宋韵客栈中负责监视的行动队员就从云海宾馆的后门走了进来,来到房间打过招呼。 方如今问:“那边的客人什么情况?” “一直在房间里,就要了一壶热水,就再也没出来。” “有人去过他的房间吗?” “没有!” “查过他是什么时候来临城的吗?” 直到目前为止,关于目标的一切都是基于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此人就是日本间谍。 而方如今之所以开口询问时间,就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掌握了“薛老板”抵达临城的确切时间,如果中年男子跟他是同一天抵达的,就更加能够说明两人是一伙的了。 当然了,如果此人抵达临城有些时日了,那么他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又跟哪些人接触过了,也是需要进一步搞清楚的。 也许目标原来的任务并非是为了“轻舟”小组而来,现在只不过是临时被指派参与调查。 诸如此类的细节,方如今觉得都应该搞清楚。 那名行动队员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队长,这些都问清楚了,入住登记用的名字叫戴仁发,刚好是与‘薛老板’抵达临城的同一天入住的,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每次出入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人来找过他。” 时间上高度巧合,也就是说这个戴仁发和薛老板极有可能是同一天来的。 薛老板在明,戴仁发在暗。 但是从戴仁发出现在广济医院的情况来看,又不像是在幕后操纵的那个人,更像是一个行动人员。 不得不说,方如今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将池田次郎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临城站查获光华货运公司、锦森印刷厂等地本来就不是秘密,这些天,戴仁发一定也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而且按照方如今的要求,相关场所后续的搜查、查封活动都是大张旗鼓的情况下进行的,是个人都知道是抓到日本间谍了,只要戴仁发稍下点功夫查明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当即调来了一台照相机备用。 一晚上,戴仁发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在戴仁发走出客栈时秘密给他拍了几张照片,紧急加洗之后让当时负责查封的行动队员们辨认,果然有两名队员证实了戴仁发曾经出现在现场。 至此,戴仁发的日本间谍身份就更加确定了。 王韦忠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亲自带人跟踪戴仁发,戴仁发的行踪都在监视之下。 方如今也曾经想过趁机溜进戴仁发的房间进行搜查,可是他自问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像戴仁发这样的老特工,肯定在房间之中设置了很多的预警手段,自己贸然搜查,只能是打草惊蛇。 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走进门告诉方如今站长电话打了过来。 旅馆里的伙计都换成了便衣,一方面是观察对面的客栈,另一方面就是守着旅馆里唯一的一部电话。 方如今赶紧去接电话。 原来,站长有事找王韦忠,却得知王韦忠被方如今叫走了,站长这才辗转打听到方如今和王韦忠在旅馆盯梢。 方如今简短地汇报了案情,站长听了之后也是十分高兴,他找王韦忠也不是什么急事,主要是有个人要安排到行动组任职,想听听王韦忠的意见。 方如今虽然只是一名行动队的副队长,但他在反谍方面的成绩太过于耀眼了,早行动组稳稳地占有一席之地,站长就把这件事同他也讲了一下。 这种往单位里安插人的事,在机关里是司空见惯了的。 方如今本来也没有在意,但听站长说起这个人的履历和特长时,顿时眼前顿时一亮。 “老板,这个人能不能暂时借给我们用用?”在外面打电话都是用别的称呼。 “当然可以,我这就把人给你派过去!”站长当即就答应了,正好让行动组检验一下此人的能力,将来再开口给他安排位置时也更有底气。 二十多分钟之后,一个三十岁出头、其貌不扬的男子出现在了监视点的房间中。 来人开门见山道:“我是李明军,请问哪位是方队长?” 方如今仔细打量来人,此人看上去面相忠厚,个子不高,皮肤稍黑,一双眼睛没有多少神采,穿着一身短裤短褂,跟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一模一样。 “你就是李教官?鄙人就是方如今!”方如今上前握住李明军的手,很是客气地打着招呼,“我们现在人手不够用,早就盼着你来了。” 根据站长的介绍,此人曾经是特务处本部训练股的一名教官,因为和股长的关系处理的并不是太好,一直备受冷落,郁郁不得志。 当年站长还在总部任职的时候,两人的私交就不错,这次听说站长在临城站稳了脚跟之后,便有意投效,站长听闻之后也是欣然应允。 之前因为调动手续还没有办下来,故而站长一直未公开提及此事。昨天调动手续终于下来了,李明军当即买了南下的火车,今天一早就赶到了临城。 方如今知道站长对李明军赞许有加,一定时有他的道理,不然不会仅仅因为两人私交较好就将一个在本部坐冷板凳的人调到临城站。 而且,现在他们追查的是日本间谍大案,站长也不会糊涂到派一个饭桶来。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万一出了纰漏,惊走了目标,不能说是百死莫赎,也差不太多了。 再看李明军的面相也是个实诚人,所以方如今对李明军还是比较遵重的。 在寒暄当中,方如今了解到李明军是个情报老手,进入特务处之后跟着自己的靠山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 可随着处座站稳了脚跟,将特务处的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李明军的靠山就被排挤出了特务处,他的境遇一落千丈,从情报科调到了训练股,三十多岁了还只是一个中尉。 训练股是个清水衙门,这也就算了,可新来的股长知道他没有什么背景,便将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好处却没有他的份儿。 李明军实在是受不了这鸟气,这才动脑筋外调。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来就有任务等着他,心中兴奋不已。 “老李,你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我就有个头疼的活儿需要麻烦你。”方如今对李明军非常客气,一声老李也是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方队长,你客气了!站长提到最多的人就是你,当真是年轻有为。我这几年没怎么在一线,手都有些生了,不过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你就分配任务吧!” 方如今理解李明军这种有才能但郁郁不得志的人的心情,在机关工作就是这样,任你再有能力,但只要领导不喜欢你,你就得靠边站。 李明军能够从特务处本部来到临城站,看似是路越走越窄,但实则是越走越宽。至于原因嘛,他方如今在临城站,只要李明军确实有本事,就不怕将来没有发展。 李明军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尉军官也是刮目相看,来之前站长确实是毫不吝惜词汇地将方如今夸赞了一番,还一再叮嘱他要好好地配合方如今。 当时他还觉得这其中有不少水分,现在见到方如今本尊,这种念头便淡了很多。 这个年轻人气质沉稳,举止从容,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出校园才一个多月的样子。 李明军本来就是来投奔站长的,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之中,更是谨小慎微,希望能够和新同事们处好关系,故而对方如今也是十分客气,老资格是绝对不敢摆的! “好,既然老李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们现在发现了一个目标——戴仁发,昨晚就住在对面的宋韵客栈之中,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你能不能到他屋子去,找一找有价值的东西。” “是不是三楼从东边数第四个房间里?” 方如今诧异地看着李明军,又看向了刚才将他带进来的那个行动队员,那名行动队员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队长,我可什么都没说!” 既然没人同李明军讲起,那就说明是他自己看出来的,这份观察能力确实可以。 李明军看到方如今和那名行动队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淡淡一笑:“让方老弟见笑了。对面的客栈是临街而建,一楼、二楼太吵,住的人并不多,唯有三楼是住满了的。我进来之前看了一下,三楼的房间几乎都拉着窗帘,现在时间还早,说明客人们还没起床,唯有东边第四个房间窗帘拉开了,再结合你刚才告诉我目标已经出去了,我就猜测他应该住那间房。” “那他还有可能住另一面呢?” 李明军哈哈一笑:“方老弟,你这是故意考教我了。另一面是阴面,窗户外面是一片平房,远不如这里的视线好。如果我是目标的话,我肯定会选一个视野开阔,随时可以掌握街面上动向的房间,这样有利于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以便更加从容地撤离。” 高手就是高手,不仅观察能力出众,在推断和分析方面也是令人敬佩,方如今伸出了大拇指,对李明军接下来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好,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这就过去看看。”李明军爽朗地答道,方如今给他的第一感觉也不错,他也想着好好地配合,将来临城站之后的第一炮打响。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工作交接 等李明军走出了房间,马宝从外面进来,神秘兮兮地问道:“队长,刚才那个人谁啊,我怎么在咱们站里没见过,你又发展外围人员了?” 方如今斜睨了他一眼,马宝脑袋瓜灵活,但就是平时嘴上的话太多,“你不是跟着组长跟踪姓戴的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方如今一问,马宝顿时有些泄气,原来他是被王韦忠给赶回来的,理由是他的跟踪技术还没有练到家,要是再跟下去可保不准被戴仁发给发现。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马宝备受打击。 方如今呵呵一笑,道:“你也别有想法,干咱们这行的来不得半点闪失,我要是组长的话,也不让你继续跟踪。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行动组的人在跟踪监视这方面,确实不如人家情报组。” 马宝嘴上不服气地反驳道:“队长,你也别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他们情报组那么厉害,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日本间谍也没有抓住,还不是得跟着咱行动组后面讨饭吃。” “你这话就不对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情报组在监视和跟踪方面的能力确实比咱们强,这一点你就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方如今十分郑重地说道。 以往情报组一直都是压着行动组一头,可是随着他的到来,接连破获了闫建波、崛部隆一以及“轻舟”小组案件,行动组彻底地来了一个大翻身,这也让不少的行动队员们在心理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自信当然是好的,但是一旦转化成骄傲就不行了。 马宝就是其中一个典型代表,这既跟他年龄太小有关,也有其性格的原因。 方如今想着忙完“轻舟”小组的案子,得召集全队开个会,把思想统一一下,让大家戒骄戒躁。 马宝在第一行动队,就服方如今和纪成林两个人,见方如今神情如此郑重,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方如今看他心事重重地道:“技多不压身,咱们什么地方不如人家,就在什么地方迎头赶上,嘴皮子上说不服那是没有用的。眼下,我给你们,也是给我找来了一个师父,将来咱们跟着他一块好好地把短板补上。” “师父?”马宝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人在哪儿呢?” 方如今笑而不语,你不是聪明嘛,那就自己去猜。 马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不……不会是刚才我见到的那个人吧?” 他这才想到,监视戴仁发这么机密的事,方如今肯定不会让一个外人轻易地到监视点来,刚才那个其貌不扬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怎么?你看着他不像吗?”方如今抱着胳膊。 马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是他啊?” “是啊,我已经让他去搜查戴仁发的房间了。” 这下马宝眼珠子差点被惊得掉在地上,戴仁发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间谍,在房间里一定做了不少的预警措施,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贸然进去,要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方如今看出了他的担心,告诉他李明军是站长看中的人。 这下马宝可没话说了,站长看中的人那还能错的了。 不多时,李明军回来了。 “怎么样?房间里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没有,整个房间我都搜了一遍,可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目标非常的谨慎,屋子里只有一个皮箱属于他的个人物品,其余的都是客栈提供的。那个皮箱也没有上锁,我没有把握将其恢复原状,所以没敢动。” 李明军一边摇头一边说,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个结果倒也在方如今的预料之中,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失望。 一旁的马宝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明军,方如今知道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李明军是个情报老手。 其实也不能怪马宝,如果不是站长事先告诉他李明军的背景资料,他也不敢相信。 作为一个特工,最好的状态就是让别人看着泯然众人矣。 这一点,李明军就做得很好。 “方老弟,对方确实是个老手,在门缝、地板、窗帘、床单、抽屉等地方都做了标记,不下十处,说实话,也是给我惊到了,已经多年没见到过这么谨慎的日本间谍了。” 他的语气当中透出的并不是得意,而是一种荒废技艺许久的老猎人陡然间再见到猎物之后的兴奋。 方如今知道他所言非虚,能够被派来调查“轻舟”小组一案的间谍,又岂能是寻常之辈? 马宝听得也是暗暗咂舌,自己还真是看走眼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真的是一个高手,身上是有真本事的。 方如今给两人做了介绍之后,对李明军道:“老李,马宝脑袋瓜很好使,听说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对你十分的佩服,将来你有机会多带带他。” 行动队的人才必须要逐渐培养起来。 李明军这才看向马宝,对着他微微一笑。 马宝眼皮子活络的很,赶紧说道:“李长官,要是您不嫌弃,我想拜您为师!” 方如今和李明军也是相视而笑,这件事得由李明军自己决定。 李明军打量着马宝道:“当我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得先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他在训练股坐了长时间的冷板凳,闲来无事便将自己在实践中的一些经验做法进行了总结和梳理,本来是打算以后老了自己看看解解闷儿的,没想到来到临城的第一天就有人拜师,这可是个好兆头。 当真是树挪死,人挪活。 李明军嘴上并没有马上答应马宝,但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马宝挺起胸膛道:“好,您随便考,要是我叫一声苦,我的姓就倒着写!” 李明军摆摆手,笑而不语。 方如今道:“行了,咱们先说正事儿。老李,现在组长正在亲自盯着戴仁发,这监视也并非一天两天的事,全组这么多的事还等着他处理,我的意思是你把他换回来。” 之前请师兄出马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让人传出去也不好,成了他方如今给自己的上司分配任务了。 李明军点点头,对于方如今的提议,他当然也是同意。来到临城之后,他还没有见过主持行动组工作的副组长王韦忠,这次刚好替组长分忧。 不过,李明军的消息也是极为灵通,知道王韦忠是方如今的师兄,两人的关系极好,心里希望方如今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方如今当即带着李明军、马宝等人去找王韦忠。 方如今一边走,一边给李明军介绍案情,戴仁发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这一点李明军是知道的,但是对于戴仁发身后的间谍组织,李明军就未必那么清楚了。 好在方如今的逻辑清晰,口齿伶俐,很快就将案情讲得明明白白。 李明军听完之后,也是深感重任在肩,这个戴仁发身后还有可能有上海特高课总部派来的日本间谍,对戴仁发的监视极为关键。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半个小时候,见到了站在街上的第一行动队的便衣。那个便衣见方如今来了,眼神示意他进旁边的小巷。 小巷之中,方如今问清了王韦忠的位置,也得知了戴仁发此时在路边的一个凉茶铺子喝凉茶,目标相对处于静止状态。 他让便衣将王韦忠请到了所在的偏僻小巷中。 李明军乍一见到穿着短褂的王韦忠也是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就像是一个苦力,哪里会想到他就是堂堂的国军少校、行动组副组长。 王韦忠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站长调人来的风声,见到李明军之后也是非常高兴。不过,对于他是否能够立即就进入情况,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李明军今天才到临城,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 但是,李明军却告诉他自己的姑妈就是嫁到了临城,他在参军之前经常来探望姑妈,加上他本就喜欢游玩,因此对临城的大部分地方都比较熟悉。 方如今和王韦忠相视而笑,这个李明军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 方如今当即让人把负责盯梢的兄弟都聚到了一起,这些人暂时没有跟近戴仁发。 王韦忠对盯梢的事情更加熟悉,便指着那些便衣介绍道:“老李,你看看,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他们的任务就是随时待命听候你的调遣。如果人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在增派一些人手,这不是问题。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这已经是我从行动组能够找到的好手了,但是在戴仁发这个小鬼子非常机警,好几次差点都被他发现。” 李明军看了王韦忠的布置,就知道他是个行家。 不过,既然是他主导盯梢,那么还是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组长,你看这样好不好,挑四个最擅长跟踪的,其余的在我们周边听候调遣。” 王韦忠道:“老李,既然是由你主持这项工作,自然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你直接分配任务就行了。” 他也是十分的大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说完,他将李明军介绍给了众人,对下一步的盯梢提了明确要求,就算是将指挥权正式交给了李明军。 李明军跟众人一点头示意,并询问了他们的姓名,他的记忆力极好,只听一遍,就能记住他们的姓名。 “老李,那这边的事就拜托你了。”王韦忠道,“有什么需要你跟如今讲。” 大家都是一心想着做事的,交流起来很是顺畅。 方如今知道师兄多半还要去智惠东那里,毕竟另外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临城本地潜伏的日本间谍,只靠智惠东一个人怕是力有不逮。 便衣们看到其貌不扬的李明军,心里都满是疑惑。 三十多岁了,还是个中尉,肯定是混得不好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能力? 方如今也看出了手下心里是不服气的,但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一切还要看李明军的表现。 他能做的就是强调纪律,让这些便衣统一听从李明军的指挥。 在第一行动队,除了兰宫言的几个心腹,还没有人敢不听方如今的话。 此时,眼前这些队员们尽管心中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也都是纷纷表示听从命令。 第二百章 专业跟踪 “方队长,其实像咱们这个行当,光靠着手下这几个兄弟可不成,有机会了还是要发展一些外围人员。”李明军在出发前小声地提醒道。 方如今深以为然,李明军可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手下这些行动队员再怎么说,也都不是本色出演,不如那些黄包车夫、货郎、擦鞋匠等市井人物来的自然,自己也是在想着发展外围人员这件事了,只是案子一忙哪还能顾得上这个。 不过,等“轻舟”案一结束,这件事就得立即提上日程。 等外围人员铺开之后,那将是一张无比巨大的信息网络,只要临城任何一个地方有事情发生,都能确保他在第一时间知道。 虽然留给方如今的时间不多了,但他还是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尽最大的努力,更多地挖出一些日本间谍。 接下来,李明军带着人出发了,而方如今则是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实践机会,他也想多学一点盯梢的技巧。 马宝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不过李明军这次没有带他,毕竟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的纰漏,这种教学还是留待以后再教不迟。 一天下来,戴仁发又回到了宋韵客栈休息,没有丝毫的异常。 李明军和那些便衣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方如今首先接到的是来自王韦忠和智惠东的消息,目标在傍晚的时候跟丢了。 方如今闻言大吃一惊,有王韦忠这种高手跟着,都能让目标走脱,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韦忠告诉他,目标非常的机警狡猾,一直在城区里打转,不时出入街边的各种店铺、茶楼,反正是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去,一直耗了近一天的工夫,王韦忠等人被这个家伙拖得实在是疲惫不堪。 趁着王韦忠上厕所的工夫,另一名行动队员盯梢的时候,目标直接钻进了一个戏园子,等行动队员们再追进去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王韦忠特意叮嘱方如今,一旦发现戴仁发有任何的异动,立即实施抓捕。 看到方如今有些灰心丧气,李明军安慰道:“方队长,这盯梢跟踪是一项水磨工夫,今天人跟丢了,也不算什么,只要咱们的诱饵还在,他肯定还会再次出现。” 方如今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他现在想的是挖出这两个日本间谍背后的人物,那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可如今其中一个跟丢了,说明对方已经有了警戒,背后的人物也会更加的谨慎。 而且,一号目标也肯定会想办法通知二号目标尽快地撤离。 留给方如今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拿出相应的应对措施来。 至于跟踪的二号目标戴仁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此人虽然不像是一号目标那样在闹市区穿梭,但也去了一些需要值得个关注的地方。 李明军都在记录本上一一写明,并且和方如今一起分析。 经过分析比对,他们发现戴仁发的行动轨迹始终围绕着万安桥一带打转,那里三教九流齐聚,地形和社会环境都十分复杂。 “老李,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个戴仁发发现自己被跟踪了,所以一直没敢去约定的地点和同伴汇合?” 李明军是高手,可对方何尝不是,他思索片刻道:“虽然在盯梢的过程中,没有发现戴仁发任何的反常行为,但理论上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方如今道:“可是戴仁发还是回到了宋韵客栈,这与之前情报组追查的一个目标逃脱的方式非常相似。” 记得赵旭天见过,当时“薛老板”也是回到客栈之后趁着晚上从监视人员的眼皮子底下从容逃脱的。 之所以故意再次回到客栈,是为了稳住、麻痹监视人员。 这种事绝对不能在自己的身上发生,方如今暗想。 他立即和李明军商量抓捕方案。 宋韵客栈的内部构造和周边地形早就烂熟于心了,方如今迅速划出几个埋伏点,鉴于“薛老板”的教训,他将客栈的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能够出入的地方都做了详细的布置和安排。 李明军看得连连点头。 外围基本上都在控制范围之内,只是还需要派出几个人进入到客栈的内部,近距离布置在戴仁发附近,将他牢牢地看死。 经过一天的磨合,李明军对行动队的便衣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利用晚上的当口对今天的跟踪进行复盘,同时,也是为进入宋韵客栈做最后的准备。 方如今和马宝都是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听着。 李明军先是指着一个叫李剑的队员道:“你在部队的队列动作一定很好,但是不应该带到盯梢工作中来,明眼人一看你挺直的腰背就知道你有过行伍的经历,这太明显了。你应该再放松一些,多观察观察大街上那些市民们是怎么行走站立的。” 接着,他又对一个叫作黄伟的队员说:“你的个子本来就高,我知道你是为了避免被对方察觉,故意弓着腰,也许一般人看不出细节,但在真正经过训练的特工的眼里,这是一个致命的漏洞,你应该更加自然一些。” “王国柱,你的盯梢经验是有的,但是没有人正儿八经地指点过你,监视人的时候可不是非得用正眼去看人家,尤其是不能和目标目光对视,他们对他人的目光很是敏感,而且短期记忆力很强,只要你再次出现,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 王国柱点头道:“我明白了,尽量不要用正眼盯着。” “不仅如此,还要记住尽量不要和目标正面接触,这可是跟踪的大忌。” 李明军又指着另一名大高个道:“还有你,安建刚,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一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在小摊前还要客客气气地跟摊主打招呼,这和你的身份严重的不符。你的作用不是跟踪监视目标,而是在关键的时候吸引目标的注意力,为其他的同伴救场,为他们进入新的跟踪位置创造条件,明白吗?” 安建刚用力地点头,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他是打掩护的,不是负责盯梢跟踪的。 李明军接着道:“今天戴仁发已经有些注意到你了,今晚的行动你还是到外围保险一些,不然难免会惊到他。” 安建刚暗暗握紧了拳头,一时的疏忽让他失去了近距离抓捕目标的机会,这回可是亏大了。 方如今就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明军给便衣们指点,光看他们脸上的那些表情,就知道他们对李明军心服口服了。 这个李明军眼光毒辣,一语中的,让人根本就无从反驳。 这专业的行家就是不一样! 行动队就缺这样的人才,如果能说说服师兄和站长,将李明军留在行动队,行动队的盯梢跟踪能力在短时间内上一个大台阶根本不是问题。 最后,方如今总结说道:“兄弟们,刚才李长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细节决定成败,任何一个小细节的疏忽,带给我们的可能就是满盘皆输。一号目标现在已经有所警觉了,二号目标现在也极有可能发现我们了,并且正在做着逃跑的准备,我们决不能让情报组放走日本间谍的那一幕在我们行动组身上重演。” 行动组一直都在和情报组较劲,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感到很提气。 行动组好不容易把头抬起来,绝对不能走情报组的老路,绝对不能让情报组再看他们的笑话。 方如今接着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日本特工,绝对不能因为已经做了详细周密的布置而有任何的懈怠,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众人都是神色严肃,连声答是。 接下来,将由李明军带着黄伟、王国柱和李剑三人分批进入对面的宋韵客栈,近距离监视二号目标戴仁发。 方如今提出自己也要一起去,这让李明军颇为为难。 对于方如今的身手他并不了解,但方如今是现场指挥,而他只是配合方如今的行动,劝也不好劝。 方如今笑道:“老李,你放心,外围的事情由我们行动队的纪成林盯着,他是老人了,做这些事情驾轻就熟。我和戴仁发没有正儿八经地照过面,他不认识我。” 李明军无奈地点头:“那好吧,不过恕我直言,你最好就在一楼等着,楼上的事情交给我们。” 方如今是站长的心腹爱将,一旦有了三长两短,他可负不起这责任。 一旁的马宝看出了李明军的心思,赶紧道:“李长官,你放心,我半步也不会离开我们队长的,一定确保他的安全。” 李明军再次点头。 他相信以方如今的沉稳和精明,绝对不会为了功劳连命都不要了。 目标戴仁发只有一个人,只要方如今老老实实地在一楼待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众人开始分头准备。 方如今和马宝也是各自换了一身西裤衬衣,衣服的料子并不是特别好,否则与宋韵客栈格格不入。 两人年纪相仿,就像是两个年轻的公子哥一样,马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雪茄叼在嘴上,更是气派十足。 岂料,方如今一把扯过了他嘴里的雪茄,扔在桌子上,正色道:“人家李长官刚刚见过,你就忘了!也不看看对面的宋韵客栈是什么档次?” 第二百〇一章 事发突然 与此同时,三浦和一在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就在刚才他得到了木村义拓传来的情报。 木村义拓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对方的跟踪。 对此,三浦和一并不是太在意,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广济医院有猫腻。而且他相信以木村义拓的能力,甩掉身后的尾巴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他没有想到,中国情报部门的动作会这么快。 仅仅是被中国情报部门跟踪,倒也不至于让三浦和一这么生气,他恼怒的是池田次郎竟然擅自单独行动。 一个小时前,木村义拓来到了和三浦和一约定的死信箱处,发现里面有一个用蜡丸封好的纸条。 池田次郎告诉他自己也被人跟踪了,所以白天不能去三浦和一的住所,只能是在外面打转。无奈之下,只好趁跟踪的人不注意,在死信箱里放了纸条通知木村义拓。 在没有彻底摆脱跟踪之前,他是不会去找三浦和一的。 同时,他还告诉三浦和一,自己准备给那些因为一点小成就而沾沾自喜的中国特工一点颜色看看。 至于具体的计划,池田次郎反倒是没有说。 三浦和一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八仙桌上:“池田这个混蛋,他以为他是谁?自己几斤几两难道不清楚吗?在中国特工的重重包围之下,还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简直就是狂妄自大!” 池田次郎确实是一个行动高手,但高手也得分什么场合,这是临城,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本来就对地形和风土人情不是很熟悉,怎么和人家主场作战抗衡? 其实,三浦和一已经开始酝酿报复行动了,可那都是需要经过周密计划的,绝对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轻易地成功的。 池田这个混蛋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濑户川平站在一旁也是眉头紧锁,池田次郎真是太耐不住性子了,在没有请示汇报的情况之下,擅自单独行动可是犯了大忌。 “组长,我这就去通知池田君,让他赶紧收手!”濑户川平和池田次郎的关系很好,他知道池田次郎的住址,也有紧急联络方式,想着及时通知他还来得及。 “你在必要的时候和木村联系一下,池田的周围一定布满了中国人的眼线,不要近距离接触,想办法通过电话或者其他的方式通知他紧急撤离。” “哈依,卑职明白!” 从藏身之所出来,濑户川平一个手下也没有带,只是随手拎了一个精巧的小皮箱,他觉得还是一个人行事方便,有时候,多一个人反而多一份累赘。 濑户川平现在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池田次郎,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当然,这些都是藏在他心里的话。 坐黄包车是来不及了,他的运气不错,在大街上走了片刻就等来了一辆出租车。 临城的出租车也就百十来台,濑户川平的运气是真的好。 “南江路,宋韵客栈!” 车窗开着,吹进车里的风都是热的,令人烦躁不安。 这时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汽车的速度很快,可一向稳重的濑户川平此时也不免心中焦急,多次催促汽车司机再开快点。 路行了多一半的时候,藏在小巷子里数个若隐若现的红灯笼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停车!” “先生,宋韵公寓还没有到呢!”司机诧异地回过头。 “天太热了,我想下去走走!”濑户川平扔下车资下了车,压低了头上的礼帽,快步向前走去。 他本来也计划要提前下车,汽车太醒目,要尽量不引人注意才行。 司机数了数,钱不仅没少,还多给了一块。看着濑户川平走进巷子里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上十点半左右,宋韵客栈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扮成伙计的行动队员接起了电话。 “喂,是宋韵客栈吗?” 电话那头是女人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火气和几分醉意,一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是,宋韵客栈,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一下龚德安,你帮我看看他在不在,让他下来接电话!” “哦,找龚德安龚先生啊!”行动队员听到龚德安的名字后,眼皮子顿时一跳,目光向一旁的方如今扫去。 方如今迅速翻看入住登记,龚德安就住在戴仁发的隔壁房间,前天才刚刚入住,在戴仁发之后。 只不过,方如今一直跟踪的是戴仁发,对住在其隔壁的客栈邻居没有做过多的调查。 他意识到这件事有些蹊跷,便走近电话机,侧耳倾听。 电话那头又急道:“喂,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帮我叫一下龚德安!” 方如今也是心中疑惑,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女人竟然把电话打到了客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小姐,这个时间龚先生肯定已经睡下了,现在去叫他不太方面。” 行动队员的应变能力得到了方如今的肯定。 “睡下了?我……我看……我看是抱着小骚狐狸睡吧?我告诉你,告诉你……如果在三分钟内他还没接老娘的电话,老娘就拆了你们的客栈。” 声音越喊越大,尖利刺耳,以至于那行动队员赶紧将听筒从耳朵边拿开。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但直觉告诉方如今,这女人只是受人指使才打的电话,她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好,您稍等,我这就去上楼给您叫去!”行动队员只好说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大晚上的也不让人消停!” 最后一句虽然是嘴里嘟囔,可还是让足以让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到。 方如今不禁对那行动队员竖起了大拇指。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过得片刻,脚步声又由远及近传来。 行动队员只到了二楼,就折返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拿起电话:“喂,小姐,我已经通知龚先生了,他说他这就下来,请您稍等。” “哼,慢吞吞的,一定是和那个骚狐狸在一起!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娘现在就去抓奸,老娘倒要姓龚的和那骚狐狸还有什么话说……” “啪!”女人竟然挂断了电话。 方如今越想越透着古怪,但一时半刻之间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女人如果是捉奸的话,直接来客栈逮个现行就好了,干嘛还非要提前打个电话,难道不怕龚德安和那个所谓女人听到风声跑了吗? 电话的另一头,一名身材丰满、浓妆艳抹的女人将电话挂上,扭着腰肢从电话亭里走出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正是濑户川平。 “先生,我说的还像那么回事吧?”女人口齿清楚,哪里还能看到一丝醉意? 濑户川平微笑着点头:“你做的很好!” “那……”女人抛来一个媚眼,“那先生答应我的事情……” 濑户川平掏出几张钞票,女人喜笑颜开地伸手来接,濑户川平却绕开了她的手,将钞票插在她胸口的开襟处。 “哎呦,先生您可真大方!”女人做出妩媚和讨好的表情,同时去解胸前的盘扣,露出了白皙而浑圆的肩膀,“要不我们找个地方,然我好好陪陪先生,怎么样?” 濑户川平身材不高,但长相极为清秀,一直都有不错的女人缘。。 然而,女人的笑容才刚刚绽放开来,就听到濑户川平冷冷地说了一句:“拿上钱,赶紧滚!” 女人的笑容登时就僵在了脸上,表情尴尬无比,手不由地一哆嗦,那几张钞票飘落在地上。 濑户川平也不管她,大踏步向前走去。 女人蹲在地上一边捡钞票,一边低声啐骂道:“用完了老娘,就给老娘玩儿卸磨杀驴,呸,什么东西!” 远处,“宋韵酒楼”的牌匾若隐若现。 濑户川平停住了脚步,将身体缩在黑暗中,像个不愿打针又明知逃不过的孩子。 这次来到临城之后,池田次郎就曾经跟他说过,“轻舟”小组遭受的伤亡和损失,他一定会让中国情报部门加倍地偿还。 濑户川平听了之后,还以为池田次郎只是随便说说,他劝说池田次郎不要擅自行动,一切需要听从三浦组长的命令。 现在看来,池田次郎当时是认真的。 可是,这么干,也太过鲁莽了吗? 总之,濑户川平根本无法理解池田次郎心中所想,他面色凝重地朝宋韵客栈方向走去,留给他通知池田次郎的时间越来越少,前方一定到处都是埋伏在暗处的中国特工,任务却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客栈,发现周围的几个路口都有藏在暗处的便衣特工。 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了,池田次郎这个家伙已经被包围了。 而且从打入客栈内的电话得知,里面也安插了便衣。 池田次郎实在是狂妄自大了,如果一旦对方下达抓捕命令,随时都可以瓮中捉鳖。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马上通过非常手段通知池田次郎。 濑户川平看看左右无人,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皮箱,嘴角微微露出笑容,随即选定了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与此同时,方如今已经命人将李明军叫了下来,两人正在低声商量着。 方如今眉头紧锁,刚才那个电话确实透着古怪。 登记的客人当中虽然有龚德安这个人,但据伙计说,这个龚德安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从未见他带女人过来。 方如今和李明军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刚才的那个电话,十有八九是戴仁发的同伙想通知戴仁发撤离发出的信号,只不过暂时被他们截断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戴仁发的同伴还会继续示警。 说话间,猛然隐约听着一声沉闷爆响,恰似雷鸣。 两人隔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东南天空有一朵耀眼的青色烟花盛绽散落开来,醒目至极。 紧跟着又有一朵银白色烟火升空。 现在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方如今和李明军立即往楼上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所有的灯都灭了,视线范围之内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第二百〇二章 金蝉脱壳 为了防止日本间谍搞破坏,李明军安排了李剑守在配电箱附近,可最终客栈里还是莫名其妙地停电了。 不用问,这里面一定有鬼。 戴仁发的狡猾程度远远超出了预料。 几乎就在他们奔上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的一刻,三楼突然传出一声发闷的巨响,一团火光从楼道里喷了出来,门窗一下子都被掀翻了,碎玻璃溅了一地。 紧接着,哀号声便从三楼次第传出,先跑出来的一个人和方如今撞了个满怀,方如今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只感觉手上俱是黏糊糊的。 是鲜血! “救命啊,救命……” 听声音是客栈里的一个伙计,方如今刚进客栈的时候见过他,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 三楼以及楼下的客人此时也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奔逃呼号,客栈很快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混乱。 方如今一把揪住那伙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哪个房间发生爆炸了?” 伙计吓得腿都软了,不住地下坠,方如今往上提溜了好几把,他才勉强站住身形。 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是三零四!” 李明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小手电筒,照了过来,方如今看到伙计满脸是血,是被玻璃划伤的,问题不大。 据伙计自己说是刚好路过三零四房间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脸上被几块碎玻璃碴儿划伤了,鲜血这才顺着脸淌下来。 三零四房间就是戴仁发住的房间,方如今和李明军闻言脑袋瓜都是嗡的一下子。 方如今这时再也没有平时沉稳的表情,这次的任务肯定是失败了,而且是极大的失误。 目标戴仁发就算没有跑掉,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而且,三楼还有黄伟和王国柱两名行动队员,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是不得而知。 方如今和李明军顾不上前方硝烟弥漫,一边高声呼喊着王国柱等人的姓名,一边在混乱的人群里穿梭,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戴仁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巨大的爆炸声,也惊动了外围的纪成林等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纪成林吩咐,负责蹲守的行动队员们便纷纷从四面八方向着客栈围拢了过来。 一股彻骨的凉意从纪成林的尾椎骨直冲脑瓜顶,方队长还在客栈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麻烦了。 “快,你们几个把客栈围住,不要放走一个人!” “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救人!” 纪成林的嗓子都喊哑了。 另一边,之前埋伏在三楼一间客房中的黄伟、王国柱也冲到了走廊里。 “队长,我们在这儿呢,人没事!”黄伟隔着浓浓的硝烟高声报着平安。 听到手下的回应,方如今悬着的心总算是往下落了一点。 如果目标戴仁发被炸死也就罢了,算他方如今倒霉。 可自己的手下的兄弟再损失几个,就太不值得了。 两拨人在走廊里快速汇合,李明军飞步冲进了三零四房间,方如今也握紧手里的勃朗宁手枪,快速跟紧冲了进去。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只见屋内已经被爆炸破坏的一片狼藉,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仰面俯卧在地上,应该就是任务的目标戴仁发了。 屋子里除了硝烟味,还有一股酒气。 这时候,外面的纪成林也带人冲了进来。 “队长,你没事吧?” 方如今扭头看了一下他:“老纪,你去下面,尽快恢复供电,并把所有的人都控制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是!” 纪成林看到方如今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当下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李明军环顾四周情况,一脸疑惑地望着方如今:“方队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客栈中不就是戴仁发一个目标吗,怎么还有人想炸死他?” 这时的方如今也是一脸的疑惑:“这不可能啊,除了戴仁发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人员,这难道不是戴仁发自己引爆的炸药吗?” 他一直认为是戴仁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选择的自杀! “我觉得不像,戴仁发也应该是早就发现咱们在跟踪他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会穿着浴袍坐以待毙吗?” 方如今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戴仁发不仅城府很深,胆子也不小,在发现被人跟踪的情况下仍然敢回宋韵客栈,跟那个李垣一样的狂妄自大! “老李,可是我们之前对客栈中的客人都进行了秘密的排查,确实没有发现异常。” 李明军一跺脚,唉声叹道:“先不说这个了,赶紧确认死者的身份,抓捕另外一个人!” 李明军在南京本部郁郁不得志,走到今天甚是不易,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小心度日。 这次来到临城站,刚刚有点潜龙入海的感觉,本来是踌躇满志,想着把跟踪抓捕戴仁发作为自己来到临城站的开门红,可现在目标却被炸死了,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多么沮丧。 方如今点头道:“老李,这次的事情跟你无关,我会一力承担的。” 李明军叹口气,勉强地笑了笑,虽然这件事确实跟他没太多的关系,但方如今能说出这句话,还是让他心里一暖。 方如今上前查看一下那具尸体,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发生如此剧烈的爆炸,几乎没人能够幸免。 尸体是头东脚西地一动不动俯卧在地上,身下流了一大滩的血,但是后背的衣服相对比较完整,并没有明显的伤口,看来炸弹是从正面爆炸的。 “妈的,这个做炸弹的也是个狠人!看来跟戴仁发的仇和不小,不过这明显是坏了咱们的大事!”李明军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不是仇人,而是戴仁发的同伙干的。” “同伙?”李明军疑惑地看过来。 他更加倾向于是日本间谍自己干的。 之前跟日本间谍也打过不少的交道,这样毫不留情面就对自己人下手的还真是不多见。 方如今道:“小日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完全干得出来。前几天围剿日本间谍盘踞的山寨时,一名日本间谍担心同伙会叛变,便毫不犹豫地向他开了枪!” 他说的是高桥茂枪击藤井树仁的事。 藤井树仁还是高桥茂的上级,可当时高桥茂可是一点都没有犹豫,抬手就朝着藤井树仁开枪,而且就是奔着要害打的,也幸亏藤井树仁命大,不然当时就命丧当场了。 可以说,小鬼子的骨子里充斥着一股兽性,为了生存,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自己的同伴。 “真他妈的狠!连自己人都炸!我算是服了这帮小日本了!”李明军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这时,尸体被方如今翻了过来,因为爆炸的原因,尸体的脸部被炸得血肉模糊,又蒙上了一层灰烬,很难认出来。 方如今只是远远地看过戴仁发一面,不敢确认此人是不是戴仁发本人。 “咦?”李明军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这具尸体,突然高声喊到:“不是戴仁发,这人不是戴仁发!” 黄伟和王国柱也过来仔细辨认,他们得出的结论跟李明军是一样的。 方如今一听,人一下就活了过来。 既然被炸死的不是戴仁发,说明戴仁发很有可能还在客栈之中。 “搜!人肯定还没走远!赶紧搜!” 方如今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戴仁发的障眼法,这个家伙一定是趁着爆炸发生时偷偷溜了出去。 现在也顾不上搞清楚为什么会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在戴仁发的房间中,必须要尽最快的速度找到戴仁发,绝对不能让他逃脱了。 “方老弟,你往后靠靠,抓人的事交给我们!”李明军拦住了准备冲出房间的方如今,他是担心方如今的安危,这个年轻人不仅是站长和组长的心腹爱将,而且很有担当,将来少不得与他共事,他自然不想方如今出事。 “看你说的,这件案子是我主办的,我怎么能躲在你们后面。” 在纪成林等人的努力下,客栈终于被控制住了。 供电也恢复了,是三楼三零四房间短路造成的,有人故意为之。 很快,所有的客人和客栈里的伙计都被集中到了二楼的走廊里,男男女女蹲在地上,有两个背着老婆到外面偷腥的公子哥一开始有些不服气,结果正好撞到了纪成林的枪口上。 因为爆炸的事,纪成林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不由分说抽了那两人一顿耳光,这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方如今和李明军分头寻找戴仁发的下落,方如今走在走廊里,目光不时地从地上蹲着的人的面孔上扫过,一旁的黄伟也在极力地辨认。 但是,很快两个人失望地对视一眼。 难道戴仁发真的趁乱溜掉了? 方如今认为,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了。 停电和爆炸接踵而至,也让一些行动队员失去了方寸,慌乱之中完全有可能出现纰漏。 对此,方如今也不能苛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戴仁发。 一群人看过来之后,都没有发现戴仁发。 方如今扭头问道:“是不是确定戴仁发没有下过楼?” 第二百〇三章 接连爆炸 “肯定没有!我们一直都在监视着,不可能会有疏漏!”最先在客栈里负责盯梢的那名行动队员说道。 他在客栈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那就是还在客栈之中,咱们再仔细找找!”方如今并不甘心,这时候他真庆幸戴仁发没死,只要是活着那就有希望抓捕,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命令手下将这些客人看好,而自己带着人将注意力放到各个房间之中。 既然戴仁发没有出这个大门,就一定藏在客栈的某一个角落里。 “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只要是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一寸一寸地搜!”方如今命令手下的队员道。 队员们全部都散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搜查。 又有行动队员根据方如今的要求,给队里打了电话,又调来了一部分人过来支援。 就是将宋韵客栈挖地三尺,也得把戴仁发找出来。 巨大的爆炸声,将附近的警察都引了过来。 大街上警哨声此起彼伏,很快距离最近的几个巡警拎着警棍就赶到了。 其实他们距离宋韵客栈也就是两百多米,为首的巡警着实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躲不过去了,这才硬着头皮赶了过来。 他们一看宋韵客栈的三楼里现在还有火光,也是吓了一跳。 为首的巡警,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想具体看一下什么情况。 辖区内发生如此惨烈的爆炸事件,他们也是脱不了干系,暗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一楼的小厅里也是空空荡荡,和刚才热闹的爆炸相比,显得冷冷清清。 巡警头目转念一想,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没准自己还能借此机会捞一笔。 “老板呢?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就让藏有炸药的客人住进了客栈,我告诉你们,这次的事儿可闹大了,你们就等着关门吧!说不定还得去吃牢饭!” 他刚说完,身后几个巡警也一起帮腔围了过来。 他们平时这种事没少干,哪家的店铺出了事,反倒是成了他们发财的好机会。 只是巡警头目前脚刚刚迈进客栈门槛,就被一只大手薅了进去,接着脑门上一凉,被一个硬物顶住了。 巡警眼珠往上一转,看到黑乎乎的枪管,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就尿了裤子。 他眼睛猛地一闭哀嚎道:“好汉饶命,好看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啊!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对面的正是李剑,他本来好好地守在配电箱旁边,结果客栈里还是停电了,生了一肚子的闷气。此时,见到这几个警察,能有好脸色才怪。 “不长眼的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哪点长得像山里的土匪了?” 剩下的几个巡警见状也是两腿一软,李剑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他们还以为是遇到了持枪的悍匪。 “好汉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 随着一个巡警先跪下,其余的几个也是纷纷效仿。 江湖上的规矩,见了人家匪徒的真容,自己的小命多半就要保不住了。 跑? 你跑的过人家的子弹吗? 你知道人家藏在哪里开枪吗? 几个巡警心里暗自腹诽起他们的头目来,早知道是持枪的悍匪,干嘛瞎凑热闹,这可倒好,外财一点没捞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李剑实在是懒得拿正眼儿看这几个怂货,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老子可没你们这样的怂包孙子,我们是军事情报站的,客栈里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们赶紧到周边的路口警戒,维持好现场秩序,不要让无关人员靠近这里。看到可疑人员立即抓起来!” 原来不是悍匪,是军事情报站的大爷。 这些人更不能得罪,不然也没好果子吃。 为首的巡警赶紧答应:“明白,明白,长官您放心,我们一定维持好现场秩序,绝对不让一个可疑人员进来。” “放屁!不仅不能让人进来,还不能放人出去!”李剑纠正道。 “是,是,是,……”巡警头目连连答应,“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能放人出去。” 说罢,他赶紧招呼自己的几个手下,四处散开,挥舞着警棍呵斥驱赶一些看热闹的市民们。 凭空发生了这么大的爆炸,一些好奇心比较重的市民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有些人还光着膀子、穿着拖鞋。 巡警们一看,一会儿被军事情报站的大爷们骂他们办事不力可就麻烦了。 为首的巡警用警棍指着眼前的市民们,呵斥道:“都回去,都散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谁要是在这里多作停留,以罪犯的同党论处!” 这些巡警平时没少欺压这些老百姓,人群当中顿时发出了一些反驳的声音。 “吓唬谁呢?我们就站在这儿看看,怎么就成同党了?” “就是,就是,我看你离客栈最近,我还怀疑你是罪犯的同党呢!” “别以为穿着一身黑皮,就人五人六的!” “呸,什么东西?” 骂声不绝于耳,巡警头目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跳脚骂道:“反了,反了你们,再敢再这里聒噪,老子都把他抓起来,先让他在大牢里蹲个把月!” 巡警们一时半会儿拿这些围观的市民们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双方都把力气用在了嘴皮上。 人群之中,濑户川平躲在几个市民的身后,焦急地望向宋韵客栈的方向。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同伴池田次郎示警了,也不知道现在池田次郎怎么样了。 池田次郎是个行动好手,对于爆炸比较擅长,濑户川平听出刚才的爆炸是炸药所致。 池田次郎曾经跟他讲起过,这次来临城带了一些制作炸药的器具和原料,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这些炸药不应该是给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工,甚至是对藤井树仁进行灭口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吗? 现在引爆炸药,池田次郎到底是处于什么目的? 难道是在情急之下选择了与那些中国特工同归于尽? 不! 池田次郎虽然做事有些激进,但也不是纯粹没有大脑的鲁莽。 他一定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中国特工的注意力,为自己的逃脱创造条件。 而自己呢,也应该在外围进行策应。 打定了主意,濑户川平悄悄地退出了人群,默默地向后走去。 宋韵客栈内,地毯式的搜查仍旧在进行着,不过戴仁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目前仍然是没有一点踪迹。 就在这时,三楼最东头的那间客房之中又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而此时方如今刚好位于走廊的西侧,迸射而出的火光几乎要晃瞎人们的双眼,众人下意识地就是卧倒在了走廊里。 方如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竟然还有炸弹! 三零一房间刚刚搜过不久,里面的人已经被赶到了楼下的走廊里,而三楼的走廊里一直有行动队员盯着,绝对不可能有人再次进入房间安放炸弹。 这说明,这枚,甚至三零四房间之中爆炸的那枚,可能都是定时炸弹! 戴仁发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只是时间上没有把握的那么好。如果方如今他们搜查三零一房间的时间再晚那么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不确定其他的地方是否还有炸弹,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只能是命令所有人都暂时撤出客栈。 仅仅是行动队员们还好说,但再加上客栈里的客人就有些麻烦了,有些人还想着回自己的房间取落在房间里的财物。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方如今自然不会答应他们再回去取财物,谁不听招呼,行动队员们上去就是一顿拳脚招呼,几个男人瞬间就被打成了乌眼青。 好不容易将他们赶到了大街上的安全区域。 客栈里虽然没有人了,但仍旧处在行动队的封控之下,即便戴仁发真的在里面,也是难以逃出包围圈。 此时,方如今已经对于活捉戴仁发不太抱希望了。 不过,眼下的这些客人的身份还是需要一一核实过的,开始有行动队员拿着入住登记薄逐一点名。 所有的人都能对得上,唯独没有三零二房间的客人和戴仁发。 方如今和李明军对视一眼,难道戴仁发房里的尸体就是三零二房间的客人? 三零二客人的名字叫罗强,是从嘉兴来临城做生意的,房间入住登记就只有他一个人。 将掌柜的和伙计叫过来一问,众人好像都对这个罗强并没有什么印象似的。 罗强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房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的清楚。 很反常! 直觉告诉方如今,这个罗强很有可能有问题。 刚才的搜查主要是为了找人,关注的是能够藏人的部位。 如果能够再上去搜查一下房间就好了,也许能够从三零二房间发现一些端倪。 又对客栈里的伙计点了名,伙计们也是一个不缺。 既然客栈里没搜到戴仁发,又不大可能提前逃出去,那是不是仍旧混在客人中间? 方如今将这个有些大胆的想法与李明军说了,李明军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认为方如今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日本间谍十分擅长化装伪装,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很难识破。 刚才的甄别确实有些仓促,有必要再检查一番。 第二百〇四章 暴露踪迹 方如今冷峻的目光再次扫向蹲在地上的客人,这里一共是四十六人,三十三个男人和十三个女人。 马宝握着手枪走在前面,方如今和黄伟、王国柱都是手里握着手枪一个个地看过去。 这些人大部分的人都低着头,心情忐忑,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有些人之前不知道军事情报站的赫赫威名,刚才那些行动队员们已经用拳头告诉了他们。 现在他们知道了,在军事情报站面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以免吃苦头。 男人和女人很快被分开,三十三个男人中,重点又是住在三楼的男人。 住在二楼的男人一共才八个,而三楼一则是二十五个,其中单独住宿的有十人,再加上原来的戴仁发和罗强,原来在三楼单独住宿的一共是十二人。 方如今决定重点甄别这十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枪声自东南方向传来,让方如今的神经又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外围都是一些警察负责维护秩序,并没有行动队员警戒,而这些警察大多都是巡警,身上只有警棍而没有手枪等武器,据此推断很有可能是戴仁发的同伙。 而经验丰富的李明军也很快就证实了方如今的猜测。 “是日本人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李明军说。 枪声还在继续着,由于敌情不明,方如今只得将宋韵客栈所有的客人暂时押到对面的云海宾馆去。 就在这时,一名歪戴着帽子、衣服穿的松松垮垮的巡警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守在门外的纪成林报告,说他们正在维持秩序,忽然有人在暗处向他们打黑枪,已经有两名巡警倒在了血泊之中。 “长官,求求你们,赶紧去支援啊……要是去晚了,我那些兄弟们可就……” 方如今隔着窗户看到那名警察面露焦急之色,纪成林进到宾馆来请示是否支援,方如今让他派出一些人,但是切记不要追击,以免中了日谍的计策。 外围的枪击,更加说明他们现在已经捞到了大鱼,此时若是将更多的兵力调走,怕是要中了日本间谍的调虎离山之计。 “老李,时间不等人,咱们得赶紧把戴仁发找出来!”方如今低声对一旁的李明军说。 李明军此刻也是心中焦急,当即点头答应。 剩下的十个男人都被关在了一间大的房间之内,由行动队员一个个地点名,被点到的从房间内走出来接受调查。 一轮下来,一个叫作薛俊飞的年轻男子进入了方如今和李明军的视线。 入住登记显示,薛俊飞是从湖州来的,住在三零五房间,就在戴仁发的隔壁。 之所以被方如今和李明军注意到,主要是李明军觉得这个薛俊飞的走路姿势很熟悉,他跟踪了戴仁发一天的时间,对戴仁发的走路姿势已经很熟悉了,直觉告诉他,李明军和戴仁发的走路姿势很像。 在发现这一情况之后,李明军并没有声张,而是暗中跟方如今使了个眼色,于是又不动声色地让薛俊飞回到了房间中。 很快,一轮甄别结束了。 “老李,你觉得薛俊飞就是戴仁发的把握有多大?”方如今低声问道。 “走路姿势很像,而仔细看的话眉眼有几分相像,但是这个人比戴仁发年轻了十来岁,我也不是太确定,大概有一半的把握!”李明军话并没有说满,但他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走眼。 “那咱们就抓!”方如今说,现在薛俊飞在他们的控制之中,是最好的时机。 一个擅长爆炸和化装的日本间谍,绝对是一条大鱼,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收网了,再不收网鱼就要跑了! 但抓的时候还要讲究技巧,方如今可不想再带回一具尸体回去。 他将纪成林叫了过来,详细布置任务。 纪成林一听方如今的话,精神一振,终于有用的上他的时候了,这几天方如今没有安排他参与跟踪行动,什么忙也没有帮上,这一次该他大显身手了! 五分钟之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行动队员走进去对那十个男人说:“你们的身份现在都确认过了,没什么问题,一会简单地做个登记就可以离开了。” 那些人听了之后,均是心神一松。 “长官,你说的是真的?”一个小胡子说道。 “那还有假!”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小胡子眉开眼笑起来。 其中有两个有钱人家的公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们领教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厉害,就担心这些特务们借题发挥,再狠狠地敲上他们一笔。 如今看到特务们压根儿就没有提起交钱的事,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今天晚上又是爆炸,又是枪击的,一些胆小的客人早就被吓坏了,宋韵客栈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下去了,人人都想着早点离开此地。 而混在十个男人中的薛俊飞也是暗自高兴,此人就是方如今在一直在找的戴仁发,也就是日本间谍池田次郎。 池田次郎不愧是一名行动高手,其化装技术足以以假乱真,之前展示给方如今等人的不过是他化装后的样子,比他现在的实际年龄要老十余岁。 而现在他以本来面目示人,即便是方如今面对面也很难将其认出来。 多亏了李明军眼尖,从他走路的姿势当中找到了线索。 登记的地方设在了一楼的柜台旁,池田次郎耐心地等候着,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从容地脱身了。 这些中国特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他戏耍的团团转,只可惜对他们搜查的时间把握不是很准,不然第二枚炸弹足以送好几个中国特工上西天。 “下一个,别磨蹭,赶紧出来,老子没工夫陪你们耗着。”门外传来了一个行动队员不耐烦的声音。 已经连续有五个人被叫走了,池田次郎还没动地方,他生性谨慎,决定先让其他的人先出去登记再说。 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楼下已经有几个客人从宾馆中走出,看样子是被放了。这一幕,让池田次郎大喜过望。 就在这时,身边的一个小胡子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兄弟,我看你不是临城本地人吧,是不是过来做生意的?” 因为即将被释放了,原本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了下来,也有了心情说闲话聊天了。 “是做生意的。”池田次郎淡淡一笑,这个小胡子好像是住在三零三房间的,之前打水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并没有打过招呼。 小胡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低声道:“眼下我有笔生意想跟你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池田次郎狐疑地看着他,并未在意。 岂料,小胡子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与此同时,事发地的外围,枪声已经停了。 最早来到宋韵客栈的那个巡警头正在听着另一名胖巡警抱怨。 “老吴没了,是被日本间谍打黑枪打死的。还有一个兄弟被打成了重伤,你说我们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巡警头目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胖巡警和老吴这拨巡警比他们到的还要晚,可运气就差多了。 一共来了四个人,一死一重伤! 巡警头目叹口气安慰道:“节哀吧,这都是命!随份子的时候,也算我一个,毕竟也是兄弟一场。” 胖巡警点点,道:“还是你们命好,最早来的,什么事都没有!” 巡警头目尴尬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瞅瞅宾馆的方向。 胖巡警道:“那帮大爷开始放人了!” 巡警头目点点头,幸好这案子由军事情报站接了去,否则落在他们这些警察手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两人又聊了几句,胖巡警就走了。 巡警头目对几个手下喊道:“都精神点,别到了最后没兜住,弄出篓子来!” 他现在不求有什么功劳,只求手下们都平平安安的,只求军事情报站的大爷们不来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他的几个手下纷纷点头。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手下说道:“头儿,大嘴不见了!” 巡警头目左右看看,还真没见到自己的手下大嘴。 “人呢,谁看见大嘴了?” 另一个手下道:“大嘴闹肚子,说是去解手了!” 巡警头目松了一口气,转而骂骂咧咧起来:“懒驴上磨屎尿多,什么时候解手不行,非得这个时候!” 一个跟大嘴平时就有些不对付的手下阴阳怪气地道:“大嘴老是这样,一有事就找机会躲了!兄弟们可都看着呢,谁也不傻!头儿,这事儿你得管管!” 巡警头目知道手下这是借题发挥,老吴的死让巡警头目心里感到很难受,他当时就训斥了手下几句:“行了,行了,你们几个窝里斗还要斗到什么时候?看看刚才那几个兄弟,你们现在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见头儿生气,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巡警慌张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喊道:“那边发现了一个……发现了一具尸体……” 巡警头目瞳孔猛地一缩。 第二百〇五章 难缠对手 宾馆中。 “下一个,谁是杜平?杜平!快点!”门口有人喊道。 “来了,来了!”刚刚跟池田次郎打招呼的那个小胡子快步走到了门口。 门口的行动队员呵斥道:“怎么这么慢?是不是不想走了?” 小胡子左臂有意无意地挡在胸前,嬉皮笑脸地道:“长官,你说笑了,今天差点把命丢在这儿,我巴不得赶紧离开呢。” “想走就麻利点,磨磨蹭蹭的!” “是,是……” 小胡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临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回头看了留在房间里的池田次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混蛋!”池田次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 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刚才狠狠地敲了自己一笔,两百多美元、一千三百多块法币! 现在的池田次郎周身上下只剩下几个铜板,连坐黄包车的车资都不够。 不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这次的临城之行,他们有足够的活动经费。 钱没有了,还可以再支取。 此刻,让池田次郎最为担心的是,小胡子会向中国特工告发自己! 在忐忑等待中,池田次郎终于听到了有人喊“薛俊飞”的名字。 门口的中国特工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应该没有东窗事发! 等池田次郎来到柜台的时候,他发现之前一直甄别客人的中国特工头目并没有出现,而两个中国特工一边登记,一边聊着天。 从他们的对话中,池田次郎得知那个年轻的特工头目现在去了对面的宋韵客栈。 他不禁感到惋惜,时间太紧张了,没有制造更多的定时炸弹,否则今晚肯定有一场大热闹看。 正在思索之间,吵嚷声传出,抬头一看,却是敲竹杠的小胡子正在被中国特工推搡着,这顿时让池田次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小胡子虽然不知道他就是三零四房间的客人戴仁发,但却在之前看到他从三零四房间进入了三零五房间。 也正是有这样一个把柄攥在人家手里,池田次郎这才被迫无奈将身上的钱财给了他。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有点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骗过了一直追查他的中国特工,但是却无意中被一个贪婪的家伙抓到了把柄。 不过,池田次郎也并没有乱了分寸,小胡子为人贪婪,如果他将自己告发了,那敲诈走的美金和法币怕是一分钱也落不下。 但是,他现在担心的是,此刻小胡子跟中国特工纠缠,万一惹怒了对方,岂不是要将自己牵连进来? “砰!”小胡子被一名行动队员一脚就踹到了地上。 “长官,我……”小胡子痛苦地捂住小腹。 “你什么你?你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行动队员冷声喝道。 池田次郎的目光飞快地在其他几个中国特工的脸上掠过,发现他们并没有关注自己,而是在看着地上的小胡子。 小胡子连声求饶,但对方丝毫不予以理惠,又是在他身上重重地踢了几脚,将小胡子踢得满地打滚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池田次郎站在楼梯边根本没反应过来。 直到小胡子一次又一次地发出惨嚎,他才意识到不对,再次定睛朝着小胡子看去,第一眼就看到小胡子的上衣口袋瘪了下去。 池田次郎的瞳孔陡然收缩,他想起来了,自己被敲诈走的钱也有厚厚一摞,当时亲眼看到小胡子就揣进了胸口的上衣口袋中,现在看过去口袋却不像里面装着钱的。 这意味如何,不言而喻。 一阵不正常的空气流动,从池田次郎耳后掠过。 他急忙回头,却看到一团黑影竭尽全力冲了过来,那人在空中,右脚已经伸展开来,目标正是自己的后心。 池田次郎情急之下,只能疾速挪动身子,向着一旁一闪。 借着这勉强争取来的一瞬间,池田次郎看清了,飞脚踢向自己的,是一个极为强壮的男人。 池田次郎自问身手敏捷,但纪成林更是高手,以有心算无心,还是让池田次郎手足无措。 池田次郎虽然躲过了这凌厉的一脚,但是他却发现这一脚根本就是虚招,自己的头部随后挨了对方肘部重重一击,就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头上,脑袋一阵嗡嗡震鸣,当时感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晃了两下。 若不是他及时地扶住墙壁,当下就要摔倒。 幸亏池田次郎是行动好手,多年的习武,让他身体底子打熬的非常坚实,有着常人远远不能及的抗打击能力。 在生死之间,他右手猛地挥出一拳照着对方的软肋捣了过去。 然而,对方竟是不闪不避,在落地的一刹那,看也不看,左臂回摆,硬生生地用左拳接了他这刚猛的一拳。 啊! 两只拳头接触的一瞬间,池田次郎感觉自己的指骨都要断掉了,对方的拳头跟铁榔头一般,震得自己整个手臂都麻了。 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这让一直以格斗高手自居的池田次郎不免心中大骇。 纪成林不待池田次郎出招,再次抢先发难,五指如钩,一爪抓来。 池田次郎右手中指微微顶出,直击纪成林肘部的穴位,他对中国功夫也是颇有研究,知道肘部有一个曲池穴,击中之后可以理解化解对方的凌厉一爪。 岂料纪成林的动作更快,等池田次郎招数用老,身形一晃,绕至他左侧,仍是一爪抓至,这一爪方是实招,端的又快又狠。 池田次郎肩头一缩,而纪成林则是右臂陡然伸长半尺一般,堪堪抓住池田次郎的肩骨。 池田次郎已感爪风刺骨,大骇之下,总算他功夫精湛,应变奇速,右肩竟于不可能之中倏然再沉五分,从利爪下滑开,肩上的衣服却是被连袖扯去,肩上也留有五道血漕。 池田次郎大怒,左拳呼地打出,拳力刚猛。 纪成林急闪,掌风掠过右肩,所中处痛如针刺。 池田次郎拳连环击出,两拳都是类似“直捣黄龙”之类的招数,所学的格斗术路子以拳力沉雄着称。 纪成林见他越发地刚猛,也是变爪为拳,一拳朝着池田的面门击出。 池田次郎跟纪成林对过拳,岂敢正面迎其锋锐,只得凭仗身法飘乎,四处闪躲。 对手远比他想象当中更加强大,池田次郎只觉得全身上处被拳风刺得剧痛,情知只要有一拳击实,此身便不属已有了,形势已危殆之至。 纪成林一气打出二十几拳,眼见池田次郎窜高伏低,虽狼狈不堪,但每一招重拳都被他奇险诡异地避过,大感诧异,更感面上无光,发拳愈急,拳力愈猛,四处俱是拳风霍霍声。 周围几名行动队员赶紧向后退避,以免被拳风殃及。 纪成林又一拳发出,池田次郎慌忙一闪,哪知纪成林此拳竟是虚招,毫无力道,觑准他闪处,又一拳疾发,快逾奔雷闪电。 池田次郎身子摹然后折,两足紧钉地面,后额触地,腰脊略挺,竟是深得“铁板桥”功夫的精髓。 这必中的一拳竟也走了空,纪成林心中也不由得暗喝一声彩,这小鬼子应变之迅捷实是匪夷所思。 纪成林继发二十几拳未能奏功,此拳行诈仍未得售,虽然对方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却也觉得脸上无光,再打下去迹近于市井无赖的死缠烂打了。 “老纪,不必同他缠斗,迅速拿下!”耳后传来方如今的声音。 之前,为了不让池田次郎发觉,方如今和李明军等几个跟池田次郎近距离照过面的都躲了起来。 池田次郎心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再也逃不出去了,便打定主意,临死之前再拉上一个垫背的,而身手最好的纪成林无疑是他的首选目标。 眼瞅着这么打下去根本无法击败纪成林,便打算用近距离的柔道功夫,这也是他的长项。 主意已定,他当即身形后错,脚步一错便开闪了纪成林的一拳,身子立即前倾猛扑,似乎要将对方抱住,而下面的膝盖立时狠狠向对方肚腹撞击了去。 方如今没想到,池田次郎竟然是个极为扎手的格斗高手,仅凭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就挡住了纪成林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并且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击。 “老纪,小心,别让他靠近!”方如今看出了池田次郎是准备用柔道对付纪成林,急忙提醒。 柔道的技法多种多样,大体上可分为三大类,分别是固技、当身技和投技。但运用起来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和对方近距离接触,否则其威力是发挥不出来的。 如果纪成林被对方身子贴住,很容易被缠住脖子、肩膀、手脚等关键部位。 纪成林会意,身子轻轻一侧,也是单腿膝盖顶出,正顶在了池田次郎的膝盖外侧,将其这势大力沉的一记撞击撞偏,随即闪电般击出一拳,重重的打在池田次郎的左侧锁骨之上。 只听到咔嚓一声,池田次郎的锁骨硬生生地被他一拳砸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池田次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差点就此失去抵抗。 不过,这个家伙很快就缓过劲来了,他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血灌瞳仁,不顾伤处疼痛,双手猛地缠住了纪成林的脖子,拼尽全力一拧。 纪成林的颈椎犹如被铁箍箍住一般,身形不由地一滞。 第二百〇六章 池田落网 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行动队员黄伟和李剑猛地飞扑了上去。 李剑一拳打在了池田次郎的后腰上,池田次郎再也坚持不住,脱开了纪成林的脖子。 而黄伟也是不甘落后,右脚贴地扫过,直接踢到了对方左脚的脚踝上。 咔嚓一声,池田次郎身子一晃,踉跄向后退了几步,险而又险地扶住桌角,这才硬撑着没有摔倒。 不过这一脚,已经几乎让他的左脚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靠着右腿勉强支撑。 纪成林趁机猛然一个箭步,瞬间蹿到了池田次郎的近前不足半尺的地方。 他本身的爆发力强的吓人,加上刚才被池田次郎缠住了脖子,着实恼怒异常。 愤怒之下,他的速度异常之快,池田次郎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纪成林已和他近在咫尺。 “呀!”池田次郎倒吸了口气,这时候再意识不好,已然来不及。 纪成林出手如电,猛地打出一拳,正中池田次郎的小腹。 此时他几乎用上了七八成的力,这一拳的力道极大,只听砰的一声,池田次郎脸色煞白,嘴角流出血水。 不等他恢复,纪成林又是一拳,还是打在他小腹上,两拳在同一个地方。 池田次郎再承受不住,双腿一软,人也随之跪倒在地,一阵腥咸上涌到了嘴边,他咬牙没把血吐出来,但鼻孔已流出血丝。 严格来说,以池田次郎的身手,加之他困兽犹斗,不至于被纪成林打得这么惨,只是他锁骨和脚踝都受了伤,行动受限,无法及时做出闪避动作。 这两记势大力沉的重拳给池田次郎造成难以估计的伤害,内脏受到重创,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神智不清的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再也忍不住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将胸前的衣服染红一片。 数秒之后,池田次郎再也撑不住了,接连被纪成林这样的高手重重打击,每一处骨头都像是断成了好几截,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躯,颓然倒地! 方如今看到池田次郎倒地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日本特工比崛部隆一更加悍勇不畏死,虽然处在重重包围之中,但是却毫无惧色。 身手也是更胜崛部隆一一筹,在纪成林的偷袭之下,还能找机会发起反击。 今天也就是纪成林出手,换成其他的人都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将其制服。 不得不说,在特工素质上,日本人确实出色一些。 而另一边,纪成林的拳头仍然未停下来,池田次郎的反抗已经让他心中无名火腾起万丈,他一拳又一拳的打出。 而池田次郎空有闪避之心,实无移动之力,双眼一闭,面色惨然。 “老纪,住手!”方如今赶紧提醒。 纪成林这才恨恨地收手,又在池田次郎的大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黄伟和李剑从一旁过来,取出一副手铐,牢牢地将池田次郎的右手左手别到身后,用手铐铐住。 搜身,堵住嘴巴,驾轻就熟…… 所幸的是,池田次郎的衣领并没有放置毒药,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同样,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方如今知道池田次郎身上之所以这么干净就是为了蒙混过关,不过也正好便宜了他们,不然像是闫建波那样冷不丁引爆一枚手雷,行动队难免会出现伤了。 方如今走上前,在池田次郎的身上踢了一脚。 李剑将揪住池田次郎的衣襟,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把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的池田次郎一巴掌拍醒了。 池田次郎嘴角都是血迹,感觉胸口闷痛,小腹绞痛,一股冷气像是一条暴躁的小蛇一样在脏腑内乱窜,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超于常人,知道自己受伤虽然不轻,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死不了。 池田次郎心中惨然可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当场玉碎,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无止的酷刑。 “轻舟”小组的全军覆没,几乎可以肯定是秋田真宏吐口了。 秋田真宏也是老特工了,可在中国情报部门的严刑拷打之下,还是熬不住,他难道就能比秋田真宏更加坚韧? 池田次郎自问并没有这个信心。 严刑拷打,那种滋味儿将是生不如死。 视线内,物体的重影一点点地消失,一个人的轮廓映入眼帘。 池田次郎微眯着眼睛看着方如今,眼前的年轻人的容貌也是越发地清晰起来。 事实上,在宋韵客栈二楼的走廊里,他就已经注意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了。从周围的人对此人的态度来看,就是此人主导的这次抓捕行动。 池田次郎今年二十九岁,正值壮年,深得情报组长三浦和一的器重,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在一个年轻的中国特工的手里。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就叫作阴沟里翻船。 “戴仁发,戴先生,你当真是一手好算计,可算来算去,也没有算到是这番下场吧?”此时,方如今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格对这个日本间谍冷嘲热讽。 抓捕戴仁发虽然没有抓捕崛部隆一耗时长,但过程一点都不轻松。 尤其是戴仁发在明知道已经被跟踪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回到了宋韵客栈,这是对临城军事情报站、对方如今他们这些中国特工的极度蔑视。 整个行动队自方如今以下,都是憋了一口气。 如今,戴仁发归案,怎能不令人心中畅快? 池田次郎喘着粗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他身心俱疲,心中早已经万念俱灰,只求速死,一句话也不想说。 李明军走上前来,低头看看池田次郎,又在他的脸皮上扯了一把:“戴仁发,不得不承认,你的化装技术很高,差点就把我瞒过去了,若不是看到你走路的姿势有些熟悉,就让你逃了!” 池田次郎听得清清楚楚,之前一直疑惑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最有可能的就是被那个叫作杜平的小胡子告发。 此时闻言终于得以解疑释惑。 确实是大意了,自以为以真面目示人,对方肯定被迷惑。 这时,那小胡子也被拎到了近前。 马宝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行啊,小子,为了一点点钱财,知情不报,你知道你包庇的这个人是谁吗?” 刚才纪成林等人抓捕池田次郎这一幕接一幕的惊险场面儿,可把小胡子给吓坏了! 他蹲在地上,面色如土,浑身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说道:“不……不……不知道……” 马宝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狠狠地踢了几脚。 小胡子的身体几乎蜷缩成了虾米形状,惨叫连连。 马宝又是一顿暴打:“再嚎、我让你嚎!”他一边用脚踹,一边怒骂,直至小胡子昏死过去。 方如今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制止。 正是中国有了太多只顾着眼前小利的人,才会被日本人加以利用,进而成为日本人的汉奸走狗。 小胡子的异常是被马宝无意中发现的,说起来还是那一摞钱害了小胡子。 耳中传来了小胡子的惨叫声,池田次郎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快意。 行动队员将小胡子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像他这样的人必须扔进大牢里。 方如今脚尖轻轻捅了池田次郎一下,“是不是想过你的同伴会来救你?” 池田次郎闻言眼皮微微一跳,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实话告诉你,他已经被我们击毙了。” “什么?”池田次郎猛地睁大双眼,“不可能,这不可能,濑户君不可能轻易地被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方如今脸上得意的笑容。 “八嘎,混蛋,你诈我!”池田次郎懊悔不已,身子遭受重创,让他的脑子反应也有些迟钝。 “濑户君是吧?他的落网只是时间问题,你们很快会在审讯室里再次相遇的,到那时候再好好叙叙旧情吧!”方如今面色渐冷。 这个濑户早早逃了还好,若是还在周围,就一定得逮到他。 这时,之前的那个巡警头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池田次郎先是一愣,又看看行动队这帮人,这些人当中他就认识李剑,因为刚才还被李剑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此时,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跟李剑说了。 没等他开口,方如今已经发现了他,问道:“有什么事?” 巡警头目一怔,又看看李剑,李剑喝道:“有什么事赶紧说,这是我们队长!” 巡警头目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年轻的行动队长? 他稳稳心神,弓着身子赶紧道:“长官,我们一个兄弟被人杀了。” 原来,大嘴一直没有回来,他派手下去找,结果发现大嘴软绵绵地倒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人早就没气儿了,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外伤,是被凶手折断颈骨致死的。 方如今眼睛一眯,日本间谍还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连一个巡警都不放过。 “不是说只有两个人被枪击中的吗?”方如今忽然想起之前有个警察过来寻求支援的时候曾经说过警察的伤亡情况。 巡警头目哭丧着脸道:“长官,那都是更早的事了,我手下这个兄弟被杀是刚刚才发现的。” 他也是在胖巡警走了之后,越想越是不对劲,大嘴虽然平时是有些偷奸耍滑,但今天伺候的可是军事情报站,这小子不该这样。 巡警头目担心大嘴出事这才派人去找的,可人找到了,却成了一具尸体。 刚刚说完之后,他忽然愣了一下:“哎?长官,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之前伤亡了两个兄弟?” “你那个兄弟的死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巡警头目猛地一拍脑门,“哎呦,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大嘴,哦,也就是我那兄弟,身上的警服被剥掉了。” 方如今已经想到了什么,可依旧沉着冷静地问:“大嘴多高?是不是个大高儿?” 巡警头目一愣,不知道这问题什么意思。 李剑喝道:“赶紧说,是不是大高儿?” “是,是,是!”巡警头目连连点头,死去的那个兄弟不仅是大嘴,还是大个子。 联想到之前那个警服松松垮垮的巡警,方如今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回头吩咐:“王国柱、安建刚,你们带上一部分兄弟,把人犯押回站里。老李,你带黄伟和一部分兄弟守着宋韵客栈,等组长过来。老纪,马宝,李剑,剩下的兄弟,跟我走,去抓戴仁发的同伙濑户!” “还有你!”方如今又一指巡警头目,“你们暂时还不能撤,刚才怎么做现在仍旧怎么做。回去告诉你的那些手下,管住自己的嘴巴,特别是关于日本间谍的事,不要到处乱讲。” “是,卑职一定嘱咐到!”巡警头目苦着脸答应,虽然死了兄弟,但军事情报站实在是惹不起,只能无奈地转身而去。 池田次郎微微睁开眼睛,方如今的这一切安排他都听到了,此人指挥若定,安排事情有条不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时,马宝告诉方如今,王韦忠听到了这边的爆炸声,打电话询问了这边的情况,并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这里。 方如今点点头,人是抓住了,可工作才刚刚开始,剩下的事情还很艰巨。 池田次郎一定还有同伙在周围,刚才打枪就是他的同伙搞出来的。 方如今带领纪成林等人立即行动。 戴仁发就暂时交给师兄王韦忠接手了,能够策应戴仁发,并且冒充巡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日本间谍濑户,肯定也不是寻常角色。 这边戴仁发被捕的消息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濑户也许一时半刻还不会走远,他们还有机会。 事实上,他不知道戴仁发被捕的消息能够瞒过濑户多长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参与抓捕的动静太大了,而且一些警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很难保证消息不被透露出去。 戴仁发的被捕,一定会让濑户选择在第一时间内撤离。 特工的工作是危险而严谨,他们根本不会存侥幸心理,都会以最坏的估计,最大的怀疑态度,来应变各种突发情况。 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的踪迹,此人就会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了。 方如今觉得不能拖延了,现在必须要在濑户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立即做出行动。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还是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马宝首先去看了大嘴的尸体,确实是一招毙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方如今将人撒开,以两到三人为一个小组,一边询问周围的警察和市民,一边散开进行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个市民声称,在三四分钟之前,曾经看到过一个警察钻进了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巷子。 根据市民的描述,此人与之前报信的那个巡警相貌相仿。 ------题外话------ 今晚就一更了,4k+! 第二百〇七章 追捕濑户(一) 方如今一声令下,数十名行动队员立即聚拢,各自受领任务之后向着那个小巷子一路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韦忠也是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的身边只有寥寥数人,更多的队员都被他撒出去,呈扇形向宋韵客栈围拢过去,显然他也想到了在这周围还可能有戴仁发的同伙。 与日本间谍相比,他更加在乎的是方如今这个师弟的安危。 在听到宋韵客栈爆炸的消息之后,王韦忠吓出了一身冷汗,叮嘱了智惠东几句,便带人匆匆过来支援。 见到方如今没事,王韦忠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 “如今,你们这次行动太危险了,稍有差池……”责备的话实在是不忍说出口,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戴仁发会如此的勇悍,竟然接连制造了两次爆炸。 “师兄,这件事……”虽然成功抓捕了戴仁发,但这次抓捕并不是很漂亮,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王韦忠轻轻摆手,当即询问了濑户的情况。 这片区域,他十分熟悉,立刻指出几个地点,让行动队员去盯守。有了王韦忠的调度,方如今心里也是有了底。 之前,这边的爆炸声将周围的警察吸引过来不少,近一点的协助军事情报站在外围警戒,远一点的也都不敢回去休息,在街上加大了巡查警力。 一路追踪,一路打听,得知有一个警察跑进了前方的一条街道。 王韦忠看了一下前方的情况,说道:“前面的那条路主要是古玩和金银铺子为主,前些时日因为修路,另一头已经临时砌起了一道围墙,现在是条断头路,两旁也没有小巷,现在追过去也许还能堵住他。” 方如今听了也是激动不已,看来这个濑户并不熟悉临城本地的地形,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这才逃进了一条断头路。 方如今和王韦忠各带一路人马,分头行动。 在分手之前,方王韦忠攥起拳头,在方如今心口处虚捣一下:“能够抓活的最好。如果对方反抗激烈,可以立即击毙!” 他可不想方如今再有任何的闪失。 见方如今有些迟疑,王韦忠又道:“有些时候不能患得患失,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方如今点点头,自己这个师兄有时候心细如发,有的时候却又强悍无比。 王韦忠语气郑重,指了指前方黑黢黢的一片地方:“只想着抓活口,我们需要考虑的就太多了,会束缚住我们的手脚,关键的时候,还是要果断一些。” “我记住了,师兄!” 很快,行动队员将这条百余米的断头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如今和王韦忠分别从两个方向一家一家地搜查。 方如今连着搜查了两家商铺都没有濑户的踪迹,在搜到第三家的时候,一种接近猎物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是一家叫作蔡记金铺的地方,明面上打造、售卖一些金银首饰,实际上一些不明来历的金银也可以拿过来处理。 方如今大致看了一下地形,蔡记金铺临近这条路的尾部,如果没有临时的围墙阻隔的话,这是黄金地段,最为繁盛。 手电光照射之下,只觉得这家金铺的门前的门面着实还不小,应该是一家颇有实力的铺子。 马宝握着手枪上前,轻轻一推,门是锁着的。 马宝当即抽出匕首插入门缝当中,门闩被拨开了,但里面仍是锁着的。 方如今道:“一个金银铺子肯定不会只用一根门闩?别费事了,敲门!” “开门,开门!”马宝拳头狠狠地砸在门板上。 “有人吗?赶紧过来开门?”一名行动队员高声喊道。 不多时,趿拉鞋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谁呀?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说话的人语气不善。 “少废话,开门!” 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披着短褂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不他反应过来,就被马宝摁在了大门上。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方如今问道。 “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这是小本经营,店里刚刚盘完账,只有今天的流水,若是诸位不嫌弃……” “闭嘴!”马宝的手枪抵在了老板的后脑上。 “饶命啊,饶命……” “我问你,刚才有没有一个警察来过你们店里?” “没……没有……” “想清楚再说。” “真没有……” 方如今喝道:“带进去!” 一进门,就被一个黑漆高木台拦住。 “蜡烛呢?” 之前两家店铺老板就说过,修路把他们几家的电线弄断了,已经停电好几天了。 “桌子上有油灯。” 马宝将一旁的桌子上一盏油灯照明。 柜台比寻常人恰好高一头,上面还有铁栏杆,只能勉强看到空荡荡的台面,却看不到台后状况。 方如今开门见山道:“我们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有人看到一个假扮的警察跑进了你们店里。” 金铺老板连连矢口否认:“不瞒长官,店里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围墙又这么高,真没人进来!” 方如今二目如电,盯着金铺老板:“你就是老板?” 金铺老板点点头。 方如今直截了当道:“我们现在怀疑窝藏要犯,需要对你的店铺进行搜查。” 这个指控非常严重,金铺老板忙道:“这位长官,鄙店是做金银生意的,一向都是本本分分的,绝无窝藏要犯之事。” “那要我们搜过才知道。” 金铺老板嘴角抽动抽动一下,苦着脸方如今道:“长官,鄙人跟这里的王警长很熟悉,他可以给我做保。我们全家老小还指望着这间铺子吃饭,绝对不会主动做出包庇人犯这种事!” 这种规模的金银铺子,投入的本钱少不了,因此跟政府和警察等系统都有关系,靠山多得很,一般的人是不敢过来找麻烦的,但今天来的是临城军事情报站,就另当别论了。 马宝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动用强力,忽然被方如今一把拉住了手臂。 金铺老板赶紧说;“长官,我们做这个行当的,最重视的就是防盗,这大晚上的,绝对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这一点王警长也是曾经提醒过我们很多次。” 方如今根本不予理会:“搜!” 行动队员进入店铺之后,分头搜索,能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但是并没有收获。 一行人撤出了店铺。 金铺老板还举着油灯将他们送出门来,这才转身回去关门。 方如今刚出了门,就听到有人叫他:“方队长,我们在那边的酱菜铺发现了墙壁上有人攀爬的痕迹。组长让我过来通知你。” 方如今眉头一皱,立刻转身向大街另一头的酱菜铺的方向走去。 酱菜铺早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王韦忠非常仔细,并没有贸然开门,而是让行动队员围着酱菜铺转了一圈。 这里的店铺几乎都是临街门脸儿,后面带一个小院,或是用作库房,或是店主和家人居住。 王韦忠看到方如今来了,便说:“痕迹是刚刚留下的,濑户很可能慌不择路逃进了这个院子中。” 方如今看了看,酱菜铺的门面并不大,虽然看不见后面的院墙,但是肯定没有蔡记金铺的高,濑户完全有可能翻墙而入。 就在这时,只听见“轰"的一声炸响,黑夜中突然升起一朵烟花,爆炸了的烟花仿佛是美丽的花朵在空中绽放,绚丽夺目! 众人仰头望去,只觉得这朵烟花与之前向池田次郎示警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方向,是酱菜铺后院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放烟花,但见烟花如见敌,藏在酱菜铺里的濑户多半已经被惊到了。 王韦忠决定立即展开强攻。 他一声令下,行动队员们破门而入。 方如今也是紧跟着王韦忠冲进店铺之中,可是才刚刚进去,他突然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人一时没收住,差点撞上去。 一丝疑问在方如今脑子里闪过。 他猛然想起蔡记金店老板说的那番话,越发觉得可疑。 “我们全家老小还指望着这间铺子吃饭,绝对不会主动做出包庇人犯这种事!” ——既然没主动包庇,那么很有可能是被动的了。 这么想的话,老板时不时地提醒他和王警长很熟悉,而且语调并不自然,难道不是强盗自己有后台,而是暗示自己店里有问题? 方如今倒吸了一口冷气,懊恼地用手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然当然没有看出异常。 “老纪,你们跟我再回金铺看看!” 方如今当即回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金铺。 纪成林等人虽然不知方如今为何要杀回马枪,但也都是紧跟其后。 马宝一脚踹向大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锁,而他也是因为惯性的作用,整个人向前跌了进去,好在他反应迅疾,双臂一撑,从地上爬起。 方如今双手持枪,右手食指紧贴扳机,躬身踏了进去。 铺子里的油灯不知道被谁吹灭了,这次那金铺老板竟然没出来迎接。 方如今谨慎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到高台的尽头与立柱相连的地方,一脚踹开侧面的小门,侧身闯了进去——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准着台子的方向。 在台后,赫然看到一个黑影蜷缩在角落里。 第二百零八章 追捕濑户(二) 八仙桌上的油灯被再次点亮,只见那金铺老板脑袋软软歪向一侧,双眼圆睁,似有百般的不甘。 方如今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一下脖颈,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尸体翻转过来之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后腰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很明显,濑户就在这个铺子里。 许是家人被劫持,金铺老板不敢呼救,只能通过种种暗示来提醒。可惜方如今一时疏忽没有深究,以致其惨遭毒手。 方如今目光一凛,厉声道:“搜!” 马宝将油灯吹灭,纪成林率先举枪朝店铺后面走去。 从他们刚才离开到现在,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外围又有人守着,濑户恐怕还没离开。 柜台后面的屋子是老板用来临时休息和办公用的,正中是一张八仙桌,上面有一些登记册以及小衡秤、绞剪和各式各样的金银模具。 靠着东墙还有一排顶天立地的黑漆木柜,这里之前已经检查过了,只是存放着一些纯度并不是很高的金银下脚料,并没什么异常。 房间之中的摆设也与之前毫无二致。 通往后院的门口躺着一具女尸,正是金铺老板的妻子,胸口中刀,一刀毙命。 方如今此时已经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 濑户慌不择路地逃进了金铺之中,以老板家人相威胁,胁迫金铺老板蒙混过关。 等行动队撤离之后,就立即杀死了金铺老板夫妻。 金铺老板夫妻在搜查的时候,他们都见过,由于停电,光线很差,确实没有怎么注意到金铺老板妻子的表情。 在问及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时,金铺老板的回答也是有些不太自然,说是孩子回外婆家了。 方如今当时就没有太在意。 这个濑户跟戴仁发一样的凶残,在金铺老板夫妻面前露了相,索性就杀人灭口。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 这时,纪成林忽然道:“队长,后面有动静!” 他的耳朵很尖! “追!” 在行动队员再次细致的搜查之下,终于在老板卧房床榻之下发现了一个密室入口。 由于对方仓促逃走,竟是没有恢复原状。 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向下延伸的台阶,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去情况。 方如今等人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踏下台阶。 走到底部之后,眼前是一条狭窄甬道,前方拐过一个弯,可以看到隐隐烛光。 纪成林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子紧贴着墙壁,然后蹲下身子,猛地向前一滚,枪口同时对准了前方。 对面并没有人! 再往前走,是一处房间,只有一根白色的粗蜡烛在壁上亮着。 借着昏暗的烛光,方如今看到这个房间并不大,有好几个铁皮柜和一个保险箱。 这里应该是金铺老板存放货品的地方。 一个角落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和一个二十余岁的女人手脚被捆,嘴上也被破布堵着,两人均是靠在一个上了锁的红漆大木箱上,一个是被割喉,另一个则是被刺中了胸口。 “混蛋!”方如今低声骂了一句。 很显然,这就是被濑户劫持的人质。 濑户丧心病狂,竟然连孩子也不放过,可怜老板一家惨遭灭门。 方如今率人继续追击,然而最前面的纪成林没跑几步就停下了。 “小心脚下,有诡雷!”纪成林大声提醒。 方如今抬眼朝纪成林脚下看去,果然有一条细细的金属丝线,而在通道的角落里固定着一枚美制手雷。 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濑户太狡猾了,仓促之间还能布置诡雷! 要是发生爆炸,他们都得完蛋。 来不及排雷了,纪成林先行示范,方如今等人都是依照他的样子,从金属线上方小心翼翼跨过。 担心前方再有诡雷,众人的行动慢了不少。 密道的尽头开在一口水井的侧壁上,水井直径并不是很大,两只脚可以撑住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但金铺老板还是准备了一部木梯,此时就靠在井壁上。 濑户也没有来得及将梯子抽走。 即便如此,谁也不敢贸然露头。 方如今将手微微伸出洞口,朝着井口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夜里十分突兀。 不多时,就听到了守卫在店铺外围的行动队员的声音,确认了安全之后,方如今等人一一从井口中爬出。 安全是安全了,可濑户却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众人举目四望,这是与金铺一墙之隔的院子,院子里都是杂草,应该是好久没人住了。 方如今诧异,在这种繁华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荒着的旧宅子。原来是的金铺老板狡兔三窟,应急之用。 这时,王韦忠率人也赶了过来。 原来,濑户最先劫持了酱菜铺老板的女儿,胁迫他在十余分钟之后点燃烟花。而他则带着酱菜铺老板的妻子骗开了蔡记金铺的门。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蔡记金铺高墙大院的情况下,濑户还是能够轻松地进入金铺。 在被追堵截的情况下,濑户还能快速地做出反应,其应变能力确实非常强。 由于外围也是布置了人员警戒,都没有人看到可疑之人,方如今相信濑户还在院子中。 与此同时,这座宅子的后院之中,濑户川平助跑几步,手已经搭上了一堵矮墙,接着纵身跃起,就翻上了一间平房,身子轻如猿猴。 伏低了身形,他立即看到后墙之外有两个人在守着。 此时他不再犹豫,决定拼死一搏。 这条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比较低矮,翻越过去的难度并不大,只要他干掉这两名中国特工,迅速逃离这条街道,借着昏暗的夜色,还是能够有机会逃过一劫的。 “砰、砰!” 濑户川平抬起手枪连开两枪,埋伏在墙外的两名行动队员毫无防备,当即中枪。 其中一人倒地之后,身子颤动片刻,便当场毙命。 另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在后院,快追!” 枪声也将方如今等人吸引了过来。 濑户川平听到喊声吓得魂飞天外,猛地向前一纵身,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小平房虽然不高,但也不知道是谁在墙后堆了一些树枝,濑户川平的大腿被树枝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他不顾一切地选定一个方向逃去,结果他的算盘并没有如愿,腿部受伤让他的速度慢了一些,被随后追上来的行动队员们给咬住了。 尤其是纪成林和李剑,都是精中选精的好手,身手矫健之极。 他们看到看到一个黑影试图翻过房屋逃出埋伏圈,马上揉身而上,轻巧之极的越上了小平房的房顶。 纪成林对着濑户川平的背影开了一枪。 子弹击从后方中了濑户川平左侧肩头,只感觉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半边身子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濑户川平的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可是他的反应快的惊人,脚下加快了速度的同时,转身就是一枪,纪成林和李剑不得不向两旁躲闪。 但是濑户川平很快就为这一枪追悔莫及,因为仅仅停留的这一刻,他的左臂就中了一弹。 濑户川平吓得神魂皆失,身陷重围,还身负枪伤,如果再有半点犹豫,则必死无疑。 他拼尽全身的力量,飞快的向黑暗之中跑去,试图借着夜色逃遁而去,可是身后的纪成林和李剑等行动队员紧追不舍。 王韦忠和方如今已经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将濑户留下来,必要的时候死活不论。 濑户川平此时急如丧家之犬,对方这是铁定要抓到他。 他不敢找灯光明亮街道跑,那样做只能成为对方的活靶子,总之是哪里黑,他就往哪跑。 可是身后的追兵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无论他怎么躲,总是能够追到他的身后。 濑户川平紧咬着牙关,他甚至不敢再开一枪,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身影,他现在的目的是逃跑而不是杀敌,他知道,只要他稍一停留,暴露身形,这些强悍的中国特工就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可是随着追兵越来越近,濑户川平身上的鲜血不停的流逝,体力越发地不济,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 他的心中不由地起一丝绝望。 这次奉三浦组长的命令,本来想着给池田次郎示警的,可为了确认池田次郎逃脱或者是被捕,稍稍迟了一步,被中国特工咬住了尾巴。 尽管自己想尽办法想着摆脱中国特工的追捕,可最后还是难逃一劫。 前方的街道上传来了呼喝声,眼看就得无路可逃了。 池田次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跟对面的中国特工拼了,就是被他们打死也比被捕受刑要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就栽落了下去,竟然一脚踩到了一个大坑当中。 原来前方就是那段正在修路的地段,白天施工之后,在这里没有做任何的警示标志,黑漆漆的一片让濑户川平根本没有提前发现这个陷阱。 黑暗之中,濑户川平根本没有注意到,整个人就突然陷了下去,跌跌撞撞的落到了下面,脸上和手上被划得鲜血淋漓,但是他以极强的毅力强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他也知道,躲在坑里无异于坐以待毙,根本逃不过追兵的搜索。 他原本想着爬上去,可无意中竟然发现大坑的底部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与水井中的通道出口颇为相似。 天无绝人之路! 濑户川平心中大喜,猫腰一头就钻了进去。 纪成林和李剑最先追了过来,他们一直都是听着着前面的脚步声追踪,可是突然间没有了声音,四下忽然陷入一片安静,顿时让两人有些奇怪。 这时方如今也赶了过来,他和马宝的速度没比纪成林和李剑慢太多。 “两个人一组,交替掩护,展开搜索!濑户中了两枪,不可能逃太远,他一定就在附近隐藏着,绝对不能让他溜了,大家小心一点!”得知人就在这里消失了踪迹之后,方如今命令道。 第二百〇九章 追捕濑户(三)5000+大章 后续的行动队员紧跟而至,众人迅速展开,以小组为单位四下搜查。 方如今命令道:“他身上肯定在流血,去多借几个手电,用手电照一照,看看地上的血迹就知道他往哪里跑了!” 众人的手里只有几个手电,完全不能满足需要。 于是,几个队员答应了一声,就去附近的住户家里借手电,剩下的人接着在附近搜索着。 不抓着这个漏网之鱼,终究是一个祸患。 此时钻进大洞里面的濑户川平,虽然已经向前爬行了十几米,可仍是能够听到地面上的声音。 这是一个只容一人爬行通行的通道,大概和下水道想通,因为他已经能够闻到前方传来的阵阵恶臭。 他只能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匍匐前进,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又前进了数米之后,濑户川平浑身上下剧痛难当,大量的血液流失,让他的肌肉无力支撑,他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把身子挪动了一些位置,稍作休息。 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被中国特工发现坑内的血迹,找到这个洞口,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绝对是难逃一死,此时心中是懊悔不已,万念俱灰! 实在爬不动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由地想起这次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案。 事态发展之奇诡,令他瞠目结舌。 他之前跟中国的情报部门也打过不少的叫道,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险境,但是所有的都加在一起,也没眼下的境况更为艰难。 濑户川平觉得胸口无比憋闷。 眼前的这场灾难,明明可以避免。 他虽然是三浦和一的心腹,但并不代表对三浦和一所有的做法都认同。 若不是三浦组长有意推卸责任,若不是伊藤广志被三浦组长搞得各种各样的掣肘,若不是池田次郎盲目蛮干,事情恐怕早就解决了。 这么单纯的一件事,为何会搞得这么复杂? 眼下石田裕子不知是否有叛变行为,伊藤广志也是脱离的视线、不知所终,池田次郎甚至可能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而这些明明都是不必要的。 难道三浦组长带领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不行吗? 濑户川平痛心地攥紧了拳头,说实话,三浦和一的做法也让他感到心寒。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伊藤广志便屡屡遭人怀疑,甚至还被自己人暗中监视,对三浦组长充满戒心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自己有一天像伊藤广志那样,三浦和一又该如何对待自己? 濑户川平大概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愤然发出“誓死不投降”的誓言。 他相信,他的家庭和亲人,宁愿要一个玉碎的帝国特工,也不愿意再接纳一个投降的叛徒。 濑户川平收拢的心神,又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向前爬了数米,可是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四肢软绵无力,眼皮也是沉重无比,真想就此倒下沉沉睡去。 不能就怎么倒下去,必须继续往前爬,他用力地在舌尖上一咬,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个时候,要是木村义拓能来接应自己该多好? 自己对临城人生地不熟,即使侥幸逃出包围圈,也难以找到医治枪伤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地想,此时木村义拓在什么地方,这个“清水”情报小组的组长不是这几天一直都跟池田次郎在一起吗? 可他又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 池田次郎都已经暴露了踪迹,木村义拓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濑户川平紧紧握紧拳头。 可以理解,木村义拓现在一定处在一个困境内,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和池田次郎的覆辙。 濑户川平吃力地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片漆黑,前方也是如此。 这条通道漆黑有漫长,仿佛无穷无尽,通向地狱的深处。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死在这地下通道之中,任凭尸体腐烂发臭,也不会有人发现。 濑户川平的心中一阵的悲凉。 可是,脑海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濑户,你难道就这么轻易认输吗? 特工训练时那股拼命的劲头哪里去了,难道都随着岁月消失殆尽了吗? 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黑暗憋屈的地下通道里。 他咬着牙关,又将身体的一部分潜能压榨了出来,继续向前爬行。 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点点的光亮。 这不由地让他心中一喜。 能够看到光亮,说明距离出口不远了。 同时,臭味越来越浓了,可是濑户川平丝毫顾不上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爬出去! 随着一股新鲜空气混着更加浓烈的粪臭味冲进他的鼻孔,濑户川平终于从洞口爬了出来。 洞口在一片草丛当中,因为修路的缘故,周围看上去乱糟糟的。 也许是外面的空气新鲜,也许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濑户川平感觉自己的身上恢复了不少的气力。 他十分小心地穿过面积并不是很大的草丛,尽量捂紧伤口不让鲜血滴下来。 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小路上。 路边是一个畜栏,栏中关满了飞猪猪,粪味浓郁。 濑户川平头晕目眩,只好扶着栏杆暂时休息一下。 可是刚刚过去了不到一分钟,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呼喝声。 情急之下,濑户川平只能四下看了看,小路几乎是直的,根本无法沿着小路逃走。 情急之下,只能是越过旁边的低矮木栅栏。 担心栅栏上染上血迹,他伸手在畜栏的污泥中抓起一把在栅栏涂抹了几把。 畜栏里的那些猪仍然在沉睡,它们只是哼了几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领地内闯进了一个陌生人。 濑户川平捂住鼻孔,低头穿过畜栏,他只顾着逃命,却没有留意踩到了一只躲在黑影里的小猪仔。 小猪仔忽然发起不安的哼叫,其余的猪也被惊动了,纷纷起身哼哼大叫。 畜栏里顷刻之间就骚动起来。 不远处的行动队员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呼喊着向这边包抄过来。 濑户川平的反应极为敏捷,知道那条小路上并没有什么遮拦,这么跑下去绝对逃不出中国特工的手心,迟早会被发现。 此时他想越过栅栏再跑到小路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拔出匕首,手腕一翻,在身边的一头肥猪的屁股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那肥猪痛得发出沉闷又凄厉的惨叫,随着它的狂奔,鲜血也撒到了畜栏各处。 其余的肥猪也是急急奔走,好几头竟然撞到了一起,就像是在打架一样。 而濑户川平的脚印也被踩得面目全非,很快就看不出来了。 濑户川平则是用他目前最快的速度爬过栅栏,钻进了畜栏之后的一个草垛之中。 他的身体蜷缩着,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可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却像是快要跳出来似的。 这里是另一块荒地,像这样的草堆还有六七个,濑户川平趁着对方还没有来,将洞口的草掩盖了一下。 躲在草堆里的濑户川平可以清晰地听到中国特工从外面的巷子冲进来。 手电光晃动闪烁,让人心悸。 听着脚步声,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畜栏来的,但是应该人数不多。 濑户川平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只有两个人!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枪! 很快,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刚才这边有动静,咱们去搜一下!” “小心,濑户很有可能藏在畜栏之中。” 对话声清晰地传入了濑户川平的耳朵中,这些中国特工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猛地一个跳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池田次郎招供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对方的脚步声放轻了,显然十分戒备。 而畜栏里,一头头的肥猪仍是躁动不安。 十几秒之后,听声音,那两个特工已经到了畜栏跟前。 只听一人说道:“天太黑了,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唔……太臭了,我看里面也藏不了人,走吧!”那人说话的强调有些怪,应该是被粪臭熏到了。 此时,濑户川平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他头一次觉得粪臭味是如此的美妙,他希望这两个中国特工的搜查能够被这浓郁的粪臭味所影响,而草草收场。 走,走吧……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不行,队长严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个中国特工的态度坚决。 濑户川平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看来今天注定要在劫难逃了。 事实上,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在地下通道中的时候,只希望自己不要死到地下,被老鼠啮咬分食,最后只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骨架。 可是一旦到了地面上之后,他又想着最好是能够逃走。 他暗自自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里面有血迹,他来过这里。”一个中国特工忽然喊道。 “该死!”濑户川平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两处枪伤不仅让他的血液大量的流失,也成为中国特工追捕的指向标。 很快,有人跳进了畜栏,畜栏里面就如同开了锅一样,瞬间就沸腾了起来,肮脏的污泥被踏的四散飞溅。 “砰!” 肥猪被人踹了一脚。 “滚开!” “不要挡路!” 喝骂声此起彼伏。 正在屏住呼吸的濑户川平看见两个黑影在畜栏里翻找,手电光扫过之处,是一滩滩黑漆漆的污泥,还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肥猪。 很快,两个行动队员似乎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手电筒照射下的某个地方说:“怎么这么多血,到处都是!” “还真是!这里有,那边也有!”另一个也是诧异不已。 忽然,打手电筒的那个中国特工惊声叫道:“那头猪受伤了,你看,血正从猪屁股上流呢。” 另一人叹气道:“几只猪在打架吧?咱们都被骗了!” 濑户川平听他这么说,猜测应该是猪还在不停地乱拱、乱跑以至于无法看清的缘故。 打手电筒似乎比较谨慎,“我过去看看。” 濑户川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之所以划伤那头猪,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血迹和脚印,以求蒙混过关。 可这个举动,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双刃剑! 近距离之下,很容易看出猪屁股上的伤口是被利器所伤。 “哎呦,妈的!”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那名特工惊叫一声,畜栏里的手电光蓦然消失。 濑户川平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两名中国特工的对话给出了答案。 “该死,都是这头死肥猪,撞了老子一下,这下好了,手电筒掉到污泥里了,不亮了!” 另一人道:“算了,我看就是猪和猪打架弄伤的。咱们离开这里吧,这地方实在是太臭了,咱们现在就去和队长他们汇合!” “好吧!” 濑户川平顿时发出一连串如释重负的喘息。 终于要走了。 可是,他现在一点不敢轻举妄动。 中国特工突然杀到金银铺的那记回马枪,让他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店铺老板提前挖了一条密道,自己就被瓮中捉鳖了,现在不是玉碎,就是在刑讯室里接受刑讯。 接下来,是翻越栅栏的声音,落地之后,又是重重的跺脚声和骂骂咧咧。 等他们离开,等他们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趁着夜色的掩护,自己也许就可以钻出草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安全离开。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却是令人绝望地停在原地。 该死,这两个中国特工怎么还不走? 濑户川平已经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昏厥的征兆。 他真要在这个时候昏厥,绝对有死无生,当下濑户川平狠咬了下舌头,堪堪堕入昏沉的神志便立刻为之一清。 终于! 听到一名中国特工说:“走吧!” 濑户川平听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边走,仍旧是骂骂咧咧,估计还是嫌这畜栏太脏了。 终于走了。 谢天谢地。 濑户川平心里一喜。 他们一走,自己就得赶紧包扎伤口。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这只是濑户川平大致的猜想,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流逝概念的感知。 鲜血仍然从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间流出。 这一刻,濑户川平只想逃离此地,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是濑户川平很清楚,他要想逃离此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不能停下包扎伤口,他左臂和肩头伤口正在不断的快速的失血。 而因为持续不断的失血,他已经可以感觉到眼前发黑的频率越来越快,身体也是越来越绵软无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然而! 让濑户川平失落的是,只听得脚步声又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牢骚骂声。 就在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阵阵流水声。 之前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到了中国特工的身上,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濑户川平从小在海边长大,熟谙水性,而临城城区内河道纵横,对他来说,逃进水里生存的机会大得多。 眼下救命的只有不远处的小河了。 必须在中国特工赶来之前,跑到河边。 在心里略微权衡了一下,他便一咬牙,钻出草垛,拼尽全力往河边的方向跑。 堆放草堆的地方是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面堆满了树枝、干草,还有一些沙子,濑户川平猜测这里应该是因为修路拆掉的老旧民宅,周围的居民在这里堆放杂物,施工人员也存放建筑材料。 总之,里面凌乱不堪。 迈着沉重的双腿,也顾不得往后看,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说是跑,可比平时走路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更加惊险的是,濑户川平好几次险些被绊倒。 他知道自己一旦摔倒,怕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终于,踉踉跄跄地跑完了三十来米,一头撞进了河畔茂密的灌木从中。 在撞进灌木从的瞬间,濑户川平便脚下一个趔趄,狠狠的摔翻在地,沉重的身躯顷刻之间便砸断了脚下的灌木,又在好几片碧绿的叶子留下了醒目的血迹。 索性的是对方的声音好像还在畜栏那边,并没有追过来。 濑户川平吃力的翻个身,面朝上躺下,剧烈的疲惫犹如潮水般袭来,真想就此躺在这里,再不起身,可是他非常清楚,现在绝不是懈怠休息的时候,那些中国特工仍然像附骨之蛆般跟在身后,他绝对不能停下。 看了看身边折断的灌木以及留在叶子上的血迹,濑户川平报以苦笑。 可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如果能活着逃出去的话,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池田次郎被捕,甚至有可能叛变的消息带回去,告知三浦组长,立即转移。 挣扎着坐起身,濑户川平先一个翻滚,又压断了左前方的几丛灌木,然后一头扎进了河水中。 ------题外话------ 今晚就一更了。 第二百一十章 困兽犹斗 白天的天气虽然闷热,但得益于河岸两旁有一些枝繁叶茂的垂柳的缘故,河水到了夜里却是十分的清凉。 伴随着噗通一声,河面上水花四溅,濑户川平像是脚上绑了石头似的,猛地坠入了河中。 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次跳水。 凉飕飕的河水浸入伤口的感觉,让濑户川平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居民洗衣、刷马桶都在河里,河水并不干净,会增加伤口感染的危险,可现在濑户川平只顾着逃命,却是顾不上这些了。 河水刺激皮肤和伤口,就像是针扎一样,这也让他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他咬紧了牙关,只是拼命地潜泳向前游去。 “砰!” 听到动静紧跟而至的一名行动队员朝着水里果断地开了一枪。 濑户川平落水的地方,还有一道道波纹四散开来。 子弹击穿水面,带着一串的水泡向下疾速地坠落。 “砰!” 抬手又是一枪! 弹着点比第一枪要更偏向河水的下游。 这时,方如今和纪成林也纷纷赶了过来,两名行动队员赶紧报告了情况。 两人此时都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畜栏的血迹让他们产生了误判。 循声追到草垛的地方,他们两人才看到了沾在草叶上的血迹。 手电照在灌木丛上,纪成林蹲下来将一棵折断的灌木扶直,盯着碧绿的叶子上留下的血迹说:“老队长,小鬼子在这摔了一跤,明显失血过多,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迎着河岸的下游向前追踪。 “小鬼子往这边跑了。” “未必,或许那只是假象。”方如今却道,“你带人向下游搜,我去上游!” 纪成觉得方如今选择的方向可谓南辕北辙,一个受了伤的人逆流而上,需要付出更多的体力,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不过,转念一想,以日本间谍的狡猾程度,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队长,这段河道有近一里地都没有分叉,只要我们封锁了河道,就一定能够抓到濑户。”纪成林说。 方如今道:“他受伤失血过多,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大家都小心点,防止濑户鱼死网破,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老话说,穷寇莫追,虽然行动队完全占据了主动,但形势也是暗藏着一定的凶险。 这个日本间谍受了伤,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寇,要想在河道之中活着揪出他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动辄就有被反杀的危险。 方如今没时间训斥那两名失职的行动队员,命众人迅速沿着河道两端全速追击。 他和纪成林当即各自带人分开,而马宝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 一时间,河道两岸人影绰绰,脚步声杂沓,水面上手电光快速掠过河面,照出白花花的一片。 方如今向前追了三十余米,猛然间发现前方黑乎乎的水面上有个圆滚滚的东西露了出来,就像是水瓢一样。 脑袋! 那应该是濑户在换气时露出了脑袋。 手电筒照过去,目标却又消失了。 河水之下都是淤泥,加之水中有不少的浮游生物,造成了水面在白天着碧绿碧绿的,到了晚上则是黑乎乎的,通透性非常的差。 即使用手电筒照过去,也看不清水下的情景。 不过,濑户的行踪已经彻底地暴露无遗,等他们追到了濑户换气的地方时,马宝还要往前追,但方如今却止住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方如今仔细地观察着水面。 不远处的河面上荡漾起一层涟漪,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变化也没有逃过方如今敏锐的观察。 方如今一挥手中的手枪,向相反的方向折了回去。 尽管方如今表现得很是笃定的样子,可马宝还是深表怀疑。 然而,往前追出十几米之后,马宝便立刻不再怀疑。 因为,马宝再一次看到了露出水面的脑袋。 一个水淋淋的后脑勺。 这一次他登时次瞠目结舌,最终的事实证明,方如今的选择是正确的。 既然已经发现了濑户的踪迹,方如今便命令大家不要开枪,他还是希望能够抓一个活的日本间谍回去,而不是一具尸体。 随着前方河面上那个脑袋冒出水面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方如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鬼子快要坚持不住了。” 马宝没有吭声,将枪口对准了水中目标的方向。 水面下,濑户川平还在奋力地划水。 他的左臂和左肩都受了伤,左半边上身几乎麻木了,只能靠着右臂划水和两条腿踩水。 因为长时间剧烈运动,又需要屏气潜泳,整个胸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难受到让人想死。 还有,因为失血过多,濑户川平发现在透出水面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视野已经出现了重影。 他很清楚,这个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视神经已经出现错乱。 再接下来,他的听觉、嗅觉甚至第六感都会出现严重问题。 最终,将会出现幻觉。 一旦出现幻觉,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到了倒计时。 不过,濑户川平能够作为三浦和一的得力助手,跟随三浦和一潜入临城执行调查任务,绝对不仅仅因为他是三浦和一的心腹。 猛的一咬舌尖,濑户川平便再一次微微恢复清明。 由于童年和少年时期常年在海边的经历,让他锻炼了很强的肺活量,即使在受伤的情况之下,水下憋气的时间也比常人稍微长一些。 此时,即使在水下,即便后面的追兵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濑户川平却仿佛仍能看到那些中国特工正手持枪械,顺着他潜泳的方向追杀。 对方实在是太过精明了,自己的声东击西之计,竟然没有迷惑到中国特工。 濑户川平的嘴角忽然绽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必须得承认,这次在和中国特工的较量当中,无论是他,还是池田次郎,都不折不扣地落了下风。 但是,这些中国特工想要活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方已经发现他了,但并没有再开枪。 可是他实在是游不动了,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手脚如同灌了铅,濑户川平不得不停止了划水。 气也憋不住了,身体在河水浮力的作用下渐渐地浮了上来。 刚露头,他就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气,继而接连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河水有两米左右深,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需要脚踩着水才能确保自己不沉下去。 看着河岸上紧随而至的中国特工和晃眼的手电光,濑户川平忽然有着刹那的失神。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自己还没有为特高课做出点什么成绩,濑户川平便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但是很快,濑户川平又从怔忡中惊醒。 再下一刻,濑户川平便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向着岸上的中国特工扣动扳机。 他瞄准的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剑,不过由于身体在水中不住地晃动,第一枪却没有打准。 再次扣下扳机时,南部式手枪却卡壳了,李剑也是命大,才侥幸捡回一命。 濑户川平无比的愤懑,这该死的南部式手枪竟然在关键的时刻卡壳了,他继续扣动扳机,可是子弹却始终没有射出来。 恼怒之下将手枪奋力地朝着岸上的中国特工猛地砸了过去。 方如今见濑户川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手里又没了武器,当即命人下水捉活的。 “噗通……” 一连串的跳水声,就像是下饺子一般。 一时间,数道刺眼的手电光照在濑户川平的脸上,让他根本无法睁眼。 心如死灰的濑户川平却仍然不想坐以待毙,从小腿上拔出了匕首,即使要死了,也得拉上几个中国人垫背。 “小心,他手上有刀!”这一个动作被站在岸边的方如今看得真切,急忙提醒下水的行动队员注意。 “濑户,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束手就擒是你最好的选择。”方如今在岸上说道。 濑户川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投降? 他怎么可能像池田次郎那样向中国人屈服? 可是,下一刻,濑户川平神情就由狰狞转为惨然。 显然,在全然没有任何侥幸和退路的情况下,濑户川平已经起了困兽犹斗之心,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左右都死,那还不如索性死在这里,这样至少还能够为濑户家博一个哀荣!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静静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的到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吸气,身子不由地下沉了一下,仿佛有人在水下拉他。 可是他明明看到周围的中国特工最近的距离也有三五米,并没有人接近他。 难道是潜泳? 一阵心悸!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口鼻当中就灌进了水,随之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通咳嗽,咳得濑户川平几乎都快要闭过气去了。 在求生的本能之下,手脚开始奋力挣扎,扑腾的水花四溅,眼看着就要溺亡。 方如今一看,也顾不得许多了,在岸上喝令道:“上,抓住他!” 数名行动队员向濑户川平游去,包围圈在一点一点的缩小。 而此时濑户川平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他的身体还在下沉,眼看着水就要没过了头顶。 挣扎也是越来越激烈! 几名胆子大的行动队员又向前了一段距离,不过慑于濑户川平手中的刀,终究是不肯太过靠近。 有机灵的行动队员从岸上扔了几个竹竿递给水里的同伴。 水里的行动队员赶紧接过来,用竹竿从水下挑濑户川平。 数秒之后,濑户川平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水面。 不过,看他已经不动了,脸色白的吓人,几名行动队员赶紧过去。 可就在这时,濑户川平猛地睁开眼睛,挥动手中的匕首向他们刺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时不我待 几名行动队员看到濑户挥刀刺来,都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方如今等人吃惊不已。 濑户川平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绵软无力。 更加如令人诧异的是,一股血水从水面下翻涌而出,缓缓浸染开来。 “不好!”方如今大叫,“快控制住他!” 之前,濑户川平虽然身中两弹,但也没有看到水面上有多少血,但这回可不一样。 马宝闻言,二话没说就纵身就越入了河中,水里的几个行动队员也是一下子就围拢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濑户川平拖到岸上。 濑户川平浑身湿透,俯卧在地上,从微微抽搐的脊背线条可以知道,他还活着,只不过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马宝将濑户川平的身子翻转过来,发现他的胸口赫然有一个伤口,是被匕首刺入造成的,眼看着时间不多了。 简单地搜了身之后,并没有发现这个日本间谍身带手雷等武器。 方如今蹲下身子,在濑户川平的脸上用力地拍打几下,企图让他清醒,以便能够在他临死之前问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然而,濑户川平气息越来越弱! “快说,这次除了你和那个化名为戴仁发的人,还有谁潜入了临城,你的上司是谁……” 一团混沌当中,濑户川平听到了戴仁发这个名字。 这他瞬间明白了。 自己的同伴和搭档,池田次郎并没有叛变,起码是现在还没有叛变! 竟然错怪他了。 方如今看到濑户川平的双眼突然睁开,脸上意思微红泛起,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赶紧说道:“快说,你的同伴藏在哪里?” 濑户川平的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回忆往昔美好时光的笑容,然后神色慢慢收敛,一字一句,慢慢念道:“我……我的同伴……他们……他们……” 声音越来越小,方如今只得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过去。 马宝则是使劲地摁住濑户川平的头和手,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 方如今眼睛瞪得滚圆,一股愤懑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用力地摇晃着濑户川平,吼道:“快说,你现在还不能死,快告诉我你的同伴藏在哪里?!” 忙活了大半夜,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任谁都是愤懑无比。 濑户川平细如蚊呐的声音复又响起:“他们……他们……你……你永远也……也不可能……不可能……知道了!” 当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濑户川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双眼睛嘲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面容,好像要看方如今的笑话似的,最后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方如今心头愤懑的情绪再次直冲天灵感,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濑户川平的小腹上。 还是让他自杀了。 濑户怕自己没有死的权利,索性先对自己动了手,最后朝着行动队员挥舞匕首,纯粹就是虚张声势。 抓了这么多的间谍,濑户川平算是极为悍勇的一个,比“轻舟”小组的间谍悍勇的多,这也说明上海总部的日本间谍在素质上要明显高于临城的日本间谍。 仔细搜了濑户川平的衣服,也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方如今心里懊恼不已,这次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有捞着。 这还不算,濑户川平在临死前还戏弄了自己一下。 这次还是大意了,行动中出现了太多的瑕疵和纰漏。 若是早点发现金银铺老板的异样,若是那两个手下能够坚持追查下去,何至于出现这样的结果。 最后关头,濑户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在自己的胸口捅了一刀,这份果决绝对是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 马宝在一旁看了方如今半晌,确认队长好像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才上前扶起方如今,犹豫的问道:“队长,你感觉还好吧?” 方如今没好气的说道:“我没事,组长他们来了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王韦忠和纪成林便前后脚赶到了。 王韦忠第一眼就看到方如今沮丧的模样。 虽然看见他身上倒是没有受伤,但还是关切地问道:“你自己没事吧?” 方如今勉强挤出一张笑脸,笑道:“师兄,你放心,没什么事!疑犯本来被我们团团围住了。可没想到竟然悍不畏死,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自杀了,没有留下活口,真是可惜了!” 听到方如今简单介绍了抓捕的经过,王韦忠松了一口气,说道:“只要你和兄弟都没事就好!如今,不是我说你。你立功心切我理解,我当初也是一腔热血,一门心思的想建功立业。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选择直接击毙,为了一个日本间谍,让咱们兄弟拿命去拼,就太不值得了。” 说完,看了看现场,又指了指地上的全无声息的濑户川平,道:“终于见到真容了,这家伙来救同伴,没想到把自己给搭上了。” 方如今点点头:“他的身手可能没有戴仁发厉害,但这种悍不畏死的劲头却是不遑多让。” 王韦忠没有多说,指挥人将濑户川平的尸体带了回去,只要抓住了日本间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都是证据,就是一具尸体也是功劳一件! 何况,已经有一个活着的戴仁发打底了呢! 方如今坐上王韦忠的车,一行人从宋韵客栈那里绕了一圈,接上了李明军,这才匆匆地赶回了军事情报站。 方如今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胸口不是那么闷了。 总得来说,今晚虽然没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收获还是比较大的。 方如今简单的洗了把脸,感觉自己胸口不是那么闷了,气也舒畅了许多。 王韦忠推门进来,说道:“今天晚上你最忙,就好好休息一下,审讯戴仁发的事情交给我!” 方如今急忙开口说道:“师兄,在广济医院中一共出现了两个可疑人员,一个是我们已经抓到的戴仁发,另一个和刘琳打过照面,听她的描述,基本上能确定那个人并不是自杀的濑户。” “你是说并不是濑户和戴仁发去广济医院打听藤井树仁的消息,而是另有其人?”王韦忠听到方如今的叙述,神情兴奋的问道。 广济医院里出现了两个可疑人员,其中一个是落网的戴仁发,加之,方如今在宋韵客栈也见到过濑户一事没有细说,他想当然地认为另一个人就是濑户。 王韦忠这时候听到方如今的话,才知道,这是又一条大鱼露出了踪迹,进入到他们的视线中之中。 “如今啊,你真是我们情报站的一员福将!不光光是思维缜密,而且运气极好,那些日本间谍就像是见到食饵的鱼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你眼前跳似的。” “这日本间谍一个个神出鬼没,我们这些年,为了找他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抓了几个,还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角色。可是你才加入军事情报站多长时间,就出手不凡,接连抓了这么多的日本间谍,我听说啊,南京那边处座得知‘轻舟’小组覆灭的消息之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行动科一笔一直卡着没批的行动经费也给批了。” 这些事都吴剑光告诉他的,别看吴剑光人在临城,但南京特务处本部那边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很快地得到消息。 “如今,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你知我知即可。据说处座在觐见老头子的时候,也顺嘴说了咱们这边的事一句,老头子听了也是大为高兴,好好地表扬了处座和咱们临城站一番。” 方如今也没有想到自己抓的这些间谍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加入临城之后,表现确实有些太显眼了,足以令干了多年的老牌特工汗颜。 但是,方如今知道,建功立业,还需趁早! 如果不表现出足够的优秀,在军事情报站里熬资历,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有过几次侦办日本间谍大案的经历,方如今在心态上也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怕是就要离开临城或者是就地潜伏了,必须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职位再往上升一升,否则将来很有可能成为炮灰。 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王韦忠心情大好。 毕竟得到老头子的表扬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 寒暄了几句,两人的谈话再次回到正题。 “如今,现在智惠东那里没有消息,另一个日本间谍不会已经跑了吧?”王韦忠有些担心地说道。 方如今道:“戴仁发落网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一旦嗅到危险的味道,他肯定会立即逃走,所以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戴仁发的口供。” 现在确实是时不我待,戴仁发的口供是能否拿到是抓获另一个日本间谍的关键。 不过,王韦忠还是让方如今休息会,自己去审讯戴仁发。 方如今迫切想要知道戴仁发的同伴到底是谁,故而一再坚持,王韦忠也只好同意。 两人都是行事干练的作风,说做就做,只是简单地喝了一杯水之后就走出办公楼,直奔刑讯室而去。 其余的行动队员都在休整,但是纪成林、马宝等一干方如今颇为倚重的手下却没有休息,看到两位长官还要加班,也都跟了上去。 牢门咣当一声打开,迎面走过来的是张腾飞,这家伙走在昏暗的走廊里,脚下毫无声息,脸上也是被灯光照得黄一阵、白一阵,看上去十分吓人。 只不过,他只是微微对着王韦忠和方如今点点头,就走出了牢房。 这家伙还真怪,方如今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王韦忠在方如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就是个怪人,能够跟咱们点头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审讯池田 方如今跟王韦忠来到了刑讯室,这边的审讯工作早就准备好了。 听到消息的孙大彪又屁颠屁颠地赶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可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方如今和王韦忠的到来。 见面之后,孙大彪给师兄弟二人竖起了大拇指:“二位,我孙某人是真服了,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行动组的监狱关满了啊!” 王韦忠淡淡一笑,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而是在审讯室门内的戴仁发身上。 方如今却不一样,孙大彪虽然有点虎,但却是个顺毛驴,只要他觉得跟他对脾气,就能把你当兄弟一样处。 否则,连正眼儿也不会瞧你一样。 而方如今则属于前者。 以后少不了来牢房和审讯室,方如今还是想着尽量和他这个组长处好关系。 “孙组长,那你可得赶紧让站长给你批一笔经费,把这牢房扩建一下,还有这些刑讯室也得好好改造。不然,完全不能满足当前的工作需要!” 孙大彪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这个提议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相比情报组和行动组,审讯组是清水衙门,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经费,这也让孙大彪这个组长的日子很难过。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手下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呢。 天天看着人家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到,搁谁谁没点想法。 又会怎么看他这个组长? 一些重要的人犯都是单独关押,这让本就不大的牢房人满为患,当初建造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会有关不下的一天,所以规模很小。 还有那几个审讯室,一旦需要审讯的人犯多了,都得排队轮着上,而审讯一般都是四五个小时打底。 情报工作要的就是效率,是在和时间赛跑,谁能等得起? 即便站长不可能全部答应申请的数额,打个折扣,但也绝对不会太少。 到时候经费一批下来,嘿嘿…… 他看着方如今直笑,简直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了善财童子。 方如今大致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反正花站里的钱跟孙大彪处好关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孙大彪喜笑颜开:“哎呀,方老弟,今天用不用我帮忙?说实话,我的手早就痒痒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上路! 方如今看看王韦忠,王韦忠虽然不喜欢孙大彪那个彪劲,但对他的刑讯手段还是比较认可的。 在审讯方面,孙大彪是一块金字招牌。 看王韦忠并不反对,方如今笑着对孙大彪道:“这正是求之不得呢,有了孙组长出手,审讯工作势必事半功倍,到头来肯定是皆大欢喜。” 花花轿子抬人,孙大彪听了,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 三人寒暄已毕,就不再啰嗦,依次进入刑讯室。 行动队员早就将戴仁发紧紧的捆在十字架上。 既然是方如今抓住的案子,王韦忠便也没有多说话,示意让他主审。 方如今也不客气,走到戴仁发的面前。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戴仁发身后粗大的十字架,不知道已经绑过多少人,早就被这些人犯的血液浸透,木质也变黑了,甚至有的的地方已经腐烂了,散发出来的气味令人作呕。 这还不算,戴仁发站立的脚下,虽然已经被清水冲洗了好几遍,可看着还是黑乎乎的一片,踩在上面黏糊糊的,每动一下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揪扯声。 按照惯例,方如今仍然是首先开口询问。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多说废话,走到戴仁发的面前,手掌顶在戴仁发的下巴上,猛地向上一抬,将戴仁发的后脑重重的撞在木架上。 戴仁发痛的闷哼了一声。 “戴仁发,我不想和你多费口舌,为什么抓你,你很清楚。我们已经盯你好久了,想抵赖你的真实身份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我问你!是老实交代?还是把我们这里的刑具都尝上一遍?” 池田次郎没有回复问话,而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事实上自从被抓到的那一刻,心里便不再惊慌了。 而且被押解回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刑讯室后,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进行审讯,应该是去抓濑户川平了。 也不知道此刻濑户川平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在方如今的脸上寻找着答案,可对方古井不波,令人失望。 此时此刻,池田次郎为自己的一意孤行造成的严重后果而感到万分的懊悔,自己不仅成了阶下囚,还连累了濑户川平。 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三浦组长从上海带来的左膀右臂,眼看着就要全折了。 影响到对“轻舟”小组的调查倒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不知道现在中国特工是否已经掌握了三浦组长的住所。 如果是肯定答案的话,那么给三浦组长和整个调查小组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中国的情报部门为什么这么快就锁定了他们,他现在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了。 都怪当时自己太过于急躁了,不应该当天就在广济医院采取试探行动的。现在只能是吞咽自己酿下的苦果,追悔莫及。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还有可能,就是伊藤广志早就出卖了他。三浦组长可是一直都怀疑伊藤广志,现在想想也只能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池田次郎和濑户川平不同,他更加相信三浦和一,对于三浦和一,有种近乎盲目的相信,说白了就是愚忠。 方如今当然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戴仁发会轻易的招供,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严刑拷打会让他感到生不如死。 终究能够拿到口供。 他转头对孙大彪说道:“好了,现在该孙组长给他露一手了,好好招待咱们这位客人吧!” 说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王韦忠的身边,安静的不发一言,静等孙大彪的手段。 孙大彪对着方如今淡淡一笑,转向池田次郎的时候,却早已经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地像一只恶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今天你运气好了,老子正好有兴致。” 接下来,皮鞭、老虎凳等刑具都上了一遍,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池田次郎浑身是血,皮肉没有一块好的了,但他始终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来。 方如今有些不耐烦了,他对旁边的孙大彪催促道:“孙组长,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口供,得赶紧拿下他!” 孙大彪脸色一沉,他何尝不知道要跟时间赛跑,可是这个小日本明显就是个硬茬儿,这么多刑具用在他的身上,愣是一吭不吭。 王韦忠面无表情地道:“只要人不死,剩下请孙组长掌握!” 这也给刑讯定了调子。 不过,孙大彪也是心里有数,刑讯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而不是雪中送炭。 如果真把人整死了,到了最后责任都得他来扛。 自己的手段还是要有所收敛,不能一不小心背黑锅。 方如今确实是等不及了,这次他必须快速拿下这个戴仁发。 不然等时间长了,戴仁发的失联必然会引起其他的日本间谍的主意。 他要在这之前,从这个戴仁发的口中挖出这些成员,特别是要找到这次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一事的头目。 他起身,几步上前,将炭盆上的烙铁抄了起来,就要亲自对池田次郎下手。 孙大彪一看方如今急了眼,赶紧拦住他,毕竟现在方如今是站长眼前的红人。 “方老弟,你别动,这些事儿就让老哥我来做,你还是坐下喝喝茶看看戏。这个人犯这么重要,万一出现差池,站长那里咱们都不好交差不是?” 他是真怕方如今一失手把人给整死了,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孙大彪也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犯贱,人家都没让他审,他巴巴地主动提出来干嘛? 若是找个小日本一直不肯开口,自己岂不是骑虎难下了? 不行,得拿出点手段来。 方如今微微一笑:“孙组长,你的手段我可是听说过,现在只不过是上了一些开胃小菜罢了,只要你稍微把绝招露几手,不愁他不开口?” 孙大彪暗骂:这是故意将我的军啊! “行,到了我手里的人犯,还没有一个不开口的呢!” 他也是连连答应,先不说有没有好处,就是为了这张老脸也得撬开戴仁发的嘴。 在方如今的督促下,孙大彪直接给池田次郎上了重手段。 长长的铁签子沿着指甲缝直接扎了进去,拔出来,又用铁钳子拔掉一个个的指甲…… 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一个个的伤口上,顿时焦臭味扑鼻而来,还美其名誉杀菌消毒。 池田次郎仿佛被丢进了火炉一般,皮肤和肌肉都在不住地抽搐。 看到池田次郎还是不肯交待,孙大彪也是心头火起,喊来了两个刑讯人员。 一人拖了夹具过来,这是三根长约三尺的木棍,一头用铁条连贯,一头松开,将池田次郎的双脚夹住后,这头便用麻绳束紧,每挽一箍池田次郎便感到钻心的痛。 孙大彪嘿嘿一笑:“接下来这道菜跟弹琵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声音一定会非常美妙,你得用你的心去感受。” 池田次郎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等紧完绳子,孙大彪便用一根小铁锤敲足胫,敲一下,问一句,他咬紧牙关不回答。 每敲一下,那声音就像是敲在池田次郎的脑仁儿和心尖儿似的。 疼痛直达脑门,他只好拚命地咬住牙关,嘴里的破布都快被他咬断了。 待敲到第三十下,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立马就人事不知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看望慰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田次郎终于被凉水泼醒了。 奋力撑开眼皮,自己已被松了夹棍,抓捕自己的那个年轻中国特工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声道:“戴仁发,我还以为你多么厉害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昏了过去,看来你们特高课的反审讯训练还不够到家!” 这一刹,池田次郎血灌瞳仁、目眦欲裂,这个狂妄自大的年轻人不仅变着法儿的折磨他的肉体,还在出言羞辱他和特高课,这对视荣誉高于一切的池田次郎而言,根本无法接受。 “说出你的同伴的姓名,和他们藏身的位置,不然我保证你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将会生不如死!” “你不是一直想调查秋田真宏吗,我告诉你,他一开始跟你一样硬气,可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这里的酷刑。好好想想,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池田次郎喘着粗气,嘴里呜呜叫了两声,以此来表达心中无比的愤怒。 可是,他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中国特工是追查三浦组长藏身的地方,这可是万万说不得的。 方如今接过孙大彪手中的小铁锤敲击在池田次郎的断骨之处,剧烈刺心的疼痛感翻江倒海的传过来,直击天灵盖。 有那么一瞬间,池田次郎感到自己的大脑都要从头顶破“壳”而出了。 急痛之下,在心里大叫一声“天哪,快,快救救我!” 孙大彪一看,哪里痛敲哪里,比自己还狠,不由地对方如今伸出了大拇指。 方如今一指孙大彪,对池田次郎道:“我们这位长官,手里经的人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通晓各种刑罚的功能。别说是你,就是神仙金刚到此,也是要开口的。” 慢慢踱至池田次郎身后,道:“你是聪明人,岂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你落入我的掌中,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说出实话,我保你不死。就像是秋田真宏那样,好好地待在牢房里,伤口有人医治,都是最好的药。用不了多久,伤就能养好了!” 转到前面,一挥手,又用小铁锤来敲打断骨之处。 池田次郎闷哼了一声,挣扎了几下,便再次昏了过去。 再醒来,只听得方如今的后半句话“……既然他不愿意说,咱们就说是他出卖的濑户,反正濑户已经死了,到时候再把他扔到大街上去,看他的上司会不会听信他的解释!审讯的时候悠着点,别把他整死!” 卑鄙,无耻…… 方如今的话彻底地刷新了池田次郎对中国特工的认识! 以往都是他们将中国特工玩得团团转,像今天这样,身体和精神遭受双重折磨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来审讯室的时间多了,方如今一点都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撼的感觉,甚至对这里的一切都熟视无睹了,手中的小铁锤敲击的速度和频率渐渐加快。 池田次郎疼得脸色发紫,可方如今才不管这些,只要拿到口供就行。 这些日本间谍不是最不愿意背叛特高课嘛,那就让他们彻底地和特高课决裂。 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对外就称戴仁发招供了。 当然了,现在还需要弄清楚戴仁发的真实身份,才能把这件事做得更像一点。 方如今心里焦急,眼看着就要半夜了,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脸上。 若是戴仁发跟上司约定见面或者是联络的时间过去了,自己可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很快,在孙大彪的继续审讯之下,池田次郎就已经第二次昏厥了过去,孙大彪正要将一盆冷水给他浇到头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张鑫华快步迈了进来。 方如今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张鑫华了,对他的突然到来感到十分的诧异。 正要开口说话,张鑫华用眼色示意,阻止了他的询问。 张鑫华将门口闪开,从门外走进了三个人。 站长和吴剑光一左一右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站长和副站长亲自相陪,足以说明此人身份不一般,只是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 吴剑光道:“韦忠,如今,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南京本部行动科的侯科长。” 方如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南京来的大人物就是他,张鑫华一直都在陪着此人。 其实此人是副科长,只不过大家并未将“副”字冠于姓氏之后。 只是这人十分的神秘,从来就没有在临城军事情报站露过面,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来刑讯室做什么。 “见过侯科长!”两人赶紧过去对着侯科长敬礼。 吴剑光又给侯科长做了介绍。 “果然是年轻有为啊!”侯科长一口的福建口音,眼睛上下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方如今面带肃然,注视着侯科长。 之前一直想行动科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想不到今天竟然能见到一个副科长。 等他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之后,忍不住大失所望。 在他想象中,侯科长应该是像张鑫华那样,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浑身上下,透出杀气。 可眼前这位,身材不高,而且还有些消瘦,长得眉清目秀,笑眯眯的样子,哪象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特务,戴上眼镜倒像是一个教书的先生。 “这个就是戴仁发?”站长眼睛直接就盯在已经昏厥过去的池田次郎的身上。 “是,站长,此人就是我们今晚抓捕的化名为戴仁发的日本间谍。”方如今赶紧立正回答道。 “轻舟”小组还没有结案,这边又抓了一个,这种破案速度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有了这个年轻人,在反谍的问题上,自己都不需要再操心了。 “审讯的怎么样了?”站长接着问道。 “报告站长,给他上了不少的手段,可是他依旧是什么都不肯说。不过请站长放心,我一定尽快地撬开他的嘴。”方如今朗声回答道。 站长看了看方如今身后的孙大彪,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些日本间谍的骨头虽然不比红党分子,但也确实比较硬。 孙大彪很是识趣,知道自己并非今天的主角儿,此时见站长目光看向自己,赶紧上前一步:“站长,如今说的没错,这个戴仁发的嘴确实很硬,我们正准备对他继续用刑!” 他现在和方如今是一条船上的,况且侯科长、站长都站在这里,若是再审不出来,就要砸招牌了。 侯科长眼睛一亮道:“你就是孙大彪吧?我在处里可就听说了,你的审讯手段很是了得,有你出手,自然没有问题。” 孙大彪没想到侯科长知道自己,脸上也是露出笑容:“请侯科长放心,戴仁发就是一块铁,我也能把他融化了!” 侯科长眼睛一弯,笑眯眯地点头,又对着站长道:“茅老弟啊,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今天我是开了眼了,哈哈哈……” 站长和吴剑光也是笑着陪着他说话。 侯科长看着方如今,又微笑道:“之前破获的二十六师的间谍案,已经让科长大为赞许了,这次又破获了‘轻舟’小组案,仅仅是日本间谍就抓了几十个,了不起,了不起。” 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架子,说出来的话也是令人如沐春风一般,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亲近之感。 “我昨天跟科长通过电话了,虽然你们外勤军事情报站只是在业务上归行动科领导,但说起来都是自家人,你们有成绩,科长和我也是具有荣焉。据说处座那边也得知了消息,来电嘉奖是少不了的。今天我来,也是受了科长的委托,来看看大家!” 虽然他这么说,但方如今也知道侯科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戴仁发被审讯时看望和慰问,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在这些长官的心里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对以后的发展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侯科长接着道:“诸位,从‘轻舟’小组案子牵扯出来的案子事关重大,这是我们和上海的特高课总部的一次较量,希望你们能够旗开得胜,彻底将潜入临城的日本间谍调查小组一网打尽,替上海区牺牲的弟兄报仇……” 后面又继续讲了五分钟。 方如今等人才知道就在两个多月之前,上海区的特工发现了一伙藏身在公共租界的日本间谍,并且实施了长时间的跟踪,可最后在收网的时候却发现中了对方的圈套,行动队员遭到了对方的反杀。 当时的枪战异异常的激烈,在日本特工有心算无备之下,四名经验老道、身手不错的上海区特工当场身亡,还有两名特工重伤不治,损失惨重。 为此,得知消息的处座发电报予以申斥,将上海区狠狠地批了一通。 上海区的事情一讲出来,众人也都是唏嘘不已。 和上海区的反谍工作一对比,临城站自然就凸显了出来。 方如今在替上海区的同行感到惋惜的时候,对临城的反谍工作也有清醒的认识。 现在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最关键的就是占据了主场之利。 而特高课在上海经营日久、树大根深,其实力远非临城站能比。 饶是他去了上海,也未必能够取得多大的建树。 可惜,留给自己的这种主场之利时间不多了,看了一眼池田次郎,心中更是急迫。 今天后半夜务必要将池田次郎的口供拿下,不然只剩下石田裕子和薛老板这条线了。 据石田裕子交待,那个薛老板也是谨慎的很,未必能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侯科长显然也知道不要太多地插手手下的事务,又询问了一下案情,便离开了审讯室。 方如今收拢了精神,继续对池田次郎展开审讯。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水刑之法 一名刑讯人员走到池田次郎近前,高举水桶,只听哗的一声,对着他脑袋,当头浇下。 “唔……” 池田次郎激灵一下,幽幽转醒,先是痛苦地呻吟一声,随后一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方如今,他两眼瞪圆,剧烈挣扎几下,可惜被捆绑的死死的手脚难以移动分毫。 方如今冷笑出声,问道:“现在想好了吗?” “……”池田次郎迷迷糊糊左右巡视,方才朦朦胧胧听到刑讯室里来了很多人,可没听清他们的谈话,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他咽口吐沫,垂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方如今微微一笑,向刚才浇水的那名刑讯人员使个眼色。 后者会意,抡起拳头,对着池田的肚子,狠狠打了两记重拳。 “啊……”池田次郎发出痛苦的闷哼声,脑袋垂得更低,整个人几乎要佝偻成一团。 “问你,现在说不说?”方如今再次冷声问道。 “……”池田次郎痛得五官扭曲,可还是紧咬着牙关。 方如今眯缝着眼睛,拉住对方的头发,使他双眼能对视到自己的目光,然后凝声问道:“你们在广济医院查到了什么?” 这次,池田次郎仍是不开口说话,在方如今的示意下,刑讯人员又在他身上连打十数拳,池田次郎虽然痛得快把牙齿咬碎,可就是一句话不说。 见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孙大彪摆摆手,将刑讯人员拦住,对方如今说道:“方老弟,这么打下去可不行,让我来试试吧!” 年轻人脑子是很聪明,但还是心浮气躁了一些。 方如今其实只不过装出心急的样子而已,这样也更加能给孙大彪一点心理暗示,让他加快速度。 果然,孙大彪也急了,向手下的两名刑讯人员低声交代一番,那二人连连点头。 等交代完之后,孙大彪含笑让到一旁,而那两名手下则走到池田次郎近前,将他从十字木架上放下来,坐到地上,其中一人拿起一块长条油布,不由分说缠在他的嘴吧上。 油布缠得很紧,不给池田次郎留出用嘴呼吸的余地,等他缠好后,退后两步,另外那人提腿一脚,正踹在池田次郎的胸口处,后者闷哼一声,身子后仰,重重摔在地上。 又一个刑讯队员在他的后腰上垫了一块木块。 现在,池田次郎成了头上脚下,躺在地上,惊恐地睁大双眼。 池田次郎经受过反审讯的训练,他似乎已经看出对方要使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了。 那名缠油布的刑讯队员提起水桶,到了池田次郎近前,慢慢向他的面门倒去。 池田次郎现在嘴吧被堵死,只能用鼻子吸气,可是他吸不到空气,所吸到的都是水,水顺着他的鼻孔源源不断进入他的体内,加之嘴吧被封,肚腹中的水吐不出去。 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过后,严刑拷打都不吭一声的池田次郎不行了,两眼睁得又大又圆,眼珠子好像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一样,五官扭曲,剧烈地挣扎起来。 孙大彪摆摆手,招呼一声,示意那名刑讯队员停手。 随后,他走到池田次郎近前,一把将他嘴上的油布扯掉,只听哇的一声,池田次郎侧头喷出一大口水,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看他的样子,好象要把两个肺都咳出来,原本涨红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孙大彪暗暗点头,若是正常人,在这种酷刑下十秒钟就受不了了,池田次郎能挺到半分钟,其意志力要比常人强得多,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间谍。 方如今倒也知道,这种刑罚叫水刑,是一种不伤身体又简单有效的“人道刑法”。 行刑的过程就像是个单向阀门打开,水不断涌入,而油布又防止人犯把水吐出来。 水刑之所以残酷,不在于折磨人的身体,而在于行刑过程中无法呼吸的受刑人在神经中枢控制下,张开大口用力呼吸地吞咽,大量的水被吸进胃、肺及气管中,导致受刑人在水中呕吐、咳嗽,肺及气管分泌大量浓鼻涕,大小便失禁,饱尝难以名状的痛苦,不断死去活来。 水刑效率很高,凡是遭受水刑的人,大约百分之八十都会开口,或者说大约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屈服,让他们说什么都会达到目的。 剩下的大约百分之二十的人犯会在被活活折磨至死,为了减少受刑人的死亡率,孙大彪还做了技术上的改进:增加人犯的痛苦,减少人犯的死亡。 比如:用冷水实施——降低人体中的血氧的消耗,使受害人的痛苦时间延长。 又如,在实施的水中投放辣椒粉剂——能够更加刺激受害人的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 等等。 今天用的只是冷水而已。 等池田次郎稍微了一会儿,第二轮的水刑开始了。 到了最后,池田次郎开始最后的痉挛式的挣扎。 这跟人们常说的垂死挣扎一样。 池田次郎全身痉挛,双手双腿乱划乱蹬,非常地有力,好在刑讯人员身体强壮,这才把人使劲地按住。 池田次郎的肺叶及气管和支气管中,分泌出大量的粘稠的分泌液,先是直接从口鼻当中涌出。 随后,方如今看到他的眼睛和鼻孔及嘴巴里甚至流出一部分鲜血。 “噗……” 池田次郎接连放了几个臭不可闻的响屁。 离得最近的孙大彪一捂鼻子:“妈的,这小鬼子吃屎了吧,这么臭!” 等池田次郎直接晕厥了过去,刑讯人员也停了手,但却用冷水将其泼醒,扯开油布。 孙大彪蹲下身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捂着鼻子,一脸嫌弃,说话时,语调也比较怪异。 池田次郎眼睛涣散,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是……我是……” 他说的断断续续,孙大彪早就不耐烦了,伸手将水壶举起来,悬在池田次郎的面前。 “特……高课……” 孙大彪闻言,笑了,站起身形,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对孙大彪伸出一个大拇指,暗道一声高明,孙大彪用刑,前后也就是六七分钟的时间,便把池田次郎的嘴巴撬开了,实在了得。 孙大彪笑道:“这我还没有给他灌辣椒水呢!” 说着,他瞥了池田次郎一眼,冷笑道:“当年我的一个兄弟中了日本间谍的算计,死在了这水刑之下。今天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老子让你见识见识,咱中国人才是行刑的祖宗!” 说罢对方如今道:“好了,方老弟,我的任务完成了,所幸是不辱使命,剩下的事情该你了!” 孙大彪其实并不知道,池田次郎虽然有着较强的行动能力,但是跟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濑户传平不同,他本身就对水有恐惧心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童年时期,和同村的小伙伴野泳,结果一个小伙伴在水中溺亡,而他也是差一点就失去了性命。 此时,池田次郎已经道了崩溃的边缘,再无隐瞒,方如今问一句,他答一句,将他的身份以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这次跟随三浦和一来调查“轻舟”小组一案的有六个人,行动方面主要以池田次郎为主,情报工作主要以濑户川平为主,而三浦和一则是居中调度指挥。 三浦和一的代号是“鱼鹰”。 平时他们就住在武林巷附近的一座宅子里,而租下这座宅子的人正是“清水”情报小组的组长木村义拓,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木村义拓的掩饰身份和住址,只能从大致的相貌和穿着进行了描述。 另外,就是三浦和一一直对代号为“薛老板”的伊藤广志心生怀疑,怀疑是他出卖了秋田真宏等人,故而调查方向一直都是沿着这个方向开展。 除了发现了大鱼让方如今感到兴奋之外,就是居然因为三浦和一同伊藤广志之间的矛盾,让他的反间计得以顺利的实施,直到现在三浦和一还把心思用在伊藤广志的身上。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日本人也不能例外。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问题—— 池田次郎和濑户川平是否与三浦和一约定具体的联络时间? 池田次郎告诉他,调查伊藤树仁的事情交给了他和木村义拓完成,按照之前的约定,次日早晨九点钟就应该向三浦和一报告最新的调查进展了。 他说的是九点,可方如今却不能卡着这条线。尽管宋韵客栈距离武林巷的距离不近,但人多嘴杂,难免会走漏消息,必须要尽快行动。 王韦忠当即带人向武林巷猛扑过去。 住在院子里的一干日本间谍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就连外出买饭都得从几个地方分散着买,尽量地不引起他人尤其是邻居们的注意和怀疑。 此时的日本间谍正在睡梦当中,哪里知道他们的藏身地点会暴露,被王韦忠带着行动队员彻底地包了饺子。 一番激烈的枪战之后,被围困的三名日本特工,当场死了两个,一个受伤被俘,还缴获了一部电台和一本被烧掉了一半的密码本,收获颇丰。 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三浦和一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五章 暗下杀手 半夜一点多,警察局门口站岗的一旁一瘦两个警察抱着枪快要睡着了。 “砰砰砰……” 一阵猛烈的敲击声在岗亭上响起。 两个警察猛地一个激灵,从昏睡中惊醒,端着步枪冲出了岗亭。 “谁……” “他妈的,不想活……” 胖警察的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也立即堆起了笑容。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哥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老贾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行啊,你们两个,站岗还睡觉?” 睡岗这件事可大可小,胖警察忙赔笑道:“贾哥,贾哥,兄弟们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大晚上的还要站岗,实在是太困了。你看这事……?” 说罢,推了同伴一下:“烟呢,赶紧给贾哥点上!” 老贾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香烟,顺势插到了耳朵上:“也是,最近大伙都没有怎么休息过。不过话说回来了,再怎么困,站岗的时候也不能睡觉啊,是不是?” 胖警察连连点头:“贾哥教训的是,我们下回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老贾点点头。 “贾哥,你这大半夜的怎么到局里来了?” 老贾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也不想来啊,这不手头上有个案子没处理完,明天一早就得向上面汇报。唉……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没办法啊!” “哎呦,那还是你辛苦!话说回来了,侦缉科离不开您,您这是能者多劳,嘿嘿……” 老贾呵呵一笑:“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去忙了。” 两个警察点头哈腰地送走老贾,那胖警察压低了声音道:“看见没,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啧啧啧……” 两人正小声议论着,两道汽车大灯照了过来,他们赶紧立正站好。 这年头,能开上汽车的非富即贵,而警察局里只有几个头头和几个大科的科长有车。 车灯晃得两人眼睛都睁不开,胖警察一手挡着眼睛,一手做出了一个停车的手势。 “呦,今儿站岗没睡觉!” 汽车刚刚停下来,周新刚将就脑袋从车窗伸了出来。 “周科长,这么晚了,您这是……?”胖警察对周新刚比老贾客气多了,腰快弯成了九十度。 “睡不着,到办公室找份文件!” “周科长夙夜在公,跟老贾一样,他刚刚进去加班,你们两位真是令人佩服!” 周新刚哈哈大笑:“王胖子,几天不见,学会掉书袋了,你这是从戏文里学来的吧?” 胖警察嘿嘿一笑,显然是默认了。 周新刚眼睛微微一眯:“怎么,老贾也来了?” “可不,就跟您前后脚的工夫。”胖警察说。 忽然,他注意到周新刚的头发有点湿漉漉的,抬头看了看天,月亮高高挂起,不像是哪里下过雨的模样,问道:“周科长,您的头发……” 周新刚笑道:“路上看到了一个醉汉掉到河里了,我就顺手给他捞了上来。” 胖警察竖起大拇指:“您就是我辈楷模,是……” 后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为了化解尴尬,他又让同伴递烟,这次同伴痛快多了。 不过,周新刚并没有接,反而从车窗内扔了一盒出来:“给,提提神儿!” 胖警察喜滋滋地接过香烟,挺腰撅屁股敬了个礼。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都把眼睛都瞪大点,今晚儿可不太平,又是爆炸,又是打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让人犯偷偷地溜进咱们警察局。” 胖警察本来也不敢睡的,直到远处的动静消停之后才有了睡意,弯腰道:“有您这尊大神罩着,我看哪个不开眼的赶来?活腻歪了他!对了,那事儿您也不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去。”周新刚摇摇头。 和他们又聊了两句,周新刚便开车进了警察局大院。 胖警察背着手看着汽车的尾灯道:“看见没,怪不得人家能当侦缉科科长,瞧瞧人家多会做人。学着点!” 同伴点点头,收回目光,盯着胖警察手里的烟,道:“胖子,来一根解解乏吧?” 胖警察微微一笑道:“这可是黄炮台,行销不广,但和白锡包和绿锡包一样的价钱,都是高级烟。”递给同伴一根儿,自己拿出一根放在鼻子下嗅嗅,最终还是夹到了耳朵后面。 五十支听装卖五角,二十支盒装卖二角,贵着呢! 同伴点着烟之后发现胖警察没抽,反倒是将烟盒装进了口袋之中,这王胖子是想吃独食啊,他顿时不乐意了。 但胖警察也毫不示弱:“去,去,去,就凭你,周科长能给你烟,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两人急赤白脸地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胖警察这才分给同伴五根,多一根也不肯给了。 周新刚推开老贾所在大办公室的门,老贾抬头一怔,忙道:“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呗!”周新刚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老贾看他衣服还是湿漉漉,不禁开口相问。 周新刚跟方才门口的回答一模一样。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周新刚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回头等你手头上的案子办完了,我请客!”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新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一脸疲惫地坐到了大班椅上,双眼紧闭,双眉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 前半夜月明星稀,河道里蛙声一片,后半夜起风,紧接着下起了蒙蒙细雨。 负责在武林巷监视点蹲守的一个行动队员听见背后传出同伴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不觉困倦起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对另一个没睡的同伴道:“你先盯一会儿,我出去方便方便。” 说罢,他蹑手蹑脚地将门打开,下了楼梯,走出门去,四周很安静,只听见屋檐上的水落到石阶上的声音,滴答滴答的。 这个监视点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斜对面就是日本间谍藏身的院落。 尽管王韦忠已经率人将这里包了饺子,可日本间谍头目三浦和一并不在其中。 本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想法,王韦忠还是留下了六名行动队员在此蹲守。 不过,毕竟这里的动静闹的太大了,有的人都不相信三浦和一会再回来。 行动队员走到大门前,一阵风吹过,听到外面发出沙沙的脚步声,他赶紧将手枪握在手中,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有,正在纳闷,又听到斜对面的方向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有人去了日本间谍藏身的宅子! 行动队员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跑着折回二楼的房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同伴们。 两个行动队员当即陪着他一起下楼,打开大门,三人举着枪来到了巷子里。 巷子里很黑,行动队员们又不敢用手电,能看到的范围着实有限的很。 三人沿着巷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搜索一段距离,什么也没有发现,两个同伴都怀疑那名行动队员谎报军情,一阵的埋怨。 三浦和一要是真的回来了,那他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两个同伴嘴里抱怨着往回走。 行动队员挠挠脑袋,难道是大胆的飞贼出没,见到监视点里有人就走了? 又或者是,自己太过紧张,听错了?看花眼了? 他落在了后面,正在发愣的时候,背后好象又有动静,他猛地一转身,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赶紧招呼前面的同伴,随即便转身追了过去。 可是天很黑,他对周围的环境也不熟悉,很快那个黑影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紧跟而至的两个同伴根本没见到什么黑影,感觉自己又被戏耍了,不免又是一阵抱怨和奚落。 行动队员郁闷不已,他明明看见黑影了。 再次被两个同伴扔在了后面,一步步地往回走。 习惯性地扭头往日本间谍所住的院子那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把他吓得脑袋嗡地一下,头发都立了起来! 就在那墙头上,一个穿着白衣的影子,一动不动,就好像是悬浮在墙上一眼,更加骇人的是——那人的肩膀上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头颅! 行动队员只是猛然被吓住,可他坚信世上没有鬼,所以他猜想定然是刚才那个狡猾的黑影用了调虎离山的伎俩,他大叫了一声,将枪口对准了那个白衣影子,可眨眼的工夫,就看到对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额头上冷汗直流,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见那两个家伙竟然不理会他,仍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的胆子也确实很大,一溜小跑到了那座宅子,打开门,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动静。 他迅速对房间进行一遍检查,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禁有些奇怪,如果刚才那是人,就算是武功再高,也不能越过三米多的高墙,只有从大门出来,可大门根本就没有打开过,刚才那个没头的白衣影子到哪里去了呢? 想到这里,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相信是鬼,可是,如果是人,就讲不通了。 正当他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只听到西厢房的门嘎吱一声,猛地回头一看,门已经关上! 他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冷,这个对手在暗,自己在明,形势对自己非常的不利,必须马上从这里离开。 他端着手枪,小心翼翼地退到大门口。 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忽地一道白光疾速飞来,他还来不及反应,一柄飞刀已经插在了前胸之上。 伴随着惨叫一声,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眼前一黑,顿时仰面栽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巷子口一个贴着墙行走的黑影猛地停住了脚步,朝着这边的大门看来。 这一看不要紧,黑影也是被吓得魂飞天外,立即转身钻进了一条与武林巷垂直的小巷子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善后事宜 “混蛋,不是三浦和一就是临城的日本间谍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们!”方如今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天还没亮,蹲守在武林巷的一名行动队员被杀的事就报给了方如今,这个行动队员跟着方如今也执行过多次的任务,也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可还是死于日本间谍的暗算。 纪成林等人也是义愤填膺,纷纷嚷着要给他报仇。 这一次,方如今当着第一行动队队员的面狠狠地训斥了跟死者一起出来追查黑影的两名行动队员。 如果不是他们,死者也不会落单,惨遭杀害。 那两个人也是无地自容,尽管现在人手短缺,但方如今决定还是关他们一个星期的紧闭,以儆效尤。 随后,方如今让马宝取出五百美金,给牺牲的行动队员家里送去。 “马宝,他的后事就交给你来办理了,他是为了抓捕日本间谍才丢了性命,以后他家人的生活必须要得到保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亲自交到他们家人手里,祭典仪式的时候,我会到场祭拜,请他的家人节哀!” 这五百美金可比站里发的抚恤金多多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足够牺牲的行动队员的家人日后生活之用,甚至过上安然无忧的日子,方如今也是为了收拢人心,这才出此大手笔。 他始终相信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其价值。 纪成林他们看了也是心里一暖,他们这些行动队员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枪林弹雨的,每月的薪水也就勉强养活一家子。 他们的家人不过都是平民百姓,一辈子难以挣到这么多的钱,队长可是太慷慨了! 马宝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纪成林道:“队长,武林巷的人可以撤回来了吗?” “日本人对我们采取了报复行动,那个监视点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把人都撤回来吧!” 纪成林点点头,他也知道方如今这时担心还会有更大的伤亡。能够赶上一个肯为下属考虑的长官不容易。 “老纪,现在尚未落网的还有三浦和一和那个出现在藤井树仁病房外的男人,咱们的人还是要撒出去,全力追查这两个人的消息。” 纪成林点点头,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心里可没谱。 尤其是三浦和一,经历了昨晚的事,肯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哪里还敢露面,说不定早就连夜就赶回上海了呢。 方如今又道:“现在看来,咱们的反间计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目前石田裕子那里还是安全的。我觉得咱们的思路需要改变一下了。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个薛老板。” 纪成林不解地望着方如今,动手他谁都不服,但是要说脑子吧,真有点跟不上方如今的思路。 “你马上联系李康,我要秘密会见石田裕子,此事要绝对保密!” “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对了,老纪,南京本部的侯科长你了解多少?” 纪成林一怔,怎么问起侯科长了。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是。这个侯科长,我也就是听别人说起过,据说资历比科长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地没争过人家。不过,据说他对科长十分的尊敬,一点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这样的描述倒是符合方如今的第一感觉,此人表面上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实则是城府极深。 话说回来了,能在南京本部供职的,哪个能是简单的角色? “知道此人来临城是干什么吗?” 纪成林摇摇头,他压根儿就没有关心这个。 不过看到方如今的表情,他立即说道:“队长,如果可能的话,这件事我会留意。” 方如今点头,侯科长来临城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在官场内打拼,只是埋头拉车还不够,还要抬头看路。 两人闲聊了片刻,纪成林便去安排会面的事。 一盏茶的工夫,他就胡来了。 “事情安排好了吗?”方如今沉声问道。 纪成林点头说道:“一切都很顺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最好,石田裕子是我们棋盘上关键的一颗棋子,必须要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有了石田裕子,他就可以牢牢地牵住上海特高课和临城的潜伏日本间谍,形象一点可以说石田裕子就是他投下的诱饵,竹篓里没鱼了,就将鱼饵投下去,贪吃的鱼儿自然会浮出水面。 “队长,时间就选在今天晚上八点,地点我选在了城北奉福寿烟馆。” 方如今点点头,烟馆这种地方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鱼龙混杂,但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个地方接头肯定比较隐秘,但同样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当然了,石田裕子是个女人,在接头的时候肯定也会化装一番的。 “老纪,安全上没问题吧?” 纪成林道:“我们到时候会提前安排可靠的兄弟进去,应对紧急情况。” 方如今这才放下心下来,纪成林做事稳妥,谨慎细心,他要说没有问题,就不会出差错。 “那就好,这次的会面务必要保证安全,我们这边还好,一旦日本人发现石田裕子跟咱们见面,那损失可就大了。我还指望着她今晚就给特高课总部发电报,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呢。三浦和一嫉贤妒能、昏聩无能,致使手下人员平白无故牺牲,一定要让特高课总部严惩他。我们正好可以推薛老板一把,也许他能就此上位。” 方如今的心里很清楚,一旦特高课总部知道了临城这边的情形,一定会严厉地申斥三浦和一的,届时三浦和一多半要被押解回上海接受调查。 特高课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轻舟”小组必须尽快地重组恢复工作,否则整个临城的潜伏情报小组开展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松井直辉那个老鬼子,绝对不会让这个时间拖的太久,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再派人进入临城,看来自己要有所准备了。 这下纪成林终于懂了。 队长的脑袋瓜果然好使,一次反间计已经成功地让薛老板被三浦和一怀疑了,现在随着形势的变化,又将两人对角了角色,确实够上海的松井直辉喝一壶的。 “对了。”纪成林想起了什么,“唐法医过来说濑户川平的尸检完成了,说要向你汇报。我看你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一直忙,就让他在会议室等一会儿,你看……” 濑户川平的尸检情况! 方如今可是在现场的,当时濑户川平困兽犹斗失败之后自杀身亡,按照程序是要送给法医做尸检的,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法医一般只会递交一份尸检报告,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才会直接面对面的汇报, 难道是从濑户川平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东西? 方如今赶紧说道:“既然是这样,就让他来办公室吧,我也正好听听有什么新发现。” 濑户川平折腾了他们那么长时间,可从他身上没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对此方如今一直都是耿耿于怀。 “是,我这就把他叫过来!”纪成林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不多时,唐法医走了进来。 方如今看到他进来,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唐法医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哪里,哪里,方队长可是咱们站里的大忙人,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 方如今做了个请的手势,唐法医才落座。 纪成林给唐法医倒了被茶水,便站立一旁。 “唐法医,我们夜里行动,还拉着让你加班,实在是不好意思。” 方如今处事八面玲珑,对身边的人都是十分的客气。 “哪里,哪里,我们哪有你们冲在一线辛苦!”唐法医连连摆手。 他做完尸检之后立即撰写尸检报告,可是一大早就发现方如今在处理其他的事情,只好等到现在。不过,方如今这两句话,倒是让他感到听着很是舒服。 闲聊了几句,方如今切入主题:“唐法医,濑户川平的尸检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在他身上又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 唐法医摇头道:“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没有发现,只是他的死因需要重新定义一下。” 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是一怔,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那,濑户川平是自杀身亡,唐法医说重新定义死亡原因是什么意思? 纪成林诧异地道:“唐法医,难道濑户川平胸口的一刀不是致命伤?” 唐法医摇头道:“胸口那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脏,就是神仙也难救。” 这话说完之后,方如今和纪成林更加云山雾罩了。 唐法医淡淡一笑:“方队长,就这么跟你说吧,死者的死因就在胸口那一刀,但是所使用的匕首却不是你们给我提供的那把。” “什么?”方如今大为诧异,“你的意思是现场还有另一把刀,甚至还有另外一个人,而正是这个人杀死了濑户川平?” 第二百一十七章 重大发现 “嗯,就是这么回事!”唐法医用力地点点头。 方如今的理解能力还是很强的,听唐法医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事关重大,自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军事情报站的停尸房了。 一路上,唐法医告诉他濑户川平尸体上的伤口是由一种比他本人的匕首更加薄的利器造成的,也更加的锋利,被刺中了胸口断无生还的可能。 一路上,方如今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竟然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濑户川平这个要犯。 这是公然对临城军事情报站赤裸裸的挑战。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件事是内部的人做的。 “唐法医,这件事你还跟谁提起过?” 唐法医停住脚步,忙道:“我也知道事关重大,就匆匆过来向你汇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 “很好!”方如今点点头,唐法医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一旦透出了风声,即使没有打草惊蛇,也会弄得第一行动队的队员们人心惶惶。 三人快步走向停尸房。 值班的看守看到方如今走过来,不敢多说,赶紧按照他的吩咐调出濑户川平的尸体。 拉开冰柜看到眼前人的面目,方如今对唐法医道:“给我看看他的伤口。” 唐法医掀开盖在濑户川平身上的白布,只见濑户川平身上都是刚刚被缝合的伤口,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方队长,就是这里!你先看一下。”说罢,唐法医转身从存放物证的铁皮柜里取出了一把用白布包着的匕首,“这就是濑户的匕首。” 方如今点点头,现场的情况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把匕首的确是濑户川平手里那把。 唐法医指着尸体胸部的伤口说:“方队长,你看,他的伤口要比这把匕首窄一些,但是相差的不多,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将那把匕首又插向胸部的伤口。很明显能够看出,如果想捅进去,匕首的两道刃就会将皮肤割开,显然创口并非眼前这把匕首所致。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方如今低头看着那濑户川平的面孔,眼光变换不定。 到底是谁杀了他呢?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行动队员不敢贸然靠近濑户川平,而手电光根本照不到水下的情景,理论上存在有人潜入水中,趁乱杀了濑户川平的可能。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能够在众多行动队员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杀死,此人的身手和胆气令人着实不凡。 方如今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种感觉还是上一次发现“雪尘”的踪迹时才有。 当然了,也可能就是“雪尘”所谓。 其动机和很简单,看到濑户川平重伤情况之下根本无法逃脱,又恐其落入临城站之手,便痛下杀手。 日本人还很是狠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唐法医,这次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我记下了,在结案报告中我会写上这一段的。”方如今轻声道。 唐法医一听大喜过望,上次行动组又是军衔职务晋升,又是立功受奖的,看着让人眼馋的紧,偏偏他们这些做法医的,在军事情报站属于边缘人物,脏活累活少不了他们,但立功受奖什么的基本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听方如今的意思,这是叙功自己也能轮得上,这可是送了自己一份前程啊。 虽然说他们这些法医可能一辈子都跳不出这个行业去,但级别也可以往上调调,薪水也会看涨。 法医没有什么外快,全靠着发的那点薪水过活,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方如今指指濑户川平的尸体,唐法医赶紧点头:“方队长,你放心,我也是咱们军事情报站的一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方如今点点头,虽然濑户川平的死基本指向是日谍在作祟,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军事情报站内部有人搞鬼。 他向来谨慎的很,凡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把能考虑的情况都考虑到。 从停尸房出来之后,方如今便让纪成林秘密调查昨晚下水抓捕濑户川平的几名行动队员,重点调查他们使用的匕首。 军事情报站虽然是军事单位,但配发的枪支也是参差不齐,就更别提匕首这种冷兵器了,基本上都是挑各自喜欢顺手的,调查起来难度也不是太大。 “队长,你放心,就咱们队里那几个人用的是什么家伙,我都知道。现在要重点调查一下,是不是有人又弄了一把新的匕首。” 纪成林说的没错,这是调查的主要方向。 这件事必须要向王韦忠汇报。 “唐法医的鉴定技术还是可以的,这么说来,我们的对手胆大心细,应变能力极强。” “没错,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一定是特高课的老特工!”方如今说。 濑户川平的逃跑路线都是随机的,就是濑户川平自己都不知道。 王韦忠鼓励道:“如今,你不要有太多压力。像秋田真宏那样的老特工,不是一样轻易地败在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手里吗?” 王韦忠心中十分感慨,这要是放在以前,抓获秋田真宏以及破获“轻舟”小组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这些事恰恰已经发生了,而且案子办的近乎完美,还扯出了从上海特高课总部派来的调查小组。 “师兄,我倒是不是有压力,反正这些日本间谍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挖出来的,我有这个耐心。”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形势就会发生彻底地逆转,临城站也会转入地下活动,今日的主场优势也是荡然无存。 完全可以想象地出,以日本特高课的能力,届时这些中国特工的生存空间将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挤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可能还会全军覆没。 自己能做的就是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最大地削弱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实力,给临城站的同行们创造更多的生存空间。 “如今,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最近你的风头正盛,要当心一点!” “师兄,这个我心里有数!”方如今点头,有道是枪打出头鸟,他在这边大肆抓捕间谍,成了站长的红人,自然会招来很多人的嫉妒。 王韦忠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日本人那里的危险。你接连破获日本间谍大案,以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的力量,早晚得知道都是由你主导的,我怕他们会算计报复你!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格外注意安全。这样,平时让老纪和马宝跟着你,除此之外我再从第三行动队给你派两个好手,保护你的安全。”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必须确保方如今的安全。 “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老纪和马宝跟着我就行了,再说了,每次出去都是前呼后拥的,目标更加明显!” 老纪的身手要说是第二,在临城站就没人敢说第一了,方如今确实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不行,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王韦忠的态度坚决,“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也是站长的意思。” 方如今眉毛一挑。 “你不用惊讶,我说的都是真的,站长特意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全。” “那也不用从第三行动队挑人吧?”站长之命不能违抗,可他不愿意让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跟在身边,自己做起事来不方便。 “这个你就想多了,我说的这两个人是兄弟俩,虽然编制在第三行动队,但两人一天都没来过站里,只是挂名的。” 听王韦忠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方如今的好奇心。 第一行动队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但说起来,骨干力量还是有些薄弱,很多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如果是一个简单的案子,人员倒也好调配和摆布,但若是好几个案子交织在一起,或者是案子本身就比较复杂,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韦忠难得一笑:“先不说这个了,等人到了,你自然就清楚了,先容我买个关子。” 方如今这才知道自己被师兄摆了一道,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兄弟二人肯定也有过人之处,自己将他们收入麾下也是一件好事。 “师兄,昨晚侯科长来咱们站里,你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王韦忠指着他的鼻子:“行啊,南京本部的人你都惦记上了?说说,你想干什么?” 方如今双手一摊:“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谁还没有个好奇心呢?” “你可骗不了我,你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的。” 侦破间谍案不仅要有敏锐的观察能力,还要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算计。 要是说方如今不会算计,鬼才会相信。 “行了,师兄,就当我没问。”强攻不行,就以退为进,方如今可不会只踩一个鼓点儿。 “别,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不过,我知道的着实有限……”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吝夸奖 “我听张组长说,侯科长暗中调阅了当年刘冠军案的全部资料档案。”王韦忠压低了声音说。 刘冠军一案虽然已经有了结论,但案件本身存在诸多的疑点,很多地方逻辑上都说不通,证据也不够充分。 方如今猜测,案件当年之所以会草草结案,多半是的在侦破中触动了某些大佬的利益。 现在,这个案子重新被提了起来,说明上层的势力又出现了新的重组和洗牌,或者是为了打击政敌暗中收集对方的黑材料。 当初方如今接触这件案子的时候,就感觉到,复杂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案子背后的权力角逐。 介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历史上确实有一些小人物将大人物拉下马的例子,比如西汉赵尧盯上了御史大夫周昌的位子,通过巧妙地把握刘邦对于立储的一系列心理,一顿操作,直接就把周昌从御史大夫的位子上赶下去了。 又如周勃做丞相的时候,甚是得意,结果被袁盎抓到了小辫子,袁盎循序渐进地引导汉文帝对周勃改变看法,这才导致了周勃的下台和陈平的上台。 但是这样的例子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小人物被高层的权力斗争中粉身碎骨。 方如今可不想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听到王韦忠这么说,这件案子自然是由南京本部接手最好,自己介入风险太大。 “如今,不过张组长说,侯科长点名让你参加该案。” 方如今一阵错愕,看来终究是躲不过去。 那这么说来,昨晚侯科长的突然到来隐隐有着考察的意思。 都怪自己的名头太响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将来在案件的侦办过程中踢到了铁板,他侯科长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自己呢?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这方面,他不得不留个心眼儿。 “我这边的案子还没有结案,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把我调过去吧?”方如今猜测。 王韦忠点点头:“处座对近期咱们侦办的案子很感兴趣,这一点侯科长自然会有所考虑的。” 张鑫华这些话应该是有意让王韦忠透露给自己的,方如今长吁一口气,看来手头上的这些案子的节奏还是要好好地把握一下。 另外就是,新的线索必须马上接上,否则留下空档期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与此同时,张鑫华也在陪着侯科长用早点。 侯科长将一个虾肉馄饨送入嘴中,咀嚼几下下咽,盯着碗里其他的馄饨若有所思地问:“鑫华,你对这两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张鑫华放下筷子,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道:“王韦忠这个人做事比较认真,执行能力很强,在几次日谍案中都是表现优异,最近的这些案子也是他居中调度指挥的,我的评价是此人是胆大心细,勇于任事!” 侯科长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个王韦忠是个人才。我看过所有外勤站人员的档案,他各方面能力还是比较均衡的,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将来好好培养一下,还能有更大的作为。” “他从入行就一直跟着我,我也一直比较看好他,我离开了临城,将行动组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这一点,站长也很尊重我的意见。”张鑫华说。 “可惜了,他上头还有一个不懂业务的吴剑光!”侯科长撇撇嘴,好不隐晦地说道,“老吴这个人脑子好使,但都放在钻营和敛财或这两件事上了。如果不是你们前期破的二十六师的案子,他难以坐到现在的位置。” 身处南京本部,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很。 张鑫华也是十分的无奈,他跟吴剑光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对吴剑光的为人十分了解,侯科长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 侯科长无奈地说:“鑫华,有时候就是这样,能力强并不一定能上位,还要看机缘。就凭着吴剑光之前的表现,不撤职查办就算是烧高香了。” 张鑫华知道他说的是“鹞子”一案,忙道:“侯科长,那个案子的确是我们思虑不周,以致在中间出了岔子,鑫华难辞其咎。” 侯科长冷笑了一声:“你不用替他遮掩,我和他在本部共事过一段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哼,从来都是争功委过,一切以利益为主。” 侯科长对吴剑光的成见很深啊,也不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矛盾,看来将来在处理两人的关系问题上要格外地小心了,张鑫华心说。 “对了,鑫华,那个案子后来查的怎么样了?” “从闫建波自杀的现场,我们挖出了崛部隆一,也就是二十六师的参谋林一博。不过和闫建波配合进行暗杀的杀手,以及‘鹞子’从上海带来的情报却是不知所踪。” 张鑫华虽然已经不在其位,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此案的进展。 这个案子也是他最放不下的,在临城站这么长的时间,临走之前最后一个案子却没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侯科长点点头:“我听说,从现场的情形分析出另有杀手的就是那个方如今,从闫建波自杀的现场,发现问题线索的也是他?” “没错!当初吴副站长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的确是奇案妥当,方如今当时也是为了自保,他说的线索我们这些老特工都忽略了。说实话,这行干的时间长了,脑子有点僵化了,遇到事情总是凭着经验,甚至是想当然,这一点还真得跟年轻人学学。” 侯科长哈哈大笑:“鑫华啊,你我也相识多年,自己批评自己,还是头一次。” 张鑫华叹口气道:“日本特高课的间谍渗透能力极强,简直是无孔不入,在和他们的较量中我们并不占优势,鑫华也是对此忧心忡忡。” 侯科长收起笑容:“哼,南京本部那边也是世风日下,一个个追名逐利,争权夺势,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稍稍获得一点成就,就得意洋洋,忘乎所以,搞得内部内耗不止,到处都是一片乌烟瘴气,哪有人想着完成先总理的遗愿。” 张鑫华听了也是深有同感,唏嘘不已。 侯科长皱眉道:“算了,不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你看那个方如今怎么样?” 张鑫华知道侯科长对方如今的印象很好,他个人也是很想让方如今跟着自己去南京任职,毕竟那边施展的空间更大,只是略微思索便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从‘鹞子’开始,所有的案子都是他在主导,具体的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您应该都清楚。” “昨晚咱们搞了个突然袭击,但人家不卑不亢,沉稳很啊,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我看的出来,他不是强装镇定,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紧张!这种人心理素质真的很好,是天生干我们这一行的材料!”侯科长赞赏道。 张鑫华听了之后也是十分欣喜,有想到方如今给侯科长的印象会这么好。 侯科长在南京本部也是个比较傲的角色,能够让他夸别人可不容易,而且还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评价应该是很高了。 张鑫华抓住时机进言道:“您的眼力果然非凡。此人脑清楚,心思缜密,挖出崛部隆一的过程很是精彩,‘轻舟’小组谋篇布局也见功力,对一个新手来说,表现堪称惊艳!” 他当然对方如今也丝毫不吝啬夸奖之言,何况方如今的表现确实非常优异! 他接着又说道:“不瞒您说,我也是有意将他带到南京本部历练一番,可随着他手里破获的案子越来越多,站长肯定越来越不肯放人了。” 刚刚高升就挖老东家的墙角,张鑫华实在是抹不开这个面子。 侯科长点点头,道:“这样的年轻人放到哪里都是宝贝,茅站长爱才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换作是我,我也是当宝贝似的捂着盖着。不过,话说回来了,环境对一个年轻人的成长还是很重要的,能有一个更大的平台自然更好。” 张鑫华也是心中一喜,看来侯科长也萌生了调方如今入职南京本部的想法。 这可比自己费口舌说十遍八遍的强多了。 以侯科长的活动能力,茅站长也许会给他这个面子,放方如今走。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皆大欢喜了。 “鑫华,你也知道我此次来临城的目的。你看临城这边的案子还有多少时间才能结清?” 张鑫华知道这是侯科长在计算时间了,调查刘冠军案,不仅要秘密进行,还要加快速度,否则上头的风向随时都会变。 苦劳也就罢了,担心是有人把它说成是罪过。 “这个我得问问去了,这段时间案子我参与的比较少。”张鑫华如实回答。 “好,不过你要抓紧时间。我怕时间一长,被人察觉出来,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调查都会前功尽弃。” “明白!侯科长,如果没有别的指示的话,我这就回趟站里,把事情弄清楚。” 侯科长点点头。 张鑫华转身走出了房门。 快步来到宅子的大门口,先是从门缝中看了外面,守在门内的手下对他微微点头,示意外面安全。 轻轻地打开门,张鑫华跨过门槛,左右看了看,将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快步走进巷子里。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到三分钟,巷子的另一端有人影一闪,旋即就消失不见了。 四十分钟后,一座宅子里的,松井派来的年轻人用力在八仙桌上拍了一巴掌,道:“很好,看来我们之前多有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一众手下脸上梭巡,在场的大多数都比他年纪大,但一个个都是神情肃然,丝毫不敢有不敬之意。 “按照甲计划实行!诸君低头去准备吧!” “哈依!”众人齐声答道。 由于都是压着嗓子,所以发出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 年轻人不由地微微皱眉。 临近中午,城东的一个茶馆当中,说书人正在吐沫横飞地讲着《彭公案》,前面的案几上搁着他特用小泡壶,旱烟袋等物,旁边还有一个惊堂木。 此人名叫田树林,人短小精干,口齿伶俐,又多读过几篇古书本,文化底子较好,算是个小知识分子,不需要拜师学书套子就能自己看书上场讲说。 因此,他说的书目就有文言写成的《聊斋志异》《列国志》《三国演义》,或某个文人笔记类志怪小说。他说的其它大部头书,有《精忠岳飞传》《封神演义》《七侠五义》《水浒传》《施公案》、《刘公案》等。 人们于紧张工作劳动之余,听听这类历史掌故,消除一天疲劳,也是一种精神享受。 田树林在说书的行当里也是小有名气,自从他来了之后,茶馆的生意就好了很多。 虽然临近晌午了,可还是有很多的听众。 这些都是时常厮混茶馆的人,平日里包上前排的一张桌子,叫上点瓜果梨桃,尤其是瓜子那是绝对不能缺的,弄上一壶好茶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一边听书,一边吃瓜子喝茶水,人生好不惬意! 田树林说到彭公至大同私访,被花得雷识破押禁,欲杀彭公,众好汉乔扮戏人混入霸王庄,杀死花得雷,救出彭公时,茶客们一片叫好声。 然而坐在东南角落里那张桌子上的客人,与周围的茶客想的格格不入,他面前的茶碗空了有好一会儿了,也没有续水,四个小碟子了的瓜子花生等干果更是一点都没有动,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人正是侥幸从武林巷脱身的特高课总部第三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 昨晚说起来也是巧了,三浦和一外出找一名内应打探消息,侥幸躲过了王韦忠的围捕。 不过,但他回到武林巷的时候,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向周围的居民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出了大事,他带来的那些特工几乎全军覆没。 同时,池田次郎和濑户川平两个最为得力的手下也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三浦和一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他想找个地方好好地梳理一下思路,可等到坐到茶馆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太乱了,让他完全不能静下心来去思考。 三浦和一决定换个地方,然而还没有等他起身,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题外话------ 这几天有事,更新可能会稍微少一些,请谅解!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任务转换 三浦和一看到对面的男人不免心头一颤,将手悄悄地放到了桌子以下。 那里有一个黑色的皮包,拉链是半开着的。 昨晚武林巷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对于自己的那些手下,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他们不叛变。 此刻的三浦和一,就像是惊弓之鸟。 “三浦君,不要慌张!”对面的男人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如果我是来抓你的,绝对不会跟你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抓人就是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了在嘈杂的环境下,只有他和三浦和一两个人才能听到。 三浦的手一抖,极力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看看左右,似乎并无异常。 “不用看了,这里就我一个人!”男人端起茶碗轻轻地吹着气,茶水并不烫,他似乎是故意为了看那漂浮在水中的茶叶,“如果你不想像你的手下那样去临城军事情报站做客,现在最好跟我离开这里!这也是松井课长的意思。” 三浦和一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对方知道他的姓名和身份,还知道武林巷的事情和松井直辉。 但仅凭这些,还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毕竟他有被手下出卖的可能性。 “你……”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只需要记住我昨晚曾经救了你一命就行了。” 三浦和一陡然睁大双眼:“你就是昨晚那个……” 昨晚他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回武林巷,若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刻及时示警,他差点就被监视蹲守的中国特工发现了。 如果对方是中国特工,根本没有必要多次一举地救他。 “在后面跟着我!”男人说完之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 三浦和一的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对方是自己人,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 茶馆外停着两辆黄包车,男人先上了一辆,另一辆显然是给三浦和一留着的。 三浦和一失魂落魄地坐上黄包车,手上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绳,牵在对方手里。 他心乱如麻,加之对临城的地形并不熟悉,是以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 一路上,前面的男人和拉车的车夫都是一言不发,好像早就把他遗忘了一般。 三浦和一的手始终插在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里,那里有一把手枪,子弹已经上膛了,随时都可以击发。 他自己也是豁出去了。 调查小组的藏身之地被突袭,让他的心一路沉向海底。 完了!彻底完了! 一阵热风迎面吹来,三浦和一的眼睛模糊一片,太阳穴一股一股的凸起,大脑一片混沌,几乎已经瘫坐在黄包车上。 情况已经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了,自己带来临城的调查小组几乎全军覆灭,就在自己刚刚到临城不到一周的时间,自己甚至还没有完全把“轻舟”小组暴露的事情捋清楚,就出现了如此灭顶之灾。 是对三浦和一而言,作为日本谍报组织特高课派往临城地区专项行动的首脑,最直接的负责人,这场灾难已经足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几乎已经宣告了他生命的终结! 松井课长平时御下极为严格,下属在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追究责任和力度一贯是非常严厉的,丝毫不讲情面。 总部的另一位情报组长北条知良,就是因为在南京情报专区时工作接连出现了失误,导致三个情报小组被特务处破获,造成了重大顿时而引咎辞职的。 可即便他辞职了,松井课长也并未放过他,而是将他发配到了一个步兵旅团当中担任步兵大队副大队长。 三浦和一很清楚,像他们这种特工出身的,本来就不受那些军人所喜,北条被排挤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将来一旦开战,北条在战场上牺牲的概率非常大。 而现在他所面临的情况甚至比北条知良更加的严重。 他承认,自己在对待伊藤广志的问题上是有私心的,也正是这样的态度,让他在调查过程当中,让调查方向不断地走偏,以至于调查小组全军覆没。 三浦和一很清楚,自己可没有北条知良那么幸运,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出路,除了被投入军事监狱接受审查,就只能是破腹自尽这一条路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黄包车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口,停了下来。 前面的男人率先下了车,三浦和一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两个黄包车夫调转车头,机警地守在了巷子口。 又穿了几条小巷,这里的巷子星罗棋布,如果不是本地人,非得弄得晕头转向不可。 可前面带路的男人似乎对这里非常的熟悉,连看也不往后看,似乎非常的自信。 三浦和一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院子中。 进了院子,三浦和一赶紧问道:“请问你是……?” 他对此人的身份很是好奇。 特高课总部的特工多多少少的他都认识,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男人没有理会他。 大门又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人闪了进来,目光在三浦和一的身上略作停留,便快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低声耳语起来。 男人听了之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而这边,三浦和一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你是松井课长的……”三浦和一惊声道。 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三浦和一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传闻,松井直辉曾经和另一位同行,在早年之间秘密训练了一批特工,这些特工受训的时候年纪只有十几岁。 结束长达数年的训练之后,他们便被派往中国,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潜伏了下来。在特高课的档案之中,是根本找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名字的,唯有松井直辉一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些特工潜伏隐藏的极深,不少都是战略级别的情报员。 这些人也许数年都不会被启用,但是一旦启用之后,便是插在敌方心脏里的一颗钉子。 这些弟子,都是松井直辉和其同行亲手调教,能力各有所长。 这么大的一位人物,居然藏身于临城市区内,若让临城军事情报站知道,定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男人转过身,冷冷地打量着三浦和一道:“三浦君,松井课长对你在临城的表现十分失望,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三浦和一浑身一颤,虽然他也知道松井直辉已经知悉了临城的变故,可等男人说出来之后,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他双手一摊,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武林巷的住址十分隐秘,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中国特工怎么会……一定是有内奸,一定是伊藤广志,对,一定是他,是他告的密……” 男人看着他,一股寒光透出,竟是令久经风浪的三浦和忍不住一打了个哆嗦,后面的话竟是被生生地咽了回去。 “三浦和一,亏你还是堂堂的特高课情报组组长,在出事之后非但不想着搞清楚原因,反而第一时间推卸责任,你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我……”三浦和一被抢白的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松井课长有先见之明,知道你对待伊藤广志的问题上处事不能秉持公心,特命我暗中监督。可终究还是没想到,没想到……” 他停顿了。 男人冷冷地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三浦和一:“我刚刚得到确切消息,你的手下濑户川平已经玉碎了,池田次郎也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里。” 三浦和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羞愧地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心口:“一切都是我的罪责,我愿以死赎罪。” 男人长长地叹口气:“他们都是特高课的精英,本来是应该为帝国获取更多的更有价值的情报的,而他们却因为你的自私与狭隘,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实在是极大的浪费。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的。” 说罢,他冷笑道:“你的性命是属于帝国,属于特高课的,有什么资格决定?” 他从三浦和一手里把匕首拿过来,狠狠道:“留着你的命,我还有用!” 三浦和一颓然地低下头。 从这一刻开始,三浦和一已彻底死了,只剩下一个服从任何命令的躯壳。 “接下来你要完成我的命令,才有死的资格。” 三浦和一的头颅低低垂下,一声不吭。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特高课总部派往临城调查行动的真正统摄之人,代表了松井直辉的意志。 他的意愿,就是他三浦和一的命运。 男人把刀丢开,抬手道:“‘轻舟’小组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我会派人去办。现在另外有一项任务交给你!” “嗯?”三浦和一抬头。 男人递过一张纸条,道:“刚得到消息,从南京来了个中国特工,此人是个老牌特工,在南京曾经破获过我们的情报小组,手上沾满了咱们同伴的鲜血,这是他的住址,你想办法杀掉他!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回到南京!”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残忍的快意。 南京的事情,三浦和一是知道的,就是北条知良的那档子事。 原来罪魁祸首已经到了临城。 三浦和一难得来一次临城,不送那人一份大礼,实在有失礼数。 可他很快又是眉头一紧皱。 这次他的任务是来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案的,虽然带来的人全军覆没,但三浦和一真的不甘心,就此罢休。 有一句话他一直没说,那位伊藤广志,即便没有主动叛变与中国人勾结,但也一定被中国情报部门监控了。 伊藤广志是去过自己的住处的。 当时已经采取了保密措施,伊藤广志到底是怎们知道这个住址的呢个?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狼很可能就是伊藤广志无意中引来的,结果导致数个精英特工还未发挥作用便丧生,背黑锅的却是三浦和一。 三浦和一没法解释,人家也不会听他解释。 解释的话,只有活着回到上海之后才能跟松井直辉去讲。 三浦和一低头看着男人的鞋,心中一阵凄凉。 别看他是总部的情报组长,但是此刻却的不听命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三浦和一把这些念头强行抑下去,谦恭地匍匐在地:“阁下,想必你已经做好了对那个大人物的刺杀计划,我想知道我处在哪一个环节上?” 男人脸色阴沉下来。 真是可笑,难道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三浦君,刺杀行动以你为主,我们只是执行备用方案!” 无耻,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南京来的大人物,那身边肯定有非常严密的警卫和防范措施,自己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如何去刺杀人家? “可是,我一个人……” “闭嘴!”男人愤怒地一挥手,“你现在是特高课的罪人,不需要嘴,只需要獠牙!” 三浦和一还要声辩,男人抬起腿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可惜手里没鞭子,不然非得狠狠地抽一顿这个愚蠢而又自私的浑蛋不可。 “起来吧,你对不起的是那些死去的帝国精英,而不是我,没有必要跪在我的面前!”男人说。 三浦和一何曾受过这种的屈辱,但是自己确实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到了这份上,得闭上嘴,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他的双拳微微攥起,眼神里跳动着不甘的火焰。 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三浦君,松井课长让我转告你,你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自己承担。这次刺杀,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希望你能够把握住。” 三浦和一脚步虚浮,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走出了院子。 巷子口的两个黄包车夫还在,其中一个快速地将车拉过来,让他上车。 三浦和一上了车,索性闭上眼睛。 日头正盛,光线刺眼,仿佛能够把人烤化了一般,可三浦和一却是满头的虚汗。 他感觉自己要虚脱了一般。 这次的临城之行,简直就是自己特工生涯的滑铁卢。 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他们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帝国特工,怎么会轻易地败在中国人的手中,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要知道,在三浦和一的心里,中国特工和日本特工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第二百二十章 再传噩耗 院子内,年轻男子转身走进了屋里。 跟客厅相连的是一间稍大一点的房间,五六个男人正在擦拭各自的武器装备。 这些人十分的精悍健壮、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到年轻男人到了之后,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站起身来,朝他看过来,态度十分的恭敬。 “诸君,临城的情报工作已经崩坏到一定的程度了,就在昨天夜里,临城军事情报站采取突然行动偷袭了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除三浦和一本人之外,其余的组员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这个消息一早就知悉了,但并未传达到每一个人。 是以,众人听了之后都是异常的震惊,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齐齐将头垂下,似乎是在死者默哀。 “就在这之前,在情报战场的较量当中,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临城的军事情报机构对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中国特工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 “仇恨是最好的武器,只有它才能给予我们无穷的力量。让我们复仇的火焰尽情地在胸膛燃烧吧。用不了了多久,我们就会像躲在暗处的毒蛇一样,给予敌人最为致命的一击!” 年轻男子的口才非常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能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个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名特工脸上:“厨师的事情落实的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址,此人家中还有妻子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周围的环境也已经熟悉完毕,随时都可以行动。” 年轻男子微微点头,似乎对手下的准备情况颇为满意。 他转头看向另一个特工:“渡边君,你那里怎么样了?” 叫作渡边的特工赶紧答道:“距离目标住处最大的综合医院便是广济医院,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预案。” 年轻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很好,这次的行动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务必为‘轻舟’小组以及昨晚在激战中玉碎的帝国勇士报仇!” 最后一句是低吼出来的。 日本特工们眼中流露出极度亢奋的凶光,他们不敢高声欢呼,只能齐齐顿首,低声喊着:“哈依,为帝国勇士报仇!” 做完最后的动员,男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院子。 而剩下的这些日本特工开始整理武器装备,收拾房间,做好离开的准备。 中午时分。 临城魁元饭馆,是当地人非常熟悉的一家面馆。 据说创办于清同治年间,虽然老板几易其人,但它的主营业务一直没变,那就是把面烧好、烧精、烧专。 这里的面称为“坐面”,烧而不糊,韧而滑口,吃起来有“筋骨”,面条花色品种有百余种。 因为字号老、名气大、美味实惠,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中午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一楼大堂内仍然有人排队等着座位。 “先生,麻烦您到柜台取号排队。”一个伙计对刚刚进门的男人说道。 男人穿着灰色短衫,尖下巴,一双眸子中透着疲惫,他打了个呵欠,说道:“楼上预定了包间,喜乐堂!” 因为饭店生意太好,包间都要提前一天预定,饭店里装了电话,很多客人便会通过电话进行预定,伙计记性很好,立即说道:“哦,原来是曹先生,您请随我上二楼。” 曹华隔着伙计上楼来到了包间之中,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装修的清幽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待伙计上了茶点退出去之后,曹华的眸子中立刻恢复了清明,他立即起身,先是开门探出头去看了一下,又将门轻轻关上,走到窗前看了一下楼下的情况,最后到包间的两侧墙壁侧耳凝听了一会儿,确定这里的隔音没太大问题,这才回到座位上抿了一口茶水。 过不多时,伙计开始上菜了,曹华一共点了三个凉菜、四个热菜,还点了这里的招牌面——片儿川和虾爆鳝面。 相传片儿川配料是从苏东坡所写的“无肉令人瘦,无笋令人俗”之句得到启示的。 又过了五分钟,门外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曹华的眉毛微微一挑,低声道:“请进!”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衬衣、西裤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曹华微微点头示意让青年男子坐在自己的对面,青年男子低声用日语问道:“宫阪君,为什么选这个地方见面?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这里是否安全?” “放心,这个包间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墙体也很厚,在这里小声说话,隔壁根本不会听见。”化名为曹华的宫阪树正先回答了对方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包间是我昨天就预定了的,原本是请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今天一早得知对方另有要事不能赴约了。” 青年男子看到宫阪树正虽然语气缓慢,但神色凝重,不禁再次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的。你让我查的人查到了。在你离开临城的那天晚上,军事情报调查处临城站的人突然对一处公寓实施了抓捕,在抓捕的过程中,一名年轻男子与中国特工发生了交火,并引爆了手雷自杀成仁,经过我们的多方调查证实,此人正是你要找的川本君!” 尽管这是一个悲伤的消息,可是宫阪树正在叙述的时候始终是面无表情,似乎跟这件事毫不相干一样。 “纳尼?”青年男子的真名叫作稻叶昌生,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丝毫不亚于五雷轰顶,情绪几乎失控起来。 宫阪树正轻轻地敲击桌面提醒他:“稻叶君,你是个专业特工,应该懂得如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稻叶昌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背绷得的紧紧的,似乎要将满心的悲伤自责化作那无形的箭,把自己撑成一张拉满张足的强弓,将自己的心击成碎片。 “稻叶君,不要悲伤,川本君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他是我们的骄傲,是大和民族的骄傲!”此时,宫阪树正的语气中才略微带着一丝忧伤。 “宫阪君,临城站的中国特工是怎么发现川本君的?”稻叶昌生的语气平缓了许多,但脸上仍然呈现出一种悼念的悲伤。 “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据说事发当天下午,临城军事情报站便开始对诊所、车行等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查。而川本君的暴露,具体是因为诊所,还是车行并不确定。” 稻叶昌生重重顿首:“对不起,宫阪君,川本君的玉碎都是因为我的大意造成的,我不该突然联系他,更加不该贸然让他参加我的行动。” 宫阪树正摆摆手:“你的决定确实草率了一些,川本君一直都是蛰伏状态,他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本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的。不过,松井课长曾经嘱咐过,你在特定的时候可以寻求支援,川本君的玉碎,你固然难辞其咎,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忽略了我们的对手!” 稻叶昌生深以为然:“宫阪君所言极是,在情报这个领域,我们之前领先中国人太多了,帝国很多特工像我一样产生了骄傲自满的心理,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就叫‘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而我们的对手一直都在学习,都在进步,特别是军事情报处这个机构日益强大,对我们的威胁也越来越大了。” 稻叶昌生的话不无道理,最初的情报工作,日本的确是碾压中国的。 早在1901年,日本便在上海开办了东亚同文书院,以进行“中国学”研究为专务,实际上就是培养间谍。 学校中有极为重要的一课——“大旅行”。 每届学生都要用数月至半年时间对中国进行名为“大旅行”的实地调查。 开办三十余年来,参加调查的学生有三千多人,调查路线五百余条,足迹遍及除雪区以外的中国所有省区。 调查范围涉及风物、民俗、地理、物产、矿藏、工商、社会、政治诸多领域。 有些调查班十分专业,特就某种经济作物、特定社会现象、某类经济活动进行调查,精细入微。 比如,在中国湖南耒阳深山里有一个叫作田心铺的小村子,只有羊肠小道与外相通。买鱼肉杂货要走十几里山路,但村子地下蕴藏一种优质无烟煤,烧时无臭无烟,燃尽只留一点白灰。 因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外人很少知道,即便在最详细的中国地图上也找不到。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竟然出现在了同文书院的调查报告中,报告中详细记载着湖南耒阳田心铺某山上有一座无烟煤矿。 宫阪树正点头道:“是啊,这确实是我辈该深刻反省的。” 川本草介在临城蛰伏,除了总部的松井直辉以外,只有他一人知道。 为了追回上海总部失窃的情报,松井直辉进行了特别授权,批准稻叶昌生在紧急情况下启用川本草介这枚闲子、联络宫阪树正,可谓是双保险。 不过,当时稻叶昌生抵达临城的消息,也只有宫阪树正一人掌握。 而且松井直辉特意交代,不得让宫阪树正的下线特工知悉,更不能让稻叶昌生与他们接触。 这么做既是为了保护临城的间谍组织,也是为了稻叶昌生安全考虑。 可即便是这样,最终还是出事了。 稻叶昌生沉默不语,这本来应该是一场针对中国特工展开行动的一次商讨会,但随着川本草介的死,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张口说道:“宫阪君,麻烦告诉我一下当时的情况,我想知道纰漏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嗯,你只需要说一下我的知悉范围之内的即可。”他补充道。 近年来,宫阪树正苦心经营着一个代号为“郎中”的谍报小组,并发展了几个下线,成绩斐然的同时,他也深感忧虑。 中国人越来越重视情报工作,特别是军事情报处这个特务机构建立之后,谍报小组的工作开展不得不十分小心。 就在七月份的一天,他手下的一个情报人员“人参”就被临城站的特工跟踪了。 好在“人参”为人机警,及时发现了这一情况并机智地摆脱了对方的跟踪,但不得不放弃原来的经营了很久的掩护身份。 稻叶昌生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和川本君既是高中校友,也是同文学院的校友,后来又先后加入了特高课,我们之间不仅感情十分深厚,配合也十分默契。这也是松井课长给我特别授权可以启用川本君的原因。” 宫阪树正点点头,这个情况他早就掌握了,稻叶树正和川本草介是松井直辉的得意门生,只不过稻叶树正一直跟在松井直辉的身边,而川本草介则被派往临城潜伏进行历练。 “我从上海一路跟踪苏文俊来到临城,此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我好几次险些被他发现。最后,不得不远远地跟踪监视他,还好他到了临城就一直住在湖边村饭店没有怎么出门。可是,就在那天一早,我发现他忽然要出门,这才迫不得已联系您,请您立即搜查他的住处。” 宫阪树正问道:“当时我很奇怪,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们要的东西就在保险箱里,而不在他的身上?” 当时,宫阪树正跟川本草介一样,被稻叶昌生打乱了节奏。 在接到了稻叶昌生的紧急联络信息后,他匆忙赶到湖边村饭店,潜入530房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是一卷微缩胶卷和一沓法币。 按照稻叶昌生的要求,他将胶卷和现金全部拿走,制造了客房失窃的假象。 不过,当时他十分的不解,530的房门、床单、窗户以及保险箱都做了标记,一看就是个老手。 盗窃这样的理由显然是无法骗过对方的。 稻叶昌生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案:“别忘了,我在对面的楼里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我是亲眼看着他将胶卷放进保险箱里的,而他离开客房之时,并未打开过保险箱。”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事实真相 听稻叶昌生真么一说,宫阪树正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杀死他!” 稻叶昌生还真是艺高人大胆,湖边村的对面当时就有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监视点。 稻叶昌生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为了让他永远地闭嘴,毕竟他和松井课长接触的时间很长了,谁知道他脑袋里还私藏着什么情报。” 宫阪树正心有余悸地道:“还好,经过紧急鉴定,胶卷是处于未被冲洗的原始状态的。也就是说,这份情报极有可能还没有泄露出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胶卷是由他亲自鉴定,并安排专人送回了上海。 稻叶昌生抿口茶水,接着道:“川本君假扮成车夫,拉着我跟踪目标到了一壶春茶园附近,发现那里竟然有人在监视目标,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是在外围等着。幸好后来又来了一伙人,这些人很不专业,不过他们却帮了我的大忙。 也许是目标也发现了自己被人监视,便很快下楼了,我一看机会难得,便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可目标发现了我,并企图向我开枪还击。关键时刻,一个年轻的中国便衣竟然朝着目标开枪了,他的枪声很好地掩护了我。只是,川本君十分不幸地被目标击中了手臂。” 稻叶昌生神情凝重,本来他对这次任务是满怀信心的,但目标被不明身份人员监视,为行动增加了不少的困难。 但是后面出现的另一伙不明身份人员的到来,让他觉得像是得到了天照大神的眷顾,在方如今开的那一枪之下,他巧妙地完成了一次教科书级别的完美刺杀。 美中不足的是,川本草介被目标射出的子弹击中了 “川本君当时受伤被发现了吗?”宫阪树正问道。 “应该没有!他尽管受伤了,但还是忍着疼痛迅速将我带到了安全区域。”稻叶昌生回忆。 宫阪树正道:“川本君的表现确实令人钦佩。后来我打听过了,茶园门口的人大多都被控制了起来。如果你们动作稍慢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啊。” 事实上他不放心稻叶昌生,但自己又无法分身,便紧急联系到了手下一名代号为“秋石”的情报人员到一壶春茶园策应。 为了保密,并没有将稻叶昌生的身份透露给“秋石”,只说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制造混乱即可。 事实证明,这一招绝对是险棋。 没想到临城军事情报站站的人反应很快,当即就控制了场面,“秋石”跟众多的目击者一样被抓到了临城站,好在“秋石”的底子清白,才得以顺利脱身。 稻叶昌生道:“不错,一切都归功于川本君。是他忍着剧痛,将我拉到了安全地带。只是我想不通,那些中国特工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川本君的踪迹了呢? 中国特工搜查了诊所,说明他们知道川本草芥受伤了。 难道在从一壶春茶园紧急撤离的时候有人看到川本君受伤了? 稻叶昌生觉得,这恐怕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宫阪树正点头道:“很有可能,中国特工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发现了川本君的踪迹,最终找上门来……” 稻叶昌生目光黯然,说起来,还是他害死了川本草芥。 沉默良久之后,稻叶昌生才道:“关于这件事,你还打听到那些情报?” 宫阪树正略一思索道:“根据我手下的情报人员‘秋石’的回忆,在苏文俊被杀的当天,他就被关进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大牢当中,之后看到一名军官带着一年轻人来指认。那些中国特工称呼那名军官为组长。” “军官?年轻人?” “那军官是不是身材高大?”稻叶昌生记得当日离开现场时曾经看到过枪响之后一个高大的中国特工飞奔而至。 宫阪树正摇头:“个子不高,人也有点白白胖胖的。” 不是现场见到的,那这个人又是谁? 稻叶昌生紧锁眉头:“那年轻人呢?” “‘秋石’说就是当日向苏文俊开枪的便衣。” “竟然是他?”稻叶昌生目光复杂。 “对他动刑了没有?” 宫阪树正摇头。 这个为自己完成神助攻的小警察竟然没有被用刑,竟然毫发无损?他们从现场撤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稻叶昌生百思不得其解。 “宫阪君,川本君的事情还要多多拜托,弄清事实真相对我很重要。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给川本君一个交待。”稻叶昌生想不明白,可总觉得线索就在手边,偏偏抓不着。 宫阪树正点头:“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追查的。不过,恕我直言,这几年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保密工作越发地做的好了,我们很难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这恐怕还需要花上一些时间。” 宫阪树正极其情报小组的存在,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但现在稻叶昌生托他调查川本草芥的事,多少有点公器私用的意思。 不过,宫阪树正知道稻叶昌生是松井课长的得意弟子,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可帮忙归帮忙,有些话必须要说在前头。 能否查到真相,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 “那真是太感谢了!”稻叶昌生微微顿首。 谈完川本草芥的事情,又继续商量刺杀侯科长的计划。 宫阪树正动用了自己手下的情报人员,全力配合稻叶昌生的刺杀计划。 侯科长的秘密住址,就是他手下的情报人员找到的。 不过,对于行动,他在稻叶昌生面前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用中国人的话来说,那叫关公面前耍大刀,可这并不妨碍他摆出态度。 “稻叶君,刺杀行动需要我参加的话,请尽管吩咐!” 稻叶昌生摆手道:“不必了,我已经做好了详尽的安排,你们虽然对临城比价熟悉,但毕竟是情报人员,而不是专门的行动人员。” 宫阪树正点点头。 最后,稻叶昌生道:“这次‘轻舟’小组和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损失惨重,松井课长震怒,严令我等查清真相,这件事还要多多仰仗宫阪君。” “轻舟”小组出事,让宫阪树正感到兔死狐悲,他当即表示在这件事上责无旁贷,会全力配合。 事情商量完毕,稻叶昌生心中悲痛,几乎没有胃口,还是宫阪树正劝他,这才勉强地吃了一点。 随后,两人前后脚离开。 …… 到了傍晚,距离和方如今接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石田裕子却越发地不安起来。 这几天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石田裕子不知道这次方如今紧急召见她到底是什么事,她并不怕死,但是一旦死了,他的儿子就成了孤儿。 在这样的世道之下,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小孩子是很难活下去的。 石田裕子只希望眼前的一切早点结束,好让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远走他乡,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们母子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巷子外面传来了一声吆喝声。 “桂花糕,桂花糕……” 石田裕子精神一振,这是在告诉她外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对于石田裕子,纪成林并没有直接派人跟踪,而是在石田裕子通往接头地点的路上安排了人。 石田裕子的路线都是事先选定好的。 只要石田裕子按照预定的路线走,就会一直在中国特工的监视范围之内。 这样虽然花去了不少的人力,但相对安全,即便是石田裕子在半路遇上她的日本同行,也不必担心被对方识破。 石田裕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脖子上还是缠着薄纱布,只能用丝巾系在脖子上遮掩。 深吸一口气,石田裕子迈步出了门。 巷子中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石田裕子又往另一头看了看,那个刚才还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此时已经走出很远了,在夕阳下只留下一个带着光晕效果的背影。 石田裕子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手中的小坤包,深吸了一口气。 回过头,向前走去。 巷子口的一个馄饨摊上很是热闹,这个小摊早晨卖早点,夜里卖夜宵。 这几天,石田裕子都没有什么胃口,可还是被馄饨摊上传来的香味给吸引了。 煮熟的小馄饨在汤锅你翻滚,捞上来,撒点芝麻和香菜,再淋上一点儿香油,那叫一个让人流口水。 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时候母亲就经常会给她包馄饨吃。 石田裕子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正在忙活着的摊主眼很尖,也很会做生意,赶紧笑着招呼驻足观望的石田裕子。 “小姐,您请坐,馄饨马上就出锅了。”摊主的笑容很是憨厚。 石田裕子感到腹中一阵咕咕叫。 她点点头,馄饨摊子边上支起的桌子坐下来:“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咧,小姐生您稍等。” 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麻油馄饨端了上来:“小姐,您慢用。” 石田裕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竟是湿润了。 这是妈妈的味道! 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拿起小汤匙,轻轻地在嘴边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 热气扑面,泪花在她的眼中打着转儿。 就在这时,一个装着香醋的小碟子被放到了桌上,石田裕子缓缓抬头。 “小姐,这馄饨稍微加点醋,味道会更好。给您放这儿了。” 四目对视,旋即错开。 摊贩借着弯腰擦桌子的时机,忽然低声说道:“吃完了赶紧走吧,八点钟电影就要开演了,可别耽误了时间。” 他一边说着,笑容也爬上了脸,似乎正在跟自己的食客拉家常。 不要误了时间? 石田裕子闻言就是一怔。 老板这句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有所指! 他见过馄饨摊的摊主,而且听周围的邻居们说,此人在这里卖馄饨有几年了。 此人不像是临城军事情报站临时安插的特工,却又知道八点钟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其实,石田裕子并不知道,她临时住的这座宅子是临城站行动组的一处保密级别非常高的安全屋。 其配置却远远超过一般的安全屋。除了必要的硬件设施之外,这座宅子的周围还有四名早年间潜伏的特工。 他们平时就跟普通的市民一样,有的每天早出晚归上班,有的则在巷子口摆小摊过活。 他们的唯一使命便是保护好进入安全屋的人。 这样的配置得意于张鑫华的远见卓识,他一直认为安全屋不能只是一间冷冰冰的房子,而是必须要有人拱卫。 像这种级别的安全屋,全临城只有两处,张鑫华在卸任行动组副组长之后,将之全部交到了王韦忠的手里。 而作为张鑫华继任者的王韦忠,对方如今则是毫无保留的,提供一切能提供的资源。 馄饨摊的老板正是行动组安插在这座安全屋周围的一名潜伏特工。 石田裕子略微一错愕,旋即低下头。 调整完情绪,石田裕子便开始吃。 这馄饨皮薄肉多,做工精细,馅料丰富,无奈她脖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故而只能是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非常慢。 足足用了近两炷香的工夫,才有小半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入了肚,石田裕子腹中饥饿的感觉迅速的消失。 同时,借着面孔被馄饨冒出的热气熏蒸的时机,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脸。 “不能乱了分寸,今天晚上的接头任务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石田裕子在心里默默地对提醒自己。 很快地吃完馄饨,她在碗下压了一毛钱,就离开了馄饨摊。 就在刚刚走出十几步,一个年轻的食客匆匆起身,微微对馄饨摊主示意,然后立即转身向着石田裕子行进的相反方向而去。 而石田裕子则穿过一条狭长的巷子,来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向前走了近两百米,石田裕子路过一个书报亭,她停下脚步,微微地回了一下头。 显然,石田裕子也对一直都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感到十分好奇。 石田裕子转过脸:“麻烦来一张今天的报纸。” “小姐,您要什么报纸?”报亭的老板问道。 “《东南日报》!”石田裕子说。 报亭老板从一堆还散发这油墨清香的报纸中抽了一张递给石田裕子,石田裕子接过来,扔给对方一个铜板,然后拿着报纸,继续往前走去。 石田裕子走出去不远,报摊对面的一个男子便快步走进了一家成衣店,拨了一个号码……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临时拼凑 石田裕子按照既定的线路赶赴接头地点福寿烟馆,前面路上都很顺利,但是她并没有料到,自己的踪迹很快就要暴露了。 最后的一抹夕阳落到了山后,临城的夜晚正式降临了。 一间饭馆的门口,三浦和一和木村义拓两个人蹲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们裹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的破毡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木村义拓不时地抠着脚丫子,俨然是两个流离失所的流浪汉。 木村义拓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街道,只有零散几个行人经过,他忍不住低声问道:“组长,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松井课长为什么突然不让您参加调查任务了?还有,要您刺杀的这个目标到底是什么来头?” 之前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木村义拓便不再出门,甚至已经有了撤离的念头,这次是接到了三浦和一发出的紧急联络信号才出来见面的。 虽然冒着被中国特工跟踪盯梢的风险来和三浦和一接头,可到了这里却是一头雾水。 三浦和一的心情很差,有些话根本不愿意跟他说。 木村义拓心中忐忑不已,这几天临城军事情报站连连出手,让他意识到现在的中国特工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三浦和一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大街上的行人,无奈地说道:“那个人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松井课长的得意弟子。木村君,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在临城我也只能是依靠你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启动调查任务的时候,选定你和‘清水’小组来配合的原因。” “至于刺杀的目标,应该是特务处南京本部的一名大人物,此人不知为何来到了临城。据我所知,他几乎不怎么出门,住址周围戒备森严。” 听他这么一说,木村义拓心里更没底了,两眼一抹黑,什么条件都不具备,这还怎么去刺杀? 三浦和一的头脑不再像以往那样冷静了。 “清水”小组的特工人员主要以获取情报为主,行动能力偏弱,并不是执行刺杀任务的最好人选。 而且,即便有一些行动能力强的特工,也未必就能完成刺杀,更不要说在刺杀之后还能做到全身而退。 木村义拓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三浦和一,心中对自己和“清水”小组未来的命运充满了忧虑。 调查小组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和他一起执行调查任务的池田次郎也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里。 还好自己机警,想办法摆脱了中国特工的跟踪。 三浦和一启动紧急联络方式,让木村义拓的计划只能是往后推了。 其实,他也理解三浦和一的处境,调查小组剩下了三浦和一一个光杆司令,启用“清水”小组也是无奈之举。 但是事实却是,刺杀任务几乎就不可能完成,把“清水”小组扯上并非明智之举。 就在这时,木村义拓的肩头忽然被三浦和一拍了拍。 “组长,怎么了?” “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木村义拓抬头一看,十几步之外有个拄着拐棍的老者正从这边走来。 “这人……” 三浦和一低声道:“这就是薛老板!” 木村义拓闻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之前三浦和一一直都在怀疑这个薛老板已经暗中投靠了中国人,“轻舟”小组被破获就与此人的叛变有着密切关系,现在见他干什么? 他神情紧张地用目光在周围梭巡,仿佛下一刻中国特工就会从黑暗的角落中冲出来,将他们两人逮捕。 “不用担心,他的身后没有尾巴!” 听到三浦和一这么淡定地说,木村义拓心中更加的诧异了。 不多时,老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用拐棍在地上戳了几下。 三浦和一对着对方微微点头。 木村义拓也是偷偷地打量这个老人,借着饭馆门窗透出来的灯光,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他须发皆白、皮肤松弛,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薛老板? 饶是木村义拓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也被对方的化装术所折服,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绝对是认不出来的。 十分钟后,三浦和一带着木村义拓来到了河边的一处小树林中。 随着三浦和一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个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正是刚才的那个老头。 不过此时他的动作十分敏捷,完全看不出老态龙钟的样子。 三浦和一让木村义拓去树林边上望风,他有事要和伊藤广志单独商谈。 “三浦组长,不知这次紧急召见,有什么吩咐?”伊藤广志面露狐疑之色。 “伊藤,你的化装术又精进了。” 这次三浦和一的态度与之前大为转变,先是十分热情地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同伊藤广志讲了调查小组暴露出事的事。 伊藤广志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这才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个调查小组除了三浦整个组长之外,都折了进去。 如今的三浦和一,成了孤家寡人。 难怪三浦和一对自己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 这是有求与自己啊! 三浦和一之前欺负他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伊藤广志心中愤懑。可即便如此,听闻调查小组全军覆没之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 如果通过这次合作,能够使三浦和一打消对自己的疑虑,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三浦和一并没有告诉神秘年轻人接管他的调查权一事,也没有透露刺杀的事,只说他需要伊藤广志的帮助,继续调查“轻舟”小组一案。 中国人有句话,叫作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 三浦和一很清楚,这件案子弄不清,即使他能活着回到上海,也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伊藤君,你那里现在什么情况?” 伊藤广志略一思索,说道:“组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石田有问题。” 三浦眉头一挑,看着他:“为什么?你有证据吗?” 伊藤广志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其实,这种感觉从一开始见到石田裕子便有了。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伊藤广志的嗅觉是相当的敏感的,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轻易地从赵旭天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脱。 三浦和一陷入了沉思。 他也曾经怀疑过石田裕子,秋田直宏和石田裕子的关系最为密切,为何秋田被抓,而石田裕子却躲过了抓捕呢? 这也是他一直坐镇幕后,让伊藤广志和石田裕子接触的原因。 如果能够证明石田裕子是内奸,那么一切疑惑就能迎刃而解了。 石田裕子叛变出卖了秋田真宏,进而是整个“轻舟”小组。 而且,调查小组出事怕是也跟石田裕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一旦坐实了石田裕子内奸的身份,三浦和一就可以翻身了。 三浦和一越想越是激动。 “伊藤君,你知道她的住址吗?”三浦和一赶紧问道。 伊藤广志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但下次在接头的时候我可以悄悄地跟踪她,弄清她的地址。” 三浦和一点点头,如果能够对石田裕子进行监控,相信肯定会有收获。 但问题是,他现在人手紧缺,紧紧靠伊藤广志一个人显然难以胜任,看来还得调动“清水”小组情报人员的加入。 这也不算是大问题,毕竟自己现在第三情报组组长的职务还没有被松井课长免掉,还是有权调动临城潜伏的各个情报小组力量的。 “这样吧,我再调配一些人手配合你。” 竟然还有人手? 伊藤广志一听,顿时心头大定,除去三浦和一心术不正之外,此人的工作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伊藤广志淡淡一笑道:“组长,有您的支持,我一定能够找到证据。” 表面上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地信任了石田裕子,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石田裕子放松警惕而已。 越是放松,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伊藤广志知道,继续跟石田裕子接触无疑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前几次也许已经暴露在了中国特工的视线当中,但他推测中国特工应该不会立即对他下手,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斜眼看了一眼守在林子边上的木村义拓,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临城当地的潜伏特工。 三浦和一道:“伊藤君,之前的事情……” 看到三浦和一欲言又止,伊藤广志大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忙道:“组长,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希望能够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三浦和一面露笑容:“对,对,对,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给松井课长一个满意的答复,也给那些死去的勇士们一个交待。伊藤君,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亲自给你请功。” 这就是很明显的拉拢了,如今三浦和一的左膀右臂都折了,能依仗的人不多,不然也不会拉拢伊藤广志。 对此,伊藤广志也是心知肚明。 “多谢组长!” 三浦和一又叮嘱道:“伊藤君,鉴于目前的形势非常严峻,我身边又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手,你一旦有了最新的调查情况,要在第一时间直接找我汇报。” 伊藤广志点点头。 接着,三浦和一又将木村义拓叫了过来,介绍两人认识。 木村义拓对此内心是有些抵触的,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见面,这是违反规定的。 尤其是伊藤广志这个人,木村义拓觉得他就是个扫把星,跟他沾边的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这样的人躲着都来不及,还要还近距离接触? 这是三浦组长的要求,他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 不过,自己却是留了个心眼儿,必须要做好预案。 他可不想步秋田真宏、池田次郎和濑户川平的后尘。 三浦和一说了大致的计划:先是由伊藤广志搞清楚石田裕子的住址,再由木村义拓接手展开监视。 木村义拓对临城比较熟悉,工作开展也更加的便利。 三人商量完毕后便各自离去。 伊藤广志走在路上,回想着刚才三浦和一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现在三浦和一手下无人可用了,这才想着拉拢自己。 太晚了! 这样的人一旦再次翻身的话,自己还得被他欺负。 伊藤广志之所以虚与委蛇,主要还是自己的处境太过尴尬了,他必须尽快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当然这绝对离不开三浦和一。 在他的计划当中,三浦和一可是极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眼睛一眯,目光落在了前方一个女人的身上。 只见前方三十几步的地方,走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背影他有些熟悉,他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石田裕子! 她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朝着四周,尤其是自己的身后看了几眼,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之后,他快走几步,跟在了石田裕子的身后,远远地坠着。 前方的石田裕子则是毫无察觉,轻轻地摸了一下系在颈部的丝巾,快步向街道东面走去。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会出门?” “这是要去哪里,见谁?……” “身后会不会有中国特工在跟踪?” “如果有的话,他们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在伊藤广志的心头升起。 他的心情一阵激动。 也许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现在天色已晚,把距离放远一些,倒是不怕被石田裕子发现。 果然,石田裕子到底只是一个报务员,没有老特工的警觉,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远远坠着一个尾巴。 石田裕子走在街上,看到街边一家成衣店还开着门,步子放缓,驻足犹豫片刻,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伙计在门口迎了出来,石田裕子和他着招呼。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伊藤广志看在眼里,心头顿时大喜,石田裕子大晚上出门,进入这家店铺,是不是就是为了见这里的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另一边,伊藤广志远远地站在街道的斜对面一家饭店的门口,目光却在时不时地打量着对面的成衣铺。 这时,忽然从饭馆门口走出一个伙计,和他在一起的一个脚步漂浮,身体晃晃悠悠的男人,浑身酒气,显然是喝多了。 伙计扶着那男人走到大街上,赔笑将其送走,转身的工夫,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伊藤广志的身上…… ------题外话------ 抱歉,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电话再现 石田裕子进入成衣铺的时间并不长,不多时就在伙计的相陪下,转身快步出了商铺,一路向福寿烟馆走去。 这一路上,她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还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 看到石田裕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中,伊藤广志赶紧紧追几步,看着她进到了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并没有挂着任何的招牌。。 这个宅子并不是很起眼,但伊藤广志看到两个脸上带着倦容、打着哈欠,却又看上去十分亢奋的男人时,他很快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大烟馆,在这里瘾君子们终日挥霍着银钱,窝在暖坑上吞云吐雾、醉生梦死。上至豪门权贵,下至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吸食者甚众。 开大烟馆的三教九流都得接触,这里人际关系十分的复杂,伊藤广志并不敢轻易地进去,只得找了一处隐蔽所在顿首。 可是片刻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有道是狡兔三窟,万一石田裕子从烟馆的后门走了,自己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他对临城不熟悉,身边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跟踪石田裕子确实存在难度。 思来想去,还是得赶紧找个帮手。 于是,他紧走几步来到了大街上,寻了一个店铺的公用电话,递给店主一张法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老舅吗?姨妈病了,希望你赶紧去看一下。”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人听到伊藤广志的声音明显一怔。 “请问你是……?” “怎么,老舅,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啊,我是薛涛啊!” “哦,你刚才说姨妈病了,在哪里?” “在大横路上的钱江医院,我这会儿也往哪儿赶呢,要不你到大横路上的蔡记酒庄门口找我?” “好,我这就去。” 挂上电话,伊藤广志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电话并不是直接打给木村义拓的。 无论是三浦和一,还是木村义拓,对他不信任。 留下的紧急联络方式,也需要通过其他人中转。 接电话的人应该就是“清水”小组的特工,再由此人将他的话传给木村义拓,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可就耽误了不少。 不过,他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形单影只呢。 在这期间,伊藤广志特意地绕着那大烟馆转了一圈,还真的发现了后门。 不仅如此,大烟馆的周围还有很多闲散人员。 抽了大烟的人,急了眼,就是亲爹老子都不认,为了防止客人闹事,大烟馆中豢养了不少的打手。 这么一来,伊藤广志也不敢靠的太近。 他只是希望这段时间内,石田裕子没有离开烟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就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木村义拓根本就没有露面。 伊藤广志知道木村义拓对他有着很强的防范心理,甚至认为就是因为他的叛变,导致了“轻舟”小组以及三浦调查小组的全军覆没。 伊藤广志心中凄凉,这样内耗不知浪费了多少的机会。 一旦石田裕子走出了他的视线,再将其锁定就不容易了。 一直过了四十多分钟之后,木村义拓赶到了,尽管是乘黄包车,可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有些地方都贴在了身上。 伊藤广志紧走几步迎了过去,嘴里急促地说道:“我在路上发现了石田,一路跟着她,发现她进了前面的那个烟馆之中。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这地方有两个门,我只能守一个,也不知道她走了没有。” 一个女人竟然在晚上去了烟馆,是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还是去烟馆里面见什么人? 木村义拓心里有着与伊藤广志同样的疑问。 不过他很快就排除了前者,即便石田裕子抽上了鸦片,也没有必要到几乎全是男人的烟馆里吞云吐雾,完全私下购买,在家里抽,那样既舒服,又安全。 她一定是要去见什么人。 木村义拓喘了几口气道:“在路上的时候接触过什么人吗?” “曾经去过一个成衣铺,但是进去的时间不长,然后就走了出来。” 木村义拓霍的看向伊藤广志,低声追问道:“只是进了成衣铺一会儿?和其他人接触了吗?” 伊藤广志摇了摇头,语气不定地道:“我不敢跟的太近,她在里面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也不知道。” 木村义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成衣铺和这个烟馆都是重点需要调查的对象。 当然了,烟馆更应该是重中之重。 “走,咱们去看一眼。”木村义拓当下不再耽搁,当先一步迈腿就走。 “等等……”伊藤广志一把将他拉住,“里面什么情况,咱们还不了解,这样贸然进去,岂不是……” 木村义拓嘿嘿一笑道:“如果是别的烟馆,我还真就没这个胆子,但是这个福寿烟馆可就不同了,我同他们的佘经理关系不错,想来他会卖我这个面子。” 伊藤广志担忧地道:“即便你和这里的经理很熟悉,但若是里面有中国特工呢,我们就这样闯进去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 木村义拓道:“这个你放心,你就不要进去了,我先探探路。” 伊藤广志有些犹豫,里面情况不明,这样确实比较冒风险。 而且木村义拓这个样子,的确让他感到十分的诧异。 木村义拓是潜伏临城多年的老特工,一向做事谨小慎微,怎么会如此的冒失呢? 就像是他刚才所说的那样,烟馆里面有中国特工怎么办? 木村义拓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伊藤广志根本无法劝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不过,伊藤广志注意到,木村义拓没有去后门,而是奔着正门而去。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木村义拓还没有回来。 伊藤广志不禁替他捏了一般汗。 目前的情况,他现在就离开这里,万一木村义拓出来之后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石田裕子的立场,不仅是三浦和一想知道的,也是他伊藤广志想知道的。 又过了五六分钟,一队穿着黑衣警服的警察匆匆奔向福寿烟馆的后门,而且听着前面那边也是乱糟糟的,显然也派去了人。 伊藤广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为什么木村义拓刚刚进去不久,警察就来了。 伊藤广志不敢怠慢,赶紧躲进了一家售卖夜宵的小吃铺,他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了,小吃铺有个后门,后面的院墙也不高,随时可以撤离。 伊藤广志找了一个面对铺子门口的座位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馄饨。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对面福寿烟馆的动静。 警察们一进到烟馆里,喧闹声立即就传了出来。 甚至还有对骂、打架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藤广志暗中祈祷,但愿木村义拓没事。 他正担心呢,却见铺子前面人影一闪,很是熟悉。 这不就是木村义拓吗? 木村义拓不是进到烟馆里了,甚至有可能被警察围堵住了,他怎么又出来了? 木村义拓也看到了小吃铺里的伊藤广志,示意他出来。 伊藤广志将几个铜板放在碗边,起身走了出来。 两人来到了一个角落了,伊藤广志赶紧低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村义拓面带得意之色:“只不过是略施雕虫小技而已,呵呵,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报警,说有人在烟馆里进行文玩古董交易,嘿嘿……” 见伊藤广志一脸迷茫,木村义拓赶紧解释道:“你才来临城没几天,很多事情不知道,现在警察局正在追查一起盗墓案,只要是跟古董文玩有关的举报,他们都很重视,出警的速度也快!” 伊藤广志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之前替木村义拓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家伙压根儿就没进到福寿烟馆之中。 “木村君,难道你准备等警察走了之后再去看看?” 木村义拓连连点头:“不愧是伊藤君,我的这些小伎俩竟然没有骗过你的眼睛。” 哼,以身冒险,木村义拓是绝对不会的。 他有脑子,只要办法想好了,绝对是可以事半功倍。 接下来就是等着警察们离开,最好是石田裕子不要跟这些愚蠢的警察一起。 伊藤广志简短地将石田裕子的穿着容貌告诉了木村义拓,随后两人各守一门,木村义拓前门,伊藤广志则是负责后门。 带队的警察命令人逐个房间逐个房间的搜查,务必要找到盗墓案失窃的文玩古董。 这些警察平时跟福寿烟馆经理的关系不错,可今天的事事关南京高官祖坟被盗一案,这些警察们赶来的时候比兔子还快。 警察头目命人封锁了前后门,便开始带人搜查。 在搜到三楼最东边一间的包间时,只见一个年轻人半躺在床榻上,手里摆弄着一根烟枪。 警察头目身后两个警察一头闯了进去,正要开口训斥,可就在这时,从门后闪过两人,其中一个男子一伸手,就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前伸,直直地顶在警察头目的下巴上,吓得他身子倒退,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从外面又冲进来几个青壮男子,一下子将不大的包间给挤满了,纪成林一挥手,几名特务上前将这个警察头目给捆了起来。 纪成林和方如今一样,做事谨慎,虽然他也认为这个警察头目和日本间谍不会有什么联系,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大意。 行动队员将警察头目拖到了方如今的面前,警察头目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知道无论对方的什么来头,只怕今天的祸事是躲不过去了。 方如今手指着警察头目的鼻子,沉声问道:“告诉我,谁让你们来搜查的?” 警察头目一脸委屈地道:“之前,我们接到一个电话,说是福寿烟馆里有文玩古董即将进行交易。” 又是这种神秘的报警电话。 想当初在一壶春茶园不远处的一个公共电话,直接将周新刚等人调了过去,其结果是没有抓到文物贩子和盗墓贼,反而坏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好事。 而现在,这样的手段再次出现了。 方如今的心里竟是十分的激动。 “时间段想清楚,打电话的人的声音有什么特征?”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前,对,就是二十多分钟之前,那个时候临近换班时间了,我就特意地看了一下表……是个男人,好像是捏着鼻子说的,声音不太正常。” 这么算下来的话,那个神秘人打电话的时候,石田裕子早就进了福寿烟馆。 神秘人大概没有同伴,因此无法很好地跟踪石田裕子,故而打了一个假的报警电话,企图浑水摸鱼。 日本人能够浑水摸鱼,他方如今就能暗度陈仓。 想到这里,他将纪成林叫到了跟前,轻轻地耳语几句。 纪成林将自己的证件在警察头目眼前一晃。 临城军事情报站? 怎么碰上这帮大爷了? 一个多月前,侦缉科的同事们在追查盗墓贼的时候就得罪了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导致侦缉科科长周新刚被临城站的长官破口大骂,颜面尽失。 这在临城警局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有了这前车之鉴,警察头目如何不害怕。 可方如今毕竟是警察局出来的,也不太想难为警察头目。 “长官,您有何吩咐?”警察头目赶紧问。 “你的证件?” 警察头目微微一怔,还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证件,递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打开证件看了看,低声念叨着:“宋文轩?” “小的在。”警察头目赔笑,心中却早已是七上八下,对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如果一旦走漏了风声,不论是不是因为自己,自己一家老小怕是一个都不能活。 方如今看着他:“等搜查完了,你就带你的人出去,今天你看见我们,和我们说了话的事,最好要烂在肚子里。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警察头目忙不迭地点头,“小的今天什么也没有见过,小的这就带人离开,离开……” 这个地方一会儿都不想多待。 方如今点点头:“去吧!” 警察头目如蒙大赦,给方如今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就就在他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听而后传来了方如今冷冰冰的声音:“对了,烟馆里的这些人你看着抓上几个,他们不是爱抽吗,你也跟他们学学,敲骨吸髓!” 这大烟馆天天祸害人,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为过。 不过,现在是非常事件,这些事只能是往后放放了。 “啊……?”警察头目愣愣地转过身来。 “少废话,立即执行!”纪成林低声吼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暗中布置 福寿烟馆之外,木村义拓和伊藤广志各自躲在暗处查看里面的情况,听声音里面,就蔡岑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 警察的喝骂声和客人的叫嚷声不时从烟馆里传出来。 木村义拓的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过,由于隔得远,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村义拓虽然认识烟馆的经理,但他是不会贸然进去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陷阱。 今天他只不过是“配合”一下伊藤广志而已。 能够来这里消费的客人,不乏一些家境殷实,甚至是家中有权势的,对于这些穿着黑皮的警察并不是太在乎。 可今天的警察似乎不好对付。 木村义拓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烟馆内。 几个上前理论的客人和烟馆的打手,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警察不由分说地抡起警棍打在身上。 一个白面胖子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地叫着,指着一个小警察的鼻子骂道:“他妈的,你们是哪里的警察,敢打小爷我,我看你们这身黑皮是不想穿了是吧?” 小警察这才认出此人是市政厅财政科一个副股长的侄子,人称徐公子,心头顿时一惊。 民国十六年五月,临城市政厅成立后,内设财政局,同年九月裁撤。十月,市政府内增设财政科。民国十七年四月,财政科扩充为局。到了民国二十年九月,财政局又改设为财政科。 这个单位虽然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但是其职能从未改变过,其工作人员的地位也从未降低过,都是各界正想巴结的对象。 小警察刚才也是急了,根本没认出来徐公子来,这下可是惹到大麻烦了。 那徐公子看到小警察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气焰更是嚣张至极,上前一把薅住他的前襟,抬起肉乎乎的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小警察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红指印,火辣辣地疼。 “他妈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连本公子也敢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打了小警察一耳光之后,徐公子还是不依不饶,仍旧对着小警察拳打脚踢。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个警察头目,他走过来,一看是徐公子,也是心头一惊,心说怎么把这位爷给惹了。此人仗着有个在财政科当副股长的叔叔,在临城横行霸道,跟小霸王一般,实在是招惹不起。 “呦呵,是贺老三啊?这小子是你的手下?” 徐公子一眼就认出了警察头目贺老三,这里是第三分局的地盘。 就在不久前,临城警察局进行了编制调整,市局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变化,调整的重点在各个分局。 这次一共设置了八个分局,每个辖区面积范围虽然小了,但管理上更加的精细了。 除了负责交通管理、清查户口和侦破凶杀、抢劫案等刑事案件方面之外,还负有防止地下党活动、镇压工人罢工、学生罢课的职责,同时还可以采取侦察、逮捕“犯法者”等手段来制止“危害社会”行为的发生。 “徐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新来的,不懂事,冒犯了您,我给您赔不是!”贺老三连连拱手致歉,他在第三分局连个警长都不是,哪里敢得罪徐公子。 徐公子翻了个白眼儿,毫不客气地道:“我呸,贺老三,你给我赔不是,你他妈的也配!就是让你们柴局长来,我还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卖他这个面子呢!” 他口中的柴局长就是第三分局的局长柴显荣。 贺老三心说,这种事我岂敢让局长大人知道,想着赶紧赔不是息事宁人,当即将小警察拉过来,扇了两耳光,又笑嘻嘻地对徐公子道:“徐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今天就放我们一把,这份情兄弟我一定记在心里,他日若是您有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尽快开口。” 贺老三已经够低声下气的了,可人家徐公子根本不买账,冷笑一声:“贺老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让老子放你一马,老子就那么好说话吗?嗯?我告诉你,今天若是见不到你们柴局长,老子跟你没完。” 他当然不会让柴显荣太过难堪,但是自己今天挨了打,不能就此算了,起码也得让柴显荣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才是。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利益交换,互利互惠,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徐公子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官面上的人,但也是深谙此道。 他这么一说,贺老三当即犯了难。 让局长大人过来替自己擦屁股,怕是明天就得把这身黑皮脱了。 正在为难之际,对面走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警服。 但贺老三看到那人时当即就是一愣。 另一边的徐公子见贺老三看着别处,不禁心头火气,老虎不发威,你真当老子是病猫呢! 这时,那警察已经走了过来。 刚好挡在了徐公子的前面,徐公子这下更来气了。 怎么着,老子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是不是? 他抬手朝着那警察的后脑勺就扇了下去。 妈的,让你们一个个地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今天就要把事情闹大,看你们最后怎么收场。 眼看着就要打到人家的后脑勺了,可那警察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回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警察的手就像是一个铁箍一样,徐公子的手都快被捏断了,一张白净脸皮也变得涨红,嘴里断断续续地骂道:“你……你……放手……哎呦……哎呦,……放手,我让你……” 这一幕,直接让贺老三等人看傻了。 更多的人并不认识这个警察,就连贺老三的几个手下也不知道。 不过,贺老三可是认识他,这不就是刚才用枪顶着自己的那个人嘛,什么时候弄了身警察的衣服穿。 惊愕之余,心里却是有一丝窃喜,这下徐公子可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妈的,不就是仗着有个当官的叔叔嘛,没你叔叔,你小子连个屁都不是! 徐公子骂骂咧咧,那人手上越发地发力,直捏的他疼得龇牙咧嘴,抬脚去踹那警察,结果被对方先出一脚正蹬在小腹上,肥胖的身体登时特空而起,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大蛤蟆,趴在地上哼哼直叫。 贺老三暗叫了一声好,那个惹事的小警察更是心里说不出的舒坦,脸上也不是那么疼了。 那警察走到了贺老三的身边,低声道:“贺警长,借一步说话。” 贺老三忐忑不安地跟他走到了楼下的阴影处,听着那人低声在耳边说了几句。 “这……”贺老三的眼睛猛然睁大,“这……我……” 那警察见他犹豫,冷声道:“怎么,贺警长这是不愿意给我们队长面子?” 贺老三叫苦不迭,我哪儿敢不给你们队长面子啊,那我得有几条命啊? 不过,见到他们连徐公子都敢打,自己还有的选择吗? 他苦笑着点点头。 不多时,贺老三点了六个警察,让他们跟着刚才的那个警察走。 福寿烟馆经他们这么一折腾,里面早就乱了。 一些客人见警察连徐公子都敢打,也都不敢怎么嚣张了。几个人要离开福寿烟馆,可都被警察给拦了回来。 可巧今天烟馆的经理不在,只剩下几个管事的,但跟贺老三的交情还不到家,这种场合之下完全说不上话,于是便有机灵的赶紧再去打电话通知经理。 五分钟之后,之前那个警察又找到了贺老三,道:“贺警长,你的兄弟们我都安顿好了,告诉你其他的兄弟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管好自己那张嘴,就当自己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是,是,我懂,我懂!”贺老三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这是上了贼船了。 这些人换上了警察的衣服,今天晚上无论做什么,都得由他来背锅。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他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打的报警电话,骗老子说这里有文玩古董交易。 这福寿烟馆就他妈是个大坑! 打电话报信的管事拨了三遍电话,都没打通,经理最近跟大华舞厅的一个舞女打得火热,几乎天天都要去那里捧场。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那管事的以为是经理打过来的,一把接起电话,急声道:“经理,经理,你在哪儿呢,这边出事了,快回……” 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根本就不是他们经理。 “给我找戊字号包房的方老板!有急事!” 管事的一听,也是火了,心说你他妈的谁啊,烟馆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能顾得上给你找人听电话,抬手就要挂上电话,可下一刻手腕却被拖住了,正是那个打徐公子的警察。 管事一见赶紧赔笑,将电话递了过去,随后又识趣地溜到了一边。 警察将听筒放在耳边,微微点头,随后挂上了电话。 一分钟后,他对着一个穿着短褂的男子低声说了几句,那男子立即飞奔上楼。 戊字号包房内,男子正在向方如今汇报。 “队长,咱们街上的兄弟说,那个跟踪石田裕子的人现在就在后门。而且,他之前还见了一个人,此时就在烟馆的前门。” 方如今听了心中一喜,终于有所收获了,也不枉费自己在路上布置了这么多的眼线。 事实上,从伊藤广志在饭馆门口暗中盯梢进入对面成衣铺里的石田裕子时,就被假扮成饭店伙计的行动队员注意到了。 之后的工作便是确认。 方如今在沿街的店铺安排了不少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通电话的店铺,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下一站,守候在那里的行动队员根据前一站同伴的描述,很快就能锁定伊藤广志。 纪成林也是十分高兴,低声道:“队长,大鱼上钩了,你看咱们是不是立即实施抓捕?” 方如今道:“先抓一个,另一个还要再看看!” 纪成林一怔,到了嘴边的肥肉,一块也不想让它溜走。 对于方如今的安排,他十分的不解。 方如今微笑道:“之前石田裕子跟我描述过薛老板的相貌,那个等在后门的应该就是薛老板,也就是伊藤广志。而大门口的那个我觉得有点像是出现在藤井树仁病房外的人,但还不是十分确定,也有可能就是三浦和一本人。” 他的记性很好,尽管没有见过本人,但是通过目击者的描述,还是能够很快地辨别出两人的身份,只是对于蹲守在前门的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纪成林恍然大悟,薛老板孤身一人,通过他最有可能抓到的就是昨晚在抓捕中侥幸逃脱的三浦和一,不过从两人的关系来看,薛老板未必知道三浦和一的落脚处。 而另一个在前门蹲守的日本间谍,很有可能就是临城的间谍小组中的一员,跟踪监视他,还可以将他的同伴挖出来。 方如今正色道:“老纪,本来我想着给薛老板一个机会的,可是他命不好,好巧不巧地非要跟踪石田裕子,跟到了这里,今天晚上再也不能放他走了。你马上带人实施抓捕!” “是!楼下的六个兄弟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老纪答应一声带着人转身出门。 方如今又对马宝道:“你带几个兄弟远远地跟着前门那个家伙,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了。” “是!”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方如今起身来到了与戊字号房隔着两间的辛字号房,这里跟楼下乌烟瘴气的大厅不同,都是包间,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烟具也都是上等材料制作的精品,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房门打开之后,石田裕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着方如今微微点头。 原本今晚和石田裕子接头是为了商量怎么对付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怎么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谋求最大的利益。 可没有想到的是,石田裕子在来的路上忽然多了尾巴,于是方如今并没有立即约见石田裕子,而是着手布置跟踪监视伊藤广志的事。 “方队长,请问你们抓到他了吗?”石田裕子通过方如今之口得知身后有人跟踪她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现在她的任务是配合方如今将这场戏演下去,一旦叛变的事被特高课知道了,自己对方如今就没有了太大的价值,那么她和孩子的命运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方如今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将屋里的环境观察了一遍,这才来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下,对石田裕子说道:“目标已经被我们锁定了,正在布置抓捕!” “谢天谢地!”石田裕子闻言总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就怕目标受惊跑了。 “裕子小姐,这次来的可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 石田裕子一怔,睫毛轻轻闪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方如今:“怎么还有一个?难道是三浦和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抓捕成功 石田裕子的声音很是沙哑,其颈部的伤势对说话还有很大的影响。 日本间谍落网的越多,对于石田裕子来说就越安全。 现在她已经完全地站到了方如今的这边来了。 之前,从伊藤广志的口中得知,特高课本部为弄清“轻舟”小组一事,特意成立了调查小组,由三浦和一任组长,目前已经进入了临城市区。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安全屋中,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而李康等保护他的行动队员,在没有方如今的命令的情况下,自然也不敢多嘴。 方如今看着石田裕子道:“不瞒你说,我们昨晚对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事实了突袭,除了三浦和一本人逃脱之外,其余的日本间谍被我一网打尽。” “什么?”石田裕子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从伊藤广志来到临城之后和她接头,这才几天的时间,方如今等人不仅锁定了目标,还成功实施了抓捕,这让她大为惊讶。 幸亏自己当初选择了合作,否则面对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方如今沏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石田裕子的对面,开口说道:“当然了,这里面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石田裕子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如今接着道:“今天把你叫到这个地方来,本来是商量如何对付伊藤广志和三浦和一的,但怕是事情会有变数。从伊藤广志跟踪你来看,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石田裕子坐直了身体,正色说道:“方长官,其实我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是很信任我,毕竟轻舟小组仅有我一人逃脱,任谁都会对我产生怀疑。” “当时他试图以死亡来威胁我,我挺住了,我以为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事实上,我想的太简单了,此人心机深不可测,假意信任我,其实是为了进一步的试探,让我露出更多的马脚。” 方如今点点头,伊藤广志的任务就是为了调查“轻舟”小组暴露的缘由,更是为了他自己洗清嫌疑,故而在这件事上是不遗余力的,而石田裕子自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这两天,你的电台有没有接收过新的指令?” 石田裕子摇头,电台的使用是在李康等行动队员的严密监视之下,绝对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却不知道方如今为什么会这么问。 方如今当然知道石田裕子不可能私自使用电台,但保不住特高课总部会发出新的指令。 见到石田裕子摇头,推测特高课总部那边极有可能也对石田裕子有所怀疑。 事实上,他一手打造的这个“轻舟”小组的幸存者,身上还是存在诸多的瑕疵的,想要让特高课完全信任还需要做很多的工作。 而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就是他实现这个计划的重要棋子,但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还需要调整,还不得而知。 “你对三浦和一了解多少?”方如今问。 石田裕子略微思索片刻,便道:“我和此人并未见过面,但是听秋田直宏说起过,此人是一名情报老手,深得松井直辉的器重,不过……” “不过什么?” “据秋田真宏说,此人虽然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但为人猜忌多疑,且刚愎自用,一般人难以取得他的信任。” 方如今点点头,怪不得伊藤广志会被三浦和一怀疑呢,这其中除了巧合的原因之外,恐怕和三浦和一本身的性格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日本军部情报部门专门负责临城情报网的情报官,三浦和一作为松井直辉的心腹,竟然亲自进入临城,方如今原本是想着好好招待他一番的。 可是听石田裕子这么一说,方如今觉得有必要调整自己的计划了。 “裕子小姐,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们抓捕的重点应该放在伊藤广志身上,而非三浦和一。” 此言一出,该轮到石田裕子惊诧莫名了,她急忙出声问道:“方长官,可是三浦和一才是临城情报网的负责人,他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伊藤广志才对!” 方如今不以为然的回答道:“正是因为此人是临城情报网的负责人,我才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石田裕子仍是不解地看着他。 “刚才也你说了,这个三浦和一的性格有着致命的缺陷,由他领导临城情报网怕是最合适不过了。” 方如今表现的越是轻描淡写,石田裕子的心中越是震惊,换作常人一定是将三浦和一作为首选目标对象,而不是选择伊藤广志。 很显然,方如今对破获临城的日谍情报网络有着绝对的信心。 中国情报部门对日本情报部门的了解,以及对日本特工心理上的把握,远远超出石田裕子的想象,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中国情报部门的卓越表现,特别是她自己和“轻舟”小组的遭遇,田裕子觉得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 她深知,仅仅听命于方如今还是远远不够的,自己必须要更加的主动,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其破获更多的日本间谍情报小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价值。 看到石田裕子一副吃惊的表情,方如今知道自己借机敲打她一番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出手救出了石田裕子孩子,且也了解到了石田裕子的心并不在日本人那边,但方如今觉得还是不够保险。 借着这个机会敲到一下石田裕子,以免她心生妄念,御下之道,原本如此,要让下属怀德,还要畏威。 “裕子小姐,特高课今后对你的甄别还会继续,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方如今觉得有些话必须提前告诉石田裕子。 “我懂,我明白。”石田裕子用力地点头。 不过,对于再次取得特高课总部的信任,石田裕子没有一点信心,她现在只想着赶紧结束“轻舟”小组的案子,只希望方如今能够信守自己的承诺,让她带着儿子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不,你不明白!” 方如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能把她的心思看穿,石田裕子的目光不禁闪躲起来。 方如今没有多说,从兜里取出了几张照片,递给石田裕子,开口道:“看看吧,对我们照料你的孩子,可还感到满意?” 石田裕子颤抖地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脸上带着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她赶紧点头说:“多谢方长官,多谢……” 泪水犹如珍珠断线一般流了下来。 自从上次儿子被解救出来之后,母子在医院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儿子。 石田裕子抹了一把眼泪,正色道:“方长官,是你给了我们母子第二次生命,我发誓一定好好地效忠于你,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这样的毒誓不发也罢,我看重的实际行动。”方如今淡淡一笑,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自己完全点破,就能够领会。 既然今天见了石田裕子,就有必要跟她多谈谈。 随后,方如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这个人认识吗?” 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一张清秀的脸庞,细看的话还带着几分的稚气,一双眼睛十分的灵动。 石田裕子仔细地端详着照片,既然是方如今拿出的照片,那么照片上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方如今一言不发,闫建波的照片已经让崛部隆一、秋田真宏、池田次郎等人辨别过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这次拿给石田裕子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 只不过,他在下一刻,看到石田裕子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不是认识?”方如今急问。 石田裕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端详那张照片。 一秒钟。 两秒钟。 五秒钟。 十秒钟。 三十秒钟。 一分钟。 方如今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有道是好饭不怕晚,他相信石田裕子一定能够带给自己惊喜。 终于,石田裕子开口了。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如今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石田裕子,开口说道:“你确定吗?” 石田裕子摇头:“不是很确定,但此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非常熟悉,只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存在潜意识里的记忆,一伸手就飘走了,令人无可奈何。 “没关系,以后慢慢想,等想出来之后立即告诉我!” “嗯!” “这段时间,你还是继续留在安全屋之中,没有我的允许,半步也不能离开。” 石田裕子点头,安全屋里里外外都是方如今安排的特工,就连巷子口的馄饨摊上都有特工,她怎么敢擅自外出。 方如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 夜色深沉,深邃的夜空好像一直都在酝酿着什么。 方如今起身走向门口,负责警戒的行动队员对着他摇摇头,示意负责抓捕的纪成林还没有消息。 方如今倒是能够沉得住气,今天是主场优势,又有纪成林亲自带队,失手的可能性不大。 唯一担心的就是伊藤广志狗急跳墙之下拼个鱼死网破。 还是那句话,方如今要的是活口! 一个活着的伊藤广志比死了的伊藤广志更有价值。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响起三声突兀的枪声。 方如今眉头一皱,这是前门那边发出的枪声,也就是说不是在抓捕伊藤广志时开的枪,而是马宝在跟踪蹲守在前门的日本间谍时发生了意外。 “留下四个人看着她,其余的人跟我走。”方如今当即吩咐手下,并快步下楼向着烟馆的正门飞奔而去。 刚到了院子中,就见到纪成林带着人回来了,他的身后有两个行动队员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此人耷拉着脑袋,也看不清面容。 “队长,人抓到了!” 纪成林的一句话让方如今吃了一颗定心丸。 伊藤广志抓到了。 也就是说,既定目标完成了一半。 纪成林果然是行动的一把好手,没费一枪一弹就把人拿住了。 他当即带领老纪去支援马宝。 等飞奔到正门东侧的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马宝正在用胳膊使劲地勒住一个男人的脖子,那个那人被他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两只脚不停地蹬地,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两名行动队员上前将男人的胳膊硬生生地拧到了身后,直接铐上。 马宝单臂一用力,直接将男人勒得晕了过去。 “队长,这小子发现我们了,我们只能是对其进行抓捕!”马宝一把撕下那人的衣领,又掏出一块破布堵在了他的嘴里。 “嗯。”方如今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目标消失吧。 方如今俯下身抓住那人的下巴扭过来,看着此人得有四十来岁,又在他的面皮上捏了捏,并没有化装的迹象。 人犯的手臂上中了一枪,鲜血直流。 这里,包括方如今在内的人,没有一个人见过三浦和一,无法判断此人是不是就是三浦和一,只能是将其带回站里,让池田次郎和秋田真宏指认。 不过,方如今倒是觉得此人隐约像是智惠东向他描述过的接近藤井树仁的病房的那个人。 据池田次郎交待,此人是特高课在临城的“清水”小组组长木村义拓。 “直接带回去,连夜展开审讯!” 今晚的收获满满,回到站里肯定是又有的忙了。 他则是又回到了烟馆之中,面见池田裕子。 “裕子小姐,伊藤广志束手就擒,另外我们可能还抓到了清水小组的组长木村义拓。”方如今眉眼间俱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木村,清水小组?”石田裕子惊诧莫名,两个日本间谍一个都没跑掉,中国情报部门的行动能力也太强了吧。 石田裕子忍不住轻声问道:“方长官,请问我可以去指认伊藤广志吗?” “当然可以,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带走。”方如今点点头,石田裕子和伊藤广志见过面,让她指认最为合适,“不过,在这里人多眼杂,我们需要仔细地安排一下才行。” “好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纪失手 十分钟之后,楼上各个包间内的客人都被清到了楼下,楼梯口都有行动队员把守,戒备森严。 方如今带着石田裕子来到了一个间包房之中,只见一个男子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墙角,看不清相貌。 纪成林走过来手指着那男子道:“队长,这就是伊藤广志,抓他的时候没怎么费事,我出其不意一下子就把他打晕了。” 他扭头看了看石田裕子,心中不禁有些诧异,队长这时候把这个女人带过来做什么。 方如今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男子,见他没有反应。 纪成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抓捕的时候为了防止他反抗,用的力气大了一些,我这就把他弄醒。” 说罢,拎起茶几上的一壶凉茶兜头就浇了下去。 茶水顺着男子的头顶一直往下流,流进了脖子里,他这才幽幽醒来,将头扭过来。 “啊……”站在方如今身后的石田裕子毫无征兆地一声惊呼。 方如今和纪成林齐齐看向她,面露诧异之色。 “怎么了?” 石田裕子脸色发白,指着地上的那个男子,哆嗦着嘴唇道:“不……不……不是……不是伊藤广志……不是……不是他……” “什么?”方如今闻言大惊,“裕子小姐,你可看清楚了?” 这怎么可能,抓捕是由纪成林亲自实施的。 纪成林紧走几步,捏住那男子的下巴,让他的脸正面对着石田裕子。 石田裕子用力地点头:“方长官,我和伊藤广志见过面,我非常肯定,此人绝对不是他!” 这么重要的事情,石田裕子绝对不敢开玩笑。 方如今满心欢喜顿时消失的荡然无存,脸色当即一冷。 竟然被伊藤广志耍了。 而一旁的纪成林则是猛地一跺脚,手拿把攥的事,却被他搞砸了,心里别提多么窝火了。 他一把拿掉堵在那男子嘴里的破布团,喝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 纪成林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伊藤广志的相貌,但根据盯梢队员的描述,知道伊藤广志穿的是一件青色长衫,所以在抓人的时候完全就是冲着衣服去的。 那人见到纪成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讲述了不久前的经过。 原来,此人是一个茶叶店的伙计,忙完了店里的事情便着急忙慌的回家,路过福寿茶楼后门旁的一条小巷子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也就是伊藤广志跟他搭讪,以二十块法币作为酬谢,让他和自己换衣服。 二十块法币几乎相当于伙计两个多月的收入,这简直就是一笔横财,他当即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换了衣服的伊藤广志当即就走了,走前嘱咐那伙计至少要待上十分钟再离开。 整个过程几乎不到一分钟。 这只是伙计的一面之词,方如今当即叫来盯梢的兄弟辨认,那个行动队员端详了地上的男子一阵,这才缓缓道:“队长,纪哥,那个伊藤广志非常的机警,我怕跟的太近打草惊蛇,就和他拉开了距离,所以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据他说,这中间,伊藤广志确实进了一条小巷子,但是很快就出来了,盯梢人员没敢太过靠近。 方如今一下子就清楚了,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好么,也许从伊藤广志到了福寿烟馆后门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想着施展了掉包计。 原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最后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纰漏,将来传出去,还不让情报组的人笑掉大牙。 “下达封口令,谁也不准吧这件事传出去。”方如今冷声吩咐。 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恼火。 伊藤广志还真是够狡猾的。 其实这种小伎俩放在白天根本就不可能施展成功,但浓浓的夜色却是帮了伊藤广志的大忙,让盯梢的行动队员误以为穿着青色长衫的伙计是他。 方如今看了看一旁的石田裕子,幸亏让她辨认了一下,不然带回站里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回到原来的包间,方如今的心情很差,但是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状态。 石田裕子忧心忡忡地道:“方长官,这个伊藤广志知道我进了烟馆,又知道这里面布置了陷阱,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我已经背叛了特高课,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伊藤广志发现并跟踪监视石田裕子虽然是个极其偶然的事件,但伊藤广志的漏网,势必会对石田裕子构成严重的威胁。 如今,石田裕子这枚棋子,还没有充分地发挥作用,方如今可不想就此失去。 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裕子小姐,不要慌张,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如果我们处置得当,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伊藤广志已经逃走了,只要跟特高课总部联系上,石田裕子被策反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 石田裕子焦急地看着方如今,希望他能够尽快拿出一个主意来。 方如今闻言,思虑了片刻,开口解释道:“临城情报网崩坏如此,特高课总部那边肯定是要处理残局,查明原因,你又是‘轻舟’小组唯一幸存的情报人员,被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次伊藤广志虽然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但他对你进入福寿烟馆一事并无真凭实据,而他的另一个同伴已经被我们抓了,谁能给他证明?” “再说了,临城情报网其他的组织和你都没有横向联系,你更加不知道三浦调查小组的具体情况,即便福寿烟馆抓捕的事情传出去,但今天你进烟馆的时候非常的隐秘,烟馆里的人没人见过你,这对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特高课最多也就是对你继续采取甄别手段。关于来过烟馆一事,你只要做到抵死不承认就好了。” 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伊藤广志在临城孤身一人,身边并么有什么帮手,在前面抓住的那个日本间谍应该就是来配合他的。就连那个人也没有见到自己走进福寿茶馆,伊藤广志怎么向总部举证? 方如今的的分析有理有据,石田裕子也是心中安稳了一些,她接着问道:“伊藤广志十分的狡猾,留着此人终究是祸患,您最好还是将他……” 方如今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不需要,伊藤广志虽然临时摆了我们一道,但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出所料的话,前门抓的那个人应该是三浦和一在临城的手下。现在伊藤广志成功脱险,而三浦和一的手下又折了进去。如果你是三浦和一,你会怎么想?” 当然是怀疑伊藤广志了,甚至恨死他了! 三浦和一之前就一直怀疑伊藤广志,这种怀疑直到今天都没有打消。 方如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动伊藤广志,因为即使是抓捕成功了,也没有多大的收获。 还不如,让他和三浦和一继续狗咬狗,加剧两人之前的矛盾。 这边伊藤广志怀疑石田裕子是叛徒,那边三浦和一却认为是伊藤广志联合中国情报部门联合设了一个局。 所以说,伊藤广志实在没有什么抓捕价值,唯一的作用就是制造矛盾,给方如今接下来的反谍工作赢得更多的主动。 方如今又接着叮嘱道:“你要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个地方你从来没有来过,知道吗?” 石田裕子用力地点点头。 伊藤广志可以说她来过福寿烟馆,她需要做的就是打死也不承认。 方如今道:“裕子小姐,虽然没有成功抓捕伊藤广志,让他跑了,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现在要想办法让伊藤广志和成为你的替罪羊,如果我抓捕了他,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我们之前的一切安排就落了空,还是要把眼光放远一些。” 石田裕子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听方如今这么一说,她是彻底明白了,微微笑道:“方长官,还是您思虑周到,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我也就可以放心了。但愿一切顺利。” 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了片刻再次问道:“我想知道,您对三浦和一是怎么计划的?” “三浦和一的落脚点我们尚且不掌握,但是今天那名日本特工的落网,显然会给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我们明天就能得到三浦和一的消息。” 离开了福寿烟馆之后,方如今直接赶到刑讯组,取得口供必须要争分夺秒,伊藤广志虽然没有携带电台进入临城,但是很有可能通过紧急联络方式和三浦和一联系,将福寿烟馆发生的事情,向三浦和一作一汇报。 其实,方如今倒是很同情伊藤广志的遭遇。 连续数次被怀疑背叛特高课之后,此人仍旧还得忍着心中的悲愤和怒气向三浦和一传递情报。 虽然特高课组织严密,但人际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内部矛盾重重,这也为方如今将来向其内部安插钉子提供了便利条件。 当然了,这件事尚需从长计议。 现在最为要紧的是拿下口供,那么接下来等待木村义拓的绝对就是最高强度的残酷刑罚。 方如今认为,即便这个日本间谍的骨头再硬,也可能会像秋田真宏一样撑不过这一关,选择投降招供。 但是,自己也得同样做好此人宁死不招的思想准备。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本来就已经中了一枪的木村义拓,被再次绑上了十字架,各种酷刑都反复施加在他的身上,很快木村义拓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说起来,木村义拓也是大意了。 正在他准备要撤离现场的时候,从福寿烟馆的正门里冲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而他的身后则是四个警察大呼小叫地紧追不舍,正是朝着木村义拓这边而来。 木村义拓当时本可以调头就跑,但是考虑到那些警察是针对前面的那个年轻人,而并非自己,若是自己有所动作,很有可能会引起警察们的警觉。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木村义拓不想节外生枝。 等警察们追过去再撤离也不迟。 所以,他便犹豫了一下。 也正是这一刻的犹豫,让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在他以为警察们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了,却不曾想到对方在他的身后忽然停住了。 不对! 这些警察都是假的! 意识到脚步声停止,木村义拓立即就被惊动了,他迅速地掏枪射击,可那几个警察的出枪速度更快,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一样。 就这样,木村义拓并没有击中对方,自己反而是挨了一枪,虽然并不致命,但是让他的行动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加之,这几名警察极为勇悍,他很快就被制服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三浦和一在临城的下属情报人员,对吗?”方如今背着手来到木村义拓的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已经气息奄奄的木村义拓勉强睁开眼睛,眼中的惊疑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从三浦调查小组秘密藏身点的暴露进而被突袭,再到现在这名年轻的中国特工能够叫出三浦和一的名字,足以说明是有自己人叛变了。 对,一定是调查小组内部出了问题。 濑户川平死亡,池田次郎被捕。 也许是池田次郎熬不住中国人的酷刑,选择了开口,背叛了帝国,背叛了特高课。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问题出在更早的被怀疑对象伊藤广志身上。 据三浦和一组长讲,代号为“薛老板”的伊藤广志身上有着很大的疑点,“轻舟”小组暴露以及调查小组被一窝端,极有可能与此人有关。 也不知道三浦组长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他拉进来和伊藤广志合作展开调查。 现在可好,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思来想去,木村义拓觉得伊藤广志背叛帝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该死的家伙,福寿烟馆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什么伊藤广志见到了石田裕子进入烟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伊藤广志故意编造出来了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骗他到烟馆,好让中国特工实施抓捕。 木村义拓紧咬着口槽牙,心里恨透了伊藤广志。 这时,方如今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你不想说,可是今天和你一起执行盯梢任务的伊藤广志却没有你那么固执,他早早就选择了和我们合作,你又是何必硬撑着呢?” 完了,果然是伊藤广志出卖了“轻舟”小组和三浦调查小组。 只可惜啊,自己不能将这一份重要的情报带出去了。 三浦组长有病乱投医,竟然还妄想着和伊藤广志合作,殊不知危险很快就要降临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木村口供 一时间,木村义拓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成为中国情报部门的阶下囚而感到无比的愤懑,更为三浦和一即将面临的巨大危险而担忧,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熬不住酷刑出卖手下的情报人员。 他越想越是痛苦,以至于五官都出现了扭曲。 这时,刑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从外面走进一名特工,他的胸前还挂着一部照相机。 木村义拓看到照相机之后瞳孔猛地一缩,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以往在引诱中国人充当日本的情报人员的时候,特高课就经常使用照相的方式将中国人手持投名状的样子排下来,并归入其本人的档案,以此来作为要挟中国人继续为他们提供情报的砝码。 可是,让木村义拓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对着他一通拍照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木村义拓很快明白了,一定是对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照照片的目的是让被抓的日本特工识别指认。 那么,最有可能指认自己的人就是池田次郎了。 木村义拓的心底涌起一股悲凉,不久前两人还并肩战斗、相互配合,现在竟然……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刑讯室的门又是咣当一声打开了,两个中国特工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来。 只是看了一眼,木村义拓就认出了来人,此人正是自己曾经的临搭档池田次郎。 没想到匆匆一别之后,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呜呜呜……”木村义拓的声音硬生生地被破布团堵在了喉咙当中。 方如今指着木村义拓问池田次郎:“认识他吗?” 木村义拓心里一惊,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竟然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语,而且非常纯正。 池田次郎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木村义拓,就很快低下了头。 作为一个出卖了帝国,出卖了特高课的罪人,还有什么面目见自己昔日的同伴呢? “呜呜呜……”木村义拓看着池田次郎,简直是睚眦俱裂,三浦和一组长那么信任池田次郎,将其视作左膀右臂,可池田次郎竟然投靠了中国人。 懦夫! 懦夫! 简直就是特高课的耻辱! “池田,说!他是谁?”方如今对着池田次郎喝道。 此时的池田次郎在方如今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尊严,他低着头小声道:“他……他是……他是木村义拓,清水小组的组长……” “呜呜呜……”木村义拓看着站在对面的叛徒,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喉管,再一条一条地将他身上的肉咬下来,嚼碎…… 自己的身份彻底的暴露了,而手下的那些情报人员对此还一无所知,仍在执行各自的任务。 当初,在布置人员的的时候,他可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这些情报人员刚刚用掩饰身份站住了脚,还没来得及完全发挥应有的作用。 如今自己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清水”情报小组便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即使他们侥幸逃过了中国特工的追捕,特高课总部也会立即派一名新的组长接替自己的工作,领导“清水”小组。 木村义拓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时,方如今轻轻地在池田次郎后背上一拍。 已经被酷刑吓破了胆子的池田次郎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身体猛地挺直。 “池田,你比他经历的多,好好地劝劝他,不要重蹈你的覆辙。” “哈依!”池田次郎连连点头,这一幕在木村义拓看来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方如今命人拿下塞在木村义拓口里的破布团。 “池田,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帝国的败类……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木村义拓的表情极度狰狞,但骂声却显得有气无力。 可即便如此,池田次郎还是被骂的羞愧难当,使劲地低着头不敢去看木村义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如今再次轻拍池田次郎的后背:“池田,你应该清楚,你现在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这是在挽救木村君,明白吗?” 池田次郎点点头,赶紧对木村义拓道:“木村君,放弃抵抗吧,你……你挺不过去的……” 他目光闪烁,始终不敢去看木村义拓。 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现身说法告诉木村义拓放弃抵抗。 “呸……”木村义拓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叛徒,败类……你……你不得好死……” “木村君,曾经我跟你一样,想着自己能够挺过那些酷刑,为天皇陛下尽忠,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池田次郎面露凄苦之色,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方如今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无比的惬意,这还是头一次看一个日本间谍劝降他的同伴呢。 这种审讯场面,足以载入临城军事情报站审讯工作的史册当中。 十几分钟过去了,池田次郎费了不少吐沫,可还是没有说动木村义拓。 “好了,带下去!” 方如今倒也没有太多失望,每个日本间谍的情况都不一样,也不能怪池田次郎无能,他已经尽力了。 池田次郎听到让他出去,如蒙大赦,躬身行礼之后被行动队员架着走出了刑讯室。 “木村君,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一定知道你们三浦组长的落脚点吧?”方如今看着木村义拓,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甚至,这个落脚点是你亲自给他选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木村义嘴里拓发出微弱的声音! 对方猜的几乎一字不差,三浦和一成了光杆司令之后,他便给三浦和一安排了一处安全屋居住,并且特意派了一名手下负责三浦和一的警卫和日常生活。 这时,王韦忠推门走了进来,看看审讯记录,还是一张白纸,竟然没有一个字,忍不住对方如今道:“上面的意思是尽快拿下他的口供,不要耽误时间,直接上电椅!” 方如今点点头,自己对木村义拓太过仁慈了,只是动用了普通的刑具,还没有使用杀手锏。 他回头对纪成林道:“老纪,加大电流,必须要拿下他的口供,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纪成林答应一声,指挥两名行动人员将木村义拓身上的残破衣服扒光,然后又将他架上了电椅。 很快,木村义拓的头上戴上连着电线的属帽,在身体的各个敏感部位,也都夹上了电极。 随着闸刀被合上,木村义拓在电流的作用下猛烈地颤抖,甚至是拼命地挣扎。 一时间,强电流仿佛化身无数个牛毛钢针在血管里肆虐游走,木村义拓感觉自己的灵魂几乎要脱离这具躯壳了。 无论他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摆脱电刑给他造成的极度痛苦。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木村义拓身上的伤口都被破裂了,全身鲜血淋漓,如同一个血人! 不到一分钟的电刑,对于木村义拓而言,漫长的犹如一个世纪一般。 方如今走到他的面前:“木村君,这个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现在想说点什么了吗?” 木村义拓目光呆滞,耳膜嗡嗡作响,对于方如今的话也只是听进去了一半。 太痛苦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死! 想必池田次郎也经历过这一幕,也许池田次郎就是因为坚持不住这个,这才背叛了帝国的。 自己的意志能够比他更加坚强吗,还能挺过几轮?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木村义拓很想自杀,却发现自己连吐舌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在他的身旁就有个中国特工,一直盯着他的嘴,应该是防止他自杀。 如果在平时说起来可能会有些荒谬,可现在木村义拓感到死亡对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一轮电刑是不足以让木村义拓开口的,这点方如今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老纪,继续吧,加大一个档位!” 纪成林点点头,接下来,木村义拓足足又熬过了两轮的电刑。 此时,他像是一摊烂泥瘫在了电椅上。 骨头挺硬,竟然还不想说。 方如今不禁有些恼火。 无论怎么样,都必须要尽快拿下木村义拓的口供。 “再加一个档位!” 纪成林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执行,担心道:“队长,再加一个档位,我怕他承受不住。” 木村义拓的两眼已经无神了,再用刑的话,即使没有立即死在电椅上,怕是也会被电成白痴。 方如今冷声道:“不用管那么多,我们已经掌握了池田次郎和三浦和一的秘密联络方式,不出所料的话,三浦和一在明天中午一定会出去死信箱查看情报。” 木村义拓闻言,嘴角一抽。 这次三浦率领调查小组赶赴临城,除了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案,也许还会有其他的秘密任务,这一点三浦和一自然不会对他讲。 而池田次郎作为三浦和一的心腹,掌握着三浦和一更多的秘密,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方才说的话,一时半会儿还很难以甄别真假。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加大一个档位!”方如今催促。 在一旁的王韦忠心中暗自佩服自己这位小师弟,继续对木村义拓施加电刑,绝对不是蛮干,关键的一步在方才的那句话里。 方如今就是要木村义拓知道他的口供也并非那么重要,他不说,池田次郎已经开口了。 如此一来,出卖三浦和一的负罪感,想必也会减弱不少。 一旦人犯心理上没有了负担和包袱,距离开口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这都是老特工经过多年摸索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却是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不得不说,方如今天生就是吃情报这碗饭的。 王韦忠这边大为感慨的时候,木村义拓被再次施加电刑。 这次,木村义拓体会到了万箭穿心的痛苦。 他就像在大海里狂风暴雨中颠覆的小船,被一阵呼啸的海浪高高地抛起,然后又被打着旋重重地砸落,狠狠地拍在海面上,船体都要散架了。 这种状态一直都在循环往复着,无边痛苦的海洋中永远也到达不了彼岸。 自己如果能够自行了结自己的生命,该有多好! 这是一种连死都无法选择的绝望! 在坚持了二十几秒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不……不要……我……我说……”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再撑下去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要崩溃了。 “停!” 方如今眼睛一亮,赶紧高声喝止,阻止了电刑的继续实施。 他立即命人将军医刘启芳叫来,先给木村义拓查看伤势,简单用药包扎。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过去了十分钟了。 “水……水……给我一口水……” 即使电极不再通电,可木村义拓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还是跟烧开了似的。 他最终没有挺过这最后一关,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于自信了,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和承受能力。 想起不久前还在痛骂池田次郎是帝国和特高课的败类、叛徒,这才多么一会儿的工夫,自己也成为了同池田次郎一样可耻可恨可怜的人。 真是造化弄人! 一口水喝下去,让快要冒烟儿的嗓子有了些许的凉意,不过胸腹之间仍是火烫火烫的。 他还想继续喝。 可方如今却阻止了他,木村义拓刚刚被用过电刑,身体的各个机能仍处于紊乱的状态,这个时候喝太多的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木村义拓望着被行动队员拿走的水杯,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水是生命之源。 虽然喝了一小口,可还是让木村义拓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瘫坐在电椅上的木村义拓,这个日本间谍比他预计开口的时间要早了一些。 看他面对池田次郎一番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样子,还以为他能坚持更久,不曾想还不如池田次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日本人也是血肉之躯,虽然从小就被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洗了脑,但身体传来的痛感是不会骗人的,真正能够熬过一道道的酷刑的人只是极少数。 尤其是面对电刑这种残酷到变态的刑罚时,又有几人能做到视死如归! 看到木村义拓的身体状态稍微稳定了一点,刘启芳就出去了,这里并不适合他继续留着。 其他的几个辅助刑讯的行动队员将木村义拓从电椅上架到了一张木椅上,也十分识趣地走了出去,刑讯室只留下方如今、王韦忠和纪成林三个人。 “木村君,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木村义拓眯着眼睛,气息虚弱地回答,“你们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说,都告诉你们……” 自从叫停电刑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回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和盘托出 审讯由方如今亲自主持,而王韦忠则充当他的副手,坐在桌子后面负责记录口供。 这些小事本来用不着他这个副组长亲力亲为,但纪成林没念过几天书,认字倒是没问题,但让他录口供就有些吃力了。 方如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在着手考虑邓闲下来的时候,如何帮助他手下这帮人补补文化知识了。 自从他来到了临城站之后,行动队的职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再是原来打打杀杀负责干脏活累活的了,甚至还帮情报组“分担”了相当一部分职能,让情报组的胡德胜和赵旭天有苦难言。 由此,方如今也是认清了一个现实,想要在临城站这样的特务机构站住脚跟,就必须有过硬的能力和拿得出手的成绩。 这两点他都不缺,但就凭他一个人,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 说到底,反谍情报工作不能紧靠他一个人,必须发动手下的人去做,而他要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谋篇布局当中去。 现在,方如今在第一行动队的威望如日中天,无人能撼动其地位,关键是要培养一批能够独当一面的手下。 “正式介绍一下你自己吧?”方如今正式开始讯问。 “木村义拓,日本特高课特工,清水情报小组组长,代号——翠鸟。”木村义拓回答道。 “你的掩饰身份是什么?” “飞达贸易行的经理。” “你既然是三浦和一的下级,在他落难的时候没理由袖手旁观吧,说吧,现在将他安置到了什么地方?” “三浦和一是特高课总部第三情报组的组长,是临城等地的情报小组在总部的领导人,这次他来临城就是为了调查轻舟小组一事,昨天我刚刚见过他,自从他的秘密据点被你们突袭之后,他便失去了藏身之所,所以我将他偷偷地安置在了福源客栈之中。” “福源客栈?”方如今问,“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客栈是你们自己人开的吧?” 木村义拓长长地叹口气,果然一切都瞒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的,福源客栈的老板耿建虎是我手下的情报人员,真名叫大野广仁。” “福源客栈之中,除了大野广仁之外,还有你们其他的人吗?”为了成功抓捕,必须要搞清楚福源客栈的情况,以便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木村义拓摇摇头:“没有了,大野广仁雇佣的都是中国伙计,他的真实身份也只有我和三浦和一两个人才知道。” 也就是说清水小组其他的成员也不知道大野广仁的真实身份,组织还挺严密。 方如今点点头,转身对记录口供的王韦忠道:“师兄,要不换你来审讯吧,我先出去一趟?” 王韦忠登时会意,方如今这是要去立即抓捕三浦和一和大野广仁了。 “还是我去吧,这个案子一直都是你在跟着,由你主持审讯更为合适。”王韦忠起身,将方如今叫到了审讯室外,“你接着审,我让第二行动队的智惠东、第三行动队的张继斌随时待命,和你们第一行动队一起抓捕清水小组剩余的日本间谍。” 方如今点头答应,接下来肯定还有的忙,紧靠着第一行动队,确实力量不够,王韦忠已经替他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王韦忠道:“三浦和一是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一定不能出了闪失,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实在是我担心在抓捕的时候他狗急跳墙,你再遇到什么危险……” “师兄,你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明白!你自己也小心点,要不把老纪带去!”方如今对自己这个师兄太了解了,人家根本不是为了抢功,而是真心关心他、保护他。 “老纪就留给你!走了!”王韦忠在方如今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离去。 “师兄,等等。”方如今追上前去。 “还有什么事情?”王韦忠还以为方如今想亲自抓捕。 “师兄,这次的抓捕一定要秘密进行,特别是对三浦和一……” 伊藤广志逃走了,三浦和一便显得越发地重要。 方如今可不想让三浦和一被抓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这对于他今后的计划十分的不利,他低声对王韦忠耳语了几句。 王韦忠听得眼睛猛然瞪大:“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是需要冒险的。” “为了能够取得更大的收获,冒险一点也是值得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把这件事办好。” “那就有劳师兄了。”方如今微微一笑。 “好了,等我的消息吧!”尽管不是按照常理出牌,但王韦忠还是信心满满。 由于在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两人身上出现了太多的变数,方如今的计划也是不断地进行着调整。 再次回到审讯室,方如今直接坐到木村义拓的对面。 可见看到,木村义拓的情绪很差,想必他已经猜到王韦忠已经率领手下前往福源客栈去抓捕三浦和一和大野广仁了。 是他木村义拓出卖了自己的上级和下级。 “木村君!”方如今轻轻敲击桌面提醒,“你用不着那么沮丧,你所做的这一切是在帮助三浦和一和大野广仁,相信他们终究有一天会理解你的苦衷的。” 木村义拓心中一片酸楚,开什么玩笑,我出卖了他们二人,他们还能理解我?他们应该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才对! “你在临城的任务是什么?什么时候潜入的?”方如今可不管现在木村义拓心里怎么想。 “去年的六月份,到现在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在临城的主要任务就是搜集党政军各个方面的情报,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自主搜集的状态,还没有得到过上面具有明显指向性的指令。” 也就是说,特高课总部或者说是三浦和一还在给清水小组留有一定的适应期,没有直接给他们安排任务。 “像你们这样的情报小组,在临城还有多少个?” “至少有五六个以上,哦,这些都是我通过和三浦和一的谈话中猜出来的,不一定准确,也许会有更多。”木村义拓小心翼翼地答道。 一个诺大的临城绝对不会只有五六个特高课的情报小组,方如今相信特高课安插的情报小组的数量是木村义拓所说的三四倍都不止。 像自己之前抓捕的崛部隆一、秋田真宏等人,只是触到了整个临城的日本谍报网的冰山一角而已。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木村,既然你们清水小组的潜伏时间才一年多而已,为什么三浦和一会让你参与如此重要的调查行动?” “这……”木村义拓欲言又止。 方如今再次敲打桌面,冷声喝道:“木村君,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除了和我们合作,你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我知道!”木村义拓颓然低头,“主要是我和三浦和一的私交很好,我们两人是同乡,在国内的时候就相识了。之前我一直都在江西、湖南等地潜伏,是三浦和一动用关系将我调动到临城的,还说将来想办法再把我调到上海去,说那里是东方巴黎,是十里洋场,处处黄金,是冒险家的乐园。” 江西和湖南的条件确实比临城差了不少,更加和上海没法比了。 上海之所以有东方巴黎之称,是因为当年上海法租界当局要在法租界的中心打造一片齐整的“东方巴黎”。 法国公董局很快批准在马斯南路打造这样的地块,比利时布鲁塞尔一家远东信贷社出资建造其中大部分洋房。 这些洋房式样上有统一规定的欧式,讲究艺术性,砖石结构,外加每户一个楼前的小花园,是那种属于法国中产阶级的度假别墅。 悠悠思南路,绰约风姿生,接受了法国的浪漫情怀熏陶,苍翠的三球悬铃木铺满了整条街道。 一到夏天,这里便是绿色的走廊,密密的树叶,清凉的风,走在小路上的步子也轻盈起来,细碎的阳光斑斑点点落下来,点缀着旅居在此的法兰西人的思乡旧梦。 木村义拓也曾经去过上海几次,对那里展现出来的异国风情,以及终日沉浸在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之中,钞票、银洋、女人、美酒在手上飞舞的生活十分的向往。 方如今心中冷笑,日本特高课之中关系也是盘根错节,跟腐败的民国官场其实没什么两样。 木村义拓因为和三浦和一私交很好便受到了重用,而伊藤广志则是因为没有及时站队遭到了排挤。 因为伊藤广志这件事,特高课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清水小组有几位成员?”方如今不愿意再耽误时间,直接了当的问道。 木村义拓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没有开口。 “木村,既然选择了和我们合作,既然你已经供出了你的上司三浦和一的下落,就不要再心存侥幸了,我警告你,我这个人最讨厌那些反反复复的小人,明白吗?” 木村义拓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交待的越多,他的心里就越是打鼓。 方如今又道:“实话告诉你,我们既然能够挖出实力远比你们清水小组强大的轻舟小组,就一定能够把你的一切调查清楚。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想交待的话,就晚了!” 一旁的纪成林见他还在犹豫,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木村,不要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了,用不了一个小时,你就可以见到你的上司三浦和一和下级大野广仁。” 方如今接过话道:“一旦他们先开了口,你口中的那些情报就会变得毫无价值!这一点我想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重锤,重重地击打在木村义拓的胸口,打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也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 三浦和一掌握着整个临城的情报网络,随便说一句都比自己知道的有价值的多。 自己还能怎么办? 木村义拓展开了激烈的思想交锋,在权衡了一番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我说……” “你能有这样的态度,很好!”方如今点点头。 既然木村义拓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那么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要按照他方如今指定的方向走下去。 木村义拓最后还是坚持不住了,开口交代道:“清水小组除了我和大野广仁之外,还有另外三个小组成员!” 根据木村义拓的交待,另外三个情报小组成员分别是—— 德茂车行的老板吴伟光,代号黄鹂。 隆鑫钱庄的伙计赵跃江,代号秃鹫。 电话公司的技术人员程嘉许,代号鸵鸟。 看得出来,这些日本间谍的身份主要以生意人为主,也确实比较符合清水小组仅仅在临城潜伏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个特征,毕竟那些党政军部门安插人员是相对比较困难的。 这三个人当中,唯独这个程嘉许特殊了一些。 这个时候的电话公司也基本上算是体制内的了,是一个不折不扣垄断部门,相对强势一些,甚至比一些政府的单位都要吃香。 一般人家想要装电话,都得求着人家。 即使是一些有权势的富贵人家,也不敢轻易地得罪电话公司的人,否则人家在电话线上稍微做做手脚,就能让他们的电话断上好几天的工夫。 完全可以想象,程嘉许利用自己工作便利,对一些电话线路采取手段进行窃听。 而此时的临城市一众党政军官员们保密意识很差,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保密意识。在打电话的时候,一些工作中的秘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会透露出去,以至于让日本间谍白白得了便宜。 “只有他们三个人吗?”方如今追问,直觉告诉他这个木村义拓并不是很老实,说不准跟自己藏着掖着,还有所隐瞒。 “没……没有了……”木村义拓赶紧摇头。 方如今不再说话,而是一动不动地盯木村义拓。 木村义拓他那种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不敢再看方如今。 这小鬼子果然有所隐瞒,方如今当即断定。 可惜,今天你木村义拓落在了我方如今的手里,就再也别想蒙混过关! 我方如今又岂是那么好欺骗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布置抓捕 木村义拓也是个老特工了,可在电刑的作用下精神全线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其表情管理能力瞬间下降了好几个层级,竟是被方如今看出来了。 方如今猛地一拍桌案,瞪着木村义拓,喝道:“木村,你太不老实了,看来刚才的电刑还没有享受够。老纪,把他抬到电椅上去,再回回炉!” 纪成林当即答应一声,伸出胳膊就插进了木村义拓的腋下。 木村义拓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刚才的电刑对于他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早已经被折磨的吓破了胆子,宁可立即去死,也不想再重新体验一遍了。 “不要,不要……”他的声音颤抖的已经变了声。 纪成林在没有得到方如今的进一步命令之下,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叉起木村义拓就往电椅上拖。 木村义拓吓得两条腿都软了。 “我说,我说……” 早点说也不至于再受一次惊吓。 方如今一挥手,纪成林又将木村义拓带回到了椅子上。 “木村,我的耐心很有限,并且已经被你消耗光了。如果你再敢耍什么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配合就要拿出好好配合的态度来,否则方如今绝对不会让他好看。 “我说,我说,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木村义拓赶紧说道,“半年前,由程嘉许策反了一个人,此人名叫刘振华,是临城市委员会秘书处的一名干部,代号鹦鹉!” “什么?木村,我警告你不要信口开河,你应该知道诬陷一名身居要职的政府官员应该是什么后果!” 秘书处的干部可不是一般的政府官员。 秘书处掌管文书管理、人事管理、典守印信,审查各机关工作报告以及不属于其他各厅处的事项,是政府的中枢部门。 如果木村义拓在秘书处安插了间谍,那危害可就大了。 方如今盯着木村义拓的眼睛,虽然听他这么说,但不排除木村义拓情急之下胡乱攀咬的可能。 当然了,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 如果是假的,等待木村义拓的结果将是生不如死! 此时,方如今内心是矛盾的,从市委员会秘书处挖出一个日本间谍,这是一件大功劳,可以为自己的晋升铺平道路。 但站在更高的层次上看,这对于国家和整个临城市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过,既然木村义拓已经供出来了,那么就得查下去,还得查个水落石出。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骗你,刘振华是程嘉许最新发展的下线,半年前刘振华欠了一笔赌债,被高利贷的追杀,是程嘉许救了他,并给他引见了一位大老板,替他还清了赌债。” 木村义拓再次确认,这个刘振华是日本特高课插入中国谍报部门的重要棋子,可惜了,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便暴露了。 “什么幕后老板,这根本就是你们布置的局!”方如今当即点破,“我看你们所谓的偶遇也是早早就计划好的,可怜刘振华还把你当做大救星,却不知道一早就被你们盯上了。” “确实如此。”到了这个份儿上,木村义拓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程嘉许在利用职务便利偷听机关部门的电话时,无疑中听到刘振华打电话同朋友借钱,这才搞清楚他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的事。”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木村义拓:“是不是刘振华的行程踪迹也是你们透露给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的?” 面对方如今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木村义拓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脑袋瓜太灵活了,几乎猜到了他们引诱并策反刘振华的整个过程。 方如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们下的好大的一盘棋!” 这些日本间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能够抓住一次极小的机会将秘书处的干部拉下水。 还好被自己及时发现了,不然以后任其坐大成势,其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秘书处的管理也是形同虚设,处里的一个干部赌博欠了高利贷,而上司和同事们却丝毫不知情,以至于最后被日本间谍钻了空子。 “木村,你的电台和密码本在什么地方?” “一开始在飞达贸易行之中,后来轻舟小组出事之后,我担心会对我们产生波及,就将电台转移到了我提前安置的一处安全屋之中,就在闻潮路二十三号,北房的天花板上。” 狡兔三窟对于日本间谍已经是一种常态了,方如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木村义拓摇头:“没有了,就我一个人知道。我也是担心轻舟小组的事情会波及到我们,所以提前转移了。” 他暗自叹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防来防去,最终还是受到了轻舟小组的牵连,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里。 破获清水小组,捉到日本间谍很重要,但起获电台和密码本也是必不可少的。方如今当即让纪成林通知马宝去闻潮路二十三号将电台和密码本取回来。 审讯木村义拓的事情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是对德茂车行的老板吴伟光、隆鑫钱庄的伙计赵跃江、电话公司的技术人员程嘉许以及市委员会秘书处刘振华进行抓捕。 出了审讯室,纪成林马上通知第一行动队紧急集合。同时,方如今也给智惠东和张继斌各自打了电话。 这两个人之前都得到了副组长王韦忠的命令,手下的兄弟们都在随时待命。 智惠东前一段时间都在广济医院里守着“藤井树仁”,并且协助王韦忠对木村义拓进行了跟踪和盯梢,但总体收获不大。 这次听到有新的抓捕任务,他也是难掩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方老弟,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 张继斌在一旁也是连声附和,他们现在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跟第一行动队比成绩是不用想了。 方如今在反谍方面的能力简直就是妖孽级别的,让他们望尘莫及。 反倒是每次跟在第一行动队后面,也能捞到不少的好处。 不用费心,只需要出点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方如今便单刀直入,这次的案子至关重要,他必须全力以赴。 自己虽然只是个行动队的副队长,但方如今在两人面前气质沉稳,指挥若定。 首先,给智惠东和张继斌介绍了一下案子的具体情况,毕竟两人对案子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智队长,你们第二行动队的任务是抓捕德茂车行的老板吴伟光,我提醒你一下,这个人作为车行的老板,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手下有那么多的车夫都是跟着他吃饭的,吴伟光在街面上肯定有很多的眼线,所以抓捕的过程一定要十分隐蔽,绝对不能让人察觉到任何的风声。” 智惠东点点头,方如今考虑的还真是细致,自己也没有过多地考虑到吴伟光的身份问题,这个提醒还真是很有必要。 “方老弟,我冒昧地问一句,如果吴伟光誓死反抗,我们该如何处置?可否给我们一个章程?” “能抓到活口最好,抓不到的话也无所谓!如有反抗,当场格杀,不要犹豫!” 智惠东连连点头,抓的间谍多了就是好啊,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非要想着抓活口了。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总是放不开手脚,而且还很容易出现伤亡,方如今这么一定调,等于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好,我明白了,尽量带一个活的吴伟光回来。”智惠东当然知道这件案子事关重大,不敢怠慢! 方如今又对张继斌道:“张队长,你们第三行动队的任务是抓捕隆鑫钱庄的伙计赵跃江。此人的掩饰身份虽然是个钱庄的伙计,但毕竟是个日本间谍,在抓捕行动的时候还是要加倍小心,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方队长,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张继斌可是不敢把方如今当作跟自己一样的副队长,这副态度完全是一个下属对长官的态度。 给第二、第三行动队安排好任务之后,方如今这才召集第一行动队下达任务。 面前的这些队员曾经跟他多次执行抓捕任务,能力和经验是毋庸置疑的。但方如今一贯以来都是比较谨慎,在出发之前还是要对纪成林等骨干人员强调一番。 “老纪,程嘉许这人既然能够轻易地策反秘书处的干部,足以说明此人十分的精明,我提醒你,这个人的身边情况一定要摸清,必须要抓活口,他是指认秘书处刘振华的关键人证,若是他出了问题,我们无法对刘振华进一步采取措施,明白吗?” “是,队长,我一定完成任务。”纪成林神色郑重答道。 半个多小时之后,纪成林已经查清了程嘉许在单位值班,而不是在家休息。 电话公司里人多眼杂,很容易出意外。在电话公司实施抓捕的难度显然要大于直接在家里抓捕。 直接进入程嘉许的家里抓捕,也不是上策。毕竟他的家里情况不明,有没有暗道或者武器都不好摸清。 方如今的意思是等程嘉许下了夜班之后,在他回家的路上找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抓捕。 纪成林对和这个提议也是表示赞同。 程嘉许至关重要,不能出半点闪失。 考虑到木村义拓那里还没有审完,纪成林的意思是这次的抓捕行动方如今就不要参加了,但方如今执意不肯。 他一定要看看这个策反刘振华的日本间谍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 相比那些直接盗取情报的日本间谍,方如今对策反拉拢中国人给日本人卖命的日本间谍更是深恶痛绝。 打开地图,方如今和纪成林仔细研究了一下电话公司和程嘉许的家之间的路线,并选中了一个合适的伏击地址。 当然了,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程嘉许下了夜班就直接赶回家,还得有备用计划才行。 在第一行动队出发之前,德茂车行的老板吴伟光、隆鑫钱庄的伙计赵跃江分别被智惠东和张继斌带了回来。 吴伟光的抓捕倒是很顺利,但在抓捕赵跃江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意外。 赵跃江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格外地警觉,在发现有人偷偷地撬窗户时,便立即起身逃跑,一名行动队员在追击的时候,被他用刀子刺伤了左臂。 不过赵跃江也没有讨到便宜,很快就被几名行动队员打得遍体鳞伤,到了临城站之后几乎是被行动队员们拖着走进审讯室的。 两名日本间谍再次落网,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现在就看对程嘉许的抓捕是否能够成功了。 同智惠东、张继斌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方如今就带着纪成林等人出发了。 满天星斗光彩夺目,格外的明亮。 方如今发现自己自从干了这行之后,在夜里精神格外的足。 那些日本间谍都躲在黑夜里,让他不得不睁大眼睛。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但是他很清楚,猫和老鼠的身份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自己必须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扮演好猫的角色,多抓几只老鼠。 在计划好的伏击点安排好人手之后,方如今抬起头看了天空,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青黑色的夜幕正在迅速褪去。 他和纪成林快步走进一个临时设置的监视点内,其余的行动队员也是在各自的战位上严阵以待。 纪成林站在窗前,不时向街道探头张望。 “老纪,你不用太过担心,根据木村义拓交待,程嘉许不知道他的掩饰身份,清水小组内部成员之间也没有横向联系,木村义拓等人的落网,不会惊动程嘉许。” 纪成林点点头,这倒是没错,自己倒是显得太过于焦躁了。 电话公司外面也安排了人监视,一旦程嘉许离开公司,他们这边就会立即接到消息,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大约到了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电话公司那边传来了消息,程嘉许已经下了夜班,和同事交接完之后从电话公司走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章 诱其入毂 在临城有着诸多的公司,但像是电话公司这样需要值夜班的却是只占少数。 值了一晚的夜班,程嘉许也是有些疲惫了,和同事交接好工作之后,便收拾随身物品出了公司。 临城的清晨是充满烟火气息的,摊贩们早早地便出来摆摊,尤其是以卖早点的居多。 公司和他的住处并不远,步行的话大约也就是三十多分钟的样子,这样上下班比较方便,同时也让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电话公司的机房,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务。 电话公司的工作,为开展情报工作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这里往往能够接触党政军各个方面的情报,故而程嘉许十分珍惜现在的工作,在领导和同事们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十分上进的模样。 像昨晚的值班,便是他听说同事的孩子生病,主动要求顶班的。 尽管进入电话公司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他很快就凭着过硬的技术和较好的人缘赢得了公司领导的信任,前途一片大好。 而他的情报工作现在做的也是顺风顺水,多次得到了组长木村义拓的表扬。 尤其是在成功地策反了临城市委员会秘书科的刘振华之后,组长更是对他赞许有加。 尝到甜头的程嘉许,也是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不仅仅要收集情报,还要把一部分精力用在策反上,从而让更多的中国人成为特高课收集情报的工具。 程嘉许喜欢临城这座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尤其是对他工作和生活的这片城区更是情有独钟。 这里外有孤山可借,内有泉水可引,一路走来,山水相依,湖岛相伴,白墙黛瓦,雕梁画栋,小桥流水,竹林人家,入眼之处均是风景。 平日里闲暇无事之时,他便走到金牛湖畔,或独自游览,或凭栏远眺,放松心情。 从电话公司走出来之后,程嘉许伸了一个懒腰,昨晚值班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 做情报工作是细水长流的工夫,不能急于一时。 程嘉许将胸前的扣子解开一个,这才宽松了一些。 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三不到,但体重却达到了一百七十多斤,穿上电话公司的工作制服并不是很合身。 程嘉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是近视眼,虽然度数并不是很高,但常年戴习惯了,如果突然没有了眼镜,怕是三五米之外都看不清楚。 沿着街道走了十几分钟,程嘉许终于到了县学巷口,来此地不为别的,主要是这里有一个死信箱,平时若是木村义拓下达指令通常都会使用这个死信箱。 此时正是早晨七点多钟,口附近人来人往,卖菜卖饼卖馄饨的小摊小贩沿街叫卖一如往日的热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朝着那面砖墙上看了一眼,并无提示的符号,程嘉许这才打了个呵欠,想着在路上买点早点带回家去吃,吃了之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明天是白班,他可以睡到很晚,起来之后也有时间整理一下最近获取的情报资料。这段时间,工作安排的满满的,以至于搜集的情报都来不及分析和整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刚走到巷口的大榕树下,许就发现不妥之处,周围卖菜的小摊贩和抽烟闲逛的游民,似乎带了点陌生的样子。 程嘉许顿时困意全无。 情况不对劲! 他马上明白,这一定是中国的情报部门在这里监视或者是埋伏。 目标会是什么人? 这是程嘉许长期潜伏生涯养成的良好习惯,他上下班经常路过县学巷前,早已将附近做生意的小商小贩认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不确定这些中国特工的出现,跟他是否有关系。 但是,作为一名潜伏的间谍,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必须尽快离开。 可是,当他正准备离开时,脑子里又是一个奇怪的念头闪电般地闪过。 最近,听木村组长说起过,临城军事情报站对特高课潜伏在临城的情报小组搜捕追查的力度很大,一些小组伤亡颇大,让他务必要小心。 难道是盯上了自己? 他自问最近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在电话机房窃听的事也做的十分隐秘,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组长木村义拓那里,更不会出问题。木村义拓是老牌特工,经验丰富,机警的很。 排除了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之后,程嘉许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会不会是中国的情报部门盯上了自己的同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一走了之好像就不太地道了。 必须要弄出点动静来,向同伴及时示警。 让程嘉许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念之差,让他踏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程嘉许伸出手,在身上来回摸了几把,然后口中嘟囔了几句,紧走几步来到了一个卖烟的小摊贩面前,开口就是流利的临城方言: “来一包大前门,加一盒洋火!” 程嘉许进入中国之后一直都是在江南一带工作,最早接触的就是江南的方言,几年下来,早就把临城的方言学了个七七八八。 “先生,一共是两角钱,请您稍等!” 那小贩点点头,抬起眼皮看了程嘉许一眼,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然后又从香烟架子上搜罗了半晌,才找到盒子上画着红色正阳门的香烟,递给了程嘉许。 程嘉许收回落在香烟贩子手上的目光,伸手接过香烟,扔下两角钱,随口问道:“林老三呢?怎么今天他没来出摊儿?” 那香烟贩子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他的话并不多,好像心思根本没有用在这上面。 程嘉许熟练地撕开香烟的包装,抽出点燃一根儿,深吸了一口,又接着试探道:“林老三没来,今天可是没人跟你抢生意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他卖的烟可比你便宜一些。” 香烟贩子赔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一分钱一分货,我也是刚刚干这一行没多久,进货的渠道肯定不如林老三,贵点也正常,您多担待,多担待!”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刚刚做生意的香烟贩子该说的话。 程嘉许插着腰,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嗯,你说的也是。现在做生意都不容易。” “多谢您的体谅!”香烟贩子很会说话,“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呵呵,那就要看你和林老三谁的价格更合适了,虽然你也不容易,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现在这个世道,钱是越来越不值钱,薪水多年都不怎么涨,还要养活一家老小,那就得总牙缝里抠了。” 香烟贩子连连点头:“是,是,是,都是这世道弄的,辛辛苦苦的卖一天,也就是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程嘉许哈哈一笑:“你啊,就是太老实了,林老三年纪也不小了,腿脚可不如你灵便,将来这片地盘还是你的。” 香烟贩子诧异:“先生,可不敢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可没有想着占人家的地盘。做生意嘛,各凭本事,我现在进价高,卖价也高,不过我相信等我做这一行熟悉了之后,摸清了进货渠道之后,卖价自然会降下来。到时候,还望先生多多照顾生意。” “你倒是想的开。”程嘉许熟练地弹着烟灰。 香烟贩子看了他一眼道:“我爹跟我说过了,做什么事都不能投机取巧。” “你爹倒是个明白人。”程嘉许微微点头。 刚才谈话期间,他观察了香烟贩子的手,虎口有老茧,应该是常年使用枪械所至。 寻找香烟的动作也很是不熟练,即便是刚刚做香烟生意,也不至于这样。。 最重要的一点,以往在这里买烟的香烟贩子也根本不叫林老三,这个名字完全就是程嘉许自己杜撰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香烟贩子根本就是假扮的。 不仅是这个香烟贩子,就是前面的两个拉黄包车的车夫,也是用眼睛不停地扫着街面上走过的人,显然不是拉活儿的。 可程嘉许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无法确定目标,自己自然也就无法施以援手。 直到这个时候,程嘉许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确实有点莽撞了。 这样很有可能会引起中国特工的注意。 虽然自问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再这样待下去怕是不好,至于自己的那位同伴,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几乎与此同时,大街斜对面布鞋店里的一名正在擦拭柜台的伙计,将程嘉许向香烟贩子买烟、攀谈的一幕都看在眼里,立即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打了一个电话。 十几秒之后,他挂上电话,拿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似乎是想弄掉上面的灰尘。 数秒之后,一个男子匆匆地从对面茶楼里走出来,在门口警惕地左右看看,抬脚便朝着东边走去。 正在跟香烟贩子攀谈的程嘉许也注意到了该男子,顿时就是心中一惊。 看那男子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他们要抓的目标。 果然,那香烟贩子看到男子匆匆向着这边走过来后,便立即停止了跟程嘉许的攀谈,而是将手伸进了斜挎着的布袋里。 有枪。 确认是中国特工无疑了。 可是,考虑到对方抓捕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程嘉许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跟香烟贩子扯着闲篇的同时,偷偷地观察着那名男子,企图将那名慌慌张张的男子的相貌记下来,以便尽快地向木村组长汇报。 然而,香烟贩子早就不耐烦了。 前方街道上两个黄包车夫和路边的一个擦鞋小贩也是一跃而起,径直冲向了那个男子。 香烟贩子当即装烟的箱子往地上狠狠一扔,也是朝着男子奔了过去。 那男子早就被惊动了,见状后当即夺路飞奔。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正在买菜的男人忽然伸出一只脚,直接将男子绊倒,不等他爬起身来,就被擦鞋的小贩飞身按在了地上。 几人上前,将他拷住,用早就准备好的破布堵住嘴巴。 街上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的商贩和行人们大惊失色,也有喜欢凑热闹的向这边围拢了过来,想看这个究竟。 程嘉许听到擦鞋的小贩对围观的众人呵斥道:“都散了,散了吧,没什么可看的,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办案,无关人员速速离去,否则以同案犯论处。” 虚惊一场! 原来不是针对特高课的行动,而是中国人之间的窝里斗。 程嘉许知道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虽然都是做情报工作的,但他们的工作领域不同,针对的对象也不同,可谓是泾渭分明。 党务调查处的工作重心是监控国民党机关内部情况;打击一切国民党之外的党派;控制社会舆论和思想,尤其是红党! 而特务处属于军队序列,主要任务是收集各类情报、对军队监视整治,对敌对势力逮捕暗杀。 对于他们这样的特高课间谍而言,特务处才是最危险的对手和敌人。 平时要小心避开的是特务处的特工。 而特高课并不在党务调查处的调查范围之内,一想到这个,程嘉许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看客心理油然而上。 不多时,负责抓捕的人对那名被抓的男子又打又骂,将他推推搡搡地押上了一辆轿车,随后一行人也是扬长而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身轻松的程嘉许从路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一笼小笼包,边吃着边往家里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伏击圈。 “队长,姓程的来了。”在监视点内,纪成林伸手指着窗外的程嘉许对方如今说。 只见程嘉许边走边吃,很是惬意。 方如今面带笑意,说道:“看来前面的兄弟演的不错,麻痹了程嘉许,给我们接下来的抓捕行动奠定了基础。老纪,等抓捕成功之后,这几个兄弟的功劳要记着。” 纪成林也是笑着点头,行动队现在的要求越来越高了,不仅要做好密捕抓人等行动的老本行,还要抢情报组的饭碗。 现在呢,更是要学会演戏。 好在之前那些在半路的兄弟们配合默契,让警惕性极高的程嘉许放下了戒心。 “队长,既然他来了,我下去会会他!” “好,注意安全。” 纪成林是行动高手,由他亲自抓捕,方如今也更放心一些。 “是!”纪成林当即答应一声,下楼走出了监视点。 他一身短衣的普通市民打扮,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走上街头很快就汇进了人流,向着程嘉许走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横生枝节 方如今隔着窗户看着一脸轻松惬意的程嘉许向这边走过来,没想到此人是个矮胖子,身材就跟矮冬瓜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日本间谍。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可能恰恰是程嘉许迷惑人的地方。 这时,程嘉许小笼包已经吃了五六个,肚子里有了食儿,便伸手将嘴角的油汁抹掉,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了抽了起来。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看来,这个家伙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尚且一无所知。 对于程嘉许本身,方如今并不是十分的感兴趣,他在意的是被程嘉许策反的秘书处工作人员刘振华。 现在刘振华泄露了多少秘密尚且不得而知,一切要都要等到审讯之后才能知道。希望不是太多,否则损失就太大了。 很快,老纪就走到了距离程嘉许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两人相向而行,眼看着老纪就要动手实施抓捕了。 然而,就在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穿着长衫的男子忽然从一条小巷子里斜刺里冲出,慌不择路地朝着大街上跑去,而他狂奔的方向正是程嘉许这边。 方如今瞳孔猛地一缩。 坏了! 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这次精心设下的伏击很可能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让老纪吃了一惊。 事发突然,只能是立即实施抓捕了,老纪脚下发力,朝着对面的程嘉许猛扑过去。 可是,程嘉许早就有所警觉了,见到有人那慌张的男子朝着这边跑来之后,立即转身便走。 一时间,隐藏在大街上各处的行动队员纷纷朝着程嘉许围拢过来,宛如一滴水滴在油锅里,街面上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呼喊声四起。 一开始,程嘉许并不认为这是针对自己的行动,可是当周围数个陌生男子齐齐向他聚拢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这次跟之前遇到的那次完全不一样。 他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唯一的办法就是夺路而逃。 于是,他选准了一个方向狂奔。 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时地将路边摊贩的桌椅板凳以及独轮车推翻,以此来减缓追兵的速度。 不过,程嘉许矮胖的身材在这种追击的情况下并没有任何的优势,和身后追兵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地被缩短。 程嘉许这一程快奔,浑身大汗淋漓,喷气连连,颇有些支持不住。 就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学生,对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兀自还在捧着一本书念叨着,若有所思。 书呆子!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程嘉许猛地向那学生一把推了出去。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学生身形微晃,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一下出手之快实是难以形容,程嘉许但觉凉风轻拂,人影闪动,那学生又闪到了他的身后。 他猝不及防,猛地里着了人家的道儿,实是潜伏以来从所未有的事。 程嘉许的身材虽然肥胖,但毕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老特工,这些年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潜伏虽然风波险恶,他竟履险如夷,逢凶化吉,从来没吃过大亏。 此刻一下子被一个年轻学生蓦然间抓住了手臂,竟使他一时不知所措。 不过这种惊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哪里是个学生,分明就是来抓捕自己的特工,可惜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程嘉许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向后猛地蹬出一脚,岂料对方似乎早有了防备,竟是轻松地闪了开去,令他这一脚蹬空了。 程嘉许见一时半会无法挣脱,便回过神来朝着那年轻学生猛地击出一拳。 这年轻学生正是方如今,他的便装很贴近当前的年轻学生装束。 见到对方出拳风声飒然,方如今斜身跃开。 这一拳虽然躲开了,但程嘉许的胳膊也乘此机会挣脱了。 方如今只觉得眼前白光微闪,见程嘉许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螺丝刀,正狠狠地向自己胸口刺来。 “小心!”这时身后的纪成林也飞奔而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声提醒方如今。 无论是老纪,还是程嘉许,都觉得方如今铁定要吃亏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方如今身形急转,一个左拗步,抢到了西首,对方的螺丝刀几乎是贴着衣服刺过。 他右掌立即自左向右平平横扫,啪的一声,打在程嘉许的太阳穴上,登时几乎将程嘉许击晕,跟着左手自右上角斜挥左下角,击中了他的腰肋。 方如今两击得手,出手沉重,每一招都只使上了七分劲力。 他没想到程嘉许的身手很一般,根本没法和崛部隆一等强悍的日本间谍相比。 被他一拳打中的程嘉许噔噔噔退出几步,喀喇一响,压碎了身后的一个菜贩子的摊子,蔬菜瓜果散了一地。 没等程嘉许反应过来,提心吊胆的纪成林见状猛地飞扑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将程嘉许制服了。 将程嘉许交给了赶来支援的行动队员们之后,纪成林这才心有余悸地对方如今说道:“队长,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该亲自动手拿人!”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说话婉转了,有什么说什么。 方如今的人身安全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方如今笑了笑,方才虽然形势凶险,但好在是有惊无险,程嘉许落网。 这时,另外的行动队员已经将刚才那个忽然搅局的男子抓到了近前。让方如今感到诧异的是,还有两个便衣男子尾随而来。 其中一个寸头上前打量着方如今,问道:“敢问兄弟是……?” 他的眼光也非常的毒辣,看出方如今是这伙人的头儿,便直接跟方如今对话。 方如今看了他一眼,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纪成林在一旁轻声道:“队长,这两个人看着像是临城调查室的人。” 原来是老冤家,方如今心中一阵的冷笑。 “抱歉,我的姓名不方便透露。”语气冰冷生硬。 他根本不给寸头面子,开什么玩笑,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室向来不对付,就连两个单位在南京的大头头都尿不到一个壶里,你还指望我给你们好脸色,想多了! “你……”另一个小分头便衣明年急躁的很,气愤地指着方如今,“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嗬,态度够嚣张! 方如今背后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自然不会将此人看在眼里。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我们还有公务在身,麻烦请让开!” 你嚣张,我更嚣张! 对付党务调查处的人,方如今态度一贯的强硬,这些人是红党最危险的对手和敌人,自己怎么能给他们好脸色! “你……?”小分头平时嚣张惯了,冷不丁地被一阵抢白,眼光中流露出极度的怨毒,真似恨不得食己之肉、寝己之皮一般。 方如今根本不理会他,党务调查处的人在别人面前也许可以耍耍威风,但在特务处的人面前,还是算了吧。 那寸头显然更加懂得人情世故,给小分头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继而又对方如今道:“这位兄弟,我这位兄弟年轻气盛,不大会说话,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请多包涵。实不相瞒,我们两人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奉命抓捕一名要犯。” 说着,他掏出了自己证件,恭敬地双手呈上。 方如今看都没看。 纪成林接过来,扫了一眼,对着方如今点点头头,示意对方身份无误。 那寸头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吧?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呵呵。” 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谁他妈的跟你们是一家人! 方如今可不这么认为,特务处虽然也是黑暗腐败,但总还有刀刃向外对付日本间谍的时候。 你们党务调查处是干什么的? 无非就是领袖排除异己的一把利刃而已,只对内不对外,有多少红党仁人志士死在了你们的手中。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党务调查处以及后来由其改组而成的中统在抗战初期的表现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或者是说让人从心眼里看不起。 之所以出现出现这种情况,取决于中统和军统面临全面抗战爆发而采取的对策的差异。 军统是利用国人抗战的激情,趁机大量吸收年轻人,到处办训练班,灌输仁智礼信义一套,让这批年轻人以为为党国牺牲就是爱国的思想。 虽然其中不乏狡诈的野心家,但在那个国破山河在的年代之中,的确有一批敢冒险敢牺牲的有为青年,他们是一支生力军。 反观中统,却死死抱着一个臃肿的特务机构。 这批特务老辣阴险,以政治阴谋,权利角逐为擅长。 但彼此勾心斗角,毫无爱国激情。许多人贪生怕死,甚至率先走上卖国求荣的道路。 而上海,曾是中统的发祥地及重要神经中枢区。就在此地,中统全面崩盘,集体落水。 在方如今看来,这就是笑话。 用他的话说,军统中还有有血性的军人,而中统则是一群政客。 指望着一群政客在敌后和日本人斗争? 做梦! “此人是我们抓捕的一名要犯,还望贵站能够将人犯归还我们!”寸头终于提出了归还人犯的要求。 方如今没看他,而是上下打量着那个被抓的男子,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正低着头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党务调查处要抓的人是什么身份,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出来。 既然碰巧赶上了,方如今怎么肯轻易地将人还回去。 他冷哼一声,对那平头道:“你的人犯?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这……”小平头顿时语塞,这个男子他们并没有盯太长的时间,还没有弄清他的底细,只不过见到对方有所警觉,这才提前动手抓捕,岂料中途出了岔子,跟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搅合到了一起。 “既然说不出他的姓名,还谈什么他是你们的人犯?”方如今冷笑道,“我们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站住!”这次说话的是小分头,临城调查室的人嚣张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纪成林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推开那小分头:“让开,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别怪老子不客气。” 上行下效,老纪他们这些基层的行动队员也是看不惯党务调查处的行事作风。 天天就会窝里斗,什么东西? 那小分头被推了一个踉跄,当即将手伸向腰间就要掏枪。 可老纪岂能给他机会,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奋力一拧,小分头的手腕子差点都被拧折了,脸色登时惨白,额头上立时沁出汗珠。 纪成林夺过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小子,会开枪吗?用不用我教教你?” 小分头早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至少有五把手枪指着两个特务,寸头暗骂自己的搭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赶紧过来打圆场。 “误会,都是误会,兄弟们,把枪放下,放下,当心走火,当心走火……”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对手,除了服软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虽然是党务调查处的两个跳梁小丑,但若不是急着回去审讯程嘉许,方如今绝对不就此善罢甘休。 他当即招呼手下收队,那个被抓的年轻男子肯定是不能放的,需要一并带回去相机处置,但绝不能让其落入了临城调查室的手里。 两个特务见他们执意要走,也只能是动动嘴喊着把人留下,却是不敢做出任何的过分动作阻拦。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驶来,车窗摇下,一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露了出来。 寸头和小分头见状,跟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方如今扭头看过去,只见走后门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浅灰色笔挺的西装,脸上棱角分明,面色冷峻,一双眸子透出阴鸷的目光。 纪成林认识此人,小声提醒道:“这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原来是他! 对于刘海阳这个名字,方如今也是早有耳闻。 此人是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手下的头号打手,为人心狠手辣,手上沾满了红党地下党的鲜血,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 刘海阳的突然出现,方如今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了。 不过,方如今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怵,头号打手又能怎么样? 只要有人阻碍他抓捕日本间谍,他就敢跟对方硬刚。 “到底怎么回事?” 刘海阳站在轿车的侧面,先是朝着方如今等人斜睨了一眼,又对两个特务朗声问道:“让你们抓的人呢?”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晶亮闪烁的眼光从左至右,扫视前方,径直落到了方如今的身上。 刘海阳身形并不魁梧,但语声响亮,目光锐利,威严之气慑人。 方如今面无惧色,两道凌厉的目光迎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给面子 “队长,就是他们抓了咱们的人犯。”小分头特务看到刘海阳过来,腰杆子登时就硬了起来,伸手向方如今一指。 事实上,刘海阳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众多的方如今,他从方如今身上收回目光,瞥了小分头一眼,却是一扭头,问那寸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寸头也顾不上同伴对自己的看法了,当即向刘海阳作了简要的汇报。 刘海阳点点头,再看向方如今,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向这边走来。 对于这个临城调查室的行动队长刘海阳,方如今也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要面对的。 “鄙人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刘海阳笑眯眯地向方如今伸过手去。 别看刘海阳在临城调查室威风八面,但面对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也是不敢太过于托大。 “刘队长,幸会,幸会!鄙人方如今!”方如今也是换上一副笑容,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这也符合特务处和党务处上层的斗争的特点,尽管私下里都是勾心斗角,但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一团和气。 “哦,原来是方老弟!我比你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老弟没事吧?呵呵……” 简短的寒暄之后,刘海阳指着程嘉许和那个被抓的男子问道:“方老弟,你们这是……?” “哦,这是我们抓的重要人犯!”方如今含糊其辞。 重要人犯? 那个戴眼镜的胖子肯定是,但另一个也是? 另一个明明是我们要抓的人! 刘海阳肯定不信,手下已经跟他汇报过了,那个男子十分可疑,虽然现在手里没有证据,但是将人拿到刑讯室去,自己手下那些审讯人员有的是手段,不拍他不交待。 刘海阳微微点点头,指着那男子道:“方老弟,这个男人是我们盯了很长时间的一个目标,今天发现他被惊动了,所以就提前实施了抓捕,没想到跟你们的人撞到了一块儿。你看这事闹的,我听手下说了,差点还耽误你们的大事。真是抱歉啊,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们各自把人审完了之后,我摆酒给方老弟赔罪。” 虽然方如今没有直接表明身份,但刘海阳对临城军事情报站还是忌惮几分的,他认识站在方如今身旁的纪成林,能够让行动组第一行动高手紧跟左右的,绝非一般人。 这时,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临城调查室的情报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最近听说军事情报站那里接连搞了几个针对日本间谍的大动作,抓捕了不少的日本间谍,就是南京的老头子也是有所耳闻,并对特务处特别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工作大加赞赏。 为这,党务调查处的头头也向临城调查室表达了不满,人家军事情报站干得风生水起,临城调查室却没什么动静,这有点说不过去。 为此,彭浩良等人对这件事上心了。 很快,情报组组长杜金星就打听到了,临城军事情报站最近的一些动作似乎是似乎就是由一个年轻军官主导的。 这时,刘海阳再次打量方如今。 这个军事情报站领头的年轻人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那一股沉稳的气质,莫不就是此人? 在临城调查室,刘海阳也算是个另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内,他向来是说一不二。 但他深知嚣张是要看人看地方的,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正是由于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让他的结交面很广,相比杜金星的人缘可就要好多了。 方如今早就猜到了刘海阳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当即笑着回答道:“刘队长,不瞒你说,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在南京本部那边也是挂了号了。我们正在抓捕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朝着我们的目标跑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在示警。得亏我们布置的周密,预案也比较详细,不然目标就被惊到了。所以,我怀疑那个人就是目标人犯的同伙。”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刘海阳,男子是程嘉许的同伙,上面有人盯着了,必须要带回去审一审。 至于你们临城调查室想把人带走,就别想了。 刘海阳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依旧笑眯眯地道:“哎呦,方老弟,你这可是误会了。我们要抓的人犯是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来,这完全就是个误会,误会。不存在什么示警的问题。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事实再清楚不过了,人犯就是被自己的两个手下追急了,这才赶巧跑到了这里。 “刘队长,你可别让兄弟为难。要是漏了一个日本间谍,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能含糊!” 乳臭未乾干的毛孩子,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刘海阳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方老弟,你看这事咱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方如今摇摇头,道:“不是小弟不给刘队长你这个面子,实在是上面催的紧,时间上耽误不起,兄弟这边还要赶紧回去复命。如果刘队长没什么事的话,那兄弟就先告辞了。” 这手太极工夫可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能打得出来的,刘海阳嘴角一抽,自己已经够低三下四了,可对方竟然丝毫的面子都不给。 他有心想说几句狠话,但思来想去,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刘海阳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况且方如今身上还背着熊永俊的人命呢,该说的都说完了,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风险,方如今当即微微点头,一挥手:“撤!” “方老弟,你看这事是不是还能商量商量?”刘海阳紧追几步,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追查火车上杀死投诚者的疑犯,却是毫无建树。 这次好不容易盯上一个红党可疑分子,又被军事情报站的人半路截胡了,心里别提多么郁闷了。 可让他硬刚方如今等人,却也没有那个胆气和实力。 别说是他了,就是主任彭浩良在临城军事情报站茅站长那里也是气势弱上三分。没办法,这几年特务处在老头子面前出了不少的风头,不仅早就具备了和党务调查处这个一处老大哥分庭抗礼的实力,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刘队长,方才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这是要犯,必须马上带回站里审讯。请恕在下公务在身,难以奉陪了。”方如今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罢,率领众人押解两名人犯延长而去。 望着方如今的背影,刘海阳恨得牙根直痒痒,偏偏那没有眼色的小分头上来煽风点火道:“队长,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啊……” 这句话换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刘海阳指着他的鼻子凶狠地骂道:“不让人家走,你有办法拦住人家?咱们几个人几把枪,再看看人家多少人,你能拦得住吗?” 真当老子跟你一样白痴啊,老子要是能拦住早就拦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他询问了小分头,又没好气地看向那寸头:“人犯什么情况?” “最近兄弟们一直都跟着他,昨天晚上的时候发现他去了一趟电影院,我们怀疑他是去接头了,便安排人近距离盯梢,发现他在电影院里接触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女人非常值得怀疑。” “那女人呢?”刘海阳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寸头脸色一苦:“电影院里太黑了,等我们的人靠过去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在门口蹲守的兄弟也没有见到此人。” 人平白无故不见了,这更加能够说明情况了。 “后门有什么发现吗?”刘海阳又问。 寸头摇头:“后门我也安排了兄弟蹲守,没有发现那女人走后门。” 刘海阳摸摸下巴:“她肯定是换了衣服,混在人群里走出的电影院。” “卑职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寸头连连点头,“我们后来在电影院的厕所里发现了那个女人留下的衣物。” “衣服现在在哪里?” “就在咱们队的证物室里。不过,卑职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回去之后,立即将衣服从证物室取出来,交给我。” “这……”寸头心想,一件衣服而已,难道还能从上面找到证据。 刘海阳眼睛一瞪:“这什么这?让你拿你就赶紧去拿。” “是!”寸头吓得一缩脖子。 人是一时半会要不回来了,只能是从那件衣服上着手寻找线索了。 方如今在中途忽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将程嘉许二人押回临城站,而是去了就近的一个安全屋。 至于其中的缘由,也很简单。 他不想让更多人的知道被临城调查室特务追捕的那个男子的事情。 对于方如今的这种安排,纪成林自然是不敢多问,一切命令都听从方如今的。 本以为安全屋中审讯的器械没有,会对程嘉许的审讯造成一定的困难。 可到了后来,方如今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纪成林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程嘉许便再也熬不住开口了。 这一幕倒是让方如今大喜过望,特高课派出的情报人员也是参差不齐,程嘉许的意志力几乎还是他见过的日本间谍中意志力最差的那一个。 程嘉许,原名北野重政,之所以能够成为一名特工,完全是因为在电信方面有着不错的天分,这才被特高课招了进来,后来量才使用,被安插到了临城电话公司,接受木村义拓的领导。 他凭借过硬的技术赢得了电话公司领导的信任,进入了核心技术部门。 于是,便利用值班的机会偷偷窃听一些党政官员的电话。 至于军方,电话线都是相对独立的,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染指。 根据北野重政交待,目前被他监听过的党政官员有三十余个。 北野重政深知一旦被发现就得放弃现在的身份,因此选择监听对象的时候也是非常的谨慎,没有选择那些党政要员,而是将一些中层的干部纳入了自己的监听范围之内。 这些中国人在电话里除了商量如何内斗,就是偷偷地捞钱,毫无任何保密意识。 这更加让北野重政如鱼得水。 在这段时间里,他掌握了这部分人相当多的秘密,并且将其一一记录了下来,其内容十分的详细,除了这些人的基本情况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而临城市委员会秘书处的工作人员刘振华,正是被他窃听电话之后,才发现刘振华签了不少的赌债。 北野重政一出手就拿住了刘振华的七寸,后面的拉拢腐蚀计划环环相扣,一步步地将他发展为自己的下线。 刘振华原本是中文系毕业的,在学校里就爱写一些诗歌、散文之类的,有一些小名气。 毕业之后通过家里的关系辗转调到了临城市委员会秘书处,在一帮市政官员身边工作,主要是从事一些会议纪录、文稿的起草等工作。 由于笔杆子耍的不错,很快得到了市委员会几位领导的青睐,接触情报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 于是,刘振华利用职务的便利,为北野重政提供了一些政府方面的情报。 只不过,这个刘振华始终对于北野重政留着一手,提供的情报也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或者是稍微有些过时的。 总之,北野重政在分析了之后,感觉这些情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故而并未通过木村义拓上报。 这也是木村义拓为什么对刘振华提供的情报并不掌握的原因。 北野重政对刘振华这一番阳奉阴违的行为也是怒不可遏,正准备找个机会好好地敲打刘振华一番呢,结果轻舟小组出事了,他所在的清水小组被上架要求立即蛰伏,随后又奉命加入了调查。 这一来二去的,也暂时顾不上刘振华了。 北野重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暴露,完全就是因为被他最敬重和信任的组长木村义拓给出卖了。 方如今微微点头,别管刘振华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北野重政虚与委蛇,总归是件好事情。 几乎可以断定,这次的泄密事件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在自己及时发现了程嘉许,也就是北野重政,不然任其发展下去,刘振华将会越走越远,永远没有回头的那一天。 “北野君,你最好还是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方如今觉得自己应该再继续挖一挖。 北野重政如今就像是一直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耷拉脑袋。 纪成林不由分说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北野重政当即从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我说,我说……” 方如今看着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北野重政,猜测他肯定还有偷偷监听的电话没有交代。 可他并没有想到,接下来,北野重政又供出了一个令人无比惊人的消息。 第二百三十三章 科长出游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临城的另一座安全屋之中。 张鑫华正在陪着从南京来的侯科长叙谈。 其实,侯科长的原名叫褚景学,做特务工作的,曾经用到过的名字很多,后来他干脆没有换回真名。 当然,这一番故事也只有特务处的老人才知道。 侯科长道:“鑫华啊,我这才离开南京没几天,行程的消息就被人透露出去了,这不,我听说临城的几个过命的袍泽已经打听到了我来临城的消息,正在找我呢,说是非要给我接风洗尘不可。” 即使离开南京,身在临城,侯科长也有自己的耳目,这一点倒是让张鑫华十分的佩服。 不像他,势力只是在临城一市范围之内,根本无法和侯科长的资源相比,自己调入特务处本部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科长,这次您来临城是身负重要使命,您的那些袍泽虽然热情,但是现在形势多有不便,怕是要让他们失望喽!” 侯科长哈哈大笑:“鑫华,这个倒是不用你担心。自从加入这行之后,我跟这种场合就本上就绝缘了。呵呵,就算是不为了任务考虑,也得为自己这条命多考虑考虑吧?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多少人都想要我的命呢。” “那是,那是!多谢科长体谅职下!”张鑫华也是松了一口气,“您的安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奉命前来保护,绝对不能让您发生任何的不测!” 他的职责是保护侯科长,但是对方的出入却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一切还要看侯科长自己的意愿,这也正是保卫工作难做的主要原因之一。 侯科长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虽然不能去赴宴品尝安歇山珍海味,但狮子头可是不能少了我的,哈哈,我从早晨一睁眼就在惦记着这件事了。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总该满足吧?” 张鑫华的眉头一皱,侯科长的饮食起居都是他在负责,虽然侯科长对狮子头极为偏爱,但张鑫华也提出过,不能一直从一个地方订酒菜,这样很容易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于是,他的安排是让保卫人员每餐都从四五家酒楼饭庄订餐,带回安全屋检验之后,最后由侯科长选其中的一家食用。 可是,侯科长偏偏对状元楼的狮子头偏爱有加,几乎成了每天的必点菜肴。 这家酒楼大厨做的狮子头,张鑫华也尝过,色泽雪白,肉质鲜嫩、清香味醇,令人赞不绝口。 可这么吃下去终究是有风险的,于是他再次出声说道:“侯科长,实在抱歉,您别怪我啰嗦,这狮子头虽然好吃,您天天惦记,但是也得防着别人天天惦记啊!” 此言一出,侯科长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他来到临城,地位犹如钦差大臣一般,可这钦差做得憋屈啊,不能随意出入,也无法会见多年未曾谋面的故友,现在就连每天吃什么,都有人管着。 虽然也知道张鑫华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是想着最近临城军事情报站对日谍的情报组织动作很大,日谍应该会有所收敛。 再说自己一贯行事隐秘,行踪也不会轻易地透露出去。 这应的情况之下,只要把控好饮食的各个关节就可以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现在看到张鑫华竟然连他这一点点的口腹之欲,也不愿意满足,由得心生恼怒,不过他总算是涵养德行足够,不愿意口出恶言。 侯科长看着张鑫华道:“鑫华啊,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啊!你现在的职务是特务处本部行动科行动组组长了,这看问题的眼光可是要变上一变了。本部的人际关系十分复杂,也就是我了解你的性格,换作是旁人,怕是早就大发脾气了。” 张鑫华连连点头称是。 侯科长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的提议我必须要重视。但是我的小小要求,你能不能也满足一下?” “什么要求?” 侯科长淡淡一笑:“我还能有什么要求,我希望今天再吃一次状元楼的狮子头,就一次,怎么样?我向你保证!” “侯科长,真是对不起,今天的饮食我已经安排好了,狮子头并不在其列。” “这……”侯科长面露失望之色,“今天没有了,那明日呢?明日,你总有办法吧?” 张鑫华略一思索道:“明天嘛,也不是不可以!” 侯科长一把拍在沙发的扶手上,喜笑颜开道:“好,那咱就一言为定!” 张鑫华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次侯科长来临城,茅站长可是特意嘱咐过他,一定要照顾好侯科长,他自然清楚侯科长在特务处的地位,绝对不是他一个下属可以约束的。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对侯科长恭敬有加,处处刻意迎奉,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个人相处的也一直不错,侯科长对他也是很满意。 听侯科长真么一说,张鑫华赶忙点头道:“多谢科长体谅。”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对门口的一个警卫轻声说道:“这两天侯科长的饮食一定要特别注意,特别是状元楼那边,一定要安排人盯好了,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警卫一听张组长再次强调此事,也是心中一跳,他们是第三行动队的队员,这次奉命保护侯科长。 像是侯科长这样的大人物,对于他们来说可是高高在上,只要出一点问题,就可以彻底改变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命运。 警卫赶紧答道:“卑职明白了。状元楼那边的厨子我们都盯着呢,出锅之后我们都是直接装盘放到食盒里,没有经过其他的人手,请组长放心。” 张鑫华点点头,对于侯科长的警卫级别,也是按照最高级别的,可是他总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别看临城站对日本间谍展开了大规模的行动,破获了数个情报小组,但张鑫华深知,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还远没有伤筋动骨。 对于侯科长的到来,尽管已经采取了最严格的保密措施,但以日本间谍的工作能力,探听到风声也是毫不奇怪,安全保卫工作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和大意。 交待完饮食的问题之后,张鑫华又挨个叮嘱了其他的警卫小组成员,并详细地指出了他们在警卫安保工作上的几个漏洞。 再次回到了侯科长的房间之后,侯科长道:“鑫华,我来了临城之后一直都是秘密调查案子,也没时间欣赏一下这临城的风景,实在是一大遗憾啊。” 这话侯科长已经提过好几次了,但都是被张鑫华委婉地否决了。 侯科长也知道张鑫华的难处,对此表示理解,可天天关在这房子中,时间长了,心里难免变得十分的烦躁。 见张鑫华不说话,侯科长道:“鑫华,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自己呢,也是惜命的很,可是来临城这么多天,总不能躲在房子里吧。要不,今天你陪我出去转一转?” 很快,他又补充道:“要不去什么地方你来定?怎么样?我绝对服从你的安排。” 一个副科长对自己的下属这样说话已经是相当的客气了。 这让张鑫华是否的无奈,答应侯科长的要求,无疑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可这次他明显感到侯科长外出的愿望十分的强烈,怕是不像之前那几次能够三言两语就能拦回去。 “科长,不是我不愿意让您出去,实在是您的安危关系重大,此事还是要三思而行啊!”即使侯科长不爱听,张鑫华也不得不说。 侯科长并没有生气,而是哈哈一笑,对于张鑫华这个人,他十分的了解,知道他心里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鑫华,我知道这事你做不了主,那我给茅站长打个电话如何?”侯科长建议道。 张鑫华的调令虽然已经到了,但这次保护侯科长的任务,也跟临城站密不可分,侯科长身边的大部分警卫都是从临城站抽调的。 说着,侯科长拿起了电话:“给我接茅站长!” 安全屋的电话并不经过电话公司,全部都是架设的专线,十分的隐蔽。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了,侯科长寒暄了几句就跟茅站长提了自己的要求。 张鑫华看他连连点头,脸上还带着笑容,知道今天这事多半怕是阻止不了了。 他也知道,侯科长也曾经跟茅站长抱怨过行动受限的事情。 果然,侯科长笑眯眯地将话筒递了过来:“鑫华,茅站长要跟你通话!” 张鑫华赶紧上前一步接过电话。 果不其然,茅站长同意了。 挂上电话,张鑫华无奈地对侯科长笑了笑。 其实,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他在脑瓜里就想过了此行的目的地。 “科长,您看镜法寺如何?那里有几座寺庙,周围的风景也不错,登高后能鸟瞰金牛湖的全貌。” 张鑫华担心侯科长出现意外,如果发生了刺杀事件,他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而他提出的这个游览地,附近不到一里地就有一个步兵营驻扎,安全上是有保证的。 侯科长微微点头,走到桌前俯身去看那张临城市地图。 张鑫华在地图上给他指出了位置。 侯科长满意地点头。 “鑫华,我虽然不喜欢烧香拜佛,但你推荐的这个地方风景秀丽,确实是值得一去。”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挑三拣四,愉快的答应了。 张鑫华:“既然科长准允了,那我这就去安排安保警卫人员。” “嗯,那就辛苦你跟着我跑一趟了,有鑫华你保驾护航,我是一百个放心。我看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好。”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准备之后,一行人分批出了安全屋。 坐在轿车里,张鑫华转头看向道:“科长,其实这些档案资料您完全可以放在安全屋中,这样随身携带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侯科长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里拴着一根细细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则是一个黄牛皮公文包。 他又将公文包轻轻地拍了拍,说道:“还是带着它,我的心里踏实一些。” 张鑫华也是淡淡一笑,安全屋中配备了保险柜,也有不少的警卫人员,可侯科长只要外出都会将这个公文包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去临城站的审讯室那一次,将公文包放在了安全屋的保险柜里。 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重要文件资料。 既然侯科长不说,张鑫华也是很默契的没有去问。 侯科长看着张鑫华道:“鑫华,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这里面的资料到了南京本部之后,最终还是要转给你的,不过你现在可没有权限看,呵呵!” 张鑫华面露诧异之色。 这里面的文件资料还会跟自己有关? 被侯科长这么一说,他是越发地好奇了。 不过,当下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讪讪一笑。 侯科长又将手中的公文包往上提了提,说道:“临来临城之前,处座特意交代过,这个公文包绝对不能交给第三个人,必须由我随身保管,必须由我和我的贴身警卫冀春明才能接触。” 此时,冀春明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张鑫华十分诧异。 侯科长再次说道:“鑫华,至于其中的原因,等你接手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张鑫华点点头,一路之上平静无事,但张鑫华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 随车的这些警卫都是明着的,在路上他早就布置了一些暗探,虽然已经不属于临城站的人了,但抽调一些行动队员依旧很方便。 在这方面,茅站长也是鼎力支持,除了方如今的第一行动队不能动之外,第二、第三行动队都可以由张鑫华调动。 车窗上挂着窗帘的,侯科长便从前挡风玻璃处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路跟张鑫华闲聊着,心情很是愉快。 但张鑫华可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思却不在聊天上。 镜法寺周围的那个步兵营已经打过电话了,军方派出一个排负责警卫工作。 为了确保侯科长的安全,张鑫华也不怕兴师动众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预备动手 侯科长坐着两个人抬的滑竿,沿着盘山下路而上。 一路上竹林掩映,鲜花点缀路边,飞鸟时而穿梭往复,倒也是十分的惬意。 张鑫华紧随其左右,侯科长的游兴很高,在张鑫华的陪同下游览了镜法寺,还去了美人峰和财神庙。 这里面最让他感兴趣的是财神庙了。 说是财神庙,其实也是一座寺庙,名曰灵山寺。 侯科长听着知客僧的介绍,很是高兴。 这寺庙建造于东晋年间,因北宋初年寺内供奉“五显财神”,被民间称为“财神庙”。 侯科长看着寺庙上的对联连连颔首,念道:“生财有道义为先,商海无涯善为本。” 转头看看一旁的张鑫华:“鑫华,这里果真是个好去处。哈哈,历代帝王、文人墨客相继蹬临,既有康熙帝的墨宝,还有乾隆帝亲赐‘财神真君’,更有明代徐文长留下的‘天下第一财神庙’的匾额,今日到此真是不虚此行啊!” 张鑫华见他连连点头,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和侯科长关系还不错,但人家毕竟是自己的上官,能够让上官高兴,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 两人在一干警卫的簇拥之下出了财神庙,来到了寺庙东侧一处高峰的平台上。 今天天气晴朗,能见度极佳。 东望,金牛湖、临城、钱江一览无余。 南望,永福寺在山脚下,韬光寺在山腰。 看得侯科长连连点头:“临城山好,水好,果然是人间仙境。今日不虚此行啊,哈哈……”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算起来,游览了近两个小时了。 一路爬山,体力消耗甚大。 于是,张鑫华便提议就近在财神庙里用些斋饭再回城区。 侯科长欣然应允。 这一临时动议,着实让财神庙的僧众忙活了一阵子。 约莫了过了四五十分钟,斋饭才备好。 吃惯了馆子里的酒菜的侯科长,倒是觉得财神庙里的斋饭别有一番风味,破天荒的吃了两碗米饭。 张鑫华却是匆匆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碗筷。 侯科长一时没有回到安全屋之中,他的心就得一直悬着。 好在侯科长也不知道是体谅他,还是游玩的累了,用过斋饭后并没有到其他的地方走,而是略微休息了片刻,便提出打道回府。 这正合张鑫华的意,警戒力量散开之后,一行人便朝着山下而去。 然而,就在行至半山腰之时,负责警卫的排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直接找到了张鑫华,张鑫华知道此人姓施,忙道:“施排长,出什么事了?” 施排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来这话还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张鑫华跟他来到了路边。 施排长这才道:“长官,我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 原来,他带着士兵在前开路,走着走着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作为一名军人,施排长对此十分的敏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望远镜反射过来的光线。 他立即派人包抄了过去,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是在那个地方发现了植被被脚踏的痕迹。带着兄弟们散开搜索,也未发现那人的踪迹。 张鑫华眉头紧蹙,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能够盯着他们,且又使用望远镜的人,怕是只有日本间谍了。 “施排长,麻烦你带着兄弟们加强沿路的警戒,遇到可疑分子直接抓起来,若是对方防抗,无需请示,直接击毙!”侯科长的安全干系重大,张鑫华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了。 “是!卑职明白!”施排长朗声回答。 回到队伍里,即使不用侯科长叫,张鑫华也得将此事汇报。 侯科长听了之后,淡淡一笑,自嘲道:“竟是连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不得啊,鑫华,直接回去吧!” 张鑫华点点头。 神秘人的出现,让张鑫华等人提高了警惕,警卫人员收缩的范围更小了,而侯科长也不再坐滑竿,而是跟大家一样步行下山,被众人簇拥着挡在中间。 到了上脚下,车辆早就准备好了。 侯科长却没有马上上车,而是转身回望着前不久还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山峰,感慨地道:“鑫华,这上山下山正如咱们的人生一样,也是起起落落。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和心境也是完全不同。” 张鑫华打开车门,坐了个请的姿势道:“科长,鑫华没读过多少书,说起来是个粗人,体会不到您的心境!” 侯科长指指他的鼻子笑道:“鑫华,你要是个粗人,那我真不知道那细致的人该当是什么样的。” “科长,请上车!” 侯科长一猫腰钻进了轿车。 张鑫华将施排长叫到了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施排长敬礼之后率领手下弟兄列队而去。 汽车启动,缓缓驶离。 没开多远,就看到前方路上出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警察,因为还略微有些山坡路,那警察骑得格外艰难。 车子驶近了,张鑫华一看那警察竟然是侦缉科的老贾。 侦缉科经常会配合行动组的行动,两人之前也接触过几次,不过张鑫华对此人并不是很熟。 见老贾满头大汗地蹬着自行车,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不过,张鑫华却是不免朝着他多看了几眼。 而这一幕恰好被之前还在闭目养神,刚刚睁开眼睛的侯科长看到了。 这时,汽车和自行车擦肩而过。 侯科长扭过头,看到刚好是老贾的一个背影。 张鑫华解释道:“警察局侦缉科的一个老警察,估计又是古墓被盗案的事。” “南京那位没少给警察局压力吧?”侯科长冷哼了一声。 张鑫华眉头轻轻一跳,没想到侯科长竟然也知道此事。 “警察局的压力确实不小,可这案子听说线索实在是很少。” 侯科长将头转了回来,若有所思。 一路无话,平安地回到了安全屋,张鑫华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 侯科长解开手上的铁链,将公文包放入保险柜中。 他有午睡的习惯,张鑫华便含蓄了几句,告辞走出了卧房。 与此同时,稻叶昌生正在一所澡堂子的汤池里听取手下柳田的汇报。 池子里热气腾腾的,因为是室内的缘故,人声嘈杂,如果不是距离很近,很难听清人家在说什么。 “有什么重要情况吗?”稻叶昌生问道。 柳田虽然是稻叶昌生的下属,但两人平日里接触很多,说话倒也没有那么都的顾忌,他道:“那个大人物的警卫力量充足,而且十分警惕,我根本无法近身,本想着用望远镜观察一下,可还是被几个中国军人发现了。幸亏我跑的快,不然被他们追到也说不准。” “嗯,既然是南京来的大人物,身边多几个警卫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次他们还派出了近一个排的兵力,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一些?” “这个还不好说!”稻叶昌生摇摇头,“根据情报显示,跟在那个大人物身边的就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的副组长,此人名叫张鑫华,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特工。这也正是我派你去跟踪监视的原因。” 柳田郑重地顿首:“是在抱歉,让稻叶君失望了。” 稻叶昌生摆摆手:“这倒也无妨,你能及时撤离,说明你的警觉性和决断力还是比较高的。这个南京来的大人物对我们十分重要,一切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柳田重重点头。 稻叶昌生接着问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没有?” 柳田道:“此人一直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还用细铁链拴在手臂上,好像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公文包?”稻叶昌生知道南京来的大人物绝对是身负重要使命。 柳田点头道:“不错,从他下车之后,那公文包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体。必然是装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无疑。” 稻叶昌生微微皱眉,南京来的大人物是他的刺杀目标,但是若是此人身上带有重要情报,若是将他杀了,也是有些可惜。 柳田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道:“稻叶君,你看刺杀的事是不是再等等?” 稻叶昌生略一思索,道:“不用了,这个公文包尽管对中国人很重要,但对我我们特高课而言就未必了。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执行,而且必须要抓紧时间行动了,不然可就来不及了!对了,状元楼那边今天晚就可以行动了。” 离开澡堂之后,稻叶昌生又去了戏园子听戏。 对于这些中国人,他倒是也觉得颇为不解,明明满洲大片的土地都被大日本帝国占领了,但这些中国人好像跟没事人一样,每天照样是该怎么享受怎么享受,好像丢的不是中国的国土一样。 刚刚喝了一杯茶,宫阪树正就到了。 宫阪树正给他带来了侯科长所在安全屋的平面图。 “稻叶君,这是我根据打听到的情况画出来的,上面也标注了警卫力量分布情况,你看一看。” 稻叶昌生一听大喜,他手上虽然也有自己手下凭借着侦察的得来的警卫分布图,但是对于安全屋内部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 “宫阪君,这是从以前的房主那里得来的吧?” 宫阪树正笑着抿口茶,低声道:“还真是瞒不过你,这户人家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可是因为染上了赌博,输的倾家荡产,连祖宅也都卖了。我只是用了五块法币,就让这家的不孝子告诉了我里面的内部结构。” “宫阪君一定是装成一副很想买那宅子的商人对不对?” “不错,我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这都是凭着那不孝子回忆的,很多地方都不一定准确,毕竟中国情报部门要想把它变成安全屋,一定会进行部分改建,有些地方肯定会有所出入。” 宫阪树正向来谨慎,觉得还是要将这一情况向稻叶昌生说明才好。 稻叶昌生将结构图接过来仔细地查看,发现这座宅子的确是很大,里面改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整个宅子里,光是能看见的警卫就有十几个,我判断总数最少也要多一倍,也就是二十人左右,而且个个都是行动好手。硬拼的成功可能性并不是很高。” 稻叶昌生点点头道:“宫阪君,这这是我最后一个备选方案而已,一般情况是不会遇上了。” 说着,他将柳田今天跟踪侯科长的事通报给了宫阪树正。 宫阪树正的意思也是很明确,那就是要将刺杀任务放在第一位。 稻叶昌生见他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也是暗暗点头。 看来还是要从大人物的饮食上着手。 这样做,也相对安全和简单的多,好在他之前已经有了一些设想,相信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稻叶昌生道:“宫阪君,我马上会展开行动。这次的行动,你和你的人就不要参加了,否则一旦出现问题,中国的情报部门很容易就能查到你们。” “好!” 宫阪树正是稻叶昌生在临城的重要助力,他当然不会让宫阪树正去冒这个风险,一旦失误,后果难料。 当天晚上,忙活了一天的状元楼大厨骆国建刚刚下班回来,推开家门,就发现屋里面一片黑暗。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家中还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平时自己回到家中,老婆早就该迎上来,嘘寒问暖,并为自己更衣换鞋,五岁的女儿也会一蹦一跳的跑出来,扑到自己的怀里。 可是今天屋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他抬手拉开了电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在灯亮起来的瞬间,骆国建猛然看到堂屋里的藤椅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劫匪! 骆国建下意识地调头就跑,可就在这跑到门口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便顶在了他的面门上,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一脚揣进了屋子里,随后那人也跟着走进来,并把门关上。 “骆师傅,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恶人,今天我们兄弟冒昧登门上门,是有一笔生意要跟你谈谈。”坐在藤椅上的青年男子说道。 “先告诉我,老婆和女儿到底在哪里?”骆国建心中紧张,但并不认怂。 第二百三十五章 软硬兼施 骆国建向四周看去,厨房、卧室等地,都未发现妻女的踪迹,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骆师傅,请不要担心,你的夫人和孩子已经被我接到了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吃有喝,住着也很舒服,你大可不必担心。”年轻男子轻声说道。 一股热血直冲骆国建的头顶,他这辈子一门心思做菜,自认为从来不曾结实过任何的仇家,对方绑了自己的妻女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赶紧把我的家人放了,不然我要报警了!” 他的住处距离最近的一个派出所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便是跟里面的警察也是有些熟悉。 “骆师傅,我劝你还是心平气和地想一想,如果我们担心你报警的话,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找你吗?” 骆国建倒吸了一口冷气,妻女被劫持,让他气血上涌,头脑也不大清楚了。 人家既然敢于这么做,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恢复了冷静的骆国建沉声问道,这些人兴师动众,其目的一定不简单。 年轻人呵呵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骆师傅是个聪明人。我这人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实不相瞒,我们只是请骆师傅帮我们做点小事情,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到底是什么事?” 年轻人摇摇头,道:“骆师傅,你不要激动。我们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跟你谈一桩小生意而已。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脚下拎起了一个小小的皮箱,放在了骆国建面前的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轻轻打开。 骆国建的双眼猛然睁大,顿时被这一幕惊呆了,那是一整箱的钞票,视觉冲击力非常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骆国建是状元楼的大厨,每月的薪水有近五十块,年底还有奖金,时不时地还有老板包的红包,一年的收入七七八八地加起来也有小一千块法币。 可他有妻女,还有住在乡下的父母要养活,再加上这飞涨的物价,一年下来也只能是勉强维持一家的开销,攒不下多少积蓄,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 现在满满一箱子钞票摆放在眼前,顿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拿出这么多的钱,跟他一个厨子说做生意,骆国建要是信这话就有鬼了。 他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对方神态淡然,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那是对事情掌控的一种自信,骆国建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对方的手里,隐瞒渐渐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先生,我只是一个厨子,怕是不值得你们这么做!”骆国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对方竟然拿出这么多的本钱,让自己做的事肯定非同小可。 “骆师傅,说笑了。这是两万法币,事成之后,还会有有三万法币奉上。你看怎么样?”年轻人面带笑意。 “两万法币,还只是一小部分的酬金?”骆国建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的一声,这么大的手笔,说实话,这笔钱对于自己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五万法币的话,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攒下这么多的一笔财富。 激动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骆国建收回几乎粘在钞票上的目光,道:“这位先生,您还是另请高明把,我担心这些钱我有命拿,没命花!” 年轻人哈哈一笑:“骆师傅,这你就多虑了。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这一点请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骆国建摊摊双手:“先生,我老骆虽然是个厨子,但脑子可不笨。你们要我做的事我根本做不到,我就是个只会做菜的厨子。” “骆师傅,你这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我早就听说骆师傅的手艺在状元楼那是头一号,就是在咱们临城也是数的上的人物。” 骆国建摇摇头:“先生,您莫要取笑我了。老骆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的老婆和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 “骆师傅,我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了,你这又是何故呢?”年轻人双手一摊,“有句话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想你一定听过。” 说罢,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几乎就在同时,骆国建的后颈被人用手枪的握把重重地击中,骆国建只觉得颈部传来一阵剧痛,身子还在摇摇欲坠之际,膝窝处又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你们……” 骆国建的开口,换来了背后重重的一击。 接着,背后的那人又是一脚将骆国建狠狠地踹倒在地,用脚踩着他的后背,将手枪顶住了骆国建的后脑勺。 “骆师傅,还有句老话叫作先礼后兵,希望你不要见怪!” 骆国建的后脊梁骨已经冒了一层汗了。 对方先是重金利诱,现在又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只怕自己今天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扶骆师傅起来。”年轻人轻轻挥手,持枪的手下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地上的骆国建。 骆国建慢慢地将身子翻转过来,一把推开了前来扶他起身的男人,眼睛恨恨的盯着对方。对方方才下手十分的狠毒,他的头颈和后背疼的厉害,想必早就有乌青了。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 “骆师傅,抱歉,我的手下跟我没几天,下手没个轻重,还请多多见谅!” 骆国建见对方兜了这么的一个圈子,却是一直没有透露出真实意图,越发地觉得对方所图乃大,心中越发地忐忑不安。 年轻男子将小皮箱递到了骆国建的手中:“骆师傅,消消气,如果你觉得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再加一万法币,怎么样?” 骆国建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摸向那钞票,都是崭新的,还散发着一阵淡淡的墨香。 年轻男子很是淡定地看着骆国建,没有人不爱财,况且是这么一大笔财富,这笔钱足够骆国建一家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崭新钞票的触感,骆国建的心渐渐地稳定了下来,终于开口说道:“先生,我就是一个只会做饭的厨子,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成了! 大棒和钞票策略终于让这个厨子屈服了。 年轻男子不由地哈哈一笑,开口解释道:“骆师傅,不瞒你说,我们之所以找到你,正因为你是个厨师!” 骆国建微微一怔,一个负责颠勺炒菜的厨子能做什么。 “呵呵,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原来,这个年轻人便是稻叶昌生手下的得力干将柳田有志,他打听到了侯科长尤其喜欢吃状元楼的红烧狮子头这道菜。 而骆国建是状元楼的大厨,也是手艺最好的厨师,这道狮子头就是他亲手做的,别人虽然也会做,但却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稻叶昌生根据柳田有志的侦察和汇报,最终还是决定通过骆国建来实施刺杀行动。 骆国建能不急吗,老婆孩子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又被重金利诱,八成让他做的这件事就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现在他也没得选择,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先生,你们到底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吧!钱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一定要把我的老婆和女儿平安送回来。” 柳田有志微笑着道:“这个请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的老婆和女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而且,这些钱也是你的,这是你的酬劳,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 这是一场博弈,骆国建知道在自己没有帮对方做完事情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地放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的,只得默默地点头:“好吧!” “骆师傅,非常好,我很高兴你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接下来,我来说说这桩生意具体应该怎么做。” 骆国建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 “据我所知,最近有一位客人经常会命人去你们状元楼去订餐,几乎每顿都少不了你骆师傅做的红烧狮子头,对不对?” 骆国建点点头,对方说的确有其事。 这件事老板亲自吩咐过,说这位客人身份尊贵,让他好好做菜。 每次狮子头出锅装盘之后,都有一个年轻人直接装进食盒里,从来不让状元楼的人经手,一副很是神秘的样子。 一开始,骆国建还很好奇这位客人的身份,曾经旁敲侧击问过老板,但老板劝他不要轻易打听为好。 骆国建也是聪明人,就此住口,安心做菜。 “除了这个人的饮食,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的?” 骆国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之前一直害怕这伙人拿那位神秘客人说事,能让老板颇为忌惮的,岂是他一个厨子能惹得起的? 现在听对方说到了其他人,忙道:“是的,还有大概五六个人的饮食,不过人数不一定,标准也是经常变化。” 岂料他刚一说完,对方便接口道:“最近那道红烧狮子头还有人点吗?” 骆国建在对方犀利的目光逼视之下,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绕回来了。 柳田有志看出他有些犹豫,冷声道:“骆师傅,别忘了,我们已经在合作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我们这桩生意的,能不能赚就看你怎么想怎么做了。” 骆国建暗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那道红烧狮子头有几天没点了,我还以为是那客人吃腻了,可就在今天下班前我才接到了老板的传话,说明天再给他做一道,听他的意思可能是最后一道了。” 柳田有志也是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明天就是最后一次了,还好自己的运气够好。 “这个消息确实吗?”柳田有志还是不放心。 骆国建点点头:“老板特意交待的,一定要让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把这道红烧狮子头做好。” “很好,骆师傅,这道红烧狮子头确实是要做好!”柳田有志哈哈一笑,“咱们之间的生意就是要围绕这道红烧狮子头来做文章。” 柳田有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在柳田有志的眼神示意下,骆国建拿起白瓷瓶,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诧异地说:“这是山西老陈醋?” 柳田有志不禁鼓掌道:“骆师傅果然不同凡响,一闻便知。” 在食物和调料这方面,骆国建是比较擅长的,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献丑了!山西老陈醋食而绵酸、口感醇厚、滋味柔和、酸甜适口、余香绵长,闻上一闻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些都是当年我师父交给我的入门功夫,实在是不值得一提。”骆国建连连摆手,话锋一转,“难道你们在这醋里下……放了……” 他本想说“下毒”,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早就该想到,对方千方百计地找到他一个厨子,除了能在给客人的食物上做文章,还能做什么呢? 柳田有志道:“我知道做红烧狮子头要七分瘦肉,三分肥肉,细切粗斩,大小要如米粒,不能剁太细,让肉质间保持缝隙,才能含汁。最后出锅的时候要加些陈醋解油腻,让人觉得这肉更香。” 骆国建诧异地看着柳田有志,对方对红烧狮子头的做法很内行,看来早就有所准备。 “先生,这事我实在是做不了,我还有老婆孩子……” “骆师傅,不要急着拒绝,明天你做完红烧狮子头之后便借故身子不舒服,向老板告个假,届时我会派人在酒楼的后门附近接应你,送你和妻女团聚,车票都给你们买好了,无论到任何一个地方,就凭你的手艺还怕没饭吃?再说了,你身上还有那么多的钱,安身立命不成问题!” 骆国建连连摇头:“不,不,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不要让我杀人,不要让我杀人……” “骆师傅,事到如今,你没的选择!”柳田有志的声音渐冷,“如果你不照我们说的做,就等着给你的妻女收尸吧!” “不要,不要……我干……我干……” 骆国建顿时瘫软在地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犹如脱了一层皮,连站都站不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浦落网 柳田有志命手下将骆国建扶起来坐下,沉声说道:“骆师傅,你只需要把这瓶陈醋倒在刚出锅的红烧狮子头中即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这些对你而言,简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事成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立即带着家人离开临城,去别的地方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 虽然听柳田有志这么说,但骆国建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这是下毒杀人,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柳田有志,问道:“我想知道,你说的这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求求您,一定放过我的家人,拜托了!” 现实是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别人的手上,容不得自己讨价还价,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愿对方能够信守承诺,让他们一家团聚。 他也是打定了主意,帮他们做完事情之后就赶紧离开临城,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 “骆师傅,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你们一家人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柳田有志缓缓地走到了骆国建的面前,俯视着微微点头,“不过,有一点我可要提前说明一下。要是你敢给我们耍花样,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届时别说是你的老婆和孩子见不着了,就是你自己也是性命不保!” 骆国建一家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急忙连连点头:“我保证,我保证!” 柳田有志点点头,迈步向门口走去,那名持枪的手下也是紧跟其后。 然而,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柳田有志又转过身来,盯着骆国建嘱咐道:“还有,在事情成功之前,你要跟往常一样,不要让人看出有任何的异常。” 骆国建毕竟是个厨子,万一因为心里紧张露出马脚,这对整个计划而言也是致命的打击。 稻叶昌生特意提醒过柳田有志,鉴于轻舟小组的前车之鉴,一定要对现在的临城军事情报站引起足够的重视,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 骆国建拼命地点头。 人走了之后,房间里一片静寂。 骆国建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转过身来,看着桌子上的那一箱子钞票,又伸手拿起那个白色的小瓷瓶,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刚才他闻过这瓶陈醋,与以往的陈醋一般无二,也不知道对方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瓶醋会要了那位客人的命。 他当厨子杀生无数,但是杀人还是头一次。 骆国建走进厨房,掀开水翁的盖子,用水瓢舀起一瓢凉水,兜头就浇在了头上。 被凉水这么一激,人也清醒了不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也只能是违心一回了。 …… 夜晚,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一处安全屋中,方如今正在盯着北野重政和刘振华的口供出神。 根据北野重政,也就是程嘉许的供述,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方如今利用临城市委员会秘书处工作人员刘振华外出的机会,一举将其秘密逮捕。 经过审讯,刘振华对被日本间谍拉下水从事情报工作的事实供认不讳。 有了这份堪称铁证的口供,方如今就不再担心秘书处的人来找麻烦。 这家伙虽然好赌,但是也知道给日本人当走狗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一直都对北野重政虚与委蛇,想尽一切把办法应付,提供的情报不是无关紧要的,就是过期的。 总之,从他这里泄露的情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方如今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刘振华也算是还有一些良心,情况还不算太坏。 不过,方如今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轻舟”小组出事,北野重政绝对会继续对刘振华施压,那时的刘振华很有可能会迫于压力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至于刘振华,也必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方如今并不会轻易地将其放回去。 刘振华的问题,口供基本上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 让方如今担心的是跟北野重政一起被抓的那个年轻人,此人自从被捕之后便是一言不发。 方如今支开其他人,对此人进行单独审讯。 凭直觉,这人应该是地下党的人,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跟他说话的时候需要把握好分寸,这一点方如今倒是心里有数。 自己现在是军事情报站的特务,对方的敌对情绪必然很重,所在阵营不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从进入临城军事情报站的那一天起,方如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方如今将一杯热水递到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前:“喝点水吧!” 年轻男子的嘴唇干裂,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方如今有意识地坐稳身形,注视着对方。 “你被他们追,一定是有原因对不对?” “为什么会在我们抓捕目标的时候,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你是不是跟我们要抓的目标认识?” “是不是想给他示警?” 方如今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我们临城军事情报站是干什么的,我们跟临城调查室不一样!”最后三个字,方如今特意加重了语气,可是看不到对方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似乎是自动过滤了他的话一样。 看着年轻,但应该经验丰富,是个地下工作的老手了。 方如今在心里暗暗揣测。 这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第一次接触到地下党的人。 但是,方如今肯定不会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来是对方的身份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二来是自己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三来是透露身份,并不利于自己以后开展工作,甚至有很大的风险。 方如今比谁都清楚,大部分的党员经过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走到了最后。一些人面对屠刀,大义凛然,慷慨就义,为了理想信仰献出了宝贵生命,也有不少人在艰苦条件和残酷斗争中动摇甚至背叛了自己的理想信仰,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他现在情报系统发展的势头正好,这个身份也是来之不易,可以为他以后工作提供更好的掩护,必须要十分珍惜。 方如今轻轻地敲敲桌子,道:“你现在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的嘴硬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纪成林走了进来,在方如今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原来,刚刚王韦忠派人来了,说是三浦和一已经落网了。 方如今精神一振,这可是个好消息。 三浦和一是特高课总部负责临城等多个方向的情报组长,手里掌握着这些地方的情报网络。他的落网,对于这些潜伏的日本间谍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按照之前的方如今的要求,三浦和一也是没有被直接带回临城军事情报站,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另一处安全屋中,距离此地并不是很远。 在对待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的问题上,方如今的策略也是经过了数次的调整。 结合实际情况,并经过反复权衡,方如今觉得还是三浦和一这个私心极重的情报组长用处要大一些。 即便三浦和一在临城昏招频出,直接导致了调查小组的和清水小组的全军覆没,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特高课总部还是有相当的一部分的人脉的,这一点伊藤广志是比不了的。 当下,方如今叮嘱纪成林,任何人不得私自会见关押的这个年轻人,这才离开屋子去见王韦忠。 见到王韦忠之后,王韦忠简要地叙述了抓捕的经过。 原来,他并没有贸然行动,派人以住店的名义住进了福源客栈,多方探听之后才知道客栈里只有大野广仁在,而三浦和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王韦忠也是极为有耐心,将其他的人都布置到了以客栈为中心、半径大约一里地以外的地方,只有他自己一人在客栈对面进行盯梢。 到了次日中午方才等到三浦和一回来。 然而,王韦忠仍是没有实施抓捕,依旧是耐心地等待。 到了晚上七点多,三浦和一出了客栈之后,王韦忠迅速召集人员,在三浦和一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突然实施了抓捕行动。 由于行动十分突然,之前毫无征兆,三浦和一根本无处可逃,稍作反抗之后,被当场擒获。 至于客栈老板大野广仁,方如今并没有让王韦忠去惊动,而是派人监视。 “如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王韦忠问。 “该抓的都抓到了,只是跟临城调查室的刘海阳差点起了冲突。”方如今直言相告,反正师兄早晚都是要知道这件事的,还不如自己提前汇报的好。 “刘海阳?” 方如今看师兄的表情,就知道他对刘海阳很是反感。 果然,王韦忠说道:“刘海阳这帮人就是典型的窝里横,真让他们去抓日本间谍,一个个的比兔子跑的还快。对了,你抓来的那个人呢?” “审过了,一句话没说。” “用刑了?” “那倒没有!” “没用刑也好。毕竟是临城调查室那边盯着的人,你气也出了,是不是该把人还给他们了?” “怕是还不能把人交给他们!” 王韦忠的眉毛一挑:“这是为什么?” “因为程嘉许还交待了一条更加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 “是关于临城调查室的。” “哦?这些小日本把手伸进了临城调查室里?” “很不幸被师兄言中了,还真有这么回事。” 王韦忠难得咧嘴一笑:“这事闹大了,不过我们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行,否则临城调查室那些家伙肯定会像是疯狗一样反咬我们一口。” “我也不想引火烧身。”方如今点点头。 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明争暗斗,不仅仅是权力斗争,更是一场政治斗争,方如今只是一个小人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他可不想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王韦忠又道:“不过,我们当下的主要任务是审讯三浦和一,此人掌握着整个临城的特高课情报网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只要撬开了他的口,潜伏在临城的日本间谍就会全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这将是一场天大的功劳,一举铲除特高课在临城的地下情报网络的确是一件令人无比激动的事,可是情报工作并非是人死道消那么简单。 这批日本间谍被连根铲除了,特高课必定还会再派出一批间谍来进行补充,情报工作只会出现暂时的中断期而已。 相比王韦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方如今想的却是如何将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全部都纳入到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内。 在他看来,这张情报网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富矿,只要处置方法得当,就能从中不断地挖出想要的财富。 王韦忠见方如今若有所思,道:“走吧,先去审审三浦和一!” 一间密闭的房间内,特高课总部第三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正在五花大绑绑在行动队员临时做成的十字架上。 对于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三浦和一可以说是毫无思想准备。 傍晚,他离开客栈,就是想去跟木村义拓取得联系,可没成想阴沟里翻了船,被突然闯出来的几个中国大汉给按住了。 当看到对方猛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心便是猛地一沉,知道自己遭了暗算。 他埋怨自己太过急于找到木村义拓了,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状况,看对方的来势,显然是早就在盯着自己了。 三浦和一自然不甘心就那么被人活捉,他一拳砸在了一个中国男子的肩头,将对方打了一个踉跄。又企图掏枪射击,可是对方都是行动好手,很快就打掉了他手中的手枪,将他按在了地上。 三浦和一拼命地挣扎,结果被人一记手刀打得脑袋昏昏沉沉,很快就不日醒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三浦和一醒过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手腕脚腕被紧紧地勒着,但那绳子似乎并没有接触皮肤,中间好像垫着什么东西。 这样的操作,三浦和一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不由地心中忐忑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气,让三浦和一很不舒服。 他抬起眼皮朝着稍远处看去,只见对面站着两名光着膀子的大汉,屋子里又闷又热,两个大汉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然而他们都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又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和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三浦和一的心再也忍不住不地咯噔一声。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不得不面对中国情报部门残酷的审讯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审讯三浦(一) 说实话,三浦和一对临城这种潮湿闷热的天气并不是很适应。 虽然临城和上海只隔着两百来公里,但气候却是相差不少。 原本想着尽快结束调查任务赶回上海,现在看来成了一种奢望,临城现在成了三浦和一滑铁卢。 脚步声在门口处消失了,并没有人走进来。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一名大汉去开门。 门开了,有一个男子见一个食盒送了进来,低声对那大汉了两句,随即又离开了。 负责看守三浦和一的两名大汉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两碗面,两人就坐在一张油腻的小方桌前开始吃了起来。 很快,两人的后背大都被汗水浸透,但却毫不影响他们对两碗飘着红红的辣椒油的油泼面的偏爱,稀里唿噜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三浦和一看到左侧那个面色黝黑、满脸胡子的大汉拿着筷子,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口,大概是觉得不够味,端起大瓷碗,伸着脖子往食盒里看了看,伸手取出一个小碗,用勺子从中舀起辣椒油,搅拌在自己的油泼面里。 尝了尝,还不够,又加了满满一大勺辣椒油,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 另一个稍微瘦一些的大汉抬起头,站了起来,看看几乎已经见底的小碗,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说宝山,每次跟你一起值班,我是一点辣椒都分不到。” 长着胡须的大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了兄弟,你也知道我老家是陕西的,多少年了,好的就是这一口。” 瘦一些的大汉道:“队长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意让兄弟从外面给你们买的,是城关老江家的。” “我吃出来了,整个临城的陕西埋管,就属他们家的油泼面正宗!” “要说,队长对咱们可是真没得说!连咱们每个人的口味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长着胡须的大汉道:“就是,就是,这样的长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跟着队长干,心里舒坦!” 三浦和一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地对他们口中的队长生出了好奇。 他被抓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喊组长而不是队长,那这个队长又是谁? 两个大汉不再说话,一声不吭地用头吃喝,连看也不看三浦和一,竟是对他毫不关心。 不多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走进来两个人,三浦和一认得其中一个就是抓自己的那个黑脸大汉,另一个要年轻、白净很多,没见过。 两名呼噜噜正在吃面的大汉见到来人,慌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脸迎了上去。 “组长,队长,你们怎么来了?”两人手脚麻利地给走进来的王韦忠和方如今搬了两张椅子。 “组长,队长,你们吃了吗?”长着胡须的大汉问道。 王韦忠没说话,方如今笑眯眯地道:“这段时间兄弟们都辛苦了。” “谢谢组长和队长体恤!” 三浦和一抬起眼皮,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队长? 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行动队队长虽然也就是个少尉或者上尉军官,但手中的权力可不小,此人年纪轻轻能当上行动队队长,其能力可见一斑。 这时,王韦忠瞪了那长着胡须的大汉一眼,看着他满脸是汗,前胸也是大块汗渍,闷声道:“你们也是,大热天的非得吃什么油泼面,还放这么多的辣椒,不怕着火吗?” 那两名大汉显然都很惧怕王韦忠,低头不语。 方如今笑道:“他们喜欢吃就让他们吃呗,最近大家都很辛苦,是得好好地犒劳一番。” 还是队长会说话,两名大汉向方如今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一切被三浦和一看在眼里。 这个白净的年轻队长职务要比那黑脸组长低,若是下属在长官面前这么说话,无疑有拆长官的台且收买人心的嫌疑,可那黑脸组长却丝毫未见生气,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行了,你们两个继续吃吧,我们随便看看!”方如今平时对手下比较和气。 “是!” 两名大汉又回到了小方桌前,坐下埋头吃面。 随便看看? 三浦和一的心里咯噔一下,随便看看是什么意思。 自己被捕,身份多半已经泄露了,他判断是福源客栈出了问题,很有可能是被大野广仁出卖的。 既然身份暴露了,对方应该立即展开审讯,从自己口中得到情报才是,怎么看着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正在疑惑之间,方如今走了过来。 三浦和一看着此人斯斯文文的,怎么跟行动队队长也挂不起钩来。 可是,直觉又告诉他,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方如今并不急着问话,而是在三浦和一的身上扫了几眼,慢慢抬脚走到了他的身后。 作为一名特工,三浦和一十分敏感,而后背正是他顾及不到、却要十分在意的部位,冷不丁地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三浦和一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一瞬间,无形的压迫感慢慢地从身后扩散开来。 三浦和一的心跳骤然加速。 “三浦君,想吃点什么?” 三浦和一听听到背后的声音,竟是忽然哆嗦了一下。 “呃……” 果然他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彻底的暴露了。 三浦和一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 一时间,心如死灰! 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自己这个情报组长怕是要被他们榨干为止。 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无止的酷刑和折磨。 “别顾着自己吃,我们的客人还饿着肚子呢!” 方如今一说,长着胡须的大汉好像早就有准备似的,放下手中的碗筷,取出一小碗油泼面端到了三浦和一的面前。 三浦和一扫了一眼,与其说那是一碗面,不如说是一碗辣椒更合适一些。 方如今从三浦和一的身后走到前面,盯着那碗油泼面若有所思。 “一碗油泼面,三浦君久在中国,应该对我们中国的面食不陌生对吧?” 他接过油泼面,端到了三浦和一的面前。 三浦和一被方如今搞得一头雾水,进来这么久时间了,审讯的话却是一句没说,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吧嗒!” 方如今的手轻轻一抖,筷子应声落地。 他弯腰去捡筷子的时候,目光又在三浦和一的鞋子上停留数秒。 方如今直起身,命人将筷子洗了洗,又拿到了三浦和一的面前。 面前那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油泼面距离三浦和一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碗沿就要碰到他的嘴唇和鼻尖了。 三浦和一除了挣扎,只能是呼哧呼哧喘粗气。 方如今只是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在三浦和一的嘴唇上轻轻地沾了那么一下。 “呜呜……”三浦和一的嘴被堵着,声音很怪。 嘴唇像是突然被开水烫了一样,下意识地将头扭到了一旁。 他的日常饮食以清淡为主,从来不吃这种刺激性很强的食物,虽然这碗油泼面看上去香喷喷的,十分诱人,但说什么也不会吃的。 “看来三浦君还没有做到入乡随俗。这点我就要说说你了,既然你们千方百计地想占领我们的国家和土地,怎么连我们的饮食都没有完全接受呢?” 三浦和一的心一颤,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尽管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三浦和一的眉头却渐渐变紧。 “什么意思,不喜欢吃面,还是不喜欢吃辣?” 三浦和一当然不会回答,即便将堵在嘴里的破布拿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方的审讯思路,让他根本摸不清。 “宝山,他不喜欢吃,你来吃。” “是!”长着胡须的大汉快步走过来,笑嘻嘻地将碗接了过去,转眼间就将一碗油泼面吃的一干二净,他还要连汤都一饮而尽,却被方如今一把拦住了。 大汉意犹未尽,也是十分的不解。 什么意思啊? 面都吃了,这点汤也不上喝? 他正想着,听方如今又道:“这是留给咱们最尊贵的客人喝的!” 大汉和三浦和一同时怔住了。 “宝山,你来喂三浦君!” “哦!”大汉终于明白了,脸上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而三浦和一则是满脸的惊惧和紧张,拼命地摇晃脑袋,然而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被大汉撬开嘴巴,将那碗剩下的汤水灌进了嘴巴里。 汤水顺着喉咙流进了食道,进而是胃里,就像是一条火舌钻进了三浦和一的肚子里,内脏犹如火烧一般。 “噗……”当嘴巴被大汉松开的一刹那,那些红色的汤汤水水一下子就从三浦和一的嘴里喷了出来。 狰狞和痛苦的表情竞相出现在他的脸上。 “咳咳咳……呕……” 一阵咳嗽和呕吐,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 方如今站在侧面看着三浦和一,笑了笑,轻声说道:“三浦君,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必你现在有了很深的体会。我想对你说的是,不要轻易地拒绝一个人的好意。” 在三浦和一恐惧而复杂的目光中,方如今渐渐地向后退了几步。 将那长胡须的大汉叫到了跟前道:“宝山,你刚才吃剩下的那些,统统都喂给他!” “不……不要……”三浦和一听闻之后浑身颤抖,发出数声哀求之声。 两大碗面汤倒在一起被端到了三浦和一的面前,一股浓烈刺鼻的辛辣味弥漫在周围,三浦和一紧闭着嘴巴,拼命地将头扭向了一旁。 方如今上前,伸出左手,死死揪住三浦和一的头发,让这位情报组长的头动弹不得。 三浦和一依旧恐地踢动着双腿,大声喊着救命。 王韦忠冷眼旁观,十分的诧异,三浦和一怎么说也是一名特高课的高级特工,还没有对他用刑,只是被灌了几口漂着辣椒油的面汤,便吓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方如今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审讯三浦(二) 心中惊讶万分的不只是王韦忠一个人,负责协助审讯的两名大汉也是心中诧异,谁都不知道队长的真实意图。 方如今侧着头睥睨着三浦和一:“你想不想知道,秋田真宏被审问时是一副什么表现,是不是也是这般狼狈?”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三浦和一歇斯底里地喊道。 他到现在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 本来以为对方会对自己用刑,也做好了应付酷刑的准备,可对方竟然完全不按规矩出牌,竟然给他灌下了别人吃剩下的面汤。 辣也就罢了。 那可是人吃过的啊,想想都觉得恶心。 要知道即使是在平时,他在吃饭之前也是至少洗三遍手以上,让他吃人家的剩饭,还不如杀了他。 三浦和一强忍着恶心,偷偷地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队长了。 不得不说,方如今这一招,直接就捅到了三浦和一的软肋。 三浦和一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木村义拓或者是池田次郎叛变了,自己对食物有洁癖的习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清楚。 方如今指了指三浦和一,冷冷道:“三浦君,我是干什么的,你肯定能猜出来,你是干什么的,我也是一清二楚,咱们也就不用绕弯子了。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最好莫要说谎。” 三浦和一被这个威胁吓住了,他能感觉得到,这尊杀神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停了停,急忙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如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挥手。 这次,两名大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个长胡子的大汉道:“队长,其他兄弟们吃剩下的东西说不定还有,我这就去拿。” 说罢,留下一脸恐惧的三浦和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你们这是无法无天……”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三浦和一装傻充愣,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蒙混过关。 不多时,残羹冷炙都取了回来,长胡子的大汉和同伴一起撬开了三浦和一的嘴巴就猛灌了进去。 这一次比之前的量更多,动作也更加的猛烈。 最让三浦和一难以接受的是,这可不仅仅是晚上吃剩下的饭菜,很有可能还有中午的甚至是隔夜的饭菜,因为已经有明显的馊味了。 他两眼圆睁着,喉管中一阵强烈的吐意上涌,很想吐,可嘴巴却被两个大汉死死地捏牢,只有少量酸臭的汁水从嘴角缝隙中流出。 这一刻,三浦和一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三浦君,接下来还有更加精彩的节目,稍安勿躁!” 方如今的声音,在三浦和一听来,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样冷彻。 方如今走到了王韦忠的面前,王韦忠心领神会地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 方如今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从中掏出一个漏斗,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 在两名大汉的协助下,将漏洞的末端插进了三浦和一的嘴里。 三浦和一的下巴被一名大汉的手掌死死地向上顶着。 不多时,他眼睁睁地看着方如今将药瓶里黑乎乎的液体倒进了漏斗之内,当时就觉得觉得一股极苦的汁液顺着咽喉流入胃中。 接着,嘴巴就被破布堵住了。 长胡须的大汉用力地将破布团往三浦和一的嘴巴里捅了捅。 三浦和一呜呜直叫,试图挣扎,可任凭怎么用舌头去顶那破布团,都是无济于事,破布团死死地压着舌头,几乎就堵在喉咙处。 方如今一拳打在了三浦和一的小腹上,道:“三浦君,别担心,这是瓜蒂、藜芦、防风等药物熬制而成的催吐药,效果非常的好,是救中毒者的良方,嗯……不过若是嘴上有东西挡着,就不一样了。” 三浦和一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了腹中那翻涌的吐意,仿佛为了证明方如今所言不虚,三浦和一忽然身子一弓,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中被灌了不少的残羹冷炙,还有之前的已经消化的食糜,此时统统顺着食管反涌到嘴边,正要喷泻而出,却被嘴里的破布团挡住,生生地憋了回去,顺着食管重新流回去,其中一部分进入呼吸道,呛得三浦和一痛不欲生。 催吐的效果果然很好,方如今点点头。 三浦和一一边是胃部痉挛,不断反涌,一边是口中无法吐出,反灌入鼻。 两种作用交叠之下,令三浦和一涕泪交加,无比狼狈,甚至还有零星呕吐物从鼻孔喷出来。 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活活呛死。 这一副情景,让王韦忠等见惯了酷刑的人也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韦忠就纳闷了,这些损人的招数,方如今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方如今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人将破布团取了出来。 三浦和一如蒙大赦,再也不受控制地哇哇狂吐起来。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才渐渐消停。 他的脚下全是刚刚才灌进去不久的残羹冷炙,一片狼藉。他本人也是脑袋耷拉着,就像是虚脱了一般。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三浦和一:“三浦君,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便是这刑讯之法,也是让你们这些东洋倭人望尘莫及。小小弹丸之地,也敢觊觎我泱泱华夏!我的手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刑求之术,若你有闲情,咱们可以一桩一桩试来。” “不要,不要……我,我说……”三浦和一的咽喉里火辣辣的,只能哑着嗓子说,“先给我漱口,我要……我要漱口……” 王韦忠等人瞪大了眼睛,谁都没有想到三浦和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更加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开口交待。 对此,方如今也觉得太顺利了。 看来只要找对了方法,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三浦和一漱口刷牙足足鼓捣了近二十分钟,牙齿都被他刷出了血,兀自不肯罢休。 王韦忠早就不耐烦了,但方如今却是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示意师兄稍安勿躁。 趁着这个机会,方如今告诉了他缘由。 原来,从木村义拓那里得知,三浦和一在饮食方面有着洁癖,而方如今正是抓住这一点,一举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王韦忠不由地伸出大拇指。 接下来的审讯很顺利,三浦和一将他安插在临城的情报小组名单全部都写了下来。 尽管方如今和王韦忠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名单之后,也是忍不住地一阵激动。 可以说,照着这个名单抓人的话,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几乎就会被连根挖起。 这无疑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的潜伏特工,都在这里了。”三浦和一有气无力地说,再看向方如今的时候,仍然是心有余悸。 “很好,三浦君,你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我很满意你的表现。一开始我就想同你合作的,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一开始? 合作? 这时,三浦和一大概也弄明白了为什么审讯不对他动刑,反而还要将手脚捆绑处保护起来。 他心念电转,对方没有采用常规的刑讯手段,就是为了不给他身上留下刑讯伤。 想到此,三浦和一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三浦君,我知道你们这次调查轻舟小组全军覆没,回到上海之后,你肯定无法交差。不过,现在既然你同意和我们合作了,就是自己人,我会帮助你跨过这一关的。你放心,只要操作得当,你不仅不会被追究责任,还有可能会进一步得到重用。” 三浦和一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开什么玩笑? 调查小组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还连累了清水小组,回到上海之后,松本课长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还想进一步得到重用?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没错,他承认这个年轻的行动队长是有些本事的,但也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了一些吧。 松井直辉是什么人,那是特高课最为资深的老牌特工,特高课的高级特工中有一半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调教,自己在上海的一番所做作为怎么能够瞒得过松本直辉的眼睛? “三浦君,你不是一直都在怀疑你的手下伊藤广志嘛,我想这个黑锅完全可以让他来替你背,你说呢?” 三浦和一当然想让伊藤广志承担所有的责任了,可问题是松井直辉岂会听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你们抓到了伊藤广志?”三浦和一急问。 “目前,还没有!” 三浦和一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伊藤广志仍然在逃,怎么让他背锅,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三浦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伊藤广志即便没有被捕,这个锅他也背定了。”方如今信心满满地说。 三浦和一微微蹙眉,他肯定是不相信。 而且,这可不仅仅是伊藤广志一个人的事情。 “不,你们不知道。除了我们调查小组之外,还有一些人是松井课长派来的,我在临城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你们骗不了他们的!” 方如今与王韦忠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照这么说的话,松井直辉根本就不相信三浦和一,又派了一伙人在背后监督他。 三浦和一的话确实出乎意料,本以为可以收网了,可没想到又冒出一条大鱼。 能让松井直辉委以重任的人,又岂能是寻常之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创造条件 “三浦君,从头讲。” 在方如今的追问下,三浦和一讲述了自己见到神秘的年轻人的一幕。 原来,自从三浦和一被那个神秘的年轻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松井直辉的心腹,没想到的是人家对自己一点都不信任,还派人暗中监督他。 松井课长,枉我我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如此待我! 三浦和一心中虽然腹诽不已,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命运都攥在松井直辉的手中,就是心中再有多么的不忿,也只能是忍着,想办法把眼前这一关先过了再说。 然而,王韦忠的突然出现,彻底地将他的希望击得粉碎。 此时,面对方如今的讯问,不得不开口交待。 “那日我被人用黄包车接到了一个宅子中,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对松井课长十分的了解,更是对我来临城之后的行动了如指掌。在得知调查小组被你们破获之后,他狠狠地教训了我,让我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特高课的容错能力可比他们想象得要强不少,竟然没有完全放弃三浦和一。 “没错,他告诉我从南京来了个中国特工,此人是个老牌特工,在南京曾经破获过我们的情报小组,手上沾满了我们特高课同伴的鲜血,还让我想办法杀掉他!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回到南京!” 方如今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侯科长来南京的事事机不密,竟然被日本间谍知道了,这可是除了临城潜伏小组名单之外的另一大收获。 三浦和一继续大倒苦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给我一把枪,让我一个人去刺杀一个大人物,这无异于让我去送死。我自然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听信他们骗人的鬼话,所以这才继续暗中发动清水小组,并且联合伊藤广志继续追查轻舟小组的事情。” 方如今一听便明白了。这种事实在太多,三浦和一现在是墙倒众人推,估计这家伙平时在特高课的人缘也不怎么好,不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怕是这背后也有松井直辉的意思。 又或者,上头也许只是无意一句,下面的人却会拿出十倍的力气去推动。 “具体的刺杀计划有没有跟你说过?” 三浦和一摇摇头:“就说到时候会通知我。” “那你们的联络方式是什么?” “在旗杆巷最东头的墙上如果画一个向上的箭头,就是告诉我去隔壁的耄耋巷西头的树洞里取指令,一般都是用蜡丸包着的。” 王韦忠听罢之后立即走出去,安排人去查看。 如果联系不到三浦和一,这伙神秘的日本间谍很有可能会被惊到。 “我知道,这次我很难翻身了。”三浦和一叹口气。 他自己知道,除了方如今抓住了他对食物有洁癖的小辫子之外,促使他开口交待问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自己已经丧失了松井课长的信任,即使回去怕是也难以澄清翻身了。 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方如今让宝山等两名大汉先出去,随后问道:“说出他们告诉你的地址!” 三浦和一不敢怠慢,赶紧将地址报了出来。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址的真假,还需要去向张鑫华核实,方如今转过头对王韦忠道:“师兄,赶紧联系张组长!” 王韦忠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亲自去见张组长,通报这件事!” 对方已经摸清了侯科长的具体住址,刺杀随时都有可能进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韦忠匆匆离开之后,方如今继续对三浦和一进行审问。 “根据你的推测,给你布置任务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应该是松井课长的弟子。” 方如今眉头一挑:“松井直辉还有亲传弟子?” “传闻,松井直辉曾经和另一位同行,在早年之间秘密训练了一批特工,这些特工受训的时候年纪只有十几岁。结束长达数年的训练之后,他们便被派往中国,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潜伏了下来。在特高课的档案之中,是根本找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名字的,唯有松井直辉一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些特工潜伏隐藏的极深,不少都是战略级别的情报员。他们也许数年都不会被启用,但是一旦启用之后,便是插在敌方心脏里的一颗钉子。这些弟子,都是松井直辉和其同行亲手调教,能力各有所长。” 三浦和一将自己的推测一一说出来。 方如今点点头,重新拿起那份记录着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人员名单迅速浏览了一遍,诧异问道:“这上面怎么没有一个叫崛部隆一的人,也就是二十六师的参谋林一博。” “我知道的都交待了,没有崛部隆一这个人啊!” “你确定?” 三浦和一用力地点点头,进入临城的潜伏特工都是经过他一个个的审定的,绝对不会记错。 “这么说来,除了你手下的这些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日本特工是被松井直辉直接掌握的了?”方如今很快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错,说起来,我手里的这些人都是明牌,松井课长手里还掌握着一副暗牌,这副牌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方如今又说了闫建波、当归、雪尘等名字和代号,又说了死在一壶春茶园前的“鹞子”,三浦和一均是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从来都没有停过这些人。 果然是明暗两套牌,松井直辉这个老特务心机深不可测。 现在三浦和一手里的这些潜伏特工虽然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了,但那一副暗牌的威胁更大。 直到现在,方如今愣是没有得到关于闫建波、雪尘等人的更有价值的线索,足可见其隐藏之深。 而这些日本间谍才是松井直辉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 “三浦,你好好地回忆一下,上次他们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 三浦和一想了想说道:“当时我的心情很差,有一段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我只记得路上有卖报的声音,是一个老头的声音,然后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又有一个卖羊杂汤的吆喝声,在快到那座宅子的时候,我还听到有人在卖炒货……” “后来,又经过了一个酒楼……” “等等!”方如今叫停了三浦和一,直接让马宝进来听,马宝对临城更加熟悉。 三浦和一连着说了几个有用的线索,方如今一一记下,当即让马宝带着人去查。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伙间谍的住处,但至少能够缩小不少范围。 比如,那卖报的人是个老头,这就说明报摊是固定摊位的可能性很大,只有那些报童才会背着报箱到处售卖。 当然了,方如今觉得这多半白忙活一场了,毕竟那个年轻人心机深沉,很有可能带着人转移了。所以,交待给马宝的就是暗中查探到地址即可,至于是否采取下一步行动,要见机行事。 “三浦,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重新回到总部去!” 三浦和一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当鼹鼠,可要想瞒过松井课长谈何容易?也许我被捕的事情已经被那伙人给知道了,自从我从上海出发之后,就一直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这个脑筋了,不会成功的。” 三浦和一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方如今不想因为这样的猜测就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有自己的判断。 三浦和一调查轻舟小组的任务已经彻底地失败了,按道理说那个年轻人不该继续盯着他了。 也许三浦和一被捕一事,他们并不知情。 这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大杀四方,赌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损失。 “你担心的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目前,你被捕的消息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这也正是我没有把你带回临城站的审讯室的原因。你现在这里安心等待着,最好是再想想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方如今交待了几句之后,匆匆回到了临城站,刚下车就碰到了赶回来的王韦忠。 王韦忠告诉他已经将情况通报给了张鑫华,两人商量决定给日本间谍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此事非同小可,王韦忠这次赶回来是要亲自向站长和吴副站长汇报。 进入了办公楼,这才发现吴剑光并不在站里,听说是老家来了几个亲戚。 事情紧急,只能是越级向站长汇报了。 站长听了两人的汇报连连点头,三浦和一的落网,让他内心也是激动不已。虽然说还有一条暗线,但能够将掌控明线上的特高课潜伏特工也是相当大的功劳了。 他原则上同意张鑫华关于将计就计的应对措施。 但是对于三浦和一如何使用的问题上,还是存在一些疑虑的。 “如今,松井直辉老奸巨猾,可不是那么容易骗的?你的计划到底有几成的把握?” 方如今道:“站长,目前我已经对所有知道三浦和一被捕的兄弟下达了封口令,剩下的就是帮助三浦和一尽量地创造条件了。我的初步想法是先处决一部分人犯。” “为什么?”站长蹙眉问道。 第二百四十章 处决名单 “一方面原因是我们之前抓了不少的日本间谍,站里的牢房本来就不够用,已经超出了承受能力。” 站长点点头,当初在建造牢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牢房里人满为患,管理起来确实有一些难度。 “站长,我们之前抓到了一些轻舟小组的成员,很多不是骨干的都已经审问清楚,实在没有什么情报价值了,这些人可以处置了。反正留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正好也可以震慑一下那些日本人。” 站长略一思索,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你的真实想法是想将池田次郎推出去吧?他知道三浦和一的藏身之处,如果被处置了,给特高课释放的信号便是此人宁死不屈,至死也没有供出三浦和一。可问题是,木村义拓的清水小组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你怎么解释?” 木村义拓是三浦和一在临城最为信任的人,三浦和一来临城之后的落脚点都是他提供的。 木村义拓在酷刑之下完全可以供出三浦和一,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而且现在三浦和一落脚的福源客栈就是木村义拓提供的,客栈老板还是清水小组成员大野广仁。 为什么程嘉许等清水小组其他成员都落网了,唯独大野广仁没事? 这里面明显有漏洞,怎么可能瞒过精明的日本间谍? “站长所虑极是!”方如今淡淡一笑,“我在回站里的路上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这个就需要木村义拓跟我们演一场戏了。” “演戏?” “站长,明日处决日本间谍,相信会有不少人去看,其中不乏日本间谍,我会告诉木村义拓该如何做的,请站长放心。” 这个年轻人少年老成,绝对不是信口开河,站长点点头:“既然你已经胸有成竹了,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吧。不过,这些人犯在处置之前,还是要认真地甄别一番,不能放过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是,我马上安排!”方如今赶紧答应道。 这个时候,站长低着头想了想,突然再次出声说道:“即使是那些所谓的骨干,如果审结了,你可以自行处置一批,” 王韦忠也是点头说道:“站长说的是,关起来也是浪费粮食,赶紧挑选一批,还是尽早解决了吧!” 这些日本间谍到处搜集情报,把临城都快掏空了,现在难道还要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 方如今一听,赶紧点头答应:“是,我马上拟定名单,明天上午就处置一批。” 其实方如今早就有心处置一批日本间谍,这些人罪大恶极,原本就没有必要留下来。 只是毕竟都是间谍大案的人犯,又是刚刚抓捕没有多长时间,情况特殊,没有站长的点头,他还真没有权力自行处置,现在站长既然开了口,又有帮助三浦和一正名的需要,他赶紧就应承下来了。 “站长,职下有个提议,既然是给那些就要起到震慑作用,就不索性把阵仗搞得大一点,我看行刑地点,就选在官巷口,明明白白的警示于人,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好好地看看,咱们临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临城南部的江水潮水,常常涨到羊坝头、官涧口一带,时间一长,因为口音等问题,“官涧口”渐渐被传成了“官巷口”,这个名字就这么保留了下来。南宋灭亡后,官巷口逐渐成为繁华的商业区,其中有片地方就是闹市刑场。 “不错,确实要明正典刑,警示于人!”站长强调说,“如今,这些日本间谍虽然都是你抓的,本应该由你处置,但考虑到你的根基未闻,还是不要树敌太多,这件事还是由韦忠来执行,你看怎么样?” 站长此意明显,一方面是要保护方如今,另一方面则是要借助王韦忠的凶名,震慑旁人。 即使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见到了行刑的场面,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方如今。如此,可以让方如今心无旁骛地继续对付日本间谍。 “这怕是对师兄不太公平?”方如今提出异议。 “如今,还是我亲自执行吧!你把你该做的事做好!”王韦忠抢先说道。 站长哈哈大笑道:“要是咱们站里的弟兄都像你们师兄弟一样齐心办事,我做梦也会笑醒!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由韦忠亲自执行,声势搞得大一些,电台和报社那边也打个招呼,震慑宵小之辈!” “是!我亲自执行!” 对日本间谍,王韦忠一贯心狠手辣,多杀几个人完全没有障碍,当即就点头领命。 对此,方如今也只能是答应。 离开站长办公室之后,方如今和王韦忠很快就商定了需要处置的日本间谍名单,包括池田次郎、木村义拓在内的一共是十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跟着藤井树仁在山寨上的日本间谍。 这些人远离临城城区,干的也不是情报工作,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留下来用处不大,枪毙了一了百了。 将处决名单拿给站长报批,站长只是略微浏览了一遍,便大笔一挥签字同意。 至此,这十个日本间谍的命运便被决定了。 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如今说道:“师兄,我担心那伙日本间谍既然早就盯上了侯科长,绝对不会只有一手准备,还是要提醒张组长加强警戒才是。” 王韦忠深以为然,道:“今天白天侯科长去过镜法寺和财神庙一带,在返回途中就发现了有人使用望远镜远距离观察他们的行踪。” “竟然还有这事?特高课一定是恼羞成怒了,说起来这事也怨我,这一阵子的侦破节奏太快了,把日本人惹恼惹急了。” 这话倒是没说错,正是一次次犁庭扫穴的行动,抓获了大批的日本间谍,促使特高课实施报复行动。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线索总不能都养着吧。 王韦忠闻言摆摆手道:“这一点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留着这些间谍在临城,迟早会生出大祸害来。这一点,侯科长也特意让我叮嘱你,不要想太多,以后的工作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张鑫华隐隐约约地向他透露,侯科长有意将方如今调去特务处本部任职。 不过,这终究是属于小道消息,王韦忠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方如今为好。 “侯科长对我也是颇为关照,以后你再见到他,帮我说道声谢。” 王韦忠摆手道:“以后你还是亲自跟他说吧。”他现在跟侯科长还说不上话。 方如今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师兄,明天的事就要拜托你了,届时多安排几个兄弟混在观刑的人群当中,说不准会有收获。” “放心吧,这个我会安排好的,让他们只盯不抓。” “不错,宁可不跟,也不要让对方发现了。我怕一惊到他们,他们就躲起来,再也不出来了。” “这点我心里有数。” “还有,师兄,既然我们要帮助三浦开脱罪责,从现在开始,所有重要的人犯都要单独关押,由我们的人统一看守,最好是能划出一片区域来,不要让其他的人接触。他们的口供也要单独保管,不能给外人看。” 王韦忠点头道:“口供我会申请提高一级保密权限,只有你、我和两位站长才可以查看。” 和王韦忠又商谈了一会儿之后,方如今便再次返回了安全屋,继续和三浦和一谈话。 到了安全屋,王韦忠派去查死信箱的人回来了,里面空空如也,看来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没有联系三浦和一。 三浦和一是他即将往特高课安插的最重要的一枚钉子,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应对松井直辉那只老狐狸。 “三浦君,能说一说,伊藤广志这次来临城是执行什么任务吗?” 伊藤广志就是薛老板,而薛老板就是来和秋田真宏接头的,必然也会涉及到那批数量不小的炸药。 三浦和一微微沉默,这件事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交待,方如今也没有问。 他当然不愿意将自己肚子里的情报竹筒倒豆子全部都交待完毕,不然自己很快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是,没想到方如今这么快就来问了。 见自己实在是搪塞不过去了,三浦和一只好说道:“伊藤广志所带去的情报,也只是告诉秋田真宏将炸药尽快送至位于城区东北的吴家港13号仓库,那里会有人接收!” 方如今以诧异的目光看着三浦和一,听他的意思,接收炸药的人并不是他的人,难道另有其人? “接收一方是谁?” 果然,三浦和一摇摇头道:“这个连我也不知道。” 当初派伊藤广志来临城之时,松井直辉只是特意强调这批炸药的重要性,至于其真实用途,并未向其透露。 三浦和一深知纪律保密的重要性,自然也不敢多问。 看来三浦和一的确是不知道,方如今只好道:“这件事,你以后要搞清楚,秘密向我汇报。” 三浦和一脸色一苦,他还能有什么以后? 回到特高课之后他便将面对严格的内部审查,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的代号 方如今轻轻敲击桌面,提醒三浦和一:“三浦君,不要太过悲观。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会尽最大力量为你创造条件的。” 三浦和一只好点头答应,尽管他心里丝毫不看好方如今的计划。 方如今话锋一转:“现在我们的话题再回到伊藤广志身上来,能说一说,伊藤广志这个人吗?比如他的性格,爱好,等等,事无巨细,只要你能够想到的,都可以说。” 三浦和一不清楚他为什么询问的这么详细,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重点,算不上什么秘密。 他略微思索,便道:“此人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在经过特工训练之后,还曾经在军中服役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得罪了一个长官,备受排挤,这才重新调回了特高课任职。等他回来之后,特高课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没了靠山,举步维艰。我也是看重他的能力才用他的。” 方如今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像伊藤广志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在特高课能够发展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想必他对特高课,尤其是对三浦和一这个上司是存在深深的怨念的。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数次从临城站张开的大网下逃脱,足以说明其能力非同一般。 “这次你让伊藤广志协助你调查石田裕子,约定下次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三浦和一连连摇头:“在采荷路从东往西数第十五个电线杆旁边的墙上有一块活动的砖头,是我们约定好死信箱,可我担心这次烟馆出事之后,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怕是不会再去那里了。” 照这么说,这条线索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你们的紧急联络方式呢?他调查完之后总要向你汇报吧?”方如今还是不甘心。 三浦和一摇头说道:“伊藤广志这个人十分的警惕,一直都是防着我的,加之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更是根本不可能给我提供地址、电话之类的联络方式。而且,我们两个也没有想到,你们的动作会如此的迅速。” 三浦和一现在十分后悔,如果自己能够处理好跟伊藤广志的关系,也许在木村义拓被捕之后,伊藤广志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不知道你的落脚处?”方如今接着问道。 “应该不知道,根据你们行动的时间来看,他是在我们刚刚接头不久之后便在烟馆暴露了行踪的,就连木村义拓也是没有来得及向我报告。” 三浦和一心想让伊藤广志背锅,可对方何尝不会这么想呢? 方如今暗自点头,看来针对伊藤广志的行动要抓紧了,必须要打造出一些铁证。如果时间上耽误了,让伊藤广志有了可乘之机,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松井直辉,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又接着问道:“你对他在临城的情况还有更多的了解吗?比如他在这里认识什么人?” 三浦和一略微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据我所知,他在临城没有相熟的人,找熟人落脚的可能性并不大。” 方如今有些失望,这条路看来又走不通了。 伊藤广志十分机警狡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踪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接下来,三浦和一的话,给了方如今又一次的打击。 “伊藤广志这个人十分善于化装,可以伪装成不同身份的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化装成了拄着拐棍的老者,如果不是对他十分的熟悉,即便走个对面也认不出来。” 方如今眉头紧蹙,看来从伊藤广志入手的难度越来越大了。 “从轻舟小组被破获之后,唯有秋田真宏的报务员石田裕子下落不明,期间伊藤广志虽然见过她本人几次,但交谈的机会并不多,得到的情报也十分的有限。这个女人是不是早就被你们策反,背叛了特高课?” 三浦和一终于说出了憋了很多天的疑问。 眼前这位年轻的行动队长,一定是此次破获间谍案的主持者,一定知道事实的真相。 而石田裕子早早就落网了,并且一直都在中国情报部门的严密监视和控制当中。 石田裕子就是个鱼饵,因为此人,调查小组和清水小区全军覆没,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其实,对于这种可能性,作为资深情报人员的三浦和一也早就考虑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来证明石田裕子叛变。 而且,对于调查小组而言,石田裕子是唯一能够联系上的轻舟小组成员,调查事宜只能从石田裕子入手。 三浦和一暗自在心中不停地盘算着。 “三浦,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我们得到了消息,一直在鸡笼山占山为王的藤井树仁既受轻舟小组的领导,还跟潜伏在临城军警队伍中的一名特高课的高级间谍有联系,你知道这名间谍的掩饰身份吗?” 自从藤井树仁死了之后,这条线索就断了,让方如今一直念念不忘。 三浦和一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来,也许跟此事有关。当初藤井树仁在临行之前,松井课长曾经找他单独谈过话,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会不是就是那次给他暗中布置了任务?” 方如今摸摸下巴,这种可能性极大。 为了保证那名高级间谍的安全,竟是连主管临城方向的情报组长三浦和一也绕了开来。 接下来,又问了三浦和一一些问题。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方如今抬手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来:“一会儿你写一封投降书,再拍一张照片备案,然后就可以出去了。” 让一个日本间谍写投降书,想想都令人高兴。 “什么?”三浦和一猛然睁大了眼睛,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没错,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同意这么快就放了自己。 方如今看着他:“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是‘歌姬’,是我们临城军事情报处安插在特高课的高级特工,只和我一个人单线联系,关于你的一切档案资料,我会申请以最高机密等级归档。” 说完,方如今拿起一支钢笔在白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三浦和一:“这是联络方式!牢牢地记在心里。” 事到如今,三浦和一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记住联络方式之后,将纸张揉成一个纸团吞进了肚子里。 入口的那一刹那,口中、心中满是苦涩。 “歌姬”? 竟然给我起了一个女性化的代号! 方如今看着他:“三浦君,记住今天我对你说的一切,不要再心存什么幻想,因为那一切都是徒劳的,只会将你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回去之后直接去福源客栈,想办法尽快寻找伊藤广志的下落,动作越快越好。不要跟我强调困难,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方如今带人找伊藤广志也许很有难度,但若是让三浦和一找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三浦和一赶紧收拢心神,点头领命道:“好的,我尽量,找到伊藤广志会有一定的难度,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的!” 三浦和一的语气虽然不算是肯定,显得信心并不是很足,但方如今知道,他一定对伊藤广志有很深的了解,有着不小的把握。 方如今点头说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再次对三浦和一说道:“明天我会处置一批抓捕的日本间谍,这次是当众执行,消息瞒不了人。明天中午,你用木村的电台将这消息传递给特高课总部。正他们总要知道的,这个功劳还是由你来领好了。” 三浦和一听到方如今的话一愣,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了,便点头答应。 接下来,三浦和一提笔开始写投降文书,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可他想了想,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只能是咬咬牙写下去。 最后,洋洋洒洒地写了竟然有五页纸。 方如今本想找两名行动队员穿着军装和他一起照张相的,但奈何安全屋中并没有军装,只得让宝山等两名大汉光着膀子一左一右地站在三浦和一两侧照了张照片。 闪光灯咔嚓一闪,画面瞬间定格。 镜头中的三浦和一手戴手铐,举着他的投降文书,神情惨然至极。 与此同时,王韦忠将拟定好的处决名单交给了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 “明天一早,按照名单,将这十个人全部都提出来。其余的人犯请审讯组辟出单独的区域进行关押,里面的看守都换成你们第二行动队的人,禁止人犯和其他人接触。” “是!”智惠东领命而去。 王韦忠又下令调动了一批行动人员,负责刑场的安保工作。 随后,又将张继斌叫了过来,吩咐道:“带着你的手下,全部乔装改扮,全部去刑场附近布置,重点是注意观察周围观刑的人群,如果有可疑的人,就跟踪监视,之后汇报给我。” 张继斌点头领命:“是,组长,我马上就去安排!” 安排完了这一切,王韦忠亲自给孙大彪打了一个电话,说了牢房重新调整的事情。 “没问题,这事儿王老弟你说了算,我是全力配合!”孙大彪自然是满口答应,牢房里换成行动组的人,他正好可以安排审讯组的兄弟们调休几天,也算是福利了。 话说,跟着行动组,肯定不会吃亏!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明正典刑 相比热闹非凡的行动组办公室,情报组一边的办公室里都黑着灯,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胡德胜靠着大班椅,将双脚搭在大班桌上。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内心远不如看上去那就平静。 走廊里人声攒动,不用问,行动组又在搞大动作。 胡德胜的内心越发地烦躁起来。 他叹口气,起身换上一件便装,锁上门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站长也往下走,只得上前打招呼。 “站长,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 站长看了看他,道:“德胜,你怎么也在?” 胡德胜讪讪一笑:“早早回家也没事做,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一下,没想到一忙活就忘记了时间。” 跟行动组比起来,他闲的发慌,哪里有什么事做。 站长也不点破,而是微微点点头:“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您也是!” 胡德胜殷勤地送站长上了车,目送着汽车开出大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次日一早,王韦忠早早起来,等着智惠东去牢房里将要处决的日本间谍验明正身。 这些日本间谍大概也猜到了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一时间纷纷呢吵闹起来。 不过,这些家伙被捕之后都受了刑,身子虚弱的很,即便再怎么折腾也兴不起风浪,反倒是因为聒噪挨了几鞭子。 其余的日本间谍,王韦忠直接派智惠东再去审,而作为这次行刑的主角的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则是由他亲自审讯。 之前,这两人都没有熬过严刑拷打,纷纷选择了放弃抵抗,开口交待问题。 池田次郎直接供出了木村义拓,而木村义拓则是供出了三浦和一。 总体来说,两人在后期还算是配合。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中国特工转眼就翻脸了,这就要将他们拉出去枪毙。 “我要见方队长,我要见方队长……”池田次郎对着王韦忠怒吼道,这几天不仅有军医给他治伤,伙食供应的也是不错,体能也恢复了不少。 王韦忠冷冷地看着他,根据三浦和一的交待和他们掌握的情况,这个池田次郎是个行动高手,情报方面并不是他的强项,这样的人留着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且,这次为了配合三浦和一的回归,需要牺牲池田次郎。 “池田,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王韦忠根本不接茬。 “我……你们这是卸磨杀驴,我不服……我要见方队长……”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黑脸军官比方如今更加难说话。 “实话告诉你,你的名字就是我那兄弟亲自勾选的,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不能来亲自给你送行了。” “纳尼?我不信,不信……”池田次郎闻言面如死灰,见不着方如今,他的小命今天就不保了。 “如果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王韦忠提醒。 不过,他自然不会真的履行承诺,只不过是在池田次郎临死前再榨一榨其剩余价值。 池田次郎眼珠子乱转,在求生的本能下,绞尽了脑汁去搜索自己的所知道的情报。不过,非常可惜的是,他平时的工作以行动为主,脑子里有价值的情报极少。 即便说了一些,也被王韦忠判定为毫无价值。 “池田,既然你没有有价值的情报了,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会感激我们的!” “八嘎,八嘎呀路,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支那人……八嘎呀路……”池田次郎根本没有听明白王韦忠在说什么。 他就被行动队员架出去的时候,不禁破口大骂,其代价是挨了一顿老拳。 相比池田次郎,留下来的木村义拓就镇定的多了,这倒是让王韦忠感到十分的好奇。 木村义拓道:“池田君还是太年轻了,既然成了阶下囚,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我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但是,在临死之前,我想弄明白几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 王韦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可以问,但是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就会回答你!” “谢谢!”木村义拓微微点头,“请问清水小组的成员是不是已经全部落网了?”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关心自己的下属? 王韦忠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 他今日是来审讯和行刑的,没有义务回答一个人犯的问题,方才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对付这种日本间谍,即便是已经合作的间谍,也没有必要搞得非得跟个君子似的。 木村义拓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不会有回音,惨然一笑,道:“第二个问题,请问三浦组长现在如何?” “木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这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木村义拓又是惨然一笑:“你骗不了我,无论今天说还是不说,说了多少,都会被你们拉出去处决。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既然我们已经背叛了特高课,选择和你们合作,按理说即便不想留着我们,也不会动作这么快处置我们。所以,我断定,我们的死一定可以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对不对?” 老牌特工就是老牌特工,思维敏捷,随便一猜,就猜了八九不离十。 “木村,你很聪明,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木村义拓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你们总说我们日本人狡诈,可今日我总算知道了,最为狡诈的是你们中国人。可怜池田那个笨蛋,还以为吐出情报就能够放他一马,真是愚蠢!” “木村,你的骨气不用展示给我看,如果你真的有骨气的话,在电椅上你会一直坚持下去,而不是选择开口!”王韦忠声音冷冽。 “你……”木村义拓被一句话戳中了的痛处,从本质上来讲,他和池田次郎又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帝国的罪人,都是可耻的阶下囚! “行了,我也问过你了。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肚子里没有榨干的情报,我们很快就会搞清楚的!” 木村义拓越听越是糊涂,陡然睁大了双眼:“纳尼?” “带下去!” 到了上午九点钟,王韦忠将一干人犯从牢房里全部提出来,押上车,带着一众手下,赶往官巷口。 官巷口位于闹市区,在前清就是用来处决人犯的地方,跟bj的菜市口有些类似。 今天一早,便有警察来这里张贴了数张行刑告示,上面历数这十名日本间谍的身份和所犯的罪行。 在王韦忠的授意下,临城的报纸和电台也对此事大肆宣扬。 临城还从来没公开处决过日本间谍,一时间,市民们奔走相告,很快消息越传越广,选在已经是满城皆知。 等王韦忠带领手下来到官巷口的时候,这里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纷纷翘首以盼。 好在早就知会了当地的警察,负责维持秩序的是一个副局长。 在王韦忠面前,这位副局长姿态摆的极低,小跑着过来给他开车门,汇报现场情况。 王韦忠下车后微微整理了一下军装,对着副局长点点头,面无表情道:“辛苦了。” “这都是卑职应该的,应该的。”副局长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自有行动队员们将十名人犯从卡车上拖下来,押赴早就清理出来的行刑场地。 别看这些日本间谍平时嚣张的很,现在十个当中倒是有四个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其中就包括木村义拓。 这四人就像是被拖死狗一样拖了过去,惹得市民们一阵笑骂声。 “快看,那几个小鬼子吓得尿裤子了,哈哈……” “我就说嘛,小日本子也是人,刀架在脖子上照样腿肚子转筋!” “杀的好!我恨不得换了那些当兵的,亲手毙了小鬼子。” 王韦忠看了一眼那告示,上面写的很清楚,这些日本间谍在临城的所作所为都被写的一清二楚,这既能给藏在暗处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又能助于市民们提振信心,还能让他们更多地了解日本间谍的活动方式,可谓是一箭三雕。 十名间谍均是五花大绑,个个嘴里堵着破布团,脑袋后面插着牌子,上面写有他们的名字。 被行刑队员推推搡搡,连打带骂一通,何况便齐齐地跪倒了地上,方向正是对着观刑的人群。 四个晕倒的日本间谍则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尽管周围又警察拿着警棍维持秩序,可还是喝止不住人们的大声议论,更是有一些情绪激愤的人,向日本间谍投掷石块和瓜果,打的这些日本间谍们头破血流,场面一时间险些失控。 好在王韦忠带领的人员充足,一声吩咐下去之后,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按道理来说,杀人一般都是午时三刻,但王韦忠手上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时间耗在几个日本间谍的身上。 他看了看手表,对着智惠东微微点头。 智惠东登时会意,将手轻轻举起。 行刑人员见状,随即后退几步,同时举枪瞄准,对准了这些日本间谍的后心。 “预备!” 当智惠东预备的口令声响起之后,空气犹如瞬间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行劝说 行刑的预备口令一下,排在第五个的池田次郎忽然挣扎着起身,嘴里呜呜呜地发出声音,情绪十分的激动。 他身后的行动队员立即两步上前,一枪托就砸在了后膝窝处,池田次郎再次跪倒。 可是他仍是不死心,结果接连被枪托重重地砸在了后背上,再也爬不起来。 市民们看到这一幕之后,纷纷大声叫好。 随着智惠东的手猛地向下一挥,十支长枪同时射击,子弹击中了这十名间谍的后心,扑通倒地。 围观的市民们顿时一阵骚动,一些胆小的孩子哇哇大哭其来。 行动队员看到有两个还在垂死挣扎的,便上去又补了两枪。 智惠东上前挨个踢了踢日本间谍的尸体,逐一确认死亡之后,行刑这才结束。 十名日本间谍的尸体被装进麻袋扔到卡车上。 短短几分钟过后,车队扬长而去,只留下尚未散开的人群。 青石板上留下了十滩猩红的鲜血,其中有几滩缓缓地流入石板缝隙中。 二十几分钟之后,卡车驶出了城区,在穿过城外不远的一处小树林时,与一辆拉着稻草的马车迎头相遇。 卡车随即减慢了速度,两名行动队员看看左右无人,在卡车与马车并排时抬起一个麻袋扔进了稻草堆中。 与此同时,两个伙计打扮的男子很是麻利地将早已准备好了的另一个麻袋抬上了卡车,随后回到马车旁用稻草盖上了先前的那个麻袋,扬起鞭子,驾驶着马车向城内驶去。 那辆拉着尸体的卡车则是冒着黑烟向城外继续开去。 等方如今再次回到临城站的时候,王韦忠也从城外回来了。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尸体都拉到城外的寡山埋了。一路上我都注意过了,没人跟踪。至于观刑人群中的日本间谍,直到目前还没有发现。” 这个也倒是在方如今的预料当中,既然是经过松井直辉亲自调教过的特工,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身份。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电台、报纸以及坊间消息大肆传播的情况下,那些日本间谍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王韦忠道:“一大早,我又见到站长了。听说南京那边传来了消息,让我们这边尽快地结案,对那些没有太大价值的间谍不用留手,能敲出来多少就敲多少,反正也无关大局,过几天都要处置掉。” 方如今有些诧异,出声问道:“南京那边也太心急了一些吧?都要处置掉?” “听说是处座的意思,让我们在近期把这些人犯都处置了,留下来也是浪费粮食,今天是第一批,过两天再处置一批。” “我看处座是想搞出点声势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自知食言,便收住了话头。 处座的心思,他又岂能不知? 这些日本间谍只是处座证明特务处存在的意义的政绩而已,一旦达到了目的,留着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今早处决日本间谍的事,不仅仅是临城本地的报纸报道了,就连《中央日报》临城站的记者也去现场采访了,而且随着电台的广播,这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方如今微微皱眉,看来还是略微低估了这个年代新闻传播的速度和时效了,如此岂不是将临城站置于风口浪尖上了。 这样虽然能够扬名,可是也会极大地吸引日本特高课的注意,甚至处座的一些政敌也会将目光聚拢在此,这对下一步的反谍工作无疑是十分不利的。 可是,这也确实都是舆论需要。 既然处座都决定了,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长了,就是站长怕是也不敢忤逆。 王韦忠又道:“对了,站长让我悄悄地告诉你,这次结案报告写完之后,叙功的报告要赶紧跟上,趁热打铁,你、我这些行动组的军官以及你手下的老纪等人,都要好好地写进去。当然了,站长和副站长两位长官更是要大书特书!” 这都是常规操作,方如今点点头,他唯一比较好奇的是这一次破获三个日本间谍小组,挖出数十名日本间谍,上面该怎么奖赏。 王韦忠接着道:“依我看,老纪这次晋升为少尉的事是比较稳了,到时候命令下来了,可要让他好好地请你一顿,谢谢你才是。” 纪成林的能力是没的说,但仅靠能力是无法跨越士兵和军官之间的鸿沟的,还需要一个机遇。 这次几个案子中,都有老纪冲锋陷阵的身影,而且锦森印刷厂的线索也是他最早发现的,这条线索十分关键,直接牵扯出了侯亮等人,打开了轻舟小组的突破口,让他夺一个大彩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方如今一直都想为自己的嫡系手下铺路,纪成林的晋升只是个开始,这次破获的间谍大案,震动了高层,想低调都不成。 方如今哈哈一笑:“这倒是应该的,他这一步走过去,以后的前途可不一样了,是该好好敲他一顿。” 说到这里,方如今又转了话题,对王韦忠低声问道:“对了,师兄,侯科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王韦忠摇头:“现在还没有!” 这些日本间谍被杀了那么多的同伴,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动作,还真是能够沉得住气。 “从你描述的警卫情况来看,如果侯科长这几天不出门,日本人倒是也没有可乘之机,但保不准他们会从其他的方面下手。”方如今忧心忡忡地说,“松井直辉的嫡系弟子,诸如之前和闫建波一起刺杀‘鹞子’的杀手,以及始终未露痕迹的‘雪尘’,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需要再次提醒张组长。” 十一点半多一点,方如今便让马宝带着电台和密码本,来到了安全屋中。 而三浦和一也已经早早到了。 在外面转了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多少有点让他感到沮丧。 方如今将电台放到桌子上,说道:“别灰心,伊藤广志不是那么好找的,你要有耐心。” 三浦和一苦笑道:“我明白。” 方如今说道:“那就好,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了,你工作中的困难要及时跟我提,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的。对了,今天上午处决池田次郎等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三浦和一当即点头说道:“临城都传遍了,我本想着去官巷口去看看,可是又担心遇到那伙人,好在其他的地方也都贴着告示,上面写的很清楚。” 略微顿了顿,他又道:“池田和木村都死了?” 这两位老部下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了,而且私人感情也是不错,如今他们被当众处决,三浦和一的心里涌起一股彻骨的悲伤。 “你想知道真话还是假话?”方如今反问。 三浦和一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难道他们没死?” 对面的年轻人深不可测,三浦和一觉得自己不能以常理来揣摩。 “木村没死!他对我们还有用!” 三浦和一浑身剧颤,其中果然有大文章。 “三浦,既然你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池田次郎对我们没有多大用处,但是他的死对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却是大有裨益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三浦和一点点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把池田次郎塑造成一个坚贞不屈的帝国勇士,以此来保守他已经被捕并且背叛帝国的秘密。 方如今说道:“好,一会你就按照固定的频率直接给特高课总部发报,汇报池田次郎等人被处决的事。” 三浦和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得听命从事,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最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方队长,您刻意向特高课隐瞒我的事情,还准备让我回去潜伏,究竟有几成的把握?” 事关自己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 方如今有些意外的看了三浦和一一眼,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三浦君,你是一个聪明人,我的想法大致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这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创造条件的。” 说到这里,方如今轻咳了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说道:“三浦君,老实说,我认为以你的才智本领,的确是一个做情报的好手,不过你在处理伊藤广志的问题上十分的不妥,这反倒是给我们了机会。松井直辉之所以派人暗中盯着你,想必也是对你了解颇深。” 三浦和一内心一阵惭愧。 如果当初伊藤广志仓皇回到上海之后,自己不是那样主观地认为他有叛变的嫌疑,而是耐心地听他解释,仔细的甄别,现在完全是另一番情景,当真是造化弄人。 这几天他也在深刻地反思,如果真的能够回到上海去,他发誓,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 但是,真的还能从头开始吗? 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有一点他十分确定,中国情报部门需要自己为他们效力,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创造各种条件,帮助他洗清嫌疑、重新赢得松井课长的信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看来自己这条命暂时是保下来了,不过真的要他投靠中国人,他又有心不甘心,也是没有任何把握。 方如今决定再给三浦和一吃一颗定心丸,道:“三浦君,你交待的临城的情报小组名单上的那些人,我们暂时还不准备动他们。这样你也不会立即被松井怀疑。这对你的潜伏是十分有利的。” “还有,尽管松井设置了两条情报线,但考虑到明线大部分都没有被破坏,而且这些年又是一直在你的领导和掌控之下,松井在考虑重新改组新的情报网的时候,也一定会把这项因素考虑进去。” “也许,届时你的地位不仅不会下降,还会有所上升,在特高课情报网络中占据更加重要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浦汇报 方如今的设想是把三浦和一这颗钉子深深的扎下去,深埋在日本谍报组织内部。 虽然早就知道一年后将会发生卢沟桥事变,日军也会从上海登陆,并爆发惨烈的淞沪会战,但日军的具体作战部署他是不清楚的。 到了那时候就需要三浦和一派上用场了。如果真的能够像自己设想的这样发展下去,三浦和一发挥的作用将是巨大的。 方如今更想将他发展成为一名战略型间谍。 三浦和一却是没有出声,他的心中在飞快的思索着,衡量其中的利弊,判断继续潜伏下去所需要承担的风险。 良久之后,三浦和一缓缓地出声道:“方队长,我心里还是感觉很不踏实。” 对于三浦和一的疑虑,方如今却是耐心的解释道:“这么做当然是有不少困难,不过只要设计周密,我相信不是问题,而且我会想办法把你在日本的家人都接出来。” “不。这不可能。我的家人在特高课都有备案的,只要你们的人一接触,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这会害了他们的。”三浦和一一听连连摆手。 方如今刻意加重了语气:“三浦,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为我们工作!你的一切都要听从我们的安排。你在日本的家人怎么办?一旦知道你背叛的事情暴露,日本情报部门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放心,我刚才说的营救计划肯定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实施的,否则还不如不动他们。” 三浦和一沉默了一会,便开始讲述自己家里的情况。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和弟弟相依为命,可是弟弟后来参军入伍,他则是加入了特高课成为一名间谍,两人虽然都在中国,但彼此却不通音信。 在离开本土之前,他就和一位女子结了婚,婚后一年便生了个女儿。来中国前夕,妻子又怀上了小女儿。 只可惜,军令如山,三浦和一根本没有等到孩子出生,便坐船来到了中国。 就在今年年初,妻子辗转从家乡寄来了母女三人的照片。 看到照片之后,三浦和一感慨良多。 平时虽然经常会寄钱给家里,但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家人了,估计大女儿已经不认识他这个父亲了,更别提那尚未谋面的小女儿了。 听着三浦和一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的事,方如今觉得这些日本间谍抛妻弃子地远离自己的家乡来到中国也不容易。 不过,这这并不代表他对三浦和一产生同情。 三浦和一等人的遭遇完全是由那个野心勃勃的岛国一手造成的,这个小国给中国、甚至是整个亚洲都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日本侵华14年里,中国约有3500万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其中战场上牺牲的正规军超400万,剩下如此庞大的数据都是日军侵略导致死于战火、屠杀、疾病和饥荒的老百姓。 在这场战争当中,又有多少个家庭叫破人亡? “三浦,我知道你对家里有很深的牵挂。我们会尽全力营救你的家人的,届时我将亲自赶赴日本,将他们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你们见上一面。” 三浦和一眼中闪着泪花,虽然从小接受帝国的教育,但是他本身就是很自私的,要说对国家多么的忠诚,那也谈不上,这样的人只为自己而活着。 “鉴于你安全的需要,我承诺,一般情况下不插手指挥你的情报活动。除非是有极为重要的情报,否则你不用联系我。如果将来条件允许的话,我会为你每一份情报支付酬劳,这个数目绝对会让你满意。” 方如今的话,让三浦和一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方如今既承诺解救他的家人,还打算同他谈一笔生意。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倒不是给单纯给三浦和一画大饼。 既然方如今在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当中最终选择了前者,那就干脆加大投入,彻底让三浦和一为自己所用,让他发挥最大的价值。 有了侦破闫建波、崛部隆一的案件经历,方如今深刻意识到,面对狡猾的日本间谍,中方反谍工作难度极大,但若是在日本人内部安插这样一个内线,反谍工作的难度将会直线下降。 所以,多在三浦和一身上投入一些,得到的回报将会是十分丰富的,甚至已经不单单可以用金钱来衡量,而是抗日军民的生命和鲜血。 和这些相比,多拿出一些钱又算得了什么? 三浦和一垂着眼睑,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一时之间还是拿不定主意。 如果真的如方如今所言,自己赚到的那些钱完全可以让妻儿过上衣食无忧甚至是十分富足的生活。 方如今看着他面色犹豫,便接着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是空头支票,但是计划会一步步地进行的。当然了,这也不是单方面的,同样也需要你为之付出努力。你现在就将家里的地址告诉我,我先安排人去打听她们的消息。” “这……”三浦和一微微迟疑,一旦将自己的家人信息交给对方,也就彻底地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方如今有着绝对的信心,也不逼迫,而是静静地看着三浦和一踌躇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家人的信息。 做完这一切,方如今便盯着三浦和一按照自己早就拟定的电文,用密码本翻译成电码之后,把电报发送出去了。 收起电台和密码本之后,方如今又命人并将一台收音机留给了三浦和一。 日本特高课总部接到电文之后,很快就会和三浦和一进行联系,传达下一步的指令,但电台不可能做到全天二十四小时守听,反而是通过收音机更加方便一些。 至于这座安全屋以及对三浦和一的监视工作,方如今交给了李康来做。 和纪成林的全面、马宝的机敏相比,李康最大的特点是沉稳,将事情交给他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三浦和一的电文很快传递到了上海的特高课总部,等到报务员接收电报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第三情报组副组长长谷川泰三。 在组长三浦和一带队前往临城的这段时间内,临时主持工作的长谷川泰三每天都要去向松井课长直接汇报,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特别是在临城调查工作急转直下,甚至已经无法联系上三浦和一的时候,长谷川泰三急的满嘴燎泡,后来还是从松井课长那里得到了调查小组全军覆没的噩耗。 松井直辉大为光火,虽然没有对他发脾气,但也足以让他战战兢兢。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设法联系临城的情报小组,请他们赶紧查明三浦组长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清水小组发来的?” 抄收的电文上写着一个熟悉的频率,可是当长谷川泰三看到电文开头有三浦和一他两个人才能看懂的密码,眉头登时一挑。 他立即从大班椅上起身,掏出钥匙,打开身后的保险柜,从中取出密码本,没有片刻耽误,立即开始译电。 当整个电文翻译出来之后,长谷川泰三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心中暗叫不好。 电报的确不是清水小组发来的,而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三浦和一。 大致的内容是,临城军事情报站在今天上午公开处决了十名日本间谍,三浦和一还把布告上的公示的名字都发送了过来。 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 尤其是,池田次郎在刑场上宁死不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名真正的帝国勇士。 三浦和一还在电报里说,已经初步查明,出卖轻舟小组的就是伊藤广志,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的被捕就是出自伊藤广志之手。 至于伊藤广志的行踪和背叛特高课的证据,他会尽快查明情况并汇报。 看到这个消息,长谷川泰三只感觉浑身上下的透体冰凉。 伊藤广志的背叛,导致了大量的日本特工被捕,特别是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被处决,还有之前玉碎的濑户川平,都得算到伊藤广志的头上。 拿着这封电报,长谷川泰三足足愣了一分多钟的神,这才想起必须要立即向松井课长汇报。 临近吃午饭的时间,特高课课长松井直辉却仍然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 眼睛盯着文件,但是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临城。 临城情报网损失惨重,他从三浦调查小组出事的那天晚上就一直守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稻叶昌生的汇报。 对于稻叶昌生安排三浦和一去执行刺杀任务,松井直辉从心底里是不赞同的。 毕竟三浦和一也算是他的心腹爱将,此人虽然藏有私心且刚愎自用,但在情报工作方面能力还是有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鞍前马后的跟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让他去送死,于心不忍。 另外,稻叶昌生此举着实有些太过于意气用事了。 三浦和一是临城情报网络的负责人,没有及时将其控制起来,而是任其自由活动,一旦其落入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他还是发了一封电报给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让他派人立即将三浦和一押送回上海接受审查,不得有误。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稻叶昌生一直没有回电。 除了三浦和一的事情,松井直辉还担心刺杀特务处官员的任务失败。 目前,日中在临城的情报战中明显落于下风,松井直辉也是急于扳回一局。 稻叶昌生通过刺杀来报复中国情报部门的想法,他是支持的,但一定要审慎稳妥地进行,绝对不能再次落入中国情报部门的圈套之中。 一直和稻叶昌生联系不上,让松井直辉预感到形势不妙。 难道是针对那位特务处的官员的刺杀行动失败了,而且稻叶小组丧失了发送电报的能力? 松井直辉不由得心急如焚,稻叶昌生率领的探针小组是自己安排进入临城的一支奇兵,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可是稻叶昌生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联了。 一定是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只怕已经损失殆尽了,不然就算是行动失败,也不至于连个回音都没有。 看来要赶紧联系宫阪树正了。 松井直辉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正是探针小组出了事情,会让原本已经遭受重创的临城情报网更是雪上加霜。 临城的情报网络一开始只是破了个小窟窿,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越是主动弥补,这个窟窿反而越大,以至于到现在已经不可收场的趋势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松井直辉的身子下意识地一颤,这段时间接二连三都是坏消息,他的神经已经变得十分的敏感了。 但是,他很快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威严的模样,沉声道:“进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紧急应对 在去松井直辉的办公室的路上,长谷川泰三就一直在低头琢磨,这件事应该怎么向课长汇报。 楼上楼下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足足走了三四分钟,脑子里反复思量着各种应对细节。 为此,在走廊里还差点撞到了松井课长的机要秘书仓本一彦。 “非常抱歉,仓本君!”长谷川泰三赶紧鞠躬致歉。 仓本一彦摆摆手,笑着道:“长谷川君,没关系。” 他是个十分称职的秘书,在总部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长谷川泰三却不敢丝毫的大意,仍是说了几句赔不是的话,直到目送对方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松井直辉办公室的门。 “进来!” 听到松井直辉的声音之后,长谷川泰三登时一怔,课长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语气中明显带着一股喜悦。 他不由地用力地捏了一把手中的文件夹,暗暗叫苦,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几天就没有看到过课长露过笑脸,现在进去汇报,岂不是跟“报丧”似的。 长谷川泰三手扶在门把手上,竟然犹豫了。 终于,门还是开了一道缝隙。 “哦,是长谷川君啊,赶紧进来。” 一愣神的工夫,已经被松井直辉看到了,对方招手让他进去。 “哈依!” “湖州的电报?”松井直辉目光落在了长谷川手里的文件夹上,这种文件夹中一般都是用来呈送各地的情报小组发往总部的电文。 临城已经失联了,长谷川泰三手中的电报大概率是湖州方向发来的。 “课长,电报是临城发来的。”长谷川泰三恭敬地将电报递了过去。 “纳尼?” 松井直辉戴上金丝眼镜,伸手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着电文。 站在大班桌对面的长谷川泰三挺身而立,后背上已然湿了一片,笔直站立的双腿也是微微发抖。 办公室内格外的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长谷川泰三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眼皮偷偷地看向坐在大班椅上的松井直辉。 这位特高课的掌舵人,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坐在那里仿佛稳如泰山一般。 可是,长谷川泰三却知道,此时此刻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再安静几秒就该爆发了! 十秒钟。 二十秒钟。 三十秒钟。 每一秒,长谷川泰三的内心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当看到松井直辉将电报轻轻放到大班桌上的一刹那,长谷川泰三整个身体都绷直了,顿首道:“课长阁下,这都是我们第三情报组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松井直辉微微低头,目光越过金丝眼镜镜框的上沿看向神情紧张的长谷川泰三。 片刻之后,松井直辉身体后仰,靠在大班椅的靠背上,微微仰着下巴颏盯着长谷川泰三,一双小眼睛隐藏在镜片后方,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右手手指就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着。 长谷川泰三心里直哆嗦。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松井直辉开口说道:“你确定电文是三浦和一通过清水小组的电台发来的?” 为什么课长关心的不是内容,而是方式。 微微一愣神,长谷川泰三赶紧道:“卑职确定,这电文的开头就有卑职和三浦组长两人才能看懂的密码,而且接收电台的频率和清水小组发报的固定频率也对的上,不会有误!” 松井直辉微微颔首,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密切守听这个频率,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说罢,他点着一根火柴,将电报纸在烟灰缸的上方点燃。 “啊……哈依!”长谷川泰三看着那跳动的小火苗和烟灰缸中一小撮灰烬,越发的迷糊了。 等退出了松井直辉的办公室,他的衬衣都已经湿透了。 刚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何松井课长面对十名特高课潜伏特工被公开处决的消息能够如此的镇定? 其他的特工就不去说了,可是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都是老资格的特工,他们的死,对于第三情报组、特高课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松井课长为什么会无动于衷呢?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中,长谷川泰三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他拿起电话将负责电台值班员叫了过来,吩咐了一番,大致是一有三浦组长的消息立即报告云云。 这时,值班员倒是有一句话提醒他了。 值班员说:“请副组长放心,卑职一定会像机要台那样,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机要台,就是专门负责重要情报的的电台,直接对松井课长一人负责。 联想到在走廊里冲撞仓本一彦的情形,长谷川泰三恍然大悟。 一般的情报都会由负责各地的情报组负责人前来汇报,而机要秘书则负责将机要台的电报和其他重要文件呈送给松井课长。 长谷川泰三脑子中忽然一闪—— 方才仓本一彦的手里似乎也有一个空文件夹。 在点燃三浦组长发来的电报前,松井直辉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中早就有了灰烬。 这说明在自己进入办公室之前,仓本一彦极有可能带着一封电报向松井课长汇报过,而这封电报的内容是关于临城最新情况的。 长谷川泰三在桌子上猛地捶了一拳,这怕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难怪松井课长见到自己拿去的电报之后那么平静,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对,不对…… 长谷川泰三很快就否定了自己。 即便松井直辉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但也不至于无动于衷才对。 这到底怎么回事? 长谷川泰三将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拇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以他对松井课长的了解,自己这位上司并非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难道是…… 难道是……??? 长谷川泰三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松井课长得到的第一封电报不仅仅是包括了池田次郎、木村义拓被处决的噩耗,应该还有一个好消息! 而且,后者的价值对特高课来说,要远远大于损失的这十名特工。 可如此惨淡的情况之下,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 长谷川泰三简直四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松井直辉坐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 大致情况的确如同长谷川泰三猜测的那样。 前后送来的两封电报大同小异,稻叶昌生电报中也提到了池田次郎、木村义拓等日本间谍被公开处决的消息。 稻叶昌生表示,会进一步查明情况并汇报。 两个情报头目同时发回了内容大致相同的电文,这就已经足够说明内容的真实性了。 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等人的玉碎,的确是特高课的一大损失。 可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自从他们加入了特高课的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有为帝国和天皇陛下献身的这一天。 对于稻叶昌生的电文,松井直辉没有任何的怀疑。 可三浦和一那封电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清水小组虽然一直都是在三浦和一的领导之下,但按照保密程序,清水小组的电台是不允许三浦和一直接使用的,除非是在极特殊情况下。 当然,眼下的情况已经算上极为特殊了。 可是,既然木村义拓都被处决了,三浦和一是怎么搞到清水小组的电台的? 松井直辉想到这里,心中再一次被一股不样的预感笼罩着。 三浦和一在调查小组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身边没有人手可用,一定会借助清水小组的力量,然而现在清水小组又出事了,这中间不得不让人多想。 松井直辉越想越怕,三浦和一可是掌握临城所有的情报小组的信息,如果真的被自己不幸猜中了,临城情报网即将被中国情报部门破坏殆尽。 如今,对华战争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军方都在盯着他们情报部门,特意强调要尽可能地收集中国军政各方的情报,而临城情报网损失如此的惨重,自己又如何向军方的那些头头脑脑汇报这些事情呢?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他心里还留有一些稻叶昌生汇报刺杀行动顺利的喜悦,可想到三浦和的这封电文,喜悦的感觉登时荡然无存了,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空白一片。 必须要马上想办法应对。 他抓起电话打给长谷川泰三,命他立即联系在临城的各情报小组,确认是否安全。 其实,早在三浦调查小组出事之后,他就命令长谷川泰三紧急通知临城各情报小组进入蛰伏状态。 这些情报小组一蛰伏,他在上海就成了聋子瞎子。现在看来,必须要调整策略了。 与此同时,远在临城的稻叶昌生正在组织探针小组分散转移。 半个小时前,侦察人员亲自看到毒杀目标被人紧急从大院中抬上了轿车,并送去医院抢救。 稻叶昌生算了一下时间,从目标的住处到最近的医院车程也需要十分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在各条路上布置了行动力量迟滞目标送医救治的时间。 应该说,这次刺杀任务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稻叶昌生十分的谨慎,还是派人去医院暗中打探消息,必须百分之百确认目标死亡之后才能向松井课长汇报。 稻叶昌生一边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一边对身旁的柳田有志道:“骆国建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柳田有志轻轻颔首:“已经派人将他往城外送了,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很好,这个人见过你的模样,不能留了,按照计划处置掉吧,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还有,我们的对手比以前聪明了很多,这里也要仔细清理!” 骆国建只不过是为了毒杀目标所使用的一刻棋子而已,如今任务即将完成,这颗棋子也就是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稻叶昌生做事向来谨慎,从不肯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哈依!请稻叶君放心!”柳田有志重重顿首说道。 他的心里倒是不以为意,与其说是中国特工变聪明了,不如说三浦和一等人太蠢了,频频内斗,以至于葬送了特高课在临城苦心经营的情报网。 稻叶昌生点点头,回头一撇,却见电台还没有收拾,而且报务员还戴着耳机,手持铅笔在电报纸上写写画画,不禁眉头轻皱,正要催促,那报务员摘下耳机,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向前一递,道:“稻叶君,总部刚刚发来的电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下毒跑路 时间退回到中午十一点,状元楼厨房之中。 大厨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状元楼的生意很好,特别是到了中午,大堂和包间座无虚席,经过煎炒烹炸处理的各种美味佳肴源源不断地从操作间中端出来,伙计像是一只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客人中间。 即便是这些大厨们开足马力,还是有些心急的客人吵吵嚷嚷的催促赶紧上菜。 与那些挥汗如雨的厨子们相比,骆国建的活计就要轻松的多了。 老板特意交待过了,今天中午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把那位尊贵客人的饭菜准备好,至于状元楼里其他的工作,他不用参与。 在平常,做一个人的饭菜,简直就是小意思。可现在,骆国建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为了做到完美收官,老板特意交待骆国建可以使用单独的小厨房,这样就没有人打扰他。 老板还让骆国建自己挑一个助手协助他。 骆国建挑选的这个助手叫林阿三,二十出头的年纪,来店里没几天,什么都不懂,但是很有眼色、嘴也甜,很是讨人喜欢。 骆国建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当然,之所以选择林阿三,还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任务。 骆国建按照菜谱将其他的菜品全部做好,最后就剩下一道必做的红烧狮子头了。 红烧狮子头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是当狮子头即将出锅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犹豫。 只要将那一小瓷瓶醋倒进锅里,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这同样也意味着他将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杀人犯,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骆师傅,您是不是不舒服?”助手林阿三看到骆国建发愣,赶忙问道。 “没事,就是昨天睡的太晚了。”骆国建讪讪一笑。 不是睡的太晚了,而是一宿没睡。 这一晚上,是在不断地思想斗争和痛苦挣扎中度过的。 林阿三走到骆国建的身边,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烟味儿。 骆师傅平时可是不抽烟的,这么大的烟味,得抽了多少只啊。 “骆师傅,要是您不舒服,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林阿三说。 “那可不行,这道菜老板特意交待过了,从头到尾都得我一个人经手。”骆国建伸手挡住了林阿三,趁机斜睨了一眼站在洗菜池旁一个青年男子。 一直都是此人负责来状元楼区那位大主顾的饮食,因为来的次数不少了,骆国建跟他也有些熟悉了,知道此人叫赵凯。 此时,赵凯正在抱着一大块西瓜猛啃着。 赵凯的主家是状元楼的大主顾,即便是老板对赵凯也是不敢怠慢。 骆国建经常会趁着菜还没有做好的时候,给赵凯准备一些吃食,以此示好。 林阿三被挡在了一旁,淡淡一笑说道:“要不说骆师傅的手艺没的说呢,每道菜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嘿嘿……” 那边赵凯听了之后,抹了一把嘴角边的西瓜汁道:“可不是。骆师傅的手艺真是没的说,我怕以后吃别人做的菜就没什么味道了。” “赵老弟,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做菜做的年头长了点而已。”对于两人的追捧,骆国建可没心思听。 揭开锅,顿时香味扑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看上起还不错。” 对自己的手艺,骆国建还是很有信心的,今天的火候掌握的刚刚好。 香味弥漫,林阿三和赵凯将头探了过来,纷纷称赞:“蛮好!骆师傅不愧是状元楼的头号大厨,出手就是不一般,这菜光闻着味道就知道有多么地道!” 骆国建笑了笑,说:“行了,你们这么夸,再把我夸上天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台子上的佐料往锅里倒。 “哎呀,这醋怎么没了?”骆国建故作惊讶地晃了晃只剩下一个底儿的醋瓶子,“阿三,赶紧去拿陈醋,快!” “晓得啦,骆师傅,你莫要急!”林阿三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那边赵凯瞟了一眼,没说话,走回去又取了一大块西瓜啃了起来。 “骆师傅,这西瓜又甜又凉,好吃!”赵凯吃的嘴角满是西瓜汁水,还有一颗西瓜籽粘在嘴角边。 “好吃就多吃几块,早晨刚去城外摘的乔司西瓜,又用井水镇了小半天,鲜甜脆爽凉,妥妥的临城人的‘心头好’。”骆国建嘴上敷衍着赵凯,心中砰砰直跳。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还有那厚厚的钞票,马上就把心一横,趁着赵凯不注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 不多时,林阿三将陈醋取了过来,骆国建伸手接了过来,象征性地往锅里倒了一点。 赵凯捧着半块西瓜在一旁站着,看着骆国建开始装盘,又是一股热气裹着一阵菜香扑鼻而来。 林阿三凑过去,用力吸了两口,禁不住脱口赞道:“真香!” 食盒里的饭菜很丰盛,摆满了盘碗,有凉有热,有鱼有肉,圆圆的红烧狮子头冒着热气,白白的滑溜里脊上挂着油珠…… 赵凯吃完了西瓜,擦擦手,道:“行了,骆师傅,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们家先生特意赏你的。”说罢,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 骆国建心中内疚不已,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就是个厨子,做饭炒菜是天经地义的,哪儿再要你家先生的钱呢?” 人家上赶着给钱还不愿意要,林阿三赶紧帮腔道:“骆师傅,这是人家先生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吧。” 骆国建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总之,他是连连推辞,拒不笑纳。 最后,赵凯索性将钞票塞进了林阿三的手里,道:“阿三,你先替骆师傅拿着!骆师傅,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骆国建和林阿三直将赵凯送出了厨房,林阿三很是讨好地又给赵凯抱了一个大西瓜。 再次回到厨房,骆国建只是往灶台上一瞟,登时吓得魂飞天外,顺手抄起门后的笤帚飞奔了过去。 原来,是一只大黑猫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要去舔舐盛菜的铁勺。 “快,阿三,赶紧过来帮忙,将这畜生轰出去。” “来了,来了,莫急,莫急……” 一时间,厨房里鸡飞狗跳一般,折腾一番终于是将大黑猫赶了出去。 骆国建长嘘一口气。 林阿三探头往锅里一看,道:“狮子头的肉汤最下饭了,今天有福了。” “去去去,都被猫舔过了,如何还能吃?你就不怕得病?”骆国建却是抢先挡住了林阿三,用铁勺将锅里的汤全部都盛了出来,又将锅碗瓢盆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一折腾,骆国建浑身上下的衣衫都湿透了,汗水滴滴哒哒地顺着鬓角往下流。 忙活完这一切,他扶着桌案身子一晃,捂着额头说道:“阿三,我可能是中暑了,忽然头晕的厉害,身体也没力气。这里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休息。” 林阿三赶紧点点头,道:“行,你放心吧,这边就交给我了。对了,骆师傅,要不然,我先把你送回家去吧?我看你现在这样子,不太对劲哦……” “不麻烦了,我走几步,叫个黄包车回去!”骆国建连连摆手,摘下围裙,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 林阿三紧走几步,搀扶着他从后门走出去,又从街角喊来了一辆黄包车,小心翼翼地将骆国建送上车。 “骆师傅,您慢走啊!” 回到了小厨房,林阿三从柜子后取出一个大口袋,又径直走到灶台前,将方才用的铁锅、勺子等物件一股脑地都装了进去,站在门口看看左右无人,回身将口袋背在后背上,大步走出了状元楼的后门。 另一边,骆国建坐在黄包车上,手抚着额头,待走出一段路之后,他缓缓地直起身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车夫道:“前面左转巷子口停一下,我要下车。” 那车夫回头诧异问道:“您不是要去……” “先不去了,就在前面下车。”骆国建不耐烦地说。 “好!听您的,不过这车钱……?” “放心好了,短不了你的洋钿!” 车夫将车停了下来。 骆国建下了车,紧走几步走进了巷子。 这是很破旧的一条街巷。 巷子里脏乱,还有股很奇怪的腥臭味,一进去就能看到一些女人靠在巷子墙上揽客,都是些看不入眼的姿色,甚至称得上是丑。 稍微有些钱的人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的。 骆国建有些厌恶地推开两个过来拦他的女人,从脂粉堆中穿了过去。 出了巷子,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微微摇下一个缝隙,骆国建迈开脚步走上前,车门开了,里面的男人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骆国建微微错愕,他认得这个人,昨晚在家里揍他的就是此人。 “骆师傅,上车吧!” 略微一犹疑,骆国建还是钻进了轿车里。 “我的老婆和孩子在哪里?” “骆师傅果然是个顾家的男人,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她们的,走吧!” 汽车缓缓启动。 骆国建一看方向不对,急道:“先回家,我的钱还在家里!” “别担心,我们已经给你带来了。”男子将小皮箱交到了骆国建的手上。 骆国建紧紧抱着小皮箱,略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刚才昧着良心所作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老婆孩子的性命和这些钱财吗? 轿车一路向北驶去,只要出了城门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骆国建不时地通过前挡风玻璃向前张望着,自己在临城生活里的半辈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的很。 这次离开,估计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临城了,不由地有一种惆怅在心头泛起。 第两百四十七章 留有后手(4k) 轿车顺利地从城门蒙混过关,出了临城市区。 到了郊区,骆国建能够明显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神情轻松了不少。 事实上,他亦是如此。 汽车出了城之后便是一路向西而行,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偏僻。 “咱们这是去哪里?”骆国建的心里在打鼓,一种不好地预感渐渐从心头升起。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你的老婆和孩子都在等着你呢。”男人敷衍地说。 “我警告你,不要把我当三岁的孩子,停车!”骆国建大声喊道。 男人笑着说道:“骆师傅,稍安勿躁,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说罢,男人将头微微扭向窗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信你,还不如信鬼。骆国建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将那小皮箱紧紧地抱在怀里。 汽车又开了十几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周围都是密密的树林。 “骆师傅,到地方了!” “我的老婆和孩子呢?”骆国建抱着小皮箱下了车。 “那儿呢!” 骆国建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正背对着他站在百步之外的树荫下,一缕日光从树冠的缝隙透出,照在她们的身上,背影金光闪闪。 骆国建的眼窝登时就是一热。 然而,就在这时,他猛地发现她们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铁锹。 “你们……”这一刻,骆国建终于明白了。 话还没有说完,膝窝处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一个狗啃屎摔倒在地上,装钱的小皮箱也是骨碌碌滚了出去。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的家人!”骆国建心中大骇,早该想到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没有好下场。 “现在才知反应过来,太晚了。” 男人和司机俯身架起骆国建向他的家人拖去。 原来,就在他的老婆和孩子的脚前,早已经挖好了一个近两米深的大坑,只是方才被前方的茅草挡着,骆国建并没有看见。 男人狞笑着道:“骆师傅,现在你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她的老婆和孩子此时也被那两个持铁锹的男人转过了身子,骆国建这才注意到她们的耳朵都被棉花球堵着,眼睛上也被贴上了膏药,嘴巴也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你们……”事到如今,骆国建也是后悔不迭,“那钱我不要了,都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只要你放了我和我的家人。” 面对骆国建求饶,男人冷冷一笑:“骆师傅,我想你想错了,那钱本身也不属于你,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距离很近,骆国建的老婆即便耳朵被塞着棉花,也听出了这是自己男人的声音,于是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骆国建跪倒在地,不住地求饶。 可是,对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男人嘴里嘟囔了一句骆国建听不懂的话,那两个拿铁锹的家伙立即行动起来,他的老婆和孩子被推搡进了土坑中。 男人在骆国建的脸颊上轻轻地拍打着,道:“骆师傅,我们答应你一家团聚的,呵呵,你现在还等什么?” 说罢,抬起一脚,将骆国建狠狠地踹到了土坑里。 另外的两人,将一只脚踏在了铁锹的棱上,开始铲土。 铁锹的利刃插入浮土中的“噌――嚓”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分外响亮。 骆国建浑护住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他的身体分明就在颤抖。 浮土直接盖在了脑袋瓜顶上,又扑扑簌簌地落到了坑底。 女人和孩子吓得呜呜直哭。 骆国建心如刀绞一般,不顾灌入口鼻里的泥土大吼道:“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呸……不能杀我……呸……” 站在土坑边上的男人用玩味的目光注视着脚下的一家人,脑海里浮现出了稻叶昌生的一句话—— 做人不能太贪心,任何的好处都是有代价的。 不过,这姓骆的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两把铁锹上下翻飞,埋葬着一家人的生命。 “如果我……如果我两个小时没有给我的朋友回信,你们……你们在腊梅巷附近的落脚处就暴露了……” 骆国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掩埋的动作还在继续着,可领头的男人却是猛地一怔。 “停……停……” 两名手下连忙住手。 男人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被土盖上薄薄一层的骆国建,脸上的咬肌在上下翻滚。 “你再说一遍!” “腊……梅巷……咳咳咳……腊梅巷……你们就住在那里……咳咳咳……” 原来,这骆国建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早就猜到了柳田有志等人绝非善类。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在昨天夜里找到自己一名好友,告诉对方,如果自己在次日下午两点还没有打电话报平安的话,就让朋友拿着给他的纸条去警察局侦缉科报警。 纸条上的字,很简单,就是“腊梅路附近有人要杀害状元楼客人”几个字。 只要那个吃了红烧狮子头的客人死了,就一定是昨晚找他的这伙人干的。 那个男人的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探针小组的秘密落脚地就在腊梅路,可是一个做饭的厨子是如何得知的呢? 一股突然袭来的寒气在他的心底升腾起来,他打了个寒战,劈手夺过了一名手下手中的铁锹,恶狠狠地对骆国建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也是为了活命。”骆国建仰头看着对方,知道对方似乎有所松动,自己的杀手锏终于发挥了作用。 昨晚那个叫领头的家伙身上带着一股糕点味道,而骆国建作为厨师,对气味十分的敏感,当即断定对方在不久前肯定吃过一个叫作张记糕点铺里的老婆饼。 男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眉头忍不住一簇,已经将近一点了,、如果真如骆国建若言就麻烦了。 就算现在立即赶回临城市区,时间也不富裕。 再说了,仅仅是赶回去还远远不够,还要让骆国建带着他去找到那个朋友。 如今,临城军事情报站气势正盛,可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的可乘之机。 这么一想,整个头都大了。 骆国建这个混蛋,竟然还给他们留了后手。 探针小组在稻叶昌生的带领下,这才刚刚换到新的落脚点,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这么搬出去,实在是太费周章了。 可是,男人不敢冒险,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把先他们弄上来!”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骆国建现在还不能死,必须要确保稻叶组长和小组的安全。 而此时的骆国建看到对方如此态度变卦,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们……照顾好孩子们,你们听娘的话……”骆国建没有贸然揭掉粘在老婆眼皮上的膏药,只能是先拿掉塞在老婆耳朵里的棉花球。 话没说完,便连拉带拽地被弄上了轿车。 司机开始发动转动车钥匙,可无论如何,就是打不着火。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男人一下子就急了,“咣”的一拳狠狠的砸在车门上。 …… 中午时分,广济医院收治了一名食物中毒的病人。 医生立即展开了紧急救治,抢救室外站着四名黑衣男子,目光警惕,如临大敌。 另外一个长着大高个子的男人神情焦躁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正是张鑫华。 几分钟后,问讯而至的站长在王韦忠的陪同下,也匆匆赶到了。 侯科长中毒,对于临城站而言是天大的事。 “鑫华,侯科长他怎么样了?”平时一贯沉稳的站长此时也是一脸焦急。 “正在抢救,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提醒你们要加强戒备了吗,怎么还是让日本人钻了空子?”站长语气中明显带着责备。 张鑫华垂头道:“现在还不太清楚究竟是从哪里中了毒。” 抢救室外愁云惨淡,每个人心里都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站长知道,这次侯科长不仅仅是来调查当年的刘冠军一案的,还身负其他的重要使命,若是在临城的地界上出了事,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张鑫华道:“已经集中了医院最好的医生了。” 站长微微点头,随即回头对王韦忠说了一句。 王韦忠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不多时,王韦忠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清瘦老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正是广济医院的一名主管业务动作的副院长。 站长沉声道:“这名病人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全力进行救治。” 副院长赶紧点头,之前已经收治了一名日本病人,弄得他们医院很是紧张,现在又送来了一名病危的病人,他的头都大了。 他简单受了几句,便快步走进抢救室,过了十来分钟才走出来。 站长和张鑫华上前,张鑫华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初步判断是氰化物中毒。我们正在全力救治当中,不过,最后的结果很难说。”副院长面带苦色。 “氰化物?”站长失声道。 氰化物致死剂量小、死亡速度快、抢救困难,素来被视为一种强力的毒药,又被成为“闪电之毒”。 如果是氰化物中毒,怕是早就没命了,怎么可能还有抢救的机会。 副院长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说道:“哦,是这样的,可能是病人摄入的剂量非常微小,所以没有立即死亡。” 这么说,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站长一听,忙开口询问道:“既然剂量并不是很大,你们有多少把握?” 副院长看了看站长,轻轻地摇了摇头,口中却说道:“这种情况不好说,氰化物的病毒机理是进入机体后分解出具有毒性的物质。” “这种物质可以抑制组织细胞内一些酶的活性,从而组织细胞不能利用血液中的氧而造成内窒息,而中枢神经系统对缺氧最敏感,故大脑首先受损。” “也就是说,即便能够保住性命,他的脑神经也会出现问题,最坏的结果便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站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下子麻烦可大了,先不说无法和处座交待,便是侯科长那里,他的心中也是有愧。 他还算是理智,虽然对副院长说了几句狠话,但救命这种事,并非谁足够强势谁就能逆天改命的?给医护人员太大的压力,反而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起到反作用。 看到走廊里不是谈话之所,站长便示意副院长带他们去了一间医生办公室。 门口有人守卫着,三人坐下之后,站长再次追问道:“你跟我交个实底,抢救成功的可能性到底多大?请详细告知我,我要对他的一切负责。” 副院长点了点头,才据实相告道:“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根据我的经验推断,即便是保住了性命,恢复到正常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原以为氢化物的数量微乎其微,站长还有几分侥幸心理。 副院长此话一出,顿时让站长惊愕失色,他没有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 “你确定吗?”站长心有不甘。 “确定!”副院长看着站长失神的样子,也是遗憾地点了点头。 又连问了几遍,副院长也是这个意见。 片刻后,站长从惊慌中恢复了了过来,他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挥手示意副院长退下。 待值班室中只有两人时,才转头问张鑫华道:“鑫华,侯科长为什么好端端地会中毒,你们的安保措施不是一向很严密吗?” “我初步猜测是中午的饭菜有问题。日本人无孔不入,这一点我早该想到。”张鑫华一副懊悔不已的表情,“我也劝过了,可是侯科长非要吃那红烧狮子头,结果……” “唉……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这……”站长也知道凭借张鑫华劝动侯科长还是很难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事也不怪你,刚才我也是太着急了,话说的不好听,你不要太过介意。” “怎么会,说起来这都是我的失职。”张鑫华淡淡一笑。 站长心急如焚,赶紧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无论最后侯科长能否闯过这一关,咱们都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酒楼那边派人去查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所有的人一个不落都会带回来。” 站长点点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侯科长身边的人员都是张鑫华精挑细选的亲信部下,每个人都经得起严格的调查,况且能够直接跟侯科长接触的,不过寥寥数人,这几人更是忠诚可靠的亲信,怎么会? 所以说,一定是酒楼那边出了问题。 此事是立即向南京汇报,还是等抢救有了结果再上报,站长心里还有些犹豫。 但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果断的人,只是短暂的迟疑,便决定还是先跟行动科科长赵伯钧通个气。 这时,也顾不上用保密电话打了,直接拿起值班室的电话要通了站里的总机,再转南京。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各方反应 行动科科长赵伯钧听到汇报,也是被惊了一跳。 “人救过来了没有?”赵伯钧开口急问。 “目前还没有,我怕万一……所以先向你汇报,请示这事该如何处置?” “确定是食物中毒吗?”赵伯钧再次确认道。 “八九不离十,已经派人秘密去抓酒楼的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站长回答。 张鑫华的动作很快,在送医抢救的同时,派了一拨人直奔状元楼。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想,必须第一时间向处座汇报,你说呢?”赵伯钧也知道站长是处座的嫡系,说话也是用商量的口气。 “一切听科长的。不过,鑫华那边,还需要科长替他多多美言几句。” 赵伯钧说道:“这个你放心,鑫华之前跟着你,但现在也是我的手下,我自然会为他考虑!你们的应对措施很及时,这个消息一定要及时地封锁,尤其是不能让党务调查处的那帮家伙知道,免得他们在老头子面前煽风点火。但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被刺案件,鑫华那边肯定要承担一些责任的,你要提前跟他透个风。” 站长一听不禁暗暗叫苦。 侯科长虽然是只是赵伯钧的副手,但却是特务处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在军政高层都结交了不少的好友,如果让他们知道这次是临城站保护不周,而导致侯科长中毒,首当其冲被追责问责的将是张鑫华。 “另外,这件事一定要一查到底,挨了一巴掌,总要知道是谁打的!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日本人会觉得我们是软柿子。”赵伯钧又说道,“这次你们临城站搞得动静很大,让日本人吃痛了。反谍的事情还要抓紧,万万不可因为侯科长的事而受影响。我看,这次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全城搜查日谍。不过,由头你们还需另外找一个。” 最近一段时期,处座跟他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临城站的事情,作为临城站行动组的上级业务指导机关,赵伯钧这个行动科长也是面上有光。 “明白了,我们临城站全力配合调查,一定把下毒的幕后黑手找出来。” “好吧,那先这样,有情况随时联系!” 赵伯钧挂上电话之后,立即前往处座的办公室汇报。 奈何要找处座汇报的人太多,他也是豁出老脸插了个队,这才进到了办公室里。 处座听完汇报之后,一脸平静,道:“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什么? 赵伯钧怀疑自己听错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处座竟然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处座,我……?” 处座伸手在大背头上轻轻一捋,道:“伯钧,每临大事有静气。老头子经常跟我说,这静字为处事第一法,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此事你督导临城站全力侦破就好了,有了结果再向我汇报。” “是!”饶是赵伯钧跟了处座多年,也不知道处座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与此同时,临城广济医院。 抢救的事即便是站长再着急也是没有用,他只能和张鑫华商讨如何查出事情真相的事。 “鑫华,饮食也都是你的人负责的,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饮食都是从外面采购,状元楼的饭菜对他的口味。不过,在他用餐前都是经过数次检验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即使检验过,但是手段毕竟有限,站长忍不住摇摇头,直觉告诉他,张鑫华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实在是不应该犯下这种错误。 正要开口相问个究竟,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副院长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医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侯科长不行了! 等站长和张鑫华自值班室匆匆推门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抢救室的门打开,医护人员陆续走出来。 站长急匆匆走进抢救室。 室内还弥漫着一股药水的味道,仪器设备也只是粗粗地收拾了一番,床上的人盖着百布。 站长脚步沉重走到了床前,就在他伸手捏住白床单的一角时,张鑫华道:“站长,还是别看了吧?” 站长的手登时僵住了,长叹一声:“也罢,就不打扰侯科长了。” 张鑫华道:“尸体我会安排人去处理的,请站长放心。” 出了抢救室,副院长和负责抢救的医生等在走廊里,张鑫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最后还是站长劝了一番这才作罢。 下了楼,站长猫腰钻进了早已停候的轿车内,张鑫华也跟着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一刹那,站长脸上的阴郁神色一扫而光,道:“鑫华,你是不是该带我去见见正主儿了?” 张鑫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果然是一切都瞒不过站长。他早就在恭候站长的大驾了。” 与此同时,城南的一处秘密公寓之中,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拿起电话,沉声道:“给我接老板。” 不多时,电话接通。 中年男人道:“老板,货都卖出了,就等着交割钱款了。”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响起:“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做的不错,戏耍了我们的对手,不愧是情报工作的老手。” “老板谬赞了,其实出主意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让我猜猜,是不是那姓方的小子?” “老板英明,果然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高帽子就免了。这件事并非独立事件,与临城的事相关联,你们要多沟通。记住,你虽然是奉了我的命令前去公干的,但万万不能以钦差大臣自居,还是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老板放心,我晓得了。” “好了,你也是老人了,我就不多废话了。就这样吧。” “是,请老板多保重!” 距离广济医院不远处的一个茶馆之中,两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正在窃窃私语。 灰衬衣说:“组长让我来问你医院的情况,快说说,怎么样了?” “目标被送进了医院后便展开了抢救,就在不久前,我亲眼看目标蒙着白不被推了出来。” “你确定?” 灰衬衣道:“确定。人死了,那个大个子中国特工还大发脾气,狠狠地训斥了医生。” “此事一定要谨慎,这是稻叶组长特意交代过的。医生那里的口风探了吗?” “问过了。中毒,没抢救过来。两个参与抢救的医生都是这么说的,人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灰衬衣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向组长汇报。” 得到消息的稻叶昌生心头狂喜,脸上略微有了一些笑容。 在和中国情报部门的数次较量中,终于搬回了一局,也算是没有辜负老师的厚望。 很快,中国情报部门就会发现目标的致死原因是食物中毒,并且在第一时间查到状元楼,查到骆国建。 柳田有志负责善后事宜,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秘密接头传递消息的不止是稻叶昌生等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吴锋剑也在和田野并肩坐在小河边。 “你放心,秦俑的事情我会上心的。一有消息,立即向你通报。”吴锋剑对身边的田野说道。 “嗯,希望等到秦俑同志的好消息吧。”田野笑笑,却并不自信。 “这次你回上海一定要特别小心。最近临城军事情报站针对日本特高课实施了一系列的行动,就在今天上午,还在官巷口公开处决了十名日本间谍,都是有名有姓的。” 吴锋剑的言外之意,临城调查室看到自己的老冤家临城军事情报站风光无限,一定会加紧采取各种行动针对红党地下组织。 田野正色道:“我知道了。老吴,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吴锋剑淡淡一笑,“同志”两个字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田野看了了看前方就是大路了,便微笑着说:“老吴,就此别过吧!” “多保重!”田野的脸上依然带着真诚的微笑。 就在两人即将分别之时,一辆黑色轿车正好驶过。 车窗内的女人下意识地往这边看来,当看到站在吴锋剑身边的田野的一瞬间,瞳孔猛然收缩,锐利目光顿时暴出闪闪精光。 她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自己曾经魂牵梦绕的“灿烂笑容”,现在又重新展现在自己面前,脑海里无数次穷形尽念那个人亲切的模样,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现实。 自己这几年过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皆是因为这张熟悉的脸。 “前面拐弯后靠边停车。”女人立即对司机说。 女人下了车,将戴在头顶上的礼帽压低,转身又走了回来,“好巧不巧”地跟田野挤上了一部电车。 女人先是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这中间有过和田野短暂的目光接触,但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确不认识我!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女人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车上的人很多,难免会发生挤砰。 “对不起!”女人有意无意地挤到了田野的身边,好巧不巧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遭遇临检 田野看了看对方,这个女人个子并不是很高,但是穿着有些时尚,脸蛋上比一般的女人少了几分妩媚,多出几分冷艳。 这样的穿着和气质,似乎不应该跟他们一起挤电车才对。 可是,她偏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女人黑色美眸转向田野,唇角露出一个表示歉意却又十分妩媚的笑容,腮边梨涡隐现,脸上的冰霜也随着这个笑容瞬间消散。 在上海挤电车时,就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田野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这女人的不同寻常让他心生警惕。 正寻思着是不是提前下车,那女人却从他的身边挤了过去,到了电车的后半部分。 田野见状,索性站立在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电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女人下了车,比田野的目的地早两站地。 田野向窗外望去,那个婀娜多姿的背影离他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田野想。 他长得一表人才,很有女人缘。 在上海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被一些热情大胆的姑娘搭讪的事。 田野看看手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不用急着去车站。 这里距离火车站只有六七分钟的路程,最好是找个地方坐一坐。 他很快发现了前方一条街格外的热闹,像是有不少的咖啡馆。 跟舞厅一样,咖啡厅也是在20年代大量涌现的。 最近几年,甚至有从沿海城市向内陆发展的趋势,长沙、武汉已经有多家咖啡馆陆续开张,生意红火的很。 至于距离“东方小巴黎”上海比较近的临城,更是咖啡馆林立,成为年轻知识分子的最爱。 咖啡馆,似乎代表着摩登与浪漫,代表着西方明的先进化。 不管是小资阶级,还是进步青年,亦或是那些在政府上班的官员,只要有钱都喜欢到这里来打发时间。 田野在上海的时候,也会经常去一些咖啡馆。 他一路走过去,最终走进了宝利咖啡馆的门。 宝利咖啡馆里除售卖咖啡外,还卖红茶、汽水、冰淇淋和各种点心糖果,声名颇望。 据吴锋剑说,这个咖啡馆是由流亡中国的沙俄贵族开办,里面许多女招待都是白俄美女。 田野找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从这里不仅可以通视整个咖啡馆,还可以通过落地的玻璃窗第一时间看到大街上的情况。 店员躬身问道:“先生,请问你有相熟的女招待吗?” “没有。”田野说。 店员又问:“那你喜欢中国女招待,还是俄国女招待?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个。” 田野笑道:“先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 店员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逝,道:“那好,请您稍等,咖啡稍后就给您端上来。” 民国时期有句戏言:去咖啡馆,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女招待。 这是一种情调。 不同的女招待,收费也不同,甚至有时候还要举办“咖啡皇后”选举,给一座城市里各大咖啡馆的漂亮女招待们排名次,排名越是靠前,收费就越高。 不多时,咖啡端了上来,店员的脸上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 “先生,您的咖啡,请慢用!” “谢谢!” 店员刚转身离开,一个俄罗斯女招待端着就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微笑着用有些生硬的汉语打着招呼,提出要给田野加糖调制,却被田野给拒绝了。 田野没有点女招待,女招待便少了一份小费,皱着眉头转身走开了。 田野低头品着咖啡,终于明白为什么吴锋剑告诉他要歇脚可以到这里来了。 在党务处那帮特务的眼里,这种靠着女招待做生意的咖啡馆,红党地下党多半是不会去的。 反倒是那些没有女招待的咖啡馆,才是红党地下党经常出没的地方,特务们去抓捕,一抓一个准。 宝利咖啡馆环境清幽雅静,的确是个休息候车的好地方。 田野并没有发现,就在对面的一个西点店里,之前的那个女人正在偷偷地注视着他。 电车的路线是固定的,女人提前下车之后立即坐上黄包车追了上来。 今天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女人在心里想。 她一边挑选着甜品,一边静静地隔着玻璃窗观察田野的一举一动。 田野随身带着一个皮箱,又是在火车站这里下车,肯定是要离开临城了。 看他悠闲的模样,登车的时间应该还早。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想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甚至打听他的一切信息。 可是,她不能! 她在脑海里反复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只是观察了一会儿,女人便果断地离开了,直觉告诉她,田野很警觉,再继续跟下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当女人跨出甜品店的大门时,她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女人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已经死了,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冰冷的黑土地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跟他长得想象而已。 她不能再被感情所左右。 因为一旦有了感情,她可能无法随意控制局面。 女人在瞬间下定了决心。 这份感情还得继续深埋在心底,直到将来有一天,她将带着这份思念和回忆离开这个世界。 女人走后半个小时,田野鬼使神差地发现化了装的吴锋剑走进了咖啡馆。 “来一杯咖啡。”吴锋剑坐在了和田野相邻的位置,气息仍未喘匀,额头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 田野非常意外,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街面上的警察盘查突然多了起来,火车站也是如此,火车不能再坐了,给你找了一辆车,就停在咖啡馆后面的街道上,我这就带你出城。” 田野很是很诧异,刚才大街上还平静的很,这么快形势就发生变化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好,我听你安排。”对于吴锋剑,田野是完全信任的。 两人迅速地出了咖啡馆,穿过一条小巷,钻进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让田野意外的是,开车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跟方才电车上那个女人相比,眼前这位无疑更加具有亲和力,而且看上去十分干练的模样。 女人微微侧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吴锋剑道:“自己人!” 今天蒋婉这个司机,是被他临时抓公差抓来的。 田野也是点头同蒋婉打招呼。 在车上,吴锋剑又和田野聊了聊当前临城的局势,并没有避讳蒋婉的意思。 这次田野的临城之行,虽然没有找到失联的情报员“秦俑”,但却完成了另一项秘密任务,只是这项任务田野不曾向吴锋剑透露过。 车一直向城东开去,开到半途,遭遇了巡警的“临检”。 吴锋剑隔着车窗往外看了看,以往这种“临检”是警察局配合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捉拿红党地下党组织的统一行动。 盘查严谨,规模很广,拉网式地搜索,接受检查的人群中,会不断有所谓的嫌疑人被滞留、询问、审查,甚至当场被捕。 田野的身份虽然经得起任何的推敲,但是遇到这种大规模的“临检”,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 尽管,他这次临城执行“认识”了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动用这层关系,那样很有可能会节外生枝。 “老吴,怎么办?”田野在想。 就在田野思考的瞬间,开车的蒋婉已经打了一把方向盘,掉头开去。 “前面警察太多了,咱们还是走小路吧。”蒋婉说。 “能行吗?”吴锋剑心有疑虑。 “试一试。” 田野侧目向后视镜看去,蒋婉面色如常,显得很是镇定。 处变不惊,倒是令人生出几分敬佩和赞许。 蒋婉神情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并未注意田野在暗中注视自己,她对临城的道路十分熟悉,三拐两拐就拐进了一条小巷,随后穿越了两个街区。 这片区域没有太多的警察,盘查也相对宽松了许多。 田野和吴锋剑均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多亏了蒋婉。 吴锋剑说:“再往前走一段就出城了,那里有个码头,四十分钟之后刚好有一班返回上海的客轮,船上也有咱们的人,你到了那里会有人安排你登船的。” 在和党务处调查处的特务们长期的斗争当中,红党地下党不断地总结,不断地进步,积累了大量的斗争经验,变得越来越强大。 就拿吴锋剑来说,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立即撤退的时候,就安排了至少五条以上的撤退路线。 街面上出现了大量的警察巡检,也是让他始料不及。 他必须要对田野的安全负责,便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其中的一条。 “老吴,这次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田野由衷地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吴锋剑摆摆手,“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 “嗯,我们是一家人!”田野用力地点点头。 正说话间,后面一阵轰鸣声骤然响起,接着有人大喊:“停车,停车!” 田野和吴锋剑均是心头一颤,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第二百五十章 一路护送 田野和吴锋剑扭头一看,后面两辆警用三轮摩托车呼啸而来,显然,目标明确,为首的一人,几乎从摩托上要站起来喊话。 蒋婉猛踩油门,田野将手伸向了腰间,手暗暗握紧了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蒋婉突然发现了什么,她减慢车速,对吴锋剑说:“没事了!” 吴锋剑的神经并没有放松,他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他信任她。 田野见壮,悄悄地将拔枪的手又缩回来。 车子被两辆警用三轮摩托贴身逼停,蒋婉先发制人。她摇下窗,用责骂的口气说:“蒋进,你不要命了!” 蒋进“哈哈”大笑地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我就说嘛,谁敢偷咱爸的车,果然我的眼睛准没看错,是你,姐!呵呵,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田野很快就从二人的对话中弄清他们的关系,原来后面追上来的这个年轻警察是蒋婉的弟弟。 别说,仔细一看,姐弟二人的相貌还挺像。 年轻警察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就像一支标枪耸立,一看就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而吴锋剑见到蒋进之后,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彻底地落了地。 “你都多大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要不是我早早就认出了你,非得被你吓一跳。”蒋婉说,“你们侦缉科一天天都那么闲吗?没点正事可干是不是?还有,这摩托车是怎么回事?” “姐,姐,这是在外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蒋进的一手压低帽檐,一手攀上车窗,一脸的无奈,偏偏这种无可奈何的神态挂在他脸上,显得十分滑稽。 “你别这样一本正经的,我看着不习惯!”蒋婉打趣地说。 “姐,你别这么说啊?我好歹也是侦缉科的警察,年轻有为,嘿嘿,以后说不定还能当局长呢!” “你要是能当局长,那咱们家的祖坟光冒烟都不够,还得着火。” “你可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现在警察局的这帮年轻人了,也就是小方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嘿嘿……” 田野饶有兴致地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看得出来这两人虽然经常斗嘴,但感情肯定不错。 “人家小方早就不在你们警察局了好不好?”蒋婉下巴微微扬起。 “对,对,现在我在警察局就是一枝独秀!”蒋进连连点头,“不过,小方在临城站更是一骑绝尘,啧啧啧……” 临城站? 田野的眉心一跳,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小方具体是何许人也,但是看得出来,蒋进对此人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 “怎么,又挖出日本间谍了?” “那可不……不得了,不得了啊……”蒋进故作神秘地说,“要不是这事太敏感,哪天我真得好好地问问这小子。” 蒋婉道:“小方虽然人不错,但是他那个单位是个大染缸,你以后跟他接触,可得小心一点,注意把握好分寸。” 蒋进撇撇嘴:“瞧你说的,我跟他是好兄弟,难道他还能害我不成?” “害你倒不至于。但是盯着他们的人多着呢,你别哪天受了牵连。” “嗬,我巴不得日本间谍找上我呢,这帮小鬼子,我见一个杀一个!” 田野看看蒋进,方如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1894年的甲午战争,敲响了一个古老帝国的晚钟。 从那时起,中国人谋求救国救民之路的探索就没有停止过。青年是国家与社会的未来和希望,已成有识之士共识。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此“少年”,指的自然不是束发童孺,而是有忧国忧民意识、有自强不息意志的青年。 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再到“五四运动”,长久的挣扎与突围之后,中国的青年们依然未能找到民族复兴之路。 这个小警察跟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不缺乏热血和激情,只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多找几个勇敢的同行的人,而且一路的呼应,便可以壮胆。 若能研究得到一种信念,知道国家社会一定是可以改造的,譬如在黑暗中间见了灯光,胆气自然也会更大了。 田野迫切地希望组织能够多向青年传输一束革命真理的光芒,指引着他们投入火热的革命斗争中。 田野这一系列丰富的内心活动,姐弟二人自然是无法体会的。 “行了,别逞能了。我可不想你出事。”女人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关心。 “姐,我是谁啊?”蒋进不以为意,“倒是你,我得提醒你一下,现在临城到处都在抓赤色分子,我听说临城调查室那般混蛋还分配了名额,抓不够数,就拿一些没背景、有嫌疑的充数。你身边都是一些文化人,可要当心了。” “去你的。”蒋婉用胳膊把蒋进扶在车窗上的手顶开,“我身边的人都是教书的,跟赤色分子有什么关系?” 蒋进笑起来,举手略带诙谐地敬礼向车内的吴锋剑致歉:“不好意思,我跟我姐开玩笑,对老先生不敬了。” 吴锋剑今天化装之后,犹如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吴锋剑含笑点头,算是回了礼。 蒋进又打量了田野一眼,也是微微点头示意。 田野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年轻警察颇有好感。 蒋进拍拍车顶:“姐,哪天把你学校那个男老师请到咱们家来坐坐,也让我给你把把关。” 蒋婉的长发绾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配的是精致的梅花发卡,她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那精致的发饰,随即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晕。 男老师一定是这女人的男友了,田野想。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我还有事,得马上走了。” “你们这是去哪啊?” “我送他们去坐船!”蒋婉说。 “坐船?往南还是往北?往东还是往西,” “往北怎么说?往南怎么讲?这东西又怎么说?”吴锋剑插话了。 “往南往西好说,一路顺风;往北、往东嘛,检查手续就麻烦点。现在,不光是警局里抽调人手在查,就是警备司令部的人都压在这片上了。” “到底查什么?”蒋婉问。 “日本人呗。” “不是查红党地下党吗?”车内三人都是一愣,他们一直都以为军警到处设卡是为了搜捕红党地下党,没想到针对的却是日本人。” “哼,临城调查室那些人也得能指挥得动我们警察局才行。”蒋进挺直了身子,“这些都是临城站吩咐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动作不小。对了,今天上午公开枪毙日本间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听说枪毙了这个数。” 蒋进伸出五个手指头翻了翻。 “那可真不少!” “嗬,听说牢房里还关着不少呢。” 田野等人听了更是面面相觑,一直以来,他们更多地关注的是党务调查处这个老对手,对于特务处虽然也是提防着,但关注程度相对差一些。 听蒋进的意思,临城军事情报站反谍工作成绩斐然。 蒋进道:“我听前面的兄弟说了,码头那边查的也挺严格,而且现在又是高峰期,你们过去,光是排队就要一个小时。这么烈的太阳,晒也把你们晒死了。干脆,我骑摩托给你们开路,直接送你们过去吧。” “好啊,哎呀,你总算是干了一件正事。”蒋婉笑起来。 “怎么说话呢?你就不怕我生气了变卦啊?”蒋进嘴上说着,人却跳上摩托车,“走。” 右手手腕轻轻一转动,摩托车风驰电掣在前开路。 蒋婉驾车,紧随其后。 有了蒋进保驾,这一路书风顺水,安全无忧。 田野顺利地登上了客轮,和吴锋剑、蒋婉挥手而别。 阿初倒车,吴锋剑的枪放回了原处。 这一路顺风顺水,安全无忧。 …… 在新转移的一处安全屋内,稻叶昌生正在听取柳田有志的汇报。 “稻叶君,我们刚刚打听到,这次主持行刑新的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副组长王韦忠,据说此人一直都是强硬派,我猜测,临城的这一系列行动都与此人有关。” 稻叶昌生微微点头,这次虽然在官巷口损失了不少情报骨干,但是对方的主要指挥人员也露出了水面。 柳田有志道:“此人之前是行动组第一行动队的队长,我找过‘当归’的邻居问过了,此人在‘当归’出事的当晚出现在其住处……” 柳田有志通过金钱开路,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稻叶昌生紧咬着牙关,也就是说这个王韦忠就是杀害川本草介的罪魁祸首。 这个人不能留! “柳田君,你就行带人收集此人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哈依!”柳田有志大致也知道稻叶昌生和川本草介的关系,稻叶昌生必定是铁了心为川本草介报仇。 “负责处置骆国建的人回来没有?”稻叶昌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还没有,我并没有告诉他们这里的具体地址,只说等他们回城之后到一号联络点接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去看看。” “你做的很好。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十分的不利,必须要加倍的小心方可。” “卑职明白!”柳田有志重重顿首。 第二百五十一章 精妙布局 城南的秘密公寓中,站长和张鑫华坐在黑色沙发上,对面的藤椅上坐着的则是特务处行动科的侯副科长。 站长从侯副科长和张鑫华的口里得知,这一切都是给日本间谍施的障眼法。 张鑫华不亏是老特工,早就敏锐地觉察到这些天来,背后似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鑫华并没有采取反跟踪,而是装作一无所知。 侯科长从南京来临城的行踪极其隐秘,即便是临城站当中也是有很多人不知情。可即便是这样,张鑫华断定自己被跟踪,一定是和侯科长有关。 为了防止临城站甚至是保卫小组的内部有日本人的眼线,他和侯科长故意地唱了一出要去游玩的戏码。 这么一来,果然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 张鑫华当即和侯科长通了气,两人商议一番,都认为日本间谍使用枪械、爆炸物进行刺杀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便是下毒。 起初,这也正是张鑫华最为担心的,因为侯科长的口味相对固定,来临城之后吃的最多的就是状元楼的饭菜,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岂料,侯科长更是老谋深算。 他告诉张鑫华自己喜欢所谓的红烧狮子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将隐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钓出来。 每次由赵凯将饭菜从状元楼打回去之后,侯科长却根本不吃,而是秘密地处理掉,这件事一开始即便是张鑫华也是被蒙在鼓里,只有侯科长和他的贴身警卫王盛知道。 最后这一次,赵凯将饭菜取了回来,侯科长自然是跟往常一样的假吃。 至于中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的那个人则是张鑫华提前找好的替身。 此人本是一名江洋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落网之后审结,原本要在这个月月底处决的,却在做完被张鑫华从大牢里秘密提了出来。 那一盘红烧狮子头,自然是进了这江洋大盗的腹中。 这人反正是难逃一死,用在此处倒也是发挥余热。 从安全屋中被抬到了医院中,又是氢化物中毒,让从暗中探听消息的日本间谍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相当然的将中毒之人认定为侯科长。 要说侯科长做事简直是滴水不漏,在来临城之前,便秘密派自己的手下化名为林阿三进入状元楼的厨房中当学徒。 骆国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林阿三的监视当中。 今天一早,林阿三发现骆国建的异常之后,立即找了个机会将情报送了出去。 侯科长便知道,对方这是要动手了。 张鑫华则是派了四名机灵的手下一路尾随骆国建出城。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 站长看着侯科长连连摇头:“侯科长,你这一盘棋下的好啊,我被你骗的好苦啊!”说罢,又是一转头,看向张鑫华,“鑫华,还有你,和侯科长一起演戏给我看。你们啊,你们……” 侯科长笑笑道:“站长,你这可就是说笑了,我这点小伎俩,岂能瞒过你的法眼,呵呵。对了,你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 侯科长没事,一天的云彩就算是散了,站长自然是心情大好,笑道:“我怎么能看出你侯科长布下的局。不过,要说这破绽吧,还真有一个。” “哦,愿闻其详!” 站长伸手一指张鑫华:“这破绽就是他。” 侯科长和张鑫华面面相觑,俱是不解。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我对鑫华太了解了,他是不会犯下任由日本间歇在你侯科长的食物中下毒这种低级错误的。” 侯科长听罢哈哈大笑,道:“鑫华,听到没有,这是站长在夸你呢!站长,你是不是因为鑫华被调走的事恨我?” 站长连连摆手:“侯科长说笑了,我们临城站才多大的庙,像鑫华这样的能力,早就该去南京本部,那里平台大,更加适合他!我感激科长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嫉恨你?” 这话说的够漂亮,侯科长连连点头:“看来,我刚才那句话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道歉,道歉……” 站长自然知道人家只是摆摆样子而已,赶紧话锋一转,道:“侯科长,这次派人去跟骆国建,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方如今设计发展三浦和一为鼹鼠的事,是绝密,即便侯科长也无权知悉。 站长担心,一旦侯科长和张鑫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神秘的情报小组,一旦松井直辉追根溯源,会给三浦和一回归上海带来麻烦。 这本就是一招险棋,现在又遇到了这种突然事件,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侯科长似有深意地看了站长一眼,都是老特工了,对方问这些一定不是表面上听起来这么简单。 “我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侯科长干脆地说道,“你放心,绝对不会对你们站里的工作产生干扰的。” 都是明白人,话用不着点破。 “那就好,那就好……”站长道。 侯科长道:“说起来,这次之所以能够漫天过海,也有你们站里方如今的功劳。除了我早早在状元楼安插林阿三这件事之外,其余都被他想到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听侯科长开口赞扬方如今,站长也是心中大喜,可嘴上却道:“侯科长谬赞了。他” 不多时,两名手下来到了秘密公寓中向侯科长和张鑫华汇报。 “另外两人呢?”张鑫华眉梢轻轻一挑。 “两个人都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事,先去医院了。” 侯科长等人俱是一惊,这四名手下都是一等一的行动好手,可和对方的较量当中还是受了伤,足以说明对方的强悍。 “科长,对方一共有四个人,除了那个司机的身手稍弱一点之外,其余的三人是目前我们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家伙,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好在我们有心算无备,这才侥幸占了上风。不过,对方根本就没有投降的意思,我们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击毙!” 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侯科长等人都知道当时的情形一定是万分凶险,四人中只有两人受了轻伤也是万幸之事。 “此事我们也是大意了,若是知道对方如此的强悍,便应该再多派一下人手。” 侯科长此言完全是为了安抚这两人,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再多派几个人,被对方发觉暴露的几率将大大的增加。 张鑫华问:“那骆国建和他的家人呢?” 手下道:“子弹不长眼,这小子也中了一枪,打在大腿上,不过没什么大事,一块儿送医院了,有咱们的人看着。” 张鑫华道:“还好你们赶去的及时,不然骆国建和他的家人就要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了。” 手下面带愧色,将装钱的小皮箱打开,道:“我们差一点就没赶上,日本人早就把他们一家子推到坑里,已经开始埋了。事后我们了解到,骆国建也是被逼着才去下毒的,不过这小子多少有点良心,虽然不知道日本人下的是什么毒,不过他将小瓷瓶里的陈醋倒出来一部分,兑了些水进去。” 难怪那江洋大盗吃了红烧狮子头,没有立即死亡。 侯科长和张鑫华当时还纳闷来着,日本人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肯定会下死手,不可能对侯科长仁慈。 手下继续道:“骆国建是个厨子,对气味十分的敏感,而昨晚去家里找他的那个领头的日本人身上有一股糕点味道。于是,骆国建当即断定对方在不久前肯定吃过一个叫作张记糕点铺里的老婆饼。而这个糕点铺就在腊梅路附近。”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在昨天夜里找到自己一名好友马保国,告诉对方,如果自己在次日下午两点还没有打电话报平安的话,就让朋友拿着给他的纸条去警察局侦缉科报警。” “也正是骆国建用了这一招,才暂时救了他和家人的性命。为我们的营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骆国建还真是个人物! 在人为刀俎的情况下,还能想出这个办法来拖延时间活命。 当然,这当中也有一定的运气在,偏偏日本间谍的藏身之所就在腊梅路上,被他给猜中了。 张鑫华急问:“马保国那里派人去了吗?” 手下摇头道:“还没有,我们一回来就赶紧回来汇报,还没来得及……” 现在已经是一点五十分了,张鑫华瞪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去安排了。 侯科长和站长都知道这张纸条的重要性,一旦纸条到了侦缉科的手里,知密范围就要扩大了,甚至以后会发生不可控的现象。 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情还很多,骆国建腿上的子弹一旦取出来,要立即把他从医院带走,他的家人也要秘密安置好。 另外,四个日本间谍被击毙,这件事必须要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不能让其他的日本间谍怀疑此事是中国特工作为。 侯科长思虑一番,他的势力毕竟主要在南京,临城地界上,站长的力量更强,便道:“站长,这件事你怎么看?接下来诸事还要仰仗老弟你啊!” 站长淡淡一笑:“侯科长客气了,但又吩咐,安敢不从!” 真是圆滑,将皮球又踢了回来。 “安置骆国建和他的家人,麻烦老弟找个合适的地方。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四个日本人的死,很快就瞒不住了,不知老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生龃龉 稻叶昌生对手下交待完之后,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城区了绕了一阵子之后,天都快黑了。 稻叶昌生走进了一条大街,走了约百十米,抬头看了看,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文轩书馆”四个大字,半掩着店门,用一道半透明的挂帘遮挡着,从外面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景,这里就是宫阪树正小组汇合的联络点。 宫阪树正对稻叶昌生极为信任,便将自己小组其中一个联络点的位置也告诉了稻叶昌生,方便他遇到紧急情况时联络。 每周的一、三、五三天的傍晚,宫阪树正都会在书馆。 稻叶昌生又看了一眼窗户上挂着的降价通告,确认安全标记无误,这才撩开门帘,迈步进了书馆。 刚一进去,一股凉意就迎面而来,让人浑身舒爽,暑气不知不觉就去了几分。也不知道宫阪树正用了什么办法。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起来很是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但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琳琅满目。 这个时候,书店里并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柜台之后,扒拉着算盘珠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此人相貌十分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出众,正是稻叶昌生在临城的最大助力,宫阪树正。 看到稻叶昌生二人进门,宫阪树正放下算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将这个联络点告诉了稻叶昌生,但是看到对方突然到来,宫阪树正依然有些惊讶。 “有紧急情况需要和你商量。”稻叶昌生说道。 宫阪树正见对方神色郑重,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如今临城的潜伏环境越发地恶劣了,很容易令人草木皆兵。 “好,进去说。” 宫阪树正将稻叶昌生引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中,两人坐定,问道:“稻叶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刺杀行动成功了,不过派去做收尾工作的四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们出事了,所以请你帮我打听一下。” 稻叶昌生简要将毒杀侯科长的事情跟宫阪树正说了一遍。 四人都是精明能干的行动好手,不应该出现逾期未归事,这么说来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联想到近期临城站近期展开的一系列行动,宫阪树正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当初,稻叶昌生让他派人去侦察侯科长的情况时,他虽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内心还是比较忐忑的。 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表明,现在的临城军事情报站,已经不再是没牙的老虎了。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被对方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件事我会尽全力去打听的,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你答复。”宫阪树正说。 “那就拜托宫阪君了。”如今,稻叶昌生在临城必须依靠宫阪树正,而且也只能是依靠宫阪树正。 “稻叶君客气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今夕不比往日,在临城不宜再有大的动作了。” “多谢宫阪君的提醒,我心里有数!”稻叶昌生虽然客客气气,但是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单论行动能力,他在老师的诸多弟子们当中是数一数二的。 稻叶昌生的态度让宫阪树正脸色一沉,其实他虽然承认稻叶昌生的行动能力很强,但对于此人的行事风格颇有微词,相处这一段时间里,总是感觉心里有些疙瘩。 其实,宫阪树正心里很清楚,稻叶昌生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特工。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 稻叶昌生是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就凭这一身份,就要比其他的普通特工要少奋斗很多年。 作为寒门弟子出身的宫阪树正,苦熬多年也才当了一个情报组组长而已。 他看稻叶昌生年轻轻轻就身居要职,深得松井直辉的信任,难免有些不服气。 特高课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稻叶昌生得到了松井直辉的授权,宫阪树正的情报组配属给了稻叶昌生,如此一来,他倒是成了稻叶昌生的下级一般。 这次的刺杀行动虽然大功告成了,但是处理的并不是很彻底,四个失踪的行动人员去向问题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自己数次提醒过稻叶昌生一定要多加小心,可是偏僻这人自负的很,根本不买账。 宫阪树正曾经通过电台隐晦地汇报这个情况,可都是被松井课长压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处罚自己的学生,这让宫阪树正很是无奈。 “稻叶君,我建议你们立即离开临城,或者是到郊区住一段时间,避其锋芒。”宫阪树正还是耐着性子说。 “宫阪君,轻舟小组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你让我离开临城,这件事还怎么查?”稻叶昌生直摇头。 看到稻叶昌生又是这副模样,宫阪树正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语气加重说道:“稻叶君,别忘了,我们是情报员,是以搞情报为主,打打杀杀,杀几个中国情报部门的头头,毕竟是不是我们的主业!” 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稻叶昌生眉头一挑。 自从“当归”玉碎,“轻舟”小组遭到中国情报部门的彻底破坏,大批的特高课特工被捕或被杀害,松井老师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以往都是特高课占有绝对的优势,忽然被一向孱弱的对手狠狠地几把掌打在脸上,谁受得了? 这一次,特高课在临城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必须要通过刺杀,对重要仓库和军用设施进行爆破等多种手段,打击中国情报部门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对特高课更加的忌惮。 当然了,这么做也是为了牵制中国情报部门的力量,配合潜伏的特工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事实上,这次在临危受命调查轻舟小组、监督三浦和一之外,松井直辉还特意交代他,适当地实施报复行动,打击中方情报部门。 所以,稻叶昌生根据临城的实际情况,拟定了一份秘密清除名单。 这一次成功刺杀了侯科长,对探针小组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虽然四名手下的失踪,让这次行动有了不少的瑕疵,但是毕竟瑕不掩瑜。 稻叶昌生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宫阪君,清除任务是总部下达的,我们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们想尽办法完成任务。现在,最重要的是拜托宫阪君帮我找到那四个人的下落。” 他知道尽管和宫阪树正意见不一致,但自己率领探针小组在临城孤掌难鸣,必要借助宫阪树正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在即在态度上还是要十分注意的。 听到稻叶昌生不阴不阳的话,宫阪树正暗自平复情绪,微微点头,说道:“宫阪君,川本君的事就是前车之鉴,我知道你今后还会对中国情报部门展开一系列的行动,但一定要量力而行,万一出了问题,那可就不好了。” 川本草介就是稻叶昌生的一块逆鳞,他脸色一黑,冷声说道:“请宫阪君放心,我们完成任务,不代表就是行动鲁莽,每一次的行动之前,都有充分的准备,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动手,这次的刺杀行动,从头到尾设计的就很成功。” 很成功,那四个手下去了哪里? 你又来过来找我做什么? 宫阪树正就看不惯稻叶昌生这种目空一切、得意忘形的模样。 事实上,根据他的了解,川本草介虽然和稻叶昌生都是松本直辉的学生,但是两人的性格确实大相径庭,川本草介的能力甚至还超过了稻叶昌生,但是他一向低调,从来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可不像稻叶昌生这么猖狂。 如果川本草介没出事,想必临城的情报工作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可惜啊…… 宫阪树正越想越是有气,可依然耐着性子道:“稻叶君,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我们的对手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们在进步,我们如果还停留在原地不动的话,将来一定会吃大亏。” 没想到,这句话立即惹恼了稻叶昌生,他一拍桌案,沉声道:“宫阪君,不要把我们探针小组和三浦和一这个蠢货调查小组相提并论,如果他不是嫉贤妒能、排斥异己的话,也不会导致整个小组全军覆没。” 一番话,让宫阪树正一时无言。 三浦和一为什么失败,这件事是很清楚的,就是三浦和一个人的问题。 此人私心太重,在执行任务时掺杂了他太多的个人情感,以至于局面崩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话说回来了,作为特高课的一员,宫阪树正自然是不希望这样的事再继续发生的。 他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稻叶君,在我没有弄清楚你的四个手下的去向之前,你们这段时间最好不用动手了,怎么样?” 稻叶昌生听到宫阪树正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宫阪君,你放心,这个联络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的那些手下也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就算是接下来的行动不成功,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追我赶 “你……”宫阪树正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资历比眼前稻叶昌生老,可是一直都是在情报工作,在行动方面的确不如人家内行,这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也是一种不大不小的遗憾。 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宫阪树正都感觉没了底气。 而稻叶昌生不同,他一直都处在行动第一线,斗志和勇气却不是宫阪树正所能比的,所以看到宫阪树正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只会搜集情报的老家伙。 其实,他们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稻叶昌生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宫阪树正完全相反,他加入特高课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生怕稻叶昌生出了差错。 这场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 宫阪树正也没送稻叶昌生,连门都没出。 等稻叶昌生走了之后,他狠狠到一拳捶在桌子上。 “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狂妄而吃大亏!” 文轩书馆这个联络点不能再用了,必须马上安排撤离,宫阪树正阴沉着脸走到了前面的书馆,将一个写有今日盘点的牌子挂在了门外,随即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快步走了过来。 宫阪树正忙道:“对不起,小店今晚还要盘点,暂不营业了。” 那学生淡淡一笑:“老板,我不是来卖书的,我是来给你送信的。” “送信?”宫阪树正疑惑地接过信封,狐疑地打量着对方。 白白净净的一张面皮,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他自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学生。 宫阪树正低头看了看那封信,上面没有多写什么,只是简单的写道:啸尘先生亲启! 并没署名。 “啸尘”是宫阪树正来中国之前,按照中国人的习俗,给自己起的字。 据宫阪树正所知,他的档案已经被特高课作为绝密存放了起来,有借阅权限的寥寥无几。 给自己写信的这个人不仅知道自己的落脚点,还知道自己的字,说明他对自己非常的熟悉。 这个人究竟是谁? 想到此,宫阪树正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谓潜伏,就是尽量地让人们少注意到自己。 这一点,宫阪树正自问做的已经非常好了,可是自从接到这封信之后,他的心底蓦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极强的挫败感。 枉自己还谨小慎微,自己以为潜伏的很成功,没想到早就有人注意到了。 他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封信谁给你的?” “一个老人家。”学生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大街的东边看去。 宫阪树正的目光也随之扫了过去:“人呢?” “走了,我看他一直咳嗽,他说急着去看医生,就把这封信托我转交给老板你!”那学生答道。 “哦!”宫阪树正应了一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 那学生登时脸就红了,连连推辞。到了最后,干脆一溜烟跑了。 宫阪树给钱除了有感谢他的意思,还想看看他的反应。目前来看,这个学生说的并不像假话。 宫阪树正迅速关上店门,直接回到了后面的屋子中,仍感觉刚才因为争吵而产生的愤懑之气尚未飘散。 他长吁一口气,将信封撕开,里面的信纸只有短短一行字:腊梅路的房子被人家看上了,抓紧时间再寻寻看其他的房子! 宫阪树正的瞳孔猛然一缩,腊梅路那里正好有他给稻叶昌生提供的一处安全屋。 而当时租房时登记的租户是他手下的一名代号为“乌鸦”的情报员,现在化名为罗凯。 直觉告诉宫阪树正,不论这个送信的人是什么身份,都可以肯定的是,藏身在腊梅路的稻叶昌生等人和罗凯都已经不安全了。 也许中国情报部门正在赶赴腊梅路进行抓捕的路上。 即便稻叶昌生等人能够及时发现危险撤离,可中国有句老话,叫作跑的老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中国情报部门想查,他们很快就能通过腊梅路的房子查到“乌鸦”。 形势万分危急! 宫阪树正立即走到楼梯间,从里面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 由于南部手枪性能极不稳定,经常会出现卡壳的现象,宫阪树正便放弃使用这种枪械了,而是重金从黑市上购得一支勃朗宁手枪。 他迅速地换上了一身西装,将手枪别在腰间,从后门快步离开。 几乎与此同时,从文轩书馆走出的稻叶昌生见到了来接头点接他的柳田有志。 两人并没有立即赶回腊梅路的安全屋,而是就近找了个可以听评书的茶馆坐了下来。 之前这段时间,柳田有志也没闲着,派人直接去城外的小树林,可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临检”,行动速度大受影响,直到现在也没有音信。 与此同时,柳田有志带着其他的人在城里四处游荡,暗中打听那四名同伴的消息,可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件事我已经拜托别人去查了,他们对这里更加的熟悉。”稻叶昌生也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不过,我找的那个人虽然是个老特工,但是潜伏的时间太长了,人非常的敏感,做事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虽然有他出马,但是咱们自己也不能就此不管了,还得接着调查。” 柳田有志知道他是找了本地的潜伏特工,面露愧色道:“说起来,这件事是属下办事不力。” 稻叶昌生喝了一口茶道:“也不都是你的问题,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柳田有志忧心忡忡地道:“若是这件事课长那边怪罪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稻叶昌生,他说:“你一会儿就回去,立即给家里发报,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汇报。这一切一定瞒不过他。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为了逃避责任,不断掩饰自己的错误,从而酿成大祸!” 柳田有志深以为然,松井课长的性格确是如同稻叶昌生所言。 这件事提前认错了,反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直到目前还没有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他不知道的是,稻叶昌生之所以要立即汇报,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 宫阪树正是老资格的特工,即使在松井老师那里也是可以说的上话的,若是宫阪树正提前告自己一状,这件事就被动了。 稻叶昌生忙道:“你回去发完报之后,不仅要找到那四个家伙,还有想办法打听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这两个人的踪迹,一有消息马上向我汇报。” 这次探针小组来到临城之后,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但是随着三浦和一昏招频出,稻叶昌生等人也是受到了影响,还不得不放弃了前面的安全屋。 既然三浦和一能够让伊藤广志当替罪羊,那么没处理干净骆国建这件事,为何不能让三浦和一也当一次替罪羊。 想当初,之所以将三浦和一也拉入刺杀计划当中,并不是看重三浦和一的能力。 当然了,即便三浦和一有着很强的行动能力,完全有把握对目标进行刺杀,稻叶昌生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这种天大的功劳,怎么会便宜让给一个愚蠢无比的家伙。 所以说,稻叶昌生是存了私心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旦行动失败,可以将三浦和一推出来背锅。 柳田有志赶紧点头领命。 另一边,张鑫华派人双管齐下,一部分人去找马保国,另一部分人则暗中布置到了腊梅路一带,由于现在无法锁定具体的地址,只能是暗中布控、暗中排查。 经过一番周密细致的工作,他们锁定了六处比较可疑的宅子,分别是腊梅路43号、67号、156号、234号、265号和385号。 目前来看,这些宅子基本上都具有以下三个特征: 一是大白天的时候都是大门紧闭,偶尔会有人员出入,甚至一整天都根本看不到人。 二是无论是白天晚上,屋子一律拉着窗帘。 三是有时候邻居们经常会听到深更半夜有人来回走动,虽然动静不大,但是有些老人睡觉很轻,一点小动静也能被惊醒。 张鑫华对布控的行动队员仔细叮嘱,务必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目前来看,并没有发现有人从这几个宅子中紧急撤离的迹象。 张鑫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猜测,这些日本间谍极有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他现在还有机会。 他立即打电话给侦缉科科长周新刚,询问是否有人去送一封信给侦缉科。 周新刚告诉他自己肯定是没有收到,至于其他的人是否收到他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张鑫华同意的话,他可以去问问。 张鑫华也知道这帮警察当中有的责任心极差,接到信件也不会放在心上,通常都是一放了之。 张鑫华想了想,觉得现在事情紧急,也只能是同意周新刚的建议。 不过,问了一圈之后,都说没有此事。 张鑫华判断,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接到了马保国的信,但是暗中藏匿或者将其销毁了。 另一种则是,马保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压根儿就没有按照骆国建的要求送信。 具体是什么情况,找到骆国建之后就水落石出了。 在天黑时分,终于传来了消息—— 马保国找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实施突袭 part1 这篇文章大家要注意躲闪,它吸收日月之精华,蕴含天地之灵气,看完可能造成严重内伤,不可不防。 马保国红成这样也是让人震惊,如今b站平均每分钟有48个马保国的视频诞生,从钢铁侠打到聚贤庄,从容嬷嬷打到二战,各类视频累计播放8亿次,连肖战都能看傻眼。 因为走红,马保国的传闻非常多,比如他儿子觉得他是个精神病患者,跟他保持距离;比如他又疯又傻,手心长个肿瘤却自称太极球;比如智商正常的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敢上擂台就说明他是弱智。 当然,持正面观点的也不少,有人说哗众取宠的不止他一个,凤姐和芙蓉姐姐不也如此,众人笑他们傻,他们却以此牟利,这帮人看似愚蠢,实则是在扮演网络时代的小丑。 在全民调侃马保国的当下,大家各执一词,却没有一个人系统性地剖析马保国,那肯定是媒体人大意了,既然如此,这个任务就交给杰哥。要深究马保国,我们得先看他的履历。 马家世代习武,马保国练的是祖传功夫,他祖父参加了解放战争,父亲参加了抗日战争,虽然只是个小兵,但马保国还是沾了点红色血脉,此人是1977年高考恢复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文化程度可不低。 马保国上的是南阳师专,毕业后被省交通厅选拔为后备干部,然后继续深造,考上了西安公路交通大学,人至中年之时是个国企的中层正职,混得比90%以上的人都好。 由于家传武术和体制内的传统文化风潮,马保国比较不务正业,此人对武侠非常痴迷,成天琢磨练内力,他知道这玩意儿不靠谱,从未想过打破铁饭碗,直到儿子打算去英国留学。 当年的中国还没发展起来,去国外留学价格不菲,体制内虽然旱涝保收,但工资低,支撑不了昂贵的学费,马保国这才跟着儿子一起去了英国,毕竟在英国端盘子也比国内工资高几倍。 马保国脑子很灵光,当时是武侠片走向世界的时代,他发现英国人对李小龙和成龙比较痴迷,对东方神秘武术充满向往,而自己恰好有中国功夫的底子,搞不好是条不错的出路。 想到这里,马保国整了一套唐装,每天穿着唐装在街上打太极,营造了一个东方武术大师的人设,为了省场地费,他就在公园里打拳,收了一大批老外当徒弟。 马保国知道自己的真实斤两,所以坚决不提实战,教授的课程主打养生,随着学生越来越多,马保国开始了品牌化运营,一边打出“混元太极”的招牌、一边筹备自己的武馆。 开了武馆之后,马保国又搭建了混元太极官网,随后注册了商标,他是50后,却在21世纪初这个互联网刚刚兴起的年代就懂得网络营销,足见思想的包容与开放。 名气打响之后,马保国成立了英国混元太极协会,把生意做到了德国和法国,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老外不懂中国文化,被马保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马保国渐渐也就入戏了。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有人质疑马保国,尤其是回国之后,中国人内行多,大家说你这是花架子,唬人的,没用。 为了佐证自己的实战功力,马保国花重金请来了英国的mma冠军皮特和无限制搏击冠军托尼,视频里的马保国一招就把200多斤的格斗家推飞,就问你怕不怕? 马保国教了20年太极,从来不接招,只是宣扬武德,说以和为贵,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请人演完之后,马保国把视频发到了网上,大家一看,卧槽,马老师四两拨千斤,太牛逼了,于是求学之人纷至沓来,马保国数钞票数得手抽筋,只可惜苦了那位演员。 作为mma职业冠军,皮特被一个中国老头暴打,就算不损害利益,面子也挂不住,所以他站出来澄清,说这不是比赛,自己是被雇来演戏的,要不是收了钱,我估计他得去马保国的场子踢馆。 但有句话说得好,造谣容易辟谣难,面对皮特的回应,马保国微微一笑,说确实是假打,如果真打,皮特早就没命了,此时的马保国仿佛被上帝赐予了一道光,人生从此被点亮。 part2 马保国吹完之后声名大振,连书价都翻了番。2008年,马保国出版了两本书,称自己小时候遇到过狼,但丝毫不害怕,后来发现自己是练武奇才,经过多年修炼已成大师,被欧洲人誉为当代李小龙。 暴打皮特之后,这两本书的价格翻倍,今年出圈之后,书价翻倍再翻倍,当初29元的书现在被炒到200元一本,虽然内容都是谈武德,讲道义之类的假大空,但仍然卖得飞起。 马保国不知道自己在吹牛吗?他知道。马保国不知道自己是骗子吗?他也知道。但为了赚钱,他会承认自己在骗钱吗? 当然不会。不仅不会,他们还会对同行护犊子,但凡有同行被戳穿,他们都会说此人不代表传武,不代表中国文化,真正的大师住在深山老林,要不就是黄土高原,过着归隐田园,与世无争的生活。这些现象为什么很普遍? 因为这是一个快要被淘汰的群体,他们得维护自己的利益,赚钱嘛,当然得有备而来。 马保国是2007年回国的,他儿子硕士毕业,他自然也就结束了海外的武术大师之旅,儿子是马保国挣钱的最大动力,没有儿子他就不会出海,更不会打传武的主意,这人武德如何我不知道,父爱如山可是货真价实。 回国之后,马保国失去了众人的追捧,沉寂了一段时间,所以安心写书去了,写完之后,不甘寂寞的马保国誓要东山再起,再干一番事业,于是和儿子一同创立了浑元形意太极门。 2013年,马家父子重出江湖,马保国又开始了传武授课的老路,而这次升级成了国术馆,有钱有经验的马保国,简直无人可挡。 马保国的国术馆收费远超健身房,普通课程5800元,周末课程7800元,课时75小时,大家注意了,这个课程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多,类似于健身房的公共课,然而这种课在健身房是免费的。 此外,马保国还提供了一对一的私教课,最差的武师一小时400元,亲自授课则一小时1000元,你再对比下健身房,平均一节私教课300元,我只能说马保国666。 马保国能收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是得益于亲自打造的ip,他逢人便吹嘘吊打mma冠军,说多了自己也就信了,毕竟好事者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头铁的年轻人,一般人懒得跟他较真,所以才有了“年轻人不讲武德”。 今年5月的比赛是马保国第一次上擂台,也是第一次真打,本来谈好的对手是个软柿子,结果主办方看不惯马保国,临时换了个不讲情面的业余爱好者,将马保国几拳ko。 但马保国并没有像其他骗子那样找借口,说“术高莫用”、“肚子饿”之类的屁话,而是让团队发了条微博,对比赛结果闭口不谈,只是报平安,说谢谢大家挂念。 更高明的是,马保国承认自己的混元太极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用于养生效果很好,切莫用于比武,他不怕砸自己饭碗,因为他的宣告稿里早就留了后路,里边赫然写着“混元拳法可以开发、提高智力”。 至于到底能不能养生,能不能开发智力,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马保国圆得很漂亮,也远比其他骗子有气度,所以他的作风反而引发了好感。 今年被年轻人偷袭之后,马保国亲自录了一段视频,这则视频已有2500万的播放量,堪称年度第一爆款,视频里的马保国爆梗不断,仿佛是脱口秀演员,这则视频炸裂之后,马保国彻底出圈。 part3 如果说开设武馆,授人武术是刻意运作,在网上火成这样就离不开老天的眷顾了。马保国有几个特点非常讨喜。 一是口音,他的口音带着浓浓的地方特色,把好自为之说成耗子尾汁,把好好反思说成耗耗饭丝,把什么事说成肾摸事,把有备而来说成有bear来,这种搞笑天赋是走红的必要条件。 二是与人为善,他总是一副笑脸,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马保国从来不像其他同行那样凶神恶煞,那些被暴揍的骗子打完总是说“带伤上阵”、“不适应天气”,然后一脸不服,让人非常厌恶。 马保国是第一批大学生,在英国呆了6年,格局比那帮混饭吃的大多了,而且他还很幽默,有谐星的潜质。 三是年纪大,一般的大师也就40来岁,挨了打没有台阶下,马保国69岁,可以享受尊老的传统美德,如果他赢了,那就是老骥伏枥,老而弥坚,老当益壮,如果他输了,那就是拳怕少壮,一把年纪不容易,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句实在的,马保国练武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用处,69岁被三记重拳接连打在面部,当场昏厥,一般的老年人可能有生命危险,但马保国醒来之后啥事儿没有。 此事过后,马保国很机智的把重心放在养生和修身养性之上,打着传统文化和爱国的幌子赚钱,如果冲着这些去,被他收割也算合乎情理。 现在的马保国已经成了现象级大师,有人模仿他的id,有人借马保国刷流量,有人把马保国当成寻找自信的快乐源泉。 马保国从来没有制止网友的鬼畜剪辑,从不考虑诉诸法律维护形象,而是任由民众践踏,大家也难得找到一个随便调侃、羞辱而不还手的人,一时间纷纷找到了发泄对象。 随着意外走红,马保国很快重启了微博,粉丝一下子涨到了13万,并且以每天1万的速度疯狂增长,截止目前已有19万,如果运营微博的不是其团队,而是他本人,我相信他的人气远不止这个数量级。 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有流量自然也会有变现手段,这不,马保国前几天开通了真爱粉功能,只有真爱粉可以观看他的视频,每人每年100元,不到两小时就有2万入账,目前已经收了几十万。 此外,马保国还被邀请拍电影,他接了一部戏,名字叫《少年功夫王》,他摇身一变,成了横跨武术、相声、影视的三栖网红。 只要马保国足够聪明,足够放得开,他还可以代言跟养生、保健相关的产品,还有武术器材、护膝、护腕等运动装备,找个视频工作室签约也是可以的,如果遇到道德抨击他就卖惨,在利益面前,武德是什么东西? 有人说马保国不懂营销,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完全错误的观点。 马保国很懂营销,不然不会单枪匹马在国外混出名堂,更不会回国之后收那么高的学费,他成为顶流网红是偶然,但年入百把万是必然。 我经常跟大家说不要动不动觉得人家蠢,但有的人总喜欢片面看待问题,马保国是第一批大学生,是国企中层,能在国外自主创业,就算没在网上出名,人家照样过得滋润,这些事情傻子能干得出来? 幽默、友善、亲民、找借口不离谱,这是马保国的优点。同样是忽悠,马保国比其他骗子可爱多了,在你把他当小丑一样嘲笑的时候,马保国也在暗暗欣喜,你得到的是快乐,马保国得到的是名利,孰高孰低,相信不用我多做解释。 这是一个价值观混乱的时代,正能量和奋斗不受欢迎,丧文化和娱乐至死大行其道,马保国的出圈是时代的烙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对人生失去信心。 如果你心目中的傻子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耗子尾汁? ps:想看最具深度的财经、时政、八卦文章,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熠杰(yijie)公众号发文永远早一天,还有独家文章和更多内幕等着你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内外阻隔 张鑫华香油坊发现了一连串杂乱的脚印,初步判断至少三。 令禁为恼火,紧赶慢赶,还走漏了消息,让些日本间谍跑了。 综合那些痕迹分析,日本间谍刚从385号跑没多久,也许还控制范围之内,没跑掉! 管怎么样,现也死马当作活马医,绝能给目标以趁之机。 张鑫华立即派再调集附近警察局的更多警力,同对附近几条巷里所的住户进行搜查。 今的抓捕行动阵仗已经够了,再多投入一点进也无所谓。 警察分局一名副局长亲自带队了,见到张鑫华点头哈腰:“张长官,手的些兄弟巡街,维持治安吗,抓偷摸的还行,真刀真枪的跟犯对,看……” 张鑫华懒得搭理,身旁的一行动队员眼睛一瞪,虎着脸骂那副局长:“叫办事给脸,竟然敢里叽叽歪歪的?看看辖区里都些什么,啊?捞偏门的,还杀越货的土匪,平怎么干的,竟然了么多穷凶极恶的歹徒。看副局长就该负主责任。现让办事,给戴罪立功的机会,还叫苦了……?” 次的抓捕行动保密的,张鑫华调集军警队伍也没跟透露抓捕日谍。 副局长心里暗骂,一的行动队员也以骑脖子撒尿了。,看着眼黑着脸的张鑫华,却敢丝毫的满。 的消息很灵通,张鑫华现再临城站的了,而南京特务处本部的行动组长,家嘴唇一碰嘴唇,就能让自己脱了身黑皮,甚至掉脑袋。 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嘴巴,刚才说那些干什么。冲锋陷阵自自己那帮手呢,自己躲后面指挥就行。 当,敢再啰嗦,转身就跑召集手。 张鑫华命令外围的军警加盘查力度,一旦遇到疑员立即实施抓捕。 考虑的很仔细,派了几行动队员到附近的几处制高点盯着。 很快,副局长就带了四十号,经简单的编组,便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 以荒废的香油坊为心,首先搜查附近的住户,如果没收获再扩范围。 由警察带路砸门认,些警察熟悉些住户的情况,一旦发现疑员就立即抓捕。 张鑫华的重点就香油坊所的那条街的住户,看了那里的地形,往东的门牌号都号,一点跟腊梅路些类似。.jj.br> 由于对腊梅路43号、67号、156号、234号、265号都采取了行动,现还行动队员士兵从号门牌的方向赶,张鑫华初步判断,些日本间谍从香油坊之后,发现东边都抓捕员,势必会往西边逃跑。 而且,发现巷口设卡戒严,间紧迫很能就躲进了巷子里的某户家。 条街腊梅路唯一的同就,里住的都普通家,房屋都显得十分破旧,面积也比较。 刚才一番抓捕行动,折腾了么长的间,早就惊动了里面的住户。只寻常胆怕事,都紧锁房门躲屋子里敢。 警察一顿狂敲乱砸,住户才打开了门。 里的住户一家一院的,也几家一院的,总之员成分十分的复杂。 好当地警察都户籍登记,马就能甄别。 一子鸡飞狗跳,纷乱嘈杂。很快就将六十多户家搜查完毕,还没找到任何疑的员,倒找到了几没户籍登记,临城投奔亲戚的居民,甄别后也都放了。 张鑫华死心,还派了一些到外围的卡口。判断,也许抓捕的候,并385号,如今片区域内外被阻隔了,外面的一定急于知里面的情况,说定就能捞到一条鱼。 同,命立即查385号房子的房东租客信息。 顺着房子条线索倒着查,机会也很。 与此同,通往腊梅路的一处卡口,市民颇些怨声载,很多都住腊梅路附近,忙活了一之后,些市民忽然发现回家的路被封住了。 群免多说了两句,惹恼了那些警察,当很多今都配合临城站进行“临检”,原本想着黑之后都能班回家,又被抓了公差。 双方都憋着一口气,相互看着好都顺眼,一二就争吵开。 警察自然强势一些,对那些市民骂骂咧咧的。 一间,喧闹嘈杂的很。 群穿着青色褂的年轻,向腊梅路的方向张望,神情透着一丝紧张。 此正稻叶昌生的得力助手柳田志。 柳田志一路往腊梅路往回赶,根据稻叶昌生的命令,必须第一间向总部发报,免得被宫阪树正抢先告状。 还离得很远,便听到方响枪了,初步判断就腊梅路的方向。 柳田志登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距离的落脚点还将近一里多地的地方,就遇到了设卡的警察。 通询问身边的市民,终于确定了枪声的方向正所住的腊梅路385号。 无疑坏消息。 据所知,腊梅路385号还三名特工留守,最关键的其一报务员,携带电台密码本。 如果电台密码本一旦落入了国情报部门的手,后果堪设想。 望着方戒备森严的卡口,柳田志霎方寸全乱,心急如焚,嘴唇翕动着,却发声音,露一副心急而又无奈的苦相。 如果白,柳田志自然会样一幅模样,现色已暗,又混迹群当,谁会注意到的表情。 的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忽然,一想法脑一闪而,柳田志的理智立刻复苏了。 国情报部门既然费周章设了么多的卡口,岂说明还没抓到?否则,如此兴师动众干什么? 只一闪念之间,柳田志就已经作了决定,自己必须第一间做策应,为自己的同伴安全撤离创造机会。 于,平复了一情绪,转身走了群,很快就消失了黑暗之。 位于城南的德隆商贸行一家综合性的商贸行,经营范围很广,从汽车、摩托车、型机械,到一些布匹、粮食等物资都涉及。 办公地点三楼,罗凯刚刚锁办公室的门,就听到跟自己说话。 “罗经理,班啦?” 说话的栋楼的看门的老孙头,三楼打热水的。 “孙爷,今又您值班啊?”罗凯顺手了一根儿烟。 老孙头眉开眼笑地接了,位罗经理商贸行里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很受老板的器重,今年年初刚刚被提拔为经理。 罗凯仅会做生意,更会做。 其的经理见到老孙头都爱答理的,唯罗凯每次见到都客客气气的,还常给递烟。 老孙头心里热乎乎的,一二的就跟罗凯熟络了起,商贸行里什么风吹草动的,老孙头一准儿跟说。 老孙头顺手将烟夹了耳后,一本正经地:“罗经理,么老加班,按吃饭行。年轻那会儿跟一样,一忙起就什么都管顾了,了年纪才知,身子就年轻候搞坏的……” 老孙头对罗凯真心的好,但就话多,啰嗦的很。 罗凯脸虽然带着笑容,心里早就想结束场无聊的对话了。 之所以跟老孙头搞好关系,就为了从老孙头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别看老孙头就一看门的老头,每一栋楼的都从的眼皮子底,稍风吹草动,就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多谢的提醒啊!”罗凯微笑着,“就回吃饭,给带点吃的回?” 老孙头连连摆手,抱着掉了漆的搪瓷水缸子跟罗凯一起楼。 如今,该班的都班了,楼里显得冷冷清清的,两呢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明显。 两说说笑笑地往外走着,到了门口,又寒暄了几句,才相互别。 罗凯今晚的安排先饭馆吃饭,然后就玫瑰舞厅跳舞。 罗凯虽然年轻,但十分的自律,舞厅为了勾搭舞女姐的,而另目的。 舞厅里三教九流的都,正获取情报的好处。 而且现商贸行经理的身份,玫瑰舞厅种等档次的场所也最合适了。 沿着街一路走,今街除了警察多了一些,没什么两样。 罗凯一白都办公室,连楼都没,只隐约地听同事说外面又搜捕。 一边走着,一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边走边抽,走到一处酒馆,忽然看到方巷口影一闪,竟然些眼熟。 罗凯夹烟的手顿僵住了。 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波三折 直觉告诉罗凯,前方小巷子一闪而过的人影很像自己的上线宫阪树正。 还没有到联络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上班的地方? 是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一瞬间,罗凯的心里出现了好几个问号。 他快走几步,到了后面几乎是一溜小跑追进了巷子之中,前面的影子影影绰绰,并没有走远。 罗凯意识到对方是在有意识地等自己,不然刚才这点时间对方就早就逃之夭夭了。 罗凯正追着,前方的黑影忽然一晃,消失不见了。 罗凯迅疾减慢了速度,甚至是停了下来,身体紧紧地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他的身后传来,罗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雪白的车灯也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的耀眼。 汽车开去的方向正是德隆贸易行。 “赶紧跟我走!” 前方低沉的声音响起,正是自己的上司宫阪树正。 罗凯不疑有他,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跟着宫阪树正左拐右拐,连着穿越了两道街区,直到来到了河边的一片小树林中,这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四下看看,目光所及没有警察,更没有什么便衣。 “组长,出什么情况了?”罗凯赶紧问道。 “小野君,你有可能暴露了!”宫阪树正上了年纪,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 “什么?这怎么可能?”化名为罗凯的小野省二自问一向谨慎,不曾露出过什么马脚。 “是你在腊梅路租的安全屋出了问题。”宫阪树正沉思说道。 小野省二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组长,您多虑了。我租这间房子的时候用的是假名,而且和房东见面的时候也做了掩饰,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锁定我吧?” 他自然不会用罗凯这个名字去租房,而是用了一个“王海波”的名字,并且付了多出两成的房租,乐得房东合不拢嘴。 “小野君,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的工作性质不允许我们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你明白吗?”宫阪树正压低了声音强调。 见到宫阪树正如此郑重,小野省二这才被迫接受现实,忙用力地点头:“是我太大意了,您说的是!” 近期临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特别是“当归”的自杀身亡和“轻舟”小组的全军覆没,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但是说起来,那终归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小野省二难免有看戏心理。 眼下听宫阪树正这么说,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剂醒脾明目的良方,一股与这个季节完全不相称的寒意默默感染到全身每一个细胞,理智占据了他的思想。 “小野君,你马上撤离,先离开临城市区暂避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之后,再更换一个身份回来工作。” “是!” “商贸行和家里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资料吧?” “没有。只是一些钱财而已。”小野省二做事极为谨慎,一张有用的纸片也不肯留着。 “那好,这两个地方就不要回去了,马上出城。”说着,宫阪树正又掏出一叠钞票递了过去,“这些应该够你维持一段时间了。” “组长,这使不得,使不得啊!”小野省二连连摆手,他的钱财虽然大部分都放在家里,但是身上也带了一部分钱,勉强够用,怎么好意思用组长的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宫阪树正的口气不容置疑。 “哈依!多谢组长!”小野省二见无法拒绝,只好收下。 宫阪树正又交待了一些细节,并同小野省二进行了简单的工作交接,如今小野省二身上尚未完成的工作,只能是由他暂时先担起来。 中国情报部门的行动速度和可怕之处,远远地超过了宫阪树正的想象。 就在送走小野省二之后,他特意地绕到了德隆商贸行的附近,选了一栋楼房的楼顶,居高临下观察商贸行的动静。 尽管夜色昏暗,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商贸行周围的几条通道都有黑影在蹲守。 果然是被发现了。 宫阪树正不知道中国情报部门为何能在小野省二用假名租房的情况下还能查到德隆商贸行来。 不过,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中国情报部门的进步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了。 如果不是他及时来通知小野省二撤离,只怕现在小野省二就被人家包了饺子了。 现在想想都感觉到后怕。 宫阪树正又监视了十几分钟,这才下楼。 小野省二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可是小组其他的成员呢,中国情报部门又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必要要及时通知手下的特工们暂时撤离了。 他立即马不停地地启动了紧急联络方式,向自己的手下一一下达了紧急撤离的指令。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宫阪树正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办,那就是现在必须要找到稻叶昌生,抓紧合计一下下一步的工作。 说到稻叶昌生,宫阪树正去腊梅路通知他们撤离,也可以用惊险万分来形容,所示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也不为过。 385号附近已经有便衣在暗中监视了,也多亏了宫阪树正经验丰富,他注意到这些便衣虽然一直在院子附近,但是显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宫阪树正立即判断,到目前对方很有可能只是怀疑,还并未真正地锁定目标。 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结果发现腊梅路上其他的一些院子也有可疑人员出没。 由此,他的判断被证实了。 中国情报部门虽然得知了腊梅路,但是具体的地址并还在进一步的判断和侦查阶段。 随后,宫阪树正又绕了回来,从香油坊的密道进入了385号,通知留守的三名特高课特工紧急转移。 起初,宫阪树正从密道一出来就被三支短枪指着脑袋,他费尽了口舌,搬出了稻叶昌生,这才让对方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如果不是同一条街上响起了枪声,宫阪树正肯定还要被盘问一段时间。 就在他们离开院子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中国特工便对院子实施了突袭,直将宫阪树正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自己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即使从385号逃出来,形势也是不容乐观。 大量的军警正在向这个方向赶来,他们在各处的交通要道也正在抓紧时间设立卡口,留给宫阪树正等人逃窜的空间越来越小。 只是带着三个人,还有可能蒙混过关,但其中一名特工身上还带着一个皮箱,里面装的是电台。 对于一名报务员而言,电台就是他的生命。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带着电台根本无法通过卡口,必须要做出选择。 宫阪树正当即命令报务员放弃电台,那报务员自然是十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宫阪树正发现他们所在的河边出现了一艘乌篷小船,情急之下,赶紧将召唤船家。 使船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靠岸之后,宫阪树正当即掏出一把钞票塞进了船家的手中,这笔报酬十分的丰厚。 船家狐疑地看着他们,目光又落到了那一把钞票上,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这条小船很小,加上船家之外,最多也再容一人乘坐。 宫阪树正当机立断,让报务员带上电台先行撤离,自己带另外两名特工另想办法。 为了避免电台和密码本同时被缴获,他让报务员将密码本交给了另一名特工。 小船长不盈丈,阔仅三尺,篾闼圈棚,一橹一浆,体轻而行捷 橹揖咿呀,小船荡开水面,向前驶去。 看着小船渐渐漂走,宫阪树正反而是更加紧张了,虽然说水路不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封控重点,但船行在水面上,十分的突兀,若是不小心被撞见了,定是避无可避。 让宫阪树正最为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小船的正前方忽然射过来两道手电筒的光,接着有人喊道:“前面的小船,靠岸,赶紧靠岸,接受检查!” 坏了,还是被堵住了。 宫阪树正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有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往这边赶过来了。 电台和报务员即将被查获,他们三人也是处境也是不妙,这堪称绝境的情况,让宫阪树正脸色极其难看,一颗心登时就沉入了谷底。 就在他以为报务员在劫难逃之际,东南方向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枪声。 足足开了三枪! 这下拱桥上的中国特工也顾不上这边了,举着手电筒向枪声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追兵也改变了追击方向。 宫阪树正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接应他们,使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三枪打得太及时了,若是再晚一点,电台和报务员都保不住了。 看到小船黑黢黢的影子漂过拱桥,宫阪树正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天照大神保佑,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回头对两名特工道:“你们两个跟紧我,撤!” 三个人很快化作三个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然而,让宫阪树正没有想到的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动作太快了,除了各个路口的卡口,还以军警以小组为单位进行地毯式的搜捕,包围圈正在一点一点地收缩。 也就是宫阪树正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这才带着两名特工东躲xz,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中国特工和军警的抓捕。 把追兵引开的枪声越来越远,到了后来,终于没了声音。 宫阪树正知道自己的同伴也是无奈之举,若是一味地开枪吸引追兵,终究会被死死咬住。 探针小组的两名特工虽然都是行动好手,但对地形十分的生疏,只能是紧跟着宫阪树正,将其当作主心骨。 随着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了,宫阪树正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眼看着又有追兵追了上来,脸色刷地变了。 “快走。”宫阪树正脸色铁青。 两名特工一个叫作清水孝雄,另一个叫作加藤三郎,他们神色警觉地将枪口对准了追兵的方向, 宫阪树正提醒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开枪只会让我们更早地暴露。”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喊:“在那里,他们三个在那里,兄弟们,追,别让他们跑了。” “砰!”当时,就有人开枪示警。 张鑫华听到这边有人听到了枪声,不假思索地朝着枪响的方向狂奔而去。 “动手,抓人,快快……” 一众手下纷纷举着枪,跟着张鑫华猛扑过来。 宫阪树正三人慌不择路躲进了一个三层酒楼当中。 刚才又是打枪,又是抓人的,酒楼里早就没有了客人,掌柜的、伙计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躲了起来,不见人影。 宫阪树正踹开了酒楼的门,冲了进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眼尖的行动队员发现了。 “冲,他们就在里面!”有人喊道。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行动队员率先先冲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们到了门口的一刹那,蹲在二楼楼梯口的加藤三郎抬手就是一枪,最前面的一名行动队员的大腿顿时被子弹打穿了,血溅得满门框都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身后的另一名行动队员正是曾经在状元楼专门负责给侯科长打饭的赵凯。 赵凯见到同伴受伤,立即冲上来,拼命地把他拽了回去。 听到酒楼枪声骤起,附近的行动队员和军警纷纷围拢过来。 酒楼里,蹲在二楼的加藤三郎和清水孝雄各拿着一把手枪背对背,瞄着后面的窗户和楼下的大门。 酒楼门口外,负伤的行动队员脸色苍白地坐在地板上,他痛得已无力说话。 赵凯摘下自己的礼帽,用枪口顶着,迅速朝门口伸了出去。 加藤三郎看见礼帽伸出来,抬手就是一枪,“乒”的一声,赵凯的礼帽被打飞了。 对方的枪法很准,是行动好手,不能硬闯。赵凯缩回身子,躲在门后,心有余悸。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张鑫华率人赶到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救兵前来 由于将都撒了,张鑫华身边的并多,只三名手,周围的还没。 宫阪树正三的运气也很好,误打误撞地到了封控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 张鑫华并没因为抓捕力量足而踌躇,很快就搞清楚了现场的情况,微微稳了稳心神,用赵凯两才能听到的声音:“别急。一会儿,酒楼周围就封锁,跑了。只让楼,咱就赢了。” 酒楼二楼楼梯口,加藤三郎回头看了看清水孝雄:“清水君,后都被封死了,怎么办?” 宫阪树正之酒楼,接了一句:“往走!” 加藤三郎抬头看了一眼宫阪树正说的地方:“往走那死路。” “从外头看死的,退路,地方。”宫阪树正也对清水孝雄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清水孝雄也看看宫阪树正,没犹豫,对加藤三郎:“听先生的,三楼。” 宫阪树正虽然给通风报信,但并未告知姓名,清水孝雄等便以先生相称。 清水孝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加藤三郎使了眼色,喊了数,端着枪冲了。 宫阪树正紧跟其后。 加藤三郎则端着枪倒退着给断后,一行三冲向了通往三层的楼梯口。 加藤三郎最后一登了通往三层的楼梯,正楼,张鑫华就从二楼的楼梯口露了头,抬手打了一枪,击了加藤三郎的左臂,疼得闷哼一声。 但,加藤三郎愧行动好手,右臂向后一甩,朝着身后二楼的楼梯连开了两枪,暂将张鑫华逼退。 与此同,面的清水孝雄则回转身形,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加藤三郎的手腕,将拽到了三楼。 加藤三郎的左臂了一枪,流了少的血,直喘粗气。 “加藤君,能挺住吗?”清水孝雄问,两自从加入特高课之后,一直都一起执行任务,点孟离焦,焦离孟的意思。 “没事,死了!” 加藤三郎开始换弹夹,由于的左臂受伤,换弹夹并很方便,清水孝雄赶紧将自己的枪递了,两互换枪支,清水孝雄很快装好新弹夹。 三楼的楼梯口十分的窄,面的国特工一旦露头,就很容易被子弹击,为宫阪树正三赢得了宝贵的间。 宫阪树正的带领,又爬了一层阁楼。 宫阪树正第一进入阁楼,扛起靠墙壁的一梯子架了阁楼顶的一窗户,顺着梯子爬了楼顶,加藤三郎紧随其后。 清水孝雄最后一登楼顶,顺手把梯子也拽了。后,让加藤三郎阁楼的窗守着,一旦追兵露头,自己向开枪射击。 “对面油纸伞铺子,用梯子搭桥。”宫阪树正吩咐。 清水孝雄点点头,低头向一看,面竟然一条河,也就说酒楼油纸伞铺子虽然挨着很近,但却河的两岸,连接两岸的只一座并很宽的拱桥。 清水孝雄抱着竹梯心翼翼地走向房檐的一角,预备将梯子架到酒楼油纸伞铺子两座建筑物之间,形成一座临的桥。 边枪声一响,街无处的早就乱了套。 一车把式牵着一辆载满了稻草的骡车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想立即就离开地方,但四周的也四散奔逃,加之里的路本就窄,让骡车根本就寸步难行,车把式只能无奈地牵着骡子艰难行着。 与此同,酒楼的斜对面的一处楼顶,两黑影匍匐屋脊后暗观察着酒楼的动静。 因为酒楼靠近油纸伞铺子的一侧,背阴一侧,宫阪树正等酒楼楼顶搭梯子的一幕,地的都没注意到。 但,一切没逃黑影的眼睛。 原本准备静观其变,很快就发现两警察背着枪,绕一座桥,向油纸伞铺子走了。 能再袖手旁观了了。 为首的黑影当即打定主意,看到没注意到自己,两迅速地从楼顶,趁着地面的便衣注意力都酒楼的各窗口,便低着头尾随着骡车走了。 车把式只顾埋头行,突然,觉得后颈被重重一击,还没得及回头看清谁袭击的,就两眼一黑顿晕了。 酒楼油纸伞铺子之间,临的简易桥梁已经架好。 清水孝雄说:“先生,加藤,先,想办法拖住!” 生死面,宫阪树正并没对身后的清水孝雄客气,想也想地走,刚登梯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眼看了一对面的阁楼。 接,宫阪树正忽然蹲身子,低头系鞋带,随后转身对清水孝雄说:“对里更加的熟悉,先!” 清水孝雄些意外:“先生……?” 望向宫阪树正的目光先变得黯淡,旋即越了宫阪树正的身体,落到了对面的油纸伞铺子的窗户,旋即一亮。 只夜里,没注意到一点。 一旁的加藤三郎也没想到宫阪树正会真么说,狐疑地看着宫阪树正。 宫阪树正急了:“别啰唆!断后,再走,全死儿!” 清水孝雄再废话,冲加藤三郎喊了一句:“加藤,先!” 加藤三郎对清水孝雄言听计从,闻言一脚踩到了梯子,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向跑。 竹梯被踩得咯吱咯吱直响,看似随都能断裂一般。 即便左臂受了伤,但脚动作十分迅捷,转眼就到了对面的房顶。 加藤三郎回身,看着对面的两使劲招手。 宫阪树正十分诧异,方才明明感觉对面的油纸伞铺子里暗处盯着,怎么现一点动静也没,知刚才对方完全机会开枪击加藤三郎。 “先生,对面现没了!”清水孝雄说。 被识破伎俩的宫阪树正顿老脸一红,方才确实想用加藤三郎吸引对方的火力。 ,像装作没听到似的,抬脚踏了梯子,很快登了油纸伞铺子的房顶。 清水孝雄紧跟其后,也到了对面,转身将梯子一撤,顺势扔进了面的河里。 ,就听到酒楼的楼顶响动,追兵了。 加藤三郎低喝:“快走,掩护!” 说着,向对面连开了两枪。 对面的国特工也毫示弱,立即还击。 宫阪树正清水孝雄赶紧从楼顶楼,加藤三郎也边打边退。 所的位置距离楼的窗还一段距离。 “啪”,加藤三郎举起手枪,向着对面酒楼的阁楼开了一枪。 一行动队员被击了腿,一子跪倒了楼顶。 其行动队员急了,纷纷开火。 枪声里,宫阪树正带着两顺着屋顶的斜坡溜到一处以避开子弹的地方。 一声枪响,宫阪树正脑袋旁边的一块瓦片被打烂了,吓得脖子一缩。 宫阪树正脸色苍白地说:“今咱能走了了。” 清水孝雄加藤三郎没回答,艰难地开枪回击着对面的行动队员。 宫阪树正则趁机匍匐到了窗的位置,奋力将其打开,吼:“快!” 听到喊声的清水孝雄加藤三郎边打便退。 清水孝雄先到了窗旁,而加藤三郎撤退的候,腿了一枪,好悬没摔倒。 加藤三郎的裤子还断往外渗血,又朝对面楼顶开了三枪后,子弹打光了。从腰里摸一弹夹,正换,想肩膀又了一枪。 一团血雾腾起,加藤三郎被打得一趔趄,一跟头直接摔倒屋顶。 段间阴雨连绵,屋顶长满了青苔,加藤三郎整往楼溜。 于本能的反应,的手瓦片间胡乱抓着,但无济于事,根本什么也抓住。就快从房檐处掉的候,一只力的手抓住了的手腕——清水孝雄。 “救救……”加藤三郎的身子吊半空,没想死。 因为用力的缘故,清水孝雄的额头根根血管暴起,咬着牙喊:“爬!往爬!” 加藤三郎着急地乱蹬乱抓。 “砰!” 知从哪里射一颗子弹,加藤三郎的胸口溅起一血花,身子顿瘫软了,像吊房檐的一提线木偶。 清水孝雄惊得手一抖,眼睁睁地看着加藤三郎摔到了地面,脑浆混合着血液溅了一地。 还没得及为同伴的死而感到悲伤,子弹便将逼了回。 ,对面酒楼楼顶,张鑫华率领几名行动队员也纷纷占据了利地形,没想到几日本间谍竟然通一竹梯逃到了对面的楼顶,已经派油纸伞铺子堵截了。 宫阪树正清水孝雄也看到了面国特工正向拱桥移动,很明显冲着两的。 清水孝雄的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看甚吓。抬起枪口朝着张鑫华等扣动了扳机,迎接的对面爆豆似的枪声。 清水孝雄宫阪树正倾斜的瓦片,知,如果再找机会逃走的话,瞬间就能被打成筛子。 宫阪树正的脸毫无血色,检查着自己的手枪,头也抬地对清水孝雄说:“给自己留一颗子弹。剩的,都打。” 清水孝雄的脸闪一丝惊慌,爬起扭着头向四处张望。 就,油纸伞铺子的二楼传了一急吼吼的声音。 “快,快……” 竟然稻叶昌生的声音。 宫阪树正清水孝雄顿心头一喜 与此同,二楼的窗户处火光一闪,酒楼楼顶的一行动队员发一声惨叫声,也知被击了什么地方。 张鑫华顿意识到了对方还接应,倒乎了的预料。 借着楼的掩护,宫阪树正清水孝雄很快到了窗。 宫阪树正先跳了,就加藤三郎即将将身子缩进屋顶的窗,张鑫华突然从对面酒楼楼顶的烟囱后面闪了,抬手一枪就击了加藤三郎。 加藤三郎的身体猛地一颤,直挺挺地从窗掉了。 面的宫阪树正惊失色,一把将拖了楼梯,边问:“清水,怎么样?” 清水孝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到了三楼,宫阪树正才发现地板、楼梯都血,就像刚被拖把拖一样。 原,清水孝雄的腰部了一枪,血流如注,脸色惨白。 宫阪树正蹲,用一只手死死地摁着的伤口。 “还能行吗?”宫阪树正看了看清水孝雄。 “肺让子弹给打穿了,活了了。” 说话的从二楼的稻叶昌生,一脸惨然,但也没丝毫隐瞒的意思。 安全屋被突袭实突然了,至此都明白为什么会样。 “稻叶君?”宫阪树正顿了顿,面色平静地对稻叶昌生说:“送路吧!” 稻叶昌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咬着牙将枪口顶清水孝雄的胸口,紧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 砰! 张鑫华带急急地从酒楼,奔到街,却看到派到油纸伞铺子方向的手都被打退了回。 拱桥知什么候横着一辆骡车,将桥面通完全堵死了,一,将两岸完全阻隔。 张鑫华顿就急了,命令手顾一切代价冲,将对面的日本间谍堵住。 “快走,快走……”宫阪树正断地催促稻叶昌生,“再走就及了。” 一楼还一探针组的特工,负责阻击猛扑的国特工,但仅凭着一一枪,支撑了一会儿。 再拖延一会儿,一都别想逃。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计前嫌 宫阪树正见到稻叶昌生是又惊又喜,惊喜之余,心里又有一股滔滔的怒意。 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探针小组出事绝对和那四个失踪的特工有关联。 现在只希望赶紧逃出去,宫阪树正现在也无意跟稻叶昌生这个年轻人意气之争了,总之,大家都平安无事的最好。 这次的损失大了,牵连到了自己的情报小组。 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可以立即撤离临城,回到上海继续开展工作,可是他宫阪树正呢? 难道也要放弃苦心经营的这一大片家业? 这个代价简直太大了。 此时,稻叶昌生已经将一个梯子架在了西边的围墙上,由最后一名特工断后,他带着宫阪树正先爬上了梯子。 宫阪树正经历了方才惊险的一幕,爬到梯子上脚都软了,身子一晃,几乎要摔下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稻叶昌生一把拉住。 宫阪树正面露苦笑,上了年纪,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在稻叶昌生的带领下,宫阪树正侥幸从油纸伞铺子逃了,跟张鑫华率领的追兵仅仅差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差。 虽然狼狈,但总归是逃了出来,所有人的心神俱是一松。 稻叶昌生带着宫阪树正来到了金牛湖西北方向的一片竹林里,这是一个预先设置好的紧急联络点。。 确认了没有人跟过来之后,三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 高强度的奔跑让宫阪树正耗尽了体力,缓了缓,他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酒楼附近?” 当初示警的时候,清水孝雄告诉他稻叶昌生早就离开了腊梅路385号,对于稻叶昌生的突然出现,他感到很是意外。 “我本来是不会这么早就回来的,但看到有警察急匆匆地往腊梅路的方向赶,便猜测可能出事了,结果还是去晚了一步。” 稻叶昌生进咬着牙关,目光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清水孝雄、加藤三郎都是他手下的行动好手,他们的牺牲对于探针小组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此时的处境,倒是与三浦和一之前有些相似。 “宫阪君,报务员和电台什么情况?” 一路上,他们三人一路狂奔,还要想办法躲避街上的军警和便衣,也没有互通有无。 宫阪树正从怀中掏出一本用白布包着的小册子,道:“这是暂时由清水孝雄保管的密码本,报务员带着电台行动不便,我让他们搭了一艘小船先走了,现在也应该早就逃出去了。” 这时,稻叶昌生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稻叶君,怎么了?” “我们约定,一旦腊梅路的落脚点暴露,便立即赶赴一号备用地点,但是,这个地点我不确定那四个失踪的人是否知道,这个情况只有我的手下柳田掌握。” 宫阪树正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来那个报务员和电台未必是安全的。 稻叶昌生叹了口气说道:“宫阪君,这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他们三个连同电台和密码本,怕是都要落入中国情报部门的手中。甚至,我也会出现在他们的审讯室里。” 宫阪树正的脸色有些凝重。 随后,他转着手指,琢磨着稻叶昌生刚才和他说的事:“稻叶君,你的四名手下失踪之后,紧接着腊梅路的落脚点就暴露了,会不会是他们当中有人叛变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稻叶昌生还是点头:“这种可能性极大,这四个人虽然都经受过严格的反审讯训练,但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审讯手段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否则秋田真宏等人也不会叛变。” 宫阪树正忽然问:“他们知道这个地方吗?” 稻叶昌生摇摇头:“不知道。这个地方只有我和柳田君知道。” 宫阪树正心安了,琢磨着:“是不是你的刺杀计划早就被中国人知道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应早就被抓了。”稻叶昌生摇摇头。 之前以为宫阪树正劝说稻叶昌生要小心谨慎,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不过现在的处境非比往昔,他们也是十分默契地闭口不提之前的事。 “那会不会是三浦和一?”.. 稻叶昌生浓眉紧皱,将刺杀目标告诉三浦和一这件事,说的好听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实际上却是将他牢牢地跟自己的计划绑在一起,一旦将来出了问题,就可以随时把三浦和一推出来当替罪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把双刃剑。 自己早就该想到既然秋田真宏这样的老特工都会叛变,那三浦和一这个自私的家伙又岂能幸免呢? 他看了一眼宫阪树正,认为在这个精明的家伙面前没有必要掩饰,也掩饰不住,索性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宫阪树正古井不波,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之所以不提出反对意见,是因为在对三浦和一这个人的认知上,他和稻叶昌生有着相同的看法。 他不否认三浦和一的业务能力,但是对其人品则是极为不齿。 既然两人的目标一致,宫阪树正自然要顺着稻叶昌生的话往下说。 “稻叶君,会不会是上次你传达任务的时候,让三浦和一心生怨恨,以至于偷偷地跟踪你们,从而找到了腊梅路这边?” “不太可能。他走了之后我们很快就转移了,他没有机会弄清我们新的落脚点。”稻叶昌生否认了他的这个猜测。 “那会不会是偶然在街上遇到了其他探针小组的成员?” 宫阪树正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猜:“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进行跟踪,这样找到腊梅路来就变得顺利成章了。 稻叶昌生想了想,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概率很高!” 宫阪树正缓缓道:“看来一切问题都出在这个三浦和一的身上。我想,若是能够找到他,“清水”小组、“轻舟”小组,甚至是“当归”的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就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了。” 稻叶昌生搞行动是一把好手,但是在处理这种问题上是远远不如宫阪树正的,他不由地微微点头。 宫阪树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将这一切罪责都推到三浦和一的身上。 别看三浦和一是第三情报组组长,但是平时没少跟同事结仇,只要有证据证明三浦和一确实跟中国情报部门有勾连,稻叶昌生有理由相信,想要三浦和一倒台的人,一定会比替他辩解的人多的多,甚至极有可能会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稻叶昌生刚要说什么,宫阪树正打断了他:“你先别说,让我再想想,能不能做的更加的合理一些。” 宫阪树正沉吟了半天,才开了口,像是在问稻叶昌生,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稻叶君,恕我直言,现在的环境异常恶劣,我建议你暂时到城外去避避风头。” 没等稻叶昌生说什么,他马上接着说:“不管三浦和一有没有现身,也不管他烧的是什么香、拜的是哪座庙,你都得暂时离开市区。” 他眼眸深深地望着稻叶昌生:“而且是马上离开。” “可电台和报务员现在还未确认安全!没有了电台,我们就无法同总部及时联系,获得松井课长最新的指示,就成了瞎子和聋子了。”稻叶昌生提出了异议。 “可是,电台和报务员的安全已经不取决于我们了。”宫阪树正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稻叶昌生注视着宫阪树正,从宫阪树正的口气里,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宫阪树正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如果你和总部有什么消息要传递,可以 通过我来进行。”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稻叶昌生还是愣住了,他的眼神里有些犹疑。 “我知道你是担心牵连我们,毕竟三浦和一当初在失去电台之后就曾经用“清水”小组的电台发报给总部,这确实不合规矩,但是形势所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松井直辉对于自己的得意子弟稻叶昌生并没有保留,三浦和一与总部往来的电文大致内容,顺便抄送了一份给探针小组。 “想到明天,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见稻叶昌生迟迟不肯答应,宫阪树正盯着他冷冷说道。 一时间,稻叶昌生脑子里有些乱。 宫阪树正正视着他,语气严肃:“看着我。听我说,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总部。松井课长的脾气,肯定会为此大为光火的,这你比我清楚。这样,你和你的人并不直接接触电台,有什么消息通过我进行传递,怎么样?” 稻叶昌生并没有直接表态。 “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就向给总部发报,请松井课长定夺。你放心,即使将来暴露了,我一定会像川本君一样,为天皇陛下尽忠!” 这句话击中了稻叶昌生,他的心猛地抽动了下,目前也正这样了。 他艰难地说:“好吧,那就看课长如何回复。”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宫阪树正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如果有急事,就按照3号联络方案找我。” 稻叶昌生点点头,道:“保重!” 宫阪树正刚走没多久,柳田有志就匆匆赶过来汇合。 原来,他曾经试图引开追兵,可是他的身后除了便衣特工,还有一部分军警。 那些警察倒还是好多,基本上追了一里多地就再也不肯追了,倒是便衣带着几个士兵一路追了下去。 士兵们的身体素质极好,紧紧地咬住他不放。 柳田有志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将中国特工彻底地甩掉。 见到稻叶昌生他们仅仅两个人,不禁朝着四周观瞧。 “组长,清水和加藤他们人呢?” “都死了!就在离腊梅路不远的一条街上。” 柳田有志瞬间张大了嘴巴:“组长,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面对兀自不肯相信的柳田有志,稻叶昌生又是重重叹口气。 “清水和加藤很英勇!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才是。” “是……”柳田有志回答得有些艰难。 稻叶昌生停了会儿,又说:“还有件事,本来不想安排你,但现在我身边也没什么人了,只能是拜托你了。” “请组长下令吧!” 稻叶唱昌生点点头:“我想,不用我明说,你也应该知道早一刻找到三浦和一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吧?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而且最好还能找到他与中国人勾结的证据!” 这是要将三浦和一叛徒的身份钉死,柳田有志静静地听着。 与此同时,快步走出竹林的宫阪树正,又往前赶了一段路,这才看到有拉活儿的黄包车,当即叫了一辆。 上了车,他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那封“啸尘亲启”的书信,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若是没有这封信,今晚小野以及留守在腊梅路385号的三名特工,甚至是他自己,怕是就得去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审讯室里过夜了。 路边数十株玉兰花开正盛,秀丽洁白,散发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宫阪树正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的舒爽,这也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放松。 黄包车继续前行,宫阪树正缓缓地闭上眼睛。 过了十几秒,忽然,双眼猛然睁开,又深吸了一口气。 宫阪树正皱着眉头,眼睛旋即又眯 成一条细缝,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那封书信,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路边已经没有什么花草了,可是香味还在,而且这并不是花香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女人用的香水的味道。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宫阪树正将书信放在鼻子下用力地嗅了嗅,像是一条猎犬一样。 怎么说呢,这种香味不是那种普通的香水味,而是混合着体香的一种莫名的味道,很奇特。 接到信之后只是注意到了信的内容,并未在意信件散发出的气味。 送信的老头? 书信上的香水的气味,一个女人。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影在宫阪树正的脑海里犹如走马灯一般不断地变换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柳暗花明 张鑫华站在油纸伞铺子门口,门头上的电灯很亮,但他的心情格外地沉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逃到油纸伞铺子里的日本间谍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又来了帮手,这些间谍就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溜走了。 竹篮打水的滋味并不好受,见他黑着脸,手下都不敢上前。 那些临时被调过来的警察更是远远地观望着,期待着长官能够早些下令收队,他们好早点回家,至于能不能抓到日本间谍,跟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张鑫华看着门口的两具尸体,对两名行动队员道:“再搜搜,我就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 两个行动队员答应一声,俯下身子去搜加藤三郎和清水孝雄的尸体。 忙活了一晚上,最后就得到了这两具尸体,他们来那个人的心情也不好,虽然知道张组长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张鑫华看着他们,对于腊梅路的行动是突然发起的,日本间谍即便提前得到消息,也不会太早,这一点可以从屋内的物品以及三名日本间谍被堵在酒楼和油纸伞铺子可以证实。 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逃跑的很仓促,按道理来说不大可能将物品处理的十分干净,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搜查很快又结束了,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张鑫华面无表情地对两名行动队员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忙别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个行动队员走过来,递给张鑫华一个火柴盒,张鑫华捏着火柴盒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手下会将它交给自己—— 火柴盒上面有一块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迹。 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因为商标被撕掉了。 张鑫华推开纸盒,抽出一根火柴,仔细端详着。 这是一种定制的火柴。梗粗长,头肥大。 相比市面上流通的普通火柴,这种火柴主要供应酒楼、浴室、旅馆等服务性场所。 外皮上都是这些商家的名字,做广告的。 合上火柴盒,张鑫华又看了看外包装被撕掉的痕迹:撕掉的痕迹是崭新的,里面的火柴梗数量很多,说明火柴的主人刚刚拿到火柴不久。 可他为什么要撕掉包装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去过那儿。 说着,张鑫华把火柴重新交给年轻警察,示意他收好,随后很有信心地说:“只要派人带着火柴在临城多转一转,很快就能找到定制火柴的商家。” 就在张鑫华无奈之下要收队时,一个看热闹的市民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他是看到了地上清水孝雄的尸体才想到的。 三天前,他看到清水孝雄曾经和另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子并肩走在大街上,当时自己还被男子撞了一下,只不过对方认错的态度很好。 这个市民当时就有些纳闷,因为对方的穿着和谈吐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他对这个人,连同同行的清水孝雄印象很深。 而就在张鑫华带着人对腊梅路一带进行合围之后,他又无意中碰到了这个男子。 只不过,此时男子已经换了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他从市民旁边匆匆掠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朝着丹桂巷一带去了。 张鑫华知道丹桂巷是一条东西向的小巷子,大约有三百来米长,只不过到了最西头出去不远就是临时设立的一处卡口。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的男子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 张鑫华判断,此人当时很有可能是要返回腊梅路385号,却无意中发现抓捕行动,但是又没来得及逃出去,所以暂时躲了起来。 张鑫华立即将几名骨干和警察头头叫了过来,先由警察带着行动队员在丹桂巷逐一登门核查。 丹桂巷上有六十多户人家,搜查起来难度也不小。等搜查完毕之后,已经是蒋进一个小时了,可并没有发现日本间谍的踪迹。 张鑫华浓眉紧蹙,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张鑫华随即扩大了搜查范围,可仍然是没有收获。 就在这时,方如今赶到了。 他是奉站长的命令前来的。 虽然侯科长有惊无险躲过了日本间谍的毒杀,但是毕竟这件事是在临城发生的,对于侯科长的保卫工作,临城站也是责无旁贷。 这件事紧靠张鑫华一人自然也能解决,但临城站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必须派员参与。 而一向在反谍方面有着敏锐嗅觉的方如今,自然被当作第一人选。 “张组长,如今特来向你报到!” “如今,你来的正好!”张鑫华见到方如今到来之后也是心情好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从来到临城站之后,频频出手,给人太多的惊喜和意外,但愿这次也不例外。 张鑫华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开始介绍情况,搜查一开始重点是围绕腊梅路385号的抓捕行动展开的,后来又转移到了丹桂巷。 “我怀疑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还没有完全跑出包围圈,目前对丹桂巷半径两里地的范围内都进行了严密的封锁,人员暂时不准进出。可是,你也知道,这里一片的居民很多,耽搁太长时间也不是办法。” “组长,我想再看看这六十来户的人家的名单。” 短时间内过筛子已经不现实了,他希望从名单中尽快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张鑫华点点头,他的工作极为细致,不仅派人上门搜查,还专门做了登记,虽然简单了点,但看上去一目了然。 这就是有警察配合的好处了,这些警察对本地的情况极为熟悉,有他们的配合,再加上登记的户籍资料,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每家每户的人口流动情况。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口流动并没有及时登记的,这些也都一一作了记录。 张鑫华在丹桂巷口的一处裁缝铺里开设了临时的指挥部,门口都是便衣,戒备森严。 相对于其他的地方,这里相对而言比较安静。 方如今接过名单快速地浏览了起来,名单上登记的足足四百多号人,这个年代的家庭子女都多,而且很多家庭都是三代同堂一大家子人,一户人家的数量自然不会少。 方如今的重点放在了人少的家庭。 理论上来说,日本间谍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进入任何一户人家都有可能。 但是若是这户人家的人口很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刚才的一阵搜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足以说明日本间谍已经控制了那家人,而控制一大家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方如今找来一支铅笔,在人数少于三人的人家上打上标记,粗粗算了一下一共是七家。 这七户人家之中,近期有外来人口的又有四家,其中有三家都没有登记备案,共计五人,其中又有一对母子,孩子才七岁,这两人可以彻底排除。 这么一算,就剩下三个人了。 两男一女! 方如今将名单递过去道:“张组长,我建议,对这三户人家进行再次搜查!” 张鑫华眼睛一亮,这么快就确定目标了? 方如今跟他说了自己拟定的筛选规则,听得张鑫华连连点头。 果然是方如今,原本一团乱麻一样,很快便被理出了头绪。 先不说最后能不能抓到日本间谍,单说这清晰的思路就值得学习。 不多时,一组搜查人员便开始进行搜查。 搜查人员是由两名警察和两名换了警服的行动队员组成,统称要再次对外来人口进行登记备案。 与此同时,将外围的军警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些便衣潜伏在各个交通要道。 在外人看来,行动结束,封锁也已经彻底解除了。 前两户人家还都比较配合,登记备案顺利完成,那一男一女也都能说清自己的情况。 到了第三户人家,就有些特殊了。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吵嚷哭喊的声音。 方如今、纪成林,还有另外三名行动队员各自借了一身警服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院子里,两名警察正在围着两个男子厉声喝骂,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只有两岁左右。 孩子大概是被吓到了,躲在女人的怀里哇哇大哭,而那女人上挂着泪花,不停地抽泣着,这对母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方如今沉着脸喝问道。 两个警察回头一看,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发现问话的年轻人曾经出现在张鑫华的身边,看上去关系很好,而他们副局长在张鑫华面前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此,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年轻人, 左边那个五十岁出头的老警察,忙上前一步,指着这院子里的人道:“这户人家姓陈,一共是一家三口,那个是女人的远房表弟,昨天才来临城投亲的,还没有来得及登记。” 这个理由倒也很正常,按照常理来说,不该这么吵闹。 方如今目光从两男一女身上扫过,在女人的表弟身上只是略作停留,便收了回来,说道:“行了,人家昨天才刚来,没有来得及登记很正常,按照程序登记就行了。” 说罢,悄悄地给老警察使了个颜色。 那警察也是老江湖,登时会意,说道:“也是,这不是兄弟们大晚上的加班忙活给闹的嘛!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回家了,我那小孙子天天晚上得让我给他讲故事,要不然就不睡觉。” 这老警察还真入戏,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方如今笑着道:“我刚才可是听说了,副局长说了,今晚兄弟们都辛苦了,明天上午下午轮班休息。” 老警察嘴一咧:“哎呦,那感情好!” 方如今又道:“刚才副局长还说了,今天晚上还得辛苦一下,局里对临城站得有个交代。” 一旁的纪成林嘟囔道:“说抓日本间谍,哪儿那么好抓啊?他们自己去抓也就罢了,非得拉上咱们干什么?” 言语之间,尽是抱怨。 方如今斜睨过去,老纪也是个妙人啊,相比老警察不遑多让。 方如今对老警察道:“行了,你们登记,我们帮着你们搜一遍,走走过场,也算是对那帮家伙有个交待。” 老警察连连点头答应。 方如今一挥手,三名行动队员便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在院子里查找,有的直接冲进房门,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纪成林没动地方,而是留在了方如今的身边。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个女人的表弟一眼。 不过,方如今早就在心里将其锁定了。 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很符合那市民所描述的跟清水孝雄走在一起的男子。 不过,为了防止其狗急跳墙,还是得徐徐图之。 那个所谓的女人的远房表弟,的确是如张鑫华猜测的那样,外出执行任务返回途中,就发现了腊梅路385号已经暴露。 他没有选择向同伴示警,也没有机会逃出去,只得找了这户人家藏身。 他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身边的武器都已经藏匿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就算是他们把自己翻个干净,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老警察脸色一板,道:“都把证件拿出来!” 姓陈的男人小声问道:“长官,方才不是已经查验过了吗,怎么还看啊?” “废什么话!让你们把证件拿出来,你就赶紧拿出来,等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老警察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姓陈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这时,那位表弟终于开口了,道:“姐夫,既然长官要看证件,就赶紧拿出来啊,反正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家,也不怕看,不怕查。” 这么主动,就是为了早点蒙混过关,方如今心知肚明,佯装不知。 三个大人赶紧取了证件出来,递给了老警察。 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日本间谍进入临城之前,早就准备好了三个不同的身份,每一个都是经得起查验的。 老警察将三个证件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又转身对一旁手拿登记簿的警察吩咐道:“核对一下。” 第二百六十章 只能智取 老警察指的是陈姓的男人夫妻二人。 那名警察闻声回答道:“赵警长,这两口子是这片的老住户了,身份没有问题。” 老警察点点头,又看向手里“表弟”的证件,这个证件是山东青岛的,与临城的还不一样,无法辨别真伪。 这时候,全国没有统一的身份证件,人口管理起来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老警察将证件交给方如今,方如今打开看了一眼,笑着将证件扔给了老警察:“老赵,这你可就难为我了,我就是个副局长身边端茶倒水的,对这个不了解。” 他就是要让“表弟”知道自己是副局长身边的人,否则自己年轻轻的,人家赵警长凭什么对他这么恭敬。 说完还给赵警长递了一根儿烟,又要给他点上。 “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自己来!”老警察连连摆手,别说是临城站的人了,就是面前这年轻人真的副局长的秘书,他也不敢让人家给他点烟啊。 方如今将烟火递给老警察,趁机问“表弟”:“昨天才来临城的?” “表弟”听方如今问自己,心里也是一紧:“嗯,昨天才来的。” 对付先来的两个警察他胸有成竹,但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多少有点吃不准,心存戒备。 方如今眼神一眯,马上追问道:“路上走了不少天吧?” “表弟”只好点头:“嗯,身上的盘缠不多,走了足足一个星期。” “来临城投奔你表姐就对了,只要你踏实肯干,这里的机会还是很多的。”方如今很是随意地聊着天,尽量让对方放松戒备。 “表弟”连连躬身点头:“以后还请长官多多关照才是!”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 “让您见笑了,我以前在青岛馆陶路上一家德国人开的银行里工作。” 三十多年前,德国人在青岛的馆陶路规划了洋行一条街,其目的是为了收税,这跟馆陶路便利的地理位置有关。 胶济铁路从旁边穿过,馆陶路距离青岛火车站和青岛港都很近,海关就在旁边,以至于各国银行纷至沓来。 “呦呵,看不出来,你还在德国的银行干过?” “咱没上过多少学,认得字也不多,在银行里只能给洋人端茶倒水,有时候也帮着装订文件什么的。” “给洋人干活,赚的也不少吧,怎么不干了?” “还不是人家不把咱们当人看,受不了那个窝囊气气,想想就不干了。”“表弟”见到对面的年轻警察不像是有经验的警察,心里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想着南边还有个亲戚,就想着过来找我表姐谋生,我自己也攒了点小钱,想着以后再多赚点,就在这边讨个老婆安个家。” 近几年,北方一些民众生活艰难,只能纷纷背井离乡谋生,很多人都逃到了长江以南,像“表弟”所说的这种情况非常多。 方如今点点头,说道:“嗯,也是。我跟你说话还挺投机的,实不相瞒,近一段时间临城市区日谍活动猖獗,临城站实施了多次的抓捕行动,刚才就是搜捕藏身在腊梅路的日谍所采取的的行动。” “这些日谍平时看起来,跟咱们中国人没什么两样。你虽然刚来临城,但是这身份登记备案的事可不能马虎,要是哪天因为身份的问题,被当作日谍抓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表弟”连连点头,暗叫不好,他自从发现周围有大批的便衣和军警出现之后,就躲进了这户人家,一直不曾出门。 方才听枪声方向也不是385号传来的,心中难免还存了一丝侥幸,现在听方如今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看来对方早就掌握了385号的情况,消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透露的? 这时,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老警察见方如今一直跟“表弟”聊天,心中有了计较,对表弟说道:“你还别说,我看你就很可疑,那些日本间谍很有可能也是昨天在临城的。” 此时“表弟”一脸的焦急,赶紧争辩道:“警长,我这真是冤枉啊!做那种事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您看我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可能和日本间谍有关系……再说了,我这辈子最恨日本人了” 说到这里,“表弟”上前一步,掏出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就分别塞进了这位老警察和方如今的的手中。 老警察看到这几张钞票,显然不是小数目,不过他当着方如今的面可是不敢收。 “表弟”还以为是给的不够,又掏出两张来塞了过去。 方如今见“表弟”出手阔绰,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暗中对老警察使了个眼色。 老警察见状不由得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上道,不用他费口舌,好处就送了上来。 辛辛苦苦了一晚上,一点油水都没有,实在是堵心的很。 直觉告诉他,方如今不像是个只顾着自己吃肉不给别人喝汤的人,说不定这些钱真的能够落入自己的腰包里。 做警察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为了钱?不然谁愿意起早贪黑地干着这份苦差事? 之前,老警察被选中再次登门调查,他心中还一番牢骚和不情愿,此时却是喜笑颜开。 “表弟”暗中观察着老警察和方如今,他在中国多年,对中国社会上的各种规则很熟悉,这个老警察之前说要人带回去,就是为了找借口恐吓事主的老手段,事主怕事,总是愿意花钱打发。 说白了,老警察就是想着借机捞点油水,只要满足他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方如今看到“表弟”塞了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和老警察倒也默契的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向配合默契,此时开口说道:“赵警长,刚才咱们这位管户籍的兄弟也说了,陈家都是本分的人家,他老婆的表弟也不会是什么坏人,乡里乡亲多年的交情,多少也要给老陈些面子。” “说的也是!”老警察马上对“表弟”换了一副面孔,“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 “表弟”将方如今替自己说话,自然是连连道谢。 方如今招呼了一声,屋里假扮成警察的行动队员都闻声撤了出来。 “搜到什么违禁品吗?” “没有…” “没有…” 行动队员纷纷摇头,这个住户屋里干干净净,比一般人家还不如。 即使“表弟”真的有违禁品,也早被他提前处理了,断然不会留给警察们搜出来。 对于,这一点,方如今早就有所预料。 他忽然看了看女人抱着的孩子,道:“行了,打扰了,赶紧回去哄孩子睡觉吧。收队,去下一家!” 方如今大手一挥,众人都转身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如今却是忽然一个转身,这个动作几乎把身后的“表弟”吓了一跳,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长官……您这是……” 方如今面露笑容:“记得明天早晨八点前去找赵警长,给你办理临城本地的证件。” 原来是这事,“表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咽口吐沫赶紧躬身一礼道:“一定,一定!” 看到他们离开,“表弟”上前几步把院门关闭,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目阴鸷地看着姓陈的夫妻二人。 方如今直接回到了裁缝铺的临时指挥部,张鑫华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随着方如今破案越来越多,他的人身安全也越来越重要,毕竟是在处座那里都挂了号的人。 “如今,院子里什么情况?” “基本上确定,就是市民指认的那个人。不过,这个日本间谍非常的狡猾,控制了姓陈的一家人,我怕伤及无辜,就没有选着在院里动手。” 老警察就站在他的旁边,听到方如今这么一说,很是很诧异,他方才也注意观察了,虽然觉得“表弟”的身份确实很可疑,但却想不通“表弟”是如何控制陈家人的。 “我初步猜测,姓陈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而且年纪很小,可能也就是出生没多少天。” 张鑫华和老警察都是诧异地看了过来。 “很简单,我注意到女人抱着的那个孩子拿着一双根本穿不上的袜子,应该是孩子在母亲提前做下的。” 张鑫华看向老警察,示意他说话。 刚才我明明也看到了那小男孩在摆弄一个袜子,但是根本没注意到袜子的大小,老警察恍然大悟,赶紧道:“长官,实不相瞒,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方才几个兄弟都搜过了,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孩子的踪迹。” 方如今道:“这就是日谍的狡猾之处,他用陈家最小的孩子作为要挟,控制住了陈家两口子,并且隐藏了跟小孩子有关的物品,这样,即使是警察上门盘问,也看不出破绽来。而这个小孩子极有可能藏在一处隐秘的密室之内。” 说完,他看向老警察身边的那个户籍警察,问道:“这个姓陈的男人是北方人,听说祖上都是工匠,还曾经给咸丰皇帝修过皇陵。” 这就没问题了,一个工匠世家出身的男人,弄出一个密室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警察赶紧点点头,道:“这个倒是能解释的通。可是,既然陈家有小孩子,为什么警察一直都不掌握,就是他的邻居也不知道呢?” 一旁的户籍警也是连连点头。 “他的左右两边的邻居是什么人?” 户籍警想了想,说道:“东边的是个聋子,西边的是个酒鬼,嗐,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一个压根儿听不见孩子的哭声,另一个整天不是不着家,就是回了家醉的跟死狗一样,怎么会注意到邻居家的孩子呢?” 他心中不由地对方如今十分佩服,人家刚刚就是匆匆看了看登记的名册而已,就把情况全部都掌握了。 张鑫华质疑道:“即便邻居不知道,但是一个小孩子养在家里,而且是那姓陈的老婆十月怀胎,大家多少都应该听到点风声吧,怎么悄无声息地把孩子生下来,又偷偷摸摸地养着?” 方如今淡淡一笑:“张组长,如果这个孩子不是陈家两口子生的呢?” “你是说是别人的孩子?”张鑫华惊讶道。 老警察和户籍警也是面面相觑,这推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基本上可以断定,但是至于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和身世,我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那你的意思是……?”张鑫华很看重方如今的意见。 “人要抓,但是绝对不能伤及无辜!”方如今的态度很明确。 对这些无孔不入的日本人,一点情面也不能留,即使抓不到活口也无所谓,但不论怎么说,不能因为抓捕日本间谍让老百姓丢了性命。 张鑫华眉头紧锁,道:“如此难度就大大的增加了。” “那倒是不会,我临离开之前,叮嘱过他明天要去办证件,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一定会趁着今天晚上离开陈家,并且逃走。” 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给这位“表弟”施加心理压力。但是,方如今不确定的是,在“表弟”离开陈家之前,会不会对陈家的人痛下杀手。 “组长,队长,我看不如让我再进陈家,找个机会趁着那小鬼子不备,直接把他抓了。”纪成林毛遂自荐道,在陈家院子里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那个“表弟”身材瘦高,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完全有信心将其制服。 张鑫华不置可否,目光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摆手道:“不行,这样太过冒险了,万一他身上有手雷怎么办?咱们绝对不能强攻,只能是智取。” 方才虽然搜了陈家的院子,但是并未对陈家人和“表弟”搜身,就是担心会有危险。 日谍在走投无路之下,很有可能会选择同归于尽。这一点,方如今也已经见识过了。 而且,这个日谍并非一般的日谍,而是由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亲自领导的间谍小组,由他们从张鑫华的围捕当中逃脱这件事,就可见其能力非同一般。 “张组长,我看不如这样,让大部分的警察都撤离,只留下一部分做做表面工夫,让离开的警察把警服留下来。” 对于日谍而言,警察较之便衣更加好对付,这样也可以减弱日谍的防范心理。 “好,我听你的!这就安排人撤离!”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站岗的行动队员就进来报告说,有人要找张鑫华和方如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又生变故 来找张鑫华和方如今的是周新刚,他的身后还跟着老贾。 周新刚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城区的另一头匆匆赶过来的。 作为侦缉科的科长,周新刚很清楚自己这个科长的位置,有一部分要坐在警察局这边,而一大半的屁股是要坐在临城站这边的。 只要是临城站的人看自己不顺眼,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换掉。 可以说,这个位置需要能力,但更需要的还是忠诚,只要是对临城站足够的忠诚,即便是一条狗也能坐上去。 腊梅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侦缉科绝对不能视而不见,他必须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至于老贾,是他在设在巷子口的卡口遇到的,靠着周新刚的面子,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张鑫华的面前。 “张组长,卑职来晚了,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组长分派任务,让卑职将功赎罪!”周新刚的脸上充满了谦恭的表情。 这家伙倒是挺会说话,自我批评的很到位。 张鑫华看了看他,说道:“周科长,你倒是挺会赶时间,等我们收队的时候才来。” 方如今在一边听着,张鑫华这是明里暗里在讥讽周新刚,对于周新刚这个人,坦白的讲,他接触时间其实也不多,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些让自己看不透。 “卑职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实在是不敢耽误半刻,只不过卑职白天刚得到了关于古墓被盗案的线索,而追查线索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所以……” 嘴皮上的功夫比侦缉科的业务好多了,张鑫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带上你的人走吧!” 为了迷惑藏在陈家大院里的“表弟”,张鑫华自然是希望这里的人越少越好,侦缉队的那几个货是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次在一壶春茶园门口发生的事,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直到现在也没有捉到刺杀“鹞子”的真正杀手,“鹞子”从上海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重要情报也是不知所踪。 为此,还被处座点名批评了,若不是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只怕自己在情报系统里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一切自然都跟周新刚的莽撞脱不了关系,若非周新刚带人出现在现场打乱了计划,今天将会是另一番情景。 “张组长,卑职是……”周新刚还想争取一下。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张鑫华急着将他们轰走。 “张组长,我看周科长也是一番好意,现在咱们封控的核心区域的人虽然都撤离了,但是外围的范围着实太大了,人手紧缺,您看是不是……?” 张鑫华心里暗暗盘算来一下,自己现在代表的是特务处本部,而方如今则代表的临城站,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方如今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见方如今开口替自己的老上司求情,张鑫华便松了口答应周新刚带侦缉科的人布置在外围,配合行动人员的抓捕行动。 “请张组长放心,卑职一定竭尽所能!”周新刚赶紧敬礼。 等周新刚带着人走了,张鑫华道:“如今,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他以前是你的上司,但现在你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有时候咱们这个行当做事,不要太顾及人情,明白吗?” “多谢张组长提醒,这人情世故上我确实还需要多历练一番。”方如今解释道,近期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这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张鑫华点点头,问道:“你觉得藏在陈家院子里的日谍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也是影响抓捕行动的一个重用原因。 方如今略微思索一下,说道:“当时,我之所以并没有下命令实施抓捕,就是怕‘表弟’还有其他的同伙,会危及到陈家人的安全。不过,我猜测,他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布下了阵脚,应该只是想着逃走,再杀人的话,只会留下更多的线索。我们还是耐心地等一等的好。” “嗯,看来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陈家的院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张鑫华倒是耐得住性子,但一些行动队员已经出现了急躁情绪。 方如今道:“几个地方我想亲自去看一下。” 张鑫华道:“也好,你可以随时调整力量分配,我相信你的判断和决断。” 一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等待已久的目标终于行动了。 只见一个黑影像是壁虎一般,爬上了陈家后院的墙头,机警地看向左右,见到并无什么异常,一片腿轻轻地飘落到了外面的青石板上,了无声息。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忽然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还说让咱们巡逻,他们可倒好,都会去抱着老婆睡觉了,他妈的,真不是东西!” “小点声,小点声,要是惊动了日本间谍,咱们可是迟不了兜着走。” “老万,你活了大半辈子了,一贯做事前怕狼后怕虎,在长官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深更半夜的,哪儿有什么日本间谍。即便有的话,早就被临城站的人抓走了,指望着咱们兄弟几个抓日本间谍,你拍着胸脯问问,咱们是那块料吗?退一步讲,正要遇见日本间谍,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另外一人被驳得哑口无言,不再说话。 几句简短的对话,却给黑影传递了不少的信息—— 临城站的特工们都撤走了,只留下一些警察继续巡逻,显然是不甘心。 不过,就凭这些草包警察,就想抓到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黑影正是“表弟”,不过他的真实姓名叫作桥本望村,探针小组的一员,特长就是情报工作。 正如方如今所料的那样,桥本望村骗取了陈家的信任之后,转眼之间就变了脸,逼问出了陈家的密室,并且将躺在床上一个不足三个月大的小婴儿关进了密室。 桥本望村还威胁陈家说,只要他们不配合,就会让那个小孩子在密室内炸得粉身碎骨。 陈家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自然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盼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赶紧离开。 桥本望村临走之前,告诉陈家男人,在他走后一个小时之后,方可以进入密室之内抱孩子出来,否则出现意外,让他们不要后悔。 陈家人没想到发善心换来的却是引狼入室,肠子都悔青了。很显然,这个冒充“表弟”的人就是警察们正在抓捕的日本间谍。 可是,他们只是小老百姓,面对桥本望村的威胁,只能无奈地选择了顺从。 桥本望村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他所依仗的,只不过是这些平头百姓以往从未见过的一颗“定时炸弹”。 为了达到劫持孩子控制陈家人的目的,他摘下了自己的手表,又用从街上买来尚未来得及带回腊梅路385号的一个蛋糕盒子,仓促之间做成了一个定时炸弹的样子。 小老百姓没见过世面,有了日本间谍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有听滴滴哒哒的秒针声到,当时就被唬住了。 对此,桥本望村很是得意。 方如今等人撤离之后,他并没有马上选择逃离,而是继续留下来观望,直到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了动静,这才翻墙而出。 警察虽然在他的眼里都是饭桶草包一般,但这种时候还是能不打照面就不要打照面,他迅速地选定了和警察抱怨声相反的方向狂奔。 此时,也顾不上管385号情况如何了,先逃出这片区域再说。 然而,就在他即将悄无声息走出一条巷子时,从前方两侧猛地闪出两道黑影将他拦住。 “不许动!” 桥本望村暗叫不好,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以至于中了埋伏。 他调头就跑,慌不择路地跑,见到巷子就钻。 一个连着一个小巷,天黑了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桥本有望心中惨然,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一头扎进中国特工的包围圈中。 是生还是死,全看运气吧! 就在他茫然等待幸运之神的安排时,前方忽然想起一声低沉的口哨声。 桥本望村一愣,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过他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旋即调整方向循着口哨声跑去。 前方的巷子虽然越来越窄,路面上也是坑坑洼洼的极为不平坦。 桥本望村接连好几次都差点崴到脚,不过这条路的好处就是再也没有看到有人堵截,这让桥本望村很是惊讶,前方那个替自己引路的人是如何知道中国特工在此处的布防情况的。 可是很快桥本望村的心情便开始失落了起来,因为周围的呼喊声越来越大,手电筒的光亮也越来越多。 而这时,他被带到了靠近小河边的一处院子中,里面有一片菜畦,里头种些瓜果青菜。 即使是住在城里的市民,也依然有很多户人家依然保持着农村时的习惯,提倡亲力亲耕,所以宅子和菜畦连成了一片。 桥本望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前方的人影,只是循着口哨声紧追不舍。 紧追不舍的还有方如今和纪成林等人。 在确定了桥本望村就逃进这座宅子之后,方如今带人紧跟着就追了过来,很快便封锁住了院子四周。 有行动队员上前用力地踹门,那木门年久失修,很快便轰然而倒。 通过陈大林的描述,方如今判断对方应该并没有武器。 面对一个没有武器的日本间谍,行动队员们胆子大了起来。 随着方如今一挥手,四名行动队员持枪蹿进了院子中,迅速将院子中三开间的二层小楼包围。 方如今用日语对着里面喊了几句,并没有人回应。 既然如此,只能是选择强攻了,当前的一名行动队员一推,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居然开了。 电灯打开,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桌椅上都染了尘土,窗下摆着一株枯萎的绿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品种了,墙角还有几处蛛网,八卦阵中的大将军被突然闯入的入侵者吓得躲了起来。 种种迹象表面,这个屋子已然有段时日没有住人了。 方如今微微松口气,如此,就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了,动起手来就少了不少的顾忌。 方如今一眼注意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翻到着一把烧水用的铁壶,壶口流出不少水来,将楼梯浸湿了好大一片。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握着枪,然后脚步放缓,朝楼上走去。 纪成林见状赶紧将他拉住,吩咐两名行动队员先上。 方如今却拒绝了老纪的好意,抢先上了楼梯,将身后的纪成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快步追上。 方如今一只脚刚踏进卧房,就立即停住了身形。 没有开灯,可还是依稀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表弟”瞪圆的双眼,表情惊骇莫名。 他头搁在门槛上,仰面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利刃,血肉模糊。 “表弟”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一息尚存,还是死后怨念未了。 方如今大吃一惊,这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日本间谍“表弟”,怎么转眼之间就被人杀了? 跟在后面的老警察走到门口,扒着门框探头,看到这血腥一幕,“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 本来没人让他来,但是这老警察执意要亲眼看到日谍被抓,央求了方如今一番,这才跟了过来。 方如今眼珠一转,没有急着俯身去检查,而是急速扫视了屋子一圈。 忽然,他的双眼微微一眯。 “行了,人都死了,大家伙都退出去吧,一会儿让人把尸体抬走。” 接下来,方如今的一句话,让屋子里的人感到莫名其妙,这样的处理似乎是太草率了一些。 只有纪成林一直跟在方如今的身边,他知道既然队长这么说了,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当即挥手命人撤离。 然而方如今和纪成林只是退出了门口,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这期间,纪成林始终都是警惕地将将枪口对着屋内。 方如今的目光在地上梭巡着,忽然定在了某处,他对着纪成林使了个眼色,老纪点头会意,并将枪口继续对着屋内,而方如今这时从门口拾起来一个仅仅剩下泥土的小花盆,狠狠砸向屋角。 第二百六十二章 高手对决 屋角那里摆放着两扇竹制小屏风,拼在一起,平日用来遮挡溺桶等隐私之物,这样主人起夜就不必下楼了。 屏风本身很轻薄,被沉重的花盆一砸,“哗啦”一声,应声倒地散了架,从后头跳出一个蒙面的小个子来。 “不许动,再动就打死你!”方如今厉声喝道,声音里透着兴奋。 两把枪瞬时间对准了小个子。 这里的窗户朝向正南方向,轻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方如今刚才就注意到了,外面的月光照射进屋角,两扇竹屏风的影子之间应有一道光隙,可有那么一瞬间,两扇影子却连在了一起——这说明屏风后藏着人。 想必是这凶手杀人之后,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人堵在了屋子里,情急之下,只能暂时藏在屏风后头,没想到却被紧追不放的方如今发现了。 虽然暴露,面对着两支手枪,可小个子蒙面人却并无惧色。 对方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方如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笑——嘲笑。 一种不妙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而久经沙场的纪成林此时也意识到了危险即将来临,朝着对方开了一枪的同时,将方如今向门外推出。 这一枪并没有朝着小个子黑衣人,纯粹是将其逼退,不至于被其所伤。 方如今被他这么一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刚才不应该直接道破对方藏身之处的,只要命人将此处围起来,这个凶手就是插翅也是难逃。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纪成林开枪的同时,对面也是寒光一闪,刀锋迅猛逼近,朝着纪成林的哽嗓咽喉刺来。 好快的身手。 不过,既然对方用了刀,大概率说明没带枪,这就好办多了,也许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活口。 能够将“表弟”灭口的,一定是更高级别的间谍。 “老纪,抓活口。”方如今对老纪的身手有着足够的自信。 “好!”老纪虽然答应,但是面对的形势却是异常凶险。 他现在不顾体面,整个人一下子趴在地上,勉强躲过这一刀。 还没等那小个子蒙面人再次发射飞刀,他左手便已经探到了腰间,拔出自己的飞刀,朝着对方的下三路扔了过去。 只要对方腿脚受伤,抓活口的几率便大大的增加了。 那小个子蒙面人显然没有料到老纪的还击会如此之快,仓促之间,顺手抓起手边的一个花盆,迎着飞刀就掷了过去。 这花盆大约两个拳头大小,盆内的花卉早已枯萎,只剩下干燥的培土,和飞刀撞击在一起,盆体登时碎裂,细碎的尘土被甩出来,斗室之内登时烟雾弥漫。 小个子蒙面人趁着这机会,又投掷出了一把飞刀,并且身子迅速地后移,将一张长条桌猛地一踏,桌面竖起,形成屏障,暂时脱离了老纪的攻击范围。 几乎就在同时,方如今和老纪同时听到了楼下传来惨叫一声,竟是那退下楼的老警察发出来的。 不用说,这小个子蒙面人想要逃走,直接用飞刀开路,击中了那老警察。 方如今大怒,这小个子蒙面人在层层包围之中,竟然还想带着桥本望村逃离包围圈,见事不可行之后杀人灭口,现在还伤了老警察,这简直是对临城站他们这帮抓捕人员最大的侮辱。 “表弟”已然被灭口了,这个小个子蒙面人对案件的侦破至关重要,方如今并不敢贸然下达开枪的命令。 对方尽管身手了得,但只要不太过于接近,其杀伤力着实有限,能够抓到活口还是要尽量地抓到活口。 可是,小个子蒙面人终究是不肯就范。方如今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下一刻,屋内和楼下同时陡然亮光乍现,这一下亮的几乎要刺瞎人的双眼,方如今急忙闭眼闪身,贴到了门 外的墙壁上。 纪成林也是双脚一蹬,倒退离了门口,并顺势向着屋内又掷出一把飞刀。 “当啷”一声,显然没有击中目标。 紧接着,便听到窗扇发出“砰”的一声,小个子蒙面人不再过多纠缠,一转身,居然从窗口跳了出去。 下面的人既没有得到开枪的命令,又被亮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楼上的动静,纷纷向后退避躲闪,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等视力恢复过来之后,方如今和纪成林快步冲进房间,到窗台往地面上看,却没看到对方踪影。 这时屋顶有轻微的响声传来,方如今和纪成林一抬头,发现那小个子蒙面人居然从这栋小楼的楼顶跃到了楼旁的一株大榕树上。 “在上面!” 对方的动作轻盈至极,简直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双臂轻轻攀上了树枝,借着惯性的力量又是一荡,身形腾空而起,足尖落到了隔壁的房顶上。 真当临城站的人都是草包饭桶吗? 纪成林冷笑一声,双手反手攀出窗台上缘,身子一摆,也迅速翻到屋顶。 屋顶平阔,极适合奔跑,他很快照猫画虎地跃到了大榕树上,又翻到了隔壁的屋顶。 方如今看得眼花缭乱,急忙带人下去追击。 江南一带的建筑相邻的很近,几乎是鳞次栉比,有的小巷子容一人通行,这为两人在屋顶上的追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条件。 前方的小个子蒙面人还没有走远,两人你追我赶,一个个屋顶跃过去,脚下片刻不停。 地面上的人行动队员和警察们也是顺着头顶上纪成林的指引,纷纷追击聚拢而去。 小个子蒙面人固然身手矫健,纪成林也不让分毫,甚至速度和力量上还更胜一筹。 纪成林习武之时,这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师父也是传了不少,久而久之,在屋檐房顶之间飘来荡去不成问题,甚至是如履平地。 眼见纪成林越追越近,小个子蒙面人又一次跃过两个屋顶之间的空当,猛一转身,一把飞刀刺来。 身后的纪成林已经高高跃起,看起来好似迎着刀尖撞过去一般。 他半空中无法避让,情急之下将头上的警察大盖帽摘下,迎着飞刀的往前一撩,等刀刺穿帽顶的一刹那,猛然扯动,把刀尖拽偏了几分,飞刀穿过破洞,劲力不减,直直向后方飞去。 不论对方的身份,单说这一手的飞刀功夫,就让纪成林颇为佩服。 两三分钟之后,纪成林体力优势渐渐凸显出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小,待小个子蒙面人刚刚落到一个屋顶之际,纪成林也是飞身赶到,凌空就踢在了小个子蒙面人的后背。 尽管小个子蒙面人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卸下了这一脚的力量,但是仍是被踢的不轻,愣是忍住没有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吐出来。 被纪成林一脚踹倒,小个子蒙面人就地一滚起身。 与此同时,纪成林也是欺身而上,两人当时在屋顶打斗了起来。 就在这时,脚下的巷子内传出了一片叫喊声,听声音是外围的一些警察们。 其中还听到了周新刚的喊声:“大家别轻易开枪,临城站的长官有命,要捉活口!” 纪成林边打,对那小个子蒙面人喝道:“今天你休想从我的手里逃出去。” 经过短暂的交手,他感觉到对方的招式虽然十分的精妙,但是在气力上输了不少,应该是个女人。 果然,渐渐的,对方在缠斗上已经落了下风,可就在这时,纪成林在耳畔忽然听到了一阵疾风破空而来,急急偏头一闪,一支钢针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颊飞过。 若再偏个半分,只怕这钢针就刺入纪成林咽喉了。 趁他一愣神的工夫,小个子蒙面人一下将他推开,将其摆脱,纵身跳下屋顶, 姿势极为飘逸灵动。 小个子蒙面人挑的逃跑方向恰到好处,屋后就是一条河,而一艘小舟正好停在岸边,小个子蒙面人足尖轻轻一点,点在船尾,系在岸边柳树上的细绳便如同接到命令一般挣脱开来,那小舟随其身形向对岸驶去。 纪成林没想到,这个刺客原来还有同伙。 他几步跑到屋顶边缘,正要去追赶逃走的小个子蒙面人,却冷不丁地心头一阵悸动。 他连忙下意识地一低头,又是一支发着瘆人的蓝光的钢针擦着头皮飞过。 地面上混乱不堪,人声嘈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射来的。 不能让这个日本间谍就怎么跑了,纪成林也不管了,从空中落下的当口,就对着小个子蒙面人的背影开了两枪,明显看到对方身子晃了一晃,应该是被击中了。 但是,对方的动作很快,身子腾空朝前猛扑,落地之后一骨碌,就闪身到了一棵大柳树后,接着就消失在了对岸。 河面足有十来米宽,纪成林知道此时再追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得大声呼叫,可是他和小个子蒙面人在屋顶上追逐如履平地,方如今和其他的行动队员却只能是沿着地面的巷子七拐八绕地向这边支援,时间上明显慢了不少。 等第一拨的支援力量赶来时,纪成林只能是望河兴叹。 当方如今匆匆赶来的时候,纪成林站在放在系着小船地方,向他详细汇报小个子蒙面人的逃跑情况。 两人带人向下游走了三百多米,才找到了一座石桥,过了桥,对面包抄过来的都是一些分局的警察,方如今指望着他们将小个子蒙面人拦截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打听,根本没有人见到过这个人。 无奈之下,方如今只好回去向张鑫华复命,满以为会挨批,可是张鑫华非常大度地道:“如今,这件事错不在你!如果我之前的抓捕成功,也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这次我们遇到的日本间谍较之以往更加的狡猾,身手也更好,是目前我见过的最为难对付的对手,应该是特高课总部派来的精锐!” 这就是有担当的上司。 这次的抓捕行动,之所以会让日本间谍逃走,就是因为抓活口,以至于更多的行动队员和警察都成了摆设,若是早就下令开枪的话,这个日本间谍就是本事再大,现在也被打成了蜂窝了。 既然人没有抓到,只能是采取补救措施了。 张鑫华和方如今都是痛快的性格,不会一直都停留在过去。 根据小个子受伤的情况,行动队联合警察局,对各个医疗机构进行秘密的监控,一旦有人前去治疗枪伤,立即报告。 方如今则是直接回到了靠河边的小楼,搜查桥本望村的尸体。 小个子蒙面人在二楼的卧室中杀人灭口的时间相当短暂,他既然没有时间及时逃离,也极有可能来不及带走桥本望村身上留下的线索,让方如今捡漏。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桥本望村身上确实有线索的基础上。 此时,桥本望村尸体躺在一滩猩红的血迹上,两名行动队员站在一旁,没有方如今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移动尸体。 方如今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起来。 伤口很深,一刀毙命。 从桥本望村狰狞的表情来看,似乎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会突施杀手。 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口袋,都没有发现可疑物品,倒是找到了一根火柴棒,跟张鑫华之前发现的大体相同,初步判断这个所谓的“表弟”也曾经跟出现在酒楼里的日本间谍曾经去过同样的地方。 纪成林也过来帮忙,他用匕首将桥本望村的鞋底子都一层层地割开了,这里面也是可以藏情报的,但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搜查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结束,没有任何的收获。 正在纪成林吩咐将尸体抬走的时候,方如今突然喊了停。 方如今再次蹲到了桥本望村的尸体前,撩起他的衣襟仔细地查看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感觉着手中的质感。 布料很新,纽扣也是新的,像是新买的或者是新做的,而这个时代一般都自己挑选布料,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老纪,我记得他的左大腿外侧是不是有一道新的伤痕,再看看。”方如今十分仔细,几乎记得每个细节。 尸体上除了致命的刀伤,还有其他的一些旧的伤疤,唯有大腿处的疤痕与众不同。 第二百六十三章 留下痕迹 纪成林虽然不解,但还是将桥本望村的裤腿用剪刀剪开,视线之中赫然有一道寸余长的伤痕。 “老纪,你看这道伤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纪成林仔细端详了片刻,道:“不超过三五天的时间,而且我看这伤痕的形状,应该是被尖锐物隔着衣物划开的,受衣物的拉扯,这条伤痕才没有继续扩大,而且有些不规则。我猜测,应该是这个家伙翻越某些障碍的时候,不小心搞出来的。” 方如今点点头,这跟他的判断基本上是一致的。 他忽然想到了张鑫华的临时指挥部就设立在一个裁缝铺当中,当即将桥本望村全身的衣物都扒了下来,带到裁缝铺。 张鑫华已经回去向侯科长和站长复命了,这里仍留下行动队员站岗,等着方如今他们回来。 不多时,裁缝铺的老板和一个伙计就被带了过来。 老板体形瘦小,额头皱纹挤成一团,显得有些苍老。 伙计大约十八九岁出头,一脸的稚气。 两个人都是战战兢兢,一脸的紧张,纪成林一指老板说道:“队长,这就是裁缝铺的金老板。” 金老板赶紧上前一步,来到近前,躬身行礼,说道:“长官,小的是这裁缝铺的老板金达明,您有什么吩咐?” 方如今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伙计,问道:“你是这里的伙计?” 伙计赶紧回答道:“是,我叫傅德友,是这里的伙计。” 方如今嗯了一声,摆手说道:“金老板,你们先过来看一看,这衣服是不是新做的?” “是!” 金达明闻言赶紧上前,一看桌子上的血衣,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指着道:“长官,这……” “你不要害怕,只需要检查一下是不是新做的,如果能够认出是哪个师傅的手艺,就更好了。” “是!” 金达明颤抖着手拿起桌子上的血衣,仔细查看了一遍,很快就下了结论,说道:“长官,这衣服的布料是新的,走的针线也能看出是新做的,这针脚……” 他一边重复着,一边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地思索着。 末了,金达明挠挠脑袋:“我……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这让方如今不禁眉头一皱,在这个时候,民间还没有大型的制衣工厂,老百姓穿衣都是自己制作,或者从裁缝铺和成衣店购买,会制作衣服的手艺人太多了。 像临城这样几十万人口的大都市,裁缝铺子也有不少,想要从中追查到制作这件衣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方如今并没有死心,而是再次追问道:“金老板,你再好好看上一看,这些衣服在制作工艺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他语气又重了几分:“我先警告你一句,如果你敢有任何隐瞒,后果你是很清楚的!” 言语之间,尽是威胁之意,吓得金达明一个哆嗦。 方如今等人是干什么的,他已经了解了,平日里那些耀武扬威的警察们在方如今他们面前都得夹起尾巴了,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得罪的起这些瘟神? 只怕一个应对不好,今天就要关张大吉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拿起衣服再次仔细的查验,好半天又开口说道:“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布料衔接,我们一般都是采用平针缝纫,这样的制作方法简单实用,直接用机器就可以缝制,省时省力,但是在外观上就差了那么一点意思,适合大批量的衣服制作。”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其中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门道儿,方如今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打断金达明。 “长官,您仔细看,就这里!”金达明指着其中的一处针脚道,“可是这件衣服就不同了,在几处的缝合处都采用了藏针或者暗针缝纫法,这样的处理,过 度自然,韧性结实,从外观上也漂亮一些,不过,这需要手工制作,不能使用机械缝制。” 方如今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追问道:“那咱们临城有这样技术的人多吗?” 金达明略微一想,说道:“不算多,即便是藏针和暗针,手法也有很多种,不过像眼前这几件使用的手法,一般是江西传过来的,在苏浙一带特别是临城本地使用的人不多。” 方如今大手一挥,马上吩咐道:“很好,你好好地回忆一下,这这样的针脚到底是出自哪位裁缝之手。” “是,是,是……”金达明嘴上答应着,但是一直不肯开口。 那叫作傅德友的小伙计倒是胆子大一些,凑上前来,盯着那细密的针脚说道:“老板,这不是城西刘记裁缝铺的手法嘛,您不是上个月还让我练这种手艺的吗?” 金达明不着痕迹地瞪了伙计一眼,忙道:“是,是,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这不就是老刘头的手艺嘛,嗐,当年我还看不上这手艺,现在也像模像样了。” 方如今知道金达明早就认出了是刘记裁缝铺的手艺,只是不肯得罪人说出来而已,倒是这小伙计心直口快。 不过,他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种事也没有必要说破。 “金老板,你肯定这是刘记裁缝铺的手艺?” 金达明点头道:“没错,长官,我干这行几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出针脚和款式是出自谁人之手。老刘的行针走线利落,间距紧凑,平整流畅,整体的尺寸比例放量适中,手法细腻准确,看起来还十分的好看,我想肯定是他,不会有错的。” 他看着方如今,张张嘴,又道:“长官,我知道的都说了,您能不能替我保密,毕竟我们还要靠着这裁缝铺吃饭。” 对此,方如今倒也理解,都是平头百姓,谁愿意跟日本间谍扯上关系。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外人说起是你认出这个针脚的。”方如今点点头。 金老板和伙计下去之后,方如今对纪成林道:“刚才在查验尸体的时候就发现死者的衣服,无论是胖瘦,长短都很合身,也就是说,这衣服应该是量身裁定的,果然没有猜错。你这就派人连夜去刘记裁缝铺。” “明白!” 尸体和衣服的事情处理完毕,方如今又带人去了陈家。 看到一群警察又闯进了自己的家中,陈家人吓得瑟瑟发抖。 方如今也并未为难他们,迅速问明了缘由。 在陈姓男人的带领下,在西厢房的一处案几下打开了密室的入口。 密室的机关设计十分巧妙,需要将西墙上的佛龛里的观音坐像向后推一下,再向左一扳,最后再顺时针转动三圈之后,密室的入口才会打开。 这一点,可以说花了不少的工夫,即便当初是方如今亲自前来搜查,也未必会发现,另外的三个行动队员就不更加不用多说了。 根据一名行动队员回忆,他当时就发现了佛龛是能够活动,也以为是发现了密室的机关,还因此激动了好一会儿。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佛龛虽然能够活动,但是拧来拧去却始终不得其法,又用枪把在墙壁和地面上敲击了一阵,并未发现空心夹层之类的部位,最后只得放弃。 其实,陈家人将密室机关伪装的十分到位,陈家的男主人用手稍微摆弄了一下,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便出现在了供桌的下方。. 因为担心日本间谍在里面做了手脚,打头的行动队员进去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两分钟后,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婴儿的嘴被堵着,想哭又哭不出来,小脸憋得都发青了,看这样子,若是再晚一会儿进来,怕是小命就没有了。 待将塞在嘴里的布条撤出来之后,响亮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嗓子都哭哑 了,很是可怜。 “他妈的,天杀的小鬼子,真是是畜生不如!”老警察禁不住狠狠骂道。 他被小个子蒙面人用飞刀刺中了手臂,好在没什么大碍,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方如今本来让他回去治伤了,可是他非要再跟着。 老警察有自己的打算,从周围的人对方如今的态度来看,他便猜测方如今在临城站的地位非同一般,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行动队长的人,那还能差的了? 反正今天这一刀也是挨了,还不如忍着疼,索性跟到底。 方如今见他执意如此,便也没有拒绝。 女人一把抱过婴儿,已经哭成了泪人。 陈姓男人见孩子平安无事,扑通一声给方如今等人跪下了,眼角含泪道:“感谢各位长官救了小儿的小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然谁肯给小鬼子打掩护啊……” 方如今看着他,问道:“这个不怪你,我想问的是,别人家生了孩子,亲朋好友那里都会奔走相告,可你们家呢,这添丁之喜你们是不是藏的太深了点?” 男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一旁的老警察厉声喝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所隐瞒,是不是当我们这些警察是吃干饭的?” “长官,我……” 男人长叹一声,详细叙说了其中缘由。 原来,男人叫陈大林,这婴儿并非他和老婆所生,而是一个好兄弟留下的骨血。 这位兄弟姓邱,名德惠,人称邱老三。跟陈大林一样,祖上都是给皇家做工的工匠,传得一身好手艺。 两家世代交好,陈大林的妹子嫁给了邱老三,两家成了亲家,关系更近了一层。 陈大林和邱老三凭着自己的手艺,在临城揽活,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可就在两个多月之前,邱老三忽然跟陈大林说有人找到他,说要包给他一个大活,这趟活做完了,以后三五年吃喝都不愁了。 陈大林比较保守,担心邱老三被人骗了,便对其进行劝说,但邱老三的胆子比较大,表面上答应陈大林,暗中仍是接了那趟活儿。 结果一个半月前,邱老三撇下老婆和只有一个多月的孩子,一去不返。 陈大林找了多日,仍是没有邱老三的踪迹,这个人就像是从临城消失了一般。 一个月前的一个深夜,陈大林的妹妹忽然抱着孩子上门,将孩子托付给哥哥嫂子,说是有人要为难他们母子,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怕是母子两人都得丢了性命。 陈大林大惊失色,自己父母早逝,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给妹妹安排好了人家,又出了这等大事,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他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只是一个劲地哭,大致的意思是邱老三接那个活儿的时候私藏了人家一个值钱的物件,对方找不到邱老三,便堵上门来。 可是,对方一直又不说那物件到底是什么,似乎是另有隐情。 妹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将孩子托付给哥嫂照顾,她自己要去找邱老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大林怎么劝都劝不住,兄妹两个还差点为此翻了脸。 可是他也清楚的很,自己这个妹妹虽然长得娇小柔弱,但性子却是异常的执拗,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陈大林无奈之下,只得给妹妹准备了一些盘缠,千叮咛万嘱咐地才将她送走。 二十多天前的一个深夜,妹妹突然回来了,见到陈大林之后便是嚎啕大哭,说自己的丈夫邱老三被人杀了。 陈大林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妹妹一边哭,一边说,原来她打听到邱老三一个还算要好的兄弟,这人说邱老三之所以失踪,是跟一个盗墓案有关。 临城这段时间以来 传的最多的便是南京高官的盗墓案,只要跟这个案子沾边,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大林直拍大腿,妹夫糊涂啊,为了多挣几个钱,跟那些盗墓贼搅合在了一起,不仅丢了性命,还撇下了这孤儿寡母的,以后妹妹和小外甥可怎么活啊? 不管怎么着,日子还得过,陈大林偷偷将妹妹安置在城郊的一处房子中,那是老婆娘家的一处旧宅子,他隔三差五地去看妹妹。 妹妹也经常半夜里偷偷摸摸地回到城里来看自己的孩子,天不亮就离开。 方如今听来听去,倒是听出了门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雨夜遇袭 方如今认为,邱老三失踪,没准和南京高官家里的古墓被盗案还真有关系。 他当即命两名行动队员带着陈大林去接他妹妹,一个女人家单独住在郊区也不安全,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需要照顾。 同时,又叮嘱那老警察对这一家多照顾照顾,要是有人上门威胁陈家的安全,立即抓了交给临城站惩处。 老警察已经知道了方如今的行动队长身份,怎会放过这个巴结的好机会,自然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陈大林听了之后感激涕零,万万没有想到包庇日谍的事没有被追究,反倒是人家帮着解决了妹妹的安全问题。 这下有警察保护着,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堵在陈大林心里多少天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方如今等人在陈家人的千恩万谢之下走出了大门。 见对方已经回去了,方如今对纪成林道:“老纪,派两个兄弟盯着点邱老三的老婆,我怀疑这起盗墓案没那么简单。” 纪成林点点头:“我下来就安排!” 今天晚上的行动虽然没有抓到一个活口,但也不能说是行动彻底的失败,起码跟松井直辉的嫡系交过手了,积累了经验。 在聊起小个子蒙面人时,纪成林说道:“队长,我敢断定跟我交手的那个人是个女人,此人的身手厉害,是个难缠的角色。” 方如今点点头,松井直辉的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濑户川平被灭口,这次又是一名间谍被灭口,说明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临机应变的处置能力极强,总是能够在行动组到达之前及时掐断线索。 如果利用主场优势,都无法将这些藏在更深层次的日本间谍挖出来的话,一年之后就更加不用想了。 届时全国都将投入抗战,中方在敌占区的情报工作全部都要转入地下,甚至还会面临着被日方情报组织摧毁的危险,能够调动的力量和资源少之又少。 一时间,方如今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在撤离的过程当中,周新刚和老贾赶了过来,周新刚将方如今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刚才的事真是多谢了,我都记在心里。以后但凡你有事,知会一声。” 侦缉科的人在这场抓捕过程中虽然没有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但该出场的都出场了,谁也挑不出理来,而这张入场券是方如今替他争取到的,感谢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这大晚上的把你们叫出来……辛苦了,辛苦了。”方如今对自己的老上司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哪里,哪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周科长,方才被日本间谍劫持的那户姓陈的人家,你可以去走访一下,也许会对你破案有所帮助。” 周新刚眼睛一亮,连连拱手:“兄弟,有心了,有心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快被逼死了,局长恨不得一天找我八趟,全都是为了这事。” 说着,他摘下大檐帽,露出已经有些稀疏的脑瓜顶:“你看看,为了破案,我的头发是大把大把地掉啊!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临别之时,方如今又和老贾打了招呼,不过老贾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一只胳膊耷拉着,一问才知道,在刚才的围捕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一跤。 方如今对这个一入行就带他和蒋进的师父,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上前询问伤情。 “不碍事,不碍事!”老贾连连摇头,“你赶紧去忙,我这都是小伤。” “还小伤呢,连袖子都摔破了。”方如今笑着道,“以后你可得注意点,别那么卖命了。” 老贾孤身一人,生病了都没人照顾,方如今不得不劝他。 老贾捂住胳膊:“赶紧忙吧,忙吧,我们也回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之中,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帘,唯有八仙桌上一 盏昏黄的油灯有些生气。 随着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惨呼,冷秋文身子猛然向前挑起,双目赤红,嘴里的木棍差点被咬断。 一颗带血的弹头被她用手里的尖刀挑了出来,鲜血淋漓。 她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着,额头上沁满了汗水,身上的汗水更是将衣服完全浸湿,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略微歇息了一会儿,她忍着痛,单手操作熟练地给伤口缝合、敷药、包扎。 子弹击中了手臂,所幸没有吃正部位,并没有伤及骨头,只是手臂一两个月用不得。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倒在床上。 她闭着眼睛,回忆着这次险而又险的行动。 和自己缠斗的那名中国特工身手极佳,远远地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就差一步,她就被抓住了。 按道理说,那名中国特工是完全有可能将自己生擒的,只不过自己提前布置好了退路,并且中国情报部门想捉拿活口而已。 不过,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当她飞身跃下屋顶,借助早就准备好的小舟渡河时,后面追击的中国特工竟然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冷秋文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了,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双目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习惯性地伸手去向脖子里一抓,手指便捏住了一根细细的线绳,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用力一扯,一根断了的细线被完全扯了出来。 冷秋文像是疯了一样从床上爬来,也顾不得手臂上的枪伤了,她翻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和整张床铺,都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东西。 一刹那,她一拳狠狠地打在墙壁之上,顿时鲜血淋漓。 这一拳打出去之后,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上,眼里充满了震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夜里的这次抓捕行动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多,行动队员和警察们这才陆陆续续地收队各自返回。 临城这座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犬吠声代替了刺耳的枪声和喧闹声。 刚才还是略有些闷热的夜晚,墨云已经悄然无息地将整个临城上空笼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雨开始下了,而且越下越大。 一道电光劈过,大地一片耀白,在暴雨中,只见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挥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蹒跚前行,透过黑色的圆框眼镜,眼前的一切早已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临城的街头行人稀少,平时乱窜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 地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滩滩的积水,垃圾漂浮在水面上,一脚踏下去,就是一朵又脏又臭的水花儿,让此时走在路上的人不免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中年男人神情戒备地走在雨中。 他是老胡,临城益寿堂的老中医,真实身份是临城红党地下组织秘密联络处的负责人,代号“蜂鸟”。 此刻,他连夜出诊,顺路前往接头地点,去执行一次特殊的任务。 老胡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手中擎着一把甲路桐油伞。 当他收回目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擎伞的手腕,因为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竹节手链。 这手链是老胡最为钟爱的,因为这是他刚刚上初中的女儿亲手为他编制的。 老胡的妻子早逝,女儿小敏是他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现在乖巧懂事,老胡一直对其宠爱有加。 出诊比预想的时间要快的多,想着是雨天,老胡就背着药箱赶路提前到了接头地点。 此时距离接头的时间还有十几分,出诊走得急,老胡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接头的地点刚好是一个馄饨铺子,他想着就向进去垫吧一口。 老胡收起伞走了进去,馄饨铺里冒着热乎气和飘着香味直钻鼻孔。 这个时候还在吃馄饨的人,都是忙活了一天的劳碌命, 跑堂的过来招呼客人,老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要了一碗馄饨,掏出手帕,并没有先去擦拭有水汽的镜片,而是先把竹节手链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才轮到眼睛片。 昨晚这一切,之后,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一看不要紧,老胡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原来,馄饨铺里又进来了两个人,应该是跟他前后脚进来的。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老胡觉得这两个人很可疑,这两个人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朝这边打量。 老胡收回目光,向着窗外看去,这一看更是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借着闪电劈空的一瞬间,他看到馄饨铺对面的巷口有人影在晃动。 这么大的雨还站在外面,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有问题。 有埋伏,要出事了! “先生,您要的馄饨!”这时,跑堂的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老胡微微点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老胡镇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他不明白自己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为什么就会被敌人给注意到了。 这么一想,老胡的心情开始忐忑了起来。 看样子,这次自己凶多吉少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特务们早就在暗中跟踪监视自己了,这个时间不会太短。 不然,这么大的雨,这些特务们怎么会聚集到这里,现在怎么办? 老胡掏出怀表看了看,再有五分钟的时间,接头的同志就会出现了。 如果在这之前没有采取紧急措施示警的话,自己的同志就会有危险了。 看周围的情况,特务们一定出动了不少的人,一旦进入这个伏击圈,就很难逃出去。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那他老胡成了组织的千古罪人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老胡心念电转,已经有了主意。 他端起瓷碗,呼噜噜才吃了一口,忽然手一滑,满满的一碗馄饨连汤带水掉在了地上,汤水溅得鞋裤上都是。 “伙计,过来,过来!” 老胡这么一喊,顿时将馄饨铺里其他客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手伸向了腰间,蓄势待发。 跑堂的一颠一颠地快步赶到了老胡的面前,打眼一看,赶紧作了一个罗圈揖,蹲下身子,用搭在肩头的手巾替老胡擦拭鞋面和裤脚:“哎呦,先生,您没烫着吧?” “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这馄饨还能吃吗?”老胡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洒了一地的馄饨道。 刚才没注意到这个伙计,现在一看觉得有些面生。 外面下着大雨,有行人没带伞,索性坐到铺子里要上一碗馄饨慢慢等着雨停,所以店里比往日的生意还要好一些,跑堂的听到碗摔了这才转过身来,平白无故地被老胡一通骂,忙道:“先生,我没听明白您什么意思?” “我要馄饨的时候,明明说了不要醋,你偏偏给我放了醋,这不是害我呢吗?” 放点醋能怎么的了,又吃不死人! 跑堂的明明记得老胡点馄饨的时候,也没嘱咐过不要放醋,还是赶紧陪着笑脸道:“哎呦,先生,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们小本买卖不容易,今天实在是人太多了,照顾不周,您多担待。我这就再给您上一碗。” 老胡就是要故意闹事,把水搅动起来,这些臭鱼烂虾才能露出水面。 跑堂的作势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走,老胡一眼就瞥见了他 的腰间隐约可见枪柄。 “你给我站住!”老胡一把就将跑堂的拽了回来,“别以为我好欺负,换一碗馄饨就完事了?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得耽误我多少时间,我等的起,我的病人等的起吗?” 老胡一边叫嚷着,一边和跑堂的就拉扯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将周围桌子上的碗筷碰到了地上,客人们也是纷纷站起身来躲避。 老胡趁着跑堂的没反应过来,一把就拔出了对方插在腰间的手枪。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跑堂的张大嘴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却是软绵绵的倒下了。 “杀人了……” 枪声一响,馄饨铺里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滚开的热油中,顿时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起身奔跑。 跟着老胡进来的两个男人将手枪拔出来,可是眼前人影晃动,根本无法瞄准老胡。 巷口的特务听到馄饨铺的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拔枪过来增援。 老胡抬手一枪,一名刚好跑过窗口的特务应声倒地。 老胡瞥眼看到后厨的方向没人,想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便调转方向夺路而逃。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戳中软肋 老胡拔腿向后厨的方向飞奔,一个围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冲出来,才刚刚举起了枪,就被老胡一枪撂倒。 老胡之前也在部队待过几年,枪法自然是不弱,后来负了伤,组织上为了照顾他,这才给他调整了工作。 身后一个特务已经举枪对准了老胡的后心,只听有人喊:“不许开枪!抓活的!” 这个当口,老胡跨过倒地的特务冲进了厨房,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之后,他猛地推开后门,一头冲进了大雨中。 大概是考虑到后厨已经有了守着的缘故,后面的小巷当中并没有特务埋伏。 老胡迈开大步一路狂奔,但很快他就发现前面的路被人堵住了。 有特务对着天上开了一枪,高声喊道:“你跑不了了,缴枪不杀!” 老胡一边开枪与敌人周旋,一边调头继续狂奔,可是刚钻进另一条巷子里没多久,前方又被特务截住了。 他的脑子“嗡”地一下,看来四周早被敌人布下了天罗地网,特务的数量远比自己估计的要多。 但愿跟自己过来接头的同志还没有一头扎进敌人的埋伏圈。 前后两个方向的退路都堵死了,瓢泼大雨中,十几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特务,像是从地狱冒出来的恶鬼,纷纷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老胡,老胡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紧要关头之际,老胡把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睛一闭,就要扣动扳机。 这一刻,他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了下来,自从离开家乡参加革命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做好了为革命献出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的思想准备。 想当初他和战友们在山里打游击,面对数十倍于几的敌人,即使身负重伤、浑身是血成了血人,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为了革命而牺牲,死得其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老胡坚毅的面庞。 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闪电,老胡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一个身影来。 那是他的女儿小敏! 想起小敏充满稚气的脸庞,老胡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在心底里喊了了一声:“小敏,爸爸对不住你了,爸爸先走了!” “砰!” 随着对面火光乍现,一声枪响,老胡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他的手枪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垂下的手臂滴落,很快被地上的雨水稀释的一干二净。 老胡顾不上受伤的手,像是疯了一样扑向掉在地上的手枪,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不能做敌人的俘虏。 然而,一个黑影疾速地穿透了雨帘,裹挟着劲风而来。 老胡被一脚踢中了小腹,痛苦地后仰倒地。 老胡倔强地仰起头,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一个阴恻恻的面容在老胡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尽管时间短暂,但老胡还是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就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这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革命同志鲜血的刽子手。 刘海阳微微低头冷冷地看着老胡,嘴角带着胜利者才有的笑意,雨水顺着他头上的黑色雨帽滴滴哒哒地滴落,掉在了老胡的脸上。 “胡大夫,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你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早有如狼似虎的特务们上前将老胡按住,七手八脚地就将老胡绑了起来。 任凭老胡如何反抗挣扎,都是动弹不了。 “说出你和你接头的人的姓名!”刘海阳居高临下,摆出用胜利者的姿态问道。jj.br> “你休想!” “啪!”刘海阳狠狠地扇了老胡一个耳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呸!你这个狗特务,刽子手,要杀要剐,就赶紧来啊!”老胡嘴里吐出一口血水。 刘海阳冷笑一声:“我们找你找得那么辛苦。想这么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这时,三个特务相继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对着他都是摇摇头。 “知道了。”刘海阳皱皱眉头,这次费尽心机终于捕获捕获了老胡这条大鱼,但是这次的抓捕行动并不能够称之为完美。 因为,和老胡接头的人漏网了,而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 这次的抓捕行动是经过精心计划的,没成想还是被老胡提前识破了。刘海阳还没有来得及去复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次行动虽然没有直接把老胡的同伙抓获,但是他相信顺着老胡的线索顺藤摸瓜,一定会有更大收获的。 前几天被临城军事情报站无缘无故抢走人犯,让刘海阳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次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 回到了临城调查室,刘海阳对老胡使尽了各种酷刑,想撬开老胡的嘴巴。 可是,老胡始终是咬紧牙关,即使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也始终没有说出组织的秘密。 刘海阳把调查室里的刑讯好手都请来了,一直审讯到了天亮,期间老胡十几次昏死过去,但仍旧还是一无所获。 得到消息的彭浩良一大早兴冲冲地来到了审讯室,看到两眼熬得通红的刘海阳,再看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胡,就知道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不免又劈头盖脸地将刘海阳骂了一通,责令日本特务限期撬开老胡的嘴巴。 彭浩良走后,老胡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他怒视着特务打手们一言不发。 然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刘海阳没有对老胡再次用刑,而是命令医生给老胡医治刑讯伤。 接着,刘海阳便离开了刑讯室,将老胡晾了起来。 老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一股饭菜的香味唤醒。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直叫。 从昨天晚上出诊,一直到现在,只是喝了一口馄饨汤,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又连续受了一晚上的大刑,早就饥肠辘辘了。 老胡内心犯嘀咕,这些狗特务到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刘海阳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对老胡说:“胡大夫,对于你的意志和勇气,我刘某人十分的佩服。这样,咱们一起坐下来边吃边谈怎么样?” 老胡冷静地看着他,淡淡一笑:“行了,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吧。既然已经落在了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可谈的。” 刘海阳也不生气,笑呵呵道:“不瞒你说,我审过那么多的人,你胡大夫是难得的硬骨头,有气节,在下是真的佩服你的勇气。但是,我今天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邀请你的,机会难得,你看我们坐下来边吃边慢慢谈如何?” 说罢,也不待老胡同意,便命人将老胡从十字架上架了下来。 老胡身体极为虚弱,只得任由他们摆布。他即使靠着椅背都坐不直,后来还是一个特务用宽布条将其绑在了椅背上,这样才勉强坐住。 老胡闭着眼睛,心里盘算着这些狗特务到底还有什么伎俩。 刘海阳朝着老胡一直面带微笑,指着桌上的酒菜:“胡大夫,您不用客气。这是我从醉仙楼订的酒菜,很丰盛,但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要不您先尝尝?如果吃不惯,我再让他们去换。” 老胡一言不发,特务们无非就是威逼利诱那一套,只是现在看刘海阳的做派,有点搞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刘海阳给老胡倒了一杯酒,摇晃着酒瓶道:“胡大夫,二十年的花雕,我珍藏了好久,一直都舍不得喝。今天特意请胡大夫尝尝。说起来,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说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胡大夫,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 么事,咱们先老老实实地吃了这顿饭再说。我敬你!” 酒杯轻轻一碰,老胡却是一动未动。 刘海阳略微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先干为敬了!” 刘海阳吧嗒嘴:“胡大夫,看来你在这里不是太习惯,要不我找个人陪着你一起吃怎么样?” 老胡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他知道特务该出实招了。 刘海阳拍一下手,审讯室的门开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斑驳的水泥地板上。 老胡向门外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一种强烈的不安从心底生了出来,让他的心砰砰直跳。 刘海阳笑眯眯道:“胡大夫,我相信你见了此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话的工夫,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被特务推了进来。 老胡一看,登时就怔住了。 刘海阳招呼:“胡大夫,未经你的允许,我们把你的女儿小敏也接了过来,实在是冒昧的很。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请你多包涵。” 说罢,又招呼小敏:“孩子,快来,坐到这里来,挨着你爸爸。” 见到女儿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老胡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支着桌子摇摇晃晃地要往起站,这一下发力又急又狠,竟是将绑在背上的椅子也带来起来。 但是,他受了重刑,两腿一软,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女儿小敏见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飞扑到了老胡的身上,奋力往起扶他:“爸爸……” 比女儿更加悲伤的是老胡,两大颗眼泪噙不住,滚落下来。 他看到女儿,顿时心如刀绞一般。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以为隐藏的好好的女儿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老胡深知,自己做的是地下工作,犹如在刀尖上跳舞,所以女儿平时就寄养在一个远房亲戚家,每隔半个月,老胡会偷偷地去看孩子,给孩子带去一些吃的穿的用的,一直以来都是格外的小心。 这些丧心病狂的特务,竟然如此狠毒,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一瞬间,老胡万念俱灰。 老胡本想一把抱住孩子,可想到满身血污,这个样子肯定已经吓坏了孩子,急忙往后退缩,可小敏仍旧是向前扑进了老胡的怀里。 “小敏,小敏……” “爸,我好怕,他们忽然闯进了家里,说你出事了,把我骗了过来。爸,他们打你了?你的脸还在滴血呢。”小敏用颤抖的小手抚摸着老胡的伤处,心疼得掉下来眼泪。 “小敏不哭,爸爸没事,爸爸没事……”老胡的心都碎了。 “小敏,别怕,你爸爸只是犯了错误,只要他肯承认错误,我们就会替他治伤,还会给你们安排一处房子让你们父女团聚。听话,你快劝劝你爸爸!”刘海阳在一旁劝说。 老胡抬头看着刘海阳,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上前将这个敌人咬烂嚼碎。 刘海阳的眼中透着笑意,那是一种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笑意。 “畜生……”怒火伴随着这两个字从老胡的胸腔中喷出。 一个特务在后面端枪对准了小敏! 刘海阳直接无视老胡的怒目而视,继续笑吟吟地对小敏道:“小敏,你看看,你爸爸之所以弄成这个模样,都是因为他的脾气太倔了,你也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是不是,那就赶紧劝劝他,好不好?” 老胡满眼泪花,看着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女儿,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天塌地陷了。 他抬起颤抖的手抚摸女儿乌黑的长发。 “爸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犯了错吗?他们不会伤害我们吧,爸,我好怕啊……” 老胡哆嗦着嘴唇:“小敏不怕,爸爸会保 护你的,不怕……” 女儿小敏是老胡的软肋,一直以来,老胡都没有跟她透露过半句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女儿,革命斗争是残酷的,是需要流血牺牲的,他可以牺牲,可是女儿还太小,他不想让她过多地牵扯到政治斗争当中。 可即便是想尽了办法要保护女儿,最终还是逃不过特务们遍布全城的眼线。 这时,一个女特务走了进来,拉起小敏,柔声安慰。 刘海阳也命人将老胡扶起来,帮助他重新坐到椅子上。 小敏眼泪汪汪地望着老胡,像是在等着老胡说话。 老胡的心彻底地软了,拉起了女儿的手,道:“小敏,别怕,咱们坐下……坐下吃饭!” 老胡知道,这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胡大夫,这就对了,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个饭多好。”刘海阳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了桌子对面。 小敏还是害怕,老胡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敏,你多吃点菜!” 刘海阳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对,对,小敏,多吃点,想吃什么,尽管跟叔叔说,叔叔让他们去给你去酒楼里买。” 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没有什么是比征服自己的对手更加令人高兴的了,刘海阳倒满酒杯,一扬脖子,整整一杯酒就倒进了喉咙里。 “来,胡大夫,吃菜,赶紧吃菜……” 老胡拿着筷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无论如何也夹不起盘子里那块溜肉片…… 刘海阳并没有贪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天,对于临城的地下党组织来说,注定是一场灾难。 第二百六十六章 欲哭无泪 盛夏中午的临城,就像是被上下两座大火炉扣在了中间。 天一热,人的心本来就烦躁,再加上街上临城调查室的车辆横冲直撞,特务们骂骂咧咧驱赶行人,让全城的空气显得更加的烦闷。 狭窄凌乱的街道小巷被被割裂成一个个搜查站点,走不多远,就能看到穿着黑衬衣、黑西裤,头戴黑色礼帽的特务们巡查盘问。 炽热的阳光照在街道两旁的树木上,将树上的叶子晒得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偏偏又在反射作用下,发出惨白刺眼的光,让人不能直视。 只有树木的躯干突兀地伸展着,尤其是那些掩盖在叶子下面的枝条,更是肆无忌惮地展露着本色。在恐怖气氛的笼罩下,看来只有它才敢如此大胆地伸展着自由的身躯。 沿着大街看过去,时不时地就会看到被五花大绑被押解的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坐在黄包车里的陈子廉压低了自己的礼帽,心脏犹如被人猛地揪住似的,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 陈子廉吩咐车夫拐进了车道右侧的一个小巷子,并示意车夫停车。他付了钱,便拎着行李箱,径直朝巷子深处走去。 接连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陈子廉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的大门,“临城大学”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地耀眼。 陈子廉在大学教历史。 他今年四十二岁,尽管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那张英俊的脸庞上似乎并未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据说当年他的女友远渡重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再走进过一段新的感情。 陈子廉是红党临城地下组织成员之一,是老胡的上级领导,也是吴锋剑的下级。 他这次去上海讲课,原计划是乘坐客轮回来,但是由于一票难求,便搭乘了一个回临城省亲的上海老板的汽车。 这老板的儿子曾经是陈子廉的学生,两人相识多年,也是在上海赶巧碰到的。 陈子廉一回到临城便嗅到了弥漫在临城上空的血腥味儿。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子廉左右看看,学校大门口并无异常,他快步横穿街道,迈步进了大学门口。 “陈教授!” “陈教授好!” “陈教授终于回来了,什么时候给我们上《历史研究法》啊?” 陈子廉微笑着和同学们打着招呼回应。 在学生们面前,他是一位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教授,极具人格魅力。 陈子廉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门,放下手中的行李。 作为知名教授,他有独立的办公室,宽敞明亮。陈子廉快步来到了办公桌后,一眼就发现了摆在桌子上的一摞报纸有些不对劲。 他有看报纸的习惯,订阅的报纸都是助理小王老师负责的。 小王老师做事十分的仔细,又是女孩子,每次都会将报纸叠放的整整齐齐,天天如此。 可是,眼前的报纸摆放的十分随意,最上面的一张报纸甚至有小一半儿超过了办公桌的边缘,呈悬空的状态。 陈子廉朝窗户看去,都是关着的,不可能有风吹进来,也就是说,这报纸一开始就没有摆正位置,或者是有人动过了。 报纸的旁边,有一摞学生的作业本,如果是后者的话,应该是学生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报纸。 陈子廉一向没有架子,经常会叫一些学生来办公室讨论学术问题,他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他和小王之外,还有三个人有。 陈子廉也不确定是哪个学生曾经进过自己的办公室。 他又环视办公室内,只见其他的物品摆放都是在原来的位置,没什么变化。 下一刻,他迅速地拿起报纸翻阅。 在翻到第四章报纸的时 候,刊登在民生版面广告栏里的一则不起眼的寻人启事引起了他的注意,大致的意思是,内容大意如下: 十九日,二舅在金牛湖畔遛鸟时不慎走失了,身穿白色上衣,黑皮鞋,长胡子,若见着此人者,请速于智先生联系,有重谢。 这类寻人启事,报纸上最少有十几则,内容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陈子廉产生联想的是落款名字和“长胡子”“鸟”四个字。 “智先生”是吴锋剑在紧急联络时刻使用的代号,而“长胡子”和“鸟”联系在一起,则是指自己的下级——老胡! 这是吴锋剑派人给自己留下的紧急联络信号,通知自己应该马上撤离。 老胡出事了? 陈子廉的心登时就咯噔了一下。 老胡是个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了,这些年为组织作了许多的工作,这样的一个人会叛变吗? 应该不会! 老胡意志坚定,他不会做出背叛组织的事情来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十分严峻,临城调查室的特务正在全城搜捕,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问题出在哪里,都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陈子廉稍微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的东西,就快步出了门。 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思忖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次去上海讲课的任务本来想着推掉的,因为吴锋剑前段时间交待过,近期会有人从江北过来,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需要临城地下组织配合。 这次任务至关重要,陈子廉想亲自参加,但学校那里又没有人可以替换,非他不可好说歹说也请不下假来。 无奈之下,陈子廉将这个情况向吴锋剑作了汇报,吴锋剑综合考虑之后,还是建议陈子廉先去上海,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由他来处理。 吴锋剑是知道老胡的,但老胡并不认识吴锋剑。 陈子廉不在的情况下,就得由吴锋剑直接联系老胡,这样的做法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不过,但凡事都有例外,需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处理。 吴锋剑的考虑是陈子廉在临城大学的身份来之不易,又是学校的骨干力量,利用这个身份,不仅可以起到很好的掩饰作用,还可以对青年进步学生进行考察,以便以后为组织注入新鲜血液。 陈子廉虽然去了上海,但是心一直都牵挂着临城这边的事,原本五天的课程,被他硬生生地压缩到了三天,课程一结束,他就匆匆地赶了回来。 这次提前回来的事,即便是吴锋剑也不知道,但陈子廉一想,刚才自己已经在学校露过面了,而党务调查处在学校里有不少的眼线,自己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他不相信老胡已经叛变了,因为直到现在自己还安然无恙。他和老胡接触的时间最长,频率最多,每次的任务都是由他指派给老胡。 如果老胡叛变了,首当其冲被捕的就是他这个上级才对。 陈子廉知道不该轻易地怀疑自己的同志,但是他还是提醒自己不能有任何的大意,自己经常会去老胡的坐堂的药铺看病和调理身体,特务们的鼻子跟狗一样灵敏,跟老胡有过联系的人都会被纳入调查范围。 再退一步,万一老胡真的没有挺住特务们的严刑拷打开口了,那临城的地下组织将会面临一场浩劫。 还是稳妥一点的好,先把一切痕迹抹除干净,然后再想办法启用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上吴锋剑。 陈子廉一边盘算着,一边快步走在校园里小路上,这次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道去了后门。 出了门,他匆匆叫了一辆黄包车,朝着成北的方向而去。 路上绕了几次远,黄包车夫说自己是个新手,对道路并不是很熟悉,走错了路之后不住地对陈子廉道歉。 半个小时之后,陈子廉来到位于岳帅桥的出租 宅院附近。 沿着小巷走了数十步,陈子廉发现有点不对劲。 周围格外的安静。 他记得以往巷子里经常会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热闹的很。 今天确实有些反常,陈子廉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想想藏在宅子里的东西,还是迈步向前走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警惕地环顾左右,并无异常。 宅子里藏着一部电台,这个地方除了他,任何人都不知道,也包括老胡。 陈子廉掏出钥匙,打开门,大步迈过门槛,回身就把大门关上,插上门闩。 进了屋子,他快速移开大衣柜,从夹壁墙中取出了一个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部六七成新的电台。 他轻轻地在电台上抚摸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老伙计,这几天得委屈你了,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盖上皮箱盖,拎起皮箱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就在这时,房后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落了地。 这处宅子虽然距离闹市区比较远,但也是四面高墙,跳墙进来并不容易。 陈子廉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这时,他又发现大门两扇门板中间的缝隙中光线一明一暗,急忙拎着皮箱退回到了房间内,靠在墙上,掏出一把小手枪,将子弹上膛。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被特务盯上了,并且被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这才致使藏有电台的地点暴露了。 房屋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陈子廉隔着后窗一看,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蹑手蹑脚地贴着西边的院墙向前移动。 几乎就在同时,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屋子里的陈子廉,陈子廉手疾眼快当即就扣动扳机击发射击。 黑衣男人应声而倒。 前面也有人爬上了院墙,刚一露头,陈子廉一枪击中了他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从墙头上跌落。 然而,对方的人很多,陈子廉顾前不顾后,很快前门被跳入院子中的特务打开,七八个特务涌了进来。 陈子廉向他们开枪射击,又击毙了一人,打伤了两人。 特务们发了狠,向屋子里猛烈地进行还击。 陈子廉的肩头中了一枪,枪都拿不住了,只得换了一只手。 没多久,又有特务从后窗偷袭开了一枪,打中了陈子廉的腿,陈子廉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后面的特务趁机又朝着他另一条腿开了一枪。 陈子廉闷哼一声,那特务以为陈子廉失去了抵抗能力,正在得意,不料被陈子廉一枪击中了面门,当场毙命。 趁着这个当口,陈子廉咬着牙艰难地爬向电台,身后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就在他将电台压在身下的时候,屋子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两个举着手枪的特务就冲了进来。 陈子廉举枪射击,“咔嚓”,却发现子弹打光了。 一个特务狞笑着走上前来,陈子廉一看,正是拉着自己来这里的那个黄包车夫。 这时他才想起之前黄包车夫对道路不熟的情景,都怪自己一门心思琢磨老胡的事,竟是没有多想。 然而,后悔也没有用了,他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了。 “队长,人抓到了!”另一个特务回头报喜。 “抓活的!”话音刚落,刘海阳就大步迈进了屋子。 黄包车夫掏出一副手铐,右脚一脚踏出,牢牢地将陈子廉握枪的手踩住,弯腰伸手扣住他的左手,正准备把它扳过来拷上手铐。 刘海阳笑眯眯地看着手下制服陈子廉,心中得意至极。 在老胡供出了陈子廉之后,他立即就在临城大学布置了人手监视,可一 打听才知道陈子廉去上海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刘海阳并没有大意,而是叮嘱手下继续监视,可没成想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忽然得到报告,陈子廉出现在了临城大学的校园中,这对刘海阳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火速带人赶到,终于将陈子廉堵住了。 陈子廉在临城的红党地下党组织中可是能够排得上号的人物,地位远在老胡之上。 这次,总算是能对彭浩良交差了。 “陈教授……” 刘海阳刚刚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原来,他目光随意一瞥,竟然发现趴在地上的陈子廉的左手小指上套上了一枚金属环! 手雷! 简直就是亡命徒! 刘海阳没有半点犹豫,一个蹬腿拧腰的动作,身子在转向门口的同时,犹如装了弹簧一样弹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身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崩散的碎片向四处激射,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他袭来,刘海阳的后心犹如被一柄大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身子在落地的同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震碎了,全身酸痛无力! 反应过来的手下蹿了过来,抱着他使劲的摇晃着,发疯似的喊:“队长,队长,你怎么样了?” 刘海阳缓缓睁开了双眼,瞪着手下恨恨说道:“你他妈别再晃了,再晃就真完了!” 刘海阳在手下们惊喜和诧异的眼光中,勉强挣扎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进屋。 视线范围内一片狼藉,满墙都是血点子,几个地方还能看到碎肉,假扮成黄包车夫的特务已经倒在了八仙桌旁咽了气。 另一个倒在了门口,后背血肉模糊,左侧的脖颈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滋滋直冒,身体不住地抽搐着,显然也已经没救了。 陈子廉浑身是血,周围散落着凌乱的电台零件。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看看,人还有气没有?”刘海阳扯着嗓子骂道。 一个特务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在陈子廉的鼻息下一探,皱着眉头对刘海阳摇摇头。 刘海阳脚一软,手扶着门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完了,又白忙活一场了,一无所获的刘海阳靠着门框彻底瘫软在地,心中气苦,欲哭无泪!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步步紧逼 气急败坏的刘海阳命人将陈子廉的尸体抬回去,自己则是乘车悻悻地离开了现场,继续带着手下按照老胡交待的其他地址去抓人,可等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人去楼空。 比如在茗香茶庄,昨天夜里十点多的时候,还看到茶庄开着门,一早有客人来买茶叶,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应答,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刘海阳他们过来。 事实再清楚不过的了,茶庄里的人早就得到消息提前转移了。 不用问,一定是和老胡接头的那个人发现老胡被抓,及时向他们的组织示警,这才让抓捕行动扑了空。 看来,这个老胡不老实啊,还没有完全交代。 刘海阳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红党的地下组织一定没有全部撤离,他们一定会有疏漏,而这个疏漏恰恰是红党组织没有顾及到,但却是老胡所掌握的。 刘海阳经过短暂的冷静后,决定先回调查室向主人报告抓捕情况。 当彭浩良得知抓捕结果的时候,毫无留情面地地将刘海阳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刘海阳,你在抓捕之前是怎么跟我拍着胸脯保证的?”彭浩良指着刘海阳的鼻子,“你再看看,你现在带回什么来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堆破损的电台零件,你告诉我,咱们临城调查室要这些有什么用?” 刘哈阳耷拉着脑袋:“主任,这次抓捕行动是卑职大意了……” “大意!”彭浩良咬着牙,“你知不知道,这个陈子廉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一个陈子廉抵得上十个老胡。这个老胡也不老实,他不是说两天后陈子廉出远门了嘛,不是说两天后才会回来嘛,可陈子廉为什么今天提前回来了,这件事,你马上给我弄清楚!要是这家伙还不肯好好合作,就给他点教训!” “是,卑职这就去办!” 刘海阳揣着一肚子的怒气赶到了关押老胡的安全屋,见面不由分说就扇了老胡两个响亮的耳光。 “老子给你脸,你他妈的不要脸,当老子是傻瓜是不是?” 老胡交待的速度很慢,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红党其他的联络点也都派人去抓了,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抓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与刘海阳的期望相差甚远。 “刘队长,我……”老胡的嘴角带着血丝,被这一顿耳光打蒙了。 “少他妈废话!”刘海阳劈手又是两个耳光,怒气这才稍稍地消了一些,“我问你,为什么你告诉我的那些地址,我们的人去了之后都扑了空,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你的同伴争取时间撤离和转移是不是?” “姓胡的,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老子不知道,要是你再敢跟老子耍花样,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的你的女儿了!” 刘海阳知道,女儿小敏是老胡的命门。只要将小敏控制住,老胡就会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老胡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交待的速度的确不够快。 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口,就彻底地背叛了自己信仰和组织,这对于一个革命多年的老同志而言,内心无疑是经过一番痛苦地挣扎的。 如果不是被女儿牵绊着,老胡早就选择跟特务们同归于尽了。 为了女儿,他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和誓言,可即便屈服了,内心之中也不想让更过的同志因他而遭到逮捕,甚至是杀害,这会让他良心难安。 “老胡,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以为加来你出去之后,你的那些同伴还会相信你吗,他们能放过你吗?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我们好好地合作。” 老胡耷拉着脑袋,用手使劲地掐着太阳穴和额头,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刘海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脑仁。 刘海阳斜眼扫了过来,又道:“差点忘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的上级陈子廉已经回到临城了,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老胡猛地抬起头,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陈不是要过两天才会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他……”老胡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连同从喉头一起滚落的仿佛还有良心。 他不知道到底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面对老陈。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老胡的头再次低了下去,心脏却是砰砰直跳。 刘海阳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吗?我们就差一点就要抓到他了。” 没有抓到就好,老胡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和陈子廉是多年的老战友了,两人在临城合作默契,私人关系也都很好。如果非要选一个他最不愿出卖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老陈。 老陈从刘海阳的手里逃脱了,这对于老胡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样可以减轻一些他的负罪感。 岂料,刘海阳接下来话锋一转:“原本是一场完美的结局,可是他自己却没有你想的明白,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结果……结果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留下。” 老陈死了! 老胡闻言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眼圈一红,热泪在眼中打转。 可以说,老陈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害死了并肩战斗多年、情同手足的战友! 刘海阳可不给老胡追思的时间和机会,追问道:“陈子廉提前回来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老胡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他赶紧目视窗外,喃喃说道:“我真不知道,他离开临城之后就没有跟我联系过。” 刘海阳点点头,陈子廉的行程已经从学校得到了证实,学校也不知道他提前返程这件事。 从老胡刚才一系列的反应来看,老胡不像是在说谎。 其实这很好理解,老胡虽然供出了陈子廉,但是陈子廉要两天后才会返回,这两天的时间里,红党地下党势必会想尽办法通知陈子廉撤离才对。 也就是说,老胡虽然交待了,但并没有实际效果。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陈子廉竟然提前赶回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 老胡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陈子廉怎么就提前赶回来了呢? 刘海阳撇撇嘴:“陈子廉虽然没有抓到活口,但你跟他接触的时间最长。你再好好想想,他还和那些人秘密联络,尤其是他的上级,之前有没有无疑中提到过他的上级的相关信息?老胡,你可不能偷懒啊,你女儿的将来可都靠你了。” 老胡的脸上流露的是复杂的痛苦的表情。 “老陈跟我一直都是单线联系,至于他和上级以及其他人的之间的联络,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们干情报工作的,有着严明的纪律,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老陈这个人啊,组织纪律性极强,就是问了也是白问……” “你别着急拒绝!他也许并不是有意识地说过,但是我相信你以你敏锐的观察能力,一定能够发现一点什么来,是不是?”刘海阳笑眯眯地说。 老胡凝眉深思了片刻,苦着脸道:“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他这个人十分的谨慎,口风很紧,不该让我知道的,从来不多说半句。”。 刘海阳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对老胡这种人已经没有了耐心。 他恶狠狠地盯着老胡,很显然,这样的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 这时,一个特务敲门进来,递给了刘海阳一个笔记本。 刘海阳打开笔记本粗略地看了一眼,便丢给了老胡:“这上面登记了陈子廉的家和学校办公室几乎所有的物品,你看看,有没有能够启发你的?” 老胡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不得不说,特务们的搜查工作迅速而详细,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地记了三十多页。 大到大衣柜、床、沙发等大件的家具,小到一本书、一个汤勺都有登记,看来刘海阳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刘海阳道:“这些我们都搜遍了,根本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情报和线索。” 老胡捧着笔记本:“我从来不去学校和家里找他,我是……我是真不知道。” “这个我相信,但是以往你们在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带着什么特殊的东西。”看着老胡一副颓废的样子,刘海阳问。 老胡眉头此时拧成川字,重新翻开笔记本。 一行字一行字地看,十分的认真仔细。 看着陈子廉经常穿的衣物、皮鞋,老胡恍然有了一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额角汗淌,手腕轻轻颤抖起来。 细致的工作果然派上了用场,刘海阳一直都在观察着老胡的表情,他淡淡一笑:“老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得到这本笔记的启发,对不对?” 老胡沉默了,抓着笔记本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无论如何也翻不开下一页。 刘海阳阴阳怪气道:“没关系,老胡,你慢慢回忆,我有的是时间。这样,我先带着小敏去做件新衣裳,你这当爹的也太粗心大意了,女儿的袖口都破了也没有发现。” “不……不要……你不要动我女儿,我求求你!”老胡被刘海阳拿捏得死死的。 刘海阳哈哈大笑,在桌子上猛地一拍:“这就对了,老胡,反正说出一条也是说,说出十条也是说,对你以前的那些同伴而言,有什么区别呢?就是现在放了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胡看着刘海阳阴险地冷笑,恨不得上前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如果没有这个特务,他和老陈应该已经碰面了,并且在商量如何协助江北来的同志完成任务,而小敏此刻也正在学校里上课,不用跟着他担惊受怕。 “老胡,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即使是大白天,屋子里也拉着厚厚的窗帘,在昏暗的灯光下,老胡蓬头垢面,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影子拉得很长,犹如鬼魅一般。 老胡突然感觉,丢失信仰的自己形同丢掉了魂魄一样。 无论自己多么仇恨面前这个可恶的特务,即使把他的骨头都嚼碎了,自己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对于组织而言,他是一个出卖组织和同志的叛徒。 对于刘海阳而言,他则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一步错,步步错。 老胡突然就自顾笑了起来。刘海阳不知老胡为何发笑,老胡直笑得眼泪横流。 “好,刘队长,我这就交待,你们务必要抓紧行动……” 昨天晚上和老胡准备接头的正是吴锋剑,馄饨铺响起枪声的时候,吴锋剑正坐在黄包车上往接头地点赶。 原本按照计划,他再有五分钟就能达到目的地,但是正值大雨,去往接头地点的路有积水,需要绕开一段。 这么一来,比预定的接头时间会晚十分钟。 也正是这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侥幸躲过了刘海阳的抓捕。 后来打听到了老胡被捕的消息,吴锋剑便第一时间将命令传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掐线。 一时间,只要是跟老胡有过联系的同志,都被要求第一时间进行转移。 这次直接涉及到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人,为了以防万一,与这二十多人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也被列入了转移的范围。 可以说,尽管敌人没有抓到组织上的重要人物,但是红党临城地下组织好不容易构建的情报网络出现了部分瘫痪,损失还是相当大的。 原本吴锋剑最担心的人是陈子廉,好在陈子廉去了上海,而吴锋剑已经通过组织上向上海方面的同志寻求帮助。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舒志诚书店找吴锋剑,给他带来了一个令无比震惊的消息—— 有学生曾经看到陈子廉出现在了临城大学校园内,甚至还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可是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便坐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了。 吴锋剑之所以让舒志诚打探消息,是因为舒志诚这条线和老胡那条线没有任何的交集。 而且,事情紧急,他确实也没有可用之人了。 舒志诚还告诉吴锋剑,在陈子廉的家附近,也有不少的特务在活动。 而且,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特务直接闯进了陈子廉的家,翻了个底朝天,陈子廉的办公室也被未能幸免。 舒志诚觉得事态紧急,便第一时间匆匆赶来向吴锋剑汇报。 吴锋剑得知消息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是上海那边的同志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撤离的消息告诉陈子廉。 可是,既然陈子廉回到了办公室,就没有理由没看到自己在报纸上登的寻人启事。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战友了,陈子廉再忙也会阅读每日订阅的报纸,雷打不动。 吴锋剑偏过头问:“志诚,你确定陈教授是从学校坐着黄包车离开了?” 舒志诚用力点头:“已经确认过了。” 吴锋剑摸着自己的下巴,陈子廉这么快就离开了学校,说明他已经看到了示警消息,可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老吴,必须赶紧想办法找到陈教授,不然就危险了。” 忽然,吴锋剑的眼前一亮,轻轻一拍桌子:“我知道了,是电台,他一定是去转移电台了。不行,我得赶紧出去一趟。” 说完,他立即就要起身出门。 “老吴,不行,这太危险了,外面到处都是特务,他们到处都在抓人,不如让我去,我的目标小的多!”舒志诚拦在门口。 吴锋剑自然不肯,两人正在争执不下之际,外面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响。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主动试探 “是蒋婉!”舒志诚侧耳听到外面的高跟鞋的声音说道。 吴锋剑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舒志诚和蒋婉二人郎才女貌,确实是对璧人。 “你先去避一避!” 舒志诚微微点头闪到了里屋,将门轻轻一关。 蒋婉也是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只不过她的目标是老胡的女儿小敏。 吴锋剑并不想轻易地做出老胡已经叛变的判断,这种事关系到一个同志的政治生命和声誉,不能仅仅因为老胡被捕、陈子廉暴露以及其他的联络点暴露了,就想当然。 “蒋婉,情况怎么样?” “就在老胡被捕不久,他的女儿小敏也被人接走了。” 蒋婉的回答,让吴锋剑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小敏是老胡的软肋,这下老胡的叛变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吴锋剑一拳捶在桌子上:“这个叛徒!” 蒋婉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找到陈教授,老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蒋婉的革命热情很高,但是在敌我斗争当中缺乏经验,并不是打探消息的合适人选。 吴锋剑摇摇头道:“蒋婉,你急于为组织上,为老陈做事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面对的是最为狡猾和狠毒的敌人,任何的一点纰漏都有可能被对方发觉,而后果将是毁灭性的。我已经另外派人去查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蒋婉点点头,莞尔一笑:“好吧,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 蒋婉走了之后,舒志诚这才从里屋走出来。 吴锋剑道:“志诚,实在抱歉,你和蒋婉还没有到相互公开身份的时机,所以你们还是……” “老吴,你别说了,我都懂。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好,省得替我提心吊胆的。”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舒志诚语气坚定道:“老吴,事情紧急,你留下坐镇指挥,下一步还要面对敌人更加猛烈的抓捕,这些都需要你运筹帷幄。” 吴锋剑思虑再三,舒志诚还有个警察局朱副局长孩子家庭教师的身份,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有着便利条件,便道:“也好,你替我去。不过,你要特别注意安全,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如有被特务发觉的情况立即放弃追查,绝对不能因此涉险。” 舒志诚点点头头。 看着他并肩走出房门,吴锋剑不由地暗暗点头。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既然是革命,就必然有人因为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原因被淘汰,同时,又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 革命队伍就是在这种不断优胜劣汰的情况下逐渐壮大的。 吴锋剑早早地将盘点的牌子挂上,把大门锁好,在铺面里拿过账本,想着合一下账,可是总是心中烦乱按不下心神,干脆一把把账本甩在桌上,双手扶着额头,掐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以他对陈子廉的了解,陈子廉一定会去转移电台。 按照正常情况,电台转移之后,陈子廉还会及时和自己取得联络,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就,这一定是出事了。 别人都以为陈子廉一直都是单身,可吴锋剑却知道,陈子廉也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他的妻子和孩子最后都是死在了党务调查处的手里,对特务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吴锋剑相信陈子廉绝对不会向特务低头的。 不管怎样,吴锋剑都认为必须要向上级报告,这件事情太严重了。 陈子廉是潜伏多年的老地下党员,尤其是他的掩饰身份很重要,是组织打入临城大学的一枚重要棋子,现在出了意外,对组织而言是一个重大损失。 一想到陈子廉此时正生死不明,吴锋剑心口里憋闷的难受极了,身边的老战友,多年的老兄弟,怎么能让他放心的下! 好在他经历多年风雨,大风大浪闯过不知多少,很快就平复了情绪,陈子廉的失踪固然重要,但自己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走。 这次临城调查室来势汹汹,必须要好好应对。 吴锋剑将账本又拿在了手中,很快就将账目核对了一遍,这个月的收入很一般,勉强维持书店的运营。 就在他将账本合上的时候,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吴锋剑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沉声道:“找哪位?” “吴老板吗,我之前从你们店里过有一本民国二十年出版的《世说新语》,今天不小心被小孩子扔进了水盆里,请问你们店里还有货吗?” 吴锋剑瞳孔猛地一缩,赶紧回答道:“是什么时候浸水的,如果时间短的话,也许还能修复。” 电话那头的人回答道:“大概两个多小时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书早已经被浸透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先生,我们店里目前也没有这本书了,不过等过段时间补货的时候倒是可以再进几本。您要是方便的话,给我留个电话,等书到了,我通知您。” “哦,那就不必了,明天我得出趟差,时间不会太短,要不我看看出差的地方能不能买到。对了,你们那里有《说岳全传》吗?那一版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第六十七页有一张岳元帅的插图。” “这本书出版的并不多,小店也没有。”吴锋剑心头一震。 “那好吧。” “没能帮到您,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 电话挂上之后,吴锋剑顿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呼吸急促,简直喘不上气了,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无法自抑! 方才的这个电话已经明确地告诉他陈子廉牺牲的事实,以及牺牲的具体时间。 陈子廉的案头就经常放着一本民国二十年的世说新语,在他和陈子廉接头的时候,陈子廉偶尔也会讲上几句无关的闲话,其中很多都是关于《世说新语》的。 陈子廉将电台藏在了岳帅桥一带,而打电话的人却问的是《说岳全传》,并且特意提到了第六十七页,难道是岳帅桥六十七号? 陈子廉不知道是谁给他送来了这个噩耗,但是凭他的直觉这个消息是真的! 其实他已经隐隐有了感觉,猜到陈子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他一直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可是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个电话竟然直接打到了他的书店里。 在临城的地下党组织中,吴锋剑的真实身份保密度极高,除了陈子廉、舒志诚和蒋婉之外,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临城市委一号。 其他联络线上的同志只知道他的代号“管家”,这个打电话的男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按照以往临城调查室的做派,一旦抓捕目标失败,他们很有可能对此秘而不宣,继续吸引大鱼上钩。 如此说来,报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临城调查室内部的人,一定是这样,不然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他勉强耐住悲伤的情绪,仔细地思索着,这个传信的人,知道陈子廉的详细情况,也许但陈子廉出事的时候,对方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陈子廉的牺牲。 现在该怎么办? 吴锋剑起身,在屋子里踱步。 打电话的这个人是自己人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陈子廉没有当场牺牲,而是被捕了,最后没有顶住严刑拷打,然后交代出了这一切。 如果是别的同志,吴锋剑不敢打包票,可他是陈子廉,一个经受过血火战争,经受过最严酷的白色恐怖考验的坚定战士。 陈子廉身边的战友甚至爱人和孩子都死在国党的枪下,可以说和国党有着血海深仇,谁都可能会背叛革命,背叛信仰,但他陈子廉绝对不可能。 而且,如果真的是敌人的诡计,这段时间特务早就直接上门抓人了,根本不可能给他留下转移的机会。 现在,就等着舒志诚的消息了。 想到舒志诚,吴锋剑顿时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敌人真的想欲盖弥彰,那么一定会在岳帅桥六十七号设置埋伏。 舒志诚就有危险了。 唉,自己真是不该让他冒着险啊。 吴锋剑抓起帽子戴上,迅速出了门。 与此同时,舒志诚已经到了岳帅桥,他很快就从市民的口中得知了这里在两个多小时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开了枪,还有爆炸声。 舒志诚的心登时就悬了起来,这很可能说明陈教授和敌人发生了交火。 接下来,他从侧面打听陈教授的下落,市民们只说从六十七号抬走了好几具尸体。 舒志诚假装从六十七号前路过,他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大门紧闭,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门前青石板上点点血迹,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糟了,陈教授一定是遭遇了不测。 这个院子四面都是高墙,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入,如果陈教授被困在里面,决计难以成功逃脱。综合市民们说的爆炸,几乎可以肯定,陈教授遇难了。 他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当即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忽然从巷口的茶水铺子里走出两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将舒志诚拦住了。 “这位先生,您这是去哪儿?”对方一个麻子脸说话还算客气。 舒志诚打量了面前的这二人一眼,心里咯噔了一声,很明显,这两人是蹲守的特务。 被特务缠上固然麻烦了,但是自己的身份经得起任何查验,在临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只有老吴一人。 舒志诚一副镇定的表情,却在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回家!怎么了?”舒志诚的态度有些傲慢。 麻子脸特务和同伴对视一眼,脸上顿时显出了怒气,麻子脸道:“证件!” 舒志诚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查看我的证件?” 麻子脸眉头一挑:“资格?你看清楚了,这就是资格!”话音刚落,就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对准了舒志诚。 另一个特务恶狠狠地对舒志诚道:“老子盯你很久了,你没事在这里瞎转悠什么,身上是不是背着事儿呢?” 麻子脸不耐烦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抓了交给队长!” 舒志诚黑着脸:“有枪就了不起了啊?我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认识警察局的朱副局长,小心我把这件事告诉他。” 麻子脸笑了:“哎呦,好大的官儿,我好怕!” 他的同伴道:“警察局的局长,还是个副的,我呸!” 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尽管警察系统归特务处管,但一个警察局的副局长在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面前,还真没什么存在感。麻子脸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麻子脸心里有气,刘海阳走前交待过在这里守株待兔,可是党务处调查处的人的纪律性可没有特务处的人强。 之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想瞒都瞒不住,方圆几里的人们都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下,红党的人还会到这里来自投罗网? 反正麻子脸是不信! 对于刘海阳的命令,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另搞一套,索性就此机会捞点油水。 舒志诚已经是他们的第七个目标了。 前面六个都是破财免灾,其中还有两只肥羊,可没想到眼前这位文文弱弱的男人竟然如此的嚣张,简直是太不上道儿了,麻子脸顿时心头火起,决定给舒志诚一点眼色看看。 他伸手在舒志诚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恶狠狠地道:“你不是想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现在告诉你,我们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现在我看你就像是红党分子,跟我们走一趟!” 其实,他也就是虚张声势,只要舒志诚认个错、意思意思,这事儿就怎么过去了,谁会真的把舒志诚弄到调查室去,万一自己借机揩油的事情暴露了怎么办。 刘海阳可是一个丝毫不讲情面的人,上个月有个行动队队员执行紧急任务时偷会情人找不到人,后来人回来了,在去向问题向刘海阳撒了谎,结果被刘海阳识破之后狠狠地抽了十几个耳光,后槽牙都松动了。 舒志诚见正好借机顺水推舟,便道:“去就去,谁怕谁啊?” 麻子脸被将了一军,骑虎难下,十分的为难,可还是掏出了手铐去铐舒志诚。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误会……” 第二百六十九章 达到目的 舒志诚扭头一看,对面走来了一个高一矮两个警察。 走在头前的那位,一身警服穿得皱皱巴巴的,走起路来扶风摆柳一般,完全看不出警察应有的威武风范。 倒是后面那位他熟悉,一身黑色警察制服,笔挺的身姿,让舒志诚眼前一亮。 此人正是蒋婉的弟弟蒋进。 有时候蒋婉加班加到很晚的时候,都是蒋进来学校接姐姐,一来二去的,舒志诚和蒋进就熟识了。 倒是前面的那个警察,他并不认识。 不过,对于蒋进的那些同事,他倒是也听蒋婉是说起过一二,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蒋进早就看到了舒志诚,朝着这边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麻子脸特务前走几步,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哎呦,这不是周科长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警察局侦缉科科长周新刚。 话并非完全像麻子脸特务之前说的那样,临城调查室可不是完全不将本地的警察局放在眼里。 相反,在办案的时候,临城调查室需要警察局尤其是侦缉科的帮助,是以刘海阳等对周新刚也是比较客气的,毕竟警察局不归他们管,若是人家动不动地让他们去请示临城军事情报站,那临城调查室的事不就不用办了。 “这几天不是不太平嘛,甭管上面哪个衙门有事,都少不了我们,劳碌命。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抓人?”周新刚给麻子脸特务递了根儿烟,自己也点着,美美地抽了一口。 麻子脸看了一眼舒志诚,一本正经地对周新刚道:“这人在六十七号附近转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正准备把他弄回去好好审审。” 谁不知道你们什么套路,周新刚心里冷笑,不动声色道:“要我说啊,就算了吧,这人我认识,姓叶,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师,也是我们警察局的家属。” 蒋进早就将舒志诚的身份同他说了,他自然不会让舒志诚吃亏。 麻子脸特务本来就是心虚,周新刚是老江湖,自己这点小把戏肯定瞒不过人家,又听说眼前这位是警察家属,赶紧打消了揩油的想法。 但是,方才舒志诚的态度让他心里着实窝火,便冷着脸道:“周科长,不是我不卖你这个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我们刘队长说了,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一个!还有,这人扬言认识你们朱副局长。” 周新刚乐呵呵地说:“那他可没说谎,他是我们朱局孩子的家庭教师!今天这事纯粹是个误会,这样吧,你就算是给我个面子,怎么样?” 他顺手就塞了一盒烟放进了麻子脸特务的口袋里。 麻子脸特务见有了台阶下,绷着的脸也松弛了开来,笑着道:“别人也许不行,但你周科长的面子,兄弟我自然是要给的,不过,这人的身份地址我们还要登记下来,万一……” 周新刚拍拍他的肩膀:“没问题,一切都按照程序来。” 与此同时,蒋进也跟舒志诚小声说着话,有了周新刚的面子,特务们的态度好了很多,放开了他。 接下来,周新刚便开始和麻子脸特务拉家常,麻子脸特务大倒苦水,看得出来,他和周新刚的确很熟悉,说话也很随意。 舒志诚从他嘴里确认了陈子廉当场牺牲、电台炸毁的消息。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他只觉得胸腔一紧,宛如被人重重攥了一下心脏! 周新刚目光瞥来,对麻子脸特务道:“兄弟,我们还有点事,就不跟你这儿耽误工夫了,先走了!” 周新刚提出送舒志诚回去,三人便直接上了车。 等汽车开出去一段路程,周新刚才问道:“叶老师,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哦,这里有我一个学生,我本来是要来家访的,但却被这帮特务拦住了。今天的事真是多谢周科长了。” “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我要提醒一下叶老师,这些特务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最好还是离他们远点。” 蒋进在一旁愤愤不平道:“科长,要不是你提早让我忍着,我早就骂那两个狗特务了。” 周新刚一转方向盘:“你小子能不能给老子把脾气收敛一点。他们可不跟你讲道理,你没看出来嘛,那小子就是想借着抓红党的机会讹点钱财。” 这叶老师果然是书生意气,要是早就看明白了特务的意图,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蒋进仍是气不过,道:“这些特务就是拉大旗扯虎皮。不过,我听说,上次他们在临城军事情报站面前吃了瘪,原本盯了很久的一个目标被人家当面抢走了,刘海阳连个屁都没放!” 舒志诚一听顿时将耳朵支棱了起来,这些警察们每天走街串巷,消息灵通的很。 周新刚哈哈一笑:“最近临城军事情报站可是弄得风生水起,风头大大地压过了临城调查室,我估计彭大主任的日子不好过,今天在岳帅桥的行动怕是跟这个有关。那里的事我也听说了,死了好几个特务,交火非常激烈。” 舒志诚原本故意惹怒麻子脸特务搞清陈子廉的消息,没想到的是,周新刚的突然出现,无意中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有心攀交周新刚,便道:“周科长,今天的事您得给我个机会感谢一下才行,要不我略备薄酒……” 周新刚摆摆手:“叶老师,您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能看着咱们自己人被那些特务敲诈勒索?” 蒋进也道:“叶大哥,我们科长的日程都排满了,你他喝酒了,至少得提前半个月预定。” 周新刚笑骂:“蒋进,你个臭小子,我有那么多的酒局吗?” 舒志诚也跟着笑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周新刚这个人挺随和,蒋进才进警察局多长时间啊,就可以跟周新刚开玩笑了。 周新刚又道:“不过,叶老师的酒我还是要喝的,只不过那可得是喜酒,是不是?” 舒志诚登时弄了个大红脸,这事连周新刚都知道了,肯定又是蒋进这小子满嘴跑火车。 蒋进在一旁附和道:“到时候也一定得把小方叫上,这小子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舒志诚早就听说跟蒋进一起毕业的同学方如今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临城军事情报站,他清晰地记得老吴说起过“秦俑”失踪的日子就跟一壶春那天发生的枪击时间大体相同。 这么多天过去了,“秦俑”是生是死,一点线索都没有,让老吴每天都是唉声叹气的。 他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方如今,这时听到蒋进主动提起,便道:“蒋进,明天就是周末了,要不你联系一下你那位同学,再请周科长大驾光临。以后有了警察局和军事情报站的人替我撑腰,也就不怕那帮特务欺负了。” 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周新刚:“周科长,您就赏个光吧?” 周新刚不着痕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舒志诚,没言语。 蒋进道:“科长,您看我叶大哥都盛情相邀了,您就赏脸去一趟吧。” 周新刚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见小方那小子了。他要是有空的话,我这里没问题。不过,这酒钱可得你小子来掏。” “没问题!”蒋进乐呵呵地答应。 舒志诚提前下了车,绕道去找吴锋剑,却看到书店大门紧闭,人也不知去向。 他联系不到老吴,心中焦急万分,便只好在周围徘徊,等着老吴回来。 没想到的是,不多时,在街上遇到了蒋婉。 两个人见面都很惊讶。 蒋婉也是来向老吴汇报陈子廉的事的,她在家里听到蒋进说起了岳帅桥的事,一刻也不敢耽搁,借口学校还有事,便叫了一辆黄包车匆匆赶了过来。 “叶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蒋婉问。 “我……”舒志诚一时有些结巴,“哦,我本来是去家访的,结果路上遇上了点麻烦。哦,对了,还是你弟弟和他们科长替我解的围。蒋老师,你这是……” 他去岳帅桥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蒋婉,而且也瞒不住。 蒋婉眨眨眼睛,她来书店的目的自然不能言明,便随意撒个谎。 蒋婉的真实目的,舒志诚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不点破。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妨碍蒋婉,便找个借口道别离开了。 日谍抓捕失败之后,方如今最头疼的便是从刘海阳的手里夺过来的那个男人了,经过秘密调查,此人的公开身份是临城商业银行的一名普通职员,名叫白志忠。 对于此人的调查,方如今不敢大张旗鼓的搞,他相信临城调查室,特别是刘海阳盯上了白志忠,绝对不是没有缘由的。 问题是自己将白志忠暂时保护起来容易,但是将他放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尽管王韦忠对自己十分信任,而吴剑光自从坐上了副站长的位置之后,行动动作管的也不如以前那么多了,方如今在案子的处置上有着很大的自由度,但白志忠的事需要妥善处理,不能给人留下任何的口实。 他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蒋进打来的。 “喝酒?你们警察局都那么闲吗?”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们警察局,你别忘了自己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就说你到底有没有空吧?算了,就算你没空,也得抽出空来,这段时间你们抓的日本间谍可不少,就是捕鱼还得有休渔期呢,是不是?明天晚上六点半,醉仙搂,不见不散啊!” 蒋进不待方如今答应就挂断了电话。 方如今苦笑起来,别看他现在是行动队的副队长,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大红人,但蒋进跟他说话还是原来的口气。 这才是蒋进!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纪成林推门走了进来。 “老纪,刘记裁缝铺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了?” 昨天夜里就派人去刘记裁缝铺了,可是铺子里早就没了人,一打听才知道老板一家子都回老家了。 方如今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一面让人盯着,一面派人按照刘老板登记的地址去老家找人。 “队长,咱们都想多了,那刘老板并不是有意躲着咱们的,他老娘病了,这才回乡下老家,走得急,跟谁也没打招呼,就连店里的几个伙计也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就在隔壁的会议室里。” “走,带我去看看!”方如今起身道。 隔壁的会议室中,刘老板战战兢兢地站在桌子后。 老娘还生着病,他就被一伙大汉抓了回来,等到了临城站见到大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腿肚子早就吓得转了筋。 方如今倒也没有为难他,将从桥本望村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交给刘老板确认。 刘老板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件衣服正是出自他之手。 “长官,那天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过来找我做衣服,我看他身上穿的那件挺新的,还纳闷来着,后来才知道他的裤子被什么东西勾开了一个大口子,得有多半寸长。” 这么说来,“表弟”的裤子已经两次被刮破了,说明他去的这个地方防范很严密,以至于这样的高手都挂了彩。 “当时,他腿上受伤了没有?”方如今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正是“表弟”受伤的部位。 刘老板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那天是我亲自给他量的尺寸,他还试穿了我们这里几条做好的裤子,我注意到了,他腿上的皮肉好着呢,一点都没受伤。” 也就是说,第二次才受的伤。 “原以为,他只是做一条裤子,没想到他让我做一套,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为此还付了我双倍的价钱。您说说,当天下午跟我说的,第二天一早就要。要是放到别人那儿,这哪儿来得及啊,也就是我干这行时间久了,才答应了下来……” 纪成林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黑着脸打断了他挨打话:“说重点,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刘老板讪讪一笑:“那天我熬了一晚上,早晨五点多的时候给他做好的,他过来取的时候觉得裤子很合适,又额外地多给了我两块法币。” 刘老板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纪成林将一张照片递到刘老板的眼前:“是不是他?” “哎呦,我的妈呀!”照片上,桥本望村面目狰狞,刘老板看到照片吓得怪叫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纪成林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你看仔细了,是不是这个人?” 刘老板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嘴唇哆嗦道:“是……是……就是他!” 他对这个出手阔绰的客人印象极为深刻,是以虽然见到的是桥本望村的尸体照,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刘老板,你不要害怕,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保你没事!”方如今说,“你好好地回忆一下,这个人有没有同伴一起,他说过什么,手里拿着什么……我需要你回忆的越是详细越好。” “是,是,是……”刘老板连连点头,“我这就想,这就想……” 方如今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水。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刘老板紧锁着的眉头才渐渐地舒展开来。 第二百七十章 无孔不入 根据刘老板的回忆,方如今判断跟“表弟”一起去裁缝铺的还有加藤三郎。 只不过加藤三郎当时并没有进入裁缝铺,而是在对面的一个馄饨摊上边吃边等人。 有的人天生对人的面部很敏感,刘老板恰恰就是这种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加藤三郎就是跟“表弟”一起的那个人。 可是,加藤三郎已经死了,这条线索已经没有价值了。 就在方如今倍感失望的时候,刘老板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原来,他当初曾经仔细地检查过那位“表弟”划了口子的裤子。 “长官,我肯定这个家伙时候翻墙的时候被刮破了,前几天城西隆盛洋行的小少爷也有一件衣服划破了,据来做衣服的老妈子说,是小少爷爬墙时被墙头上装的防盗栅栏划的。” 听到“隆盛洋行”的时候,方如今瞳孔微微一缩,接着不动声色地道:“那这个跟让你做衣服的年轻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不瞒您说,这防盗的栅栏种类虽然众多,但我认得这栅栏上面的漆料,绝对是永明漆,这个您去城南的孙记漆料店一问便知。” 民国油漆业十分发达,在世界上也有响当当得品牌。 比如,天津永明油漆厂经过三年得研制,几百次得试验,终于研制出物美价廉得油漆新配方,被命名为“永明漆”。 “永明漆”成为中国油漆工业得第壹个名牌产品,曾经获得了实业部颁发得奖状,不但风行国内,而且美、英、日、荷、德等国得150多家厂商都和永明公司建立了业务联系。 但在江南一带,人们更加喜欢用开林油漆厂的油漆,该厂的厂址就在上海,运输成本低,算下来的话,价格比天津永明油漆厂更有优势。 据刘老板介绍,隆盛洋行的老板夏秉德就是天津人,如此说,他用天津的“永明漆”倒也并不奇怪。 纪成林马上派人去核实情况,专门带孙记漆料店的老师傅到了夏公馆现场查看,又对比了留在“表弟”裤子上残留的油漆,很快就证实了刘老板所言。 根据夏公馆的管家交待,前几天他起夜的时候听到后院有动静,等赶过去看的时候,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不过细心的管家还是在墙根下发现了一枚脚印。 夏家家大业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被贼人惦记,考虑到安全问题,夏公馆立即对墙头的防盗栅栏进行了加高,并重新刷了一遍漆。 方如今点点头,怪不得那位“表弟”第一次没受伤,第二次受伤了呢,原来是主家加强了防范的缘故。 关于油漆,方如今和老纪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实在是油漆点太小了,要不是刘老板,这个线索就此断了。 “老纪,你马上在鸿运茶楼定个包间,我要见这位夏老板和管家!” 半个多小时后,方如今赶到鸿运茶楼包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脸横肉,有点谢顶,眉毛也有点秃,身上有一股江湖气,看着不是那么顺眼。 这应该就是夏秉德了,夏秉德的身后,一名穿着长衫的灰发老者垂手站立,应该是夏家的管家。 夏秉德没想到约见他的军官如此年轻,赶紧站起来:“长官,在下隆盛洋行夏秉德。” “夏老板,不用客气!”方如今示意夏秉德坐下。 夏秉德等方如今坐下之后,这才落座,他身子微微前倾,只坐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 方如今的目光咄咄逼人:“夏老板,时间紧急,我就开门见山了,最近几天,贵公馆是不是闹贼了?” 夏秉德赶忙道:“长官,我天天都忙生意,早出晚归,这家里的事情都是管家在管着,前几天倒是听说有梁上君子光顾过,我倒不是怕损失钱财,可家里人家想来就来,我的安全都没有了保障,所以我就命管家将墙头上的栅栏加高了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防住。” 说罢,他看向那管家,管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跟夏秉德的解释如出一辙。 这些天临城军事情报站动作很大,对日本间谍又杀又抓的,闹得满城皆知,夏秉德忐忑地问道:“长官,是不是前几天那位梁上君子跟日本人有关系?”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最希望结交的是军政官员,最害怕的也是这些军政官员,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灾。 “涉及到案情,我不方便向你透露,但是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今天能回到家里去!” 夏秉德闻言,早已经吓得面色如灰,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纪成林将腰间的手枪拔出来,啪的拍在桌子上。 “长官,饶命啊,饶命……” 方如今没说话,纪成林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嚎什么丧,老老实实的回话,若是有半句虚言,现在就就毙了你!” “长官开恩……我真没有……” 方如今问:“夏老板,你最好说实话,别让我太难做!” “长官,我是真不知道……” “再说一句!”纪成林把枪抄在手里,拇指一压,掰开机头。 “长官!”夏秉德浑身的肥肉都在乱颤,“我可真不知道啊!这贼我也没看到,我……我……哎呦,夏福,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向长官解释啊。” 夏福就是夏家的管家。 “长官,我家老爷说的没错,就是看到个脚印而已,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夏福虽然是个下人,但胆子比夏秉德大的多,倒是令方如今刮目相看。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夏秉德:“夏老板,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富义仓旁边的夏家的仓库是你的吧?” 夏秉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富义仓始建于清光绪六,巡抚谭钟麟因当时粮食告急,遂令士绅购粮十万石分别储存于原有的两个粮仓。 因原仓库不敷存储,购买霞湾民地十亩,再建仓廒。清光绪十年七月,历时四年粮仓建成,共耗白银一万一千两,仓房共四排,可储存谷物四、五万石。 同年冬天,谭钟麟调任陕甘,临行前将仓库命名为富义仓,命名取“以仁致富,和则义达”之意。 它与bj的南新仓并称为“天下粮仓”,有“北有南新仓,南有富义仓”之说。 民国时期,改为省第三积谷仓。 在富义仓周边还有很多商家的仓库,夏家的仓库就是其中一个,并且规模很大。 当然,单单只是规模大,不会被方如今关注。 他之所以对夏家的仓库感兴趣,是因为上次从八号仓库起获的一批炸药就被秘密地存放在了夏家的仓库里。 日本间谍的无孔不入,而军方的仓库太过引人注目了,私人的仓库反倒是不会被一般人注意。 王韦忠考虑了一番,便将炸药临时放到了夏家的仓库存放,还派了专人负责看守。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日本间谍的鼻子比狗还灵,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所在。 好在在来鸿运茶楼前,方如今给王韦忠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这一情况,听了王韦忠的介绍,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临城军事情报站的金子招牌在这儿摆着呢,在方如今的再三逼问之下,夏秉德这才道出了实情。 原来就在前天晚上,一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光顾了夏公馆,直接闯进了夏秉德的卧室之中,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要跟他谈一谈。 夏秉德也是见过风浪的,知道对方定然是有求与他,肯定不会轻易地要他的命,便开始讨价还价。 “为什么会找到我谈?”夏秉德坐在床头问。 “为什么?我办事,哪需要想那么多为什么?”蒙面人冷眼看向了夏秉德。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杀了你?不不不,我若是想杀你,早就下手了。我来找你,是有一桩生意与你谈。”蒙面人说。 “什么买卖?”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而且是只赚不赔!” “到底是什么买卖?你现在可以说了!” “很简单,你告诉我,之前是不是有人在你夏家仓库里藏了一批货?” 夏秉德瞳孔一缩,之前倒是有人存放了一批货物到他的库房,而且还是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介绍的,租金给的也不少,他就欣然答应了了,反正库房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这个朋友提了个要求,这批货物十分重要,要安排专人看守,人手不用夏秉德操心,货主会派人过来,一切费用都由货主支付。 夏秉德对此就更加没有意见了。 至于这批货到底是什么,他忙着自己的生意,就没有过多过问。 现在这么一想,这批货肯定不简单,否则怎么会有人深夜闯入他的家中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呢? 夏秉德当时懊悔不已,感觉自己被那个朋友给坑了。 蒙面人见夏秉德不回答,道:“夏老板,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的,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消息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 蒙面人还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条小黄鱼,放在夏秉德的面前。 “只要你告诉我仓库里的具体布局和看守情况,事情办妥了,我还有另一份谢礼送上。” 区区一条小黄鱼,夏秉德还不放在眼里,他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会答应跟你做这笔生意?” “没有为什么,你肯定会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蒙面人幽幽冷笑。 “代价?哼,我夏秉德一条贱命,了无牵挂,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你个鬼的代价。”夏秉德一梗脖子说道,这些年见的多了,他的胆子也大了。 妻子早年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唯一的女儿也在三年前被送到了欧洲,没有亲人的羁绊,别人想威胁他并不容易。 蒙面人也不生气,只是摇头叹道:“倔脾气,倔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哈哈哈,夏老板啊夏老板,你真的了无牵挂吗?” 蒙面人的手轻轻往袖子里一伸,取出了一个手帕裹缠的小包,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用枪口推到了夏秉德的眼前。 “这是什么?” “给你的惊喜!打开看看!” 夏秉德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拆开了外面的手帕。 当夏秉德看到那手帕里包的东西的时候,夏秉德一下子愣住了,脊背上的冷汗“唰唰”往下淌…… 那东西,夏秉德是认得的,那是一块玉佩,上此见面的时候,它还戴在自己的儿子的脖子上,这等贴身的物件儿,对方都能轻松取来,说明此人想杀自己的儿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天津的时候,夏老板年轻的时候得罪过一个仇家,那仇家设局杀他,关键时刻是他的老婆替他挡了一刀。 妻子死后,夏老板心灰意冷,决定不再续弦。 然而,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模样俊俏的花旦,便花大价钱替这女人从戏班子赎身出来。考虑到天津还有仇家盯着他,便带着女人南下来到了临城。 有了妻子身亡的前车之鉴,夏秉德格外的小心,索性采取了金屋藏娇的策略,家中只有从天津跟来的这个老管家知道他在曹庄还有一个家。 看到夏秉德这副模样,那蒙面人一声狞笑,盯着夏秉德的眼睛,狠声说道:“我知道你夏老板当年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着了急舍得一身剐。可是你别忘了,你在草庄还有个女人呢,我见过那孩子,今年得有八岁了吧,长得很好看,人也聪明!” 夏秉德闻听此言,猛地一声大叫,一边告饶一边吼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动我儿子!” 蒙面人一枪把打在他的腮帮子上,用手拍着他的脸。 “夏老板,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了难处,急需要那批货,如果得不到那批货,就会有人要了我的命。万一哪天我走到那个地步了,我肯定会拉着你和你儿子当垫背。” 夏秉德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我……我……” 蒙面人拍了拍夏秉德的后背,笑着说道:“夏老板,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要是万一没有了儿子,你夏家的万贯家财将来传给谁呢?再说了,都这个岁数了,中年丧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蒙面人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夏秉德的心口上。 “呼——呼——”夏秉德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吓人。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这生意你做不做?” “做……我做!”夏秉德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好!!”蒙面人挑着拇指赞了一句,“你现在可以说了,越详细越好!” “里面的货是什么我真不知道,但是听我那朋友说,那货主挺神秘的,还有在库房看货的人,腰里都带着家伙,看上去像是混道儿上的人……” 就这样,夏秉德将库房的布局完完全全地交待给了蒙面人。 蒙面人听了之后很是满意,最后将一条小黄鱼留下,扬长而去。 夏秉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每次去见那母子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小心的很,不大可能会被人发现。 难道是老管家被人收买了? 夏秉德觉得也不可能,夏福先是伺候他爹,后来又跟着他,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出卖主人的事来。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七十一章 布置行动 当天晚上,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里,探针小组组长稻田昌生正在和柳田有志以及另外两名日本特工围在一张市区地图上商量着具体的行动计划。 这两个特工一个叫作香川小五郎,一个叫作远藤航一,都是行动方面的好手,也是这次计划的具体执行人。 稻叶昌生指着地图的一个点,开始介绍自己苦心设计的行动方案:“这里就是高升旅店,这个旅店位于夏家仓库的东侧,大概有三十多米的样子,这里南面靠着运河,人流量很大,平时的时候鱼龙混杂,管理混乱,刚好可以作我们观察点,远藤小组要在明天一早抵达旅店。” “武器装备不要随身携带,后续会有人以送餐的名义给你们送过去,避免在这之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夏家仓库内部的结构图和安保人员分布情况,你们两个是否都已经熟记于心了?” 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同时点头:“都记住了!” “很好!从目前情况来看,夏家仓库的安保情况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也就是说,中国特工们现在还没有发现我们的意图。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发现。对手的嗅觉,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灵敏的多,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抓紧,越快越好。香川君,人安插好了吗?” 香川小五郎道:“在今天下午的时候,镰田君成功地进入了夏家仓库,只是他初来乍到,还没有取得那里守卫们的信任,现在无法接近核心区域。” “这个倒也无妨,只要在行动的时候,他里应外合控制住关键部位的看守人员,以便于我们展开行动就可以了!柳田君,在平涛弄那里,提前准备好两辆汽车,在行动的时候用的上。” 略微停顿了一下,稻叶昌生继续道:“事不宜迟,行动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十二点。”说罢看向柳田有志。 柳田有志心领神会地补充道:“为了达到声东击西的目的,除了针对夏家仓库的行动。我们还会在临城其他的地方展开行动,以吸引中国情报部门的注意力。我们已经打听好了,明天临城市商会会长陆德生过六十大寿,他在这一天里会大摆筵席,并邀请临城各界的上流社会人士参加,这些宾客就是我们刺杀的目标。” “具体来说,我们会等着宴会散去的时候,在宾客回家的半路上进行刺杀,刺杀之时,会刻意的将动静搞得大一点,以吸引中国特工的注意。到时候我会留一组人专门监视中国情报部门的动静,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等他们派出人员支援的时候,也就是你们对夏家仓库动手的时刻。” 稻田昌生阴沉着脸道:“轻舟小组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运来的炸药,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必须要听个响声才行。香川君、远藤君,这次的行动就拜托你们了。这既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也是为加藤他们报仇的绝佳时机。” “哈依!” 稻叶昌生说完,柳田有志又指着旁边一张夏家仓库的简易结构图,接着认真介绍道:“香川君、远藤君,这是桥本望村用性命换来的夏家仓库结构图,大院内一共有三十二间大小库房,原本也是粮仓改建而成的,现在还有砻场、碓房、司事者居室等。” “主仓东西相向而建,四列三进,一层砖木结构,硬山造。我们的目标就在西侧的主仓之中。这批炸药的数量不小,临城军事情报站将炸药混在其他的货物中一并运了进来。对此,我们做了一个分析判断,这大概是中国人担心存放在军事仓库中被咱们侦知,便采取此法。可是,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咱们早就把情况摸清楚了。” “这一点,我们真的都要感谢桥本君!”稻叶昌生沉默了,桥本望村也是他的得力臂助,这次接连折了三大手下,伤亡之大简直令他始料未及。 其余的三人也是都是顿首默哀。 良久之后,稻叶昌生这才抬起头,道:“柳田君,你继续布置。” “哈依!”柳田有志的目光恢复了方才的神采,在地图上的一角,用笔画了一个圈,“我们的初步设计是这样的,先由香川君、远藤君在镰田君的配合下,潜入仓库内部,远藤小组负责迅速解决掉守卫并进行警戒,香川小组直奔目标所在的库房。与此同时,接应小组会驾驶车辆从大门直接进入库区。香川小组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炸药所在的具体位置,将定时装置安装好,随后便马上撤离。” “从启动定时装置到爆炸,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要将汽车开至库区接应的原因。那么多的炸药看,一旦爆炸,就会产生殉爆,不要说一个夏家仓库,就是富义仓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夷为平地,这批炸药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但至少可以让临城的粮食价格产生巨大的波动,届时市民们没有粮食吃,军政官员们就会焦头烂额,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在学校的时候,松井老师说这就是浑水摸鱼。 柳田有志道:“我提醒一下,夏家库房的北侧还有一个步兵连的驻军,用不了五分钟,他们就可以全副武装地赶来对夏家仓库实施合围。所以,在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员都要乘车撤离。” “我计算过了,只要两个行动小组的人员上了车,没有特殊的情况,周围并不会有什么力量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我们的老对手,也就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距离夏家仓库的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到。” “为了避免目标过于集中,我在这里给你们标明了二条撤离路线,离开的时候,香川小组和远藤小组各自撤离,分别由你们两个人带领,撤到我们指定的落脚点,两个落脚点的位置,只能你们两个人知道,以免有人在行动中被中国情报部门抓获,给我们大家带来巨大的麻烦。” 这一整套行动计划,是稻叶昌生费尽了心机,综合柳田有志的一些思路,才制定下来的,已经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成功可能性的方案了。 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仔细看着看图纸,再结合稻叶昌生柳田有志的叙述,开始逐一对接各个细节,他们两人也是行动的好手,十几个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很快了解了计划的整个步骤和具体的措施。 最后都是点头答应,齐齐顿首道:“组长阁下,我们都已经清楚了各自的任务,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此项任务。” 稻叶昌生看了看这两位青年,拍了拍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的肩膀,感慨的说道:“香川君,你们自从如行以来就和我并肩战斗,有着丰富的经验和骄人的战绩。你们都是松井课长重点栽培的特工,这一次任务的重要性你们是清楚的,现在这批炸弹犹如卡在我们特高课喉咙里的一块骨头,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引爆,完成此项任务,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对中国人以牙还牙!” “我纠正一下。在撤离的过程当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夏家仓库周边虽然驻军只有一个连,但是毕竟是在市区,中国的军队和中国情报部门的爪牙还是不少的,一旦爆炸声响起来,全城都会被惊动,你们也许将会面对全城的搜捕。” “为了不落入中国特工的手里,你们必须要迅速地按照既定的路线组织撤离,不能有半点的耽搁,即使在路上遇到了拦截,也要迅速脱离,绝对不能和对方纠缠。这次行动,不仅要带足武器弹药,还要带些钱财,关键的时刻可以用钱财开路。” 稻叶昌生跟中国人打交道多了,对中国人的人性有着深刻的认识,这些都是他的经验之谈。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变得低沉起来:“一旦被对方缠住,枪声响起,交起火来,你们成功脱离的几率都不大,最后能否成功撤离,谁也没有把握,如果一旦无法撤离,你们要做好一切准备,决不能落入敌手,不然我们整个探针小组难以幸免,明白我的意思吗?” 稻叶昌生制定行动计划向来都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一旦出现意外,行动人员生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相视一眼,转头面对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 香川小五郎淡然一笑,朗声回答道:“请组长放心!临来之前,我也跟其他人都交代清楚了,他们非常愿意参加此次任务,此事事关帝国命运,一旦事有不测,我等一定杀身成仁,宁为天皇陛下玉碎,也绝不会危及到组长,以及整个探针小组的安全。” 稻叶昌生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临城之行,我们损失惨重,简直是我们探针小组的耻辱。说起来,这都是我判断失误、指挥不力。如果这次行动能够成功的话,功在帝国,还能一雪前耻。等回到上海,我亲自向松井课长为你们请功。如果失败了,你们两位和其余的特工皆难逃这一劫,你们也不要怨我!” 香川小五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组长言重了,自从干了这一行,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把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该想的后果早就想过了。这次,清水孝雄、加藤三郎,还有桥本望村,都死在了中国特工的手里,我和他们同事这么多年,也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就用夏家仓库上空的烟花祭奠咱们大和勇士的亡灵吧!” 数百斤的炸药同时爆炸,那种场面该是何等的壮观? 稻叶昌生等人一听,齐齐动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屋子里也是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固沉重。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响起,稻叶昌生忍不住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正在开会吗?外面的警卫都是摆设吗?” 柳田有志赶紧解释道:“组长,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报告,不然是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稻叶昌生闷哼了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柳田有志转身过去打开门,报务员站在门口没进来。 上次的围捕之中,报务员带着电台从水路侥幸逃脱,电台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生了磕碰,有时会接触不良,但总归是和上海又恢复了联络。 报务员将一份电文递交到柳田有志的手中,低声说道:“柳田君,这是总部发来的紧急密电,需要组长马上过目。” 紧急密电!桌子后面的稻叶昌生马上一皱眉:“赶紧拿过来!” 接过柳田有志递来的电文,目光扫过,顿时心头一震,但是他城府极深,脸上不动半点声色,然后将电文递交到了柳田有志的手里。 柳田有志虽然是先接过电文的,但在没有经过组长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随意地查看电文内容的。 此时,他随意地扫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看向稻叶昌生,却见到稻叶昌生正在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乱说话,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到了肚子里。 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虽然知道电文的内容一定很重要,但是他们的级别比较低,没有权利知道电文的内容,本想等着组长的下一步指示,却听稻叶昌生道:“香川君、远藤君,关于本次行动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就赶紧回去做准备吧。虽然咱们是有心算无备,但也不能太过自信了,要针对任何一种可能做好充分的预案。” “哈依!” 等他们离开之后,柳田有志指着那张电文,满脸疑惑地说道:“组长,课长在电文里告诉我们,近日要向临城派遣一名特别顾问,让咱们在顾问的领导之下开展工作。而且,这名顾问已经在来临城的路上了,甚至明天下午就有可能会抵达临城。鉴于此,我们应该立即停止行动,等待顾问先生的最新指示才是。” 稻叶昌生踱着步子,来到了沙发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炸药存放在夏家仓库的消息,是桥本望村用命换来的。夏秉德这个人并不是很好摆布,我担心时间一长他会倒向中国特工那边,届时我们就被动了。机会稍纵即逝,不能再等了。” 柳田有志听到稻叶昌生的话,不由得有些无奈,这句话确实说的没有错。 也许用不了几天,临城军事情报站就会察觉到夏家仓库的问题,等着顾问来了熟悉情况之后再做出决策,只怕早就已经为时已晚。 柳田有志看了看稻叶昌生,见这位年轻的组长面露坚毅的表情,显然这封电文并没有让稻叶昌生改变主意。 但愿明天晚上的行动一切顺利! 第二百七十二章 劝说无果 稻叶昌生是探针小组的组长,也是这次行动的主要执行人,柳田有志是作为下属,看到稻叶昌生并没有放弃计划的打算,只得将劝阻的话统统地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他倒是觉得,在总部明确了新的领导人之后,仍然开展这次的行动,这种做法实在是有点冒险。 若是行动成功还好,一旦行动失败,稻叶昌生就得承担全部责任。 虽然稻叶昌生是松井课长的嫡传弟子,但有些事也不是松井课长一人就可以掌握的,他也有政敌。 那些人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一直都在窥伺着松井直辉的动向,只要有机会,他们会猛地蹿出来狠狠地咬上一口。 “柳田君,这次的行动方案,你再仔细地推敲一番,有些环节和步骤务必要百分之百落实,绝对不能悬空。”稻叶昌生说。 柳田有志点点头,拿过纸笔自去一旁仔细推敲了。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宫阪树正。 宫阪树正本来不应该跟探针小组的其他成员见面的,但现在探针小组遭到了重创,急需要他的支持,而稻叶昌生事务繁杂,不能经常跟他接头,所以他便主动找上了门来。 为了支援探针小组,宫阪树正将这些年在临城经营的安全屋贡献了一大半出来,实在是有些肉疼。 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一定要向松井课长再申请一笔经费,补足亏空。 进了门,和稻叶昌生打过招呼,宫阪树正便感觉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接着他瞅见了桌子上铺着的临城城区地图。 “稻叶君,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稻叶昌生也没打算瞒着他,毕竟夏秉德的仓库内运来了疑似炸药的货物的条线索,最初还是宫阪树正帮着打探出来的。 “宫阪君,对于此次的行动还希望你提提意见?”稻叶昌生叙述完自己的行动计划之后,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 这次的行动铺开的面很大,但都是疑兵,唯有夏家仓库这里才是真正的目标,稻叶昌生认为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行动成功的把握还是相当大的。 宫阪树正凝眉不语。 稻叶昌生又问:“怎么,是不是有很明显的漏洞,请提出来,我们立即修改完善行动计划。” 宫阪树正摇摇头道:“漏洞倒是没有看出来,但是我感觉在顾问先生没有来之前,咱们最好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顾问即将来临城的消息,由特高课总部通过电台直接通知了稻叶昌生和宫阪树正两人。 自从探针小组进入临城调查轻舟小组一案以来,屡屡受挫,到现在也没有查清事实的真相。 顾问先生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听这方面的情况汇报,宫阪树正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稻叶昌生统一一下口径,这也正是他紧急赶过来的原因之一。 稻叶昌生一开始还真的以为宫阪树正是看出了计划的纰漏呢,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 这个宫阪树正潜伏的时间太久了,人在这种环境下也变得太过于谨慎了。 宫阪树正和稻叶昌生的关系刚刚修复好没几天,此时见到稻叶昌生面露不悦之色,他不由地在发表意见之前掂量了掂量,这才说道:“稻叶君,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你的行动计划制定的也是相当的完美,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往目标仓库里安插了内线,着实令人佩服。可是,顾问先生即将抵达临城,相信他会带来总部的最新指示。这种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保持原状的好。” “宫阪君,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万一被中国情报部门嗅到了气味儿,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稻叶昌生耐着性子说。 “可是,我的手下告诉我,今天傍晚,临城军事情报站又出动了不少的人,好像又有什么大的行动,我担心又是针对我们的,所以……” 稻叶昌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宫阪君,以上你所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行动就是针对我们的吗?” 宫阪树正梗着脖子道:“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行动就是针对我们的,但是只要有可能,我们就不能忽视这一点,情报工作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一旦发现问题,必须以最坏的可能去采取应对措施……” “宫阪君,我年纪虽然轻,但是外勤方面也还是能够拿的起来的的。”稻叶昌生脸上微露愠色。 他转身倒了杯茶递给宫坂树正,又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最后开口说道:“总部的来电只是告诉你我待顾问先生抵临之后,听从他的节制。可现在他毕竟还没有来嘛,也就是说,指挥权现在仍在你我二人的手里。为了寻找这批炸药的下落,我们费了多少的精力,这个你最有体会,相信无需我复加赘言。” “宫阪君,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探针小组受命来临城展开调查,可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们都做了什么?三浦和一这个混蛋不仅仅葬送了他的调查小组,还连累了你我,害得我们处处受制,伤亡惨重。调查任务毫无进展,临城的物资保障迟迟得不到恢复,我心里着急啊,你也急,松井课长肯定也是心急如火。” “这次行动,我把能用的人都派上了,就是为了扭转对我们不利的局面。你想想看,一旦临城的粮仓被炸个精光,那些中国特工还能像是以前那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吗?” “你是情报老手了,这里面蕴藏着的巨大机会,想必你比我更加地清楚。我认为,趁着这个时机,我们不但能够将轻舟小组一案彻底地调查清楚,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物资运输渠道,甚至在情报网络方面还能进一步地拓展和延伸,难道这些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 稻叶昌生的语速渐渐加快:“宫阪君,现在是时不我待,或者是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为了等待顾问先生的到来,就停下手里的事情不做了。也不能为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一个未知原因的异动,就直接放弃。你想想看,如果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行动不是针对的我们,而我们因为畏手畏脚白白让最佳时机溜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宫阪树正觉得稻叶昌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内心却总是充满了担心,甚至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稻叶昌生回到了座位上,道:“还有,这次课长派来了顾问,明摆着就是对我近期的工作很是不满,我知道,你是被我连累了,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 宫阪树正连连摆手,心里却在说,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什么用。 稻叶昌生接着道:“不过,话说会来了,现在咱们在一条船上,如果不能在顾问先生到来之前挽回一点颜面,我们以后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了,甚至还会有大麻烦等着我们。所以,这次行动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等顾问先生来了之后,我们的自由度就没那么大了。” “再说了,你最担心的是会有陷阱等着我们。可是,你想想看,如果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行动是针对我们的,你我怕是早就不是在这里为此事而争执了。” 宫阪树正听到稻叶昌生的这番话,心中也是犹豫不决,稻叶昌生说的很有道理。 这次的行动准备很充分,行动计划制作的十分周密,参加行动的人员也是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儿,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确实不容易。 但是在对待行动的问题上,宫阪树正仍旧是十分的谨慎,他的性格也让他难以接受有一点点冒险的行为,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说道:“稻叶君,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万一对方真的给我们布置了陷阱,这些人就全部都折进去了,损失太大了。” “中国人有句话叫作慈不掌兵,要想成就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稻叶昌生断然说道,“再说了,我们明天的计划是多点开花、声东击西,中国人就是再怎么料事如神,也不可能知道我所有的行动目标吧?” 若是放在以前,稻叶昌生可不想跟宫阪树正这个老顽固费口舌,但今夕不同往日,随着顾问的到来,两人的处境和关系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今后必须得抱团取暖了。 别看稻叶昌生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手下一副关爱有加的模样,但宫阪树正很清楚,这都是表面功夫,稻叶昌生这个人能力虽然很强,但心高气傲,更是冷酷无情,说他心如铁石一般也毫不为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手下那帮马前卒,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一点,宫阪树正自问就做不到。 那些可都是帝国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培养的优秀特工,他们的性命虽然是完全属于帝国的,可以为了帝国的利益被随时拿走,但却不应该白白地扔在这里,更不该成为稻叶昌生一人的冲动和不冷静的牺牲品。 “稻叶君,这件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能不能请你再好好地考虑一下?”宫阪树正言辞恳切。 “宫阪君,这件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是那句话,你的人无需参加行动,只需要给我及时提供情报即可。特别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异动,请你务必加强侦察,有了新的发现请立即通知我,拜托了!”稻叶昌生郑重的说道。 他知道宫阪树正其实一直对自己有看法,只是碍于自己和松井课长之间的亲密关系,才肯给自己几分薄面,自己也不能做的太过分,该尊重的时候还是要尊重的。 而且,宫坂树正对手下极为关爱,不愿意让他们轻易涉险,于是也开口保证,行动时绝对不动用宫阪树正的人。 宫阪树正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苦口婆心劝了这么旧,可稻叶昌生根本不为所动,仍旧是要一意孤行,他自己也是无力反驳,只能是保留意见。 稻叶昌生道:“还有一件事,我们要提前考虑起来。这次行动虽然没有动用你的人,但万一我的手下中有个别人未能全身而退,甚至是落到了中国情报部门的手里,并且熬不住中国人的酷刑,开口交待了,你们的处境的就危险了,必须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另外,我建议,这段时间,你除了我本人和柳田君之外,尽量不要再和我的人接触了。如果有紧急情况,就去兴隆轩茶楼的二楼点两杯鸡尾茶,自然会有人接头。” 在民国时期,混搭的鸡尾茶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女性。据说,有情调的人都这么喝。 兴隆轩茶楼是传统的老派茶楼,不会有这样的茶水,所以说点茶水的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探针小组的人都不是本地人,短时间内很难弄到伙计这样的身份,只能是用茶客的身份接头。 宫阪树正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少年得志,但面对如此凶险的形势,也不敢真的忽视一切风险,是真的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稻叶君,多谢你的提醒。这些事我已经有预案了,我的那些手下都有数个身份,我回去就通知他们明晚先避一避风头再说。” 正所谓狡兔三窟,宫阪树正在临城经营之初,便将应急撤离的退路准备好了,以求万无一失。 等到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出了事之后,这种想法就愈发地强烈了。为此他又做了一些准备,只是手头上不是特别的宽裕,再加上时间比较近,故而准备的不是很充分。 稻叶昌生了解面前这位老特工,知道宫阪树正在小心谨慎方面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有此后手并不意外,便点头说道:“你有准备就好,但愿你所有的准备都用不上。” 宫阪树正叹口气道:“但愿吧!” 稻叶昌生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旦发现了临城情报组的最新动作,请立即派人通知我!拜托了!” 说罢,他对着宫阪树正重重顿首。 宫阪树正也是连忙起身顿首还礼。 夜色正浓,离开稻叶昌生的公寓之后,宫阪树正的心绪依然难以平静下来,越想越是觉得明晚的行动危机重重,甚至是要出大事情。 他几次停下脚步,想转身回去再据理力争一下,但想想稻叶昌生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说话的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若是稻叶昌生能听自己的话,早就听了。 思来想去,宫阪树正觉得仅仅靠自己一人的力量不行,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打定主意之后,他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境不同 由于老胡的叛变,陈子廉的牺牲,临城红党地下组织很多情报小组和交通站的工作都陷入了停滞状态。 在老胡的指认下,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冲进学校、冲进街边的店铺,大肆逮捕他们认为可疑的人员。 刘海阳借此良机往自己的腰包里捞了不少的钱财。 一时间,临城上下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不过,刘海阳的动静弄得挺大,但是没有抓到一条大鱼,这让他很是不甘心。 他气急败坏地去找老胡要说法,可老胡也很无奈。 老胡很清楚,曾经他所在的组织十分严密,在他出事之后,势必早就切断了联系,人员也都进入了蛰伏,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他们。 现在,老胡依旧很矛盾,以至于每天都是借酒浇愁,喝得醉醺醺的。 在这之前,他总是做噩梦,后来干脆不敢睡觉,总感觉昔日的同志会在某一天的晚上,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头,用枪打爆他挨打脑袋。 一来二去的,老胡患上了失眠,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精神萎靡不振,就跟吸食了鸦片一般,人也很快瘦了一圈。 他开始酗酒,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他希望陈子廉的牺牲、自己的被捕,等等,这些事就是一场梦,等酒醒了,他还是原来的那个老胡。 “开门!” 这天晚上,门外传来了刘海阳的声音,老胡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手里香烟直接掉在了床铺上,顿时将印花布床单烧了一个大窟窿,老胡在捡烟头的时候又把手给烫了。 刘海阳进来之后看到老胡的狼狈模样更是气不大一处来。几天前,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可现在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 “老胡,再喝再抽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不用红党的地下党锄奸队出手,你就得横尸当场!”刘海阳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香烟,双手用力一拧,将烟盒拧断,狠狠地扔在地上。 老胡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自从他答应和刘海阳一起吃饭的那一刻,除了心里还想着女儿小敏,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刘海阳抓起一旁的水杯,也不管干不干净,咕咚咕咚地灌进了嘴里,喝的太猛了,又忍不住打了一个打嗝儿。 “老胡,不是我说你,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老是回头,得往前看,就算是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的女儿考虑吧?是不是?” 老胡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原本以为刘海阳来了之后非打即骂,没成想竟是这样的态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越是这样,老胡的心里越是直打鼓。 其实,他哪里知道。 彭浩良早就对刘海阳面授机宜了。 彭浩良说:“对付这些红党的投诚分子,不能一味地威胁,要攻心为上。这一点红党就比咱们强太多,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追随他们?” 刘海阳仔细琢磨了一下,确实有道理。 如果不知拿住了老胡女儿这个软肋,老胡肯定到死都不会说一句话。 刘海阳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道:“你上次跟我说,陈子廉有一次跟你接头的时候,手上带了几本书是不是?” 老胡用力地点头:“严格地来说,不止一次。他是用一个布袋子装着的,但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里面装的就是书!” 陈子廉是大学教授,随身带几本书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老胡却看到那布袋子露出了一角,一看就知道是一本老书。 鸦片战争,西方资产阶级的的坚船利炮炸开了中国封闭的大门,中国从此沦为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大量外来文化、思想开始入侵。 英国人在上海设立点石斋石印书局,采用奥地利人施纳菲尔德的石印术刊印书籍,如《镜花缘》《红楼梦图咏》《九尾龟》等。 继点石斋石印书局后,同文书局、拜石山房书局和鸿文书局等石印书籍出版机构也纷纷成立。 这一时期的书籍装帧特点基本保留了晚晴延续下来的传统形式,采用线装装订,书衣设计也是以简单的单色书壳附上一块淡色方形纸标签用于题写书名。在内文的排版上,也采用了传统的从右至左的竖排版方式。 在陈子廉的办公室中发现的《尔雅音图》就是同文书局出版的一本老书。 仅仅是一本老书,也许并没有什么,但是老胡曾经听陈子廉说起过,他并不喜欢看这类书籍。 既然不喜欢看,那买来做什么? 直觉告诉老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但刘海阳对全城的书店进行排查的时候,却并未发现有书店在卖这个版本的《尔雅音图》。 那么问题来了,陈子廉手中的书到底是从何而来。 刘海阳为此还低头哈腰地去请情报组的人帮他看这本书,可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看出里面的端倪来。 这本书太新了,任何的笔迹、折痕都没有,好像刚刚从书店买回来一样。 刘海阳不死心,从书店找不到这本书的来路,便开始溯源,又找了几个做图书生意的商人,结果人家告诉他,这些书很有可能是从上海运来的。 刘海阳顿时头大了,上海又不是他的地盘。哪里虽然有也有党务调查处的同行,但跟人家的关系根本没有好到那个份上,谁会搭上时间去帮你这个忙? 他觉得这件事还得回来找老胡解决。 “老胡,你再好好想想,陈子廉有没有经常去的书店?”刘海阳从来都没有将嗓音压得这么细过,那声音就像是初见公婆的小媳妇似的。 书店自然是陈子廉这种文化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但临城大大小小的书店足足有近百个,逐个搜查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实在是想不出来。”老胡使劲地摇着脑袋。 刘海阳斜眼看了一眼过来,老胡这个家伙还是没有完全地投过来,从上次交待故意交拖延时间就是如此,这次显然也是给了给上级留下一线生机。 吃着党国的饭,却砸党国的碗,刘海阳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翘着二郎腿,轻轻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道:“老胡,你不要让我为难,我交不了差的话,脾气就会变差……” 老胡脸色当即一变:“你不要动我女儿,我答应你,再想想,再想想……” 刘海阳心中暗暗得意,小敏的身上好像拴着一根绳子,另一头则是系在老胡的心尖儿上,只要他刘海阳轻轻地一拽这根绳子,让老胡往东他就得往东,让他往西就得往西。 老胡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而刘海阳这一次也是显得很有信心,也不催也不叫,将双脚搭在茶几上,顺手拎起了老胡的酒瓶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 就在稻叶昌生紧锣密鼓地准备对位于运河河畔的夏家仓库采取行动,叛徒老胡想破了脑袋企图找出陈子廉无疑中留下的线索时,一个针对老胡的锄奸行动也正式地提上了日程。 吴锋剑请示了上级同意之后,便着手开始策划针对老胡的锄奸行动。 负责侦察的同志带回来的最新消息,老胡现在受到了特务们的严密保护,平时很少出门,即使出门,身边也至少有六个保镖保护着他。 打死老胡并不难,但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因为老胡除了身边的保镖之外,出现的地方不是距离驻军很近,就是在警察局周边活动,枪声一响,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上级的指示是务必要除掉老胡这个叛徒,但是又要尽可能地减少牺牲。 这让吴锋剑犯了难。 吴锋剑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老胡也在想尽办法对他他们。 与这三方势力相比,临城军事情报站就要轻松很多了。 这天傍晚,站长带着王韦忠和六名身手较好的行动队员出了门,明晚是临城商会会长陆德生过六十大寿,但这位长得十分富态的商会会长提前办了一场舞会,邀请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参加,而那些商场上的生意人都没有资格参加这场舞会。 说白了,这也是便向拉近关系,甚至是送礼的大好时机。 陆德生已经蝉联五届商会会长,军阀混战时,军队经常过境临城,常常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商贾们备受惊慌,陆德生曲意周旋,维护地方,人多称颂。 能够坐上临城商会会长的人,真不是一般人。 站长作为临城为数不多几个炙手可热的实权派人物,自然也在陆德生的邀请之列,而且还是陆德生亲自登门邀请出席的。 若是单单一个临城商会的会长,站长不给面子也罢,他原本不愿意参加这一次的宴会,对于这样曝光度极高的聚会,除非是实在难以推脱,一般都是借故拒绝的。 可是,陆德生其人的背景,却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的身后还有南京方面的人呢,就是跟国党的一些宿老也能扯上关系,在党军政三方多有人脉,很吃得开,就连财政部的一个副部长都是他的好友。 所以站长不得不卖这个面子,再加上陆德生还亲自上门相邀,站长只好决定出席此次晚宴。 站长赶到陆德生的府邸时,这里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常,几乎在临城最顶级的上流人士都来到了这里,参加这场提前开始的生日宴会。 站长挥手示意,在王韦忠和一众手下的簇拥下,向门厅走去。 王韦忠走上前几步,正要将邀请函递到接待司仪手中,这个时候,早就等候多时的陆德生听到禀告后,已经带着一行人快步迎了出来。 看到站长的身影,陆德生赶紧快走几步,早早地伸出手去,高声笑道:“站长大驾光临,陆某这里是蓬荜生辉,我早就等候多时了。” 陆德生此人外表就像是弥勒佛一般,为人做事也是八面玲珑,很有交际手腕,自从坐上商会会长之位,和各方面都相处的不错,也让党政军等权贵们很是满意。 站长微微一笑,也是伸手和陆德生轻轻一握,开口说道:“陆会长,辛苦你亲自相迎,太客气了!” 陆德生对这位年轻的站长确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此人的的背景和实力他是非常清楚的,这也是他一直极力想要结交的特务处高层人物。 “站长能够赏光,陆某真是荣幸之至,快,快请!”陆德生笑着,赶紧将站长请进了会客大厅。 这个时候,会客大厅里已经布满了宾客,都是社会各界的高层。 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是陆德生的子侄辈,其父跟陆德生相交甚厚,也是陆德生最有力的支持者,所以陆德生办寿宴,张锐是来的最早的宾客。 他老远看到站长进入会客厅,也和身边的宾客打了一声招呼,赶紧迎了上来。 其他宾客看到主人陆德生亲自迎接的客人到来,也都纷纷行注目礼,目光聚焦到站长的身上。 一看到竟然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站长,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陆德生会早早的亲自相迎。 这两年,特务处给老头子办了不少的差事,深得老头子的宠幸,处座更是成了老头子面前的红人。而特务处分布在各处的外勤军事情报站,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当然了,这段时间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动作可不小,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抓捕了大量的日本间谍,还公开处决了一批,全城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是大街小巷内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站长实力和魄力可想而知。 凭借着显赫的身份,深厚的背景和足够的实力,站长在临城各界高层中,占据乐举足轻重的地位。 就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见了站长也得上前客气地称呼一声“茅老弟!” 当然了,站长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恰恰相反,他态度很是谦恭,虽然没有着军装,可还是挺身给张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张锐是少将军衔,自然当得起这一礼,可他却是哈哈大笑,赶紧拉着站长的手说:“茅老弟,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陆会长的私人宴会,又不是军中,用不着这样,用不着这样……” 一阵寒暄之后,站长发现在人群中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见招拆招 陆德生不愧是临城商会会长,商界的执牛耳者,家里的会客厅非常大,足足可以容纳上百人。 大厅当中摆满了各种鲜花,各色彩带的装饰在五颜六色的彩灯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富丽堂皇。 在会客厅的中间还专门开辟出了一块空地用作舞池,舞池的正北方向则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铺满红地毯的台子。 看得出来,主人对这次宴会非常重视,做出了周密的准备的。 为了确保这次宴会的安全,周子生投入了最强的安保力量。不仅仅将自己的保镖悉数派上用场,还请了一众警察负责陆公馆外围的警戒。 今天来参加他生日宴会的都是军政要员和一些清帮的头目,绝对不能在安全上出现任何的问题。 陆德生跟自己的一名负责安保的保镖仔细的交代过了,务必要对场所进行严密的排查,对参会的人员进行严格的盘查。 站长看着陆公馆的安保布置,也是连连点头,就在这时,明显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向自己射来。 即使不用扭头去看,也知道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 严格意义上来说,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是一家,都是老头子手里的两把刀。 一把对着党内,另一把对着军方。 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本应该像是亲兄弟一样,互敬互爱,齐心协力把事情办好,但是由于在最初的时候上层关系就没有完全处理好,兄弟阋墙的这种状态一直延伸到了基层的各个单位。 这就好比两株相邻的大树,从小树苗时期就长歪了,长大之后树干交叉,枝叶交错,互相抢夺阳光雨露,再想分开就难了。 站长和彭浩良私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恩怨,表面上两人的关系还过得去,但同样都是心口不一。 两人在临城的这段时间之内,彼此心照不宣,倒也没有做过井水犯了河水的事情。 但是今天站长明显感觉到彭浩良来者不善。 看来,和这个老狐狸之间恐怕是要有一场交锋了。 陆德生也是一只老狐狸,张瑞更是八面玲珑,两人都深知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之间的矛盾并非是一两句话后者是一张老脸就能够解开的,所以便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切,寒暄了几句,便先去招呼其他的宾客。 宾客们到齐之后,陆德生作为今天的东道主和寿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他的口才很好,很善于调动宴会的气氛,一番致辞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陆德生开始应酬着宾客,一番功酬交错,谈笑风生之后乐队奏起了柔美的音乐,众人的谈话声自然的停了下来。 这时,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姗姗上台,女人的大腿在晃动的开口长裙下若隐若现,裸露的双臂和**的酥胸如玉似雪,在一身性感的着装下婀娜多姿的身躯,更是令人心醉。 她站到了台前,手拿麦克风,眉梢轻挑,眼神灵动,好似在向众人抛出勾魂的媚眼,富有磁性的软语说道:“女士们,先生们,非常荣幸今天晚上能和大家欢聚一堂,庆祝陆先生60岁大寿。在此,祝陆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的名字叫露露。下面,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歌曲,希望大家能在歌声和音乐中度过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夜晚!” 在优美的音乐声中,男士们都纷纷携舞伴步入舞池,也有的或坐或站在周围喝酒聊天。 站长虽然年纪不大,可他一直都不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场合,寻了一个稍微不起眼的座位坐下,王韦忠垂手站立其身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刚刚坐下没有多久,彭浩良便端着酒杯上来打招呼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茅站长,能够在百忙之中拨冗参加陆会长的生日晚宴,着实令我没有想到。”彭浩然笑眯眯的,但一开口便隐隐约约地带着一股火药味儿。 “彭主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单纯的论年纪和做情报工作的时间而言,彭浩良都是站长的前辈,表面上还是要给足彭浩良面子。 彭浩良微笑着点点头,看了看站在站长身后的王韦忠,压低声音说道:“茅站长,咱们可不可以坐下来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 “那……”彭浩良人士将目光投向了王韦忠。 站长哈哈一笑说道:“彭主任实在是对不起,最近小弟得罪了不少日本间谍,听说日本特高课已经花了大价钱,要买我的脑袋,小弟这才不得不做出防范,还请彭主任见谅!” 彭浩良放下了酒杯,摆摆手手说道:“说起这件事来,我可要向茅老弟你提前道贺了,你们临城军事情报站近段时间针对日本间谍的一系列行动,收获颇丰,就是南京那边老头子也是大为赞赏。用不了多少时日,老弟你还得从站长这个位置上往上再进一步!” 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在临城遍布了耳目,彭浩良所知道的内部消息远比坊间传闻或是某些知情的人士透露的还要详细。 说实话,这让彭浩良感到非常的惊讶。 茅站长这个人年轻有为,在特务处当中是被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的,不然也会这么年轻便外放去作外勤站的站长。 可即便如此,茅站长来到临城站之后也没有特别亮眼的成绩。 这种情况一度让彭浩良放松了对这个对手的关注。 没成想最近一段时间,茅站长好像突然爆发了一样。 不出手所以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听说临城站原来的那些牢房都已经不够用了。 “多谢彭主任的吉言,不过您刚才的确是谬赞了!小弟是侦破了一些日本间谍案件,但是远没有坊间传闻的那么玄乎,彭主任大可不必信那些小道消息。话说回来了,都是我手下那帮兄弟们用心用力,这才取得了一小点点的成绩,不能跟你们临城调查室相比!我听说最近你们又搞了几次大的动作,抓到了红党的一个大人物。” 彭浩良的心里有些尴尬,老胡算是一个狗屁的大人物。 真正的大人物是陈子廉,可惜在抓捕的最后时刻,这个红党重要任务自杀身亡了,以至于令这次的抓捕行动成效大打折扣。 彭浩良微微点头。 茅站长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从心眼里看不起临城调查室,尤其是彭浩良、刘海阳这种专门针对自己人下手的人。 “哪里?哪里?”彭浩良连连摆手。 嘻嘻哈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彭行良清清嗓子,进入正题说:“有一件事,本来想想就此算了,但今天刚好见到了茅站长,我想还是要跟你说一说。前几天,我们行动队刘海洋队长对一名嫌犯进行抓捕的时候,那名嫌犯突然跟贵站的人搅和在了一起,你们行动组的人将这名嫌犯给带走了,不知道现在茅站长是否方便将他归还给我们临城调查室呢?” 茅站长早就预料到了,这个老狐狸会跟自己说这件事儿,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腹稿,缓缓开口说道:“彭主任,实不相瞒,这可不是什么误会,根据我们的审讯的情况,此人跟正在侦破的日本间谍案有着莫大的关系,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完全交代!” 彭浩良碰了一个软钉子,暗暗的咬了一下牙,不过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生气的表情,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要我说呀,这个人,即便跟日本人有些联系也是被利用的,日本间谍多么精明啊,连26师还有市政府的秘书处都能安插人手,你说他们还有谁不能利用的?” 言下之意就是说,退一步将,他们要抓的那个目标完全就是被日本间谍所利用,并不是主动行为。 这样一个小角色,即便是临城军事情报站抓去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反倒是不如交给临城调查室做一个顺水人情更好。 这老狐狸还真说得出口,不过日本间谍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党务调查处的人指手画脚了? 站长端起了酒杯,轻轻的摇动,却并不开口说话。 如此,彭浩良就得费尽脑汁去猜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主动权就牢牢地把握在自己这一方。 果然,彭浩良又开始说话了:“茅站长,你们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也不差这一个人。我的手下在平时侦办案件的过程当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日本间谍的消息,甚至摸到了他们的蛛丝马迹,不知道茅站长对此是否感兴趣?” 直接要人被拒绝了,现在变成了利益交换。 这老狐狸不是一般的狡猾。 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两个情报部门虽然分工明确,在侦办案件的过程中,要么是从事情开始入手,要么就是从人头开始入手。 可是一个人会有多重的身份,一件事更是具备多元性,追查线索和案件侦办的过程往往并不是单线开展进行的,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发生联系,案子越是办到最后,越是难以理清责任,分清界限。 如果彭浩良在之前提出这样的条件,站长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但是今朝非同往日,日本间谍的线索一条接着一条的,临城情报站的监狱当中最近经常会有新的人犯收监,真的不缺彭浩良的一两条线索。 如果彭浩良提供的线索是真的也到罢了,万一只是一颗烟雾弹而已,那自己岂不是要白白的耗费人力、财力、物力,等等,这笔账并不合算。 再次被拒绝的彭浩良,心里着实有些恼羞成怒。 可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说道:“茅老弟,我看这样吧,我先把自己的情报部分分享给你,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有没有价值。如果认为一文不值的话,就当我今天的话从来没有说过,怎么样?” 说罢之后,他不等待站长答应,便再次开口说道:“鸡笼山的围剿过程当中,是你们历次抓捕当中收获最大的一次,但是其核心人物却在抓捕的过程当中身亡。你们一直都在惦记着,隐藏在军警队伍当中的那名老牌日本间谍,对不对?” 党务调查处的耳目遍布各处、各个角落。想弄清楚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难。 站长恼火的是。如果此事是在席间喝酒喝醉的情况下透露出去的,倒也有情可原。可如果有人故意透露消息,那么性质就严重了。 情报工作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内部出现了内鬼。 站长微微一犹豫的表情,很快就被彭浩良捕捉到了,他面露得意之色说道:“老弟,我还够诚意吧?” 有没有诚意,现在还不是太好说,但是这条线索相当的吊人胃口。 最近,侦破的一系列日本间谍案件当中只有两件事,让站长耿耿于怀。 一个就是“雪尘”的行踪,此人屡屡能够赶在行动组之前,杀人灭口,且把痕迹处理干净,将追查的线索及时掐断。 另一个,则是隐藏在军警内部的老牌日本特工,随着藤井树仁的死亡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相比前一个,内鬼的破坏力更加大,令人防不胜防,随时都会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猛然爆炸,将周围所有的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站长虽然出现了微微的动摇,但并没有当场就答应彭浩林,而是打起了太极。 “彭主任,这件事情恐怕我们回去还要再商量商量,毕竟这件案子非常的重要,说是通天了也不为过,还请多多见谅。” 反正彭浩良之前说老头子一直在关注临城军事情报站这边的事情,索性刘拉大旗扯虎皮,先糊弄过去再说。 彭浩良忍着怒气说道:“老弟你是一站之长,是临时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最高长官,这件事还需什么商量?” 站长摇了摇头,又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彭主任你有所不知,案子虽然是我们临城军事情报站在办,可南京本部那边时不时的遥控指挥一下,我们的自主权也很小啊!” 明明是在打太极拳,但却让人无法反驳,彭浩良心中感到无比的愤懑,这个茅站长还真难对付,绝对是个人物。 彭浩良依旧不肯罢休,继续问道:“茅站长,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看看又没有进一步商量的余地?” 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伸到了站长的面前,正是露露小姐。 “茅站长,难道您不想邀请我共舞一曲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事相求 面对美女的邀请,站长欣然应约,两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幻般的音乐响起,舞池中的男女们,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灯光黯然,贴身而舞,一些男人忍不住对一起舞女上下其手。 舞曲特长,但不会使人觉得太累,累了不妨在舞池中搂搂抱抱地漫步一番;或者中途退出,在靠壁的沙发上偎依着,喁喁细语。 站长和露露配合优美,快速旋转,如陀螺般美妙,犹如春藤绕树般温柔。 不论是圆的旋转,还是顺畅的前进,多彩的舞步始终牵系着音乐的节拍。 两人很快就盖过了其他红男绿女的风头,成了舞池当中最为耀眼的一对。 “站长今天晚上好像不太开心?”露露吐气如兰。 站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露露微微扬起下巴,佯装不解:“您指的是我吗?我何时又得罪了您?” “怎么会是你呢?” “那就是彭主任喽?” “你早就知道了!” 露露将半边脸贴在了站长的胸膛咯咯娇笑起来。 “你们男人啊,走到哪里都要谈工作,太煞风景了。” 在旁人看来,站长和怀里的美艳舞女露露正在打情骂俏,好不惬意。 其实,不然,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有意地压低了声音。 “日本人那里有什么动静?”站长将嘴凑到了露露的耳边。 “到目前还没有,最近你们的动作很大,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遭到到了重创,大部分都蛰伏起来。便是使馆那里也减少了发报的频率,这次看来是打疼他们了。” 露露的公开身份是舞女,但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站长的耳目,只不过她与站也并无隶属关系,讲究的是合作。 民国时期的舞女,以欧美舞女为第一等,中国舞女为第二等,日本舞女为第三等,白俄舞女为第四等。几乎所有知名舞厅,都有日本舞女的存在,暗中兼职情报员的数不胜数。 中国上层精英喜欢喝咖啡、跳西洋舞,这才是获取情报的最佳地点,日本不知靠舞女套取了多少高级情报。 站长安排露露收集情报,也是受了日本人的启发。 露露不仅是人长得漂亮,在社交场合也是长袖善舞,她的交际面很广,利用跟社会各界人士接触的时机,为站长收集了大量的情报。 只不过,两人几乎从来都没有私下见过面,都是在这种“偶遇”的情况下完成了情报的交接。 这次站长之所以应邀来参加陆德生的生日宴会,除了面子上实在是抹不开之外,还有露露也到场的原因。 “日使馆里的中村宏光你要留意一些,此人是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一定会和临城其他的日谍小组有联系。” “放心,他早就在我的视线之中了。” “露露,还有临城调查室姓彭的的动静,你也要帮我留意着点,我们抓了他的人,他想让我们把人交给他,并开出了条件,恰好这个条件是我们近期非常关注的。” “嗯,我知道了。”露露的娇艳的红唇凑到站长耳边,像是跳贴面舞一样,悄声说,“那个行动队长刘海阳经常来给我捧场,花了不扫少的钱在我身上。” “这个人不简单,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这些人都是情报老手,一旦被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站长轻声地叮嘱。 露露睫毛眨了眨,含情脉脉地看着站长:“你放心,即使被他们发现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自从你把我从日本人那里救下来之后,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站长神情凝重地说,“我要你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获取情报,否则宁可不动,明白吗?” 露露心里荡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点点头。 一曲舞毕,热烈的掌声四起。 站长回到了座位上,而彭浩良这个老狐狸也早就离开了。 在婆娑起舞的间歇之间,陆德生安排了很精彩的表演,包括世界第一流夜总会水准的魔术,还有冶艳入骨的七脱舞,将男人们的眼球牢牢地吸引住了,便是跟着来的那些贵夫人们,也是一边红着脸催骂着,一边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台上那些风骚的舞女们。 这时,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坐在了站长的对面,笑眯眯地道:“茅站长,还是年轻好啊。你看,我们这里最漂亮的露露小姐都是抢着第一个和你跳舞,美人在怀,轻歌曼舞,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他和站长在南京时便是老相识,关系自然与他人不同,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亲切随意,毫无隔阂。 站长也是笑着说道:“参谋长说笑了,你是知道我的,很少参加这样的大型宴会,是陆会长再三盛情相邀,我才前来的。露露小姐风华绝代,佳人盛情相约,我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吧!” 张锐是知道站长喜好清静,平时是不太愿意应酬,这一次肯来赴宴,确实是不易了。 而且,从来没有听说过站长在外面找女人,跟露露跳舞也属于逢场作戏。但是这种场合,不谈论一点女人的话题怎么可以。 这时,陆德生也坐了过来。 张锐哈哈一笑,向着一旁的陆德生说道:“陆会长,还是你的面子大,茅老弟平时可是难得来到这种场合,你可要领这份情啊!” 严格来说,张锐是陆德生的子侄辈,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两人也没有表现的太过于亲密,依旧是用官面上的称呼相称。 陆德生也是满面笑容,口生莲花,微微躬身笑道:“其实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能有那么大的面子。我去登门相邀之时,可是说你张参谋长要前来,人家茅站长这才答应来的。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才是。”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是相视一眼,开怀大笑,陆德生不愧是久经场面的大商贾,说起话妙语连珠,风趣横生,让人如浴春风之感。 市政委员会的一名副秘书长也赶紧走了过来,此人姓叶,在临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也在受邀请的行列。 不过,前一阵他分管的秘书处干部刘振华忽然被确定为日本间谍,这让叶秘书长着实胆战心惊了多日,此时见到茅站长之后不免矮了三分。 间谍案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叶秘书长知道事情并不是完全过去了。 刘建华这件事就像是一把利剑,一直都会在自己的头顶上悬着,没准哪天就会有人又借这件事攻讦自己,而茅站长的态度极为关键,甚至可以说是决定着他的命运。 在案件的侦办当中,他都是和行动组的人打交道,根本见不到茅站长本人,今天正好借此机会和茅站长接触一下,以期能够在茅站长面前留下一个好形象,以便下一步再做接触。 跟在叶秘书长身后的,还有两名政府官员,站长并不认识,他也是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说到底并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于是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几句,便向守在一旁的王韦忠使了个眼色。 王韦忠自然明白站长的意思,迈步上前伸出手去示意,邀请叶秘书长到一旁交谈,如果真的有事,可代为转达。。 一直作陪的陆德生看在眼中,暗自点头,不亏是特务处最年轻的外勤站站长,轻描淡写的就打发走了这些人,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政府官员,在这位茅站长面前却恭顺地不敢多说一句。 陆德生陪着茅站长和张锐聊着,他做生意有张锐这个实力强劲的子侄辈罩着,按理说已经是畅通无阻了,但近几年随着特务处的日渐崛起,茅站长这号人物也是越来越重要,其实力令人不可小觑。 临城军事情报站负责监督节制本地的军警宪,有些时候说起话来,比张锐这个参谋长还要好使。 对于茅站长的到来,陆德生非常高兴,连着和茅站长喝了三杯。 可是,他毕竟是身为主人,今天来的宾客都要照顾到,不能光陪着茅站长,冷落了其他的宾客,只好告罪一声,叮嘱张锐好好地陪着茅站长,身前去迎接应酬,张锐便陪着站长说话聊天。 “茅老弟,是不是刚才和彭主任之间有些不愉快?”张锐试探问道。 茅站长呵呵一笑:“怎么,连参谋长也看出来了?” “按理说,你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该多嘴,可是今天这个机会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彭浩良此人可是个笑面虎,你现在得罪了他,可要做好防止他背地里使绊子的准备。” 茅站长拱拱手:“多谢参谋长提醒,彭浩良什么人,我之前也是有所了解。我这人讲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别人非要犯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张锐轻轻跟他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是跟茅老弟你这样的人说话痛快,他们党务调查处那帮人算什么,放在之前都是地痞流氓,给他个鸡毛就当令箭,好好的红党不去抓,天天盯着大学里的学生……” 张锐是个直性子,几杯酒下去之后,话就明显多了起来。 既然谈到了临城调查室,站长也是来了兴趣。 张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茅老弟,你说说,那些临城大学的学生无非就是听了一些红党的反动言论,暂时被迷惑了心窍而已,派人去做做工作不就得了,还要把人家抓去审讯,干的是人事儿吗?” 站长眉毛轻轻一挑,张锐的酒量可不小,即使喝了酒,也不会乱说话,这一番对自己说出来,定是另有深意。 “茅老弟,你有所不知,我们司令夫人有个娘家侄女,就在临城大学上学,这小丫头人长得漂亮,脑袋瓜也好使,但就是书读得太多了,想的事情也太多。这不,前一阵,在学校里参加了罢课抵制临城调查室那些人干扰大学正常的教学秩序,被姓彭的人给盯上了。” “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一通着急上火,把小丫头叫回家来劝了一番,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听,说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你说一句,人家说十句。那天我正好陪着司令打麻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听了七七八八。要说啊,这件事,固然小丫头这样的年轻人涉世未深,但姓彭的也太过分了,抓了不少的人,还说那些学生杀了他手下的情报组一个姓熊的副组长。” “那些只会动嘴皮子、耍笔杆子的娃娃学生,能杀得了一个干情报工作的老牌特工?真是会开国际玩笑,这些混蛋为了达到目的,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茅站长暗笑不语。 彭浩良上任以来,就派出手下熊永俊把持了临城大学的校政,将其亲信安插在教导处,以整治校纪,改善学习生活条件,收买人心。 但是很快就被师生们认识到这是一个骗局,和熊永俊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有一天,学生代表向熊永俊提出质问,他不仅不答复,反而指使亲信监视学生言行,予以加害。迫于无奈,学生展开绝食斗争。 但是很快,此事就被学校平息了,毕竟特务们是不会讲道理的,老师们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们出事。 可是,临城调查室反倒是认为这是他们的一次胜利,从而更加地变本加厉。 这才有了后来秘密逮捕了周凌云等四名学生会干部,并对其进行连续刑讯,妄图从他们的口中取得学生运动的秘密。 周凌云在严刑之下,坚贞不屈,直至被迫害致死。由此,临城大学的学生和临城调查室的特工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特务们被打得抱头鼠窜。 本来这件事也就此罢了,可过了几天又传出了熊永俊和几名手下失踪的消息,直到现在人都没有找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彭浩良自然把这笔账记到了红党和学生们的头上,殊不知,这件事跟红党和学生们没半点关系,而是方如今一手策划实施的。 想起这件事来,站长对方如今的看法又是大有不同了,此人不仅聪明绝顶,而且在关键时刻狠辣异常,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即便同那些老牌的特工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且不说这件事彭浩良尚未查出实情,就是查出来之后,站长也绝对是抵死不承认。 此后,临城调查室的人在对待临城大学的问题上就冷静多了,据说拖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愿意接替熊永俊的工作,彭浩良好说歹说,并以提拔为条件才找到了继任人选。 不过,此人到了临城大学之后,与前任相比,行事就低调的多了,估计也是被吓坏了。 这时,张锐皱着眉头道:“茅老弟,我们司令日理万机,夫人也忙的很,这一来二去的,那小丫头的事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你说让我教训那些士兵吧,我手拿把攥的,可让我劝说一个小姑娘,这不是让张飞绣花嘛。我找她谈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实在是令人头疼啊。夫人那边催得紧,弄来弄去,我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派人跟着小丫头,可是没多久就被发现了,我手下那帮人都是粗人,打仗攻山头还行,可要是说起跟踪吧,就拿不出手了。茅老弟啊,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请你出手解围啊……” 听着张锐大倒苦水,茅站长也是暗自好笑。 后来,张锐向茅站长提了要求,请站长派人跟着小丫头,既是保护她的安全,又是防止她继续被红党蛊惑,被临城调查室陷害。 茅站长听了之后欣然同意,跟踪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嘛,这对临城站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可是个跟司令和张锐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参谋长,不知夫人的这位侄女叫什么名字?” “江离!”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看便知 就在茅站长等一众军政要员在陆公馆参加晚宴时,远在公寓里的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组长,我们错失了一个大好良机。”柳田有志面带惋惜之色,“如果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便可以早做布置,利用这次宴会之际,对临城的军政要员进行刺杀。” 稻叶昌生摸着下巴,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陆公馆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柳田有志继续道:“听说这次临城站的站长也在被邀请的宾客之列,此酋乃是临城站的首领,若是将其刺杀,绝对是大功一件。” 稻叶昌生终于开口说道:“柳田君,你想的太简单了,刺杀临城站的站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做大量精心的准备工作。我们得到消息太晚了,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组长阁下,据我所知,明天才是商会会长陆德生的寿辰,届时他还会邀请更多的人来参加。我们正好可以乘机下手。” 稻叶昌生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明天参加宴会的那些人,怕是就没有今晚来的这些重要了。” 说着他拿起一张纸,是手下从外面花了高价买到的明晚参加宴会的宾客名单,虽然不能说和实际百分之百相符,但名单上的人起码会有就成都会去。 有了这个名单,提前布置刺杀起来可就方便的多了。 “柳田君,我们暂定四个重点攻击目标,分成四组进行刺杀!第一个目标是二十六师的副师长朱克坚,这个人虽然是副师长,但有望成为现任师长的继任者。当然,选择他为第一目标,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此人曾经是东北军的一员,当年在满洲未能和关东军交手,一直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怀有深深的敌意,在对待帝国的问题上态度强硬,非常的不友好。留着此人,终究将是祸害。” 朱克坚临时接到军部的命令,今晚巡查下属团队的防务,未能参加陆德生的宴会,故而明日一定会去。 “这第二个目标,便是临城青帮的二号人物罗**,此人在五年前曾经杀过一批我们租界的浪人,还将他们的头砍了下来当街示众,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无法指认他就是背后的元凶!使馆的参赞渡边淳曾经数次向松井课长求助,要除了此人。” “之所以选定这两个人,除了他们的身份之外,重要的是他们的住所,这两个人都没有住在闹市区,住所偏幽静,十分利于我们下手,你们在他们回家的路上袭击得手之后,可以立即从多条道路撤离。” 柳田有志听得跃跃欲试,一个军中将领,一个情报头子,在临城本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若是刺杀成功,绝对会是临城的头号新闻。 稻叶昌生叮嘱道:“这两个人身份非同一般,身边都会带着不少的护卫,据我所知,朱克坚的卫队各个身手了得,且都是长短两支家伙,火力很强;而保护罗**也都是好手,尤其是他的贴身保镖令辉,枪法奇准,三十米之外可以打断香头。” 柳田有志皱起眉头:“组长,既然这两个人都是难啃的骨头,那明天我们岂不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他求战心切,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蛮干。 稻叶昌生淡淡一笑:“柳田君,你不要忘记了,刺杀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声东击西而已,我们的真正目标是夏家仓库里的炸药,或者说是富义仓里的粮食。所以说,我们要的是刺杀的过程,结果并不重要,这一点每名行动人员必须要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哈依!”柳田有志重重顿首。 “第三个目标是临城市委员会的副秘书长叶彪。” 柳田有志奇道:“一个小小的副秘书长并无实权,为何也被定为重点刺杀目标?” 稻叶昌生解释道:“我只知道,此人靠着溜须拍马上位,一直都是官场上的墙头草似的人物。但在来临城之前,松井课长曾经特意告诉我若是有机会的一定要‘关照’一下这位叶秘书长。” “原来如此。”柳田有志也不敢多问,松井课长既然要叶彪死,必定有他的道理。 “柳田君,叶彪是四个目标中最容易得手的一个,也是松井课长特意交代的,绝对不容有失。” “哈依!请组长放心,此人只不过是一个政府官员,平时出行肯定不会带着保镖的,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这第三个目标嘛,才是重点,此人是临城站的副站长吴剑光。在升任副站长之前,此人就是行动组的组长,有消息表明,此人之前主持了抓捕‘当归’一案。所以,我要求你们在三个目标当中,集中力量,重点刺杀此人。” 稻叶昌生一直为“当归”川本草介的死而耿耿于怀,只不过他派出的人百般打听,也只是弄清楚了当时负责行动的人,一个是时任组长吴剑光,另一个是时任副组长张鑫华。 而张鑫华已经调任,并且在刺杀侯科长的时候,两人也已经交过手了,稻叶昌生暂时还不想去动他。 他接着说道:“只要是此人被刺杀,中国情报部门一定会动起来,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样,夏家仓库秘密行动会顺利很多!” “而且这个人据说之前并不是干行动这行的,能力一般,带的护卫虽然不会太少,但未必都会替他卖命,我们得手的几率会很大。” 说到这里,稻叶昌生用铅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一个叉,重点说道:“我选定的攻击位置在这里,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马市街一带,无论是他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是回到临城站,这里都是必经之路,而且,你仔细看,这条路呈喇叭形,越是到最后道路越窄,而且路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和树木,可以为我们的行动人员提供很好的隐蔽,只要从道路的两端堵住其进退之路,再着人从道路两侧发起攻击,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不过,有一个不利的因素,就是与这条路平行的皮市街一带,到了晚上都是夜市,吃饭喝酒的人比较多,而且距离临城市警察局也不远,所以你们在完成刺杀行动之后,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千万不要被对方缠住。” 柳田有志道:“组长放心,我会为这一组行动人员调配好最精锐的人手,一定取了那吴剑光个性命。” 稻叶昌生之所以冒险刺杀吴剑光,固然有替川本草介报仇的因素,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剑光的身份特殊,其手下的特工力量信息也最为畅通,只要枪声一响,得到消息的临城站各路人马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救援。 在这一点上,甚至要比26师的副师长朱克坚的影响还要大。 他自然希望借此机会要了吴剑光的性命,但却不是柳田有志所说的那样,非要一击必中。 “柳田君,有句话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所有的刺杀行动都是为了吸引咱们在夏家仓库展开的行动,彻底地炸毁临城的粮仓,造成临城的内乱,不一定是非要取了这些人的性命。当然了,那个市政委员会的叶彪不在其列。其他的人能杀了自然好,可是如果刺杀难度较大,拖延的时间太长,就必须马上放弃刺杀行动,按照我部署的撤退方案及时撤离,绝对不能恋战。你清楚了吗?” “哈依!一定按照您的命令行事!” “还有,这次的撤离时计划的汇合地点,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你在行动之前十分钟再告诉各个组的负责人。” 柳田有志点头示意记住了。 与此同时,宫阪树正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上海总部的回电。 稻叶昌生的刚愎自用,让他不得不多考虑自己的处境,他和稻叶昌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是不愿意看到稻叶昌生去冒这样的险,翻来覆去的掂量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发报给松井直辉,将这里的一切如实告知,请松井直辉定夺。 等待是焦急的,宫阪树正躲在昏暗的密室内,目光始终盯着电台的指示灯。 如果松井直辉开口,相信这次行动还可以挽回。 半个小时过去了,宫阪树正已经喝掉了三杯水,密室内密不透风,又闷又热,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宫阪树正疲惫地揉揉眼睛,却是越发地感觉酸涩无比。自从稻叶昌生来到临城之后,他一直都处于十分焦虑的状态之中,夜里也是经常的失眠,特别是从位于腊梅路的安全屋被中国情报部门发现之后,他更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只能是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又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指示灯一闪。 宫阪树正眼前一亮,像是在沙漠中苦苦行走多日的旅人忽然间发现了绿洲一般,挺直身子,抓起耳机,开始抄收。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抄收到第三组代码的时候,呲呲……电灯忽闪忽闪几下,突然灭了,密室里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电怎么突然停了?八嘎!” 宫阪树正暗骂了一句,停电了,还是跳闸了?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人口稠密,用电量也大,偶尔也会拉闸限电,可一般都会提前告知一下。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店铺里买蜡烛,只怪自己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如何阻止稻叶昌生上,忽略了这些情况。 没有电,电台就无法工作,真是要命,正是抄收总部电报的关键时刻,偏偏在这个时候停电。 宫阪树正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懑,狠狠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宫阪树正知道,既然停了电,今晚是没指望了,也许明天白天都不一定能来,无论总部的电文是什么内容,他都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稻田昌生胡闹了。 他点燃一盏汽油灯,飞快地将电台收好藏起来,又翻开密码本将抄收到的前三组代码翻译了出来。 “此行动……” 这三个字完全没有有任何的意义! 关键的内容定然在后面,宫阪树正越想越气。 将电报纸点燃,不待完全化成灰烬,就走出了密室。 时间也一点一点的过去,临城商会会长陆德生的生日晚宴,也慢慢进入到了尾声。 茅站长正在和张锐和其他的几名军官交谈的时候,身为主人家的陆德生来到茅站长面前,笑着说道:“茅站长,今天晚上我这里若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的话,还请你不要介意。” 茅站长微微地一笑,开口说道:“陆会长太客气了,这里有酒有美食,还有十分养眼的美女,宾客们都是十分的尽兴,陆会长有心了。” 张锐在一旁哈哈大笑补充道:“今晚来的宾客都是临城有头有脸的人,足以说明会长的威望。” 他和陆德生之间不仅是有感情维系,更有利益勾连,自然会向着陆德生说话。 陆德生哈哈一笑,上前低声说道:“一直以来,和茅站长都没有好好地叙谈一次,不知道现在茅站长有没有时间?” 茅站长一愣,陆德生想和自己单独叙谈,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他马上点头答应道:“当然可以!” 张锐很有眼色地道:“既然如此,陆会长,你和茅站长好好地叙谈,这里的宾客我代你招待。” “有劳了!”陆德生点点头,随即引着茅站长来到了楼上的书房之中。 陆德生的书房布置得倒也雅致,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个做过大官的人应有的布置,虽不见奢华,但古典朴素里透着高雅宁致,别有一番韵味。 看得茅站长连连点头。 陆德生殷勤的将茅站长让在上座,并亲手为茅站长砌上一杯茶水。 茅站长看着陆德生,不禁笑道:“陆会长,你我也并非第一天相识,有什么事情就敬请直言,不必客套!” 陆德生斟酌了一下,笑呵呵的说道:“茅站长真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言相告,其实请你一叙,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一点私事。” “哦?是什么事?” 陆德生起身到了书桌后,打开保险箱,从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了茅站长的面前:“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茅站长一看便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燃眉之急 陆德生交给茅站长的这封信,竟然是日领事馆参赞渡边淳的亲笔信,大致的意思是想结交陆德生,跟陆德生做生意,并且许以巨额利益。 如果陆德生答应了这个条件,即便他什么也不做,每年也会有十万美元以上的收入。 马关条约签订后,临城成了日本人的聚居地,在宝石山设立了一个领事馆。 拱宸桥一带很特殊,这里烟毒妓馆林立,常有日本武士出没。 日本领事馆在临城的地位超然,杭州知府都不敢对日本人进行管理,全靠领事馆制约。即便是到了民国之后,临城市政府机构对领事馆也是多有忍让。 茅站长轻轻合上信纸,装进信封放到茶几上:“陆会长,这是你们生意上的事,好像我帮不上什么忙吧?” 陆德生呵呵一笑:“茅站长是聪明人,若是单纯的生意,自然不会劳您大驾。这个渡边淳是做什么的,我想您比我更加的清楚。他表面上是找我做生意,实则是想将来进一步地将我发展成为他们的走狗和奴隶罢了。” 茅站长点点头:“日谍的小伎俩果然瞒不过陆会长的法眼。不错,此酋名为领事馆的参赞,实则是一名情报特工,专门负责收集临城军政各方情报,利用领事馆的电台将情报传送给日本国内和其他在华的日情报机构。” 说起来,临城的日领事馆,其实就是日本特工的情报据点,日本特工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租界,而是遍布临城市区,甚至周围的郊县。 虽然这些情况都被临城站所掌握,但这些日本特工都有合法的身份,如果不是人赃俱获,即便是将人抓到也很难定罪,甚至还会生出外交事件来。 而日本特工们又极其小心,茅站长一直都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 陆德生道:“站长不必给陆某戴高帽了。陆某只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利字,但在涉及到民族大义的问题上,陆某是绝对不含糊的。在初涉商海之时,家父告诉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所以求助于站长,就是想让您给我参谋参谋。” 陆德生能够在临城商界屹立多年而不倒,除了高明的经商之术之外,还跟他的为人处世有着很大关系。 茅站长看看陆德生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陆会长应该是已经有了打算了。” 陆德生哈哈大笑,一挑大拇指:“茅站长果然是聪明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渡边淳找上了门,陆某自然不能轻易地拒绝,商人嘛,总得赚钱才是。” “那会长不妨先答应他,且看他下一步动作。” 陆德生点头:“既然是狐狸,就总会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届时,还请茅站长出手相助才是。” 茅站长点头应允,道:“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陆会长,日谍狡猾多端,稍有不慎就会被其看出破绽,暴露是小,确保不被其暗算是大,这方面,陆会长心里要有数才是。” 陆德生会意道:“这个好办,我只管做生意,什么也不做。最多就把我看到的听到的告诉站长您。” “如此甚好!”茅站长的意思也是让他与渡边淳虚与委蛇,等着对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陆德生面带笑容:“既然说到了做生意,陆某还有一桩生意想与站长一起做。” 茅站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陆会长请讲,只要是不侵害党国利益,在茅某职权范围之内,必将竭尽全力襄助。” 陆德生忙拱手:“如此陆某就提前感谢站长了。” 说罢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推至茅站长的面前。 茅站长眼光扫过,顿时目光一凝,口中咦了一声。 茅站长身为处座的嫡系手下,又是特务处少有的少壮派,位高权重,眼里看中的是权势利益。 他眼界开阔,自视极高,来到临城之后没有跟当地的士绅商贾有过太多的接触,更加不会像吴剑光一样自顾自地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钱,这在特务处是极坏名声的事情。 处座对于特务组织内部的管理非常严苛,特别是对无权无势的手下,喜欢拿弱小者杀鸡儆猴。 特务处里几乎人人都有贪污受贿的记录,一个女特务在检查邮电时私吞了四十元汇票款,被人举报之后,处座当即下令处决她。 那个时候,女特务已经怀孕八个月,跪在地上求处座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处决她,然而这个请求被处座拒绝,现场无人敢为他求情。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光明正大贪污索贿。 这件事让茅站长记忆犹新。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茅站长就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倒在钱财二字之上。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过,眼前这张正金银行的本票金额如此巨大,整整二十万美元! 如此重的一笔厚金即便是茅站长也是心头一震,现在有了这么大的利益,看来陆德生要和自己做的这一笔生意不小。 他抬头看了看陆德生,半晌之后,再次开口说道:“陆会长,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仔细说一说!” 陆德生看到自己的重锤果然见效,心中大喜,这自古以来,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利益,任他什么人都要低头。 “站长,陆某绝对没有坑害您的想法,我自小苦寒,对于钱财就难免执着了一些,自从跟这先父做生意,几经磨难,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心满意足,所图者,不过是把手头上的生意做的再大一些。可是,最近陆某在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想请茅站长能给我一些支持!” 茅站长听到这里,不觉眉头一皱,能够让临城商界的头号人物掏出十万美元摆平的事情,一定小不了。 他原以为陆德生只是让他稍微照顾一下生意而已,可是现在看来,之前自己有些欠考虑了,开口答应的太快了一些。 说到底,陆德生就是个商人,让自己做的事所获之利远远要大于十万美元。 “陆会长,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和张参谋长关系非同一般,而他又是临城手握兵权的大人物,临城地界上有什么事情他摆不平?放着这样的大神不用,反倒是需要我这样的小角色,茅某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德生摇摇头:“站长莫急,听陆某讲话说完。不错,我与那张参谋长的关系确实不错,但军队是军队,和地方政府毕竟打交道的少,而我的生意恰恰与地方政府关联颇多,军方不宜出面。” 茅站长插话道:“陆会长此言让茅某更加一头污水了。我们临城站打交道的也是军队系统,跟地方政府嘛,也只是有案子的时候才会联系,如何能抵得上用?” 陆德生轻轻抿口茶水:“茅站长,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经营的范围十分的广泛。这几年,南边北边老是打仗,我就开始经营药品。原本靠着大伙帮衬着,生意还算不错,可自打彭浩良来了之后,药品的生意是一落千丈,我的损失是很大的。” 茅站长听着陆德生娓娓道来,很快就听明白了是事情的原委。 原来陆德生在临城一直经营着药品生意,因为在这个时期,药品是属于暴利行业,获利不少。 可彭浩良上任之后很快就把持了市政委员会卫生处,将原来的处长挤走,安插上了自己人。 卫生处负责掌管全市的卫生行政及技术事务,特别是药品、器械的调拨、分配及供应都要经过这个部门,权力很大。 陆德生通过关系认识了新上任的黄处长,并奉上丰厚的见面礼。本以为衙门换了人,规矩还是照旧,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卫生处接连几次查封了他的药房和仓库,理由是没有提前报备就私自购进药品,并且在仓库中查到了一些政府明令禁止售卖的药品。 其实,陆德生这样的情况,在医药行业当中非常的普遍,如果都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哪里还能赚到那么多的钱。 陆德生只道是自己给黄处长的礼物不够丰厚,便再次登门拜访,他出手也是大方,直接比上次翻了三倍。 那黄处长也是满口答应,然而三天之后,从上海运来的一船药品刚刚运抵仓库,还没有来得及盘点,就被卫生处的人查封了,理由跟之前的如出一辙。 陆德生得知情况之后,当即就拍了桌子,姓黄的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根本不把他这个商会会长放在眼里。 他去找黄处长交涉,可黄处长则是找各种的理由避而不见。 陆德生又去找张锐斡旋,可那段时间张锐恰好不在临城,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久,陆德生的贴身保镖王海滨查到这批药被查封就是货船码头上的一个手下偷偷告的密,可去抓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早就跑了。 又仔细地扫听了一番,才知道此人就是黄处长最近一段时间安插过来的眼线,之前的事情都跟此人有关。 陆德生也是气不过,暗中发出了追杀令,好不容易找那小子的踪迹之后,却发现此人跟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人在一起。 至此,陆德生什么都明白了。 黄处长之所以为难自己,是因为后代有临城调查室的彭浩良撑腰。 又一打听,得知彭浩良的妻弟在两个月之前开了一家名为西美的药品公司,而自己则是人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陆德生忍气吞声了一段时间,等张锐回来之后,曾经托张锐替自己说合说合。 他很清楚西美药品公司完全就是靠着裙带关系占据了临城的市场份额,但毕竟是初创,临城的市场根本一口吃不下。 岂料,该公司的野心也太大了一些,妄图将所有的药品市场都据为己有,根本不想给同僚活路。 即便是张锐上门说合,也是被彭浩良嘻嘻哈哈、半真半假的话给搪塞了回来。 张锐的影响力在军方,但相当多的政府部门都被临城调查室所把持,即便是张锐也无法施压影响。 这让陆德生十分的恼怒,在临城,还从来没有人不给他面子。 时间一长,陆德生的库存告急,散货下线们一时间都是货源吃紧,一个个地愁眉苦脸地前来催促。 眼看着就要无药可卖了,无以为续了。 陆德生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思索再三之后便开始决定双管齐下。 一是派人去南京党务调查处疏通关系,通过朋友的介绍,和书记室的一名科长搭上了关系。 这书记室,为党务调查处的核心部门,主要是插手各地方的组织人事安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彭浩良有所忌惮。 为了说动那位科长帮忙,陆德生也是大出血,但此人一直态度敷衍,收了钱不办事,让陆德生大为不满。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去麻烦自己的那些老友。 可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只好卖了老脸。 原本以为党务调查处会卖这些老友的面子,岂料结果让陆德生再次失望了,党务调查处的头头口口声声答应陆德生,可对彭浩良那里也只是去电申斥了几句而已,并未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陆德生感到失望透顶。 这时,他也想明白了,彭浩良跟党务调查处的头头利益勾连只多不少,而自己认识的那些宿老们这些年在老头子的刻意打压之下,已经成了没有牙的老虎。 反倒是党务调查处这些年通过通过党务整理,从国党中央渗透到地方,控制了各级党部和组织部,逐步控制了组织部以至各级组织、人事大权及党务、经费的管理权与支配权,逐渐形成为国党内一大派系,在政治上为其他派系所望尘莫及。 这条路走不通了,好在陆德生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在临城寻找可以制衡彭浩良的实权人物。 理论上来说,党务调查处有权调查所有国党党员,属于党务机构,权力应该凌驾于其它军政单位之上,而特务处不过是国党军事委员会的下属现役机构。 但老头子是独裁政权,所以真正哪家权力更大,其实是看老头子的宠信程度。 而目前随着日本在华摩擦的加剧,特务处的地位逐渐上升,隐隐有超过党务调查处的趋势。 陆德生知道张锐同茅站长有旧,算是不错的朋友,于是今天借着此次生日晚宴的机会,想和茅站长进一步的拉近关系,希望茅站长能够出手,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提前示警 对于茅站长而言,只要是跟彭浩良搭上边儿的,他都会感兴趣,而且是非常的感兴趣。 听陆德生的意思,彭浩良利用职权扰乱市场秩序,欺行霸市,刻意打压本地的商户,这种事别人不敢吭声,但他是临城站站长,却并不畏惧彭浩良的权势,即便官司打到南京去,也不怕。 不过,仅仅只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怕是不行。 他知道,陆德生经营的药品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管制药品,这种走私的事若是摆到台面上,谁都没有好处。 当前最好的办法是,不能将事情闹大,但是又得让彭浩良这只老狐狸哑巴吃黄连。 彭浩良毕竟不是不同于一般人,在临城经营日久,可谓是根深蒂固,自己要想从他身上讨到便宜,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再说了,陆德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是看在张锐的面子上,自己也得答应帮他这个忙。 想到此,他笑着说道:“原来是如此,早就听说姓彭的贪婪,没想到竟是吃相如此的难看,竟然不给同行留下一点活路。陆会长请放心,这件事我记下了,我来和你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改变这种局面。” 看到茅站长答应的如此爽快,陆德生脸色一喜,到底还是打动茅站长的心思,只要获得他的认同,自己在彭浩良的面前就多了一成的胜算,他赶紧双掌合十,上前感谢说道:“多谢茅站长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一切拜托了!” 茅站长摆手笑道:“陆会长,陆会长客气了,茅某以后倒是需要会长多帮衬才是。” 陆德生一怔,旋即笑道:“哪里,哪里,以后大家发财,大家发财。” 看来茅站长也并非不是爱财之人,之前只不过是不够熟络罢了。 茅站长摇头道:“陆会长,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了。茅某拿着国民政府的军饷,足以养活一家人口了。再说了,我对生意是一窍不通,若是真的掺和进来,怕是要给陆会长添麻烦。” 陆德生哈哈笑道:“这买卖生意嘛,交给老朽即可,站长只需要坐镇后台即可。” 他准备给茅站长一些干股,这可是无本的买卖,纯粹就是躺着赚钱,相信茅站长一定不会拒绝的,哪知道茅站长连连摆手。 “陆会长,您是真的误会茅某的意思了。我说让您多帮衬,不是从您这里分一杯羹,而是想借用您的人脉。” 陆德生一愣,旋即明白了,原来茅站长是看中了自己的关系网。 他是临城商界执牛耳者,黑白两道通吃,中外各国皆交,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很。茅站长是想借用自己的关系网搜集情报。 按理说,这个条件对陆德生而言是相当划算的,因为不需要他额外的付出,但陆德生深知此中的凶险,情报不仅涉及到外国的间谍,还涉及到一些高官大员,这里面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有灭门之灾。 茅站长将陆德生面露犹疑之色,道:“怎么,陆会长不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这……”这哪里是小忙呦,陆德生不禁暗中苦笑,自己请茅站长出马对付彭浩良相当于驱虎引狼。 那彭浩良只不过是贪些钱财而已,而茅站长所图乃大! “陆会长若是有话尽可直言,茅某也是跟您商量,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您自己的手里!” 陆德生有苦难言,苦笑道:“既然茅站长开口了,陆某若是拒绝了,就太不懂规矩了。”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茅站长是南京那位处座的嫡系,而此时处座又深得老头子的信任,特务处的势头隐隐又盖过党务调查处的趋势,此时开口拒绝,可就得罪了茅站长和特务处了。 茅站长此次收获满满,高兴道:“陆会长深明大义,茅某钦佩至极。不过,既然咱们互利互惠,我想这张支票,还是请收回去的为好。” “这怎么使得?站长并非一人,办事需要用到手下的兄弟,这车马费是断不能少了的。陆某自然不能亏待了站长和兄弟们,如果站长觉得这些还不够,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这个就免了,若是会长执意坚持,那就是在害我,咱们之间怕是也不能再合作了?” “站长何出此言?” “不知道陆会长是否听说过我们处座所讲的三字经?” 陆德生微微一怔,恍然道:“哎呦,瞧我这老糊涂,竟是把这个茬儿给忘记了,怪我,怪我!” 原来,处座深知权力越大,越容易产生腐化现象。 为此,开始在特务处内部进行整肃工作,对手下特工们大讲他的“官”、“管”、“棺”的三字经,即对特务统治的手法:先是给“官”做,但如果特务们贪赃枉法、不负责任,则加竹为“管”,如还不能达到目的,则添木为“棺”。 虽然特务处的内部贪腐成风,可茅站长并不好此道,起码在这些外人面前,他不想被人当作认为是唯利是图。 他深知白袍点墨之理,处座那人识人固执的很,一旦形成坏的印象,很难改观。 “陆会长,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就什么话尽管只说,不必太客气!” “一定,一定,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又是交谈之后,茅站长看时间不早了,便站起身来,陆德生急忙将他送至楼下。 晚上十点半多的时候,警察局值班室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值班的警察慌慌张张地跑上楼,连门也没有来得及敲,就推门闯进了周新刚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那位南京的高官被委派到了欧洲学习访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让全警察局特别是侦缉科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周新刚知道,人家迟早是要回来的,还得给自家祖坟被盗的事要个说法,若是在高官回国之前,仍然没有抓到盗墓贼,他这身黑皮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下去了。 所以,这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周新刚都会利用晚上的时间梳理线索。 今晚本来是要和方如今、蒋进等人在醉仙搂一起聚一聚的,但方如今却忽然说晚上有事,酒宴只得取消,周新刚索性又回到了办公室。 此时,他正在查看卷宗。 “什么事,这么慌张?”周新刚皱眉看着值班警察。 “周……周科长……不……不好了……不……”值班的警察越是想说清楚越是结巴。 周新刚看着他说道:“好了,你也别着急,慢慢说!” 值班警察总是喘匀了气,这才说:“就在刚才,有人报警,说要有人要刺杀去陆会长家的宾客!” “陆会长,哪个陆会长?” 值班警察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哎呦,我的周大科长,还能是哪个陆会长啊,自然是咱们临城商会的陆会长。” “陆德生?” “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我哪儿知道啊,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只说让咱们赶紧出警,要是去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周新刚掏出怀表看了看,道:“行,知道了,我这就带人去。你马上给陆公馆打电话,提醒他们多加防范。” “是!” 周新刚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抓起枪套,来到走廊里吼了一嗓子,很快几个办公室的门就开了,一股烟气酒气飘了出来。 周新刚眼睛一瞪:“都火烧屁股了,你们还有心思吃喝,赶紧集合,带上武器!” 值班的警察不明所以,可被周新刚这一嗓子这么一喊,谁都不敢怠慢,纷纷转身去准备。 这时,老贾叼着一支烟从厕所的方向走了过来:“科长,有行动?” “老贾,你就别去了,留在家里看家!”周新刚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说。 老贾快步追上:“别啊,今晚醉仙搂的酒宴没吃成,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啊?” 院子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集合了,周新刚瞥了他一眼:“有人要动陆德生今晚请去的客人。” “确定吗?” “有人报警说的,我也不敢确定。但必须得去,不然万一有事,这个责任咱们谁都承担不起。” “也是,也是!刺杀陆会长的客人,那可了不得,今晚去赴宴的都是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听说警备司令部的张参谋长带去了一个排的警卫,这要是打起来,那可就热闹了。” 周新刚实在是经不住老贾在耳朵边絮叨,最终只能是同意他一同前往。 坐在车上,周新刚忧心忡忡。 老贾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嘟囔道:“科长,说实话,我也是怕了,上次即使因为有人报警,害咱们把临城站行动组的行动给搅和了,这次我担心……” 周新刚还真是在想这个问题。 从一壶春茶园附近打出的那个报警电话实在是蹊跷的很,好像就是专门为了引侦缉科的人入局将水搅浑一般,这次又冒出了一个匿名报警电话,周新刚就是再怎么粗枝大叶,也难免要琢磨琢磨。 老贾在一旁嘟囔:“你说说,要是这个电话不打来,咱们事先也就不知道,无论那边出了多大的事,都跟咱们没多少关系。现在可倒好,人家提前报警了,咱们又不能假装不知道,去早了,杀手还没到呢,落主人家的埋怨。要是去晚了,就不是落埋怨挨数落的事了……你说说,咱们干警察的,怎么这么倒霉呢?” 老贾越说越是起劲,听得周新刚越发的心烦,不禁瞪了他一眼:“你还有晚没完,再跟个娘们儿似的絮絮叨叨的,就给我马上下车!” 老夏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笑脸:“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而这个时候,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两名负责监视踩点的日本特高课特务也发现了侦缉科的车辆。 “小笠原君,你看,那个车牌好像是警察局侦缉科的车?” “不错,确实是他们的车!而且似乎是向着陆公馆那边开去的,车速很快,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走,跟上去看看!” 近几天,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不仅在暗中观察着临城站,便是警察局侦缉科也没有放过,只是监视人员太少,跟踪难度太大,并没有掌握周新刚等人的具体行踪,但却是将侦缉科的车牌记了个清清楚楚。 当即,坐在驾驶位的日本特工发动了车子,却并未打开车灯,只是调头远远地跟在了前面四辆车的后面。 与此同时,陆公馆的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有些宾客已经提前离场了。 陆德生曾经偷偷地跟彭浩良单独约谈过,试图做一些最后的努力,对方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交谈不欢而散,然而彭浩良还没有走的意思,他坐在座位上,叼着一支燃了一半多的哈瓦那雪茄,目光不时扫过那名叫作露露的舞女。 露露穿着合身的旗袍,其实她是一个长得很美艳漂亮的女人。 看上去她很年轻,有着少许的风尘味。 此时,露露正在陪着一名政府的官员喝酒聊天,昏暗的灯光中,彭浩良看到那名官员流着口水一次次地把手伸向露露,但总是被露露有意无意地挡开。 露露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这个女人到底在找谁,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彭浩良的眼睛毒辣的很,早在之前露露跟茅站长跳舞的时候,他便发觉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彭浩良招招手,一名手下领命而去。 不多时,行动队队长刘海阳走了进来。 今天主任参加陆德生的私人宴会,点名让他随从警卫,可没成想并没有让他到宴会厅里,而是等在外面,这让刘海阳感到十分的郁闷。 让老子和那帮司机保镖们挤在一起,真老子当成你彭浩良的一只狗了。他心里腹诽了很久,只不过被招来时,立即换了一副笑脸:“主任,您找我?” “海阳,坐下说。” “是!” 彭浩良递了一杯酒给他,道:“海阳,说实话,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案件侦破方面也是成绩不少,但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压力也很大,有时候难免说话重了一些,所以……” 彭浩良深知刘海阳这样的人必须要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才行。 果然,刘海阳打断了他的话,诚惶诚恐道:“主任,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是职下行事不周,这才……” 这下轮到他的话被彭浩良打断了。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敬你!” 酒杯轻轻一碰,刘海阳赶紧仰脖干了,这红酒一股的泔水味,他实在是和不惯,他正要给主任倒酒,那边彭浩良却已经捂住了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 刘海阳太了解彭浩良了,这样的表情和笑容代表着他有话要说了,便赶紧道:“主任,您有什么吩咐?” “海阳,我听说你经常去大华舞厅,我刚刚得知今天陆会长特意请来的舞女都是大华舞厅的,不知道有没有你熟识的?” 刘海阳点点头,目光搜寻着,很快他就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露露,不由地眼前一亮。 而一旁的彭浩良藏在浓浓的烟雾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争风吃醋 刘海阳端着酒杯一摇一摆地走向露露所在的席位走去。 主任知道他常去大华舞厅,而且是去找露露,看来自己身边也有主任的眼线,得赶紧把此人找出来。 他认识缠着露露的那位官员,此人叫李峰,是市政委员会财政处的副处长,虽然是个副的,但却一直主持工作,可谓是大权在握,专门帮着市政委员会的头头们打理财政,深得信任。 他上任一个月,就让一直倒贴的办公经费结余十万法币,第二个月则是结余二十万法币,现在坊间都在传此人是财神爷转世。 所以,即便李峰的职务不高,但也在今日被邀请的名单之列。 李峰也是经常出入大华舞厅去给露露捧场的众多客人之一。 这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也长的还行,但右脚早年受过伤,成了跛子,并不适合跳舞,可脚跛了并不影响他好色。 刘海阳就曾经见他在大华舞厅骚扰过露露,那个时候就想给这厮一点教训了。 此时,露露起身去了洗手间,而那厮色迷迷的看了看露露旗袍之下包裹的挺翘丰臀,跟一旁的一个官员大着舌头道:“老弟,看见没,露露小姐漂亮啊,你看那屁股,那腰身,真的是把人迷死啊。要是什么时候能够跟她上床,嘿嘿,绝对能爽死,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旁边的官员笑眯眯地附和着。 “李处长很有雅兴啊!”刘海阳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那位官员见到来人刘海阳,一缩脖子,讪讪离开了,谁不知道此人是临城调查室的头号打手,杀人不眨眼。 李峰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已经是醉眼迷离,今晚来的这些人都是临城的头面人物,随便拿出一个都比他的职务高,但众人还是向他纷纷敬酒,财神爷嘛,谁不敬着,李峰越发地飘飘然起来,不免多喝了几杯。 李峰这个人本来就有两个特点,一是极爱出风头,二是极其好色。 露露是本次宴会当中的花魁,能够让露露小姐相陪,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这次本来想借此机会跟露露套套近乎,伺机将其拿下的,可是露露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 李峰心中恼火,但他也很清楚,像露露这种女人,不仅仅是钱多就能拿下的,他准备徐徐图之。 刘海阳,别人惹不起,但他李峰可不怕。 他早就把刘海阳当作了自己最有威胁的情敌。 “呦,是刘队长啊!”李峰打了个酒嗝儿,一股酸臭味儿喷了出来。 刘海阳说:“李处长,外面有人找!好像是嫂夫人!” 刘海阳一听是自己老婆来了,酒几乎醒了一半,他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张望着向窗外看去,只是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如何看得清外面的情景。 一瞬间的清醒,他意识到刘海阳是在骗自己,忍着怒火道:“刘队长,你没喝酒,怎么就醉了?” 刘海阳也是哈哈一笑:“李处长,小弟有件事想与你面谈,这里太吵闹了,请李处长移步!” 李峰扶着桌子:“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刘海阳手臂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半推半搡就将李峰架出了宴会厅的后门,期间李峰几次想喊,但却被捂住了嘴巴,对方的臂膀就像是铁打的一样,夹的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挣扎了。 “刘处长,让你不要喝那么多,你偏不听,喝多了吧,可不能吐到会长的家里!走,我带你出去,透透气,透透气就好了……来,来,借过,借过……”在旁人看来,刘海阳像是在架着一个醉汉出去醒酒。 来到后院一处偏僻之所,刘海阳松开了手臂。 “刘……刘海阳,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可是公共场合!”说到底,李峰对刘海阳这样的特务从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刘海阳笑眯眯转过脸去,然后扬起右手扫脸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那厮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刘海阳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手上留了几分力道,饶是如此,已经打得那家伙唇破血流,左半边面孔肿起老高。 李峰被刘海阳的一个耳光打懵了,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自当了副处长之后备受追捧,渐渐的,是在他的字典里只有他欺负人,还没有人敢欺负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竹椅怒吼着向刘海阳冲去。 刘海阳一脚踹了过去,竹椅被踹得四分五裂,大脚准确无误的踹在李峰的胸口。 李峰被踹得立足不稳,蹬,蹬,蹬,向后连退了数步,撞到墙壁上,然后又沿着墙壁一滩泥一般坐倒在地上。 刘海阳冷笑道:“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流氓,自以为是个人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李峰的惨叫声吸引了外面的注意,从外面冲进来四个人,其中有两名陆家的人,还有两人都是李峰的保镖。 这厮有了权势之后,便害怕别人绑架他,所以从坊间网罗了一些会功夫的人跟在他的身边当保镖。 陆公馆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所以这两个保镖一开始在另外的房间吃东西,他们也是听说处长喝醉了,才急匆匆过来查看的。 看到老板被打,两名保镖慌忙去搀扶李峰,李峰捂着流血的嘴唇大叫道:“他妈的,你们两个死哪儿去了,给我狠狠地揍这孙子!” 临城调查室的人又怎么样,今天是理在他李峰这边,李峰不怕把事闹大。 两名陆公馆的人看到要坏事,慌忙拦在中间,却被那两名如狼似虎的保镖推开。 这两个保镖跟着他的时间不长,并不认识刘海阳,见到老板挨揍,自然要表现一番。 刘海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峰,你他妈的一个小小的处长,还养着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市长呢!你好大的谱儿!” 话音刚落,他右脚挑起面前的竹椅,向冲在最前方的保镖撞了过去,那保镖伸出粗壮的胳膊去挡,硬生生将竹椅撞了个稀巴烂,可是刘海阳已经在这瞬间前冲到他的面前,一拳击打在他的小腹上。 那保镖向后飞了出去,撞在另外一名同伴的身上,两人叠罗汉般摔倒在地上,这才知道刘海阳一拳的威力何其强大。 不甘心认输的李峰从地上捡起一把种花用的小锄头,猛地朝着刘海阳的面门砸去。 刘海阳不急不忙,在侧身的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身体一个用力的拧转,狠狠给李峰一个背摔,摔得李峰七荤八素,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边的动静很大,陆公馆的保镖们也是闻讯赶来。 露露听说有个大汉将李峰架出去,一猜就和刘海阳有关,来到现场看到刘海阳完好无恙的站在那里,对于刘海阳她也是不敢得罪,人家为她出头,自己总是要过来看看的。 刘海阳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道:“幸亏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们这帮败类一般见识。” 李峰惨叫着:“刘海阳,你不要太嚣张,你们彭主任呢,我要见彭主任……” 刘海阳从一个看热闹的客人手里接过一杯热茶,走到他身边,手中那杯热茶兜头盖脸的浇了下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见我们彭主任!” 露露看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出面,轻声道:“刘队长,这是陆会长的家里,你们这样大打出手是不是不太好?” 刘海阳知道她在做表面文章,淡淡笑道:“我是为你打抱不平,刚才这家伙可没少编排你! 露露俏脸一红,风月场所之中,男人们都是口无遮拦,不用问,他也知道李峰说了什么。 这件事连今天的主人陆德生也惊动了,听说是刘海阳和李峰发生冲突,他决定置身事外,刘海阳的背景他已经清清楚楚,李峰是市政委员会的红人,可这不长眼的东西干什么要招惹刘海阳呢? 他深思熟虑之后,说了两个字:“报警!” 来陆公馆处理这场纠纷的是分局一个姓刘的副局长,这儿原本就是他负责的辖区,他一看现场心里就有了数。 刘海阳虽然打人,可是尺度把握的相当好,没有造成过重的人身伤害,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事情,李峰虽然被打了,但市政委员会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 看来李峰的人缘也不怎么样,他那点背景跟刘海阳没法比,刘海阳是谁?那是连那些市里的头头见了都情愿绕着道走的主儿,你李峰敢惹他真是不开眼。 心中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刘副局长处理起这件事自然就顺利的多,先是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把当事双方单独叫过去谈话,这种事情私下了结就算了。 刘海阳打完人气也消了,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刘副局长一说和解他就点了点头,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意见,甚至连刘副局长提出赔偿李峰一百块钱医药费也答应了,毕竟是他先打人在先。 可刘副局长却在李峰那儿遇到了困难,这厮捂着红肿的大脸,愤然叫道:“什么?私了?你是怎么断案子的?你他妈还是不是警察?处理事情要公平公正,现在我被打了,你要私了,你是不是收他为好处了?还是因为你也姓刘,跟他刘海阳穿一条裤子?” 刘副局长心里也火了,李峰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也有所耳闻,什么狗屁财神爷,只不过是做账做的漂亮而已,账面上有结余,可政府的那些办公经费一分都没有省下。 “李处长,我看这事不宜弄大,人家刘队长那边已经同意赔付您的医药费了,您看是不是……?” 李峰指着刘副局长的鼻子:“我看你这身皮是不想穿了是吧?说!他到底是怎么威胁你的?又或者是他给了你多少钱,我他妈给你十倍!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那些猫腻!老子一定要让他好看!” 刘副局长乐了,这世上不知道自己斤两的人还真多,他向身后的警察道:“你先去门口等着,这事有点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 李峰怒吼道:“我就没见过那么黑的警察,我警告你,你别走!今天这事,你不想管也得管。还有,彭主任要是不出面,我……我这就去找周市长评理!” 刘副局长转过头去:“李处长,你也体谅体谅在下的难处,你们这是这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 李峰就纳闷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你们来干什么? 他现在也清醒了很多,这些黑皮警察如何敢得罪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人。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跟刘海阳作对,对自己没好处。 不过,当着这么多的人,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刘副局长的鼻子:“我认识你们朱铁成局长,信不信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刘副局长叹了口气:“李处长,我说您这是何必呢?兄弟也不容易,您看着大晚上的,我们……” 你们出警不容易,合着我挨这顿毒打就容易了,李峰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时,刘海阳走上前,李峰见他过来,急忙后退,语无伦次:“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 刘海阳面带笑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李处长,听说最近经营药品生意赚了不少的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的十四号,有一批药品卖给了一个江苏淮北来的商人,有没有这回事?” 李峰闻言打了个激灵,刘海阳提到的这笔生意委实狠狠赚了一笔,主要是这批药品中含有诸多的管制药品,都是时下最抢手的种类。 买家的身份他并不清楚,也曾经犹豫过,但在巨额利益的驱使下,最终还是决定卖给人家,这件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成想被刘海阳知道了。 刘海阳又慢条斯理地道:“买家肯高于行情两倍的价格买走,李处长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构陷本就是这帮特务的拿手好戏。 别说是自己屁股不干净了,就是一干二净,人家也会把证据给你找齐,弄成铁案。 李峰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事情会败露,自己宁可少赚点也不冒这个险了,他紧张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刘队长……我……我……” 刘海阳心中暗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只要我说你跟红党扯上关系,我看看谁敢站出来蹚这趟浑水,活腻歪了。 他笑着对李峰道:“李处长,你是个聪明人!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离露露小姐远点,行不行?” 李峰此时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连忙点头答应。 刘海阳又道:“今日之事多有冒犯,一会儿你坐我的车去医院,兄弟们的医药费都算我的!” “不敢,不敢……”李峰彻底蔫了。 刘海阳冷笑:“李处长,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面子?” “啊……?”李峰心中苦笑,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太窝囊了。 等刘海阳将不情不愿的李峰送上车,彭浩良这才露面,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刘海阳训斥了一通。 谁都知道,这都是些表面功夫,众人只觉得这是两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闹出的小插曲,谁也没有当回事,岂料正是因为这个小插曲,直接改变了李峰的命运。 第二百八十章 公开刺杀 临城的夜里依旧潮湿闷热,李峰钻进车里就像跨进了一个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他揪起领口扇着风,朝着前面刘海阳的司机小声说道:“兄弟,车里面太热了,能不能开开窗户?” 堂堂财政处副处长,打开车窗还要请示司机,李峰心里憋着火。 “李处长请便!”司机倒还客气。 李峰打开车窗,闷热的风中传来一丝泌肤的凉意。 李峰深吸了一口气,被风一吹,酒已经全醒了,他跟司机说了直接回家,可司机却执意要送他去医院,这是刘海阳交待的,李峰也没辙。 不多时,车子开到了武林门附近,这里距离陆公馆的距离非常近。 夜市还在开着,且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最拥挤的时候。 街道两旁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汽车被人挡住了,滴滴的喇叭声,黄包车夫伴随着铃铛的吆喝声,商贩们的叫卖声,混成了一片,显得十分的嘈杂。 李峰乘坐的汽车就沿着这条狭窄而喧嚣的街道穿行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车轮不断地从地上的垃圾碾过,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峰的肠胃一阵翻涌。 他好不容易将快要涌到喉咙处的秽物咽回去,深吸一口气,靠在后背上,他今晚本来穿着一身笔挺的手工呢子西装,可经过刚才一阵厮打,衣服早已经不成样子了,不仅被撕破了,还弄上了很多的泥水。 他越来越烦躁,摸摸口袋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刚取出打火机,却发现这不是他自己的车,而是人家刘海阳的,便气恼地将香烟攥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又撒到了车窗外。 前面的司机不断地摁喇叭提醒新人让开路,他也不想让这位浑身酒气的男人在他的车上多坐一会儿,不然明天还得花大把的时间洗车。 忽然,前面一个卖糖人的老头被人挤得身子一晃,插满了糖人的稻草靶子跟着一歪,打在了一个卖风车的小贩的头上,那小贩痛得哎呦一声,随即破口大骂起来。 卖糖人的老头看上去也很委屈,双方开始掰扯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滴……滴……”无论司机怎么摁喇叭,前面的人就是不动,司机将头伸出车窗吼着,“让开,让开……” 李峰也将头伸出车窗,朝前张望。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从街道一侧紧邻密度桥路口的地方,走出了一个带着斗笠、身着黑衣的男人。 只见他几步挤到了轿车前,从腰间掏出一把短枪,对着李峰露出车窗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李峰的太阳穴上旋即出现了一个血洞,脑袋无力地耷拉在窗外,鲜血和脑浆飞溅在了车窗上。 紧接着,杀手迅速地往轿车里丢下一样东西,转身飞奔,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的二十几秒钟。 枪声骤起,立即让原本就熙攘的人群沸腾了起来,行人、小贩们一片混乱。 每个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互相推着挤着,尖叫着,人人都急着离开这个血腥的是非之地,至于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得及去弄清楚。 枪声让所有人原本已经很脆弱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杀手早已经融入了四散奔逃的人流之中,从容不迫地撤离了现场,没有人记得他的具体长相,没有一个目击者能说得清楚,甚至没有一个目击者愿意去回忆这可怖的一幕。 这个世道,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时,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响起。 当周新刚和老贾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拨警察到了,周新刚很快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死者的身份。 他暗叹自己倒霉,市政委员会财政处的副处长李峰,这可又是一个大人物! 这还不止,李峰坐的车还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的,这下麻烦大了。 老贾点了根儿香烟,用力抽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科长,这也太邪门了吧,看来那个报警电话是真的,只是咱们来晚了一步。不过,要说啊,即使来的早也没有用,这么多人,连车都开不进来,就是看到杀手也得让他跑了。” 周新刚戴着白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枚弹壳,这是一枚南部十四式手枪的弹壳,一般使用这种枪械的都是日本人。 周新刚想想,头都大了,可是回避也不是办法,现场勘验的事情他得做,而且还得做好。 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看见没,死的是就是市政委员会的财政处副处长李峰,他可是市政委员会的红人啊……” 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各路记者纷至沓来,前来采访这一起发生在武林门附近的公然暗杀事件。 陆公馆的宴会还没有完全结束,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瞒,也瞒不住。 “海阳,是谁的电话?”彭浩良开口问道。 刘海阳的脸色很难看,道:“主任,是警察局侦缉科的周新刚打来的,说李峰在武林门附近被枪杀了!” “什么?”彭浩良的手一抖,烟灰差点落在西裤上,“到底怎么回事?” 枪声他们都听到了,谁也没当回事,毕竟晚上响枪并不会是什么新鲜事。 李峰刚刚跟刘海阳闹了矛盾,又是坐着刘海阳的车走的,他现在死了,刘海阳可脱不了干系。 刘海阳刚要张口,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带着风就走了过来,他铁青着脸,指着彭浩良和刘海阳道:“彭主任,刘队长,李峰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 两人一看,是市政委员会的郭副市长,此人主管财政,是李峰的顶头上司,刚才李峰被打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彭浩良起身道:“郭副市长,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 “哼!”郭副市长满脸怒容,“这件事我已经报告了周市长,他会亲自过问此事!” 二十分钟后,暗杀现场。 彭浩良震怒,铁青着脸,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刘海阳的汽车车顶上,手指着周新刚就是一通臭骂:“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蠢货!案子破不了也就罢了,现场秩序也维持不了。马上将无关人等驱散,别让我再看见他们,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地都给我滚回乡下老家种地去!” 周新刚脸色刷白,腰板挺得笔直,没命地点头。 周新刚也是两头为难,一般的市民他们自然可以随意驱赶,可现在参与围观的很多都是从陆公馆刚刚赶过来的达官权贵,哪个他敢得罪。 人就是这样,明明很害怕,可还是争先恐后地伸着脖子往前凑,要一看究竟。 一个穿着旗袍的官太太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轿车的跟前,抬眼就看到了李峰那颗耷拉在车窗外的血葫芦脑袋,还没等她吐出来,就“妈呀”一声尖叫,旋即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人们赶紧掐人中,她男人嘴里“侬个藤头、瘟孙……”不断地骂着。 也难怪彭浩良生气,现场太混乱了。 刘海阳一脚踏上了轿车前保险杠,梗着脖子对着乱哄哄的人群喊道:“诸位,没事都散了吧,不允许在这里继续围观,否则就立即以杀手同党论处!” 人们渐渐散去,毕竟没人笨到和临城调查室公开对着干。 夜色阴沉,乌云低垂,可天气依旧是闷热难当。 临城调查室办公大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此刻,三楼主任办公室里的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主任彭浩良面沉似水坐在大班椅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刘海阳和他的司机。 刘海阳万万没有想到李峰这个倒霉鬼会死在自己的车上,如今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临城调查室这边,那个郭副市长到了现场还有意无意地说李峰的死是刘海阳刻意报复设下的局,当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了。 此刻,他面对彭浩良,战战兢兢的,就像一只落水狗一样,低着头站着。 终于,彭浩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凶狠,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在办公桌前停住了脚步,像锥子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刘海阳的脸上,皱着眉咬牙切齿地问道:“刘海阳,你确定这一切不是你搞出来的吗?” 刘海阳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委屈地解释道:“主任,一个李峰而已,我打都打了,也出气了,怎么还会对他痛下杀手呢?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我就是再蠢,也不会真么干啊!” 他有一千种让李峰永远消失的办法,但让李峰死在自己的车里无疑是非常蠢的一种。 彭浩良冷哼一声:“不是你干的最好。侦缉科那帮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让他们查我不放心,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咱们来查,不过李峰是死在你的车里的,之前又跟你有过冲突,这件事你得避嫌。” 刘海阳道:“主任,李峰是被南部十四式手枪打死的,这肯定是日本人干的啊,还有,车里的纸条也是写得明明白白的,这一切表明这是日本人的报复行动,要是追根溯源的话,怕是还得算到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头上。” 现场留下的关键证物,除了一枚南部十四式手枪,还有一张留在车里的纸条,上面写着:“血债血偿!若一意孤行,必定会遭到更加严厉的报复!” 彭浩良看着他:“就凭这两个证据,就一定能确定是日本人干的?” 刘海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忙点头。 “不是临城站那帮人?” 刘海阳和司机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平时一直都是不对付,双方之间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彼此恨得咬牙切齿,时不时地为了某些重要利益,不惜撕破脸皮狗咬狗,窝里斗得不可开交,而党务调查处假借红党名义拆墙脚搞暗杀更是见怪不怪。 彭浩良完全有理由相信,既然栽赃的事他们临城调查室能干,推己及人,临城军事情报站也一定会干。 再说了,刘海阳这边刚刚和李峰起了冲突,那边就有杀手在路上埋伏着了。所以,他难免会把这次针对李峰的暗杀行动的幕后操纵者和死对头临城军事情报站挂上钩。 彭浩良记得在宴会期间,具体来说是刘海阳和李峰的冲突刚刚平息之后,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茅站长就往外打了个电话。 这算不算疑点? 但是,话又说回来,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毕竟同属于国民政府的特务机构,一个窝里的兄弟俩,断了胳膊还连着筋,既然担心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一定是临城军事情报的人干的,彭浩良就必须谨言慎行,尤其是处于现在这个特殊的风口浪尖上,闹不好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下场,就难免得不偿失了。 “报告主任……”司机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有屁快放!”彭浩良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我想这会不会是红党的人干的……”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后,司机却看看一旁的刘海阳,把嘴闭上了。 刘海阳也瞪了他一眼:“主任,我替他说吧,最近我们抓了不少的红党,还逼死了陈子廉这个重要人物,这些家伙难免对我心生怨恨,于是就采取了报复行动,而李峰这个倒霉鬼正是因为坐了我的车,才当了替死鬼!” 彭浩良也是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他扫了二人一眼后,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既然存在这种可能,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问问那个老胡。”彭浩良再也按捺不住了,火冒三丈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吼了起来,“告诉他,党国养着他不是让他来当庙里的菩萨的。再抓不住有分量的红党分子,就让他去獐山石矿挖石头!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把我的原话告诉他。走,走,走,看见你们我心里就烦……” 骂声震天响,刘海阳和司机哆嗦了一下,灰溜溜地逃出了主任办公室。 门关上后,由于过于激动,彭浩良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抓起桌上的电话机,嘶哑着嗓音简短吩咐道:“给我立刻找到杜金星,叫他马上回来……少他妈废话,我不管他现在在哪儿,马上给我把他找回来!我在办公室里等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接手查案 夜色深沉,定安路某处的一座公寓大门嘎吱嘎吱地向两边打开,一辆黑色别克世纪轿车一头冲进了外面的夜色之中,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要撕碎这燥热沉闷的深夜。 驾驶室里的男人脸色阴沉,紧锁着眉头,犀利的目光顺着车灯的方向看去。 此人正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此刻正在派人四处寻找的情报组组长杜金星。 今晚不该他值班,而且在下班前特意地向主任请了假,没想到还是有事情发生了。 他也武林门附近的枪声听到了,这世道晚上响几枪不算什么,但是今天是商会会长陆德生办举办小规模寿宴,好像就距离武林门不远,这枪声就有不一般了。 彭浩良的秘书虽然在电话中并没有直接讲明主任找他有什么事情,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彭浩良这么急着召自己回去的原因很容易就能猜到——陆德生的生日宴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且跟那声枪响有关。 汽车风驰电掣开进了临城调查室的大院,嘎吱一声刹停在办公楼前,杜金星的手下王鹏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组长,您可是来了,主任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王鹏身材不高,略微超出杜金星的肩膀,这让他看谁都是一副恭敬仰视的模样。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发福了,而且还有些谢顶,皮肤黝黑,好在上天也补偿了他一些,给了他一张娃娃脸。但正是这样的搭配,让人感觉他是未老先衰。 从王鹏的嘴里,杜金星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临城市市政委员会财政处的副处长李峰被人公开暗杀,而且是死在了刘海阳的车里,凶手却堂而皇之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无论李峰的人品如何,他的被杀,明摆着是向市政委员会公开挑衅。 这个突发事件让整个临城调查室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而作为一把手的彭浩良肯定也是焦头烂额,杜金星知道这件事自己不能袖子一拢当看客了。 彭浩良这个时候想到了杜金星是有原因的。 尽管论私人关系,杜金星不如刘海阳和彭浩良那么亲近,但他更加的沉稳冷静,在查办案件方面比刘海阳更具有优势,深受彭浩良器重。 “主任,您找我!”在彭浩良的面前,杜金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规规矩矩地站在正埋头看文件的上司面前。 “金星,你来了,快坐!”彭浩良看到杜金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是这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立即就消失了。 杜金星点点头,但仍是垂手肃立,并未落座。 彭浩良开门见山:“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突然找来了吧!” “主任,我听说了。市政委员会财政处副处长李峰在刘队长的轿车里被人开枪打死了,凶手不知去向。” 彭浩良点点头:“刺杀发生前半个小时,海阳和死者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海阳需要避嫌,再说他那个性子,也不适合查案子。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别看咱们调查室百十个人,但要说做事做让人放心的,还得是你!” 在用得着下属的时候,彭浩良从来都是不吝赞美之词。 “是!职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情况完全和杜金星猜的一模一样。 彭浩良将一个托盘推到了杜金星的面前,两眼注视着他的表情:“这是现场留下的仅有的两件物证,你先看看吧!” “南部手枪?这可是日本人才会用的啊!”杜金星用手指捏着那枚弹壳,迅速地在那张纸条上扫了一眼。 “呵呵,金星,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咱们抓了那么多的红党,难道红党就不会用日本人的武器对付我们了?还有,临城站的那些人就不会用日本人的手枪嫁祸?”彭浩良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我看啊,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杜金星顿时明白了,其实在从王鹏口里得知事情的经过时,他也曾经做过这种设想。 李峰死在了刘海阳的车中,但杀手的真正目标并非就一定是李峰,也有可能是刘海阳。 红党的报复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毕竟他们杀了抓了太多的红党分子,尤其是刘海阳作为临城调查室的头号打手,手上沾满了红党的鲜血,人家早就想对他除之而后快。 至于临城站那边,也是有可能的,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向来不合,不排除借刀杀人泄愤的可能。 至于用日本人的武器,无非就是欲盖弥彰、嫁祸于人。 “主任,您现在有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 彭浩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你也看到这张纸条上写的内容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真是老狐狸。 杜金星的心一沉,彭浩良又将皮球踢给了自己。 “主任,恕我直言,现在我还不能贸然下结论,我想问问去过现场的人。” 彭浩良道:“也好,我也去过现场,不过刘海阳的司机和侦缉科的周新刚更加清楚当时的情况,刘海阳的司机就在楼下,至于周新刚你可以把他叫过来详细问问,这小子太过滑头,听说咱们接手了这个案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杜金星小心翼翼地问:“主任,行动队那边有什么进展?” 不说这个还好,彭浩良一听行动队顿时来了气,怒道:“能有什么进展,一群饭桶!” 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随即又叹了口气:“金星啊!” “主任,您吩咐!” “案子就交给你查了,周市长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南京那边的电话也到了,这伙人不知道怎么找了财政部的关系,向咱们处本部施压,处座打来了电话,我的压力也很大啊!你是专门负责情报的,这种事本来应该归行动队,但你也知道,目标明确的情况下,交给刘海阳还行,这种大海捞针的活儿还得你来干。金星,在调查室我就只剩下你能够指望了。在这种紧要关头,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闻听此言,杜金星赶紧双脚并拢,抬头挺胸,身体站得笔直,言语之间显得更加的恭敬:“主任,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尽快查得水落石出,把杀手和其幕后的操纵者揪出来!” 彭浩良的神情略微轻松了些,他微微一笑:“嗯,我就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人!这段时间,行动队那边你也可以抽人,我会跟刘海阳交待的,让他听你的指挥。若是这小子耍脾气,敢跟你顶牛,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对了,金星,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主任,您尽管吩咐。” “之前让你查的那个内鬼的事情怎么样了?” “主任,这件事我一直都在秘密地进行,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咱们调查室各项工作运行平稳,一直没有发生过泄密的事情,甄别暂时没有明显的进展。”杜金星微微叹气说道,“不知道上海那边是什么情况?” “上海?”彭浩良气得一拍桌子,“上海那边倒是发现了一个内鬼,不过他们的动作太慢了,人早就溜了。” “这么说来,我们押送投诚人员从上海出发来临城的消息就是上海的内鬼透露的?”杜金星松了口气。 “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人没有抓到,我们这边走漏风声也是有可能的,这件事你不要放松,不管是谁,只要是胆敢在我彭某人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活,就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杜金星眼皮子猛地一跳。 “主任,职下谨记,一定会继续查下去。” “嗯,那就好。”彭浩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挥挥手,不再言语了。 走出主任办公室后,杜金星不由地抿紧嘴唇,愁容满面。 事情是答应下来了,但是他深知自己即将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些简单的人物。 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告诉他,能够这么干净利落地犯案并且全身而退,一定是个老手。 他将刘海阳的司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形,怎奈那司机连杀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提供的信息毫无价值。 没多久,刘海阳也来了,开口就说自己冤枉,这次他在杜金星面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客气了许多,一口一个杜组长、老哥叫得很是亲热。 杜金星也知道此人只不过是现在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而已,将来等事情一过,他刘海阳还是那个放下碗骂娘的刘海阳。 刘海阳说了一通好话,希望杜金星尽快挖出凶手,还他清白。 送走了刘海阳,杜金星叫王鹏开车,直奔警察局侦缉科。 杜金星轻轻地推开了侦缉科办公室的门。 “周科长!这么晚还在加班!” 听到有人进来,埋头翻档案的周新刚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随即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赶紧起身相迎:“哎呦,杜组长,这么晚了,您还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您打个电话就好了,我去向您汇报!” “不用那么客气,这次我是来向周科长当面求教的!”杜金星打量着办公室,陈设简单,但物品摆放一团遭,看着很别扭。 周新刚赶紧将沙发上堆放的档案卷宗搬走,这才请杜金星落座,又倒了杯茶。 杜金星看看茶杯里漂着的茶叶沫子,抬头道:“周科长,你也坐,咱们好好地聊聊。” “是!”周新刚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虽然侦缉科跟临城调查室并没有任何的隶属关系,但也得当神一样敬着。 杜金星看着周新刚,此人身材略瘦,看上去有些邋遢,衣服穿在身上皱皱巴巴的。 两人打过交道并不多,但杜金星对周新刚颇有好感。 “不瞒周科长,我这次是真的是登门求教的。今晚的刺杀案交到了老兄我的手上,这件事不好办啊!”杜金星皱起了眉头,在周新刚面前大倒苦水。 周新刚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他话锋一转道:“组长,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新刚能帮得上您的,您尽管开口。” “新刚老弟!”杜金星的嗓音中显得轻松了很多,他伸手用力地拍了拍沙发扶手,“我就知道你为人仗义,绝对不会看着老哥我坐蜡的,哈哈哈……听说之前你们接到了报警电话?” 话锋转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是有这么回事,不然我们也不会大晚上的出警!” “电话查了吗?” “查了,是从仓桥路的公共电话亭打出的,那条路到了晚上很偏僻,行人很少,找到目击者的可能性不大。” “打电话的是个男人?” “嗯,听声音大概得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他告诉我们值班的警察会有人在陆会长的生日宴会上下手。我一听这可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就带人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哦,对了,我让值班的兄弟还打了一个电话给陆公馆,提醒他们加强防范。” “可是,据我所知,陆公馆的人并不知道此事,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接到过这个电话。”杜金星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目光却是一寒。 “怎么可能?”周新刚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天地良心啊,这么大的事谁敢说瞎话?” 杜金星安慰他道:“周老弟,你先别急,也可能是当时宴会很乱,接电话的人没有听清楚。既然你们值班的兄弟打了电话,这件事就一定能查清楚,真金不怕火炼嘛!” 周新刚抓抓头发:“还真是有这种可能。组长,您先稍后,我这就把值班的人叫过来,当面一问便知。” 值班的警察很快就被叫到了办公室,他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打电话通知了陆公馆的人,而且那人说知道了。 “你确定那人没有喝醉?”杜金星问。 “绝对没有,那人说话的口齿很清楚,绝对不想喝醉的样子!”值班警察回忆,“而且他还问了我是哪里的警察。” “你有没有问他叫什么?” 值班警察摇头:“没有,当时一着急,就忘记问对方的身份了。” “你怎么搞的?”周新刚急了,“连问都不问,这下好了,人家要是不承认打过这个电话,咱们警察局岂不是成了知情不报?” 值班警察吓得直哆嗦。 杜金星道:“好了,那种情况下发生这种事也很正常,就不要难为他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值班警察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 周新刚指着门口道:“都是我教导无方,让组长见笑了。” “无妨,无妨!”杜金星摆摆手,“这种事瞒不住,你们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接电话的人透着古怪,明明知道有人欲对陆会长的宾客不利,为何会一声不吭呢?” 周新刚皱眉:“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咱们换个话题,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李峰,或者是我们调查室的刘队长,得罪过什么人?” 周新刚连连摆手:“组长,我就是一个小警察,您说的这两位,一个是市政委员会的红人,一个是临城调查室的人,我可不敢盯着他们。” 杜金星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你就跟我说道说道即可,出了这个门,谁都不知道这回事,懂吗?” “这……”周新刚面带犹豫之色。 “周老弟,难道你还信不过老哥我吗?” “不敢,不敢,要说啊,还真有一些事情,不过也都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而来的,真实性我可不敢保证,我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 第二百八十二章 落入敌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堪称上海城市的时尚之源的霞飞路。 这条长约4公里的商业大街,名店林立、名品荟萃,其中不少是俄侨老店,或是法租界同业之最,他们以欧洲样式的商业布局,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消费品,尤以西餐、西点、西服和日用百货最具特色。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多钟,但各式各样的汽车仍不时的在路中央飞驰而过,车轮压在沥青的路面上,偶尔会带动一些小的碎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人行道上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西装男人的陪同下,时而打闹嬉笑,时而悠闲漫步,那副旁若无人和怡然自得的样子,俨然就像是在野外郊游一般。 这里的夜生活显然比临城更加的丰富多彩。 行人中掺杂着谋生计的人们,他们蚁巢中的工蚁一样,只是低着头自己赶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时,一个个子不高,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从大马路方向拐进了霞飞路,快步由东向西走去。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紧紧的压着眉毛。 天气很热,他的后背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更加加快了脚步。 走出不到半条街远,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用余光看到路旁一扇窗板的下沿,用白滑石画着一个指向北面的箭头。 这个箭头歪歪斜斜,像是街头上那些淘气的小孩子无意当中画上去的,毫不起眼。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脚步没有停,继续走下去。 这个看似非常普通的男人名字叫阮志国,是特务处上海区的一名特工,他的掩护身份是一家杂货店的老板。 之所以深夜出行,是因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一个来自上级的秘密电话。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需要马上到位于租界里的死信箱接收。 尽管上海是中国人的地盘,但上海有公共租界、法租界和日本租界,西方列强和日本人在各自的租界内并设立自己的管理机关,不受中国政府的管辖,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法租界中,并不是十分方便。但事情紧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阮志国一路上小心谨慎,只是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同样出现在法租界里的日本特高课的特工给盯上了,危险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在他身后20米左右,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小个子青年男子。 这个小个子几乎在阮志国从住处出来之后就坠在后面了,他在等待机会伺机抓捕。 从跟踪的过程来看,此人显然经验的非常的老道,一直与猎物保持着最佳的距离,既不让猎物逃出自己的视线,又不让猎物嗅出自己的味道。 他的个头在跟踪中发挥了优势,忽而跟在一个大个子的后面,或者又躲在一群妇女之中,以至于前面的阮志国一直都没有发现他。 跟踪者名叫北山一木,是特高课第一情报组的一名情报队长,他所在的第一情报组专门负责sh市的情报,也是诸多情报组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北山一木注意到了阮智国行走中的细微变化,当他也看到窗门上那个外线的箭头时,他会心的笑了,看来这次跟踪快要结束了。 对阮志国的跟踪和监视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时间了,之所以没有对阮志国采取行动,是因为北山一木希望挖出阮志国的上线,最不济也要拿到阮志国手里的情报。 今天夜里阮志国的突然行动,让北山一木备感兴奋。 看来,终于等到收网的时刻了。 北山一木向身后挥了一下手,立刻有两名手下跑到了他的身旁,北山一木向其中一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迅速的向后面跑去。 前方,马上就要到达死信箱的位置了,阮志国在一个售卖洋服的橱窗前停下,透过橱窗可以看到里面有金发碧眼的女人端着酒杯和一个秃顶的外国男子嬉笑说着什么。 阮志国摘下帽子对着橱窗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便又向前走了几步,将身体靠在一根电线旁,点了一根烟。 在他点烟的时候,一只手弯成扇形挡着风,拿火柴的那只手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一个墙砖缝中抠出一个叠成方块的小纸条。 大街上的穿堂风还是有的,火柴很快就被吹灭了,当他拿起第二根火柴时,纸条盖已经塞进了火柴盒里。 他点着了烟,把火柴盒装进衣服的口袋里,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去。 阮志国的这一连串动作都被他身后的北山一木一点不拉地看在眼里。 跟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也没见到阮志国跟任何可疑人员有过当面的接触。看来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和自己的上级进行联络了。 北山一木也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跟踪和监视的耐心。 这里毕竟是法租借,即使天色已经很晚了,仍然有巡捕在街上游荡。 北山一木决定再继续跟一会儿,选一个偏僻的地方,就进行抓捕。 等两个晃晃悠悠的巡捕走过去之后,又大约过了5分钟的时间,北山一木回过头确人了一下,已经看不见那两个巡捕了,街上也没什么人了。 这个时候他不再犹豫,举起的右手用力地向下一挥,身前身后和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立刻有七八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向阮志国这边集中过来。 尽管是晚上,视线并不是特别好,但阮志国看到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奔向自己的方向,他立刻感觉到了危险。 他前后左右看了看,向前紧走几步,只见一家俄国人开的杂货店现在还开着门。 阮德国显然对这家店非常的熟悉,进店之后和身形高大的大胡子店主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看似随意的挑选货物,但脚下却没有任何的停顿,径直向后门走去。 这家店的后门之外就是一个小弄堂。上海的弄堂四通八达,只要让他钻进去就犹如鱼入大海。 然而当他拉开后门,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发现有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是日本人,这些家伙简直太狡猾了。 阮志国急忙回头,然而退路也被堵死了,接着他看到北山一木脸上带的笑意走了过来。 当意识到今天已经无法逃脱的时候,阮志国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拔枪向对方射击,而是毫不犹豫的掏出火柴盒把里面的纸条塞进了嘴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销毁手里的情报,绝对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但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左右两边日本特工以最快的速度一拥而上,阮志国很快就被扑倒在地。 还没有等他将那张纸条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下巴就被北山一木猛地捏住了,别看北山一木个子小,但是手上的力量奇大,阮志国的嘴无法闭拢,那张纸条很快就被北山一木从嘴巴里硬生生地掏了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特高课秘密刑讯室中,阮志国赤裸着上身,被绑在一根沾满人皮、头发和血渍的木桩上。 他的对面站立着一个光着肩膀日本特工,此人个子不高,但是两条罗圈腿却像两根粗壮的木桩一样稳稳的扎在潮湿的地面上。 这个日本特务似乎非常享受当前的感觉,他手中的鞭子每挥舞一下,嘴角都会露出那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沾过盐水的皮鞭,一寸一寸地蚕食着受刑者的皮肤,当最后一鞭子准确的落在阮志国鼻梁正中央的时候,阮志国的身上脸上已经没有一次完整的皮肤了。 这就是所谓的体无完肤! 行刑者桥本太郎来中国之前,是岛国上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天天与画笔为伴,是个典型的艺术家。 如今他舍弃了一头风度翩翩的长发,却以皮鞭为画笔,在这个同是黄皮肤的中国人身上,描绘着他心中最新最美的图画。 桥本太郎非常的执着,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极致,近乎完美,即便是面对刑讯这种在情报机构被称为脏活累活的工种,他也能把打人提升到艺术的高度。 桥本太郎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但他被绑在了战争的机器之上,这场罪恶的战争,把许多像他一样本该为社会创造美好精神财富的人变成了一个个丑恶的魔鬼和无情的刽子手。 桥本太郎微笑着扔下了鞭子,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杰作,今天的作品真不错。 既然不能拿起画笔画画了,打人变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他甚至要求自己每次刑讯都要有创造性,每次都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突破,达到新的高度。 在他的眼里,绑在柱子上的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的作品,他看着他们从一个个粗糙的坯子,一点一点的成为一件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这种过程令他无比的陶醉。 然而,艺术家毕竟也是人,也需要喝水,也需要休息。 刚刚的创作过程花费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桥本太郎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转身去取自己的水杯,刚刚喝了一口水,刑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北山一木从外面走了进来,桥本太郎赶紧放下水杯,恭敬地顿首,随后垂手站在一旁。 他知道自己的创作过程已经结束了,说起来对今天的这件作品,他并不是非常的满意,因为还有几处不是完美的鞭痕,需要重新的修改一下。 北山一木突然到来,只能在桥本太郎心中留下小小的遗憾了。 北山一木在看着阮志国,桥本太郎也在看着阮志国,不过两个人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桥本太郎的眼里,他的视觉仿佛产生了时空错位,把沾满鲜血的皮鞭当成了吸饱颜料的画笔。 北山一木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拿起从阮志国嘴巴里掏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看了看,抬起头冷静的注视着对面的中国人。 阮志国紧闭着双眼,头上的血水沿着开始肿胀的眼皮流了下来。 “先说说你的名字吧?在你们特务处负责什么工作?”北山一木汉语说的非常的流利,语句中丝毫不掺杂日本人说汉语是经常多出来的那个“的”字,让人一听起来就觉得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中国人。 阮志国听到对方的问话还是费力的睁开眼睛。 “阮先生,请回答我的问话!”北山一木语气平和,但平和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志国盯着对面的这个日本特务看了一会儿,看来就是这个家伙一直在身后跟踪监视自己,自己却没有及时的发现,以至于身陷囹圄。 北山一木不再看阮志国,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桥本太郎的脸上。 桥本太郎非常熟悉上司的一举一动,没等北山一木开口,他便一个箭步走了上去,来到火炉旁,从熊熊燃烧的炉火中拿起烧红的烙铁,来到了阮志国的面前。 通红的烙铁机制,冒着火星和烟。一点一点的接近了阮志国的脸颊。 热流的逼近让阮志国不得不睁开眼睛,惊恐地盯着烙铁本能地向后躲闪着,但他脖子往下的身体却被绳子紧紧地绑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烙铁继续靠近她的脸颊,他闻到了烙铁烧焦自己汗毛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一场折磨不可避免,但他不能对这些日本人透露一个字,索性咬紧了牙关,闭上了双眼。 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很快就出现在了他脑海之中,以往这个场面见得太多了,只不过当时自己都是旁观者,这次的角色不同了八壹中文网 想到自己的脸,有可能被烧焦之后全部溃烂的样子,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激灵了一下。 但又一想,既然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最多就是个死,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桥本太郎举着通红的烙铁,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仿佛简要给自己创作的艺术品上色一样,他的脸也被烙铁映得通红,连瞳孔也是红色的。 桥本太郎好心提醒道:“阮先生,我劝你最好还是交待吧,不然一会儿怕是你挺不过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仔细分析 桥本太郎并没有把烙铁直接按在阮志国的脸上,而是扭头看向了北山一木。 北山一木向他挥了挥手,桥本太郎顿时会意,当即便走回火炉旁,把烙铁又重新插到了火炉中。 桥本太郎很熟悉北山一木的审讯风格。 北山一木跟其他的长官不太一样,他认为审讯人犯的要义应该是以让他们交代为目的,而不是以折磨人为目的。 一个能够开口交待情报的人远比一个死了的人更有价值。 所以,北山一木惯用的套路是先给这些人犯一个下马威,比如使用鞭刑虚张声势,这样也不至于把人打死。 下马威之后便是威胁和利诱,争取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人犯仍拒不交代,再一步步的施以酷刑。 如果一开始就把人犯的不成样子,一旦这人归顺了,还要麻烦给他们治伤,起码十天半个月的派不上用场。 对于肯归顺的中国人,将他们收编到麾下,利用他们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其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北山一步不担心阮志国不交代,他还有一招杀手锏! 他朝着桥本太郎晃了一下脑袋,桥本太郎立刻就走了出去。 阮志国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却发现烙铁并没有挨到自己的脸上,反而热流越来越远,好像烙铁已经被拿开了。 他正打算睁开眼睛看看这一些日本特工在玩什么把戏的时候,一阵稚嫩的头晕,吓得他心惊肉跳。 “爸爸,爸爸……” 他立刻睁开眼睛,循着着声音望去,只见自己的女人站在面前,双手撑抱着刚满五岁的儿子。 她们的身旁站着两名日本特务,其中一个这种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女人。 另一个特务则是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女人的脖子前。 儿子满脸泪水望着自己拼命的挣扎着,不停的哭喊着。 女人则是一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一边抓紧了怀里的儿子不让他乱动。可即便是这样,儿子还是哭个不停。 这一刻,阮志国知道自己完了,他不由自主的喊道:“别!别!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们,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阮先生,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北山一木挥挥手,两名特务便将女人和孩子带了下去。 阮志国无力地垂下头,这对母子是上个月才从老家接过来的,为了保护她们,他将她们单独安置,可尽管他们再怎么小心,还是被日本特务嗅到了踪迹。 北山一木并不催促,他知道人犯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心理上舒缓的过程,得让阮志国自己找个台阶下。八壹中文网 大约过了五分钟,北山一木才开口:“阮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了吗?” 阮志国缓缓抬头。 “你在特务处上海区是做什么的?这张写着字的纸条又代表着什么?把你知道的,统统都多出来!不许有任何的隐瞒!”这个时候,北山一木不再是那个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且显得温文尔雅的男人。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眼前的阮志国绝对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他是个中国通,知道中国人最看重的就是亲情,这是中国人的七寸,他们可以不畏死,可以挺过最残忍的刑具的折磨,但他们最怕别人伤害他们的亲人。 “我是上海区情报科第三情报队的副队长,这次是来取一份重要的情报的。” “什么重要情报?”北山一木心中一喜。 “我不清楚,我只负责来取情报,我们使用的是死信箱。” 北山一木不急不躁,缓缓地在刑讯室里踱步,阮志国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从不奢望人犯一开始就竹筒倒豆子将一切都交待出来。 “纸条上的字都是用暗语写的,内容我看不懂,得需要特定的解码本。”阮志国说完赶紧补充,“这次是紧急任务,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传递情报!” “传递给谁?” “也是一个死信箱!” “在什么地方? “圣母院路有一家法国咖啡馆,对面有个告示墙,有人会提前在告示墙的右下角画上符号,如果是一个单箭头,便表示是在海格路的死信箱,若是一个双箭头,这表示将情报放至吕班路的死信箱。” “即便是在租界内传递情报,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吧?四周都是你们的地盘!”这才是北山一木最想问的问题。 明明是一只猫,却非要扮成老鼠,难道不可疑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上级就是这么安排的!” 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你的上级是谁?” 既然阮志国是个情报队副队长,他的上司应该是情报队队长才是。 “我的上司是情报科副科长杨培成!你们应该知道他。” 当然知道了,老对手了。 北山一木点点头:“那你的队长呢?为什么直接受杨培成的领导?” “队长梁瑞调任临城站了。” “任什么职务?” “好像是情报组副组长!” “上海区的骨干调往临城,这样的操作不多吧?” “是不多,这是上面的意思,为了加强临城站的情报力量。” 任何一个情报机构,都会优先配齐情报和行动两个部门的力量,尤其是情报部门,更是被高度重视的对象,北山一木更加疑惑了:“临城站的情报组力量配的不够强?” “原来还行,但近期被行动组比下去了。”既是远在上海,阮志国对临城的情形也是知道一些的。 北山一木轻轻一拍桌子,他忽然想起来了,最近一段时间,三浦和一并不在机关,而起手下很多人也没有露过面了。 最让人疑惑的是,松井课长近期的脾气很差,听说是一直为临城那边的事操心闹的。 “你跟梁瑞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关系很好,他走之前本来是推荐我担任情报队长的,只是我一直都在法租界中以隐藏身份活动,上峰便没有批准。” 在法租界中经营这么一个身份也不容易,情报科并不想放弃,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而非要拦着阮志国晋升,而是在积极物色合适的接替人选,至于情报队队长,仍是虚位以待。 不过,阮志国现在很清楚,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已经去临城赴任了吗?” “还没有,这几天送行的比较多。” “那你好好地跟我说说他……” 阮志国疑惑地望着北山一木,觉得这个日本特务不继续追查纸条上的情报,而是对一个已经调走了梁瑞感兴趣。 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梁瑞的情况说了出来。 …… 杜金星从侦缉科回来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临城调查室。 彭浩良的办公室漆黑一片,想必是早就回家了。 杜金星叹了口气,主任口口声声说压力很大,到头来这压力还不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组长!” 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叫唤,杜金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脸上随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原来是熊亮老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坐从南京到临城的最后一班火车赶过来的,因为那边的事提前结束了,我就想着早点赶回来,时间太赶了,就没有来得及向您汇报。”来者正是杜金星的下属、情报组副组长熊亮。 他身材矮小,面容英俊,长得十分的耐看。 临城调查室的情报组实行的是一正两副的配置,熊亮和之前被方如今秘密处置了的熊永俊都是副组长。 熊永俊的资虽然老,但熊亮才是杜金星的心腹,从入行就开始跟着杜金星,中间虽然有过短期分开的时间,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个感情,杜金星一直都把他当作自己的小兄弟。 两人不仅仅是上下属的关系,私底下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你该在南京好好地游历一番再回来,可惜了,可惜了!”杜金星连连摇头,“南京的差事办得还好?” “不瞒组长,此次的南京之行,让我见识了什么是衙门作风,处本部里的那些官老爷们,别看一个个地官不大,但谱儿摆的比咱们主任还要大,我是好说歹说才把手续办完了。” 这次的任务是彭浩良绕过杜金星直接指派的,据说是绝密任务,杜金星懂规矩,也没问。 杜金星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晃你都去了快三个月了。我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反正以后咱们兄弟还是在临城,也用不着天天看南京那帮王八蛋的脸色。” “那是,那是,还是跟着组长你顺气儿。组长,我一回来就听说刘队长摊上事儿了,还把你扯上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弟啊,这件事真是一言难尽啊!走,到办公室里,咱们边喝茶边说。” 两人进了办公室,熊亮轻车熟路地泡茶,这间办公室他比杜金星这个主人还要熟悉。 杜金星自然而然地将李峰被枪杀的事情说了。 “组长,这事儿透着古怪啊!” “哦,你也这么觉得?”杜金星知道自己这个下属脑子一向都转得很快。 “有人提前报警,可杜公馆的人却没有接到电话,再然后就是李峰坐着刘海阳的车去医院治伤……组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侦缉科所在地距离陆公馆的距离可不近,至少他们比分局要远不少,那个打电话报警的神秘人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分局,而非要舍近求远呢?” 杜金星用手掌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老弟,要不说还得是你呢,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照你这么说,那人打电话是计算过时间的?” 熊亮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我猜测,这个人打出这个电话,一定不是报警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的用意。我想,应该是想告诉警方,但却又让警方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凶案发生。” 也就是说走个形式而已? 杜金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一说,案子可就更加的复杂了。 “老弟,你觉得会不会是陆德生搞的鬼?” “组长是不是因为陆公馆声称没接到报警电话才这么问的?” “对啊,人命关天的大事,值班警察肯定不敢撒谎,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在陆公馆接到了这个电话,却刻意隐瞒不报。当然了,这个接电话的人不一定就是陆公馆的人,也许是今晚参加宴会的客人之一。” 经过查证,电话是直接打到了陆公馆宴会厅里的一部电话上的,那里原本有人专门接听电话,但在值班警察所说的那个时间,恰好刘海阳和李峰发生了冲突,那人也去参与处置了。 “组长的意思是当天参加宴会中的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主任那边也给我指了另外的两个侦破方向,一个是红党,另一个是临城站。” “临城站?主任又跟姓茅的较劲了?”熊亮的口气似乎觉得并不是很意外。 杜金星冷哼了一声:“本来还没什么事,都是刘海阳那个蠢货,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飞了也就飞了吧,还让临城站的人截了胡,主任今晚就是去跟姓茅的交涉的。” “他没有说结果,但我猜肯定没谈成,那姓茅的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老弟啊,不过你不在这段时间,刘海阳也没闲着,还是做成了几件事的,抓到并策反了一个红党的重要人物,后面的处理就差强人意了,虽然抓了一个临城大学的教授,但人现在躺在停尸房里,还死了几个兄弟……” 听着杜金星的叙述,熊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痛苦,他随即话锋一转道:“组长,我觉得临城站那边不大可能,茅站长一直都谋定而后动,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主动出击。” “那要是他想给刘队长栽赃呢?”杜金星问,“即使李峰坐刘海阳的车是个随机事件,但姓茅的完全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的。在众多的宾客之中,他是最有这个能力的。” “理论上没问题,但好像没这个必要吧!这样做太冒险了,在临城干情报工作的并非他们一家独大,难道不怕咱们查出来?”熊亮连连摇头,“倒是红党那边的可能性也有,但栽赃又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传递消息 杜金星撇嘴道:“哼,我是巴不得红党那边选定的目标是姓刘的呢!话说回来了,虽然和咱们的立场不同,但是红党那边做事还算是光明磊落。” 他和刘海洋之间矛盾日积月累,自问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若不是彭浩良亲自交待,将此案交给他侦办,他是乐得站在一旁看刘海阳的笑话的。 红党也有“打狗队”,他们的主要目标主要有两个: 一是从红党那边投诚过来之后,这些人会像疯狗一样疯狂地反扑,靠着出卖自己曾经的同志换取新主子的欢心,摇尾乞怜。 二是抓过并且处死过共产党、手里有血债的,这些人也是在红党“打狗队”名单上的。 刘海阳无疑符合第二个条件。 只不过这样的目标被刺杀之后,旁边都会有一张纸条,写着“敌人的下场”之类的字,跟今天在李峰尸体旁边发现的纸条完全不同,那种口吻是惩罚,而不是威胁和警告! 刘海阳和熊亮都知道彭浩良是想将责任推出去,最好是将调查室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最不济也得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有时候查案子就是这样,上面那些头头们在乎的并非是案子的真相,而是政治效果和社会效果,至于事实是怎样,谁会太在意呢! 这种情况在党务调查处尤为明显。 “熊老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件事还得你多多帮衬老哥我啊。” “组长,有什么小弟能够帮得上您的,您尽管开口。” “这件事咱们明天再详细聊聊,今天太晚了,你也是舟车劳顿,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要我说啊,你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了,回到家里总是冷锅冷灶的可不是长久之计。” 熊亮苦笑,劝他成家几乎成了杜金星每次谈话的保留科目。 “组长,您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感情的问题,实在是一言难尽。对了,要不我顺路把您捎回家,让王鹏直接回去吧,他家住的远。” “不用了,我今天就睡办公室了。说起来,你对咱们组里的这帮兄弟真不错,这次从南京出差是不是又给他们带了礼物了?” “邮寄的,应该还在路上。” “等明天你打个报告,组里报销!”杜金星拍拍熊亮的肩膀。 熊亮能力出众,所以经常被委派出外勤任务,而他每次回来,无论多少都要给组里的兄弟带一些礼物,渐渐地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唯独没有杜金星这个组长的。但杜金星丝毫不以为意,他和熊亮之间的感情根本不需要这些来维系。 熊亮走出办公楼,向着东侧的一排小平房看了一眼,混暗的灯光下,小平房显得孤孤零零的。 他的眼圈有些红了,竭力克制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自己的轿车走去。 熊亮的性格内敛,平时话就不多,但在情报组有着很好的人缘。情报组的特工们提起熊亮,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即便是和杜金星不对付的刘海阳,对熊亮也挑不出个理来,见了面也要亲切地叫上一声“熊老弟”。 但是在熊亮的内心世界里,却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每一天都是在在刀尖上过日子。 这次到南京出差回来之后,等待他的是一个个噩耗。 尽管熊亮已经习惯了掩藏秘密,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却让他备受煎熬。 熊亮环顾左右,见身边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调转方向,加快脚步走到了那排小房子旁。 “笃笃笃……” 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瘸腿老头,眼角还糊着一块眼屎。 “是熊组长啊,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头姓黎,名字不祥,人们都叫他老黎头。 “老黎,抽烟!”熊亮大方地将香烟递过去。 老黎头搓着干枯的大手,接过了香烟,赶紧掏出洋火给熊亮点上。 “又有活儿了?”熊亮顺带问了一句。 老黎头道:“可不是嘛,在下面躺着呢,人炸得血肉模糊!” 平房的下面是地下室,跟防空洞相通,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停尸间。 即使是在这种三伏天,停尸间里仍旧是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青白色的灯光下,一具尸体仰面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老黎头掀开白布。 熊亮一看,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陈子廉。 陈子廉在临城很有名气,他认识,甚至还听过他的课,那时的陈教授在讲台上给上百名学生授课,陈子廉课深入浅出、引经据典、通俗易懂,连跟熊亮一起去的王鹏都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那个曾经慷慨激昂站在讲台上的教授,此时大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状态。 熊亮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轻轻地放在尸体前,香烟袅袅。 “也就是您心善!别人才不会在乎这个呢,行动队的人就是送尸体的时候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现在天这么热,放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老黎头孤家寡人一个,好烟酒,胆子出奇地大,从临城调查室成立一直就负责看守停尸房。 “人死为大。死都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熊亮伸出那只戴着佛珠的手,轻轻地在陈子廉的眼上抚了一把,“别有怨气,既然你这辈子干的这行,就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是不是?到了那边好好的,重要的是规规矩矩的,不然也会有麻烦。” “可不是嘛,,大学教授薪水也不少赚,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跟着红党干?”老黎头话中带着几分惋惜。 “他的家人呢?” 老黎头摇摇头:“行动队的人没说起过,怕是现在还不知道,又或许是没有家人,干他们这种事的,有了家人也是拖累。” 熊亮闻言忽然想起了杜金星劝自己成家的那些话。 等香烟只剩下那一小截无法燃尽的烟屁股之后,熊亮这才告辞离开。 老黎头回头看着陈子廉的尸体,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嘟囔道:“你若是泉下有知,就保佑熊组长多子多福、长命百岁。” 熊亮开车回到了家中,简单地洗澡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靠北的一扇小窗前,将电灯关上,拿起望远镜向外看去。 他的家距离临城站调查室的办公楼并不远,甚至从窗户可以看到办公楼,杜金星的办公室里的灯依旧亮着。 熊亮放下望远镜,上床和衣而卧。 一个小时之后,熊亮悄悄地下了楼,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向西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处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上车后,他简单地说出了地址:“拱宸桥!” 车夫点点头,拉着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拱宸桥拱宸桥以北、桥东数百亩的土地,作为甲午战争战败的结果,成了日本租界。 与租界相邻的西侧则是一片棚户区,这里没有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此起彼伏的洋人教堂,有的只是阴暗潮湿、纵横交错的小弄堂。 与另一侧接轨现代文明的桥头堡的地带相比,这里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人力车来到了小河路的时候,时间已近深夜,街上一片死寂,远远地传来一两声稀疏的狗吠声。 昏黄的月光照在在弄堂口低矮的屋顶上,显得分外凄凉。 熊亮下车后,机警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闪进了弄堂,没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弄堂拐角处。 弄堂的尽头有一家卖羊杂的小铺子,面对的都是一些干苦力的食客,这些人平日里只能说混个饱腹而已,并没有肉食。 一般来说,只有在他们手头宽裕的时候,才会到这里点上一碗羊杂汤解解馋。 铺子的外表很是简陋,只是随意地挂了一个油渍斑斑的帆布招牌在门口,上面七拐八扭地写着“羊杂”两个字。 店内油漆斑驳的木制桌椅板凳歪歪斜斜,有的都是勉强站立着的,甚至有的已经缺了腿儿,倒在地上。 想来反正也没有什么人坐,店老板也就懒得修补更换。 来这儿吃羊杂的食客十之八九都是捧着大海碗蹲在门口,吃完,碗一放,嘴一抹,丢下几个铜板,或拉上黄包车,或跳上担子,匆匆来匆匆去。 总之,为了生计,没几个人有闲工夫在这儿打发时间,也就没人就这里的环境提出任何的意见。 此时,早就过了店铺打烊的时间,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亮。 熊亮刚走到铺子门口,忽然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闪身便到了羊杂铺子旁边的夹水弄堂里。 熊亮看到一个黑影很快到了门口,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隙,那人一闪就走了进去,铺门轻轻地关闭。 熊亮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沿着夹水弄堂继续朝前走去,夹水弄堂是专供雨季排水使用的,两侧十分狭窄,一个成年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走进去。 熊亮紧走了几步,前后看了看,确保身后没有人跟踪。 随后,他拿出笔飞快地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字,从地上见了一块小石头,用纸条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这才伸开两只手臂撑住两边两米左右高的墙面,一使劲,身子就如壁虎般爬了上去,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墙头。 后院的厢房窗户上就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仔细听,里面还有压低了嗓音的交谈声。 熊亮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那块石头朝着亮灯的窗户方向投掷了过去。 “吧嗒!”随着石块落地,交谈声戛然而止,灯光也随之熄灭。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熊亮纵身轻轻一跃,就消失在了墙头。 “外面怎么样?” 一个男人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头:“还没有发现!” “仔细看看!” “这里有东西!” 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很低,都在刻意地压着嗓子。 出门那个人发现了落在院子里的石块,尽管是在夜里,但用白纸包着,还是十分明显的。 另外一个男人也走了出来。 就在这时,夹水弄堂的方向喵呜一声,一只野猫不知被人什么惊动了,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了屋顶的浓浓夜色之中…… 两个男人回到了房间中,其中一人正是羊杂铺的老板沈大海,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叫邱志宏,也就是刚刚被熊亮看到的那个黑影。 沈大海将纸条展开—— 舅舅已经找到,不日将归家,接站时间地点再通知。 邱志宏将沈大海紧缩双眉,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沈大海嗓音低沉:“陈教授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会有人告诉我们去哪里接陈教授回家的。” 邱志宏的眼圈一红:“陈教授是好样的!他的死都是老胡那个叛徒一手造成的!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叛徒,给陈教授报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找到老胡的藏身地点,否则他还会继续危害组织。” 邱志宏点点头:“咱们的人也在找他的女儿小敏,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不会和老胡在一起,一定是被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秘密关押到了其他的地方,小敏是老胡的心头肉,特务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一步一步地将老胡策反的。志宏,陈教授的手里还有一份重要的情报,现在他人一死,没人知道这份情报藏在什么地方,咱们得赶紧找到它。” 邱志宏道:“陈教授的家和办公室都由特务们盯着,咱们的人无法靠近。” “其他的地方我已经派别的同志找过了,都没有,只剩下这两个地方。陈教授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一定会将情报藏好,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特务们发现情报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必须要抢在特务们之前,找到情报!这件事你就不要跟了,这几天你们可能在特务们面前露过面了,有威胁,我会安排其他的同志。” 邱志宏点点头:“好吧!我继续全力打探老胡的落脚处,一有消息立即向你汇报。” 沈大海道:“刘海阳一定会经常去老胡,但他是个行动老手,不要轻易地跟踪他,很容易被发现,我认为,还是要从他的手下那里想想办法。” “我明白!”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二蛇出洞 东清路87号,是一栋简单的法式小洋楼,对外挂着“伊顿公司驻临城办事处”的牌子。 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远远看去,就像撑开了一把把大伞,把法式小洋楼给围得严严实实。 院子里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平日里也只有一辆黑色的美国福特轿车进出,车牌并不固定。但就是这辆在旁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轿车,却让每个临城调查室的特务见到后,无不转头侧目。 这辆车的主人正是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 今晚的宴会上,他本来就气不顺,在茅站长那里碰了软钉子,本以为让刘海阳为露露出头,可以刺激刺激茅站长,却没成想李峰这个蠢货出了事,还把刘海阳牵连了进去。 彭浩良此刻的感觉就像刚刚吞下了一只苍蝇。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先是洗了个澡,又喝了一杯红酒,也许是心情不好,头有点晕,躺下迷迷糊糊地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顾不得披上睡衣,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抓起话筒。 “主任,按照您的指示,我又提审了老胡,这家伙透露了一条重要线索,出售《尔雅音图》的书店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电话那头的刘海阳说话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难道人又跑了?”彭浩良咬着牙问,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 “人倒是没跑……只是那书店的老板是郭副市长的小舅子,跟咱们的人呛上了……” “怎么又是郭副市长?糟糕!”彭浩良登时一惊,迟疑的脸色愈发阴霾。 “主任,咱们该怎么办?那个混蛋不让咱们搜查。” 权衡片刻,彭浩良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问道:“海阳,你确定《尔雅音图》就是他的书店卖的?” “绝对错不了,我们查过码头的货运单。我也是奇了怪了,难道郭副市长跟红党也有关系?” “幼稚!那姓郭的大腹便便、满肚肥肠的,恨不得将市政委员会的钱都搂到自己的口袋里去,这样的人能是红党?” “是,职下说话欠考虑了。这小子见钱眼开,连他那个小舅子也是一路货色,说不定是被人利用了。” “海阳,郭副市长现在正盯着咱们呢,咱们不能跟他来硬的,你现在就派人给我把他小舅子盯住。” “主任,要我说偷偷地把人抓了,找个地方一审,我就不信他不交代。等口供拿到了,他姓郭的还能说什么?” “不!这样风险太大了。” “嗯?” “你想想,郭副市长的小舅子之前就是个地痞无赖,后来无非就是靠着裙带关系才把生意作做大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去主动跟红党产生瓜葛,肯定是被重金所诱,跟个傻小子似的,稀里糊涂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人家卖命,你就是给他上了大刑,也不一定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当然了,要是能审出来自然是最好的,可万一失手了呢?一个李峰已经让咱们调查室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了,再来一个郭副市长的小舅子,反正我这肩膀是担不起!” “是,是,主任这一番话令职下茅塞顿开!” “少给我戴高帽子。那个老胡你要看好了,事实表明,他还是有用处的。对付他,也不用太心急,一点一点地往外挤就是了。换作是你,难道愿意将肚子里的货一股脑地吐出来?” 刘海阳连连答应。 “你也别嫌我啰嗦,上次透露投诚人员信息的人还没有查到,咱们做什么都得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主任提醒的对,我这就把看守的人换成最信得过的兄弟。” “这还不够,关押的地点还要更换。” “是,我连夜就安排!”电话那头的刘海阳嘴上答应着,却是暗暗咂舌,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彭浩良又道:“还有,这段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再头脑一热干出什么蠢事来。上次投诚人员被杀,这次李峰被刺,我都得陪着笑脸请杜金星给你擦屁股,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不是?见着他,你最好客气点,别耍驴脾气,一时的义气之争要不得,解决问题才是最关键的,明白吗?” “职下谨记主任的教导!今天晚上见过杜组长了,态我对他很客气的。”刘海阳知道主任这是把他当心腹才说这番话的,不由地心中暗喜。 “你有这个认识就很好!李峰被杀一事,虽然交给了金星,但这件事毕竟是涉及到你本人,也别让你手下那些人闲着,天天混吃等死算怎么回事?” “职下明白,明天一早就把人派出去暗中打听凶手的下落。” “大华舞厅那边还是少去吧,别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听到彭浩良不让他和露露不再来往,刘海阳犹如被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一般,梗着脖子争辩道:“主任,我刘海阳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为了争风吃醋而杀人呢?您要是怀疑是我干的,直接把我拿下关进大牢好了!” “你看看你,成什么体统!”电话一头隐隐传来了彭浩良的怒气,“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老部下,你的脾气秉性我还是知道的。我这就是提醒你一句而已,自古温柔乡英雄冢,为了一个女人犯不着把自己的前途都搭上。” 刘海阳默不作声。 彭浩良也知道话不能讲得太重,自己这个手下忠心是有的,但性子稍有粗疏,而且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不够成熟,若不是经常提醒他,难免以后会出问题。 “好了,起码这个敏感时期不得管住自己的脚!我听说那个露露跟姓茅的倒是很熟。”彭浩良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唠叨的老妈子一样,可这些手下仅靠上司的威严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恩威并施,这才是御下之道。 “是!”刘海阳的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 “还有,临城站那边的人也要盯着,他们的手里还有咱们想要的人,临城站的人不是白痴,他们抓这个人肯定有目的,我怀疑不仅仅是牵涉日谍案那么简单。” “那主任的意思是……?” “这个我还没有想清楚。盯着临城站这件事不能让马虎的人去做,你手头上有没有合适人选?” “有!就是从共区刚跑回来的,面生,跟咱们调查室的人也没有碰过面,不容易被人怀疑。” “那好,马上通知他盯着那个姓方的副队长,弄清楚临城站到底要干什么。” “主任,不是要盯着姓茅的嘛,一个行动队的副队长,小虾米而已,无非就是狗仗人势,在他身上没必要浪费人力吧?” “糊涂啊!蠢货!”彭浩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有多大的胆子去监视特务处外勤站的站长,别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电话一头的刘海阳连连吐舌头。 “还有没有不清楚的?” “没有了!” “那好,马上把我交待的这几件事一一都落实了。”彭浩良的口气不容置疑。 “是!我明白!” 彭浩良被刘海阳这个混人气得异常的烦躁,睡意全无,他背着双手,在卧房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心里焦急地思考着对策。 忽然,他停下脚步,转头去床头柜上取了一支雪茄,又用雪茄钳,嘎巴一声,将手里的那支雪茄修好。 这年头的社会精英,都是抽雪茄、品红酒。 彭浩良将身体缩在宽大的皮沙发里,漫不经心点上一根雪茄,阴沉地吞吐着烟雾,看似打量着对面的一副油画,实则神游九霄。 不多时,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彭浩良一把抓起电话。 “我不是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嘛,怎么还来……”彭浩良的嘴巴好像被人猛地一把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彭浩良的屁股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处座……职下……”一直以威严示人的彭主任竟然说话语无伦次了。 五分钟后,终于挂上话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从来都没有见过处座发这么大的火,一开口就警告自己不要和特务处那帮家伙窝里斗,眼下东北全境都落入了日本人的手里,北平、上海的日军摩拳擦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说是大战一触即发也毫不为过。 南京老头子十分关注日本的情报问题,对日的反谍工作是重中之重。这种紧要关头,还搞窝里斗,老头子肯定会直接开口骂娘。 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面和心不合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而比自己晚来临城的茅站长虽然表面上对他还算恭敬,但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看自己成为落水狗那一刻的窘相。 李峰的死这么快就有人传到了南京,这可不仅仅是市政委员会的那帮人在传话,一定还有临城站的人唯恐天下不乱。 事实上,彭浩良早就想给茅站长盘盘道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先自己一步出手,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愤懑。 彭浩良越想越气,用力将半截雪茄用力摁灭在烟灰缸中,拿起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主任,您有什么指示?”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声音中透着恭敬。 彭浩良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马上通知‘蝮蛇’,让他查清临城红党的最新动态!” “是!” 对方知道彭浩良不会挂断电话,仍旧耐心地等待着,似乎已经熟悉了彭浩良的这种行事习惯。 果然,彭浩良继续说道:“还有,立即通知‘蝰蛇’,把吴剑光盯住,他们不是想看我的笑话嘛,我就不信他们临城站没有把柄!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要笑话谁!” 说完他立即挂断了电话。 彭浩良早就盘算好了,临城站现任副站长吴剑光为人极其贪婪,如果想要尽快地以牙还牙,迅速从临城站找到突破口,似乎找不到比吴剑光更合适的突破口了。 自从临城调查室上次出了投诚人员被途中暗杀的事情,彭浩良就知道上峰对自己多有不满,加上自己在临城的时间长了,一些对头已经开始在处座面前打小报告了,他也很清楚刚才那个电话,上峰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自己,起到隔山震虎的作用而已。 想想也是,如今老头子将主要精力放在应对日方的行动上来,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这个时候后院起火,那岂不是拆了自己家的墙角吗?其恼怒程度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彭浩良不由得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姓茅的,你们特务处能有今天,也就是沾了日本人的光。不过不要紧,这笔账我先记着,等有了机会咱们慢慢算。” 破庙当中,火光微弱,小鱼愁眉苦脸地托着下巴看着躺在草堆里的老秦。 小四将一块黑乎乎的毛巾沾了凉水水敷在老秦的额头上,道:“他得了热病,得赶紧去看大夫,这病可耽搁不得,不然命就保不住了。我爹和我娘都是得了伤害死的。” 阿六道:“治伤寒的药,什么石膏啦,知母啦,柴胡啦,大青叶啦……” 小四打断他:“你是跟宋记药铺那个坐堂的郎中那儿听来的吧?那我问你石膏多少,知母多少,柴胡又是多少……?” “这……”阿六拼命地挠脑袋。 小四转向小鱼:“看大夫得花钱,咱们……” 三人以乞讨为生,每日凑合着果腹就不错了,这段日子还得养活一个老秦,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来的闲钱给老秦去请大夫抓药。” 阿六道:“钱咱们是没有,可那天晚上小鱼不是在路边捡了一块玉嘛,实在不行就拿这块玉换钱抓药看大夫呗。”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出的不错。 小四瞥了他一眼:“这块玉值多少钱,你知道,我知道,还是小鱼知道?万一让那些黑心当铺老板骗了咱们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说,“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破皮烂袄一件儿”这样的词立刻就显现在阿六的脑海中,一拍大腿:“也对,咱不能被他们坑了!” 刚说完,阿六又道:“要是上次要了那个军官给发的赏钱就好了。” 抓捕崛部隆一的时候,三个小乞丐也是出过力的,他们后来得知了当时方如今要给他们一笔赏金的事,阿六肠子都悔青了,一直都念叨这件事。 小鱼看看烧的人事不省的老秦,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们两个把他照顾好,我这就去给他请大夫。” 说罢,没等小四和阿六反应过来,便在他们错愕目光中转身跑出了破庙……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乐善好施 半个多小时之后,浑身湿透的小鱼出现在了五柳巷当中。 五柳巷南起斗富三桥,北折西接城头巷。名始于清,其地旧有五柳园,巷以园名。 之所以小鱼并没有去中药铺子更为集中的清河坊,是因为在五柳巷有一家名叫华海医药的公司。华海医药有限公司开业之后,除了主要经营西药的贸易之外,坐堂看诊也非常受欢迎。 由于坐堂医生是中医世家,医术高明,治愈了一些患者,也治愈了一些疑难杂症,因此名声越来越大,每日里看诊的人排起了长队,后来就必须提前预约才可能看上病。 于是,临城一些上层人物的长官、太太、小姐、警备司令部的军政要人,还有一些外国人都到华海医药的中药店来看诊。 华海医药的水平比那些百年的老字号药铺高不高,小鱼并不知道,因为那些老字号也是门庭若市,但是小鱼知道这里有个心地善良的姐姐,也许能够帮忙。 那是半年多前,小鱼连续三天没有吃饭,饿得头昏眼花,一头栽倒在了华美医药公司的门口,等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她不仅给小鱼买来了定胜糕和葱包烩,还拿出了几张钞票塞进了小鱼儿的手里。 “咚咚咚……”鼓足勇气的小鱼敲响了公司的门。 这个时间除了看大门的,就没有别人人了。 半晌过后,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守门人过来开门。 守门人朝外一看,没人! “请问……请问……” 守门人听到声音低下头,这才发现门槛外站着一个孩子,这孩子穿的破破烂烂,倒是一双眸子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的发亮。 小乞丐? “你有什么事?”守门人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一肚子的怨气,气哄哄地盯着小鱼。 “我找……找……******!”小鱼仰着头,只知道那姐姐姓江。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小乞丐了? “她不在!”守门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我……”小鱼后面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儿,望着紧闭的大门,小脸涨得通红。 **姐说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到这里来找她的,这里是唯一能够找到她的地方。 小鱼举起小手再次敲门。 “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她人不在,你明天再来好了。”守门人忍着怒气。 “大叔,我找**姐有急事,麻烦您帮我传个话!” 守门人眼睛一瞪:“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把我当什么人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到我这里来使唤我?赶紧走,别在这儿站着,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明天再来。” “可是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叔,我求求您,就帮我带个话儿吧?” “嘿,你小小子听不懂人话吧?我说了明天再来,就明天再来。我警告你啊,不要在这里纠缠了,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八壹中文网 江小姐心地善良,没少帮过人,但是一些无赖正是利用小姐的善良,欺瞒小姐博得同情而获利。 小鱼百般祈求,可守门人就是听不进去。 后来,这守门人实在是烦的不行了,将小鱼推到了台阶下,这一下竟是太过用力了,小鱼一个屁蹲摔倒在地,忍着疼没哭。 这时,两束车灯闪过,车上的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前面停车!” 说话的正是方如今。今天晚上发生的枪击李峰事件,让临城军警宪都高度戒备,临城站也加大了巡查力度,正当第一行动队当值。 车灯晃得守门人睁不开眼睛,只能是伸出手臂遮挡。 车子停在了华海公司门口,方如今和纪成林下了车,他一眼就认出了小鱼。 守门人见是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也没当回事,继续数落小鱼,好几次抬手欲打。 “怎么回事?”方如今喝问。 守门人放下了手臂,这才仔细打量方如今,这年头有车坐的一般非富即贵,此人如此的年轻,怕是某家的公子哥吧。 当下,守门人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是这小乞丐利用人家的同情心骗吃骗喝。 别人也许是这样,但方如今了解面前这个孩子。 “先生,我们这里一天不知道要遇上多少这样的骗子,我们是医药公司,不是善堂!”守门人说罢,抬起手指着小鱼,“赶紧走,再不走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要找江小姐!”小鱼儿挺着胸脯道。 别以为来了人就是你的救兵,也不看看这医药公司是谁开的。 华海医药公司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 “嘿,还给你脸了是不?”守门人伸手便扇了小鱼一巴掌。 这下打得不轻,左半个脸颊登时肿赤,小鱼毕竟是个孩子,当时就哭出了声音。 守门人还不解气,脸上横肉一拧,竟照小鱼当胸踹去。“哭的真他娘难听!” “混账东西!”方如今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抢上前,劈手就扇了那守门人一个耳光。 太不是东西了,连个小孩子都打! “你……!”守门人吃痛,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老三、栓子!快他娘的出来,有人要在咱们公司闹事!” 华美公司开门营业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欺负的事情,守门人的身份虽然很低,但华美公司的后台够硬,也就养成了有些飞扬跋扈的性格。 两个壮汉从公司大门飞奔而出,朝着方如今挥拳打来。 纪成林手疾手快,不等两人近前,便一手一个,钳住了二人肩头,再运劲儿一扭,那两人当时就是一阵酸麻。 “杜老六,你好大狗胆!” “啊?”那守门人闻言一怔,狠命搓了搓眼。“啊呀!是纪长官……” 纪成林抬腿就是一脚:“闭嘴!” “是是是……” 他不认识方如今,但认识方如今身边的纪成林。当时曾去司令家里给江小姐取东西,便见过纪成林。那时,纪成林是跟着茅站长一起拜访司令的。 杜老六还跟站在门口的纪成林搭了两句话,也算是认识。 临城站的人谁敢惹? 杜老六赶紧道:“纪长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少废话!”纪成林一指方如今说,“这是我们长官,你好好回话!” “是、是、是……” 这长官也忒年轻了一些吧。 方如今一指小鱼,“这是怎么回事?” “您有所不知,”杜老六恨道,“这小叫花子,这……这小王八蛋他……” “灌粪汤了?”纪成林又是一脚,“嘴里放干净些!” “是是……”杜老六唯唯诺诺,“这小子大半夜的过来敲门,非要找我们小姐,最近骗吃骗喝的人太多了……我赶他走,可他死乞白赖地就不走,所以就想教训教训他……” “混蛋!”方如今怒道,“对一个小孩子也能下得去手?分明是你凌弱暴寡、霸道横行!” 华海公司背后的大树是警备司令部,可他杜老六充其量不过是这棵大树下的一只小虫子而已,得罪了临城站,司令可不会替他出面,赶紧弯下腰:“长官……我知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回吧!” “饶你?”方如今冷笑一声,“饶你也行。去,赔那孩子两块法币!” 两块法币不多不少,但对小乞丐来说可是雪中送炭。 “使得使得!”杜老六虽然是个守门人,但华美的薪水不低,赶紧掏出钞票,要给小鱼送去。 “且慢!”方如今道,“赔完钱,你再朝对着孩子说声对不起!” “什么?”杜老六吃了一惊,“您让我……给这小东西道歉?” 方如今剑眉含威,目透凌厉:“怎么?你不肯?” 杜老六一下子蔫了,忿忿道:“就依长官……我道歉就是!” 说罢,便来在小鱼面前,将钞票塞了过去。 “这……这钱……这钱我不能拿……” 小鱼连连摆手,每次见到方如今,都有钱拿。 方如今结果钱塞入小鱼手中:“你不必害怕,拿去买些伤药。” 小鱼还是不接:“不……不……我只是来给人请大夫抓药的……” “哦……?” 小鱼当即说了老秦病重的情况。 “他给你的只管拿着”,方如今笑了笑,“请大夫的钱我来出。” 杜老六看小鱼似乎早就跟方如今认识,赶紧道:“中医堂那边还有值班的大夫,我这就去叫他起来!” 说罢,转身就跑了回去。 “这……”小鱼踌躇不决。 “你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了,治病要紧!”方如今对于小乞丐是能帮就帮,又从皮夹内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上次的奖金,拿着!” 小鱼连声道谢,这钱拿的倒也心安理得,也省得阿六在自己耳边唠叨了。 不多时,杜老六带着一名大夫走了出来。纪成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以后少狗仗人势!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你给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杜老六赶紧拱手,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半只烧鸡,本打算夜里犒劳自己的,便宜了这个小乞丐。 纪成林接过烧鸡,厌恶地挥了挥手道:“行了,算你有心,滚吧!” 杜老六再一拱,便灰溜溜地回到了公司,那俩同伴一见,也忙耷拉着一面胳膊,狼狈地跟在后头。 方如今觉得让小鱼一人回去也不安全,索性用车将其送回了破庙。 小鱼大概还是头一回坐车,一会儿探着身子睁大眼睛看司机是怎么开车的,一会又看向车窗外面飞快倒去的电线杆、店铺的招牌等,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方如今问清了名字,又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挨过欺负,过的怎么样之类的。 小鱼不时回头回答,对于方如今倒是并不害怕。 纪成林见方如今对这个小乞丐关爱有加,便半开玩笑说让小鱼认干爹。 小鱼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撇撇嘴:“你?还是算了吧!” “我怎么就不行?” “我爸爸可是戴着眼镜的,你有眼镜吗?” 我一个行动队的戴什么眼镜,纪成林被怼得哭笑不得。 不多时,车子到了破庙。 里面的阿六和小四见到汽车吓得躲到了破败的佛像后面,他们好不容易在这里有个栖身之地,还倒是有人要将他们赶走。 小鱼欢快地冲进了大殿:“阿六,小四,出来吧,大夫请来了!” 阿六和小四见小鱼身后跟着的是方如今和纪成林,也算是老熟人了,不过两人的胆子都没有小鱼的大,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在小鱼的带领下,方如今等人来到了老秦的面前,大夫伸手去摸老秦的额头,滚烫似火。 “长官,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再这么拖下去,人怕是……唉,我还是先开几方药吧?”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阿六抓着小六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了一下,很快对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几天,他们最揪心的就是老秦的病,这段日子,老秦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总体情况是比以前差了很多,主要是他每天都吃不饱饭,人本来就生着病,又饿着肚子,能好起来就怪了? 从小鱼的口中,方如今大致知道了老秦的来历,原来这老秦是三个孩子起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家在哪里。 若是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就好办多了,可以通知他的家人把人接走,如此也不用三个孩子每天都要从嘴里省出点吃食养活一个大人了。 他们三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吃不饱肚子,老秦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但方如今反过来一想,这三个孩子的心眼儿还真不错,收留并且帮助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就凭着这一点,自己也要多帮帮他们。 大夫很快就把方子拟好了,方如今命司机跟他回去抓药、煎药,并且承担了费用,大夫一个劲地夸方如今是个大善人。 让三个孩子煎药,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煎,这里连煎药的家伙器具都没有,还是花钱让药铺煎好了送过来方便。 方如今就坐下来跟三个孩子聊天,阿六和小四渐渐地也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不过最能说的还是小鱼。 第二百八十七章 提前灭口 从小鱼口中得知,其母亲在一年前去世了,关于父亲,只知道是在上海做生意,其余的一概不知。 原来,就在小鱼出生的那年,父亲就离开了家,所以小鱼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印象。 母亲临终前说,如果有机会去上海的程记金店找程老板,他可能知道小鱼父亲的住址。 小鱼也曾经动过去上海投奔父亲的念头,但一个孩子,身上又没钱,这么长的路途根本吃不消,故而就在临城暂时留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里,认识了阿六和小四两个小伙伴,他们两个都是孤儿,一个九岁,一个八岁。 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沿街乞讨,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三人当中,小鱼主意最正,阿六和小四一般都是听小鱼的。 方如今将皮夹子里的钞票都掏出来了,大概有两百多法币,本想一股脑地都塞给了小鱼,但一想这样不行,最后只拿出十块法币。 纪成林暗中点头,队长想的还挺周到,正所谓财不外露,给三个小乞丐太多的钱,没准会害了他们。 小鱼有骨气,推脱不肯要,小四很犹豫,只有阿六不住使眼色,示意小鱼别错过好机会。 “我娘告诉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你娘说的没错,可这不是嗟来之食,是我提前付给你们的工钱!” 小鱼的母亲一定是有文化的女人,父亲也不会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工钱?” 三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方如今,连纪成林也是不解。 “我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吧?”方如今笑眯眯地问。 小鱼摇摇头,又点点头。 阿六抢道:“知道,你是抓坏人的!” “抓日本人的!”小四的声音最小。 小鱼补充道:“你们是抓日本坏人的!” 方如今满意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看到官巷口杀人了,杀的都是日本人!好像还是日本间谍。” 不错,连这些小乞丐都知道了,想必处决日本间谍的事情已经是满城皆知了,而上海的特高课想必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们三个听好了,我让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你们在街头看到的奇怪的人和事告诉我,就有工钱拿。至于工钱多少,要看你们讲的故事有没有趣,怎么样?” 三个小乞丐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有想到赚钱如此容易吧。 “就这么简单?” 方如今摇摇头:“当然不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小鱼一听泄了一半的气,果然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还有条件,这个条件一定很难完成。 “这个条件就是要保密,无论跟谁都不能说是我让你们做的。街头上的人和事,你们只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至于嘴巴,只有在我和他面前可以用!”方如今一指纪成林,“怎么样,能不能接受?” “接受!”又是阿六抢先回答。 “接……接受……”小四紧跟着说,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有工钱赚,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他们知道方如今一向出手大方的很,工钱肯定也不会少。 两人将目光投向了小鱼,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小鱼的手里,他们两人已经习惯了。 小鱼转转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珠,似乎在权衡得失。 还是这家伙是小机灵鬼,小乞丐每天走街串巷,见到的人多,经的事也多,最关键的是其他人对他们不会有太多的防备,绝对是搜集情报的最佳人选。 可如果为了搜集情报,而让他们置身于险境的话,方如今是决计不肯的,之所以让他们保密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片刻,小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方如今伸出手掌做击掌的动作。 阿六刚要伸手,就被小四一把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油乎乎黑乎乎的,岂不是要弄脏了人家的手,忍不住尴尬一笑。 反倒是小鱼将手大大方方地伸出去跟方如今击掌:“一言为定!” 一个多小时左右,司机将煎好的药带了回来,老秦喝下药之后继续睡了。 一切安排完毕,方如今也该走了,阿六和小四留下来继续照顾老秦,小鱼追着送了出去,在汽车启动缓缓驶离之际,小鱼出其不意地将一个破布袋子扔进了车窗里。 汽车立即刹停,方如今只是隔着破布袋子里摸了一下,便直接递了出来,一脸严肃:“你的东西你自己拿着!” “不……我是想……” “记住,你帮我做事,我付你工钱!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小鱼眼眶一热,赶紧接了过来。 汽车再次启动,驶入了夜色之中。 小鱼一屁股坐到破庙大门前,从破布袋中取出一个物件,只见此物件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其形状很像是太极里的阴阳鱼中的一只,头大而圆,尾小而长,呈弯曲状。 小鱼并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贵重,所以才想交给方如今。这个孩子从心底里是信任方如今的。 车上,方如今道:“老纪,这三个孩子你想办法打个招呼,让属地管事的照拂一下。” 纪成林点点头:“放心吧,等行动结束了我这就去办。” 即使不用方如今吩咐,他也准备这么做了。 临城站行动队的人开口了,谁敢说个不字? “老纪,你觉得今天晚上那个财政处的副处长被杀,到底是什么情况?” 茅站长从陆公馆出来之后,首先回到了站里,方如今在值班,站长当然不会说这些事,但随行的王韦忠将整件事都告诉了方如今,还说也许临城调查室的人会认为这是临城站搞的猫腻,让大家多加小心。 “我看不像!”纪成林直摇头,“红党的人锄奸不是这个风格,而且夜市的照明不算太差,要是冲着刘海阳去的,应该早就发现并非目标了。我倒是觉得应该是李峰的仇家才对。” 纪成林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提前向警察局报警又是怎么回事? 是杀手自信心强大到嚣张的地步,还是另有隐情,方如今一时也参不透。 而且,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电话,这个电话跟之前从一壶春打出去的那个电话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之处。 一壶春门前“鹞子”被杀案,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案,一个杀手失去了踪迹,“鹞子”从上海带来的情报也不知所踪,打电话向周新刚报警的人更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些让方如今的心里总觉得跟有东西堵着似的。 他当即决定等过了后天一早就去找周新刚问个究竟。 为什么不是第二天,因为次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之后,他不再言语,而是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刺耳的急刹车声立即响起,车轮下冒起一股股蓝烟,刺鼻的糊焦味充斥着马路。 “怎么回事?”方如今猛地睁开双眼。 没等司机回答,坐在副驾驶的纪成林赶紧扭过头来回答道:“队长,前面有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小巷子里蹿出来了,差点撞上!” 临城并没有宵禁政策,但这个时间出没的人并不多,加上那人如此慌张,倒也有些奇怪。 方如今侧头向那小巷子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纪成林说:“人怕是早就走了,估计是个偷儿!” “嗯,开车吧!”多事之秋,鸡鸣狗盗之辈多如牛毛。 汽车缓缓启动,方如今依旧扭头看着窗外—— 松鹤楼、玉清池、同福兴、诚当铺”等等,一个个的招牌飞快地向后退去…… 清晨,笼罩在临城上方的薄雾还未散去,位于秋涛路上的玉清池浴场已经开门了,门里门外一场繁忙的景象。 清末民初,随着城市发展和人口的聚集,引入了锅炉、水泵、发电机等等先进设备,产生了产供销一体化、包堂制、女子专用浴场等等制度创新。 特别是民国二十三年以来,国家发起“新生活运动”,号召“剪甲理发,沐浴勤加”,又拨专款支持女子浴室的兴建,沐浴业得到了更大的发展。 浴场除了可称为浴堂外,尚可称为茶店、理发室、馆子、休息场所等等。 一进了浴场:第一件事是喝茶,第二是休息,第三是解衣,第四还是休息,第五是入浴,第六是擦背,第七是出浴,第八是热手巾揩身,第九依旧是休息,第十是捏脚……总之,至少要预备牺牲半天光阴。 这种舒适而花样繁多的享受,甚至连很多人都流连忘返。 沐浴完毕之后,被搓澡工在大理石板上一顿按摩揉搓,然后回到躺椅上,享用冰镇啤酒和冷餐肉,再交给修脚师傅,享受“一个又痒又痛的过程”,别提多么舒适惬意了。 伙计蹬着梯子,将玉清池门口两侧挂着的“金鸡未唱汤先暖,旭日东升客满门”擦的一尘不染。 江浙一带的许多老浴客就认为,夜晚的汤水,经过一天的洗泡,已经吸足了男性的精气,此时入浴,可以令身体亏虚的人吸补元气。因此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是:“吃面要吃头汤面,淴浴要淴末汤浴”。 但是也有一些人早早不在乎这个,他们更看重的是今天哪个角出场,唱的又是那一段儿。 这家澡堂子规模不小,不仅提供沐浴服务,还有戏班子演出。 很多戏班子早上搭台、午后或晚上演出,因此很多忠实的粉丝票友,天不亮就起来,赶场子抢位置,如果此时戏院附近恰好有澡堂子,票友们占完座就纷纷躲进池汤,一边泡澡一边等好戏开场。 伙计们很忙,他们必须要在头拨客人们赶到半个小时之前将浴室内收拾停当。 掌柜的背着双手指挥着伙计们充水、擦拭、整理,忽然他问道:“侯洪亮这小子躲哪儿去了?” 一个伙计一边麻利地擦着浴桶,一边道:“昨晚他留在这里值夜,应该是修水管忙活了大半夜,我们几个寻思着让他多睡会儿,就没去叫他,这会儿兴许还在值房内睡着呢。” 昨天确实有一段水管漏水,掌柜的脸色稍稍地缓和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看看时间,道:“也不早了,这么一直睡着也不像话,去把他叫起来,给你们搭把手!” “得嘞,我这就去。”伙计答应一声自顾去了。 大约一分钟后,一阵凄惨瘆人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掌柜的和伙计们闻声赶过去,就看到了刚才去叫人的的伙计倒在地上,惊恐地指着值房里,语无伦次:“血……杀……杀……” 掌柜的来到了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迅速扑面而来,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呆了。 靠着北侧窗口的竹床上侧躺一个人,面孔朝里,全身只穿一条大裤衩,身上以及床上、地上都有一摊很醒目的暗红色的血迹。 掌柜的当时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勉强扶住了门框这才站住。 等他回过神来后,这才吼叫着让伙计去报警。 掌柜的在两个胆子大的伙计的陪同下,走到尸体前观看,死者就是昨夜值夜的伙计侯洪亮,此刻侯洪亮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了。 掌柜的一跺脚,嘴唇哆嗦个不停,道:“这可怎么办啊,昨晚还好好的呢,怎么就被人杀了,以后咱们浴场的生意可怎么做?” 完了,又瞪着伙计们:“都把自己的嘴管住,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别瞎说。” 不多时,便有浴客来登门,一见浴场里死了人,胆大的挤着往前看个究竟,胆小的转身就溜了。 戏班子的人也来了,可还没进门,就被浴客劝退了。 “都回吧,今朝的堂会怕是唱不成了,满屋子的血,怪吓人的!” “真他妈的晦气,一大早就碰见死人! “听说死的伙计叫侯洪亮,昨天这小子送茶点慢了些,我还骂了他两句,妈的,得赶紧回去给这小子烧上一炷香,别阴魂不散地缠着老子!” 浴客们正议论着,警察一来,大部分人作鸟兽散,掌柜的和一众伙计挨个录口供。 带队的警察看到值房里乱糟糟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骂道:“看你们干的好事,把现场都破坏了,这让老子怎么勘验!” 纸包不住火,玉清池发生惨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鑫华的耳朵里。 他的人刚刚查到在日谍身上发现的火柴盒出自玉清池,还没来得及过来调查情况,就发生了伙计被杀的事。 张鑫华当即带人赶到,拿着几个日谍的照片让玉清池的掌柜、伙计一一辨认,还真有两个伙计见过加藤三郎,不过据他们回忆,那天在一旁伺候着的正是侯洪亮。 张鑫华暗地里咬了咬牙看着侯洪亮的尸体,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晚了,又被人抢先了一步。” 侯洪亮只是个穷伙计,身无余财,平时蔫了吧唧的也不可能有仇人,除了日谍杀人灭口,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答案了。 不过,日谍越是急于杀人灭口,越是说明侯洪亮掌握了他们的真实情况。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当即转身走到前面柜台前,抓起电话机,刚刚接通,还没有等接线员开口,就说道:“给我接临城站第一行动队……”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发现内应 张鑫华想到的还是方如今。 半个小时之后,方如今和纪成林一起驱车来到了现场。 在半路,他便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立即将昨晚遇到的那个慌慌张张地从小巷子里蹿出来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那条小巷子一直走下去,大约三十多米就是玉清池的后墙,墙头上的一块青砖有刮痕,而且很新,但是墙内外都没有发现明显的脚印。 张鑫华说:“这么看来,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脚上戴着软布脚套。” “此人应该是做足了准备。” 再次回到值房当中查看尸体,干这行没多少时间,方如今见到的尸体可不少,早就过了心里的那个坎儿,也是见怪不怪了。 “刀口很深,一刀毙命!死者是在熟睡当中被杀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挣扎。”张鑫华在这方面是行家,指着床上的尸体说道,“从刀口的形状来看,比一般的匕首偏窄一些,但是血槽不小,死者的血液很快就流干了。” “凶器非常的锋利,我记得一些日本人用的短刃部分刀剑,尤其是日本刀的刀鞘配合血槽做有凸线,可以使刀条在鞘中呈悬挂状态,避免刃口于鞘摩擦降低锋利程度。” 方如今点点头,凶手是个用刀的高手。 张鑫华又道:“这一次日本人又走在我们前面,按照正常的时间安排,现在我应该讯问此人才对。” 他的语气中透出几分遗憾。 方如今道:“组长,当务之急是先查清楚侯洪亮究竟是怎么被凶手盯上的。”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张鑫华身子一颤,点头道:“不错,一个浴堂的伙计何时值班,外人如何会得知?这里的掌柜的和伙计都被我控制起来了,可以随时问话。我这就去命人暗中观察那几个家伙,看看谁会露出破绽。” “好!” 张鑫华走了,方如今和纪成林对侯洪亮的尸体进行了大致的外表检查,结果发现尸体的腹部有淤青,方如今将掌柜的叫了过来,询问他这几日侯洪亮是否跟其他的人发生过冲突受伤,掌柜的说侯洪亮这个人很蔫,平时也不大会惹到什么人,应该不会与人打架。 与侯洪亮走的近的几个伙计也是这般说法。 而且,侯洪亮平时发了薪水都是在第二天就寄回老家,他的身上很少带钱,不符合图财害命的做法。 方如今决定在值房内进行现场勘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痕迹。 值房是朝北的一间房子,光线不好,方如今和纪成林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仔细对值房里的情况进行查勘。 值房的面积很小,大概也就是七八平米见方,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便再也别无他物。 据掌柜的说,侯洪亮很爱干净,只要是他的值班,都会对值房进行打扫,所以值房里还是很干净的,没有什么蜘蛛网或者灰尘。当然,也就没有能够在地面发现足印。 方如今详细地查看了窗台,也没有发现什么足印之类的痕迹。 地面、窗户都进行了仔细察看,没有什么发现。 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 难道是门? 一般情况下,值班的伙计在里面睡觉都是会将门反锁上的,方如今用手电筒对着门框仔细地照了照,顿时心头一沉, 门框上没有被工具撬动过的痕迹,伸手在上面一抹,上面还有不少的灰尘,不像被人动过手脚又被清理过的。 方如今很是沮丧,现场勘查完了,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任何可以看见破案曙光的直接线索! 虽然见到的那个慌慌张张的家伙可能就是凶手,可一不知其姓名,二没见到其相貌长相,茫茫人海之中如何寻找? 没有线索,又怎么破案呢? 看来,只能用推理了。 方如今来到了掌柜和伙计们听候询问的房间,门口有持枪的特工站岗,里面的人俱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警察已经够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了,这些特工比之警察更加蛮横,几个伙计因为进房间的时候稍慢了几步,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方如今跟张鑫华低声耳语了几句,便站在众人面前,环视了一下众人,沉声说道:“侯洪亮死了,被人杀死在了你们浴场的值房当中。为了捉拿凶手,现在由我对你们进行问话,你们最好老实交代,不要有所隐瞒,不然由此而产生的后果你们承担不起,明白吗?” 他穿着一身便装,人又年轻的很,这些伙计大多都弄不起他的来路,心中不免一番揣测。 这时,有一个黑瘦的伙计小声嘟囔道:“人早就死了,不去捉拿凶手,单单把我们这些人关起来审问做甚?” 声音很小,但依然传进了方如今的耳朵里,他冷笑一声:“凶手自然是要捉的,但浴场的情况也要问清楚。你们要搞清楚,现在不是警察局的案子,负责侦破的是临城军事情报站,如果你们哪个没听过临城站的名头,麻烦你问问旁边的人,临城站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那黑瘦伙计赶紧将头低下不再言语。 方如今语气一缓:“浴场发生了命案,若是查不清,这里两三个月都别想着开业,这还是最短的,各位怕是都得另谋出路。”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不是这么回事嘛,好好的浴场成了凶案现场,那些客人登门前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都不愿意惹一身的晦气,浴场的生意肯定是一落千丈,这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收入。 至于方如今所说的,就更加麻烦了,临城站和警察局三天两头来这里,还做什么生意? 对此,掌柜的最有感触,他忙接茬道:“这位长官说的是。你们几个都听着,现在长官是来帮我们查案子,是在帮助我们玉清池,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若是在胡言乱语干扰长官办案,别怪我不讲情面。徐大强,你他娘的要是嘴里再没有把门儿的,就尽早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一些伙计纷纷点头,赶紧把事情查清楚,让玉清池恢复营业才是正途。 方如今暗暗点头,掌柜的是个明事理的人。 “掌柜的,这侯洪亮昨夜在这里值班,是早就安排好的?” “没错,我们玉清池一般都是到夜里十一二点钟才能关门,您也知道,要是碰上那些喝了酒来泡澡的,这时间还要往后推。第二天一大早,还有客人上门,总得有人准备,光靠着一大早可来不及。” “所以,我们每天都会留值班的人,一来是看看哪些地方的卫生没有打扫干净,二来是可以提前预备好热水,第三呢,则是看家,别看我们这里晚上都会把流水带走,但柜上还是会留下一些钞票。” 方如今看着他:“我要问的是,按照值班顺序,是不是该侯洪亮值班?” “这……”掌柜的每天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显然不会管这么细。 方如今一转头:“你们当中谁知道?” 方才那黑瘦伙计将功补过道:“长官,按照原来的值班顺序,今晚才轮到侯洪亮值班,昨晚……昨晚……” 临时换班都能被日谍抓到机会,如果不是侯洪亮倒了八辈子血霉的话,一定是有人透露了值班的消息。 “那昨晚原本应该是谁?” “是……”黑瘦伙计将目光投向自己左侧方的一个伙计。 张鑫华告诉方如今这名伙计正是最先发现侯洪亮被杀的那个伙计,名叫翟项宽,长得獐头鼠目,而且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翟项宽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地局促起来,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手指揪着衣服的前襟。 这般慌张的模样哪里逃得过方如今的眼睛,当即命人将翟项宽给带到了旁边的一间浴室之中。 水是早就烧好的,室内热气腾腾,方如今一挥手 “给他清醒一下,让他好好是试试玉清池的水温到底如何?” 纪成林闻听方如今的话,伸手一把抓住翟项宽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脑袋整个按进了大木桶里。 这还不算,又有两名队员过来,一人拎起一条大腿,直接倒栽葱将翟项宽扎进了大木桶里,满满的清水哗啦一声,溢出了水桶, 翟项宽措不及防,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被行动队员死死地挟制住动弹不得,大半个身子都都浸入了水桶里,随着他的挣扎,身子也缩成了一团。 一开始还勉强能够忍受,可是没过多一会儿,就感觉肺部憋闷的想要炸开,脑袋发昏,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想将头露出水面,努力地吸上一口气,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丝毫抬不起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肺里的空气从嘴巴和鼻腔里出来,变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在求生的本能下,他的挣扎越发地激烈,甚至根本不受大脑地控制,身子晃动着溅起的水花,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终于,肺里的空气已经被彻底地排干净了,再也忍不住,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旋即鼻腔、口腔、耳道都被灌入了一股热流,呛着他连声咳嗽,可是越咳嗽,灌进去的水就越多。 翟项宽惊恐万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肺都要同时炸裂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脖颈上被栓了一根结实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则是一块千斤大石,他整个随着大石向黑暗无比的地狱深渊坠去。 无数根水草勒住、缠住他的脖颈,一点一点地用力,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冥冥中,他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在向自己招手,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了窍,正在随着那人缓缓而去。 他的脖子上青筋突起,身体在不断的颤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越挣扎体内的氧气流失的越快,短短不到一分钟,却漫长的如同经历一年一样痛苦! 纪成林抬头看着方如今,方如今点了点头,纪成林这才把手一抬,把翟项宽的头拽出了大木桶。 恍惚中,翟项宽感到眼前一道光射来,面前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口鼻刚刚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便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肺部里水气一呛,犹如万根钢针直接扎在肺部上一样,疼痛难当,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方如今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翟项宽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然后一挥手示意。 两名行动队员又将只是吸了两口气的翟项宽以倒栽葱的姿势丢进了大木桶里,如此一来,翟项宽不得不再一次经历那极端痛苦的时刻。 水刑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肉体的疼苦,而在于可以让人一次又一次的体验溺亡的恐惧,一次水刑的过程,相当于一次溺亡的过程。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就已不多, 能够坦然面对一次又一次死亡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翟项宽显然不属于这种人。 在第二次被拉上来的时候,他再也熬不住了。 当纪成林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交代,我交代,别再来了……” 这句话一喊出,他的身子也想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扶不起来了,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方如今早就知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善类,这人的没事的时候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指肚不停地摩挲,一看就像是好赌之人。 原本可以将他带到这里来直接问话,但考虑到任何一个赌徒都有极其严重的侥幸心理,不然他们也不会剁掉手指头继续回到赌桌上了。 故而,直接给翟项宽上了水刑。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水刑,就让他开了口。 “扶起来!” 两名行动队员像是拖死狗一样将翟项宽拖到了大木桶边,让他坐直了身子,靠在上面。 翟项宽又是咳嗽,又是喷嚏,又是眼泪,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喘匀了。不过,脸色依旧是苍白如纸,白的吓人,看不出丝毫的血色。 方如今沉声道:“现在可以仔细地说说,为什么会和侯洪亮换班了吧?” 翟项宽再也不想经历这种地狱般的折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长官,饶命,我……我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暗访赌坊 翟项宽交待的跟方如今猜测的差不多,此人是个眼高手低之人,不甘心过苦日子,于是沉迷赌博。 几年下来,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愈发的过不下去。 赌博十赌九输,翟项宽并不特殊,不但输光家财,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其中最大的债主是一个叫张坛的大混混。 张坛串通赌场,榨干了翟项宽的钱财,而后借钱给他,放的是高利贷、印子钱。 其目的并非为钱,而是看上了翟项宽的媳妇。 翟项宽人虽然猥琐了一点,但讨了一房好老婆,长的标致,看上去气质柔柔弱弱,人也很贤惠,很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 这张坛以债务威逼,要求翟项宽把老婆典当给自己,何时能还上钱,何时再来带回老婆。 走投无路的翟项宽无奈答应,签了契约。 典妻在前清颇为常见,日子太平时还好,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典妻风气就会盛行。 到了民国,对于这样的风气,律法是严令禁止,但国民政府对此通常是睁只眼闭只眼,采取默许态度。 只是翟项宽没有想到,他老婆是个外圆内方的刚烈性子,被张坛带走后的那天晚上死活不肯就范,张坛也是怒火攻心,对她是又打又骂,翟项宽老婆顿觉得孤苦无依、生无可恋,便直接咬舌自尽了。 张坛见好好的一个小娇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便把火都撒到了翟项宽的身上,逼着让他继续花钱。 翟项宽弄了个人才两失,还不起债,索性逃离了家乡,来到了临城,兜兜转转地干了很多的职业,最近三个月前在在玉清池落脚。 在玉清池,身为老伙计的侯洪亮对他多有照顾,两人经常在一起。 侯洪亮一门心思攒钱娶老婆,还劝说过翟项宽戒赌,奈何翟项宽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将他的话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依旧领了工钱去打“沙蟹”(扑克牌的一种赌法)。 只是他的赌计实在是有限,对于忍、等、狠的赢钱秘诀并不掌握,一心只想着一日暴富,结果却是每赌必输。 久而久之,侯洪亮也知道他恶习难改,便有意疏远他,翟项宽也因此开始嫉恨侯洪亮。 就在昨天上午,翟项宽离开玉清池的时候采买浴巾等杂物时,又偷偷地去赌了一把。 这次,他在赌场中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施施然走入赌坊,他相貌平平,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瘦、精明的感觉。 但又没有那种市井之徒的油腔滑调,气质凌厉,神态端正。 此人手气极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赢了将近一百块法币,可把一旁的翟项宽看得羡慕坏了。 等那年轻人离开赌场之际,他也跟了上去,跟人家套近乎,希望能够交给自己一招半招的。 那年轻人刚赢了钱,看上去心情很好,竟然答应了,这可把翟项宽乐得心花怒放。 不过,年轻人说自己夜里还来这个赌场,届时可以顺便教他几招。 翟项宽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可是转念他就发愁了,晚上该他值班,人走不掉怎么办。 他便求那年轻人换个时间,可人家说次日就要离开临城去上海了,再回来时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翟项宽如何等得及,当即表示回去跟人调换一下值班。 两人在闲聊的过程当中,翟项宽便透露了自己在玉清池当伙计的事。 那年轻人边说翟项宽是水命,本来在玉清池当伙计好好的,但是周围有人克他,随后说了一些这个人的特征。 正是这个人一直都压制着翟项宽的气运,让让翟项宽逢赌必输。 赌博的人对于气运一说十分相信,他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侯洪亮,只有侯洪亮符合哪些特征。 他连忙问那年轻人破解之法,年轻人告诉他只要让侯洪亮替他做他该做的事就行了。 没想到破解之法这么简单,侯洪亮当即表示今晚就跟侯洪亮换班,他知道侯洪亮虽然疏远自己,但是只要自己提出要求,他还是会答应的。 闲聊之中,翟项宽又说了不少玉清池的事,无疑中透露了值房的位置和后院的地形。 和年轻人约定了时间,翟项宽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玉清池。 将换班的请求跟侯洪亮说了,一开始侯洪亮并不是特别乐意,但翟项宽说自己半夜就会回来,让他必要反锁值房的门,自己还要早早地收拾浴场,让侯洪亮踏踏实实睡觉到大天亮。 侯洪亮一想,这样起码能多睡一个小时,便痛快地答应跟他换班。 翟项宽心里这个美啊,找到了影响自己气运的关键人物,又遇见了怀揣神计的“师父”,自己这是要时来运转啊。 他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夜里,再三叮嘱侯洪亮留门,这才急匆匆地离开玉清池赶往赌场。 到了赌场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翟项宽东找西找,可并未见到那位年轻人。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早就超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对方还是没有现身。 翟项宽内心不免有些急躁了,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是拜师学艺,没准人家就是在考验他的耐心,这些桥段评书和戏文里经常能听到,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这一等又是一个小时,人还是没来。 翟项宽恼火之余,看着身边的赌客们赌得兴起,不由地手痒了,很快便加入了其中。 这一赌便赌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惦记着得留点本钱,所以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幻想着一会儿那个年轻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那个年轻人始终没有出现,而他也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此时,天也蒙蒙亮了。 翟项宽脑袋昏昏沉沉的离开了赌坊,走在大街上,竟然连一个烧饼都买不起,他一路上不知道把那年轻人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 等快到了玉清池时,才想起来昨夜答应过侯洪亮一早帮他干活,此时再去值房怕是要挨骂。 翟项宽叹了口气,用备用的钥匙打开了玉清池的大门,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去浴池里提前准备热水,打扫卫生,直到后来掌柜的发现侯洪亮不在,让他们去找,这才发现侯洪亮已经死去多时了。 当时,给翟项宽吓的够呛,他心思着多半是有人谋财害命,侯洪亮是给自己当了替死鬼,关于换班这一系列背后的隐情,他如何敢对外人说? 先不说掌柜的知道他又去赌博,肯定会让他卷铺盖就滚蛋,就说侯洪亮的死,他也说不清楚啊,要是到了警察局,他一没有相熟的关系,二身上又没钱打点,少不得得过堂,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翟项宽便打定主意缄口不言,企图蒙混过关。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案子被临城军事情报站接手了,负责办案的年轻军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手段是真的狠辣,上来一句话不问,直接两次水刑下来差点直接让他见了阎王。 从此,翟项宽见到方如今之后两腿便不由自主地打颤。 事实再明白不过了,翟项宽着了那个年轻人的道儿,人家早就知道他是玉清池的伙计了,也知道他沉迷于赌博,便设局引他上钩,从而造成了侯洪亮替他值班的事实。 之后,年轻人或是其同伙,在深夜之中潜入玉清池,偷偷地杀了侯洪亮。 之所以杀死侯洪亮,一定是侯洪亮知道了日本间谍的某些秘密,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在方如今的追问下,他详细地描述了那个年轻人的体貌特征,别看翟项宽人不怎么样,但记性不错,口才也好,将年轻人的体貌特征描述的很详细。 方如今觉得这样应该可以大致画出那人的肖像来。 虽然一张肖像距离找到此人并且成功实施抓捕来说还差得远,但总归是前进了一步。 “翟项宽,你再好好想想,那个年轻人还有什么特征?” 方如今猛地一问,翟项宽吓得直哆嗦。 “长官……” 他一晚上没睡,又连着被施以两次水刑,脑袋里就跟浆糊似的。 一旁的纪成林一撸袖子,喝道:“快想,不然再把你丢进去。” 翟项宽不自觉地看向那大木桶,吓得魂都快飞了。 要是再来一次的话,还真不如一枪毙了他痛快,太折磨人了。 他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年轻人的一切线索和信息。 这时,张鑫华走了进来,道:“这小子说了没有,没说的话,我直接带走了!” 张鑫华比方如今更加的高大威猛,可能是因为被日本间谍又赶在前面的缘故,一直都是黑着脸。 翟项宽一看,我的妈呀!要是被这人带回去,那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方如今等人只觉得浴室内一股骚臭的气味传出,竟是翟项宽尿了裤子。 一个行动队员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了一个仰面朝天,又踢了几脚,踢得他是鬼哭狼嚎一般。 张鑫华道:“如今,既然这件事你已经熟悉了,就劳烦你带着此人去趟赌场,兴许那里有人对那个年轻人有印象。” “是,请组长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向您汇报。” 张鑫华笑了笑:“去吧!” 在路上,翟项宽忽然想起来那个年轻人曾经几次往赌场的后面看。 赌场的后院别有洞天,有很多莺莺燕燕的女人,翟项宽也没有去过。 在翟项宽的带领下,方如今带人来到了位于城西的一条小巷子之中,这里看上去有些偏僻,但是距离玉清池的距离不算远,这也是翟项宽为什么能够经常溜到这里来堵上一把的原因。 远远地就看到一见大门口几个打手看守大门,还不时有人从赌坊大门进出。 为了避免闹的动静太大,方如今等人都穿的是便衣,看上去是一副呼朋引伴去赌博的样子。 离着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了院子中的动静,人声嘈杂,落入耳中的只有嘈杂的喧闹声,“大”、“小”或“豹子”、“通杀”之类的呼喊。 “看来这赌坊的生意还不错。” 守门的几个打手,看着他们衣着光鲜,还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带着保镖下人来赌博了,早有人进去偷偷通传了,赌坊里管事的也为来了一只肥羊而感到高兴。 一个守门的打手认出了翟项宽,戏道:“哎呦,这不是翟项宽嘛,怎么,昨天刚刚输了个精光,今天又有本钱了?” 瞧瞧方如今,心道,这不定又是翟项宽从哪里找来的冤大头。 翟项宽低着头一声不敢吭,那打手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便放他们进去。 进了院子,大厅但中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坊,里面赌台开了二十多桌,现场热闹非凡。 方如今在赌坊内转了一圈,他对此都没有太多兴趣,继续向前走去,穿过大厅却是另外一个境界,满眼绿萝藤蔓,处处鸟语花香,仿若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周遭的烦嚣与嘈杂顷刻间离你远去。 不过还未等他们走入其中,就有两位丫鬟打扮的女人婷婷袅袅走了过来,来到他们面前笑盈盈道:“几位先生可要饮茶?” 方如今点了点头,心中暗赞想不到这赌场从外面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都如此美丽,销金窟的整体水准可想而知。 在两个女人带领下,方如今等人来到了院内的一座凉亭内坐下,放下周围纱帘,一人娇滴滴道:“不知几位公子是饮碧螺春还是竹叶青呢?” 纪成林面无表情地问:“多少钱一壶?” 其中一个女人笑道:“来到这里的客人很少有问价钱的,都是十块法币,不过不是一壶,是一位。” 纪成林眨了眨眼睛,他向方如今看了一眼,意思已经表露无遗,黑店啊! 除了纪成林,今天还带了四名行动队员,坐在这里喝口茶,就要六十块法币,抵得上他一个月的薪水了。 如果要是喝酒吃饭呢,再找点别的事情做,岂不是得上千块法币,妥妥的销金窟啊,比明抢还要嚣张。 纪成林低声道:“这家赌坊的后台老板是帮会的。” 难怪,没有后台开不了赌坊妓院,没有过硬的后台更加开不了这种档次的赌坊妓院。 方如今并不在乎钱,大方地道:“好,那给我们几个先上些茶点。” 第二百九十章 盘问赌客 纪成林撇撇嘴,这地方也太贵了些,临城站行动队队员虽然看上去是个人物,但和警察局的一些警长比起来,油水少的可怜,这种地方他来过,但从来都是为了公事。 纪成林的表情丝毫不落地被两个丫鬟看在眼里,她们同时笑了起来。 纪成林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取笑自己,即使他在旁人眼里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差不多,但在女人面前终究还是有些挂不住脸的,毕竟他也爱面子。 方如今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道:“老纪,既来之则安之,都到了这个地方,不好好地喝会儿茶怎么行?” 一个丫鬟咯咯笑道:“还是这位先生说的是,赚了钱不花,那些钱还有什么用。” 一听就知道经过专业的话术训练,来这个地方消遣的都是男人,而且是有些身家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也最要面子,这些女人的话句句都戳中男人的要害之处。 方如今上下打量着两个丫鬟,两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无论是身材、气质,都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更成熟。 两个丫鬟见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看过来,也不回避,其中一人还用热辣辣的目光相回应。 方如今外表俊朗,身材修长,最关键是庄重仪态和沉稳气质都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反倒是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未经世事没有见过风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和举手投足都有动人心魄的魅力的成熟男人相比,在她们眼中有天壤之别,所以那丫鬟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如今看过来。 方如今笑道:“听说你们这里的姑娘一个赛着一个漂亮,怎么今天好像躲着人似的,都不出来?” 一位丫鬟去倒茶,另外一位娇滴滴道:“哎呦,先生您说笑了,这才几点钟啊,姑娘们哪有这么早就起床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差点忘了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方如今尴尬地笑了笑:“也是,也是……昨天听说赌坊里来了一主儿,赢了不少的钱,难道你们赌坊的人就让人家走了?” 他说的很是随意,纯当作闲聊了。 一个丫鬟咬咬嘴唇:“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赌坊开门做生意,怎么会为难客人?” 言不由衷! 赌徒看似会赢点钱,但庄家永远是胜利者,是操控所有赌局的神,不然你让庄家赔本儿跟你玩儿,愚蠢! 方如今双眼打量着这美女的胸脯,直到将她看得脸皮潮红,都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眯眯道:“那你对那位先生有没有印象?” 在这里就得逢场作戏,做出一番纨绔子弟的模样。 那丫鬟咬了咬樱唇显得娇羞无奈的样子,掩住樱唇:“人家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怎么会认得前面的那些客人?” “那意思到这后面的人你认识了?”方如今给丫鬟挖了一个坑。 因为翟项宽说过,那个年轻人曾经有意无意地向赌坊的后面打量,而这里除了女人,方如今觉得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那个年轻人关注这里的女人,甚至很有可能认识这里的女人。 而这里毕竟是销金窟,若年轻人真的曾经在这里消费过,定然花费不菲,也断然不会那么快离开。 一番耳鬓厮磨是少不了的,而接待他的那个女人跟他接触的时间比较长,兴许能够提供更多的线索。 丫鬟仍是咬着嘴唇:“就是到了后面的客人,我也未必都见过,即便见过也未必都记得……” 方如今淡淡一笑:“晓得,晓得……” 他朝着纪成林使了个颜色,纪成林便从皮夹子里掏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岂料,那丫鬟并没有接过去,反倒是皱皱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看来这里的赏钱还不少。 纪成林撇撇嘴,又掏出几张钞票,丫鬟这才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道声谢:“先生,您这可是问对人了,昨天那位先生确实不多见,在去前面之前,他在海棠姑娘的房里待了一会儿。” 一会儿?怕是不止一会儿吧。 不过,这个也无关紧要,方如今关心的是那位海棠姑娘对他了解多少,便问:“海棠姑娘现在何处?” 丫鬟掩唇道:“自然是在房里,昨晚可是来了一位大老板,出手阔绰的很。” 此时另外一名美女将茶送了上来,方如今端起其中的一杯,品了口茶,话说这里的茶水也凑合,他微笑道:“若是我现在就想见见这位海棠姑娘,需要怎么个章程?” 那丫鬟为难地看着他,然后说:“这恐怕……” 纪成林也看向方如今,不会又要掏腰包吧? “老纪,你现在就去海棠姑娘的房里,请那位大老板出来叙话。” 这才像临城站的办案风格嘛,纪成林用力地点头,带着一名行动队员沿着楼梯上楼。 “先生,这可不妥……” 那丫鬟急忙拦着,大老板的事出自她的嘴,海棠姑娘和妈妈怪罪下来,她可担待不起。 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拦得住纪成林,倒是被方如今身边的一名大汉直接挡住了。 “先生,你们这……”丫鬟急得团团转。 “姑娘,放心,我这位兄弟和那位大老板很熟,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丫鬟自然不信,留下收赏钱的那个在这里撑场面,另一人则飞奔而去报信了。 不多时,楼上传来了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很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丫鬟听出来了,那是海棠姑娘的声音。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敢在这里闹事? 很快,纪成林站在楼梯上招招手,示意方如今可以上去了。 在上楼的时候,方如今看到了海棠姑娘的恩客,此刻这位出手阔绰的大老板正被一名行动队员搂着肩头。 若是不堪那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还以为两人是一起逛窑子的好兄弟呢! 方如今走近房中,里面都没有开灯,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太师椅上系着领子上的纽扣,举止略显局促。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这女人虽然面带慌张之色,但却有有一股沉静的美,宛如一支海棠花,独自盛放。 “海棠姑娘,打扰了,今天过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个人。”方如今开门见山,“就是昨天那个在赌坊里赢了不少钱的年轻人,不知道姑娘可还有印象?” “这位先生,这您可就找错人了,小女子一向只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不去前面,更不曾见过您说的那个人。” 直接一个软钉子甩了过来,方如今心里冷笑一声,这女人嘴还挺硬,怕是还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他是日谍,怕是要吓死。 方如今微笑道:“海棠姑娘最好想好了再说话,否则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 目光中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海棠挺挺胸脯,道:“我知道你们有枪,吓唬吓唬刚才那个徒有其名的宋老板还行,但这是罗二爷的场子,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她口中的罗爷便是临城青帮的二号人物罗茂云,在临城手眼通天、呼风唤雨,方如今在侦缉科时就曾经听到过他的大名,只是一直未见其人。 这时,楼下也传来了喧闹声。 “什么人,不想活了,敢来罗爷的场子闹事!” “小桃,他们人在哪里?” “什么,已经上楼了,反了他了!” “让开,否则别怪我手里的棍子不长眼睛!” 海棠起身,踱步到了门前,脸上略带得意之色道:“先生,我就说嘛,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也不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下“啪”的一声。 “哎呦,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 声音到这里就断了,海棠察觉出了异样,移步走到了栏杆旁,探头往下一看,只见那位打手被一名大汉用手枪顶着脑袋。 带枪的人来这里逛可不是头一次了,有军队里的军官,有警察,还有哪些偷偷潜入城里寻欢作乐的土匪山贼,按理说这里的打手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 很快,海棠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那位持枪的大汉手里还拿着一个证件,而打手目光所在之处也正是那个证件。 难道他们是官面儿上的人? 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了,慌忙回头,见方如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下她可是乱了分寸。 罗茂云是临城的地头蛇不假,但老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他罗茂云再怎么叱咤风云,也是个白丁,遇到官面儿上的人,锐气难免就要减上三分。 “海棠姑娘,现在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了吗?” 海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是个听劝之人,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说说他吧!”方如今便开始盘问海棠。 “先生,我和那人真的不认识,昨天他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的,就来我这里小憩片刻,此人相貌平平,但出手还算阔绰,所以我就……” “此人有什么特征?” “他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倒像是山东一带的。”海棠阅人无数,对一些地方的方言很熟悉,经常来捧她的一个恩客就是山东青岛的,只不过那人在半年前回了老家。 仅凭一个口音是很难找到一个大活人的,“其他的呢?” 海棠说了那人的容貌,跟翟项宽提供的内容大体相同。 而且,据海棠交待,此人通其他的寻常客人并不一样,甚至有些反常,只是跟她聊天,甚至在临走之前还多付了一百块的法币。 当时,海棠还有些疑惑,一问才知道,那人说她长得很像自己远在老家的妹妹。 方如今看着海棠,脂粉之下很难看出这个女人的真实年纪,一问才知道,海棠只有二十四岁。 方如今继续追问。 海棠皱眉,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海棠姑娘,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若是找不到他,只怕你们这赌坊连带着后院都要关门大吉。”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只是一个包庇日谍的罪名,他罗茂云就吃罪不起。 罗茂云在她们这些姑娘的眼里,那可是天一样的人物。海棠心里一惊,这得是多大的来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鼻间冒出点点汗珠,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这赌坊关门,今天晚上就得被罗二爷沉了江。 “海棠姑娘,你可得好好想想!” 步步紧逼之下,海棠很快便满脑门子的汗。 方如今并不想让她留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这会儿的工夫,昨天跟那个年轻人在一个赌桌上赌博的几个赌徒也都被带到了后院之中。 当这些赌客听说面前这几位大汉是临城站的特务时,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其中一个赌得天昏地暗的家伙本就透支了体力,现在受到惊吓,更是眼冒金星,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负责赌坊的打手头目很有眼色,两个赌客上楼稍慢了一点,便被他扇了两巴掌,打手头目俨然成了临城站的编外人员。 两分钟前,他偷偷地给罗二爷打了个电话,罗二爷的态度很明确,尽全力配合人家办案,若是得罪了人家,就自己兜着,反正他是不会出面给擦屁股的。 都指着罗二爷吃饭呢,谁敢马虎大意! 有了赌坊这帮打手的帮衬,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是,接连问了那几个同桌的赌客,都是茫然地摇头。 这些赌徒,赌钱时眼里只有赌桌,身边就是站着天王老子,也不会放在眼里。 那打手头目倒是站出来指着他们道:“你看看你们,人家赢了那么多的钱,你们倒是好好地看看他啊。”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转脸又谄媚地对方如今道:“长官,就他们这副德性,难怪要输钱呢!” 这时,一个油油腻腻的赌客哭丧着脸道:“我只盯着他手了,看他怎么出老千的,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的啊……” “那你呢?”方如今目光转向了打手头目。 “我……”打手头目心里一苦,我可是你这边的。 “你也得好好想想!”方如今提醒他别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把赌坊的人都带来……”接着,方如今冷冷道:“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没人注意到!” 他坚信一点,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只要是人为的设计,无论再精巧,也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这个日本间谍只要出现在了赌坊当中,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方如今一声令下,赌坊的管事、荷官、伙计、还有赌客,全都被带到后面的院子中。 也不用别人,就他和纪成林两人,一个个地仔细盘问,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了一些进展。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继续追查 有个管事说:“那人我一看就不对劲,我们这里开赌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是靠运气,什么人是靠出老千,逃不过我这双眼睛。那人一来,就看到还有一个人跟他眉来眼去的,显然两人就是一伙儿的,只是翟项宽那个蠢货没有看出来,瞪着眼睛一副崇拜的模样,完了还想着跟人家套近乎……” 在管事的回忆之下,当时的情形几乎被还原了出来。 年轻人和同伴已进入赌坊就引起了管事的注意。 因为他赢了不少钱,身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伙计一边看着那人,一边皱着眉头问管事:“王管事,你说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一开始,赌坊里来的赌客们也不是没有出过老千,但后来几个家伙就被沉到江里,后面的赌客就老实了许多。 其实他们也知道,是赢还是输,都是要看庄家的,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这就是有些人沉溺于赌博的原因。 伙计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让这个年轻人赢了钱,案就是赌场的损失,赌坊可就丢人丢到家了,甚至还有成为其他人的笑柄。 看着年轻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管事微微一笑很自信地道:“你放心,咱们赌坊不是还有马师傅呢嘛,这个年轻人虽然水平不错,但他还不是老马的对手。” 老马也是临城赌界的传奇人物,是罗二爷重金聘请的镇场师傅,这些年一些敢在赌坊出老千的人都是被他发现。 “这家伙要开始玩色子了。”伙计突然出声道。 管事微微一愣,盯着那个方向,只见那年轻人向那张放着色子的赌桌走了过去,色子开的速度很快,也更加的刺激,这里的围拢的人也更多。 和年轻人对赌是个贸易行的老板,也是这里的老客了。 而年轻人的同伴则刚好站在他的身侧。 荷官向众人展示六颗色子,伙计眉头一皱道:“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使用什么手段?” “这个年轻人的赌术还过得去,但心机深沉,他明知道用色子赌博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但依然这么做,可见他并不是想赢钱,而是另有目的!” “怎么了?难道这家伙还憋着什么其他的坏?”伙计听了管事的话出声问道。 管事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猜不透。咱们且看下去吧。这副色子并没有做手脚,纯粹比的就是基本功,千术在高也没用,这是考验人的听觉。这人倒也聪明的很,就想和马老比比基本功,毕竟马老现在年纪大了,听力自然比不上年轻时候。” “这家伙还真是阴险。”伙计说。 管事轻轻一笑:“放心好了,老马早就看出这家伙的企图了,也就是陪着他逗闷子而已,此人的目的不在赢钱,让他赢一点也无所谓,正好给咱们赌坊宣传一下,这样赌客们都知道在咱们赌场能赢钱了。咱们不用担心。” 听管事这么一说,伙计也是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这些赌徒们虽然瘾大,但总该给他们一点甜头吧,让他们看到点希望不是很好嘛。 “管事,你看那小子!”伙计偷偷指着年轻人的同伴,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就像是普通的职员一样。 管事朝那边看去,只见此人并不看那个年轻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管事终于明白了,低声对伙计道:“他们这是要做局给在场的某个人看,咱们赌坊这边就是人家的工具而已,你赶紧去提醒一下老马,让他不要挡了人家的道儿。”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开赌场的也讲究笑迎八方客、广结天下缘。而且罗二爷早就交待过,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不多时,伙计去了就回来了,老马也是老江湖,一点就透,丝毫无需赘言。 此时,年轻人的嘴角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管事皱起眉头道:“不过,我倒是真觉得有些纳闷,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伙计也附和道:“他妈的,今天还真是热闹,牛鬼蛇神都来了。” 管事道:“你在远处盯着,我走到跟前去瞧瞧,或许我我能弄清楚他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不是太损害赌坊的利益,管事已经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从这样猜来猜去的也不像话。 伙计点了点头道:“也好。” 管事的分开人群,直接来到码兑换处兑换了一千的筹码,然后笑着朝那年轻人走去。 就在这时,荷官右手拿起色盅轻轻在桌上一划,六颗色子尽落其中。 参与赌博,和在旁边围观的赌客们都将目光聚焦在了荷官手里的色盅上。 只有年轻人和老马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人声还有些嘈杂,可是随着荷官晃动色盅,周围就安静了下来,人们屏住呼吸听着色子于色盅碰撞发出的声音。 年轻人依旧闭着眼睛,随着色子和色盅的碰撞声,两只耳朵微微颤动。 管事暗暗点头,看来这家伙确实有点真本事。 这人明显是在听色,在赌博当中,听色虽然只是一个小技巧而已,可平时需要大量的练习,老马可是钻研了数十年的赌术,而这个年轻人才多少岁,管事觉得自己之前太过低估对方了。 能同时听出四颗色子以上就算是高手了,但今天是六颗色子。 这时,管事在人群当中看到了翟项宽,这家伙双眼瞪的大大的,嘴中喃喃念叨着什么,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双眼也开始发光,似乎是很想学习这种绝技。 与此同时,他发现和自己一样关注翟项宽的,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男子。 管事恍然大悟,他们做局就是为了吸引翟相宽上钩。 但是很快他就更加疑惑了。 对于翟项宽这烂赌鬼的情况他是了解一些的,一个能够将如花似玉的老婆典给人家抵赌债的人,还有什么可被人惦记的? 于是,他在暗中盯着翟项宽和那两个奇怪的男子。 也就是这时,海棠姑娘出现在了赌坊当中。 前院和后院都是同一个老板,偶尔让后院的姑娘来前面转转也是为了积聚人气。 在赌桌上熬得眼睛通红的赌徒们,乍一看到美女,自然也会心情舒畅。 海棠姑娘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各个赌桌之间穿梭,顺便跟大家打个招呼。 管事忽然发现,那个年轻人见到海棠之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期间,那个戴眼镜的同伴曾经数次暗中示意他,但年轻人并没有反应,这样一直持续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来。 管事皱皱眉头,难道此人早就认识海棠姑娘? 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海棠从那人身边过去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在其身上有过任何的停留。 也就是说,海棠并不认识他。 管事更加疑惑了。 没多久,这人在玩了几把之后,就兑换掉赢了的筹码离开了赌坊。 管事私下一问,这才知道,此人正式开赌之前,曾经去过海棠姑娘的房间。 事后,管事先是将老马叫到了一旁,据老马说,这个年轻人的赌术一定是听过高人的指点,否则在这个年纪,很难有这样的技术。八壹中文网 管事又向海棠姑娘打听,海棠姑娘只说此人是自己的客人,今天才认识的而已,至于为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那人,海棠姑娘也有自己的解释—— 客人不让! 当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管事对这件事就上了心,吩咐伙计等年轻人来了之后,一定要告诉他。 只不过当天晚上翟项宽又来了,并且一直在找人,管事猜测就是找那个年轻人,只不过人家一晚上都没有露面。 听着管事和伙计的叙说,方如今大概也了解到了这件事的大致经过。 两个年轻人就是为了给翟项宽下套。 至于遇到了海棠姑娘应该是偶然事件,也许海棠姑娘真的像那个年轻人的妹妹。 而这时,海棠姑娘也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她曾经请那客人吃过房里的糕点,但客人并没有吃。 “长官,我这房里的糕点放在整个临城也不算差了,当时我得知他没有吃午饭,问他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些糕点,一点都没动。我可不敢骗您。” 海棠姑娘方如今有些不相信他,生怕对方会迁怒自己,言辞凿凿的保证道。 “我记得清楚,这个人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一包糕点自己吃了起来,并且还给了我一块,我认得那是上海孙大有家的松花蛋糕,表面有一层金灿灿的松花粉,让外面的糯米皮多了一丝滑润感,使其在嘴里咀嚼翻滚时,少了一些粘牙,多了一些淡淡的松香味,细细品尝,吃到最后还有回甘呢……其实,曾经有个上海的客人也给我吃过这种,所以印象很深!” 随身带着糕点,这说明这个人喜欢吃甜食糕点,而且是很喜欢的那种,不然不会经常带在身边。 方如今虽然没有在海棠房里见过那些糕点,但从楼下那两位丫鬟提供的茶点价格来看,海棠房里的糕点应该价值不菲,可那个年轻人竟然看不上,说明他吃的糕点是另外的口味。 “你能确定是上海孙大有家的吗?”方如今问。 “确定!之前那位客人的松花糕也是有包装的,上面还有孙大有的名号,跟这次来的客人带来的一模一样。” “他吃松花糕的时候还跟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海棠姑娘眉毛轻轻一挑:“话倒是没怎么说,不过我看他那糕点就剩一块了,便问他吃完了怎么办?” “他说什么了?” “没有!不过,我告诉他在九味斋可以买到类似孙大有家的松花糕。说起来,孙大有家的松花糕手艺,还是数十年前九味斋这边的一个伙计带过去的。后来,九味斋这边这项手艺经过了改良,和原来的味道发生了一些变化,反倒是孙大有那边没怎么变过。不过,我倒是觉得两边的头挺好吃。” 海棠姑娘不仅对糕点很了解,就是对老牌子的糕点铺子渊源传承也是如数家珍,这倒是让方如今刮目相看。 方如今相信,一个吃惯了孙大有桂花糕的人,突然没有了东西吃,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此人也许会按照海棠姑娘的指点去九味斋买,而那里的掌柜或者伙计就能提供一些信息。 直觉告诉方如今,他离这个赌术高超的日本间谍是越来越接近了。 方如今想到这里,心里总算有了些根底。 他看向海棠姑娘道:“这个九味斋在临城有几家店?” “大概有三家,老店就在佑圣路一带,另外两个稍远点。” 九味斋是老字号,分店也不少。 一旁的纪成林道:“咱们现在就去九味斋查查吧?” 方如今想了想,摇摇头:“不能明着去查,最好还是暗中盯着这几个点。回去之后赶紧让画师把那个年轻人的肖像画出来,让兄弟们都牢牢记住。” 如果那个年轻人还没有来得及去买糕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自己的手下就可以守株待兔了。 为了杀一个浴场的伙计灭口,兜兜转转地转了这么一大圈,设这个局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方如今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了,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可一时又什么也想不出来。 临走前,他看向管事和海棠姑娘,肃然道:“你们提供的情况很重要,我说话算话,抓到那人之后绝对不会找你们赌坊的麻烦。不过,要是在这之前,你们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处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管事跟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海棠也是轻轻颔首。 方如今再次看向他们,忽然道:“管事,马师傅今天怎么不在?” 管事解释道:“马师傅年纪大了,偶尔有时候在家里歇着,或者是来晚一点,这都很正常。按照平时的时间来看,再过半小时差不都就该来了。” “你马上去派人把他接过来,我要问话。” 管事答应一声,赶紧派人去接马师傅。 半个小时之后,接人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着实让方如今和管事吃了一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按部就班 老马的家人说,老马今天一早就去了赌场,临走前还念叨着希望还能遇到昨天的那个赌客,好跟他较量一番。 管事了解老马这个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太在乎钱了,而且每年罗二爷给他的佣金也不少,他在乎的只是一个输赢而已,或者说是名头,因此心中难免生出和那个年轻人再比试一番的想法。 老马的家距离赌坊并不远,平时他都是坐着黄包车来赌坊的,方如今马上命人去询问那些拉车的车夫,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事情。 据一个车夫交待,老马确实是在早晨七点半左右就坐他的车出了门,本来是要直接去赌坊的,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老马让他在中途停车,自己走了下去。 车夫回忆,老马当时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相熟的人,这才中途下车的,整个过程非常的突然。 这个人也许并不是什么熟人,而是让老马非常感兴趣的人,而此人的出现也应该是一个偶然事件,方如今看向管事。 管事赶紧说:“长官,老马是罗二爷从广州那边聘过来的,他在本地并没有什么熟人,您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那些赌客们急了眼,就是亲爹亲妈、老婆孩子都能押到赌桌上,老马在赌坊之外尽量不跟他们有什么接触,免得惹祸上身。” 方如今点点头,这么说来,老马遇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出现在赌坊大杀四方的年轻人了。 老马来赌坊途突然改变路线,也一定与此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和身份,很有可能对老马痛下杀手,这么说来老马很有可能已经遭遇危险了。 方如今问明老马下车的地点之后,纪成林赶紧道:“队长,那里好像有一家九味斋的分店。” “嗯?”这就更加印证了老马遇到的人更有可能是那个年轻人。 方如今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这里毕竟是临城,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主场,露过面的日本间谍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市井当中被人认出来。 他当即吩咐纪成林去派人在糕点店以及老马下车的地方走访。 同时,赌坊的管事和伙计也都被动员了起来,他们是和那个年轻人呢照过面的人。若果再遇到,认出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管事和伙计自然不敢怠慢,于是纷纷发动了起来。 很快,数十人就撒出去了。 方如今又让海棠等人这几天都不要擅自离开赌坊,随叫随到,海棠自然是满口答应。 在方如今广撒人手寻找出现在赌场的年轻人时,目标却已经回到了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里。 方如今猜的没错,此人正是隶属于探针小组的日本间谍,名叫中岛圭佑。 “中岛君,事情怎么样了?”稻叶昌生沉声问道。 “组长,请放心,浴场的那名伙计已经被处理掉了,现场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中岛圭佑昨晚潜入了玉清池刺死侯洪亮之后,并没有直接来和稻叶昌生汇合,而是在另一处落脚处暂时休息。 “千万不能大意了,我们的对手比想象的能干的多。”稻叶昌生提醒,“今天晚上即将展开行动,在这之前绝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哈依,卑职明白!”中岛圭佑重重顿首。 “赌坊那里的事情呢?” “请组长放心,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稻叶昌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但愿一切顺利,过了今晚我们就暂时可向课长阁下交差了。” 中岛圭佑闻言也是面露喜色,自从来了上海之后,受三浦和一的拖累,全组上下过的都很压抑,特别是池田次郎和木村义拓等人被公开处决,以及清水孝雄和加藤三郎出事,对每个组员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如果组长的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完成,大家确实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稻叶昌生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中岛君,你似乎比预定的时间要晚了一些过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的心思很是细腻,中岛圭佑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而已。 中岛圭佑没敢和组长对视:“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但是已经成功地被我摆脱了。” “到底怎么回事?”稻叶昌生目光一寒,追问道。 “就是昨天和我在赌坊对赌的一个老头子,是看赌场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在街上遇见了我,还跟踪了我一段,我把他甩了。” 中岛圭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事实上整个过程并没有这么简单,他最终确实是将老马甩了,但在这之前两人打过了照面,还简短地说了几句话。qqxδnew 不过,若是让稻叶昌生知道了,怕是又该多疑了,因为自己在处理这件事上的小瑕疵而影响到整个行动,那就不好了。 所以,在来安全屋的路上,中岛圭佑就打定主意,将这件事淡化处理。 “中岛君,你确定吗?”稻叶昌生死死盯着他,今晚的计划他费了很大的精力和心思,绝对不容有失。 “哈依,卑职确定!”中岛圭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在偷偷地打鼓。 就在稻叶昌生开口继续追问的时候,门开了,柳田有志突然走了进来:“组长,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哦?”稻叶昌生看柳田有志表情颜色、神情凝重,便知道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便挥手对中岛圭佑道,“你先下去吧!” “哈依!”中岛圭佑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若是稻叶昌生继续追问,难免自己会露出马脚。 屋内,稻叶昌生问:“柳田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富义仓附近打探消息的时候,听他们说,昨天晚上仓库突然运进了一批货物。” 稻叶昌生不解:“仓库本来就是存放货物的,有货物运来有什么奇怪吗?” “卑职觉得这件事非常突然。” “镰田君怎么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内线镰田发挥作用的时候。 “我当时并没有找到他。” 稻叶昌生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镰田可是他们安插在夏家仓库里的内线,平时负责搜集情报,行动时负责在里面接应,此人若是出了事,整个行动将会功亏一篑。 所以,在安插这个内应的时候,稻叶昌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镰田这个人相貌平平,没有任何特点可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属于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一类。 最关键的是,此人做事非常的沉稳,符合稻叶昌生的要求。 柳田有志也发觉了组长的担忧,忙道:“组长,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镰田出事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被派出去采买物资了。” “哦?” 稻叶昌生开始疑惑了,采买物资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不仅能出去散心,说不定还有油水可捞,所以说,能够去采买物资的多半都是管事的心腹。 “镰田君你也清楚,平时不哼不哈的,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叫作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样的人最容易赢得他人的信任。后来,我见到了他,他说那些货物确实是临时通知的,好像是原本要运往江西的,但货主没有订到货运车辆,暂时只能存放在临城,所以就租用了夏家的仓库。这个情况我已经核实过了,那个老板姓刘,也是临城本地人,跟夏老板关系还不错,估计姓夏的也很难推辞。” 原来是这样,柳田有志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既然情况核实过了,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镰田君还说什么了没有?核心库区去过了没有?” “目前还没有,对方的看守非常严密,禁止任何人进入核心库区。” “哼,越是这样,越是能够说明库房里存放的就是咱们辛苦辛苦从上海运来的炸药。”稻叶昌生握紧了拳头,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桌子,把自己的茶杯都震倒了,眸子中散发着异样的神采,万分激动地说,“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柳田君,这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将会成为我们为顾问先生准备的一场特别的欢迎仪式。相信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柳田有志同样也是信心满满,他的心情和组长一样激动,能够在顾问来之前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稻叶昌生开始在房间内踱步,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激荡,需要时间平静下来,柳田有志垂手站立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稻叶昌生好象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他停住脚步,向柳田有志招了招手。 此时,柳田有志感到稻叶昌生身上流露出极强的阴寒之气,冰人心魄,令他暗打冷战。 他颤巍巍地走到稻叶昌生近前,难以控制地结巴道:“组……组长……有什么事吗?” 稻叶昌生没有答话,转身猛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这才说道:“宫阪君那里有什么消息,他不是一直派人盯着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吗,那里是不是有什么风吹草动?” 柳田有志道:“兴隆轩茶楼那边一切正常,他没有去和咱们的人接头。不过……” “有话直说,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 “哈依!兴隆轩茶楼到了晚上就会关门,若是那时候宫阪君有了紧急情况,该如何联系我们?” 行动计划在夜里进行,这中间可是有空档的。 稻叶昌生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一边盯着临城站,一边盯着夏家仓库那里,如今两个地方都没有什么异常,这说明对方还没有察觉到咱们的意图。否则,那么多的炸药放在夏家仓库,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柳田有志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批炸药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一旦中国情报部门察觉到异常之后,应该立即采取措施才对。 “组长,那咱们留在兴隆轩茶楼的人呢?” “让他撤回来吧,毕竟这里也需要人!” “哈依!” “还有,今天下午就搬家,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明白。”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风云际会 就在方如今等待老马的消息的时候,马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是关于夏秉德的女人和孩子的。 经过多番的打探,马宝终于在名花弄一带发现了被掳走的母子二人。 说起来,这完全就是凭借着主场优势取得的,当地的警察通过街坊邻居的口中得知,名花弄83号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并且还有两个陌生人进出。 一个院子住进了人,就得吃喝,难免要外出采买物资,如此一来,想瞒是瞒不住的。 据那个警察介绍,这处宅子在一年前就已经租给了一个叫作徐志强的湖州商人,只不过这个徐志强并不是经常来住,但房租却一直都是如数缴纳,从来没有拖欠过。 新住进来的人据说是徐志强老家来的亲戚,这一点名花弄巷口卖早点的摊贩可以证明,其中一个陌生男人这几天经常来他这里买早点,摊贩随口一问,那人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当然了,光有孩子和女人还不能证明就是夏秉德的女人和孩子,心细的马宝想了一个办法。 正好前几天因为刮风下雨,这一带有好几段电线被树枝给挂断了,造成了局部停电的现状,居民们也曾经反应过来,但是电力公司一直都没有上门进行维修,好多户人家到了晚上还点着油灯和蜡烛度日,这其中就包括名花弄83号。 于是,马宝找到了电力公司的负责人,当场亮明身份。 不久,他就化装成维修工人,跟着其他的维修工人一起走街串巷,最后进入名花弄83号,在维修的过程中,他见到了那两个陌生的男子。 对于马宝等人的到来,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警惕,并没有让他进入里屋。 为此,马宝故意拖延维修的时间,事实上这户人家因为经常没有住人,电线老化的情况比较严重,维修起来确实比较麻烦。 两个陌生男人一直关注着马宝等人,非常的警惕。 幸好,里屋的线路也有问题,于是两个男人便让女人和孩子先出来,再让维修工人进去维修。 马宝见过夏秉德女人和孩子的照片,只是扫了一眼,就确定这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 “队长,要不要现在就把人抢过来?”马宝确认了目标之后立即就过来向方如今报告。 发现目标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大半,夏秉德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出事情,既然人找到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方如今道:“先不用,贸然动手就会打草惊蛇,等他们行动了之后咱们开始收网,这边你盯紧了,务必保证女人和孩子的安全。” 马宝道:“里面的地形我都看过了,出其不意发起攻击还是很有把握的。” “时机很重要,强攻不行!” 总得来说,夏秉德还算是配合,对他方如今也是信任的,那么他就一定不能令夏秉德失望才是。 马宝想了想之后说道:“实在不行,就放一把火,把他们逼出来。” “放火?”这个办法倒是启发了方如今,可是这样做把握有多大? 马宝显然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说道:“队长,我看过了,名花弄83号是一所老房子,十好几年都没有人住了,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里面早就破败不堪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一座老房子着火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隔壁着火,两个日本间谍必然不会坐等大火蔓延过来,只要人出来,一切就好办了。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事成之后,我给你记一功。另外,我相信夏秉德那里的好处也少不了你的,他可是大老板,出手定然不凡,马宝啊,你要发财了!” 马宝被方如今这么一说,也是嘿嘿直笑,这种名利双收的事情谁不乐意干呢? 话说跟着队长干,就是有前途,心情也好。 “这一切都是在队长的领导之下,卑职只是跑跑腿而已。”马宝还是很谦虚的。 方如今摆摆手:“哪里?你肯于动脑筋做事情,这很好,咱们虽然是行动队,但并不是只懂得用蛮力的一帮粗人。那个徐志强的底细也好摸一摸。好了,你先去吧,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马宝挺胸道:“是,请队长放心,卑职一定把这事办妥当!” 马宝走了之后不久,纪成林就派人回来送信了,赌坊的老马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询问了附近的摊贩和一些路人,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老马在街面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如今吩咐行动队员道:“老马这个人还要继续找,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让老纪先回来吧,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与此同时,宫阪树正也听取了本小组部分特工们的汇报,他觉得很奇怪,临城军事情报站竟然没有任何的异动。 这不正常啊,一切好像太过于平静了。 他深知越是平静,这平静之下深藏的看不见的东西就越是凶险。 他很想劝说稻叶昌生停止行动,一切等待顾问先生来了之后再作计较,但现在并没有任何行动已经被发觉的征兆,如何令稻叶昌生信服? 到了傍晚时分,宫阪树正匆匆用过了晚饭,他心里装着事情,这顿饭吃的没有任何的滋味。 宫阪树正吃完晚饭之后,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六点四十分,还有一名特工没有回来向他汇报。 这个特工,是专门在暗处盯着临城军事情报站的。 宫阪树正极为谨慎,对于临城军事情报站派出了好几拨的人,之前汇报的是负责盯着临城军事情报站大门等明面上的特工,宫阪树正认为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 作为情报机构,临城军事情报站在市区肯定还有其他的办公地点,或者是安全屋之类的。 这几天他派人暗中盯梢从临城站出去的人员,还真有了一些收获。 一名特工无意中发现了位于城北的两处安全屋,这两处安全屋看上去跟普通的民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在特工眼里就不同寻常了,看上去应该有些像关押某些重要人物的场所。 只是中国特工在安全屋的附近还有好几个警戒点,他的人不容易靠近,所以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人。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钟。 在宫阪树正焦急的等待之中,陆德生的寿宴照常开始了。 今天的寿宴,并没有在陆公馆中举行,而是安排在了临城着名的清泰大酒店。 一时间,宾客云集。 临城地面上有权有势的人物齐齐都来了,寿宴摆设尽显奢侈豪华,张灯结彩,上百个儿臂粗细的大红蜡烛更是把大厅照耀得金碧辉煌。 陆德生喜笑颜开的接待着各位来自八方的宾朋,一张张真心假意、曲意逢迎的笑脸让他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场面非常的热闹,丝毫并没有因为昨日李峰的被刺而受到影响。 不过,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昨天出现在了陆公馆的那些宾客,诸如张锐、彭浩良等人并没有出现,之前缺席的二十六师副师长朱克坚则到场了。m.qqxsnew 朱克坚生得身材高大、面目黝黑,是一个很魁梧的北方汉子,一身笔挺的军装,都被他一身肌肉撑得鼓鼓的。 他对着陆德生拱手,声瓮气道:“陆会长,久违了,昨日在下实在是有军务在身,对不住了。祝陆会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呵呵呵……” “朱长官这是哪里话?你们这些当兵吃粮的,要是像我这个糟老头子这么自由,军队之中还有什么军纪可言,你们这些军官还怎么带兵打仗?我都理解,理解,呵呵。朱长官能大驾光临,真是让这此地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 今天的寿宴,倒是多了一些江湖气息,当地帮派的头头们便出现在了大厅当中,其中就包括青帮的二当家罗茂云。 罗茂云的眉毛是往上翘的,这让他看起来很强势,甚至是有些吓人,而他身形消瘦,骨架却不小,他穿着相当的朴素,稳步走上人群当中,笑呵呵地跟熟人们打着招呼。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瘦弱的一个汉子,宛如病虎一般,正是他的贴身保镖令辉,此人枪法奇准、弹无虚发,据说三十米之外可以打断香头。 罗茂云的人缘不错,身边很快聚集了不少的人,黑道白道的人都有,更多的是一些商人,他们需要靠着青帮吃饭,不得不巴结罗茂云。 众人寒暄了一番,时间也差不多了。 大厅的前方传来了商会副会长刘清泉的声音:“诸位,请静一静,现在有请陆会长给大家讲两句。” 刘清泉充当了寿宴的司仪。 来客都知道刘清泉的身份,又是寿星讲话,既然他开了口,大家也就渐渐地停止了议论,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 志得意满的陆德生登上主席台,他的登台,瞬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清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是老朽的生日,感谢各位能够赏光前来,老朽实在是荣幸之至……” 陆德生口才很好,确实有些真才实学,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都是感谢的话。 “祝陆会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场的来客哪有不知趣的,纷纷站起来异口同声道。 接下来,随着刘清泉宣布宴席正式开始厅中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与陆德生关系亲密无间的熟客上前给陆德生敬酒,一言一语说起吉祥话来。 陆德生寿宴到场的客人真是包罗万象,有文人墨客,有地主豪强,有政府官员,有道士和尚,还有几个面容狰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的,怕是绿林好汉之类。 有些人在赞叹陆德生交游广阔之余也在心中暗暗警惕。 酒过三旬之后,刘清泉轻轻击掌。 刹时,十几个舞女鱼贯而入,音乐奏起,轻歌曼舞,身材玲珑浮现让来客看得目不转睛,沉醉于美酒美食美色之中,这是陆德生一惯拢络人的手段,看着迷醉的众人,陆德生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闪进一人轻快地走到陆德生面前,在陆德生耳边轻语起来。 片刻之后,陆德生脸色一变,向那人使了个眼色,匆匆忙忙的离席而去,可惜周围的人大部分沉醉于温柔乡中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后,罗茂云微微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第二百九十四章 紧急通知 罗茂云觉得陆德生在今晚的寿宴上有些心不在焉,大概跟在寿宴开始之前他突然离开有关系,能让堂堂的临城商会会长担心的事情,一定是大事。 罗茂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陆德生是商界的执牛耳者,他的一举一动关系到商界的走向,说到底,最后都是利益,都是钱! 也许从陆德生这里得到一点点的消息,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换成很多的钞票,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令辉在一旁低声道:“二爷,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必了,这是人家的寿宴,咱们乱走乱打听不合适!不过,你要是去想喝点酒吃点东西,就尽管去吧。陆会长的寿宴可不能白来。”罗茂云调侃了一句。 “算了,我就跟着您!”令辉没有忘记一个保镖的职责。 罗茂云呵呵一笑:“我罗某人一生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早就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一个李峰的死吓不到我,不用太过在意。” 不得不说,罗茂云还是很有气魄的。 今天来的这些宾客们,能带保镖的都带了往常的一辈,那些胆小怕事的,索性就没有来。 他罗茂云只带了令辉和另外一个司机前来赴宴。 罗茂云并不认为昨晚刺杀的凶手会再次出手。 “走,令辉,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几个新朋友!”罗茂云起身端着酒杯离开了座位。 晚上十点多钟,最后一名特工终于回来复命了,宫阪树正急切地询问他情况。 这名特工告诉他,今天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一伙人去了四海赌坊,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就连赌坊里的管事和伙计,甚至是赌客们也动员了起来。 宫阪树正蹙眉,发出了一连串的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咱们的人和四海赌坊有过交集吗?”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手下又被中国情报部门盯上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中国特工的嗅觉一下子灵敏了许多,给临城的日本情报组织予以重创,这让他不得不重视。 “应该不是咱们的人!” 不是自己的手下,难道是其他的情报小组,又或者是探针小组的人? 宫阪树正和其他的情报小组并没有任何的横向联络,能联系上的也只有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 联想到探针小组针对夏家仓库的行动,宫阪树正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几个赶紧接着去调查,一有最新消息马上通知我!” 打发走手下之后,宫阪树正的内心越发地不安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他不停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神情越来越焦躁。 自己一直就不同意稻叶昌生的行动计划,为此还特意在昨晚“提醒”了一下那些中国人加强防范。 按理说,中国人应该做出一些反应来才是。 当然了,他们确实做出了一些行动,临城站的警卫级别明显提升了,大街上的警卫巡逻力量也增强了,就连一些政府官员和青帮的头目也都加强了安保力量。 可这一切,并不是宫阪树正想要的,夏家仓库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未增加一兵一卒。 难道中国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要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他的一个负责生意的管事打来的,管事告诉有一批货恐怕是无法及时运到绍兴了,原因是昨天夜里一个老板比他们抢先一步买了他们之前订下的近百个货箱。 “混蛋,怎么这个时候才告诉我?”宫阪树正气急败坏地问。 足先登,抢在了咱的前头,我跟对方理论过,但他们的态度蛮横很,我看根本不像是正经的生意人,就跟土匪一样……” 管事心里也很着急,但是他在话里化外还透露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对于这件事,他自己没有什么责任,是那个老板突然插手的。 宫阪树正听了他的解释,更加的心烦意乱,不待管事解释完,他就恼怒地挂断了电话。 宫阪树正的心情很糟糕,货运不出去,就无法回款,自己的资金就得压在外面,资金方面的压力必然会加大。 “老板,我一大早就去了,可是没想到有人捷 这批货物出货尽管重要,但根本无法和今晚稻叶昌生的行动比。当前,他得集中精力解决这件事。 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定,取出了电台,开始给上海总部发报,将稻叶昌生准备对夏家仓库发起行动的事情进行汇报,并称中国情报部门极有可能已经提前侦知了此次行动,请总部速速决断,终止稻叶昌生的冒险行动。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稻叶昌生恨自己就恨自己吧。 只要不让组织受损失就行,大不了以后向他好好地赔罪。 发完电报之后,宫阪树正将电台迅速收好,便出了门。 他要立即通知稻叶昌生,劝他取消此次行动。 这是第二层保险,因为稻叶昌生的电台很可能没有及时接收到总部的电报。 可是,当他乘坐黄包车来到兴隆轩茶楼的时候,茶楼的伙计正在上最后一块门板,茶楼里面早就没有了客人,掌柜的和其他的伙计已经走了。 宫阪树正并不知道跟自己接头的人是谁,他尝试着说出了接头暗号,但伙计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糟糕,那个接头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宫阪树正只好继续坐黄包车去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当面告诉稻叶昌生。 “再快些!我出三倍的价钱!”宫阪树正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着黄包车夫。 有着古铜色皮肤的黄包车夫迈开两条长腿,将胶皮轱辘的黄包车车拉得飞快。 可即便如此,宫阪树正还是觉得太慢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既然稻叶昌生决定采取行动,那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将多半会被弃之不用,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赶到那里,希望天照大神保佑他们还没有撤走。 然而,他的祈祷最终还是落了空。 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里面一片狼藉,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人已经转移了,也就是说,行动已经展开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 怎么办? 宫阪树正急得嘴都快起泡了。 看来只能是冒险赶往夏家仓库了。 这里距离夏家仓库还有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个时间段肯定是叫不到出租车了,便只好继续乘坐黄包车。 “再快点,再快点……”宫阪树正不断地催促着,“我付你十块法币,我有急事,麻烦你再快点。” “好嘞!”十块法币对车夫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车夫心中窃喜,迈开腿飞奔。 尽管内心焦急,但宫阪树正毕竟是个老牌特工,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方寸,自己必须要理清思路。 如果中国情报部门在夏家仓库那里布置了埋伏,自己过去不但不能及时阻止稻叶昌生,还有很有可能会自投罗网。 唯一的办法是提前远距离发出警告信号,这样夏家仓库的守卫就会有所警觉,而稻叶昌生也会不得不中止行动。 只能是这么办了。 往夏家仓库去的方向路并不是很好走,宫阪树正坐在黄包车上被颠的厉害,他恨不得下了车自己直接走,但考虑到一会儿还得保持体力,不得不忍受着。 忽然,黄包车在拐弯的时候,从横向的路口毫无征兆地冲出了三个瘦小的黑影,黄包车夫一看当即脸色大变,大声疾呼提醒他们让开。 “三个小赤佬,再来老子家门口,老子就打断你们的狗腿!”路口不远处传出一个大嗓门男人的吼声。 接着昏黄的路灯,宫阪树正这才看清这三个黑影是三个小乞丐,是被人追出来的。 “砰!” 其中一个小乞丐躲避不急,径直撞在了黄包车车夫的身上。 这样的碰撞本也没事,可黄包车夫为了躲避三个小乞丐,迈开脚步紧急躲避,没想到地面上十分湿滑,反倒是失去了平衡,被小乞丐这么一撞,黄包车猛地一个甩尾,车身重重地撞向旁边的墙上,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车身擦着墙壁上的青砖继续前滑,将青砖划出了一道道的沟痕。 宫阪树正也是猝不及防,查一点就被甩了出去,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向跳了下去,就要被直接拍到墙上了。 “哎呦!” 被撞的小乞丐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另外两个小乞丐急忙过去搀扶。 宫阪树正从地上爬起来,十分的狼狈,好在并没有摔到骨头,手肘和膝盖部位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小鱼,你没事吧?” 被撞的那个小乞丐正是阿六和小四十分关切地问道。小鱼。 小鱼揉揉肩膀,摇摇头。 两个同伴见状放下心来,阿六仰头看着那车夫,叫道:“你怎么拉的车,撞到我们了。不赔钱,就别想走!” 车夫好不容易把车停住了,看着被擦坏的车子也是心疼不已,他们的车都是车行租来的,这么一来肯定要被老板扣钱了,他刚刚查看了宫阪树正的情况,就被小乞丐恶人先告状,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你个小乞丐,明明是你撞的我,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这时,小四过来帮腔道:“我们走的好好的,是你的车太快了,不然能撞到我们吗?” 好厉害的嘴巴,根本就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车夫被气得脸色涨红,为了赚到十块法币,他确实快要拼了老命了,车子是有些快了。 阿六和小四上前,一个抓住黄包车的前方握把,另一个抓住后面的雨棚,耍起了无赖,“不赔钱,你就别想走。” 这是遇到小无赖了,车夫挺大一个个子,但是嘴笨的狠,无法反驳两个小乞丐,只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吼道:“赶紧滚,再不滚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六和小四才不怕他,两人都很灵活,围着黄包车绕来绕去,那车夫虽然步子大,可就是抓不到两个跟泥鳅一样的孩子。 宫阪树正一看这不是办法,这么耽搁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再换一辆黄包车又不现实,赶紧道:“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赔钱,赔钱就是……” 车夫不乐意了:“凭什么,明明是我被撞的,车还被刮坏了,这三个小兔崽子应该赔我钱才是。” 宫阪树正实在不愿再这么耽搁下去,从皮夹子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了阿六:“拿着,在我后悔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接过钞票的阿六顿时喜笑颜开:“看看,这位伯伯就是比你这个臭拉车的明事理。” 说着转身将钞票递给了小鱼,小鱼细心地将钞票收起来装进一个贴身的小布袋里。 就在这时,宫阪树正无意中注意到那小布袋中有一抹墨绿色的东西一闪而逝。 这东西他很熟悉,但是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而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也来不及去想了。 三个小乞丐拿到了前,总算是走开了,许是他们得意忘形,宫阪树正还被他们撞了一下。 “先生,这些小乞丐天天坑蒙拐骗,您不该给他们钱……”车夫一边检查黄包车,一边抱怨地说。 “好了,我还有急事,安心拉你的车,你的损失我也会一并赔付给你的。”正所谓破财免灾,宫阪树正心急如焚,哪里还管的上这些。 “好嘞!”车夫心中大喜,“先生,您坐稳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车夫和宫阪树正之间无形中拉近了距离,车夫边拉车边道:“先生,天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富义仓啊?” “嗯。” “说起来,昨晚我也遇到了刚才差不多的事情。昨晚我也拉了一个客人去富义仓附近,路上看到了很多卡车往富义仓方向运货,好像是奔着夏家仓库去的……” “什么?哪家仓库?”宫阪树正像是忽然睡醒了一般。 黄包车夫的脚步慢了下来,半扭过头回答:“夏家仓库啊,夏老板家的!那些卡车开得也太快了,就跟投胎似的,差点撞到我,我刚骂了一句,就看到有人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枪指着我,当时吓得我……” 宫阪树正闻言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已经不是在吓黄包车夫了,而是吓他自己……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半路遇袭 宴会结束之后,陆德生站在门口一一送行。 待罗茂云走到门口时,陆德生拱手道:“罗先生,今晚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陆会长客气了。”罗茂云见周围并没有人关注他们,低声道,“陆会长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陆德生忧心忡忡道:“罗先生,其实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今晚怕是要不太平啊。” “怎么说?” “昨晚的事情,想必您都清楚了。你说说,我好心办寿宴请客,却给那个李处长带来了飞来横祸,这事……”陆德生连连摇头。 “这事儿不是已经由临城调查室接手了吗?”罗茂云深知彭浩良的手段,找出幕后凶手是早晚的事。 陆德生压低了声音:“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那背后的凶手到底是什么目的呢?罗先生,您在江湖上虽然有赫赫威名,但也难免被宵小之辈嫉恨上,回去的时候可要多加小心啊。” 罗茂云点点头,拱手道:“如此多谢陆会长提醒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是陆会长有了麻烦,尽可只会在下一声。” 两人寒暄一番,罗茂云便先行告辞了。 汽车启动后,保镖令辉回头问道:“二爷,听陆会长的意思,今晚还有人出幺蛾子?” 罗茂云闭着眼睛:“反正是不会太平。” “二爷,我就纳了闷儿了,咱们帮会里的小阿弟遍布临城,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反倒是陆会长先得到了消息?”即使非常疑惑,可令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青帮,论其源流,原是漕船水手的帮会组织。 有清一代,虽然禁止民间结社,但民间的秘密结社却也一直未曾完全根绝,其中青帮算一大统系,维系着游离于乡村与城市正常治理秩序之外的大量“异常分子”。 清末河工废弛,运河堵塞,政府无钱疏浚,只好发展海运,尤其是“洪杨”事起,漕运只得改成由轮船直运天津,运河顿失作用,原来以运河漕运为生的水手纷纷另谋出路,称其为“转业”。 然而,“转业”谈何容易,这些粮船水手不少难以再在水运行业谋生,只好上岸落地成了游民。 另一方面,原来在街上做“孤胆英雄”的地痞瘪三,也终于“找到组织”了,纷纷加入青帮。 于是青帮渐渐转化成为以都市流氓为主的黑社会组织。 青帮和流氓的结合,使得青帮变了味,然而也正是这种变化,使得青帮势力大涨。 可以说,在临城,三教九流之中都有青帮的人在,这些人都是罗茂云的目耳。 按理说,临城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得到消息,令辉的疑问,在罗茂云的心里同样也有。不同的是,他除了疑问,还有答案。 陆德生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多半是从临城军事情报站或者是临城调查室来的。 若是说临城还有哪家的消息比帮派更加灵通,非这两家莫属。 在跟白道打交道这方面,陆德生的根基远比他要深厚的多,罗茂云自问没法比, 罗茂云摸摸下巴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人家的事情咱们没法管,也管不了,还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 令辉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二爷。今天咱们直接回家,还是……” “回家吧!” 罗茂云在城南还有个外室,这事没能瞒过他的正室夫人,但那女人也是聪明人,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也不是办法,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别将外面的女人带回家,她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这么一来,罗茂云反倒是觉得亏欠她了,昨晚是在城南过夜的,今天就得回家了。 只有正室夫人的那个家,才叫家。 车行了一段距离,令辉道:“二爷,最近有个叫桥本的日本商人看上了咱们的顺风码头,托人递了话儿,想跟咱们合作,希望能够跟您见上一面。” 日本租界里住着很多的日本商人,有相当一部分人住了很长时间,并且早就融入了这座城市。 “日本人?他们是不知道我罗茂云啊,还是故意的?”罗茂云冷哼了一声,看向车窗外,“这些日本人都没憋着好屁,不见!” 令辉也是颇为无奈,他自然知道自家二爷从心底里仇恨日本人,只是既然人家提出要求了,他必须要将话给递到才行。 “令辉,我知道咱们帮里有些人暗地里跟日本人眉来眼去,只顾着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你找个机会放出风去,告诉他们这些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现在揣到自己口袋里的,将来终究有一天总是要还的。” 说完,罗茂云脸色变得严肃,又对令辉郑重说道:“令辉,在跟日本人打交道这件事上一定要谨慎从事,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他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有其背后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怎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帮里也该好好地整顿一番了。” 这些话,罗茂云也只是和令辉说一说,他对令辉这个保镖一向是信任有加,令辉从十六七岁就跟着他,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向来做事谨慎,忠诚可靠,为自己出力不少。 “二爷,要我说,那些跟日本人走的近的,您之前也敲打过他们几次了,可是为了赚钱,他们什么都敢干,我看不如……”令辉的目光一寒。 罗茂云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大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三又急不可耐地取而代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呢。这时候给他们留下把柄,实非明智之举啊。” “二爷,您多虑了吧?谁不知道二爷您在帮里最有威望,三爷那边的实力远不如您……”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些年,我看似黑白两道交了不少朋友,可是谁都知道,我不喜欢凑热闹,跟大部分的人而言,也就是泛泛之交而已,真正的知己也就那么两个。嗯,要是老七还在的话,应该是三个。” 说到老七,他沉默了几秒钟。 令辉也习惯了罗茂云这样,当年七爷是替二爷挡了一枪,二爷的命是七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虽然这些年二爷一直尽心竭力地照顾着七爷的家人,三节两寿也从来没有断过。 但令辉知道,二爷一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事实确实如此,罗茂云始终觉得自己欠老七的。 他将脖子向后用力地仰了一下,说道:“三爷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说他名下的产业才多少啊,一年能赚多少钱,你再看看他手下养的那些人,仅凭着他每年赚的那些钱够吗?” 令辉摇头。 当然不够了,三爷这两年出手十分的阔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手下才聚集了一大帮人,隐隐有与二爷分庭抗礼之势。 “所以所,他一定还有别的财路。他既没有开源,也没有节流,那么这么多的钱从何处而来?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除了有几条走私渠道之外,他还在做着军火和鸦片生意,什么样的人才能攀上这两门生意?” “您的意思是他跟军队的人搭上了关系?” 罗茂云语气低沉:“可能还不止这些,还有日本人!” “他竟然……?”令辉的语调陡然间提高了。 “日本人确实会做生意,他们从上海运来的药品,偷偷地运来临城,都是紧俏货,不知道赚了多少,分给老三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爷,这么说三爷会替日本人做事?” “既然当了人家的走狗,不替人家做事行吗?” “我明天就派人去查这件事,看看他们跟日本人是怎么勾连的。” “你还是要慎重!”罗茂云脸色一正,“如果老三仅仅是和几个日本商人搅合在一起,也无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我是担心他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势力。拉拢人是日本人的老套路,在东北和华北他们就是这么干的。老三和日本人勾连在一起,真正的实力远超过了我们。和他对着干,我们却没有这个本钱,你可不要给我惹下麻烦。” 看到罗茂云再三告诫,令辉也不意外,二爷一向都是谋定而后动,能稳则稳,从来不肯冒险,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从一个普通的青帮弟子成为临城二当家的秘诀之一。 令辉点头答应道:“二爷,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罗茂云微微点头。 车内陷入了沉默,轿车在夜色中穿行,再有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家了。 罗茂云在后面闭目养神,令辉则是警惕地看着前方。 大街上几乎没人,司机便加大了油门,加快车速。 轿车正常行驶,行进的很快,不多时就行进到了清水路路口。 突然,从前方的小巷子里蹿出一辆自行车,骑车的人被车灯一晃,车把不由地晃来晃去,竟是失控似的朝着罗茂云的轿车冲了过来。 司机见情况不对,赶紧一脚刹车,同时也打了一把方向,但还是没有避开那辆自行车,只见自行车上的人“哎哎哎”的喊着,就撞到了轿车的侧面,滚落到了地面上。 罗茂云眼睛猛然睁开,目光向窗外扫了过去。 司机看着外面莽撞的骑车人,刚好破口大骂,坐在副驾驶上的令辉却是猛地大吼一声“开车”。 司机几乎是下意识地挂挡、踩下了油门,汽车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险象环生 原来就在刚才令辉看到自行车晃晃悠悠转过来的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心神一紧,脑海中出现了一种颤栗惊悚的感觉。 这些年他一直都跟在罗茂云的身边,经历了无数次的凶险,令辉很清楚,自己对危险的预知程度,有时候就是连自己也无法解释。 也正是拥有了这种提前预知的能力,让他能够保护罗茂云多次与死亡之神擦肩而过,化险为夷。 近几年,罗茂云在帮里的位置日益稳固,掌控力也是越来越强,而令辉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甚至,这种感觉几乎都已经快要淡忘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它竟然会突然出现。 再加上之前陆德生的提醒,让令辉更加的深信不疑。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行车忽然撞过来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加速,再快点!”令辉大声提醒,司机几乎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一系列加速摆脱的操作。 “砰!” 车辆后方很快就响起了枪声,子弹打在了后备箱的位置上。 “二爷,低头!”令辉吼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穿了前挡风玻璃,准确地命中了司机的胸口。 司机的身子无力地向旁边倒去,轿车顿时就像是失控的野兽一样,向路旁的一根电线杆撞去。cascoo 千钧一发之际,令辉将方向盘一带,轿车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险而又险地擦着电线杆掠过,车身上蹭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的耀眼。 几乎就在同时,令辉已经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将司机的尸体推了出去,随即自己坐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就连坐在后座的罗茂云也是感觉眼前一花,不得不说令辉的身手极其利落。 与此同时,看到汽车竟然没有停下来,让一直守候在暗处的日本特工头目武田信澄失了方寸。 为了对付罗茂云,他布置了枪手守在预定的伏击点,甚至在街尾处安排了障碍物,只等到罗茂云的轿车来到之时,将轿车两头堵死,然后一起动手,一阵乱枪之下,就可以击杀这个对帝国有着刻骨仇恨的帮派头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司机都已经被打死的情况下,汽车只是经过了短暂的失控,就继续向前行驶而去。 武田信澄知道事情有了变化,必须要临城做出应对了。 虽然这里并不是主要的攻击目标,但武田信澄想的是把这出戏唱成真的,绝不能让对方跑了。 武田信澄知道不能再有片刻犹豫了,否则目标就要脱钩而去,他马上当机立断的命令道:“开枪,打死那个开车的家伙。” 手下得到命令之后,便开始猛烈开火。 子弹瞬间就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打烂,可是车辆仍然在继续行驶,丝毫没有减速的趋势。 “八嘎,上车,追上去,他们只有两个人,务必要击杀罗茂云。” 在武田信澄的呼喝下,三名日本特工赶紧暗处蹿了出来,跟他一起坐上隐藏在暗处的一辆轿车,加快速度向令辉驾驶的车辆追了过去。 刚才的形势十分凶险,好几颗子弹几乎都是擦着令辉的头皮飞过去的,打在了靠背上。 幸亏对方使用的是手枪,穿透力一般,躲在后面的罗茂云也是早就趴到了下面,这才没有受伤。 “二爷,没事吧?”令辉俯身低头驾驶车辆的同时,早就将腰间的手枪掏了出来,单手操作子弹上膛。 罗茂云面不改色地沉声说道:“没事,还真让陆德生说中了,这些人一定是冲我们来的,马上加快速度,只要冲出这条街,咱们就安全了。” 对方的枪声并不密集,罗茂云判断杀手大概也有五六个人而已。 与此同时,临城其他方向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枪声,一声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夜空。 罗茂云道:“他娘的,老子还以为是老子的独角戏!既然还有人唱,咱们就赶紧下场!” 令辉听到罗茂云的命令,不敢怠慢,油门一脚踩到底,车辆的速度突然再次加快,向前方猛地冲了过去。 武田信澄看到前面的车又加速了,不由得暗自懊悔,在自行车撞到目标车辆之后的机会他们没有把握住,在司机被击毙的时候他们仍然让机会溜走了。 这些中国人真是太警觉了。 还有,现在驾驶目标车辆的一定是罗茂云的保镖令辉,这人的身手也非常的了得,是个硬茬。 前面还剩最后一道关卡了,另一名特工会用早就藏在小巷里的推车将道路堵住,届时追上去一阵乱枪,不信打不死罗茂云。 武田信澄催促开车的特工赶紧加速跟上去。 他再也不敢拖延了,再这样对方就真的逃脱了。 武田信澄将车窗打开,将身子探了出去,瞄准前方的车辆,扣动扳机,一枪击出。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武田信澄的枪法极准,他这一枪准确地打在目标车辆的轮胎上。 “砰!” 左后轮胎当即被打爆,车辆顿时一斜,好在令辉的驾驶技术很好,及时控制了方向盘,车辆坚持向前驶去,但是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追上去,打死他们!” 就在这时,目标车辆右后侧的门忽然打开,武田信澄以为对方要跳车逃命,当即朝着那个方向抠动了扳机。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开枪的同时,对方竟然还击了。 子弹击中了武田乘坐车辆的前挡风玻璃,吓得司机猛地一缩脖子一低头,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带动了方向盘,汽车行驶方向立即发生了偏移,汽车就像是一个醉汉一样左摇右摆,高速旋转的汽车轮胎和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摩擦。 伴随着一阵刺耳声,一股股浓重的烧胶皮味从外面飘进了车窗。 武田信澄也是吓了一跳。 八嘎,太狡猾了,差点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前后车辆的距离已经拉大了。 武田信澄更加的着急了。 目测距离前车已经三十米了,而且还有加大的趋势。 三十米的距离之外,手枪子弹几乎就不能保证准头了,要是超过了五十米,杀伤力就会骤减,这样的威力打在轿车的壳体上也就是打出一个小坑,甚至打在飞速行驶的车轮上,也基本没有什么威胁。 南部手枪的威力本来就小,而令辉配备的手枪是驳壳枪,杀伤力很大,几十米的距离根本没有影响,在交火中占了很大优势。 而且,武田信澄发现罗茂云的保镖枪法确实很好,一边开着车,一边还能从容不迫地向后还击。 只是短短的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武田乘坐的车辆已经被击碎了一盏大灯,一名特工被击中了手臂,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 日本特工很快落了下风。 这还是令辉一心二用,并且无法转身、射击姿势受限很大的基础上,若是那司机没死,武田信澄他们的情况怕是会更加的糟糕。 就在这时,令辉驾驶的车辆前方巷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独轮车,武田信澄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前面的路一旦被堵住,吴茂云在前后夹击之下就再劫难逃了。 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尚未来得及绽放,刚刚从巷子里探出头来的日本特工身子一歪,软软地趴在了独轮车上。 独轮车载着尸体还在继续前行,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这一幕当真是看得武田心头一震。 目标车辆歪歪扭扭地驶过了小巷口,并没有收到多少的影响。可武田的车辆驶过的时候,那该死的独轮车已经在惯性的作用下移动到了路的中央,他的车差点一头就撞了个正着。 该死! “加快速度!快!”好不容易绕过独轮车,武田信澄便又开始不断地急声催促大吼。 虽然令辉及时击毙了挡路的日本特工,但他驾驶的车辆有一个轮胎爆胎,照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会非常糟糕,终究还是会被杀手追上,根本没有脱离危险。 罗二爷待他犹如子侄子,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证二爷的安全。 令辉已经竭尽所能把车开到最快的速度,尽量地拉开距离,可是客观条件根本就不允许,他的车再快也快不过后面那辆四条轮胎都完好如初的车,一时之间也难以摆脱。 武田信澄的车很快又追了上来,武田信澄趁机又打爆了另外一条轮胎。 终于,令辉的汽车因为轮胎的原因,再也坚持不住了。 令辉见状干脆把心一横,脚上刹车一踩,方向盘打横,整个车辆横着甩在路中间停了下来,将街道堵住了大半。 “二爷,快下车!” 令辉和罗茂云二人迅速跳下车,以轿车为掩护向追击的车辆还击。 武田信澄见状后,没有半点犹豫,大声喊道:“冲过去,撞开它,不能让罗茂云跑了!” 声音很大,令辉和罗茂云都是心中一凛,日本人? 情急之下,武田信澄也是下意识地喊出来自己的母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惊无险 令辉非常有经验,看到杀手的车辆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的撞向他们的汽车,当即借助轿车作为掩体,手中的驳壳枪枪不断的击发。 趁着武田信澄的车辆左右晃动躲避子弹的时候,拉起蹲在地上的罗茂云就往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钻去。 “吱……”刺耳的刹车声登时响起。 武田信澄见到目标钻进了小巷子,自然不会再去撞击停在路中央的轿车。 因为刹车太猛,他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前档上,眼眶还被磕出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如注,遮挡住他的左眼,也令他的表情更加的狰狞。 伤口很疼,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就推开车门蹿了下去:“追上去,打死他们!” 一名手下率先冲到了巷口,可是几乎就在同时,巷子深处的某个地方枪口焰猛地一闪,随之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那名日本特工被子弹击中了胸口,当场横尸当场。 武田信澄感到越发地扎手了,本以为对付罗茂云两个人很容易,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尽管武田信澄手下的人不少,不停地向巷子里开枪,但躲在小巷子里的令辉有着地势上的优势,可以有效利用掩体,在近距离的交火中却是占尽了上风。 他开枪的射速极快,让企图冲进巷子里来的日本特工们吃亏不小,只是一瞬之间,武田信澄身边的两名特工便接连中弹,鲜血飞溅,倒在血泊之中,发出几声闷哼便不再动弹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一股森森的寒意从武田的尾椎骨骤然升起,对方只开了两枪,全部命中,而且中弹的部位全是左胸。 这样的枪法着实令人胆寒。 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武田信澄心中焦急,但他的主要目标是前面的罗茂云,他没有管这两名手下,而是高声命令道:“冲进去,冲进去,不要停,追上去!”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一名手下了,而且还是司机。 这名司机明显犹豫了一下,武田信澄一咬牙,正要带头冲进去。 就在这时,大街上两道车灯一晃,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武田信澄气得一跺脚:“撤!” 两人扔下了倒在血泊中的同伴,慌忙驾车逃离。 然而,后面的车辆很快就追了上来。 武田信澄朝着后面看去,追上来的只有一辆车,另一辆车则停在了事发的巷口。 混蛋,身后的追击车辆,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咬住他们。武田信澄朝后车开了一枪,企图让对方停下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开枪还击了,听枪声也是驳壳枪,还有勃朗宁。 武田信澄心中一凛,本以为这辆车只是恰好路过的而已,没想到是硬茬,还不是一般的硬。 两辆车发生了激烈的对射,密集的枪声交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很快,武田信澄这边的火力就弱了下来,他只剩下一个弹夹了,不能再盲目浪费子弹了。 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车辆追上了,武田信澄从怀中拽出一枚手雷,拔掉保险销,在车门上狠狠一磕,顺手就丢出了车窗外。 武田信澄看到后车急忙一个刹车,然后紧接着迅速向后倒车。 “轰!” 手雷轰然爆炸,将一大片街道都映红了。 因为后车及时发现了手雷,这才堪堪躲过了剧烈的爆炸。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两扇车窗玻璃当即被震碎了。 看到后车被暂时甩开了,武田信澄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命令司机加大油门赶紧撤离。 轿车的引擎像是发疯一般的咆哮着,将武田信澄带离了原来的街道。 今晚的刺杀行动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进行的极为不顺利,整个行动小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可以说是一次彻底的失败。 稻叶昌生组长得知之后,必定是勃然大怒,武田信澄有些懊悔,稻叶昌生交给他的既定的任务虽然是刺杀罗茂云,但旨在闹出更大动静,借以配合富义仓那边的行动,可是现在伤亡惨重,回去如何交差? 武田信澄正在懊悔之时,后面竟然又是灯光一闪,他扭头一看,那辆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又追了上来。 真是阴魂不散啊。 后车上的人开始向他射击,但双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这让对方的多次射击都没有射中。 “加快速度,我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冲出去了。”武田信澄高声喊道。 他打开车窗探出手去,不断的向后射击,试图阻止对方的靠近,子弹很快就打得所剩无几了。 “把你的枪给我!”武田信澄对司机吼道,他也是急了眼,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后面的人手里,不然就彻底地完蛋了。 连续的射击,让后面的车不敢追上来太近,毕竟后车的受弹面是正前方,子弹穿过前档风玻璃之后,很容易造成车内人员的伤亡。 武田信澄的行动能力不弱,枪法也不错,一时间打得后面车里的人抬不起头来。 后车司机虽然被压制了,但他的经验丰富,将头放得极低,用余光控制着车辆的前行,紧紧地咬住武田信澄的车辆。 武田信澄见始终无法摆脱,不由得心中大急,高声命令道:“继续加速,到前面那个路口右转!” 司机一听,右脚猛地一踩油门,车辆迅速前蹿,在前方路口以一个漂移的姿态转了过去,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因为路口比较窄,在车身摆正之前,车尾不可不免地蹭到了旁边的墙壁,留下一溜醒目的火花。 后车很快也追到了路口,因为看到武田信澄的车转弯了,后面的司机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车辆过弯的姿态保持的很好,并没有像前车那么狼狈。 武田信澄的车驶入了这条街道之后没过过久他就后悔了,这里的路面坑坑洼洼,汽车根本就开不快。 最让人绝望的是,前面的道路似乎越来越窄。 很快,后面的车就追了上来,从车窗里探出两只手枪,对着武田信澄的车开火,很快就将武田信澄的轿车后面打的稀烂,后车窗的玻璃破碎,一个轮胎也被打爆,车速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武田信澄身形趴低,躲避着后方的子弹攻击,这个时候,他简直是心如死灰。 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身后追击者的身份,应该是自己的中国同行。 这些中国特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刺杀现场? 因为一个车胎被打爆,车速已经明显的降低,与追击车辆的距离也在缩短,情况十分危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坏消息等着武田信澄。 “武田君,前方没有路了!”司机惊恐地说道。 “八嘎,下车!”武田信澄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活着回去,稻叶昌生也不会饶了他。 很快,轿车便迅速地刹停,两人匆忙从车里蹿了出来。 “都注意了,抓活的!”后车的人也跟着下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缴枪不杀!” 武田信澄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利用轿车作掩体向后开了一枪。 然而就在开第二枪的时候,一颗子弹穿过了侧面的车窗,从他的后脑勺上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头发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吓得武田信澄赶紧缩起了脖子。 同时,司机也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肩膀被一颗子弹打中,手中的短枪掉落下来,丧失了战斗力。 武田信澄捡起司机掉落的手枪,心中默念了三个数字,猛地探出手臂,抬手就是一枪,子弹透过已经破碎的后车窗,准确地击中了后面追击一人的肩膀。 对方的追击瞬间被迟滞,双方暂时在街道中僵持了下来。 武田信澄看看身边的司机:“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司机目露恐惧之色,咬着嘴唇道:“能……能……” 黑暗中,武田信澄并没有看清司机的表情,他说:“那好,现在是我们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了。” 他将司机的手枪递还过去:“拿着!里面还有一颗子弹!” 做完这些,武田信澄猛地起身,向着那些追兵开枪射击。 然而,他才刚刚开枪,胸口便立刻绽放出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然后强壮的身板颤抖了两下,颓然倒下。 “武田君?!武田君?!”司机抱起武田信澄,发现他的心脏部位中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吃力的抬起右手,用手指指向越来越近的追兵,司机含泪点头,道:“武田君,我知道的,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武田信澄便发出了呃的一声轻叹,抬起的右手颓然落下。 司机咬着牙,手臂哆嗦着,将枪口倒转了过来,缓缓闭上眼睛。 他并不想死,可是落在了这些中国人的手里会生不如死,这么一想,还真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 “砰!” 枪声响起,司机的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比的动作更快,一枪正中他的手腕,准备自杀的手枪“啪”的掉到地上。 “来人,把这家伙绑起来,给队长带回去!”一个语气中带着兴奋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蓄势待发 另一边,事发的小巷子口。 侥幸躲过一劫的罗茂云和令辉正在向恰好路过此地,并施以援手的方如今道谢。 “方队长,大恩不言谢,今晚的事罗某记在心里了,以后方队长但又吩咐,罗某万死不辞。”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及时出现,自己是否还有性命实在是难以预料,罗茂云混迹于帮会之中,靠的就是赏罚分明,知恩图报。 帮衬他的,给他面子的,他心里都有数,暗地里阴他的,给他下绊子的,他也记着。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恩的,有仇的,都慢慢报。 方如今看过罗茂云的档案,对此人当年手刃日本浪人的行为大为欣赏,这次确实是恰巧碰上这档子事,顺手的事,“罗二爷客气了,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好像受了伤,不碍事吧?” 方如今的眼睛很尖,见到罗茂云的左臂始终是耷拉着的,便推测他是在刚才的枪战交火中受了伤。 “被小鬼子的子弹咬了一下,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罗茂云淡淡一笑。 尽管刚才他的身子压得很低,可在蹿出轿车的那一刹那还是被机警的武田信澄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罗茂云的小臂被子弹击中,虽然当时只觉得一阵剧痛,但他一声都没吭,便是令辉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去看医生的好,我怕子弹不干净。”方如今好心提醒。 日本人为了达到目的,在子弹头上下毒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旁的令辉因为罗茂云的受伤而深感失责,也赶紧道:“二爷,方队长提醒的对啊,这些小鬼子可是歹毒的很,万一……” 方如今令辉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一人一枪就干掉了好几个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工,足以说明问题了。 罗茂云轻轻摆手:“放心,我心里有数。”他抬头看看周围的行动队员,低声道:“方队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往巷子里走了十几步,方才停住。 “罗二爷有话请讲!” “今晚的刺杀好像早就有人得到了消息,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没想到是真的。”罗茂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消息的来源呢?” 罗茂云之前便已经权衡过了,这件事得实话实话,便将陆德生临别前提醒他的话转述给了方如今。 “陆会长是临城的风云人物,他得到这个消息并不奇怪。”罗茂云故意留了一个话瓣儿,剩下的自然是让方如今自己去猜测。 方如今想了想,若是日本间谍真的要对富义仓采取行动,这声东击西的招数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昨晚对李峰的刺杀,倒像是提前示警似的。 方如今自问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师兄王韦忠,甚至是吴剑光和茅站长对今晚可能发生的刺杀都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说这消息不大可能出自临城站。 之所以能在这里碰上罗茂云,是因为方如今本就准备赶往富义仓方向,他一直有一个直觉,日本间谍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了。 王韦忠不让他参与此次行动,但方如今觉得即便自己还是有必要到外围看看。 在路上的时候,便听到枪声大作,而且是好几个方向,他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分明就是日本间谍故意搞出来吸引注意力的,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是在富义仓的夏家仓库。 至于陆德生的情报来自何处,有可能是临城调查室,也可能是其他的方面,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追究下去了,只能等待针对日本人的行动结束了才行。 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方如今这才道:“罗二爷,这件事我们会想办法查下去的,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罗茂云连连摆手:“方队长误会了,罗某不是这个意思,罗某只是想知道这幕后的黑手到底是什么目的。既然情报能够提前泄露,那么说明他们内部一定并非是铁板一块,我们可以加以利用,彻底地将其一网打尽。不然,以后大家出门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方如今点点头,罗茂云的思路无疑是非常正确的,这个提前透露风声的人至关重要,也许跟日本间谍有着某种联系,也许他就是日本间谍组织中的一个成员。 “罗二爷,你知不知道陆会长还同谁讲了此事?” 罗茂云摇摇头:“当时同我一人讲了,其他的人我也没有看到,不过我觉得这种事肯定会同朱副师长讲吧,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 “二十六师的朱克坚?” “正是。今晚他是赴宴的人中军衔最高的。” 随后,两人在谈话中谈到了赌坊的事,赌坊既然是罗茂云名下的,方如今见了其本尊当然要把这件事提一提。 罗茂云哈哈一笑:“这件事我听说了,我的那些手下没看出来那两个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不过,今天早晨玉清池的事情一传出来,我就猜到了大概。” 方如今竖起大拇指:“罗二爷的消息可真灵通。” “方队长,客气了,若是说起这消息灵通,还得是你们临城站,我们这些鸡鸣狗盗的上不得台面。” 青帮的势力遍布临城社会各个阶层,分布在各个角落,在搜集情报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和临城站这样的情报机构相比,那些帮众只是缺乏专业的训练而已。 总之,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方如今早就想结识一下帮会中的大人物了,今天的场合也是巧了。 “老马是不是还没有找到?”罗茂云问。 “嗯。” “这样吧,方队长的救命之恩,我也无以为报,我先帮你办一件小事,明天天黑之前,帮你找到老马。” 在临城,罗茂云自问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方如今想结识青帮的人,他罗茂云何尝不想找到助力呢,总不能眼看着老三跟日本人勾结,而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吧。 茅站长自从来了临城上任之后,罗茂云也曾经上门拜访过,但对方对他只是官面上的客气一番。 而副站长吴剑光貌似更加亲热,但罗茂云知道,此人极其贪婪,对自己的那一番姿态完全是看在自己送出的厚礼的份儿上。 他本欲再走张鑫华的门路,可一打听,人家已经调离了临城站,即将去南京赴任了,县官不如现管,罗茂云只能是再想其他的办法。 没想到,今天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方如今。 当然了,方如今的官儿是小了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少尉,但罗茂云从来不会轻视年轻人。 正所谓莫欺少年穷,当年混迹于上海滩的小混混,先如今不也成了国民政府的头号人物。 老马本就是他赌坊的人,即使方如今不找,罗茂云也得找。 不多时,令辉便通过附近的商户打了一个电话给家里,让他们派辆车过来接人。 送佛送到西天,方如今也是留下了两名行动队员保护罗茂云,这让罗茂云越发地感激。 等方如今走了之后,令辉避开那两个行动队员,低声对罗茂云道:“二爷,我看您对这个年轻的行动队长是不是太过降低姿态了?” 罗茂云怎么说也是二当家,方如今虽然是官面上的人,可毕竟只是个少尉军官,两人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 罗茂云呵呵一笑:“令辉,咱们看人看事,目光都要放长远一些,难道你没听说最近临城站针对日本间谍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 “听说了。”令辉用力地点头,这些行动的动静可不小,他听到的版本虽然各种各样,但大体上判断,临城站的这些行动起码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信度,尤其是公开处决日本间谍,更是闹得满城皆知。 “这一切的背后的主导便是临城站的行动组,便是胡德胜那个情报组长也是避其锋芒,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二爷,我懂了!”令辉这么回答,心里却没有将临城站的大动作跟方才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多条朋友多条路,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罗茂云说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你今晚就传话下去,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知道老马的下落。” “是!” 日本特工对于二十六师副师长朱克坚的刺杀,同样非常的不顺利。 朱克坚有一个班的警卫,而且都是长短两样家伙,在火力上呈碾压趋势。 枪声一响,只是一个警卫不小心被击中了小腹。 此后,他们便没有给日本特工任何的机会。 领头的日本特工头羽田惠太见形势不妙,紧急下令撤退。 朱克坚命令手下穷追猛打。 密集的枪声再一次响起,长枪子弹威力强劲,有数发子弹打穿了日本特工乘坐的轿车壳体,就连后车座都被击穿了几个弹孔,好在车辆之前便经过了改装加固,可即便如此,也将坐在后座的羽田惠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羽田惠太不敢有任何的恋战,一门心思逃跑,倒也侥幸甩掉了追兵。 第三组针对市政委员会的副秘书长叶彪的刺杀,相对而言最为顺利。 日本特工在叶彪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做了手脚,叶彪的轿车轮胎被扎破,在司机下车查看的时候,数名枪手忽然从黑暗中冲出,对着轿车猛烈射击,叶彪和司机当场被打死。 至于针对吴剑光的刺杀小组,则是彻底地扑了个空,吴剑光根本就没有参加陆德生的寿宴。 不管怎么说,这一系列的刺杀行动还是将临城闹得鸡犬不宁,城里警笛声伴随着枪声不绝于耳。 而这时,在稻叶昌生的亲自指挥下,两个行动小组也已经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全城惊动 杀手的屡次刺杀彻底地惹怒了二十六师副师长朱克坚,他黑着脸对副官命令道:“给老子通知警卫三连,留守人员全体出动,快去抓刺客,快!” 此话一出,连副官也是大吃一惊,副官急忙说道:“副师长,警卫连还有自己的任务,若是全部调动的话,怕是……” 第二十六师驻防在临城周边,但是师部和几个团的长官都居住在临城市区,故而警卫三连便被调到了城区驻防,说白了就是保护长官和家属们的。 警卫连的战士们都是全师数千人里挑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军中好手,颇有战斗力,可他们毕竟有自己的任务。 总之,副官觉得有些不妥。 “放屁,杀手都找上门儿要老子的性命来了,难道咱们就忍下了这口气?”朱克坚一向是火爆脾气,从来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都是现仇现报,从来不会隔夜。 副官深知这位副师长的脾气,不敢多言,立即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警卫三连连部打了过去。 警卫三连连长听了副官的叙述之后也是吓了一跳,副师长主管警卫营。 除了师长之外,朱克坚是他们重点保护对象,副师长在临城市区遭到刺杀,这岂不是当众打他们警卫三连的脸,这还了得? 他马上对副官说道:“是!请转告副师长,我连全连留守的两个排已经全部集合完毕,我这就带人去追击刺客,并通知警备司令部宪兵队和临城军事情报站。” 其实,警卫连的官兵在听到枪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紧急集合了,只不过没有长官的命令,并不敢擅自行动。 副师长遭到刺杀,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连长不敢怠慢,赶紧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上车,出了大门,朝着事发点、刺客逃走的方向驶去。 羽田惠太等日本特工知道此次的刺杀已经成了败局,再也不可挽回,在乘坐轿车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之后没多久,便绕道来到接应地点,换乘另一辆汽车逃离。 等到警卫三连的官兵追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跑远了。 不过,在朱克坚的严令之下,连长还是带人顺着杀手可能逃跑的方向继续寻找追击。 不只是军方的人出动了,警察局的警力也都纷纷被派了出来。 市政委员会副秘书长叶彪被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郭副市长的耳朵里,暴怒的郭副市长当即给警察局局长打了电话,严令务必将凶手捉拿归案。 一时间,全城警笛声大作,在黑夜里传出去很远。 而坐镇指挥这一系列刺杀行动的稻叶昌生也很快得到了第三、第四行动小组的报告。 叶彪刺杀行动顺利完成。 吴剑光今晚并未现身,第四小组已经临时更改计划,前往其他的预定地点制造混乱。 只有第一、第二行动小组尚未回报,稻叶昌生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无论是罗茂云,还是朱克坚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在行动之前,他已经对各个行动小组的负责人讲的很明确了,能刺杀成功最好,不成的话就立即撤离,绝对不能纠缠。 他相信,如果各个小组都能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安全撤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今晚城里动静搞的这么大,街面上到处都是军警宪,也许两个小组在撤离的时候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才没有及时向自己报告。 稻叶昌生的临时指挥所,是距离富义仓不到一里地的一个旅店。 如果是在白天,站在四层的房间里可以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富义仓的全貌,但晚上的视野相对要差不少。 富义仓位于临城市区的北部,而今天选择的刺杀行动大多都集中在城区南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地调动市区内军警宪以及情报部门的特工力量向南部事发地点靠拢,以便配合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两个小组进攻富义仓夏家仓库的行动。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认为事情会百分之百按照自己预定的计划发展。 毕竟,昨晚发生的刺杀事件已经让中国人提前有了警觉。 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但显然这对他的计划非常不利。 还有,以临城军事情报站近期以来的一贯惊人表现,他们会轻易地上当吗? 稻叶昌生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好地选择了。 明天,顾问先生就会抵挡临城,届时自己的指挥权就会交出去,如果不抓住这个时间差打个翻身仗,日后再想翻身就困难了。 他看向一旁的柳田有志,见柳田有志出神地望着富义仓的方向,诺大的库区除了守卫和值班室的位置有几点昏黄的灯光之外,其余地方一片漆黑。 “柳田君,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都准备好了吗?” 柳田有志听到问话这才回过神来,道:“五分钟前刚刚传回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组长阁下下命令了。” “再等一等,他们调动人员力量也需要一些时间。”即使这是一场冒险,但稻叶昌生的心态相对来是还是很稳的,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自己针对富义仓的行动已经被中国情报部门察觉了。 他想起在刚刚接受特高课特工训练的时候,松井直辉就曾经说过,稻叶昌生这个人天生就是个赌徒,往往敢做常人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这种性格往往能够出奇招、开新局,但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 而他的好友川本草介则是心性如水,反倒是更加被松井直辉所喜。 稻叶昌生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有些嫉妒川本草介。 “组长,我……” “柳田君,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仍然觉得这次行动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冒险?”稻叶昌生盯着柳田有志,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柳田有志一时语塞,“我非常理解组长阁下的心情!” “此事一直都是我主导的,即便失败了,也是我一力承当,不会让你们为难的!”稻叶昌生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我……卑职……” 稻叶昌生将头转向窗外,看着富义仓上方黑漆漆的天空,低声道:“好了,就让我们静静地等候这场盛大的焰火宴会开始吧!” 城区里发生的多起刺杀事件,成功地引起了警备司令部、临城站、以及当地驻军的注意。 各路人马在各自长官的调动之下,迅速地行动起来,他们必须要尽可能地追击刺杀者,保护要员的人身安全。 当吴剑光得知今晚接连发生了数起刺杀事件之后,顿时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朱克坚、罗茂云、叶彪…… 这些都是临城响当当的人物,若是自己今晚也去赴宴的话,岂不是也要面临被刺杀的危险…… 吴剑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这人贪财,但是更加的惜命。 之所以今天没有去,是因为港务局的一名官员临时来走他的关系,并带来了一份厚礼。 总之,菩萨保佑,躲过了一劫。 吴剑光在心悸之余,又不禁暗自高兴。 他自己这是有老天保佑,因为进财的关系才逃过了刺杀,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安全方面还是要更加上心一些才是,可不能大意了。 他二话不说,赶紧打电话给行动组。 接电话的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说话支支吾吾的。 吴剑光被告知王韦忠不在组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晚应该是王韦忠值班,即便王韦忠有事,也应该向自己请假才对,这样一声不吭就擅自离开岗位委实说不过去。 军事情报站可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单位,纪律是摆在前面的。 “你马上多派些人手,到我家附近守着。”吴剑光忍着怒气说。 他今晚不准备回家了,但家中的安全务必要得到保证。 “副站长,我们行动队如今在站里也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是当作机动应急力量的,实在是……” 堂堂副站长竟然无人可用,吴剑光登时就火了:“你们第二行动队的人呢?” “都被王副组长调走了,连王利也叫去了。” “今晚有行动?”吴剑光不记得今晚有行动,如果有的话,他作为副站长怎么可能不知情。 “这个我不太清楚,王副组长只说用人,并未跟我提起是执行什么任务?” “好了,知道了!”吴剑光气愤地挂上了电话。 王韦忠这个家伙在搞什么? 这才当上副组长几天的时间,就不把他这副站长放在眼里了,执行任务竟然不向他汇报,如果自己不是打了这个电话,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他越想越气,再次抓起电话,打给第一、第三行动队,都没有人接电话。 放下了电话,吴剑光狠狠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 目前来看,今晚肯定是个大行动,不然整个行动组的人不会被抽空了。 既然是大行动,就更应该向自己报告了,太不像话了! 他将肥胖的身躯靠在椅背上,眼珠子转来转去,盘算着该怎么敲打敲打王韦忠。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也只有行动组的人在了。 “谁啊?”吴剑光正在气头上,语气颇为不善。 “是我!” 第三百章 收网前夕 听到门外的声音,吴剑光矮胖的身体几乎是从大班椅上弹了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向门口移动。 开门、低头哈腰、摆出笑脸,打招呼…… 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原来是站长,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站里,要多注意身体啊,哦,对了,我家里还有一根老山参……”吴剑光心里很是诧异,他明明记得站长的办公室是黑着灯的。 茅站长笑着摆摆手:“哈哈,吴副站长的美意我心领了,暂时还用不上。” “是,也是,嘿嘿,站长还年轻,身体又这么好,不过,话说回来了,身体还是要趁着年轻的时候保养……我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现在的身体,唉,真是一言难尽!” 两人寒暄了几句,茅站长这才道:“外面的动静不小,想必你也都知道了。” 吴剑光点头道:“简直是太嚣张了,短短两天时间,竟然发生了数次针对党政军要员的刺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站长,咱们一定要查个究竟,给大家一个交代。对了,站长,行动组的人出动是不是跟刺杀事件有关?” 茅站长摇摇头:“不是!” “那……”话刚一出口,吴剑光赶紧捂住嘴,又轻轻地在脸颊上一拍,并顺势一抹,“不该问,不该问,瞧我这嘴。” “不妨事,之前韦忠本来是要向你直接报告的,但我觉得方案还不太成熟,所以就没有跟你通气。” 吴剑光反正是不信这番说辞,但茅站长亲口说了,他不信也得信,忙道:“是,是,一切都要稳妥了最好!” 茅站长看看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很快就能看上一出戏了。” 吴剑光狐疑地看着他,看戏,看什么戏? 他都没有参与这次行动,有了功劳也没他的份儿。 他可没什么心情看戏! 一时间,临城市区内到处都是军警和宪兵们的身影,此外还有很多身着便装的特工,这些人从各个地方同时向刺杀的始发地火速聚集。 一时之间,几乎市区里所有能够调动的军力,都被这几场刺杀行动召集了过来,整个南部市区被搞的鸡飞狗跳,沸沸扬扬。 胆子大的市民们站在墙头、房顶朝外面紧张地观望,还有人将头探出大门,相互见到之后都是一脸的惊恐和茫然。 “老三,这是打仗了?” “谁知道呢,大街上到处都是当兵的。听说还有铁王八开进了城里……” “哎呦,这是要打大仗了呀!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对,对,我也得回去收拾!” 不明真相的人们,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 各家各户电灯依次亮起来。 孩子醒了的哭闹声,男人的呵斥声,女人的哭喊声,家里的狗也在狂吠次第响起。 整个城区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人们都在为未知的命运担忧着。 临城调查室办公楼中,行动队队长刘海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向主任彭浩良打电话报告。 “主任,就在二十分钟之前,二十六师副师长朱克坚、青帮的二当家罗茂云,以及市政委员会的副秘书长叶彪离开商会会长陆德生的寿宴,在回家的路上均受到不明势力的袭击。” “朱克坚没事,罗茂云的司机被打死,他本人也遭到了枪击,只不过伤在手臂上,没什么大碍。而叶彪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他和司机全部被袭身亡,事态非常严重。” “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彭浩良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昨天发生刺杀事件的情况下,今晚再次发生了,而且针对的是更大的目标。 朱克坚和罗茂云都是实权人物,敢于刺杀他们,那得多大的胆子,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如果说李峰的死,他还怀疑是临城站搞的猫腻,那么这次就不能这么想了。 事实上,三起刺杀事件当中,暴露身份的只有武田信澄这一组,只不过这一组除了一个司机之外,其余的都已经被当场击毙,就连组长武田信澄也没能例外。 方如今下达了封口令,被击毙的日本特工们的尸体都被及时收走,刺客的身份并没有透露出去。 刘海阳接着汇报道:“还有个情况给您汇报一下,警备司令部派出了宪兵队,朱克坚派出了一个警卫连,针对在逃的杀手进行追捕。警察局能动的警力也全部都投入了战斗之中。唯独临城站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了一些人。” “混蛋!”彭浩良不由得狠狠地骂了一声。 他几乎能够肯定临城站早就掌握了这些刺杀行动的情报,否则事情绝不会这么巧! “刺杀地点都是哪里?” 刘海阳一一说了。 彭浩良皱起眉头道:“怎么都是城南?” 刘海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道:“这个几人的家都住在城南,杀手是在半路上下手的。” 彭浩良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参加陆德生寿宴的客人们,住所分布在全城各个方向,为什么单单家在城南的这三个人遭到来的袭击,这是一种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按照他的想法,接连三名重要人物遭受到了袭击,这很有可能是某些人在调虎离山,准备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南部市区,然后乘虚而入。 一定是这样!不然无法解释这一连串的袭击行为。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就在城北,可市区北部有什么重要目标呢? 彭浩良一时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海阳讨好地道:“主任,要不咱们也派些人出去,再摸摸情况?” 彭浩良没有回复,忽然,他的脑瓜中电光火石一闪,急道:“那个老胡是不是安置在城北?” 刘海阳还在因为刺杀的事情而幸灾乐祸,猛地听到主任问他,竟是当场一愣。 “问你话呢,老胡安置在哪儿了?” 刘海阳恍然大悟道:“丁家桥!主任,您的意思是说……” 丁家桥就在城北,在彭浩良之前吩咐过不久,刚刚转移过去的,十分隐蔽。 难道这一系列的刺杀真的是红党搞出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铲除老胡,刘海阳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提醒他们注意防范。” 刘海阳隔着电话脸色一苦:“主任,那里是临时转移过去的,条件差了点,没有电话!” “什么?那还不赶紧去看看。” 还是大意了! 彭浩良觉得不排除红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搞了这一系列的花招,最终就是为了干掉老胡这个组织的叛徒。 刘海阳一时间也是感到十分的被动。 “主任,我这就去。” “多带点人!” “主任,咱们现在人手非常紧张,人都撒出去调查李峰被刺的事了,一时间恐怕难以召回来。而且,咱们调查室还得正常的值班执勤。”刘海阳急道。 “你带走咱们室里的一半应急人员,这个老胡对我们来说十分的重要,他肚子里的情报还没有完全吐干净,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可是,主任,咱们室里留的人太少,我怕万一……” “没事,谅他们也不敢找上门来寻晦气。你现在就去,不要耽搁了,快!”彭浩良有些不耐烦了。 说完,彭浩良放下了电话,忍不住一拳打在厚厚的床垫上。 姓茅的太狡猾了,早就掌握了情报,却不肯吭声,要不是自己脑袋瓜转的快,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今天晚上,他早早喝完一杯红酒就睡下了,这一睡竟是十分的沉,加之卧室内经过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城里热闹的枪声,若不是被刘海阳的电话吵醒,怕是还能继续睡下去。 彭浩良神情阴郁地坐在床边,狠狠地揉揉自己的脸,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睡眠变得越来越差,人也是越发地没有精神。 片刻之后,他再次拿起电话。 “蝰蛇和蝮蛇现在有没有消息?” “主任,他们两个都没有传回新的情报。”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彭浩良揉着太阳穴道:“你再给蝮蛇传个信儿,让他想办法查查是不是红党得知了老胡的最新住址,他们的情报来源是哪里。” 隐藏在临城调查室内的内鬼一日不除,他就一日难以安寝。 老胡的住址是刚刚更换的,而且负责看守的都是刘海阳的心腹,红党不大可能从外部查到这个消息,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内部漏了风。 电话那头回答:“是!” 彭浩良又道:“还有,通知蝰蛇,吴剑光那边也给我抓紧了,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们就更加的被动了。” 与此同时,方如今带着纪成林等人悄悄地赶往了富义仓的方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太过于接近,而是找了一个距离富义仓两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座废弃的仓库,有三层楼那么高,站在仓库顶上视野很好。 方如今打量了一下四周:“老纪,这是哪里?” 纪成林看了看周围,说道:“这地方叫丁家桥,有点偏了。” “丁家桥?”方如今低声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队长,现在日本人搞的声势那么大,一切迹象表明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越是将声势搞得这么大,越是证明他们已经等不及了。王组长已经将所有的力量都秘密地调集到了夏家仓库附近布置陷阱,等候猎物上钩。我看,快要到收网的时刻了。” 方如今微微点头,王韦忠的计划十分周密,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在行动的前一刻,除了他、老纪和王韦忠本人以及站长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 “老纪,你让两个兄弟先审审那个司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是!”纪成林答应一声便安排人去办了。 负责给武田信澄开车的司机终究还是没有自杀的勇气,成为了行动队的俘虏。 在行动队员的严刑逼供之下,他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开了口,交待了武田小组刺杀罗茂云的经过。 不过,让方如今失望的是,这个司机掌握的情况不多,他甚至都不知道另外的几个刺杀目标是谁,只知道,这次的刺杀并不是一定就要取了罗茂云的性命,更重要的是要闹出动静来。 这也印证了方如今猜测日本间谍是在声东击西的判断。 司机交代的所有情报当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关于稻叶昌生的一些情况了。 从司机的口中,方如今知道了稻叶昌生和他的得力助手柳田有志,他们所在的探针小组又分成了若干个小组,以司机所在的武田小组为例,就有八人,大部分都死在了令辉的枪下。 同时,方如今还得知,司机曾经听武田信澄说过,稻叶昌生在临城本地有个很熟的人,这个人曾经几次找到稻叶昌生,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这点,方如今之前也猜到了,跟三浦和一的间谍小组一样,稻叶昌生一定会借助当地的日本间谍力量。 这个当地的日本间谍,也是他极为感兴趣的目标之一。 就在这时,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周围情况的纪成林忽然说道:“队长,下面有情况。” 方如今接过望远镜,按照纪成林指示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两个警察被两个男人粗暴地从大门口推搡了出来,其中一个警察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由于城南的刺杀,导致整个陵城失去风声鹤唳,就是距离稍远的北城,警察们也纷纷出现在了街头,盘查一切可疑人员,并且走街串巷进入居民的家中搜查。 这两个警察明显就是进院子准备搜查的,而另外两个男人十分的蛮横跋扈,一点都不见警察放在眼里。 这时,纪成林提醒了方如今:“队长,这里住的人都是穷人,达官显贵们可不会住这里。” 非富非贵,还敢无视警察的存在,那么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的身份就有点意思了。 “老纪,等明天你亲自过来盯着这里,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这种事还是交给纪成林这样的老手最为放心。 第三百〇一章 猎物上门 宫阪树正火急火燎地往富义仓方向赶来,却在路上又遇到了麻烦。 城南的刺杀发生之后,城北的警察也出动了,街面上的巡警拎着警棍,时不时地吹着警哨,设卡盘查过往的可疑车辆和人员。 宫阪树正并不怕警察的盘查,他的身份是经过精心地设计的,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 很快,前方一个矮胖警察拎着一把准星都快磨平了的手枪,走到临时设置的哨卡前边,伸手示意宫阪树正乘坐的黄包车停车。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长枪的警察,枪口对着宫阪树正和车夫。 随着车夫赶紧停住脚步,黄包车便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 这里有路灯,虽然不是很亮,但看清人的面孔没有问题。 矮胖警察缓步来到了黄包车前,将枪口对准了黄包车夫:“蹲下!” 话音刚落,黄包车夫就蹲到了地上,他可不敢得罪这些警察。 “你是干什么的?要去哪里?”矮胖警察沉声问坐在车上的宫阪树正。 “回这位警官,我这是去运河码头那边,白天卸了一船的货,还没有收拾停当,我不放心,想着过去看看。”宫阪树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非常了解这些警察们,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拦路设卡未必能够抓到什么人,但肯定可以捞上一笔。 矮胖警察打量着宫阪树正,让他把证件递过来。 宫阪树正双手将证件奉上的同时,在证件里夹了几张钞票。 矮胖警察看到夹在证件里的钞票,脸色登时缓和了下来,道:“今晚城里可不太安全,你还是小心一点。” 说罢象征性地在证件上扫了一眼,手往下一放的时候,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捏起钞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宫阪树正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为了那批货,我押上了全部的身价,要是出了岔子,我就得倾家荡产。” 宫阪树正的确有一批货存放在码头上,这也是他得知稻叶昌生的计划之后采取的紧急行动,如此他去码头便有了合理的理由。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矮胖警察将证件还给了宫阪树正,“行了,走吧,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多谢长官!”宫阪树正连连拱手。 接下来的路上,宫阪树正又遇到了好几拨的警察在盘查,不过都被他用同样的办法巧妙地化解了。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大街上不仅仅是警察,还出现了便衣特工。 他自问可以在警察面前蒙混过关,但面对中国特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毕竟他们是自己的中国同行。 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稻叶昌生随时都有可能会采取行动,宫阪树正心急如焚。 忽然,坐在黄包车上的宫阪树正一拍大腿,懊悔地捶捶头,心里默默道:“我怎么只想着躲避主干道盘查?难道我不会绕道走么?” 能通往夏家仓库的主干道只有这一条,但并不表示就没其它的道路可走。 眼下这条主干道上盘查一个接一个的,虽然大部分都是警察,只有相当一部分的便衣,但是宫阪树正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走小路!”宫阪树正吩咐。 “先生,小路可要绕不少路呢!”车夫提醒,他对这一带的路很熟悉,起码要慢上十几分钟。 “我知道,你只管走,给你加钱!”宫阪树正心说多给点钱给车夫,也胜过给那些警察揩油! “那好,小路没灯,路又颠簸,您可要做稳当喽。”车夫一听咧着嘴直乐,今天这趟生意真是赚大发了。 一直在幕后坐镇指挥的稻叶昌生终于接到了特工们后续的报告。 “组长,中国人都动起来了,军警宪的力量都在向着城南聚集,城北空虚了,只有少量的警察设卡盘查,只是装装样子。” “太好了!”稻叶昌生双手一击,兴奋的说道。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这说明自己的这招引蛇出洞效果极佳。 别看选择朱克坚、罗茂云这样的重要目标作为刺杀对象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获得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很好的起到了声东击西的作用。 现在看来,一切就如自己之前预料的那样,中国人因为朱克坚、罗茂云等人的遇刺,闹的人心惶惶,以至于所有的人马都去南城支援、搜捕。 “这四个行动小组干的漂亮,等今晚的行动结束之后,要给武田君、羽田君等人记一大功!”即使是在黑暗之中,稻叶昌生的眸子中依然泛着光,“柳田君,马上通知香川小五郎和远藤航一开始行动!” 柳田有志忧心忡忡道:“组长,武田君和羽田君现在还没有消息,而且夏家库房的北侧那个步兵连的驻军也没有任何的动静,是不是再观察一下?” 这个步兵连用不了五分钟,他们就可以全副武装地赶来对夏家仓库实施合围,是整个行动当中最为不确定的因素,也是对行动人员最大的威胁。 柳田有志总是感觉心里不是非常的踏实。 稻叶昌生可不想在继续等下去了:“机会稍纵即逝,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柳田君,执行命令吧!” “哈依!” 很快,隐藏在高升旅店的远藤航一边接到了电话通知,等候在房间内的行动人员纷纷起身,竖起了耳朵。 “远藤君,调动中国人的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组长指示,你们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好,我们马上行动!” 远藤航一放下电话,看着身后的一众行动人员,压低了声音道:“诸君,稻叶组长为了制定这次行动计划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其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现在所有的欺骗性行动都已经顺利展开,接下来就要要看我们的了。胜败在此一举,开始行动!” 远藤航一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多时的行动人员们,便三三两两地出了门,隐蔽向夏家仓库靠拢。 同时,在旅社另一层的香川小组也接到了行动的命令。 这里距离夏家仓库的大门只有三十余米的距离,但是要想走过去,需要过一条小河,桥的位置并不在跟前,因此实际需要的时间要五分钟。 之前,这些行动队员们对自己分配好的任务进行了多次的演练,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具体的任务。 远藤小组负责在内应镰田的配合下解决仓库里的警卫力量,而香川小组则是负责为藏在库区内的炸药安装定时爆炸装置,待一切完成之后,两个小组迅速撤离。 在到了河边的小石桥时,远藤航一命令:“发信号!” 当即有一名特工,走上石桥,从背包中掏出一个早就用布蒙住的手电筒,打开对着夏家库区的方向发信号。 手电筒连续开关了五次,灯光也闪了五次。 根据计划,镰田会在今晚想办法调班。 很快,库区方向就有了回应。 同样蒙着布的手电筒连续顺指针转了三圈。 远腾航一微微一笑:“太好了,镰田君已经收到了信号。五分钟之后,从大门进入!” 这计划当中的五分钟,是留给镰田干掉库区内的警卫的。 远腾航一相信以镰田的身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库区内,假冒成中国员工的日本特工镰田在收到信号之后立即展开了行动。 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盒空香烟,攥在手里,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大门口并没有警卫,只有一个天天都喝得酩酊大醉的守门人老朱,老朱四十多岁,据说是夏老板的远房亲戚。 镰田要做的就是借着跟老朱套近乎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门打开。 镰田不时地回头望着,他知道今晚库房里的那些警卫从外面叫了一些酒菜,早早地就吃喝了起来,也就是城南的刺杀发出的枪声,才让他们稍稍有所警惕,派出了几个哨兵。 他发现后面并没有人跟上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感觉这里的警卫十分松懈,大概是觉得这个地方怎么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镰田边走边想。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五十多米的库房大门方向轻轻地发出吱呀一声,随着只有一人多高的小门打开,一个大汉冒着腰钻了出来,出现在了通往大门的路上。 镰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急忙躲在了一堆露天堆积的木箱后面。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有人出来了。 难道是方才自己发信号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镰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忐忑。 那名大汉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走着一边点燃了一根烟,红红的烟头在暗夜中格外的醒目,像是把这漆黑的夜晚烫了一个窟窿。 这一幕被偷偷探头出来的镰田看的一清二楚。 竟然点着了烟,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对方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大汉还在骂骂咧咧,大概的意思是,那些人躲在里面有酒喝,有肉吃,非得让他出来转转之类的话。 镰田通过声音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此人叫戴建业,算是一个看守核心库区的小头目,长得人高马大,性格也是极为粗犷。 他看到戴建业走了二十多米,一拐弯儿,到了另一条路上,并且很快就掐灭了烟头。 镰田知道那里有中国人布置的暗哨,是背对着大门的方向的,暂时顾及不到他藏身的位置。 虽然哨位每天都会有所不同,但基本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然,戴建业走到了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的大榆树下,轻轻咳嗽一声,一颗脑袋便立刻从离地三米多高的树杈处探出来,却是一名潜伏暗哨。 暗哨向戴建业低声道:“老戴。” 戴建业沉声问道:“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潜伏暗哨摇头说道,“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行,继续潜伏,好好地盯着外面看。”戴建业挥了挥手,那名暗哨便又缩了回去。 戴建业在大榆树下站了有半分钟,确定四周没有任何异常,才又借着夜幕的掩护,转身往回走,不到片刻,戴建业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库区内很快恢复如常,只有夜风阵阵吹过,吹拂得榆树的树梢沙沙作响。 一片让人昏昏欲睡的沙沙声中,一道暗影从木箱堆后面缓缓地蠕动出来,贴着围墙直奔大门飞快而去。 到达大门口的镰田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戴建业一直在外面,必然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他推开门,便闻到一股臭烘烘的酒气,老朱靠在一个破旧的藤椅上打着鼾,身边散落着酒瓶子、花生米和鸡骨头,屋内一片狼藉。 这是常态。 “老朱,老朱,醒醒,抽根烟儿!”镰田轻轻地晃动老朱的身体。 老朱鼾声震天,流着口水,没有任何的反应。 镰田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便开始翻找老朱的大门钥匙。 他找到钥匙之后,轻轻溜了出来,将大门的门锁打开。 随后又沿着原路返回,溜到了木箱堆旁,藏在暗处,目光盯着藏在树上的暗哨。 现在该你了! 夏家库房之外,远藤航一带着一众行动人员过了石桥,来到了仓库大门所在的路上。 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了,远藤航一的心情不由地激动了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前方的无尽黑夜如同一个恶魔,正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等远藤航一带人潜行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停着一辆卡车,卡车的车厢里还有一些空的木箱,想来是才卸完货物不久。 他们绕过卡车,便看到大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隙。 远藤航一心中暗喜,看来镰田已经得手了。 一行人轻轻推开大门,鱼贯而入。 门卫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一个醉汉正在打着响鼾,那声音几乎要将房顶都要掀开了。 一名日本特工闪身进入房间,粗略搜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不得不说,远藤航一还是很谨慎的,确定安全之后,这才命令手下交替掩护前进。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在黑漆漆、空荡荡的库区内搜寻着,寻找着镰田的身影。 只见远处,也就是所谓的核心区域的大门附近,有一个黑影在朝着他们挥手示意。 是镰田! 库房的几扇小窗上,透出黄色的灯光,划拳行令的声音间歇传了出来,好不热闹。 远藤航一停住脚步,对着身后的香川小五郎打了个手势,告诉对方自己要对库区内的警卫力量进行清除了,让香川小五郎随时准备突击进入核心库区。 香川小五郎打了一个收到且准备好的手势。 很快,远藤航一便率领手下散开,向着库区的方向猛扑过去。 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 竟然没有任何的警卫阻拦,看来镰田早就已经替他们清除掉了。 远藤航一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镰田君,好样的!” 他命众人各自把守有利位置,等待香川小组的行动。 香川小组接到信号之后,立即赶了过来。 打头的一个日本特工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库房大门,闪身而入,奇怪的是里面除了几个大箱子之外,并没有人。 他警惕地举着手枪搜索,却看到西侧还有一扇门,而吵闹的声音就是从那扇门之后传来的,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时,一只胳膊从门后伸了出来,对他们打着招呼,示意他们赶紧跟上。 第三百〇二章 全军覆没 先进入的日本特工不疑有他,便朝着后面的香川小五郎等人打手势,示意里面安全。 收到信号的香川小五郎当即率人快速进入了库房。 他的小组主要任务是安置定时爆炸装置,这项技术相对要求比较高,而精通爆炸的日本特工也不多,所以小组除了香川小五郎之外,只有三个人。 不过,这些人也已经足够了。 这里存放的炸药完全可以将整个富义仓送上天去。 进入库房之后,香川小五郎十分的小心,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谨慎。 室内的灯光昏黄的很,他见先进来的日本特工使了个眼色,便蹑手蹑脚地走过。 里面的吵闹声渐渐地小了起来。 香川小五郎静静地听着,只感觉吵闹声更小了。 他皱了皱眉头,对着领路的特工努努嘴,那人当即举着一支精钢打造的硬弩窜进了门内。 而香川小五郎等人也是紧随其后进入,一旦遇到抵抗,便立即予以射杀。 然而,所见之处并没有出现哪些守卫大吃大喝的情景。 环顾四周,顿感有些诡异。 此时,吵闹声几乎已经停止了,除了偶尔听到风声之外,别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库房内很香,许多地方都摆放着檀香,与这里的环境似乎格格不入。 是那种很好闻的檀香,香川小五郎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地面上为了防潮而特意设置的地板已经腐旧,香川小五郎的脚刚踏上去,就发出“吱”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香川小五郎微微一沉吟的工夫,就发现了对面的墙上还有一道门,虚掩着的门缝中依稀能够看到人影在闪动。 竟然还在里面。 这时,领路的特工上前朝着屋内的角落指了指,香川小五郎扭头看过去。 那是一座有些旧了的屏风,细看的话,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似乎趴在桌子上。 香川小五郎示意手下看好里面的那个门,他则是端着硬弩迅速地绕到了屏风后面。 他心里猜测,大概是哪个守卫喝多了。 可是当他转过去的时候,他立即就看到了一张陌生而有熟悉的脸。 屏风之后,趴在桌子上的那人竟然是镰田。 镰田正在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镰田的眼睛几乎完全凸了出来,脸看来已经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怕,他就坐在屏风后面,趴在桌子上,那姿势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 香川小五郎眨眨眼睛,而镰田则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既不出声,也不动,就像是个泥塑似的,还未着色的人像。 “镰田……” 他只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就立刻停住了嘴。 因为他已经发觉镰田是再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了。 香川小五郎身子急速地后退,恍惚之间,他看到自己的那几个手下身子一晃,咣当就栽倒在地上。 香川小五郎大惊失色,端起钢弩却已来不及了。 视线中飞出一道寒芒,在昏黄的灯光下极为醒目,快如闪电。cascoo “哧”的一声,一支弩箭已刺入了他的咽喉,鲜血溅出,如旗花火箭。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面上充满了惊惧和怀疑不信之色。 他临死还不知道这支弩箭是哪里来的。 他死也不相信有人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的三个手下,还能继续向自己出手,并且一击必中。 恍惚中,一个精瘦汉子出现在视线当中,两根手指挟着刺中香川小五郎半截弩箭,将剑尖一寸寸地自香川小五郎的咽喉里拔出来。 香川小五郎面上每一根肌肉都起了痉挛。 “这好东西,不能浪费在你们这些小鬼子的身上。”那精瘦汉子喃喃道。 这是香川小五郎这辈子听过的最后一句话。 与此同时,早就在夏家库房之外准备好的接应车辆也行驶到了大门口的方向,在大门口留守的日本特工的指挥下,关闭着车灯的四辆轿车相继驶入了大门。 守在外面的远藤航一听到库房内传出一阵阵的闷哼声,也并未多想。 他所在的小组只负责清除核心库区意外的警卫,至于里面的自然是由香川小五郎的人负责,他们也都有携带了弩箭和匕首,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尽量地不开枪。 远藤航一认为,有镰田这个内应指引,以目前有心算无备的情况来看,干掉里面的守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所以,他不准备出手。 很快,库房内便安静了下来。 远藤航一朝着开进库区内的轿车司机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开过来接人,同时命令自己的手下们迅速向这边靠拢登车。 轿车很快依次停到了库房的大门前。 “留下两人警戒,其余人赶紧上车!” 远藤航一下达命令之后并没有立即钻进车里,而是继续站在门口等待着里面的香川小五郎。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里面确实有人在动,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远藤航一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按照计划,定时爆破装置应该差不多安装完毕了,他立即叫来一名手下进去看看。 可是,一分钟又过去了,进入查看情况的手下也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远藤航一皱眉紧皱,看着半开的库房大门陷入了迟疑。 片刻后,他对着里面喊道:“香川君,香川君……” 没有人回应。 他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转身急道:“上车,马上撤离!” 站在车外的另一个手下明显一愣,不过还是下意识地跳上了汽车。 远藤航一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轿车:“开车!” 随着司机猛地一踩油门,轮胎在地面上猛烈地打转、摩擦,轿车带着一股烟尘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剩下的三辆轿车也是依次启动,向着大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按照之前的计划,大门处会留一名特工负责警戒,轿车开过的时候会将他接上一起撤离。 然而,远藤航一并未看到那个特工出现在大门口,反倒是大门口的方向发出咣当的一声响,随即两个大门便迅速地关闭了,整个过程十分的诡异。 至此,远藤航一心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 行动计划暴露了,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陷阱。 冲进核心库区的香川小五郎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该死的镰田,到底是怎么做内应的。 他很快就不去想这些事了。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必须要赶紧冲出去,迅速地离开这里。 至于任务为什么会失败,以及之后的复盘分析,还是留到脱险之后再说吧。 远藤航一记得库区大门只是一个普通的铁大门,并不是很坚固,即使是轿车起来速度也一能够将大门撞开,当即命令道:“加快速度,冲出去!”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全神贯注盯着大门的方向。 可是,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当轿车行使到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远藤航一忽然觉得车外砰的一声响,紧接着车身一矮,车头瞬间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朝着一旁的围墙冲去。 司机大惊失色,在踩下刹车的同时,紧急转动方向盘调整车头的方向,避免一头撞上围墙。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该死! 竟然爆胎了,这绝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对方早就布置好了的。 尽管司机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但由于车速实在是太快了,轿车彻底地失去了控制,车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装在了坚硬的围墙上。 强烈的撞击让整个车头都变了形,前方的机盖也弹了起来,车头和围墙撞击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和撕裂声。 坐在前排的司机和一名特工在惯性的作用下,头部猛地撞向了前方,挡风玻璃被他们两个一头撞破,两人齐齐被甩出了车外,重重地撞在围墙上,然后摔落在地,生死未卜。 远藤航一的脸部也是重重地撞在了前方的座位上,被撞出了鼻血,弄得头昏眼花。 突然发生的这一幕,让后面的三辆车的司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赶紧打方向,避开前方的道路,可令人更加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前两辆轿车也都被王韦忠暗中布置的钉板扎破了轮胎,只有最后一辆轿车幸免。 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远藤航一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着从冒着浓烟的轿车内钻了出来。 那辆完好无损的轿车也绕道而来接他们,两人急急忙忙上了车,车的后排原本就坐了两个人,只能是坐在同伴的大腿上。 “绕道走,冲出去。”远藤航一心急如焚。 另外两辆被扎破轮胎的轿车已经先一步朝着大门开去,司机很清楚,出了汽车被冷枪击中的机会要大的多。 只有冲出大门,才有活路。 第一辆汽车扭动着身躯向大门猛地撞去。 “砰!” 铁门虽然被撞开,但是大门后竟然露出了一辆卡车,卡车将整扇大门都被卡车牢牢地堵死了。 既然让日本间谍都进入了库区,王韦忠又怎么会轻易地放他们走? 他心思缜密,对大门采取了三层保险。 第一层便是暗中铺设的钉板,钉板的两端都栓了细细的铁丝,待使用的时候便用力地将其拽起来即可。 第二层则是早就停在仓库大门附近的卡车,待日本间谍进入库区之后,他并没有发动卡车,而是命人将卡车硬生生地推到了大门前,作为防护墙,彻底地将门堵死。 第三层保险则是暗中布置的伏兵和火力配置。 此时,第一、第二层保险都已经派上了用场。 卡车被轿车一撞,只是晃了几晃,但轿车前方半个车头都垮了,前排就坐的司机和特工被撞显然是活不成了,后面的特工也是直接被撞晕。 紧跟而至的第二辆轿车刹车不及,直接追尾。 好在那司机反应迅速,立即换挡倒车,但在倒退了数米之后便熄火了。 坐在最后一辆轿车里的远藤航一吃了一惊,两辆轿车都被堵在了大门口,这次的情况更加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显然,乘车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他看到卡车和围墙之间还有空隙,人是可以走过去的,便当机立断,推开车门下了车,高声喊道:“大家跟上,一起冲出去!” 这些日本特工纷纷下车,一窝蜂似的冲向大门口。 可就在这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库区内,瞬间被多个探照灯照亮,顿时将这一区域照的如同白昼一样。 远藤航一等日本特工全部都暴露在了刺眼的灯光之下。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光,让所有的日本特工们眼前一片刺目耀眼,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脸上的表情惊恐复杂,非常生动,宛如刚刚登台表演,却又不适应这舞台氛围的演员。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枪不杀!”从一处高耸的库房房顶上传来领导王韦忠的吼声,犹如霹雳一般。 王韦忠觉得这毕竟不是要打歼灭战,最好能多抓几个活口。 但远藤航一可不这么想,他绝对不能落在中国特工的手里。 于是,他选择了率先开火。 这一枪很盲目,因为他还没有从短暂的失明中恢复过了,只是凭着感觉朝着大门的方向开了一枪。 其余的日本特工纷纷跟上效仿,但如此换来的则是更加猛烈的还击。 黑夜之中喷出无数道火舌,密集的子弹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袭向这些日本特工。 他们顿时被被这狂风暴雨般袭击打得发出阵阵惨叫之声,一时之间,鲜血在四处飞溅,死伤极为惨重。 为了准备这次伏击,王韦忠调集了行动组最为精锐的力量,甚至还配备了冲锋枪,火力之强大,对日本特工绝对是碾压式的,一开始就给予日本特工们以极大的杀伤。 远藤航一发现已经冲不去了,便迅速猫着腰跑到了一辆轿车之后隐蔽。 他是幸运的,有些日本特工还没有来得及找到掩体,便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身体像是被砍伐的树木一样,齐齐向后倒去,当场阵亡。 有的日本特工已经身中数弹,自知难以幸免,拼尽全力用日语高声喊叫:“跟他们拼了!” 他们拖着受伤的身体发起了冲锋,但是在强大的火力输出之下,很快便全部阵亡。 剩下几个特工侥幸没有中弹,赶紧回撤,向那三辆轿车靠拢。 然而他们四周都是埋伏,已经全部暴露在了枪口之下,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呢? 第三百〇三章 仅此而已 这时,王韦忠命令手下瞄准日本人的下半身开枪,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多捉几个活口。 日本人制定了如此周密的行动计划,不捉几条大鱼对不起他们这两天来的辛勤付出。 密集的子弹连绵不绝,在夜幕下交织成一片纵横交错、密不透风、璀璨夺目的光网,将剩余的日本特工们纷纷裹挟了进去。 一些日本特工的腿被打断了,没有跑出几步就一头倒在血泊之中,发出阵阵的惨嚎。 冲锋枪扫射持续不停,枪声响彻了黑夜,一直到库区之中再也没有一个人站立,王韦忠这才下令停火。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整个库区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只有几个尚未死透的日本特工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在地形和火力完全不对等的条件下,这简直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远藤小组在落入了王韦忠精心布置的陷阱之后,几乎全军覆没。 王韦忠当即命人迅速打扫战场。 躲在车后面的远藤航一只是大腿上中了一枪,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他心知已经绝无生还之可能,便在心中做好了为大日本帝国尽忠的准备。 一个行动队员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全须全尾的日本特工,激动地冲了过去,结果被远藤航一抬手一枪击中了小腹,痛苦地倒了下去。 这一枪彻底地激怒了其他的行动队员,他们纷纷举枪向远藤航一开枪射击,当即将他打成了马蜂窝。 等王韦忠赶到的时候,远藤航一仰面朝天、面目狰狞,身上布满了密密的弹孔,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韦忠也没有过分可苛责。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些日本间谍死志已决,连那些被子弹打断了腿的特工都选择了自杀。 那几个重伤员也是一心求死,奈何他们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了。 王韦忠看他们的伤势,怕是撑不了多么一会儿了,便趁着他们没有断气之前审问,以求能问出只言片语的情报。 今晚的行动虽然歼灭了一个十几人的日本特高课行动小组,但并未捉到一个活口,还是有些遗憾的。 与此同时,距离夏家仓库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子中,黑暗中闪出四个身影。 这些人正是探针小组负责接应香川小组和远藤小组的日本特工。 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直到听到仓库库区内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和枪声,这才现身。 “西村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一定是出事了。” “那咱们赶紧去支援啊!”那日本特工的声音中透着焦急。 “愚蠢!你没听到那激烈的枪声吗?中国人的火力太强了,远藤小组和香川小组怕是凶多吉少了。快,别耽误了,我们的动作要快,别等一会儿中国人发现了我们,那时我们再想撤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仅仅是这一方面,附近还驻扎着一支步兵连,五分钟就能赶到这里。 四名日本特工向着停放车辆的地方狂奔,动作麻利地上了车,启动车辆,迅速向北疾驰而去。 夏家库房里发生的这一幕,正好被站在临时指挥点里的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看到。 目睹了远藤航一行动小组被歼灭的惨剧,稻叶昌生紧紧咬着下嘴唇,只觉得胸口一痛,心如刀绞。 这些队员都是他多年的旧部和伙伴,被他从上海带到了临城,现在突然全倒在了这里,让他痛心不已! 柳田有志也是睁大了眼睛,惊诧莫名,他负责制定行动计划并且和内应镰田联络、侦察富义仓周边的情况,他可以对天发誓,在这之前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夏家仓库里设下的埋伏? 柳田有志也是不由地往这里想,这一琢磨还真琢磨出来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道:“组长,一定是昨晚连夜运进来的那批货!” 当初,还以为是镰田获得了仓库管事的信任才被派去外出采买物资,现在一想,人家就是为了把他支开,好在仓库里从容不迫地布局。 他们简直最愚蠢的傻瓜,彻彻底底地被中国特工给骗了。 稻叶昌生咬着牙道:“柳田君,不要慌,香川君可能还在库房当中,也许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即便远藤和香川两个小组全军覆没,只要能将夏家仓库的炸药引爆,这次任务也不能算是失败,只能说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最终的行动还是有效果的。 至此,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可是,柳田有志显然没有自己的上司那么乐观,香川小五郎等人携带着定时爆炸装置先进入核心库区,要是能引爆的话,早就已经炸了,何至于远藤小组都被全歼了,里面还没有一点动静? 香川小组现在只怕早就有了不测之祸。 柳田有志想到这里,不由地急劝道:“组长,看目前的形势,这次任务已经无可挽回的失败了。用不了多久,中国人就会进行大搜查,我们留在这里非常危险,必要马上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最好是能够出城躲一下,不能再犹豫了!” 稻叶昌生知道柳田有志说的一点都不假,但是他却是还不死心,总想着在下一秒能看到夏家仓库发生剧烈的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将临城半个城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用一个盛大的焰火晚会为即将到来的顾问先生献上一份厚礼。 十秒钟! 十五秒! 三十秒! 夏家仓库里依然很亮,但那只是数盏探照灯。 柳田有志通过望远镜看到中国特工已经打扫完战场,似乎正在向外围成搜索队形向四周散开。 这些中国特工们以夏家仓库为圆心,正在一点点地散开进行搜索,显然他们也猜到了在这附近,一定还有日本特工的接应和观察人员。 一旁的六台有志急得直跺脚。 “组长,我求你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都走不了!” 声东击西以炸毁富义仓的计划无疑是相当完美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当稻叶昌生看着中国特工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时,他终于还是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和希望,当机立断说道:“之前的那些落脚点是不能再去了,现在最近的出城路线是向北,趁现在中国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赶紧从北面冲出去!” 柳田有志一听,赶紧说道:“没错,我们就从那里出城,快走!” 众人急匆匆地登上早就藏好的汽车,汽车刚刚发动着,稻叶昌生无意中向车窗外一瞥,就见到一辆黄包车正向着这个方向急匆匆地驶来。cascoo 车夫打着赤膊,呼哧呼哧直喘。 夏家仓库的枪声隔着好几里都能听到,这个时候人们慌忙躲避尚且来不及,怎么会有人主动往上凑呢? 就在稻叶昌生乘坐的汽车已经向北行驶三百多米时,车后与主街道垂直的另一条街道的方向,也同时射出两道汽车灯光。 来的还真快! 稻叶昌生急道:“开快点,中国人追上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扭头往后看,却发现刚才那辆黄包车早就不知道在何时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禁诧异。 稻叶昌生并不知道,他刚才看到的坐在黄包车上的那个人正是宫阪树正。 宫阪树正急急忙忙地过来报信,一路上为了躲避盘查,只能是让车夫拉着车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 但是,他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当听到夏家仓库上方急促的枪声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全完了。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扭头就跑,而是想着再往前走走看看情况。 为此,车夫老大的不愿意,毕竟子弹不长眼,谁都怕有个万一。 宫阪树正拿出了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他告诉车夫自己今晚如果不去码头的话,自己暂存在码头那批货物极有可能会受损失,并承诺再给车夫一些钱。 在宫阪树正好说歹说,又答应额外拿出了十元法币的基础上,车夫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宫阪树正也看到了一直向北逃窜的轿车,直觉告诉他那里面坐的就是稻叶昌生。 就是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告,以至于让探针小组又折损了一批精锐。 宫阪树正有些纳闷,他明明给总部发了电报说明情况,按理说稻叶昌生也应该立即受到总部的示警电文才是,但他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 难道是错过了收报时间,又或者是上次报务员携带电台匆匆逃跑的过程中,电台被损坏了,以至于稻叶昌生成了聋子和瞎子。 宫阪树正将拳头攥得嘎巴嘎巴直响。 稻叶昌生啊,稻叶昌发生,既然早就知道电台坏了,为什么还要早早地将布置在茶楼的接头人撤走,以至于耽误了大事。 他很想当面向稻叶昌生这个狂妄自打的家伙问明情况,可是后面的汽车灯光让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赶紧命车夫钻进了小路。 好在后面汽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径直沿着主街道开了过去,宫阪树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宫阪树正对富义仓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推测稻叶昌生大概是想着从北边出城。 按照往常来说,这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但既然中国人早就在夏家仓库设下了埋伏,那向北出城的道路上难道不会再布置人手? 心念至此,宫阪树正心中隐隐有了一种大为不妙的感觉。 隐约已经能够中国特工的声音了,宫阪树正自知他也无法及时提醒,只能希望稻叶昌生等人自求多福。 “先生,前面还去吗?”车夫苦着脸回头问,他的腿已经有些发颤了。 刚才的枪声像是爆豆一样,听着都吓人,今晚这趟生意赚钱着实不容易,令人提心吊胆。 宫阪树正皱眉叹气道:“算了,不去了!咱们回去!” 车夫一听顿时大喜:“好嘞!还是保命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人出了事,再多的钱也没用。” 宫阪树正想去的却是另一件事,他道:“不!咱们现在不能原路返回了。这里这么乱,万一被被那些警察以莫须有的罪名敲诈一把,未免得不偿失。” “先生,什么是莫须有?” “就是诬陷!”宫阪树正硬着头皮解释,他不想给车夫留下任何的破绽。 “哦,我懂了!那是不能再走原路了,我知道一条路,远是远了些,但僻静的很。” “好,就按你说的路线走!”宫阪树正知道这些车夫们天天走街串巷,对临城的道路极为熟悉,与其自己动脑筋去选择,还不如听他们的建议。 探针小组的行动失败且造成了重大伤亡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宫阪树正决定返回之后立即发报给总部报告这一重大情况。 反正稻叶昌生也被自己得罪了,不差这一次,他要对那些枉死在夏家仓库里的帝国勇士们负责。 从富义仓向北交通便利,开车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彻底驶出城区。一般到了晚上的时候,道路上人车稀少,车况比较好,所以轿车开的飞快。 为了不至于太过于暴露,车灯也没有开,汽车在黑暗之中前行着,很快就行驶到了城乡交界处,身后的富义仓黑黢黢的,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 日本特工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 虽然没有及时支援远藤、香川小组,但也是事出有因,想必稻叶组长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四个人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吧。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司机一只手松开方向盘,将满是汗水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收回来抓方向盘时,左前轮方向发出“咯噔”一声响,他即将碰到方向盘的手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轿车好像压过了一个大坑,猛地颠簸了一下,这次,司机被吓得赶紧抓住了方向盘。 叫作西村的特工张张嘴,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声音,只是道:“小心开车!” “哈依!” 岂料,司机的话音刚落,突然之间对面两束探照灯照从远处照射了过来,同时有人用大喇叭高声喊话,让他们停车接受检查。 西村被晃的睁不开眼,急道:“不好,是中国人,这么晚了,在这个地方怎么还会有中国人进行盘查?” 日本特工们都是大吃一惊,他们行动之前对这一带的军警行动规律是有过调查的,这一带基本上只有白天才会设立卡点盘查,晚上是不会有人的,即使偶尔有军警巡逻,也是只走个过程、装个样子而已。 “快,快,倒车,快!”带队的西村急声催促道。 可是,他们早就已经暴露了,对方见在发现他们倒车之后,第一时间开火发起了攻击。 枪声一响,顿时让西村等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机枪! 对方竟然架设了机枪! 机枪射程远,威力大,射出的子弹对轿车构成极大的威胁,一阵子弹扫过,坐在副驾驶的西村手臂就中了弹,车头被子弹打出了好几个弹孔。 司机拼命踩下油门,可惜随着咯噔一声,后轮又碾过了一个不大步小的坑,高速倒车的轿车顿时车身一晃,瞬间就打了横,,将侧面完全地暴露在了对方的枪口下。 “哒哒哒……” 子弹穿透了并不厚实的车门,坐在副驾驶的西村和坐在右后侧的一名特工当即中弹身亡,车胎也被打爆了,轿车转着圈,车尾撞击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杨树上,车头则是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稻田里。 剩下的司机和一名特工发疯似的从车里爬出来,只想着分散逃跑,能逃走一个算一个。 探照灯追逐着两个人的身影,他们就像是两只在田地里惊慌失措逃跑的兔子。 稻田里泥泞不堪,尽管他们拼命地奔跑,可双脚陷入淤泥之中,根本就很难拔出来,更别说是快速奔跑了。 子弹很快随着灯光追了过来,没等他们跑出去十几米,就全部中弹,一头扎在了稻田的淤泥,一股股的血水自身下涌出,又漂浮到了浑浊的水面。 这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场硝烟弥漫的小规模战斗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结束了,不论结果最终如何,这里的一切都会被那道像是从天上垂下来的、均匀细腻的雨帘冲刷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将远去,那些曾经幻想着给明天即将到来的顾问先生送上一份大大的见面礼的日本特工,必然会随着旭日东升,成为今夜最为可笑的笑柄。 仅此而已! 第三百〇四章 收尾工作 等方如今赶到夏家仓库的时候,王韦忠将所有的收尾工作基本都已经做完了。 令人遗憾的是,那几个重伤的日本特工在临死前没有开口交待。 这次行动表面上的收获,只有面前那辆卡车上横七竖八堆着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被彻底的扒光,包括衣服和身体各个部位都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一会儿将会被直接拉走。 王韦忠和方如今发现,这次日本间谍在行动前准备的很充分,身上除了武器弹药和一些急救物资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多余物品了,甚至没有发现一个火柴盒之类的东西。 没有新的线索,就意味着案子不能再进一步的查下去。 这起行动到底是由谁指挥,日本间谍到底是如何得知那批炸药秘密存放在夏家仓库,探针小组和临城的哪个日谍情报小组联络,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暂时都无法找到答案。 王韦忠阴沉着脸道:“如今,这伙日本特工的人数不少,衣食住行以及武器装备等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临城一定有内应在暗中协助他们,接下来咱们的侦破重点就要放在这方面了。” 方如今点点头:“腊梅路上的房屋租客信息我们正在调查,日本间谍在租房的时候使用的是假身份,所以在筛查的时候需要一定的时间。另外,我们在赌坊里发现了一些日本间谍的线索,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死在了这里,需要进一步的辨认。” “这么多的尸体,也就不必拉回站里了。这次怎么说也是收获不小,胡德胜肯定又该嫉妒了,我看还是把尸体暂时存放在医院吧。”m.cascoo “好,这件事我来安排!” 接下来,方如今要做的就是让海棠以及赌坊的管事等人去医院辨认尸体,看看其中有没有给侯洪亮设局的那个日本间谍。 那个家伙被打死也就罢了,若是没死的话,他就是下一个目标! 另外,这些尸体都要拍摄照片,照片洗出来之后,还要秘密约见三浦和一,让他辨认一下,确认其中到底有没有探针小组的骨干,特别是有没有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那位神秘的组长。 这件事要秘密进行,而且要抓紧时间。如果这个家伙并没有参加今晚的一线行动,那就有必要继续在临城进行搜查了。 这些事情,方如今都交待给了手下去做,并不用他亲自盯着,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即将离开之前,负责富义仓北侧警戒的一个步兵排长率领部下到了,他们还将四名日本特工的尸体和他们乘坐的轿车也拉了过来,轿车里到处都是血迹,前后玻璃都被打碎,轮胎被打爆,车体被多处击穿,两个门都上全都是弹孔。 在行动队员的仔细搜查之下,从一具尸体的上衣口袋中发现了一枚钥匙。 方如今将钥匙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 一旁的纪成林道:“队长,这钥匙看着像是家里大门上的。” “也许这四个日本人就是专门负责接应任务的,只不过他们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全歼,便提前跑了。”方如今给出了自己的推论,“再结合你说的这把钥匙,很可能跟他们的落脚点有关系,老纪,派几个兄弟顺着这钥匙的线索查,会有收获的。” 王韦忠之前离开了一会儿,这时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看着眼生。 “如今,我给你介绍两个兄弟。”王韦忠指着他身后的两个大汉,“这兄弟二人,一个叫戴雷平,一个叫戴建业,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兄弟俩。今晚的行动他们都参加了,表现不错。从现在开始,我把他们正式交给你了。” 戴氏兄弟齐齐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道:“卑职见过方队长!” 原来这是师兄早就给自己找好的警卫,方如今仔细打量二人。 哥哥戴雷平身材魁梧,看上去反而有点庄稼汉的憨厚。从表面上看,会被认为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物,可是从他锐利目光来看,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心思的人。 弟弟戴建业的个头比哥哥还要高上半头,也壮实的多,站在方如今的面前就像是只黑铁塔一般,他并没有像是哥哥那样有意地避开方如今,而是迎着方如今的目光对视着。 这小子身上倒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方如今微笑点头。 王韦忠又道:“我早就说过,他们两人的身手很好,跟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老纪的身手虽然更好,但是过不了几天,晋升的命令就该下来了,再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也不合适。” 今晚的行动消灭了十几个日本间谍,根据之前三浦和一交待的,估计探针小组差不多伤亡殆尽了,叙功的报告报上去,上面的批复回文很快就会下来。 这次,对临城站行动组来说,将又是一次大丰收,纪成林一个少尉军衔、行动队副队长的职务那是跑不了的。 那他自己呢,多半是副队长扶正、晋升中尉军衔,这速度也是相当的快了。 至于师兄,最好也能够扶正,不然吴剑光那个家伙总是喜欢插手行动组的事情。 听了王韦忠的话,方如今笑道:“也是,让老纪过过官瘾!”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倒是给纪成林弄了个大红脸。 戴氏兄弟是头一次见到方如今本人,虽然他们之前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方如今的事,但这次见到本人,给他们的感觉又是不一样。 这位队长太年轻了,脸上稚气未脱,如果不知道底细,简直就是个刚出学校大门的学生。 听说纪成林之前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后来自从跟了这位方队长之后便屡立奇功,在南京处本部那里都挂上了号,即将被提拔晋升军官,令一众兄弟们都羡慕的很。 所以,在听说被安排到方如今身边做事时,兄弟二人也是心情激动,暗中发誓要跟着方如今好好干,将来有朝一日也能像纪成林那样鲤鱼跳龙门。 几人在这边聊着天,那边的步兵排长已经做好了交接工作,大步了过来。 在闲谈中,他无意中说起了一件事,立即引起了方如今和王韦忠的注意。 原来,他们在歼灭了企图逃走的四个日本特工后,向夏家仓库这边赶的时候发现了一辆轿车的踪迹,那辆车一直向西,开的极快,排长当时以为是临城站追击日本间谍的车辆,便没有第一时间报告。 方如今一听,马上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在赶来的路上也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黄包车。 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任何人和任何车辆都值得怀疑。 日本间谍虽然多数都被消灭了,但还要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尽量地将其行动过程还原,这对案件的侦破有着重要意义。 追查轿车的事,王韦忠自然会去安排,由那名排长配合。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众人便各自离开。 一个小时之后,远在数百里的上海。 特高课课长松井直辉脸色铁青地端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一名脑门铮亮的秃头中年男人。 秃头男人被松井直辉盯的心中发毛,脸色惶恐不安地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松井直辉面色深沉,抬手指着窗外临城的方向,狠声训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怎么给稻叶君发的电文,为什么会没有提醒他暂停一切行动,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松井直辉转头看着秃头男人,问道:“石川什么时候到临城?” 秃头男人脸色一苦,急忙回答道:“要明天中午以后了,我们本来是要安排他今天一早就出发的,但他说有事,所以就推迟了一天。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松井直辉哼了一声,脸色是越发的难看,“我对你们足够的信任,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让我省心,三浦和一是这样,稻叶是这样,连石川也是如此。哼,石川晚去了一天,等待他的是一个比原来的情况更烂的摊子,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能重整旗鼓,挽回临城的被动局面,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面对松井直辉的怒火,秃头男人低头不语,石川纯次可不是他能劝的动的,再说了,石川纯次的临城之行实在是太仓促了,人家总得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吧。 松井直辉开口道:“这样,以后联系石川君的电报,都通过宫阪君转递,此人思虑周全、行事稳健,在关键时刻可堪大用。” “哈依!”秃头男人赶紧顿首,看了看一脸怒容的松井直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课长,那稻叶君那边呢?” “先看看石川君是如何处理的吧?尽管他是我的学生,犯了如此大的错误,可我也不能包庇他,不能坏了特高课的规矩。”松井直辉的脸色虽然依旧难看,可是心头却是一松。 偷袭夏家仓库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稻叶昌生撤离的动作很快,没有被中国特工给咬住,只要他们能够趁黑夜逃离市区,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么这一次的危机还是有可能撑过去的。 他心里虽然有气,但稻叶昌生毕竟是他的嫡传弟子,要说狠心处置了这个弟子,他也实在是下不去手。 这个时候,松井直辉想起了川本草介,如果川本在稻叶的身边,一定能劝动稻叶。 秃头男人走了之后,松井直辉当即拿起电话,接通之后道:“马上通知北山君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在从夏家仓库返回临城站的汽车上,戴建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偷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面的方如今。 方如今靠在后背上,手指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 一旁的纪成林一言不发,他知道队长肯定是在琢磨事情,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戴建业有些好奇,总觉得方如今沉稳的并不像是个年轻人,即便是大哥都不如他。 车里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戴建业本来身材就高,坐在座位上更加显得局促。 纪成林发觉他走神了,便轻声提醒道:“建业,你的任务是保护队长,应该看着车的前方,而不是我们两个。” 对于戴氏兄弟二人,纪成林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两人神出鬼没,身手不错,做事也很利落,不过他们更多的是充当矛的角色,而现在他们作为方如今的贴身警卫,是盾牌,这个过程还需要适应。 哥哥戴雷平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弟弟戴建业的性格要外向的多,还需要一些时间。 纪成林深知方如今安危的重要性,他希望这兄弟二人能够尽快地适应新的岗位,从而确保方如今的安全,这样自己才能放心。 被纪成林这么一说,戴建业面露尴尬之色,急忙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这时,方如今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纪,还记得咱们快到夏家仓库的时候看到的那辆黄包车吗?” 纪成林点点头:“记得,鬼鬼祟祟的,看到咱们的汽车,就钻到了小巷子里,一定有古怪。要不是咱们还有正事,我肯定要上去盘查一番。” 方如今道:“咱们得想办法找到此人。” 纪成林面露难色:“队里人手现在有些紧张,怕是……” 日本间谍留给方如今的线索是不少,哪一条线索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查证核实,工作量非常的大,队里的人手确实是捉襟见肘。 “不用咱们的人。请罗二爷出面。” 纪成林一拍大腿,激动地道:“嘿,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在临城的地面上,罗二爷找个人不在话下,尤其是那人坐的是黄包车,起码那车夫肯定能找到。” 车子又往前走了一段,纪成林道:“队长,眼看着你又要升官了,一直住咱们站里的宿舍可不成,要不明天我出去给你找个房子吧?” 自从方如今加入了临城站之后,他原来租住的亭子间基本上就没回去过,站里的宿舍条件比亭子间好多了。 方如今确实也是想着换个住处,但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考虑。 对于纪成林的好意,他也只能是表示感谢。 别看探针小组死伤殆尽,但接下来他还有好几件十分棘手的问题要处理,也是无暇顾及。 纪成林见方如今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话锋一转道:“队长,我听说情报组那边要来个副组长。” 方如今最近一心都扑在案子上,对站里的事很少打听,消息相对闭塞。 “你是说这个副组长是从外面来的,不是赵旭天?”赵旭天才是胡德胜的心腹,原本最有可能当上这个副组长,但现在看来此人多半是没戏了。 “赵旭天?就凭他那点本事,也配当情报组副组长?要不是他,那个闫建波早就被咱们抓了活口了。”说起闫建波的事,纪成林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这个副组长是哪儿的?”情报组的新鲜血液的到来,会不会对行动组,特别是他方如今产生什么影响,这才是方如今最为关心的。 “听说是上海!” 第三百〇五章 密见三浦 深夜之中,薄雾轻轻。 位于城南清河镇青林湾一带此时显得尤显清凉一些,因为河水在这里形成的一个水湾,大约有五六亩的面积,湾中遍植荷花,四下里尽是柳树和桑椹树,是个消暑纳凉的所在。 若是在早些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都会来这里避暑纳凉。 水湾里荷花长得很旺盛,满湾的荷叶一片碧绿,在深夜薄雾的映衬下,犹如一个个挺身而立的哨兵。 忽然,荷花丛中驶来一艘小舟,小舟过处,荷叶迎之避开,一缕缕船桨划水声传来,随着那分开的荷叶逸向四面八方。 不多时,小舟轻轻靠岸,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船夫佝偻着腰将缆绳系在岸边的大柳树上,拍拍手,朝着小舟的回望了一眼。 水中碧荷丛丛,小船镶嵌在荷花丛中,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弯腰从船舱中走出,在老船夫的搀扶下上了岸,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老人家,真是辛苦了。”中年男人微笑着说道。 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眉目慈和,举止从容,皮肤虽然晒得微黑,却有一股让人情不自禁感觉亲近的力量,身上灰色长衫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手里拎着一只藤编书箱,看样子书箱挺重,以至于他的膀子一高一低。 可即便如此,那男人仍旧腰背挺直,步履从容,无论何时何地,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眼内的一切都让他充满了喜悦。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老汉应该做的,祖祖辈辈都是在这水上讨生活,干的就是这个活计。倒是先生深夜乘船赶路,那才是辛苦。” 中年男人苦笑道:“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也是因为囊中羞涩,这才同人家拼船赶路,这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时辰,到了临城都已经是深夜了。” 老船夫渡过不少的客人,像这么和蔼的还真没有几个,当下便道:“是啊,如今这世道,做什么都难。我看先生像是读过书的,到了临城肯定能够闯出一片天地。” 中年男人将藤编书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老人家,这是船资,你收好了。” 老船夫乐伸出粗糙的大手,呵呵地将钞票接了过去,揣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先生,这里距离市区可不近,这么晚了,赶路不方便,我劝您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等天亮了再走。” 中年男人点头道:“老人家说的是,方才在船上我听临城市区方向有打枪的声音,确实够乱的。” 老船夫叹口气:“可不是嘛,城里天天打枪,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都民国这么多年了,仗还没有打完……” 听着老船夫的唠叨,中年男人并没有说话。 兴许是老船夫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太多了,赶紧止住话头,道:“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把正事儿都忘记了。先生,若是您不嫌弃的话,今夜就宿到我们家里吧?” 中年男人道:“老人家,这如何使得?” 老船夫道:“我看你是个好人,这大半夜的,你去哪里找宿头。家里就我和老婆子两个人,你若是不嫌弃就住我儿子屋子,我那老婆子爱干净,别看儿子在城里当警察,几个月也不回家,可他那屋子收拾的干净着呢,平时就是连我也不让进。” “那就叨扰了!”中年男人拱拱手。 老船夫的家就在岸边不远处,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屋里的油灯还在亮着,听到脚步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推开门走了出来,老船夫给中年男人介绍了一下,这就是他的老婆,并跟老婆说明了中年男人的来意。 老太太倒也通情达理,招呼着中年男人进去坐,桌子上还摆着四个小菜,一壶老酒,虽然并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在深夜中能够吃上一口热菜,还是很不错的。 中年男人落座,在夫妇二人的热情招待下吃完饭,便早早歇息了。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之前听到的枪声仍旧在脑海中回荡。 不多时,隔壁的屋子传来了老两口的对话声。 “他爹,你说儿子总也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是忙嘛,穿着官衣,人就跟被栓了根绳子一样,凡事不由自个儿。” “可是,他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六了,这老不想着讨老婆,还等到什么时候去?山下庄村他刘姨给介绍的那个姑娘我感觉不错,就想着让咱儿子回来相看相看,可是他一直说没时间……” “你就是瞎操心,孩子大了,有他的主意。你儿子现在是城里人了,还是个吃皇粮的,这讨老婆的事情,不急,不急!” “你个死老头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老邓家延续香火,你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可没说不着急!但是就咱们两个急也没用啊,没准哪天给你带个城里姑娘回来呢。” “城里的姑娘都跟娇小姐似的,打不了鱼,下不了田,也肯定不如他刘姨介绍的那个屁股大,能生养……” “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都早点睡吧!” 中年男人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天刚刚蒙蒙亮,中年男人便起了床,将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的茶壶下,便拎着自己的藤编书箱离开了老船夫的家。 一早,纪成林便等在了方如今的办公室门口,跟他一起的还有戴氏兄弟。 纪成林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方如今道:“都拍好了。” 方如今点点头,简单洗漱之后,便换了身便装准备出门。 戴氏兄弟见状,急忙跟上。 方如今回头看了看他们:“你们两个就不要去了,在队里先熟悉熟悉情况。” “队长,我们是你的警卫,你到哪儿,我们哥俩儿就得去哪。”戴建业说。 “这次先不用你们跟着。” “可是……”戴建业还要说,被哥哥戴雷平拉了一下袖子。 等方如今下了楼,戴建业这才扭头问道:“哥,王组长可是让在咱们寸步不离地保护队长,他怎么就……” 戴雷平看看四周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这你还看不出来,队长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咱们知道。你以后在方队长面前少说话,他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明白吗?” 戴建业抓抓头:“好像明白了。” 戴雷平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什么叫好像明白了,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戴建业赶紧道:“那……那我明白了!” 他说完下意识地朝着楼下看了一眼,方如今的车刚刚驶出了临城站的大门,就从办公楼里匆匆跑下来两个人,钻进了一辆轿车,紧跟着也开了出去。 戴建业皱眉道:“哥,那两个人不咱们行动组的吧?” 这一幕也被戴雷平看到了,他想了想说:“咱们兄弟一直都在外面,组里很多人我也不认识,不过,咱们可以问问。” 戴雷平下了楼很快就回来了,他告诉刚刚出去的那辆车并不是行动组的,而是情报组的。 “哥,我看那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会是盯着方队长的吧?” 情报组和行动组之间的矛盾,站里是个人都知道,即便戴氏兄弟之前都是出外勤任务,也是略知一二,戴雷平道:“有这个可能,刚才那两个家伙的长相都记住了吗?” 戴建业用力地点头回答:“都记住了。” “那好,以后留意着这两个家伙点,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放心吧,哥!要是他们胆敢对队长不利,我弄死他们!” “胡闹!” 纪成林开车载着方如今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寺庙中,这时庙门刚刚开了没多久,但是烧香的香客已经来了不少了,尽管头一道香没轮着他们,但能够紧跟着第一炷香后面烧香,也更加能够显示他们在佛祖面前的诚意。 方如今和纪成林并没有随大流去烧香,而是来到了寺庙中的一处偏殿之中。 进了门,纪成林警惕地在殿中扫视了一番,轻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穿着长衫、头戴礼帽的男人便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 “方长官,您找我有急事?”此人正是三浦和一。 纪成林走到店门口警戒,方如今公文包中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这是昨晚偷袭夏家仓库被击毙的日本特工,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他们的头目和骨干。” 三浦和一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昨晚的枪声是怎么回事,他打开信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面色惨白的死人照片,而且不止一张,足足有近二十张。 “这……这……” 三浦和一的手都有点抖了,这些照片里还真有几个认识的,在去见稻叶昌生的时候见过,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探针小组的成员。 “有没有他们的头目?” 三浦和一这才缓过神来,咽口吐沫道:“没有!我见过他,我可以肯定,这里面没有他!”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探针小组的组长不参加一线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此人的落脚点,你再想想,他们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三浦和一道:“此人行事极为谨慎,从不肯向我透露过多的信息,实在抱歉。”m.cascoo 方如今点点头:“那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 “即使你不问,我也正好向你报告呢。”三浦和一说,“这些天我天天都在大街上转,还真的发现了伊藤广志的踪迹。” 他很清楚,他和伊藤广志两个人到了最后只能活一个,如果能够尽快地找到伊藤广志并将其踪迹报告给方如今,自己就能占得先机,所以在这件事事上,他是不遗余力的。 伊藤广志也是他的下属,他曾经详细地看过伊藤广志历次行动的总结报告,可以说,了解伊藤广志的一些手法和习惯。 就在昨天下午的时候,三浦和一化装后去了几个伊藤广志可能出现的地方,还真的让他有了收获。 发现伊藤广志的地点在金牛湖的一处码头上,当时三浦和一本想一直跟踪下去,奈何当时码头上的人太多,挤来挤去,目标便消失了,三浦和一也不知道伊藤广志上了哪条船。 “三浦君,伊藤广志出现在码头,这能说明什么?如果他当时只是从那里偶尔经过,那么你的线索便没有任何的意义。”方如今疑惑道。 三浦和一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方队长,请相信我,这条线索非常的重要。当时,伊藤广志还带着一大包的吃食,我敢确定,那些吃食可不止一天的量。” “吃食?你怎么确定他带着的是吃食?” “他当时从包里掏出来吃了一口,是烧饼,死面的,这种食物相对容易存放,不容易腐烂。” 方如今微笑着看着三浦和一:“看不出来,你对我们中国的食物还挺有研究。” “不敢,不敢,这都是工作需要,正所谓知己知彼……” 现在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己,彼也不是原来的彼,三浦和一这句话到了嘴边,方知失言。 方如今摆手道:“无妨,话说错了没有关系,事情办对了就行。你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我们将立即展开对伊藤广志的行动。不过,届时还需要你的配合。” 三浦和一不愧是老牌的日本特工,不仅对自己的手下行为习惯了如指掌,而且有着较强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个人将来若是使用得当,绝对是对付日本特高课的一把利刃。 三浦和一忙道:“配合自然是应该的,只是我担心……” 方如今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担忧,宽慰道:“我对你的化装技术有着足够的信心,这些天你就继续蹲守在码头附近,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之后立即报告。我会派人协助你!” “不!方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现场人多眼杂,万一……” “你是担心知道你身份的人太多?这个我也替你考虑好了,你只需选一个特定的地点,能让我和他发现你就可以了。”方如今伸手一指纪成林。 知道三浦和一身份的人越少越好,他自然也不想为了一个伊藤广志就暴露了三浦和一,这笔账不划算。 三浦和一微微松了口气,他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若是被特高课的人发现他已经暗中投靠了中国情报部门,他和他的家人就死定了。 “三浦君,这件事办好之后,我会立即安排你回到上海,届时会奉上一份大礼!” 大礼? 三浦和一暗自苦笑,能够在松井直辉面前勉强过关,就已经烧高香了,其他的真不敢奢望。 第三百〇六章 善财童子 昨天夜里,几乎就在刺杀行动进行的同一时间,马宝冒充供电公司的工人进入那座宅子之后,按照计划很快就制服了那两个日本特工,夏秉德的女人和孩子被顺利地解救了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俘虏的日本特工并没有马上被转移到临城站,而是由马宝对他们就地进行了审讯。 审讯过程中,还是疏忽了一些,一个当场咬舌自尽。 另一个虽然开口了,但他所知道的信息并不是很多。 探针小组层级管理分明,这两个日本特工无法接触到小组骨干知道的信息,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看守夏秉德的女人和孩子,至于夏家仓库存放炸药的消息来源,他们并不知道。 甚至,昨夜的刺杀和针对夏家仓库的具体行动计划,这两个人也不知道。 他们满以为今天一大早就会有人通知他们转移,不成想等到的却是临城站行动组的抓捕。 得知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平安无事,夏秉德决定亲自来临城站登门道谢。 在方如今出发去秘密会见三浦之前,夏秉德的电话就打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方如今告诉他不必来临城站,两人便约了九点半在一个茶馆见面。 方如今在秘密会见了三浦和一之后,立即赶往了约定的茶馆。 进了包间一见面,夏秉德便对着方如今深深一躬,道:“方队长,这次她们母子二人能够脱险,全赖方队长和众位兄弟之功,这救命之恩,夏某没齿不忘。这是夏某的一点心意,还望方队长莫要拒绝。” 夏秉德这份心意足足有十根小黄鱼,出手也算是阔绰了。 “夏老板,无需客气,这次行动成功,你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昨天袭击夏家仓库的日本间谍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 “不,不,都是夏某一时糊涂,一念之差,几乎被日本人利用,几近成了汉奸走狗,这个时候方队长能够拉我一把,这份恩情,我夏秉德这辈子都铭记于心。以后但凡方队长有什么吩咐,夏某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这话倒不是客气,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柳田有志以他的女人和儿子性命想要挟,夏秉德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没有方如今的及时介入,自己即便再怎么不情愿,可为了保住亲人的性命,也没得选择,还是得按照日本人的要求做下去。 至于后果,夏秉德也不是没有想过。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些日本人既然将自己拖下了水,就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一直到把他身上的价值压榨完才甘心。 方如今哈哈一笑:“夏老板,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党国立过功的人。没有你的配合,这次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我想,你虽然不一定会想着出现在我们的叙功报告上,但在临城地界上,有什么小事关照一下,我还是能够做到的,这也算是我对夏老板的积极配合我们这次行动表示的一点小小谢意。” 夏秉德闻言大喜,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还能傍上临城站这棵大树。 不过,他还是有一事担心,便道:“方长官,此次夏某办了糊涂事,您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可是站里其他的长官?” 方如今知道他的是担心站长他们找他的麻烦,毕竟虽然说夏秉德是被日本间谍所胁迫,并非主观意愿,可就看怎么说了,若是有人非揪着不妨,给他扣一个汉奸卖国贼的帽子是没问题的。 “站里的长官那里我自然会为你说话,此案是我一手经办,相信各位长官还是会给我这点薄面的,只不过届时夏老板还要再破费一些。” 站长和吴剑光那里是必须要打点的,吴剑光见钱眼开,绝对不会跟钱财过不去。对于站长而言,夏秉德只是个小角色,法办了夏秉德,也没有什么好处,让夏秉德知错就改是最好的结果。 夏秉德闻言连声道:“是,是,是,夏某也考虑过这件事,各位长官为夏某担着风险,夏某是该所有表示的,一定重谢,一定重谢。” 方如今摆摆手:“担着风险的事就不必提了,夏老板权也不必刻意的破费。” 夏秉德眉头微微一皱:“夏某一时没听明白,还望方长官为夏某解疑释惑。” “夏老板是生意人,我们长官也想做点小生意,只是一直找不到合作的人。通过这件事,我对夏老板也是有所了解,我看夏老板就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夏老板可否愿意再成立一个新的公司?” 夏秉德作为生意场上的人精,如何还能听不明白,当即道:“当然可以。夏某这就着手准备,届时这公司的股份如何分配,请方长官拟个名单给我,我一定会让您和各位长官满意。” 他暗暗感叹,这位年轻的长官可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 若是一次性“孝敬”,看似那些长官们得到的不少,可哪有开公司得干股更加的实惠,这公司根本就是一棵摇钱树。 当然了,他夏秉德也不会吃亏,公司里有各位长官的股份,彼此之间拉近了关系不说,将来一旦遇到事情之后,谁也不会袖手旁观,这对公司而言必将无往不利。 “好,既然如此,我就代我那几位长官向谢谢夏老板了。” “不敢,不敢……敢问方长官,这公司开了之后,做哪方面的生意?”夏秉德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是名义上的老板,但公司的决策和经营还是要听方如今这个临城站的代言人的。 “粮食、药品、布料、电材等等,什么赚钱咱们就做什么,夏老板尽管大胆去做。”方如今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犹如站长和吴剑光的善财童子。 “明白,明白!请方长官和各位长官放心,我夏秉德一定竭尽全力。”夏秉德满心欢喜,自己也是因祸得福了。 夏秉德走后,纪成林问:“队长,您之前不是说想着开一家车行嘛,为什么不跟夏老板说?” “车行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搜集情报,跟夏老板的公司性质可不一样。而且,开车行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才是幕后的老板。” 原来是这么回事,纪成林连连点头。 方如今和纪成林正要离开,令辉敲门进入了包间之内,拱手道:“见过方长官!” “老马找到了?”方如今有些诧异地问。 罗茂云答应天黑之前给找到老马,看来是有消息了。 “不错,我就是奉了二爷的命来知会您一声的。请方长官移步,我这就带您去见老马!” 半小时前,令辉的电话打到了行动队,被告知方如今去了茶楼,他这才匆匆赶来。 方如今起身就要走,令辉忽然道:“方长官,敢问您来这里带了几个手下?” “只有老纪一人,怎么了?” “那这事情就点奇怪了,我上来的时候发现一楼有两个人一直盯着楼梯的方向,还以为是您的手下,看来不是。” 常在江湖上混的,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方如今淡淡一笑:“多谢提醒!这两个人我知道,不用管他们,一会想办法把他们甩了就行。” 令辉诧异,看来那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早就在方如今的掌握之中。 说罢,方如今向纪成林使了个眼色,纪成林会意,转身下了楼。 方如今对令辉道:“走吧,咱们走传菜的通道。” 两人当即从二楼的包间出来,通过传菜的专用楼梯下楼,穿过后院来到来到大街上,叫了两辆黄包车,上车扬长而去。 老马被暂时安置在一处宅子中,宅子不大,但位置十分偏僻。 一进门,令辉向方如今简要地介绍了发现老马的经过。 原来,他们发动人手寻找老马之后,在今天一大早,便有人在城西的一座石桥的桥洞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老马。 当时,老马一身的酒气,就像是喝多了醉倒在了桥洞下的一般。 “方长官,真正了解老马的人都知道,老马当年在一场豪赌之前喝了酒,导致那场赌注输掉了,老马为此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明志,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 “陷害他的那人,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个故事,结果弄巧成拙。” 方如今走到窗前,老马此时已经清醒了,但面容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令辉道:“老马,这是方长官,专程过来问话的,你可不要有所隐瞒啊!” “是,是,是……”老马企图挣扎着起身,他看令辉对方如今如此的恭敬,便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老马,你躺着回答便是,不必起来!”方如今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昨天在去赌坊的途中,是不是遇到了熟人?” “回长官,的确是遇到了一个熟人,不过严格地来说,我和他也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可能你已经知道了,此人就是之前在赌坊里大杀四方的那个年轻人……” 随着老马的叙述,当时的情形一暮暮地展现在了方如今的眼前。 老马觉得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手段,着实不一般,故而在半路上遇见之后,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一直在那人的身后跟着,自以为没有被发现,岂料这一切根本就没有瞒过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进了一个杂货铺,老马没敢上去跟着,便在一家糕点店门口等着。 岂料,不多时那年轻人竟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还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这一切,令老马大为诧异。 闲谈之中,那年轻人对老马在赌桌上的手段十分的佩服,便想着讨教一二。 老马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赌技如此高超的年轻人了,虽然作为老江湖的他,也知道此人的出现并非是为财而来,而是给人设局,其背后目的并不为人所知,但老马是个赌痴,见到这样的同行,心里便痒痒的很。 两人当即便前往了一个酒馆之中。 只不过当时老马并未在意,这个酒馆距离他们见面的地点距离不近,年轻人的理由是那里的酒菜不错。 酒桌上,两人大谈赌术,相谈甚欢。 老马担心扫了那年轻人的兴致,并未透露多年前自己戒酒一事,而是破例喝了两杯。 年轻人说自己有事也没有多喝。 直到后来老马被救回来之后,老马通过回忆才搞明白,这个年轻人在席间一直都在套他的话,比如老马是怎么发现他的,是不是早就盯着他了,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只可惜,当时的老马一心都在跟对方切磋交流赌术上,并未察觉到其言语背后的深意。 后来,老马不知为何头昏脑涨,成了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被帮会的小兄弟发现之时。 “老马,你好好回忆一下,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提到的?”方如今问。 老马揉着太阳穴,努力思索着。 令辉补充道:“发现老马的时候,他仍然不省人事,应该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药。一般情况下,临城大部分的河水都是在凌晨两点钟达到满潮,唯有老马被丢弃的那条河,涨潮时间是在天亮后不久。如果我们再发现的晚一点,老马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 方如今点头,大概是那年轻人对临城的水系并不是很了解,老马被丢弃的那条河虽然十分的偏僻,但年轻人错误地估计了涨潮的时间,老马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为了不给老马太大的压力,方如今和令辉暂时走到了院子中,让他好好地去回忆。 令辉看着方如今道:“昨夜城北枪声大作,我们二爷说了,方长官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实在是令人佩服。” 在夏家仓库歼灭日本间谍的事,虽然并没有大肆宣扬,但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罗茂云。 方如今淡淡一笑:“令大哥说笑了,这都是长官们一手策划的,我只不过是跑跑腿而已。” 令辉也是报以微笑:“方长官,这事儿可瞒不过我们罗二爷。夏老板的外室和孩子是您派人救的吧?” 方如今没说话,帮会打听消息的能力果然不一般,马宝的行动已经十分隐秘了,可还是没有瞒过罗茂云,而且这么快就被对方知道了。 令辉又道:“此事请方长官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只限于自己知道,绝对不会到处乱嚼舌根子的。” 有时候,一个人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令辉把握的很好,他也敢于当面讲出来。 方如今道:“无妨,我相信罗二爷和令大哥的人品。请令大哥转告罗二爷,明天我想当面见见他,有些事还要同他商量一番。” “好,此话我一定带到!” 第三百〇七章 惊闻消息 老马虽然醉了一场,但常年游走于赌桌之间的人的脑子怎么可能不好使呢? 在方如今和令辉正在院子中闲聊的时候,他已经回忆起了关于那个年轻人的相关情节。 据他回忆,那个年轻人应该是着急要去什么地方,是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之前有个细节被老马忽略了。 年轻人在一个巷子口下了车,本来是要快步进入那条巷子的,但是很快他又走了出来,故作没有发现老马。 然后,就是偷偷地绕到了老马的身后,进而将老马诱骗到酒馆…… 方如今思索了一番,照着老马的这个说法,年轻人当时要进那条巷子,说明他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在巷子中,或者是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不过是老马的突然出现,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随后按照老马指出的地址,方如今先回了站里,命纪成林对那条巷子周围进行了详细的搜查,结果在这条巷子东南一里地的地方发现了一座空置的公寓。 “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 方如今接到了纪成林的电话,将这个地址默默念了一遍。 “队长,这里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了,但还是发现了多人居住停留的痕迹,根据周围的居民提供的信息,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年轻人,而且不时会有人过来找他们,有时候会停留很长时间,一直都是门窗紧闭,窗帘一天到晚都是拉着的,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照片辨认过了吗?”方如今问。 “辨认过了。有两个人曾经出现在了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之中,其中一个是在库房里被戴建业干掉的那个安放爆炸装置的,另一个则是突围时死在的汽车旁的家伙,我猜他们应该都是小头目。” “可惜了,他们的身份我们无从得知。”方如今感到有些惋惜。 “队长,我们还发现了另外的一条线索。” “哦,快说!” “这件事说来也是巧了,闸弄口有个叫作张兴福的人去仓桥街串亲戚,曾经见过闸弄口五十二号公寓中的一个人,那人好像是去仓桥街的一处宅子看房子,经过指认,正是死在汽车旁的那个日本间谍小头目。” 稻叶昌生万万没有想到,行动之后的集合地点,他只告诉了远藤和香川两个小组组长,而远藤在一次踩点时被人无意中给认出来了。 “队长,我现在马上就去仓桥街。” “嗯,我现在也抓紧时间赶过去!” 方如今放下电话,刚要出门,一名行动队员便过来报告说,经过赌坊里的管事、伙计以及海棠姑娘的辨认,那个曾经出现在赌坊之中的年轻人并不在被击毙的日本间谍之列。筚趣阁 其实,这个结果早就出来了,只是一大早方如今便离开了临城站,所以手下一直没有机会向他汇报。 这个日本间谍极有可能还活着,方如今对他很感兴趣。 与此同时,这名行动队员还向他汇报了另外一个情况,经过王韦忠对夏家仓库周边的搜查得知,高升旅店曾经是日本间谍在行动前的落脚点,老板和伙计已经通过照片确认过了。 高升旅店和夏家仓库的距离很近,这些日本间谍的胆子的确很大。幸亏之前王韦忠的行动非常的周密,借用货物进库之际,将人手埋伏进了库区。 方如今走出门,戴氏兄弟立即跟在了身后,这次方如今倒是没有说什么,三人一起驱车赶往仓桥街。 与此同时,金牛湖畔的一个小村之中,精神萎靡不振的伊藤广志绕开晾在院子中的渔网,慢悠悠地来到了门前,对面就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是金牛湖。 伊藤广志站在湖边深吸了一口气,靠着一棵大树一屁股坐了下来,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 昨天晚上又是一夜没睡,搞得他现在都没有精神头。 这些天因为压力大的缘故,他的睡眠质量变得越来越差,一开始是半夜惊醒,到了后来干脆睡都睡不着了。 他自付能力在第三情报组之中算是强的,只可惜不是组长三浦和一的嫡系,工作没少干,急难险重任务没少出,可到头来升迁的速度并不快。 自从来到临城之后,伊藤广志一直感到十分的不顺利。 先是两次接头失败,第二次再次被派到临城来,依旧是困难重重,差点又当了三浦和一的替罪羊。 自己这副样子就是回到临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毕竟三浦和一同松井课长的关系更加亲密,自己人微言轻,谁肯轻信自己的话。 伊藤广志决心要找到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证据,可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坐起来谈何容易? 一方面要躲避中国情报组织的追捕,另一方面,还要时刻防着三浦和一给自己使绊子。 尤其是这几天,临城市区内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从前天晚上的那起刺杀事件的手法看来,多半是自己的同伴们干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伊藤广志猛地转身一看,见来人是自己曾在上海总部的同事石渡庆行。 按照纪律,他不能单独联系在临城潜伏的特工,但是自己现在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是向石渡庆行求助。 石渡庆行算是他当年在总部谈得来的朋友之一,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闲话聊天,只不过自从石渡庆行被派往临城之后,两人一直没再见过面。 石渡庆行看到伊藤广志没精打采的样子,便笑着说道:“怎么,昨晚又没有睡着?” 伊藤广志叹了口气:“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什么进展也没有,我怎么能够睡得着!” “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你现在就是在走背字儿,我劝你去庙里好好拜拜!或者是让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最近的时运怎么样?我跟你说,我最近的打卦的本事可是又精进了许多。” “胡说八道!” 伊藤广志深知石渡庆行此人除了特工工作任务之外,平时最喜欢研究中国的易经八卦、麻衣相术之类的。 他挥挥手,嫌弃地说道:“一边去,你那一套糊弄鬼呢?还用在我身上?我找你是向你求助,可不是求神拜佛的。” 石渡庆行笑的更厉害了,嘿嘿道:“伊藤君,你这个人就是太不苟言笑,有些不太合群,不然以你的能力,早就不是今天的这副模样了。虽然你不信我的本事,但我看你最近印堂有些暗,时运确实不好。” 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道:“我给你画几道符,镇镇邪气,保你顺顺利利!” 伊藤广志翻了个白眼道:“石渡君,别忘记了咱们的身份、使命和任务是什么,你这样跟神棍似的,万一哪天被总部的人发现了,岂不是要你的好看?” 石渡庆行闻言收起笑容,长叹一声道:“伊藤君,临城这里是天高皇帝远,原本是个不错的所在。前几年,我在这里虽然说在情报工作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吧,但上面交待的任务一样也没有落下,总体来说,日子过得也舒坦。” “可是,自从前几个月,临城的风声一下子便紧了起来,接连几个情报小组被中国情报部门破获,咱们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不瞒你说,官巷口处决十名同伴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看着,真是太惨了。你说说,咱们这些人每日出生入死,可到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任谁看了不觉得心酸。” “从那天起,我彻底地明白了,帝国的伟业需要咱们创造,可是咱们自己的生活也得过好,人生短短数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像是那天被处决的池田君等人,也就是二十多岁,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最可悲的是,他们的尸体都不能运回到国内,只能是在异国他乡的乱葬岗埋葬。你说说,无法魂归故土,他们现在就是一个个的孤魂野鬼……” 说着,石渡庆行的眼圈一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悲伤愁苦的情绪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 良久,伊藤广志道:“石渡君,你应该知道,咱们自从加入了这行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为帝国牺牲一切,直至生命,难道这些誓言你都忘记了?” 石渡庆行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忘记!可是,你想想,你那么卖力的为了帝国,为特高课做事,到头来呢,还不是被三浦和一陷害,这样对你来说公平吗?我要是见到了三浦和一,我就直接杀了他,免得回到上海之后又被他告刁状!” 三浦和一是他的上司,但石渡庆行说起话来可是丝毫没有把三浦和一当回事。 “伊藤君,我知道你心里急,作为老朋友,我也非常想帮助你,但是现在的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我们小组已经接到了蛰伏的通知,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很难说!这不,昨晚,城里又闹翻了天……” “等等,我听到昨天又打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藤广志所在的小村子位置偏僻,消息闭塞。 “又有人搞了几场刺杀,其中一个是针对二十六师副师长朱克坚的,还有一个是针对情报的二当家罗茂云的,不过这两个都失手了。只有针对市政委员会副秘书长叶彪的刺杀成功了。” “太好了,一定跟是咱们的人干的。正好,可以给中国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我们不是那么好惹的!”伊藤广志觉得很提气。 石渡庆行有些奇怪地看着伊藤广志:“伊藤君,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别看石渡庆行平时有些油腔滑调的,但他这种性格刚好周围的中国人打成一片,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也是喜欢到处串门,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伊藤广志一听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除了刺杀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听见什么风了?” 石渡庆行也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伊藤广志,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伊藤广志忙摇头:“你觉得我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够知道多少城里的消息?” “也是!”石渡庆行用力地点头,“现在城里几乎都传遍了,昨天晚上,刺杀事件发生不久,在城北运河边的富义仓附近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当地的驻军甚至都出动了,枪声响了很长的时间。” “今天一早,我就听说好像是咱们特高课的人盯上了富义仓,结果在晚上偷袭的时候,遭到了埋伏,死伤二十余人,几乎全军覆没。我听了之后,到现在心还悬着呢!我觉得你最近还是避避风头的好,这段时间老实点,别犯在那些中国特工的手上。” 伊藤广志心头剧颤,轻舟小组、清水小组的事情这才过去几天,中国情报部门又有大动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渡君,知道的偷袭仓库的具体身份吗?” 石渡庆行却是一撇嘴,斜靠在一棵大树上,欠着身子,故作神秘的说道:“迟钝了不是?全临城的情报小组都已经进入了蛰伏状态,就跟我一样,巴不得钻到洞里去呢。胆敢在这个风口浪尖那里出来搞事情的,肯定是总部直属的人马。我听消息说,这次松井课长对派到临城来的三浦组长颇为不满,又暗中派了一伙人来,估计就这是这伙人,可是照现在看来,这伙人的行动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石渡庆行的消息一向灵通,伊藤广志一听不由得一惊,连总部派来的精锐都栽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虚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想着去找三浦和一暗中投靠中国情报部门的证据,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回想几次险而又险的经历,当真是令人后怕,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成了中国特工的俘虏,或者是死在中国特工的枪下。 伊藤广志越想越是心神恍惚,心中更是没底。 今天本来是找石渡庆行给自己出主意和帮忙的,结果带他来的是一个好坏消息,伊藤广志感到备受打击。 他越想越怕,轻声问道:“消息准确吗?你怎么知道总部又派人来的事?” “嘿嘿,伊藤君,实不相瞒,我这次很有可能要时来运转了,哈哈哈……” 伊藤广志疑惑地看着他,石渡庆行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做不得假。 “伊藤君,这么跟你说吧,我的老师就要来临城了。” “你是说石川……?” 石渡庆行笑得更加得意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石川老师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只是他调到总部的时候,我却来了临城,没有沾他的光。哈哈,这下好了,他临危受命来临城主持大局,也该是我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第三百〇八章 无故失踪 伊藤广志听石渡庆行说话,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寒,脑袋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按理说石渡庆行的老师石川来临城主持大局,他的日子也应该好过一些,可是,石川的到来,也说明临城的局面已经崩坏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松井课长不会派石川前来的。 石川在总部机关露面的机会不多,但在机关内部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神奇传说。 民国十七年,石川曾经参与过对时任东北王的刺杀行动,这次刺杀行动直接导致了后来实力强劲的东北军的分崩离析,诺大的东三省成被日军占领。 民国二十二年,石川又曾经率队执行过针对东北军抗日将领马展鹏的刺杀,这次行动虽然因为有人事先告密没有成功,但也得到了特高课高层的一致肯定。 石渡庆行兴高采烈,可伊藤广志越听越心寒,右眼皮子直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石渡庆行看着伊藤广志吓得不轻,有些诧异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在总部曾经得罪过我的这位老师?你不用怕,即使你们之间有一些纠葛,我也会帮你说话的。石川老师人不错,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他知道伊藤广志这些年在特高课一直郁郁不得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一个过硬的靠山,总是被有背景的人排挤,所以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是以听到石川来临城主持大局便担心的不行。筚趣阁 可是伊藤广志却知自家事,石川的到来,说明松井课长已经对临城的局势相当的不满了。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他伊藤广志,若是自己再不抓紧时间自证清白,可想而知,等待他的将是多么严厉的惩处。 伊藤广志虽然职位不高,但对官场的倾轧看得非常透彻,临城情报网络成了这等局面,必定要有人出来为此负责。 如果届时矛头都指向自己,是绝对不会有人为自己说一句话的。 看来这段时间要抓紧了,不然耽误了工夫,就后悔莫及了。 当着石渡庆行的面,伊藤广志本来不想自暴短处,但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翻盘的,必须要借助石川、石渡的力量。 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勉强一笑,说道:“石川君虽然是你的恩师,但他可不认识我。而且,我现在的处境如此尴尬,怕是石川君也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的!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也得认清形势,不要……” 话刚说到这里,一个声音忽然在树林外面响起来:“郑老板,郑老板……” 石渡庆行扭头看过去,并未大惊小怪,伊藤广志脸色一变,霍然起身,躲在了树后,用责备的语气低声道:“你不该在跟我接头的时候带人来!” 石渡庆行公开的身份是一家水产行的老板,人们都叫他郑老板。 “别紧张,这个人是我的心腹!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伊藤广志微微点头,看着石渡庆行的背影,心说这个家伙也太不谨慎了,完全没有一个潜伏特工应有的警惕性,尤其是在这种严峻复杂的形势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个小村子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马上转移。 他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树林外传来一阵急促不安的声音,而石渡庆行正在急声喝问:“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不知道,不过问他们的家人,说是咱们抢了人家的生意,上来里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了。郑老板,都是跟你吃饭的兄弟,你可得想办法把人赶紧找到啊!” 这又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 石渡庆行闻言顿时心头一震,他的脑海里迅速地回忆着,最近跟什么人打过交道,得罪了什么人。思索了一番,也没有一个答案,便让那人先回去,自己一会儿再走,等回了水产行就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等石渡庆行转身回到了伊藤广志的身边时,伊藤广志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石渡庆行如实相告。 “石渡君,这件事你不能大意,万一是被中国特工盯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在现在复杂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石渡庆行却是满不在乎,撇嘴道:“不用担心。做生意就是这样,你赚了钱,就会有人嫉妒你,想着法儿的给你使绊子。这种事以前也有过,但是都被我摆平了。” 听石渡庆行这么一说,伊藤广志不像方才那么紧张了。 自己这位同伴一向是圆滑的很,即便潜伏在临城也是混得风声水起,水产生意做得已经小有规模了,于是说道:“嗯,不过此事你还是不要大意,暗中打听一下,再做决断。” 石渡庆行道:“最近生意做的有点大,跟我的几个人有些飘飘然了,上次还跟当地的帮会起了冲突,是我花钱把事情摆平的。这次不知道又得罪了什么人。” 在临城经营的这段时间,石渡庆行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通过关系和金钱笼络了不少的人,甚至跟当地的帮会也扯上了关系。 “石渡君,不是我说你,对这些贪婪且又狂妄的中国人就不能太客气,该管就要管,总是在外面惹事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牵连到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些家伙我会敲打敲打的。半年前我结交了临城最大帮会的三当家,这个家伙十分的贪婪,是个可以利用的角色。现在他正在想方设法的上位,若是跟他的关系处好了,对我的潜伏工作非常有利。” 为了结交三当家,石渡庆行可是孝敬了不少的钱,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三当家的已经向他示好,表示以后可以对他关照一番。 “好了,那你赶紧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千万要小心。” 石渡庆行转身刚要走,就被伊藤广志又叫住了。 “石渡君,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三浦和一现在不知所踪,也是有可能落入中国特工的手中的。临城所有的潜伏人员都是他布置的,你要当心被他出卖。” 石渡庆行眉开眼笑,笑着说道:“这个你放心好了。我的身份早就更换过了,并且还没有来得及向第三情报组报备,三浦和一不会知道我现在的掩饰身份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进了树林。 伊藤广志看着他离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跟狐狸一样狡猾。 但他不得不承认,石渡庆行在临城混得确实不错。 这边伊藤广志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之际,石渡庆行已经赶回了自己的水产行,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又问了一些相熟的人,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抓人的那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留在现场的人一问三不知,根本不认识那些人。 石渡庆行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三爷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接电话的并不是三爷,而是他的一个手下钱千万,钱千万说三爷有事出去了。 钱千万也是帮会里管事的,一口否认人是他们抓的。 这就让石渡庆行更加摸不着脉了。 看在石渡庆行没少给好处的份上,钱千万给了他一个方向,人可能是罗二爷的手下抓的。 石渡庆行放下电话,越想越不安心,他又想了想,给另外几个相熟的同行打电话,可是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焦急地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时也没有头绪,其实这个房间也不能叫办公室,是他的休息室。 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他算是拜了三爷的码头,成了三爷的人。 现在整个临城都知道罗二爷和三爷之间即将有一场龙争虎斗,他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罗二爷的人,自己可就麻烦了。 仅仅是因为生意,或者是拜到三爷码头这件事,倒也好解决,无非是破财免灾,但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特高课潜伏特工,帮会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万一自己被他们发现了马脚,后果不堪设想。 石渡庆行当即准备了一份厚礼,坐黄包车去三爷的府邸拜访。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三爷这才回来。 三爷本名叫张国玺,长得虎背熊腰,锃明瓦亮的大秃头,虬髯峥嵘,一颗大金牙格外亮眼。 石渡庆行早就等得焦急万分了,紧走几步迎上去道:“三爷,您可回来了!” 张国玺一进大门就听手下说明了石渡庆行的来意,他呵呵一笑:“郑老板,看把你急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走,咱们进去谈!” 按理说,以石渡庆行水产行老板的身份,根本够不着他这个青帮的三当家,可是张国玺对于给他送钱财的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笑脸相迎。 两人在客厅坐定,张国玺端起茶杯,轻轻押了口茶,道:“郑老板,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手下的兄弟说没打听到是什么人把你的伙计抓走的。” 石渡庆行知道他根本就没打听,张国玺是在暗示自己,他乖乖地将备的那份厚礼放到桌子上:“三爷,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准备什么礼物,您看……” 张国玺看着礼盒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个郑老板向来出手阔绰,相信这次也不会让他失望,便放下茶杯,道:“郑老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实不相瞒,为了给你打听消息,我手下那帮兄弟腿都跑细了,我们那些堂口都问遍了,真没有人对你的伙计下手。这样,你先别急,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张国玺说罢抓起手旁的电话机就打了出去:“喂,是刘局长吗?我是张老三……” 一分钟后,张国玺放下电话,对石渡庆行都:“警察分局我也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 石渡庆行听到张国玺的话,顿时心一沉,他犹豫了一下,直接道:“三爷,既然是这样,那会不是罗二爷的人干的?” 张国玺一听脸登时拉了下来,罗茂云竟然死里逃生,这真是老天不长眼啊,现在只要听到罗茂云的名字,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一直站在张国玺一旁的钱千万面带不悦地道:“郑老板,你搞什么?二当家的那边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他跟我们水火不容啊!本来他们就想找我们的麻烦呢。你现在这么问,让三爷怎么回答?” 现在市井当中都知道昨天夜里罗茂云在参加商会会商陆德生的生日宴会返家途中遭到了刺杀,已经有人在传这事是张国玺的人干的。 为此,张国玺一大早大发了一通脾气,说什么有人给他扣屎盆子、故意挑拨离间之类的。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没人知道。 张国玺乐得这位郑老板找上门来,但可不愿意替他做事情。 现在谁不知道,现在的罗茂云撒出去了不少人,正在满世界找刺杀他的凶手。 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为了郑老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凑上去,跟罗茂云产生了冲突,实在是得不偿失。 罗茂云这个人看着和和气气的,见面三分笑,可张国玺跟他相处多年,最是了解不过,这位二当家城府极深,做起事来也是狠辣决绝。 石渡庆行连连拱手道歉,心里暗骂钱千万不是东西,这消息明明即使他透露给自己的。 张国玺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未必就是二当家的人,你问没问过当时在场的人,当时对方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装扮?什么口音?有没有什么特征?” 张国玺到底是混迹江湖的,对于寻人之事非常的在行。 石渡庆行假装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门:“哎呦,还是三爷思虑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事儿呢?一共来了四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我那伙计也练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可是在人家手下根本走不了一个回合就被制服了,听口音嘛,就是江浙一带的,具体是哪里的就不好说了。” 张国玺很是受用,轻轻拍拍桌子道:“我就说嘛,不要着急。” 石渡庆行连声称是。 张国玺又道:“这件事你让老钱给你去办,有什么事找他!” 说罢端起了茶杯。 这是要送客了。 石渡庆行只好起身道:“今日上门叨扰三爷,实在是抱歉,抱歉。” 拜别了张国玺,跟着钱千万来到了大门口,石渡庆行看看四下无人,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了钱千万的口袋里:“钱爷,我的事就拜托你了!” 钱千万捏捏手中的钞票,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隙:“好说,好说。我这就派兄弟们出去帮你找找!” “有劳,有劳了!” 第三百〇九章 耐心劝说 石渡庆行从张国玺处离开之后,并未直接返回自己的水产行,而是坐上黄包车去了金牛湖畔的码头,乘船到了对岸的小村子里去找伊藤广志。 老实说,作为一名特工,石渡庆行捞钱的本事不小,可搞情报,水平就差点事了。别看他平时消息也够灵通,但是一旦遇上棘手的事情,人不够镇定,渐渐失了方寸。 如果是一般的伙计被人抓走了也就罢了,但被抓走的这个家伙叫万三儿,知道他很多走私违禁物资的事情,一旦吐口,对自己非常的不利。 所以,石渡庆行需要尽最大的努力找到此人。 他下了船快步走进了小村子里,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他却发现伊藤广志住的屋子里黑着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之后,却发现里面人去屋空。 石渡庆行十分诧异,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伊藤广志给他留下的信号。 “这家伙还真是谨慎,这么快就转移了。”石渡庆行无奈地摇摇头。 他紧赶慢赶地赶到了码头,终于在最后一班船开船之前上了船。 伊藤广志这次转移地落脚处更加的偏僻,石渡庆行饥肠辘辘地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不知道是伊藤广志太过机警,还是早就猜到了他要来,等石渡庆行到地方的时候,伊藤广志已经等着他了。 伊藤广志朝着他身后看了看,石渡庆行赶紧道:“放心,这次就我一个人。上次是我太过大意了。这里的条件太差,我明天就给你换个地方……” “不用了,有什么事进去再说。”伊藤广志冷着脸。 两人进了屋子,石渡庆行顿时闻到一股霉味和土腥味,这处房子是本村的一个渔民的,曾经从他那里将房产抵押借钱买了一艘渔船,后来这个渔民的船出了事,人没了,房子就成了石渡庆行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石渡庆行一人承办,并未假他人之手,且那个渔民孤身一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石渡庆行之所以将这个宅子作为一处安全屋,除了以上原因之外,还有就是这个村子里原来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搬离了,新住进来的人对这座房子情况也不了解。 再说了,现在的世道都是各扫门前雪,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安全是安全,就是条件太差了一些。 伊藤广志是他的同事兼好友,来到临城,自己非但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还让他住的如此寒酸。 “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伊藤广志沉声问道。 伊藤广志当下将怎么去见张国玺的事说了一遍,伊藤广志提醒他说:“不要以为你给帮会的人送钱,他们就会真心为你做事。对于中国人我太了解了,他们盯着的只是你手里的钱。如果真的是那个什么罗二爷的人干的,我劝你还是丢车保帅吧。”cascoo 石渡庆行苦着脸道:“可是那个万三儿知道我太多的秘密,万一他……” 伊藤广志斜睨着他:“他总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那倒是不会,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石渡庆行连连摆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伊藤广志的脸色越发地冷了,“石渡君,别忘记了你的特工身份,商人只不过是你的掩饰身份,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了才是。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属于特高课,属于大日本帝国,明白吗?” “明白!”石渡庆行耷拉着脑袋。 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番话,石渡庆行早就翻脸反驳了,可伊藤广志不同,那是他多年的老友,而且他也知道伊藤广志说话一贯的比较直,尤其是对他这个朋友,从来都是不遮遮掩掩的。 “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是我还是得说,千万不要陷入到帮会的内部争斗中去,这样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石渡庆行用力地点头,他也不想跟着瞎掺和。 “这样,你把详细的情况同我讲一讲,我帮你分析分析。” “那真是太好了。”石渡庆行猛地抬起头来,这次找伊藤广志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当下,石渡庆行将万三儿被抓走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伊藤广志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这才缓缓道:“如果是单纯生意上的事,绑架一个伙计也没什么大用,总得给你传信拿出个解决的章程吧?”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我觉得他们绑人的目的性很强,就是奔着你的那个伙计万三儿去的,而行动的真正的目标,则极有可能是你?” 石渡庆行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能吧,我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没得罪过什么人。” “不是你觉得没得罪就没得罪的,中国人的人性很复杂,他们永远不会当面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石渡庆行用力点头,这倒是极有可能。张国玺和钱千万不就是这样的人嘛。 “石渡君,如果真的是罗二爷的人做的,那极有可能是他们已经了解到你投靠了张国玺,杀鸡儆猴!” 石渡庆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经营现在郑老板的身份着实不易,他很喜欢,或者说是对现状很满足,至于潜伏小组什么时候恢复工作,他才懒得去想呢,最好特高课把他忘记了才好。 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跟罗二爷八竿子打不着,真是无妄之灾。 石渡庆行急切地问:“伊藤君,那我该怎么办?” “我给你一句忠告,这件事不能再让那个三爷的人去查了,否则一旦被罗二爷的人知道,只怕你要惹祸上身了。” “那我该怎么办?” “这样,你自己去查,但是动静不要搞的太大了,真要是罗二爷的人干的,牵扯进去就是个大麻烦,要我说,那个万三儿只不过是知道了你生意上的一些秘密,何必管他们死活,这些人死了,只要你有钱,自然有新的人手替你卖命,没有必要去触那罗二爷的霉头,何必呢?” 伊藤广志这已经是肺腑之言了,很明显不愿意让石渡庆行继续盘算他那点生意上的事了。 石渡庆行也是深意为然,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只能是暂时放弃寻找万三儿,至于此人的生死,就看他的命了。 退一步说,即便万三儿将自己走私的那点事抖露出去,自己拿出钱财一番打点多半也能过关,可如果牵扯进帮派斗争中去,再扯出别的事来,那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石渡庆行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伊藤君,还是你看的清楚,我会小心地,那个万三儿大不了就舍弃了,我提前琢磨一下如何打点那些警察和缉私部门的人。” 见石渡庆行听劝,伊藤广志也只松了口气,他不愿意石渡庆行继续留在这里,这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开始心疼他的钱和地位,头脑一昏做出傻事牵连自己。 “石渡君,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万一对方给你送信提条件,找不到你的话,那就耽误事情了。” “是,是,是,我是得回去!”石渡庆行赶紧起身,转身开门离去,留下伊藤广志在屋子里发呆。 伊藤广志在脑子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住在这里不安全,特别是石渡庆行这次前来,会不会身后跟着尾巴没有发现。 他起身,经随身物品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将手枪拎在手里,一闪身出了门。 在往外走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如果石渡庆行手下的那个万三儿真是罗二爷的人抓走的,他就得暂时离开临城几天,避免被殃及。 沿着院子周围走了一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但即如此,伊藤广志也决定不能再就行待下去了,他回到屋子里拎上行礼,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自己现在是一副农夫的打扮,这么晚进城肯定会被人怀疑。 于是他转身回到了屋子里,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衬衣和西裤,又掏出一个木盒,拿出里面的东西在脸上涂抹了一番,这才提着行礼快步走出了大门。 晚上十点半多,石渡庆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 石渡庆行并没有选择楼房公寓,因为他觉得这样占地面积比较大的院子,即使是在遇到紧急情况撤离的时候,也会多几个选择。 就在石渡庆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就听到斜对面姓刘的一户人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在他扭头定睛一看,见是老刘趿拉着布鞋,摇着蒲扇走了出来。 “郑老板,你可是回来了。”老刘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看样子还很着急,很快就来到了这边的台阶下。 他和老刘住斜对面,既是邻居,又是棋友,闲暇的时候两人经常在老刘家杀上一盘儿,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稔了。 石渡庆行很会做人,去老刘家不是拎点水果,就是从水产行里拿一些鱼虾,总之,从来不空手,老刘、老刘老婆对他都很客气。 “还没吃饭吧?走,走,我今天也没吃呢,正好家里头的抄了两个菜,呵呵,还有你昨晚拿过来的河虾呢,咱们喝两盅?” 石渡庆行心里有事,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老刘是开裁杂货铺的,铺子就开在这条巷子的门口,凡是进出这个巷子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他们夫妇看见。 自己旁敲侧击地问问,没准还真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石渡庆行跟着老刘来到了家里,刚一进屋,刘嫂就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胳膊,拽到一边,表情有些神秘的低声问道:“郑老板,您是不是得罪人了?” 石渡庆行的话让石渡庆行心里一惊。 他肯定是得罪人了,不然万三儿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被人带走。 可是自己的水产行距离这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呢,老刘夫妇平时也不大朝那个方向去,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得罪人了呢? “刘嫂,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一个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怎么可能会得罪人呢?” 听到石渡庆行否认,刘嫂倒也并不意外,这位郑老板极为好爽大方,对邻居们的困难是能帮就帮,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会得罪人呢? 老刘给石渡庆行倒上酒,不满地瞪了老婆一眼:“胡说八道说什么呢,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你们这些女人没事就会乱嚼舌根子!赶紧去看看那个醋溜鱼块好了没有?” 男人在外人面前都喜欢使唤自己的女人,以显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 不过,刘嫂可不买账,回瞪了老刘一眼:“猫尿还没喝就醉了是吧?要想吃醋溜鱼块就自己动手,老娘可没那个闲工夫伺候你!” 老刘呵呵一笑,跟石渡庆行打了个招呼,就先去厨房了。 这边刘嫂这才解释道:“今天傍晚,店里来了两个人,说是买东西,可他们有意无意地打听起你来了。我看着这两个家伙长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便随意胡说了几句糊弄他们。郑老板,我得提醒你了,这几日你可要小心一些,门窗要关紧,家里不要放贵重的东西,对了,别去人少的地方,总之小心点没坏处!” 石渡庆行顿时一惊,竟然有人在打听自己的情况,要知道一个潜伏特工最要紧的,就是掩饰身份的安全,现在既然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也就是说明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不再安全,有暴露的危险。 “哎呦,这可麻烦了,麻烦了,他们不仅在店里找事,还盯上了我家。”石渡庆行的脸上立即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店里还有事?”刘嫂疑惑道。 “可不,有人找上门,非说我水产行的伙计抢了他们的生意,把人打了一顿……”石渡庆行并没有将万三儿被掳走的事全部透露,话说的半真半假,“我这个人老实本分,讲究的是和和气气做生意,有钱大家一起赚,从不和人起争执,你说说,这些人怎么就会盯上我了呢?” 到底是经过特工训练的人,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极具欺骗性,立时让刘嫂信以为真。 刘嫂是热心肠,一见赶紧劝慰道:“你先别着急,咱们是邻居,平时没少来往,真要是有了事,也没关系。我娘家有个表弟在军队里做事,明天晚上正好来我们家吃饭,你的事我跟他提提,不会有什么事的。哦,对了,你要是有空也过来一起坐坐。” 当兵的? 多半是个大头兵,一个大头兵能够有多少能量,石渡庆行并不抱希望,不过刘嫂诚意满满,他也不好拒绝,便道:“好,好,那就多谢刘嫂了。这样,我明天带点鱼虾过来,都是新鲜的,还有螃蟹!” 刘嫂闻言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哎呦,这哪儿使得啊,还让你破费!” “这是什么话,你们是给我办事,一点水产算什么,我还得谢谢你们才是呢!” “郑老板就是会说话!” 这时,老刘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醋溜鱼块走了进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刘嫂瞪了他一眼:“还不是说我那表弟小虎!” 老刘听了眉开眼笑道:“哎哟,听说小虎这小子现在跟了个好长官,要发达了!” 第三百一十章 愿者上钩 老刘的手艺的确不赖,醋溜鱼块菜色红亮,肉质鲜嫩,酸甜可口,饥肠辘辘的石渡庆行大快朵颐。 老刘将酒倒满道:“郑老板,我敬你一个!没有你,我们可吃不上这么多、这么新鲜的鱼虾。” 刘嫂也笑呵呵地附和:“可不是,你说我们怎么福气就那么好你,有你这么个好邻居。” “两位客气了,我这个外地人来临城,还多亏了你们照顾。不说别的,我的五脏庙绝对是万分感谢你们的!”石渡庆行笑着跟老刘碰了一杯,他的心思还在打听自己的人身上,可对方确实十分热情,自己面上还是要做出一番样子来的。 自从他搬过来之后,这两口子没少沾他的光,他知道刘嫂之前说了那一番话一半是想提醒他,另一半则是担心他这个邻居出了事,以后没人给他们家送水产了。 老刘一家在这里世代居住,身边的关系人脉自然不少,跟这样的本地人家搞好关系,对石渡庆行的潜伏工作大有裨益。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大隐隐于市,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来到临城后,石渡庆行时刻以一个市井小民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日子过得比中国人还中国人。 “都是邻居,就住贴隔壁,说那么客气做什么?”刘嫂笑着白了他一眼。 “也是,也是,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我干了!”石渡庆行一仰脖将一杯老酒倒进了喉咙里,这这种黄酒比家乡的清酒度数要稍高一点,但是后劲要大的多,好在他平时做生意没少迎来送往,已经适应了。 席间,老刘和刘嫂说起了那位表弟。 一开始,石渡庆行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不过是一个大头兵而已,一旦打起仗来分分钟变成炮灰。 可是继续听着两人的交谈,这才知道这位表弟竟然是临城站的,石渡庆行几乎要惊出了一身冷汗,老刘和刘嫂竟然有个当特工的亲戚。 自从上次公开处决日本间谍之后,临城站名声大噪,一般的老百姓也知道了这个机构的职能。 老刘拍着胸脯道:“郑老板,你放心,我老婆这位表弟在临城站行动队也算是一号人物,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你的事我让他帮你打听打听……” 刘嫂瞪了他一眼:“才喝几杯就醉成这样了。我表弟可没有混到黑白两道都给面子的地步,你莫要给他戴高帽了。” 老刘嘻嘻一笑:“郑老板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那表弟即便现在还没有到黑白两道通吃的程度,但将来也不会太差。这几天我可是留心打听过了,他们权力可大的很。等明天他来咱家,我得好好地跟他说说,负责咱们这片治安的那个孙胖子隔三差五地到咱们店里白吃白喝白拿!”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屁大点的事你麻烦他!”刘嫂显然不以为然,“你跟孙胖子稍微透露透露咱们这层关系就行了,用不着我表弟出头露面。郑老板,你是场面上的人,你说呢?” “是,是,刘嫂说的对!”石渡庆行连连点头,“仅凭你表弟的身份,只要孙胖子不是傻子,肯定乖乖的把欠账还回来。哎,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们有这门亲戚啊!” “我们……” “你闭嘴!”老刘的话没出口,就被刘嫂打断了,“之前他嫌弃我这个表弟就是个扛枪的大头兵,除了能混个饱饭没什么出息,而且说不定哪天打仗吃了枪子儿,就再也回不来了,就不愿意让我提及他。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表弟调到了临城站,而且跟了一位特别能干、人又好的长官……” 老刘抢白道:“看把你美的……一开始你还不是不知道临城站是干什么的,不愿意跟人提他。” 夫妻二人开始斗嘴,正是应了那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老刘夫妻平时说话也是这样,说不了几句就开始斗嘴了,石渡庆行也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么说来,这个表弟在临城站供职是真的。 石渡庆行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想办法接近这位表弟,再从他口里套出一些情报,尤其是关于轻舟小组、清水小组的事情,这些情报对于总部来说价值极大,现在临城由自己的老师石川掌控局面,这可是送给老师的一份大礼啊! 可他转念一想,这个想法简直太过冒险了,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露出马脚,将会是万劫不复。 石渡庆行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席间老刘夫妻几次劝慰他,说让他不要担心,大不了等明天来了将这件事同表弟说说,石渡庆行有些骑虎难下,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妥。 “要是明天我空了,我一定来,一定来!”他借故时辰已经不早了,连连拱手,向老刘夫妇告辞。 接下来又听刘嫂嘱咐了几句,石渡庆行这才出了离开老刘家,快步向自己院子走去。 打开大门,他检查了一下自己暗中布置的几个标记,发现并没有人偷偷地潜入,稍稍放下心来。 走进卧房,直接往床上一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暗想暗中打听自己的人会是谁?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跟绑走万三儿的人一定有关联,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伙的。 石渡庆行的心思电转,他把身边的人接触过的人,都盘算了一遍,怎么也没有想起自己究竟引起了谁的怀疑。 正想着,院子里吧嗒响了一声,石渡庆行立即从床上弹起,掀开窗帘一角偷偷地往外看去,院子里空无一人,石板地面上微微泛起反射的月光,照得人的眼睛有些发花。 忽然,他看到院子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石渡庆行平时十分爱干净,这是他在国内就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晨起来都会把院子清扫一遍。 他的身份特殊,不能雇佣佣人,很多事情只能是亲力亲为。 又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常,便轻轻地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这才来到了院子中央。 走近了方才发现,地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团,俯身捡起,原来是有人用一张纸包住石块扔进来的。 石渡庆行打量着四周的围墙,这围墙砌得很高,一般人是爬不上来的。 连着看了两遍,都没看到个人影,石渡庆行便握着那纸团快步走进了屋子里,他连电灯都没开,只是蹲在墙角用手电筒照着那张纸快速浏览起来。 “明天早上九点到清水园澡堂,将两根小黄鱼放至三十八号更衣柜,下午万三儿即可回家!以后离老三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看来真是跟罗二爷有关系,意识到自己仅仅是牵扯到了帮派的斗争当中,石渡庆行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被中国情报部门给盯上了。 这张纸条让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自己跟张国玺走的太近了,以至于得罪了另一边的罗二爷。 石渡庆行私下了解过帮派里的势力,张国玺最近的上升势头很猛,手下兵强马壮,但这些人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张国玺偷偷经营着走私生意,不仅仅走私各种紧俏的物资,甚至还在做军火和鸦片的生意,反正是哪行赚钱就做哪行。 而罗二爷则是仍然靠着自己的那帮老兄弟们打天下,这些人对他忠心耿耿是没的说的,但是论起生财之道来,比起张国玺就远远不如了。 当初,石渡庆行也曾经想走罗二爷的门路,奈何人家门槛太高,又无人为他引荐,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投靠了张国玺。 张国玺每次倒是对他十分的客气,但关键时刻是不会替他出力的。 既然真是罗二爷的人干的,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攀上罗二爷的关系呢。 将来无论他们两个谁成了青帮的当家人,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合计着这种做法的可能性。 罗二爷绑了万三儿,大概有两层意思,一是敲打自己,二是敲诈自己。 石渡庆行原籍在大阪,父亲是一名小商贩,而大阪自古就是商贸业兴盛之地,大阪人的脑子相比别的地区的人,自古就要活泛的多。 石渡庆行的小时候接受最多的教育便是如何做生意,在他的基因深处,并不在乎什么情报,只有做生意、赚钱! 但是,他比那些贪婪成性的大阪小商贩又强上不少,知道有些钱该花还得花,花出去一块,还能赚回两块来,这才叫本事。 两根小黄鱼不算什么,就是十根八根的也不是问题,这些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赚了不少的钱,拿出一些来为自己铺路倒也无可厚非。 反复思索了一番,他打定了主意,尽最大可能跟罗二爷套近乎,哪怕多出点血也在所不辞。 此时的石渡庆行睡意全无,他换了身衣服,悄悄地出了门。 他的方向是清水园,这是明天接头交易的地点,他必须先去踩点,确认那里安全才行。 一路上,他想着,要是现在能够伊藤广志商量一下就好了,可是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也不能频繁地见伊藤广志,否则很可能对双方都不利。 走着走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既然有人往院子里扔了石头传信,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呢? 作为一名情报特工,石渡庆行虽然称不上是高手,但毕竟受过训练,他决定先确认一下身边的情况,看一看身后有没有尾巴跟随。 不多时,他看到前面有一个电线杆,于是脚步略微放慢,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然后不疾不徐的来到电线杆前,弯下腰去系鞋带。 就在这停留的片刻,他偷眼向后看去,果然见到侧后方不远处一个小巷子的出口处光线暗了一下。 果然有人跟踪! 石渡庆行轻出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一脸如常,慢慢起身,还煞有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才继续前行。 石渡庆行一边走着,一边唱着小曲,显得十分的惬意。 而这时,他身后的那条小巷子里闪出一个黑影,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相貌十分普通,看到石渡庆行离开,急忙紧随其后。 石渡庆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妓院。 这么晚了,只有舞厅、妓院这些娱乐场所还开着门做生意。 门口招呼的姑娘此刻一个也没有,石渡庆行快速迈步进去,并很快从后门钻了出来,又绕到了前门旁边的巷子里,静静地等着。 他眼光犀利,很快就发现跟踪自己的那个男人一脸失望地从妓院中走出来,东看西看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去。 石渡庆行当即跟了上去,远远的缀在那人的后面。 跟了一段时间,石渡庆行判断那人虽然机灵,可显然没有接受过反跟踪的训练,每次回头观察的幅度很大、时间也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怀疑后面有人跟踪似的。 也就是说,此人肯定不是什么中国特工,只是一个没有相关技能的普通人,看来纸条上的信息是准确的,这纯粹就是帮派两股势力之间在内斗,自己无辜被牵连了进去。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石渡庆行紧绷的神经立时一松,只要不是被中国情报部门注意到了就行。 说实话,凭对老刘夫妇的了解来看,关于刘嫂表弟这件事,他们不像是在骗自己,但石渡庆行对此事还是持有一定的怀疑的态度的,毕竟这个话题出现的时机也太巧合了,会不会是个陷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心里有了种种美好的设想和计划,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明晚见不见刘嫂的表弟。 就在这时,前面的男人朝着一处独门小院走了过去,石渡庆行等他进了门,并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也跟了过去。 他紧紧地将身体贴在墙根下,竖起耳朵。 院子里有人正在说话。 “你这么搞的,人竟然跟丢了!” “大哥,那人贼的很,他前脚刚进妓院,我就跟了进去,真没耽误一会儿工夫,可是那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声音透着委屈。 “草包,你说说你们还能干点什么?这个姓郑的暗中投靠了那姓张的,送了不少的钱财,咱们得替二爷出口气,顺便把人争取过来!” “可是……这件事二爷还不知道,要是他老人家怪罪下来……” “你是榆木脑袋吗?咱们替二爷做事,他老人家怎么会怪罪咱们呢?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心放肚子里,明天咱们拿着那姓郑的给的黄货去孝敬二爷,他老人家一准儿高兴!” “可是,两根小黄鱼是不是太少了?姓郑的可是有钱,应该跟他要三根……不,至少五根……” “你狮子大开口,万一这姓郑的不肯出血怎么办?拿什么孝敬二爷?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 听着院子里两人的对话,石渡庆行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感情是罗二爷的手下为了讨好他,擅自做主绑架的万三儿,罗二爷这个正儿并不知情。 也好,罗二爷讲义气,届时若是自己表现的再大度一点,赢得了他的好感,这交情可不就攀上了。 再往后,院子里的人就不说话了,好像是进了屋子。 石渡庆行也没耐心等了,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他刚刚走出巷口,小院对面的一处房顶上一个黑影一闪,轻轻一跃,黑暗中犹如一只展翅的大鸟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亲自证实 次日一早,石渡庆行早早起来收拾停当,将用来当赎金的两根小黄鱼贴身装好。。 由于万三儿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昨晚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许的红润,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他打开门走到了外面,迎面刚好看到刘嫂拎着个菜篮子从外面回来。 “哎呦,郑老板,咱们可是说定了哦,今天晚上一定要来我们家,我可是买了不少的菜呢,你瞧瞧……” “行,只要是我生意上没什么事,我一定会去!”石渡庆行笑着打招呼。 “大晚上的生意上有什么事情嘛,我跟你说哦,我这位表弟可不好请,人家现在是大忙人。我连着叫了七八回了,回回都说有任务,这次好不容易把他请来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认识认识也是好的,你说呢,郑老板?” 刘嫂的嘴皮子很溜,杂货铺的生意之所以红红火火,跟她的能说会道有着很大的关系。 “好,一定!倒是提前派人送点海鲜过来?”听刘嫂这么一说,石渡庆行有些心痒难耐,他急于从那位表弟的口中得知轻舟小组和清水小组出事的真相。 这件事他昨晚也考虑了一下,既然刘嫂的表弟是不久前刚刚从军中调过去的,那就说明此人只是身手好,可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特工训练,在搜集情报和防范意识上就要差不少了,这对自己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哎呦,我们家请客,你这样的大老板能够来,我们就很高兴了,还要带什么东西?莫带了,莫带了……” “那可不行。我就馋老刘做的海鲜呢,不瞒你说,现在想起昨晚的醋溜鱼块我都流口水!” “那……”刘嫂脸上都乐开了花,“那行吧。也就你说老刘做菜好吃。” 跟刘嫂分开之后,石渡庆行就准备去吃早点。 现在的时间还早,用完了早点,他打算再去水产行转一圈,吩咐伙计多准备点河鲜海鲜,老刘两口子的关系还得维系好了。 吃完早点,石渡庆行走了一段,抬头忽然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顿时有些诧异,这个时候伊藤广志应该在新的安全屋才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伊藤广志也看见了石渡庆行,他把脸一侧,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继续前行。 他有事找我! 两人是好友,之间向来默契极深,甚至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只看伊藤广志的表现,就知道不对,当下他自然也装作无关的行人,和伊藤广志相对而过。 两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百米,分别向左、向右一转,拐进了街道后面的背阴小巷里,又相向而行,很快便汇合到了一起。 伊藤广志看看周围的情况,首先开口问道:“放心,你的身后没有人跟踪?” “你怎么知道?”石渡庆行很是诧异。 “我怕你出事,一大早便来了。怎么样,昨天的那件事处置好了吗?” 石渡庆行知道他问的是万三儿的事,便道:“虚惊一场,就是那个罗二爷的手下想见我拉拢过去,借此来讨好罗二爷,完全是帮派里的内斗,跟中国情报部门没有任何的关系……” 当下,他将昨晚暗先是被跟踪,又实施反跟踪,直至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你确定他们就是帮会的人?”伊藤广志并没有马上采信。 “绝对错不了,这个人就是棒槌,没有任何的跟踪和反跟踪的技巧可言,绝对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石渡庆行点头说道,“百分之百是帮会里的人,但肯定不是职业特工。” 他一直跟在后面,把男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又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们的落脚点具体地点在什么地方?”伊藤广志问。 “我已经确认过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伊藤广志摇头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那些中国特工。” 石渡庆行苦笑道:“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做事还是那么的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仔细的论证,直到确认百分之百安全了才会迈出步子!不!应该是百分之一百二才对!” “喂,我可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伊藤广志将脸拉了下来,他的处境和石渡庆行完全不同,没有那么乐观,而且他的性格也不允许。 “好吧,好吧!”石渡庆行收起笑容,这样的玩笑再开下去,自己这位朋友会真的不高兴了,“你是打算再去确认一下吗?” 他当即告诉伊藤广志地址。 伊藤广志刚要走,石渡庆行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得跟你通个气!” 石渡庆行把今天刘嫂告诉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老刘夫妇是我的老邻居了,也算是知根知底,他们应该不会骗我!” 伊藤广志不禁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这也太巧了吧?那个女人的表弟竟然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非得这个时候说?” “我昨天也有跟你一样的疑惑,刘嫂不是说老刘之前嫌弃人家是大头兵嘛,谁会知道此人竟然调入了临城站。我了解老刘夫妇,他们跟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特别要面子,也崇拜权力,临城站权力不小,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也算是一座大靠山了。” “你已经答应老刘去赴宴了?” 石渡庆行点点头:“我要是不去,老刘夫妇该对我有看法了。” 伊藤广志道:“这太冒险了,对方的身份毕竟是个中国特工,你能百分之百保证自己不会露出马脚吗?石渡君,你这是在玩火!” “我……”在伊藤广志面前,石渡庆行争辩的念头并不是十分强烈,他知道自己说不过伊藤广志,“要不然我就说自己生意上有事没处理好,不去了?” 伊藤广志道:“不妥!你现在已经答应人家了,凭着老刘夫妇的那两张嘴,即便你不去说,他们也会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表弟,一旦被他怀疑,你连个当场解释、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万一对方……” “石渡君,我问你,你的身上和家里有没有指证你真实身份的物品?” 石渡庆行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绝对没有!” “那就好办了。要我说,这酒你还得去喝!但是可不是像往常那样,我来告诉你……” 石渡庆行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听伊藤广志的吩咐,随着伊藤广志的叙说,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惊喜道:“还可以这样?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好了,你就暗照我说的办!” “嗯,那我现在先去水产行,把事情安排一下,然后再去澡堂子赎人!” “好,注意安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撤离!” 八点半多一点,石渡庆行便出现在了交接的清水园澡堂子里,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热气蒸腾,令人透不过气来。 石渡庆行在换衣服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三十八号更衣柜,发现柜门是锁住的,不禁纳闷起来,自己一会儿怎么往里放赎金? 难道是对方已经先来了,为了防止他人用这个更衣柜,就提前拿到了钥匙,并将其锁起来,待一会时间快到了,再把门打开? 他能想到的理由,怕是也只有这个了? 既然是这样,自己就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当即他换好衣服后走进了浴池中。 石渡庆行选了一个面朝门口的角落,从这里可以看清进出的每个人。 虽然泡在池子里很舒服,但他现在没有心思享受这个。 在时间差一分钟到九点的时候,他从浴池中爬出来,快步走到更衣室。 这时,更衣室里并没有人,三十八号更衣柜的锁竟然打开了,挂在柜门上。 果真同自己猜测的一模一样。 石渡庆行快速打开自己的更衣柜,从口袋里掏出用布包好的两条小黄鱼,塞进了三十八号更衣柜,并将锁锁住。 左右看看,依然没有人过来。 石渡庆行便披着浴巾往浴池方向走去,就在他掀开门帘的一刹那,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接着有一个人跟伙计说话:“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单间?师傅的按摩手艺怎么样?” 虽然澡堂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但石渡庆行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此人正是跟踪自己的那个男人的同伙,昨晚还在院子里教训人的那个。 伙计说话的声音很小,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那人却是大嗓门,只听他又道:“行了,我在这儿换衣服,你想去看看有没有单间?” 伙计答应一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借着这个机会,石渡庆行朝着往面的更衣间斜睨了一眼。 隔着雾气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可依稀能够看见那个人是个胖子,而且是又高又胖。 这家伙是来取赎金的! 不多时,伙计去而复返,在掀开门帘的时候,石渡庆行又朝外看了一眼,却并未再见到那个胖子。 这时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伙计抱怨和不满的声音,大致的意思是他好不容易把单间协调下来,那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石渡庆行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浴池,来到了更衣间,一眼就发现了三十八号更衣柜的柜子仍然是锁着的。 伙计见更衣室来了人,便收声,笑着问他有什么吩咐。 石渡庆行摆摆手,说是自己来抽烟的,伙计点点头,自去忙活了。 石渡庆行看看左右无人,伸手去拽那锁头,用早就备好的细铁丝轻轻一捅,锁就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两条小黄鱼早就不翼而飞了,里面留了一张纸条—— “不错,你很守信用!下午万三儿就会回去!别忘了我的另外一个条件!” 果然是胖子取走了赎金! 石渡庆行也不洗澡了,匆匆开始穿上衣服,就在他穿上裤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三十七号更衣柜的侧板有些倾斜,他忍不住伸手一推,结果发现那块板子是活动的,一探手就到了三十八号更衣柜里。 原来胖子没开三十八号更衣柜的锁,而是从隔壁的三十七号更衣柜中将赎金取走的。 石渡庆行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 他匆匆离开了清水园,往水产行赶。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伊藤广志打来的,约他出来面谈。 石渡庆行对伊藤广志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才会将自己是掩饰身份告诉对方。 两人向后来到来到约定的见面地点,一处人满为患的茶馆中。cascoo “赎金是个胖子拿走的。” “你怎么知道?”伊藤广志一开口就让石渡庆行感到无比的惊讶。 “你进了清水园之后,我也跟着进去了,后来发现了一个胖子,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满脸都是横丝肉,身材挺高,那一身打扮,就像个地痞混混。他离开清水园之后,我一直跟着他,在半路上,这家伙在一个水果摊上顺手就拿了半个西瓜啃了起来,摊主不仅没收钱,还对他点头哈腰的,一定是认识此人,你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一打听就清楚了。” 石渡庆行暗暗点头,自己这位老友确实经验非常丰富,才这么短的时间,几乎要将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这份能力和心思确实令人佩服。 伊藤广志又道:“我一直跟着他身后,发现他确实没有经过特工训练。我一路跟了过去,发现他的落脚点,就是你告诉我的地址。” “我就说嘛,他们就是罗二爷手下的混混,就是为了向罗二爷表忠心,我就是他们的工具,这群混蛋!”石渡庆行虽然嘴里骂着,但这件事经过了伊藤广志的证实,更加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安全的。 伊藤广志道:“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不过,接下来,你要多加小心。你只是支付了赎金,还没有正式向罗二爷靠拢。你的身边很可能还有一双眼睛,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可千万不要大意,那两个混混也许没什么城府和经验,但一旦让罗二爷知道了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伊藤广志判断,这件事迟早得被罗二爷知道,而郑老板这个名字也会进入罗二爷的视野之中。 他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趁着他们刚刚拿到赎金,还没有心思关注你,赶紧去找石川老师,我继续找三浦和一的证据。另外,我觉得你给我提供的住所还是不安全,以后我会主动联系你。” “好,我这就去!”石渡庆行头答应。 第三百一十二章 意外事件 清河坊,这里也是临城老城区最繁华的街区之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屋宇鳞次栉比,招牌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脚店、肉铺等等,临城本地最有名的百年老店齐聚于此,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商贩,各种摊子一直延伸到街尾,热闹非凡。 一个身穿青色旗袍的女子从一家理发店走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在撩了一下自己额头前的发丝。 女子名叫董雅云,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职业是报社的一名编辑,写得一手的好文章。 今天之所以做头发,是因为一会儿要见一个人,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为此,还特意向主编请了一天的假。 想到一会儿即将见到那个人,董雅云的眼中闪烁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以前,中间没有任何的电话、书信,所以董雅云对这次见面十分的期待。 她特意换上了新作的旗袍,旗袍非常合身,将她的婀娜身材衬托的玲离尽致。再加上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明眸,仿佛会说话般,令走在街上的行人不由地侧目。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在宝利咖啡馆见面。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九点三十五分。 从这里走到宝利咖啡馆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天气依旧很热,这么走下去,自己精心化的妆容很有可能就会被汗水所冲掉。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她左右看了看,都没有找到黄包车,微微有些失望。 又等了五分钟,依旧没有空着的黄包车,只好自己往咖啡馆走去。 按理说,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早,用不着那么早到,但她此刻就是想坐在咖啡馆了等着他,看他从外面走进来的样子。 日头不小,董雅云将精致的坤包抵在额头上遮挡毒辣的太阳,顺着街道款款而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来人啊,快抓住前面那个小偷!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哎呦,快拦住他……” 董雅云闻声回头望去,就见人流中一个男子蹿了出来,此人穿着一件又破又烂的灰色短褂,脸上像是花瓜一般,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他的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不时地回头向后看去,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此人想必就是那个小偷! 在男子的身后,一个梳着油亮分头的瘦子气喘吁吁的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口里高声喝骂着。 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这样的情景在临城并不少见。 临城的政局相对平稳,可ah、江西的一些流民依然涌入不少。 这些人一部分人去做了苦力,还有一部分则是游手好闲、吃不得苦,为了谋生,为了活下去,便成了乞丐,甚至还有人走了偏门,成了小偷窃贼、骗子,极大地加大了本地的治安难度。 街道上的人很多,但那男子的脚步飞快,身法极为灵活,犹如泥鳅一样在人流中快速穿行。 他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可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纷纷倒了霉,有的被他撞到,七扭八扭地倒在地上,菜篮子打翻了,刚买来的女儿红坛子也碎了,酒香四溢……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斥骂吆喝之声。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人们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徒,很可能随身带着刀子,若是被男子狗急跳墙捅一刀,就太不值当了。 这男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虽然没有被追到,但长此以往不是回事,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他用力地推开前面挡路的行人,顺着街道疾跑,眼看着就朝着董雅云的方向冲了过来。 董雅云本来是被声音吸引,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稍稍停留了一会儿,没想到转眼之间那小偷便慌不择路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她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竟是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往何处躲闪。 一个卖菜的老汉疾声喊道:“姑娘,快躲!” 董雅云被这一声呼喝喊的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旁边的店铺躲避。 岂料,那人的动作更快,没等她躲开,就被那人一头撞了过来。 男子在和她擦身而过之际,身子忽然一侧歪,肩膀靠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猛地向旁边一挤。 董雅云站立不稳,向一旁倒去,肋部刚好撞在了一根横着的小推车木柄车把上。 “啊……”董雅云直觉得肋部像是被一柄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一股剧痛从被击中的部位向全身辐射,胸腹之间就像是着了火一般,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额头直接磕在了店铺的台阶上。 “哎呀!”鲜血顺着眉骨刷地流了下来,董雅云瞬间就模糊了视线,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而那名男子在撞到了人之后,竟是毫不停留,连看也不看被撞到的董雅云一眼,迈开大步继续狂奔。 董雅云的倒地,终于使得前方的几个男人做出了拦阻男子的动作,可是此人身大力沉,一通蛮力冲撞,拦阻的人都被他撞的东倒西歪。cascoo 这时,后方的警哨声响起,两名巡警闻讯追了过来。 男子一看形势不对,脚下加快速度,接连撞倒几个试图拦阻他的行人,朝着一条小巷子一头钻了进去,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的董雅云已经倒地不起,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是被人撕裂一般的疼痛,胸口也是闷得喘不过气来,张开嘴却喊不出声音来,无意中看到自己捂住伤口的手上全是鲜血,竟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街上的行人眼看着她晕倒,有好心人上前帮助,将她扶起来靠在了台阶上。 这时,巡警也赶到了近前,看到董雅云身上穿的衣服考究,赶紧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将人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救治。 一个小时之后,躺在病床上的董雅云幽幽转醒,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像还在回忆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她扭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胸腹之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难受的不得了,只觉得每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可还是感觉火辣辣的疼,董雅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了进来,看到董雅云已经醒了过来,便轻声道:“小姐,您觉得好些了没有?” “我……”董雅云说话有气无力,气流在胸腹之间乱窜,又疼又麻,就像是一只毒虫在里面乱闯乱撞,她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小姐,算了,您还是别说话了。我说您听吧。您的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缝了三针,至于会不会破相,只能是看以后的恢复情况,但是看部位来说,即使疤痕将来无法全部消除,用头发还是能够遮挡住的,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倒是……” 护士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看到董雅云的眼睛里已经透出惊恐。 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尤其是董雅云脸上受了伤,她非常能够理解董雅云此时此刻的心情。 董雅云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还没有见到他,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听护士的意思,自己很有可能破相,这样的打击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董雅云紧咬着嘴唇,无声地啜泣起来,她一哭,肋部更疼了,五官也是微微发生了扭曲,身子像是虾米一样蜷缩着。 护士微微叹口气,接着道:“小姐,我说的是可能!当然了,伤疤也可能恢复的很好,您现在受伤不轻,更加不能有情绪上的波动,这样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董雅云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小姐,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您肋部的伤势,您目前断了一根肋骨,接下来恐怕是需要住院静养一段时间。” “肋骨断了?这么严重?”董雅云一惊,之前只感觉到很疼,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肋骨都断了。 女护士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是的,您之前遭受的撞击力度非常大,以至于肋部折断,幸好断茬没有伤及内脏,但在肋骨长好恢复之前,您是不能随意移动的,最好是有人来护理照料您。刚才,您一处于昏迷状态,我们也无法联系到您的家人,您现在方便告诉我们一下联系方式吗?” 董雅云紧咬着嘴唇,她在临城孤身一人,只有同事和朋友,哪里有什么家人? 而他刚刚来临城,尚未站住脚跟,而且他曾经说过,他面临的情况又比较复杂,她不想他为了自己而分心。 一时之间,董雅云心意难决。 护士见状叹口气,道:“小姐,您先考虑一下,等想好了随时叫我,我就在值班室!” “谢……谢……” 望着护士的背影,董雅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满心欢喜地将他盼来了,可是还没有见面,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在他从上海出发前,曾经特意地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对他来临城一事守口如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向外人说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董雅云是个女人,可并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常年深入和各个社会阶层采写各种新闻报道,见了不少的人,也经历了很多事情,这样的经历让她有着非常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她非常理解他。 他离开上海那个熟悉的地方,来到临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而官场内部的派系山头林立,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融进去的。 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距离见面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刻,门口一个白影一闪,有人走了进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前尘旧事 来人白大褂,戴着口罩,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阴郁。 董雅云很快发现,此人并不是刚才的那个护士,她的个子稍微矮了一些。 这个护士打量了一下董雅云,皱眉道:“怎么还没有叫家属,要等到什么时候?” 董雅云很诧异,这位护士的口气比之前那个要差的多。 “你的病拖不起,身边没人照顾不行,赶紧通知家属吧!” 说完,不待董雅云回复,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董雅云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想麻烦他,但是自己被撞之后进了医院,已经无法赴约了,而他现在应该快到宝利咖啡馆。 要是见不到自己,应该会很着急。 董雅云和他相识于十年前。 那时候他们还是在大学的校园里,天真烂漫。 他长得英俊潇洒,又有才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董雅云就喜欢上了他。 她也是女生当中的佼佼者,同样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后来,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两人顺理成章地就在一起了,成为一对儿令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他们两个好像生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只是,在即将毕业的前一年,他突然告诉她自己不想再继续读下去了。 她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这是自己的选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后来,他竟然不辞而别。 董雅云问了他身边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董雅云到处找,能问的人都问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甚至还坐了几天几夜的车,去了他的老家,可他的家人说他根本就没有回家。 她伤心欲绝,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毕业后她离开了城市,到了浙南一处偏僻的小乡村,成了那里学堂里唯一的先生。 那里的山山水水把二十岁出头的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的隔断了。 从窗户里可以看见雾霭蒙蒙的青山,可以看见乌鸦和野雉在树梢上飞来飞去,但是董雅云看不见给她留下太多美好回忆的大学校园,也看不见他。 董雅云也常常泪水涟涟,漆黑的夜空和冷淡的阳光都会诱发她的哭泣。 那些寂寞难捱的昼夜,董雅云静坐于孤衾薄被之上。 她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镯子的材质极其普通,但温润的很,与手腕皮肤相契相合,仿佛早就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那是他送给他的礼物,她回赠的是一方白色的手帕。 从玉镯上可以看到她大学的美好时光是如何渡过的。 然而这美好的时光,最后在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中静止不动了。筚趣阁 董雅云为茫然的不可预测的生活感到绝望。 那些日子,她每天早晨都会长时间地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孩手如荨黄、肤如凝脂,无须红粉胭脂的任何修饰,只是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窗外鸟声啁啾,隐隐地可以听见樵夫砍柴唱歌的回响,可任何声音也唤不醒她那颗快要枯萎的心。 她始终觉得,无论她如何调整心态,她的豆蔻年华都可能是一注流水,在小乡村的那条石板路上年复一年地流失。 日子过得久了些,她发誓从此之后一定忘掉他! 为此,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然而,越是这样,反而越是适得其反。 他的音容笑貌每天都浮现在眼前,董雅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的父母不忍自己的女儿在小山村受苦,几次三番劝她离开那里。 直到母亲一病不起,她这才答应离开。 在伺候母亲康复之后,她辗转来到了临城,来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董雅云要让自己忙起来,以往在乡下的生活虽然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但闲下来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思绪不免被那个身影所占据。 她很快就被当地的报社录取,成为一名实习记者,靠着扎实的文字功底和敏锐的新闻嗅觉,在报社中渐渐崭露头角,成为一名资深记者。 职场上一帆风顺,但感情生活仍是犹如一潭死水。 作为报社的才女,人长得又漂亮,提亲和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人的位置,那是一个令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 在最初的几年时间里,她甚至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从未跟其他的同学联系和来往。 直到后来,一个在大学非常要好的女同学在临城的大街上见到了她,董雅云这才渐渐回归到了大家的视野中。 在和同学们的联系过程中,他们也曾经说过毕业之后众人的动向,唯独没有他的消息。 董雅云一度认为他已经远渡重洋去了国外。 直到有一次她出差去了上海,无意中在一个西餐厅遇到了他。 月光如水,轻风似梦,望着烛光缭绕,红酒杯晶莹剔透的烛光晚餐,再看看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董雅云一时间思绪万千。 多年未见,他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只是身上早就褪去了当初青涩,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 只是,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他的对面还有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比董雅云要年轻一些。 董雅云见过不少的漂亮女人,但那个女人却是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两人有说有笑,女人还不时将切好的牛排放到他的盘子里,看上去很是亲密。 董雅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猜测当年他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不辞而别。 她默默地看着他,并没有打扰二人,一直到看着他给那个女人拿来手包,细心地替她穿上风衣,两人肩并肩走出了西餐厅,女人的手臂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回到旅店,董雅云一头扑向枕头,大哭了一场。 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和他再见面的情景,唯独没有今晚的这一幕。 蜷缩在床上,她的面色微微扭曲,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原本该属于她的姻缘,被人硬生生夺走。 她的心也被仿佛被彻底地掏空了。 如果说之前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侥幸和希望的话,现在彻底死心了。 一夜无眠! 她的眼睛肿的就像是核桃一般。 第二天一早,她决定马上结束这趟令人伤心的旅程,尽早离开上海。 可是,当她拎着皮箱打开房门时,他已经站在了门口。 那一瞬间,她百感交集! 当对方将一方纯白色的手帕递到眼前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脸上冰凉,不知不觉间,泪水无声漫过脸颊。 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红色的小小的云字,那是她的名字,时过经年,这个字还是那么的清晰。 他说:“我一直都留在身边!” 委屈、思念、愤怒、恨意…… 种种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她的表情多变而复杂,估计当时照镜子的话,会觉得自己是个妖怪。 “雅云!对不起!” 简简单单地五个字,让她冰冷的心渐渐地融化了。 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欺骗自己。 这么多年一来,自己始终是爱着他的! 在房间中,他告诉她自己从事的工作非常的危险,所以当年才会不辞而别,他不求她能够原谅,只求她不要为他而悲伤。 希望从此以后,彻底地忘记他! 此行的目的仅此而已。 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泪水濡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他自然地转过身去,抱住了董雅云,为她擦掉满脸的泪水。 董雅云抬起头眼泪涟涟地看着这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 那眼泪涟涟之中的情意绵绵使他怦然心动,他仿佛是又回到了他们分别前的那个晚上。 当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要走了,但是一直没法开口对她说,直到第二天必须要启程离开了,这才吐露实情。 他知道,这样没头没脑的告别,彻底地伤透了她的心。 他像之前那样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你永远是我在世间最最疼爱的那个人,我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不过,雅云,我会永远地注视着你,为你祝福!” 董雅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在他的怀抱里扬起头,笑着问:“我还漂亮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 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最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 下一刻,她的额头贴上了他温热的嘴唇。 接着,他看到董雅云向他抬起了头,并把她细长而白皙的手臂伸向他的脖颈,那性感的嘴唇朝向他。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开始吸吮着她那满脸的泪水。 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上。 他是那么轻地,试探着。 最后终于吻了她那冰凉而又柔软的甜丝丝的嘴唇。 这正是董雅云所期待的。 为了这一刻,十多来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那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一种感觉,那感觉董雅云几乎无法承受。 “我该走了!” 忽然,他说出的话让正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中的董雅云打了个冷颤。 幸福来的太突然,去的又令人猝不及防! 这一次,董雅云并没有像上次那么伤心,而是轻轻地问:“我还能见到你吗?” “也许吧!”他说。 “那就好!你走吧,我相信你能找到我!”她笑中带着泪花。 他用力地点点头:“保重!”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董雅云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泪水滂沱而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暗中布局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病房中,让董雅云更加摇摆不定。 他曾经交待过,要最大限度地守住两人之间的秘密,没有特殊情况,万万不要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后来,董雅云深知他能够十年不和自己见面,所做的事一定非常重要且危险,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软肋。 这个时候若是告诉他自己受伤的消息,不免会让他担心,甚至会到医院进行探望,万一被人识破了二人的关系,就大大的不好了。 这时,先前第一个女护士又走了进来,查看了她的伤势,见她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便知道她还没有想好是不是叫家人过来,不禁重重地叹口气。 医院里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那些女人一个个地看上去很漂亮,穿着时髦,可遇到事情了,那些男人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当个金丝雀有什么好? “小姐,马上十一点半了,您的午餐?”女护士问。 “谢谢,我不想吃东西!”董雅云的微笑很勉强。 “你受了伤,急需要补充营养,不吃饭怎么行?” “我不饿……”董雅云实在是没有胃口。 女护士又叹口气道:“您的家人也许不方便,医院里可以提供特别护理,但是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我们这里的饭菜还可以。” 这种金丝雀一定不差钱,能用钱把问题解决了也不是坏事。 “好的,请帮我请个护工!我带的钱不知道够不够,我可以先付给你们一部分,可以吗?”董雅云说,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独立下床,身边的确需要一个人照顾。 女护士点点头。 “谢谢!另外,我受伤了不能工作了,可不可以打个电话请假?” 女护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还有工作? “可以吗?”董雅云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看着女护士很认真地问。 “哦,当然可以,不过你的身体状态……?” “放心,我可以的!” 在女护士的搀扶下,董雅云咬着牙慢慢地到了值班室。 她的伤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很重,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行动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 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咬着牙走了七八分钟,额头上都是汗水,到了电话机前,人几乎要虚脱了。 她一共是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给报社的编辑,只说自己这几天不舒服,需要请假。 第二个是打给宝利咖啡馆的,让服务生告诉他自己突然有急事,不要等自己了。 打完电话,董雅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另外一个女护士。 “你找谁?”女护士问。 “另外一个……,哦,算了!”董雅云估计那个女护士多半去忙了。 与此同时,楼下的大厅内,北山一木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身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不多时,后面出现的那个女护士从楼上走了下来,两人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流,北山一木便远远的跟在了女护士的身后,来到了住院部后面的一处僻静所在。 董雅云的受伤,他才是始作俑者。 北山一木看到董雅云被撞后,紧随着拉着董雅云的黄包车来到了医院。 “她怎么样?” “受伤不轻,你可真下得去手!”女护士的目光十分阴郁。 “叫家人来护理了吗?” “没有。听说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请假,另一个是打给宝利咖啡馆的。” “不错,情报很及时,也很准确。”北山一木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女护士面无表情:“既然知道了梁瑞的身份和行踪,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在董雅云的身上打主意?” 北山一木眼睛一眨,反问:“那么你了解梁瑞这个人吗?” 女护士摇摇头,听说这个名字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如何谈得上了解。 “等你了解了他之后,你就会懂得为什么我会在董雅云这个女人身上下功夫了。” 女护士蹙眉,口罩下的表情大概是有些嫌弃,道:“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继续盯着她,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时间拉回到十一点十五分。 宝利咖啡馆内靠着角落的一个卡座上,一个男人不时抬起手腕看手表。 他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油亮亮的大背头,眉毛宛如刀锋般细长。 此人正是由上海区调往临城站任职的梁瑞。 他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然而一直等到十一点四十分,董雅云仍然没有出现。 认识她一来,她总是很守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尤其是两人已经好久没见了,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又焦急地等了十五分钟,人还是没有来。 梁瑞眉头紧蹙,将一张钞票压在了咖啡杯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服务生迎了上来,告诉他刚刚有个电话是找他的。 听完服务生的叙述,梁瑞意识到董雅云一定是出事了。 “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 “先生,对不起,那位小姐并没有说在什么地方。”服务生回答。 “那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梁瑞的语气略微有些激动。m.cascoo “她……她……”服务生目光斜向上看去,努力地回忆着。 下一刻,两张钞票塞进了他的手中。 “谢谢先生!她好像很虚弱的样子,而且周围好像有……有……”服务生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当时背景音很嘈杂,不容易分辨。 梁瑞从钱包中又扯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服务生有些心虚地接过,又思索了片刻才道:“哦,对了,好像听有人在说‘换药……包扎……’之类的。” “谢谢!”梁瑞中充满了焦虑之色,快步走出了宝利咖啡馆。 胡德胜签署完手下的报告,将钢笔放进了笔筒中,手下刚刚要走,便被他叫住了:“赵队长去接人了吗?” 手下一犹豫,道:“没……没!” 胡德胜立即坐直了身子,抬头看了下对面的大座钟,不悦地道:“不是说一点的火车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动身?你把我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他赵旭天做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呢?如果不想在情报组干了,就赶紧另投门庭!” “是,卑职这就去通知赵队长!”手下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胡德胜往后一靠,脸上的怒容也消失了,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作为情报组组长,副组长的人选在确定之前,竟然没有任何人跟自己打招呼,甚至连站长也不知道。 他对站长并不怀疑,在人事的问题上,站长还是能够听得进他的话的。 上海区的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过来补缺,说明这是上头的意思,他们直接绕过了站长,更加绕过了自己。 有时候就是这样,下面某个职位出现了空缺,大家为了一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却是从上面空降的,搞得众人空欢喜一场。 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最憋屈的怕是赵旭天了。 从临城站内部情况看,他本来是副组长的最有力的竞争选手,或者说是唯一的竞争者。 然而,梁瑞的空降,彻底地让他的希望化为一片泡影。 胡德胜找他谈过心,但这种事岂是三言两语就都能过去的。 今天胡德胜派了赵旭天代表自己去迎接梁瑞,也是为了敲打敲打赵旭天,并让赵旭天在梁瑞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岂料这小子竟然犯浑,人家火车都快到站了,他的屁股还没挪窝! 赵旭天是胡德胜的嫡系不假,可他也不愿意看到赵旭天和梁瑞一开始闹别扭,情报组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想到这里,他有些羡慕行动组,看看人家方如今和王韦忠是怎么相处、怎么配合的? 吴剑光这小子能力不行,但偏偏运气好的要命,令人不得不服气。 再看看自己情报组这边,胡德胜就感到头疼。 也许上面正是觉得情报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这才将梁瑞调到了临城。 如果自己再不把握住机会,怕是这个组长的位置也坐不稳当了。 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胡德胜起身走到窗前,看到赵旭天的车开出了临城站的大门。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也不配当我的手下!”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快速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德胜啊!” “呦,是站长,您指示?”胡德胜下意识地将身体挺直。 “现在有没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坐坐,我这里有新鲜的六安瓜片!” “站长有请,属下安敢不从!” “那好,我等你!” 两人都齐声爽朗地笑了起来。 挂上电话,胡德胜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行动组这次又搞出了一次大行动,击毙日本间谍近二十余人,站长正忙着给他们叙功呢,这个时候找自己有什么事? 他绕过办公桌,来到了镜子前,将仪容整理了一遍,在注重个人形象方面,他与吴剑光有着很大的不同,吴剑光那个胖子脱下军装,活脱脱就是一个土财主。 胡德胜则要求自己时刻保持良好的形象,再加上他身材挺拔,举止气度自然不是吴剑光能比的。 胡德胜刚要出门,电话又响了。 他只好去接电话,电话是门口的警卫打来的。 “胡组长,有个叫作梁瑞的人要见您!” 梁瑞? 胡德胜当时就怔住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主动示好 一个小时之后,赵旭天怒气冲冲地推开了胡德胜办公室的门,进来就对坐在沙发上的胡德胜嚷嚷道:“组长,我巴巴地去火车站接人,可……” 他说到这里,发现胡德胜的对面还有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背影看上去很陌生。 这小子简直就是没有脑子,胡德胜也没想到这家伙就怎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赶紧陪着笑脸道:“旭天,你来的正好,这就是新来咱们情报组任职的梁组长,还不快点过来见过梁组长。” 说完,又将赵旭天介绍给了梁瑞。 赵旭天暗叫不好,当着人家本人嚼舌头,肯定被人嫉恨上了。 不料,梁瑞大方地站起身来跟赵旭天打招呼,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赵旭天讪讪一笑,立正敬礼:“梁组长好,卑职赵旭天,本来应该在火车站向您报告的,嘿嘿!” 这小子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胡德胜指着赵旭天对梁瑞道:“梁组长,赵队长能力是有的,可有时候办事太风风火火了,还需要好好地打磨一番,以后你可要多多指点他哦。” 梁瑞早就闻听胡德胜城府极深,办事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刚刚这句话,明里暗里就是告诉他,赵旭天是他的人,同时也是在向他示好。 三人寒暄一番,胡德胜表现出求贤若渴,梁瑞初则是表示来乍到希望组长多多关照、赵队长大力支持,而赵旭天则是希望梁副组长多多传授经验。 情报组的情况介绍了之后,提到的最多的就是行动组近几个月的行动,梁瑞从二人的口中听出了嫉妒和不甘。 想想也是,情报组作为临城站的第一大组,在侦破日谍方面简直是被行动组吊打,这的确是太不正常了。 对于行动组的事情,他在上海时也是略有所耳闻,不过那都是通过通报上的只言片语了解到的,远不如这二人讲的那么生动鲜活。 这两人一直跟行动组不对付,讲话中可能掺杂水分,行动组的实际战绩也许比方才听到的要大的多。 几十名日本极间谍,放到哪个层面上来讲,都是大手笔了。 这一点,梁瑞还是心里有数的。 “梁老弟,你初来乍到,我也就不交给你太多工作了,你先慢慢熟悉情况,工作、生活上有什么事尽管找旭天,他对临城熟悉。” 这是给赵旭天跟自己套近乎做个铺垫,梁瑞心知肚明。 “多谢组长,以后还要经常麻烦赵队长啊!” 梁瑞离开后,赵旭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解开胸前的扣子,往沙发上一瘫:“组长,你说说,他姓梁的不是拿我当猴儿耍嘛,害的我白跑一趟!” “好了,也就是在我这里发发牢骚就行了,到了外面可不要乱说。刚才站长对新来的这位副组长评价很高,我也当场表了态。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必须得把话说明了,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若是情报组再窝里斗,站长会怎么看?” 赵旭天极为不情愿地闷哼了一声。 “若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胡德胜知道驾驭赵旭天这头倔驴就得软硬兼施。m.cascoo 梁瑞的办公室和胡德胜的办公室隔着一间会议室,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梁瑞环顾了一圈之后,立即开始小心翼翼的检查。 电话机、灯罩、办公桌下……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特务处内部自己人给自己人上手段的事情屡见不鲜,他可不想将自己全部都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中。 检查完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 梁瑞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叫作卢从武的特工走了进来。 这人是南京本部的一个好友介绍给他的,目前在情报组担任副队长,能力不错,但总是受到赵旭天等人的排挤,属于那种郁郁不得志的人。 梁瑞初来乍到,没有自己的心腹,工作上很难开展。 从站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胡德胜当着全组人员的面,宣布了梁瑞的任职命令,并公开讲了一段欢迎词。 当时,梁瑞就在人群中寻找卢从武,只是他并不认识。 此时,卢从武见到梁瑞之后也是很高兴,终于有人能给自己说上话了。 简单的叙话之后,梁瑞低声吩咐道:“从武,你现在去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现在就去各个医院和诊所查一下,今天上午所有的收治记录,回来向我汇报。” 卢从武有些疑惑的看着梁瑞,嘴里问道:“副组长,您是不是要找什么人?如果有人名的话,会更加好找一些!”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别人知道!此人的具体名字,便是你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言明。”梁瑞点头说道,随即身子前倾,声音压的很低,“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莫要跟外人谈起。”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瑞上任的头一天就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是在考验他啊,必须要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明白了,我这就去!” 待卢从武一出去,梁瑞就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思纷乱,他现在真想马上去看望董雅云,可是又怕自己的冒失举动,暴露了董雅云的存在。 别看自己现在是临城站情报组副组长,但临城站的水可不浅,一旦旁人知道董雅云和自己的关系,很容易被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梁瑞以为来人多半是自己情报组的人。 门一开,一个络腮胡率先走了进来,此人长得人高马大,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后面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梁组长,鄙人行动组副组长王韦忠,这是行动一队副队长方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听到梁组长今天来报到,特此前来拜会!” 原来这两位就是临城站的风云人物,近期的大手笔都出自二人之手,便是南京的处座多对他们二人赞赏有加。 王韦忠上面的组长位置空着,这次又立了大功,晋升指日可待,人家这时候能够来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都是在机关里混的,看事情远不是表明那么简单,都得往深里想几层。 梁瑞一边打量和二人,一边拱手相迎道:“哎呀,原来是王组长和方队长,二位的大名如雷贯耳,梁瑞本想在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当面拜会两位,没想到两位竟是先来了,这可是折煞我了。” 他赶紧让王韦忠和方如今入座,本想倒茶,可初来乍到却不知道茶叶放在什么地方。 方如今抢先一步打开柜子,翻出茶叶倒茶:“梁组长,办公室的陈设我更熟悉,你们坐着聊天,这种事我来做。” 梁瑞温文尔雅,让人看上去十分的亲近。 第一时间前来拜会梁瑞,可不是王韦忠的意思,他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接下来,自然是一通拜年的话儿,双方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只能是做做表面功夫。 方如今和王韦忠亲自拜访,也是给足了梁瑞面子,这对以后的工作自然是有好处的。 这段时间以来,方如今深知行动组虽然屡次都有斩获,但主动发现线索的能力还是有所欠缺的,毕竟他们和情报组的业务方向是不一样的,业务能力也不在一个档次上。 在特工训练班里,有文化、脑子活络的都是去学情报,而身手好的则是走行动这条路,干的都是脏活累活,特务处历来如此。 从梁瑞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两人直接进了王韦忠的办公室。 王韦忠往沙发上一坐,道:“你觉得这个梁瑞怎么样?” “这个人不简单!” “哦?说说你的理由!”以往王韦忠对人际关系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但自从方如今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方如今略一思索道:“此人待人接物很是大气,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儒雅,应该是读过不少书的人。而且,像是个做大事的人?” 王韦忠欠欠身子:“做大事?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在谈话之间,曾经三次握了下自己的左手手腕,衬衣里有些隆起,应该是手表的轮廓,但是他始终都没有去看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急事?” “恐怕是这样!” 王韦忠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道:“初到临城,这才刚刚报到,绝对不会是工作上的事情,那就是私事了!难道说,他在临城认识什么人?” 师兄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梁瑞也许能瞒过别人,但可骗不过方如今,此人一看就像是有急事要处理。 “师兄,我倒是觉得,如果他私人有难处了,这个忙咱们还是要帮的,你说呢?” 王韦忠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了,此人在上面是有关系的,在上海区的口碑也不错。上面把他放在这里,是有深意的,胡德胜那家伙也许蹦跶不了几天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跟他不熟悉,贸然提出要帮他,这怕是不太合适吧?而且,咱们现在连人家什么事都不晓得,纵然想伸手也是有劲儿没处使啊!” “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了谁吗?” 王韦忠旋即恍然:“你是说卢从武!” 当时,卢从武走来的方向应该就是梁瑞的办公室。 方如今笑着点头:“正是,我已经派人去跟着他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在特务机关待的长了,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方才卢从武眼角带着笑意下楼,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而方如今早就听说卢从武被赵旭天挤兑,一直无法得到胡德胜的重用,这次梁瑞一来,卢从武八成是重新站队、找到靠山了。 梁瑞虽然不能和胡德胜分庭抗礼,但赵旭天若是以后在挤兑卢从武,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如今,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说你的心是怎么长的?”王韦忠狠狠地在脑瓜顶上挠了几把,“卢从武也是老特工了,不会被发现吧?” “我让马宝去跟的,这小子很机灵,应变能力强!” 王韦忠点点头,嘱咐道:“这事儿不能让胡德胜和赵旭天知道。” “我会小心的!”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王韦忠来到桌前,伸手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方如今并没有听出来,但明显看到王韦忠的脸色一变。 第三百一十六章 紧急任务 浙警学校于民国十七年十二月成立,在“用新人办新政”的标榜下,积极培养国党专制的忠实工具。 学校借鉴西方国家警察职业教育先进经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聘奥地利人为顾问兼教官,教学理念中西合璧,强调军事素养与警察业务并重。 在教学中军事课程始终占有相当比重。即便是方如今所在的外事专业,军制、格斗、兵器、地形、战术等科目也都不可或缺。 这一脚虽没未全力,但也正中后面来人的胳膊,伴随着“哎呦”一声,方如今被一股冰凉的液体浇在了头上,头脸上的燥热似乎瞬间被带走了不少,说不出的舒爽。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液体还带着一抹淡雅的桂花香。 “怎么是你?”方如今看清“偷袭”之人后,不由地惊呼一声。 来人名叫蒋进,是他的警校同学,也是现在的同事。 身材消瘦的蒋进亦是一身学生打扮,此刻正手里握着一个空杯子,怔怔地望着方如今。 方如今看着杯壁上还残存着些许黑褐色液体,似乎猜到了什么。 蒋进一脸悲怆地看着方如今:“本想给你个惊喜,好好的酸梅汤,可惜了……” 方如今不禁尴尬地挠挠头,刚才确实是太敏感了,酸梅汤变成了洗头水。 “擦擦汗吧,有什么新发现没有?”方如今从挎包里掏出一条毛巾递给蒋进。 蒋家是临城的大商户,但蒋进身上并无纨绔子弟习气,就拿密查来说,他下的功夫可不比方如今少,只不过爱发牢骚罢了,他擦了一把汗道:“能有什么发现,这些该死的盗墓贼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你呢?” 方如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过去,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认为有用的线索,比如哪里有文物要出手,哪些人是跑街的,等等。这个圈子也不大,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 再说了,要想在侦缉科干出点名堂来,就要掌握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蒋进翻看了几页,不禁赞许道:“可以啊,光看这个,还以为你是科班出身的呢。” 浙警学校的正科学生学制为两年,第一年主要以公共科目为主,学生在第二年从管理、刑事侦查、外事和妇女警训四个专业中选一个。 当然了,男学生是不会选择最后一个专业的。 管理系的课程包括学习欧洲日本的警察制度、人事、数据统计、警察记录、无线电通讯和警察力量分布;刑事侦查专业则设有法医化学、摄影、犯罪鉴定、密码术等。 其他两门专业远远没有刑事侦查专业和管理专业发达,尽管方如今所在的外事专业课程中列有欧洲历史、世界外交、无线电和心理学,但学的也都是一些皮毛。 因此,刑事侦查专业和管理专业并称为浙警学校最有前途两大专业,蒋进便是刑事侦查专业科班出身,可说到心思缜密,他不得不佩服方如今。….“你有什么线索?”方如今问。 只要碰面,他们都会相互分享情报,既能扩大情报来源,还能查漏补缺,最大限度地避免判断失误。 “一无所获,快赶上臭脚巡了!”蒋进将毛巾还给方如今,靠着墙根坐下来脱了鞋透气。 方如今下意识地跺跺脚,对臭脚巡这个说法,深有同感。 巡警们白天要负责纠正当街赌博、随地大小便、车马行人打架吵嘴等,晚上则需沿街巡逻、防火防盗,夏天刷湿气,冬天闹冻疮,以致两脚发臭,故而被称为臭脚巡。 自己和蒋进这副境遇,比臭脚巡好不到哪里去,可他并不想放弃。 虽说破案的压力很大,但这些压力主要都压在局长、分管副局长和周科长头上,包括侦缉科在内的很多警察则是人浮于事,谁都知道那一百块赏金不好拿,说是出来查案子,可大多数人都猫在阴凉处躲清闲。 对于方如今来说,这恰恰是机会,毕竟成功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拍拍蒋进的肩膀:“走吧,跟我一起去戏园子。” 蒋进在受领任务之后也是满腔热情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仍是一无所获,不禁苦着脸问:“你不会真的以为咱们两个能找到线索吧?” “难道你不想凭自己的本事干出点名堂来?”方如今反问。 家里早给蒋进铺好了路,可蒋进为此还跟父亲吵了一架。 方如今对他的心理拿捏的很到位,一句话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当然想了!咱这专业不能白学啊!走,走,继续当臭脚巡去……”蒋进果然中招,嘴里嘟囔着穿上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两人刚刚走到大街上,迎面就遇到了满头大汗骑车而来的侦缉科同事老贾。 方如今眉头一皱,老贾平时都是慢慢悠悠的,一看就是有急事。 老贾一身半新不旧的便装,远远地看到方如今和蒋进两人,当即就片腿下了车,随着惯性一溜小跑到了两人面前,神情严肃低声道:“科长紧急通知,盗墓贼现身了,你们两个马上取枪跟我走!” 方如今和蒋进相顾愕然,尤其是蒋进,刚才还在抱怨没线索,没想到盗墓贼这么快就现身了,他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有线索了,咱们还辛辛苦苦地溜什么大街?”筚趣阁 方如今很理解蒋进现在的失落。想想也是,辛苦了这么多天,但线索却不是自己找到的,难免会令人感到沮丧。 年轻人刚刚参加工作,哪个不是憋足了劲要干出一番成绩来? 蒋进内心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但经验老到的方如今可不会。 世界上有很多事,只需要转换角度,都能有坏事变成好事,这符合辩证法,更是一种必要的能力。 奖金可能没有了,但这些天他的表现想必科长也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也不算白忙活。 他现在有些好奇,这条线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按照他的推测,科长除了明着派出去的便衣暗探之外,肯定还有不少的线人,这些人遍布临城的各个角落、各行各业,就像耳目一般,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 可随后,方如今便从老贾那里得知,事实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而这起原本普通的盗墓案也因线索的来源问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掠过树梢的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三百一十七章 螳螂捕蝉 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小酒馆里,方如今见到了令辉。 罗茂云毕竟是青帮的二当家,其出行备受关注,而且之前发生的刺杀事件令人心有余悸,他本人也受了伤,所以这些天都是闭门谢客,外面的事情一概交由令辉办理。 不过,对方如今的请求,罗茂云异常重视,嘱咐令辉一定要办好。 “令大哥,这次又得麻烦你了!”方如今将茶水推到了令辉面前。 “方长官,咱们之间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吧?”令辉有着江湖人士特有的豪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方如今点点头,当即将寻找物品的事情说了,不过即便是对令辉,他也没有透露这次真正要寻找的目标是一份绝密的文件。 令辉想了想道:“失窃的地点我倒是熟悉,但我可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找到人。” 方如今知道他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倒也并未在意,他并不希望令辉现在给自己画一张大饼,那样会误导自己。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令大哥了。此事务必要保密,尽量将知情的人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明白!”令辉虽然性子耿直,但一直混迹于江湖中,对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他只负责做事,其他的一概不问、不说。 方如今点点头:“另外一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郑老板去清水园浴池送了赎金,我故意让取赎金的兄弟在他面前露了相,我原本以为他肯定是深信不疑了,没成想我那兄弟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人跟踪了。” “哦,不是郑老板?那会是是什么人?”方如今听到郑老板的身后还有人,顿时来了兴趣。 “据我的兄弟说,此人非常的谨慎,模样大概是个中年人,五官就是那种普通的相貌,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我让兄弟们仔细地回忆过,跟你们让我找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三浦和一曾经说过,伊藤广志的化装术十分了得,他要是乔装打扮出现在了大街上,非是特别熟悉的绝对认不出来。 “一路上没被他发现吧?”方如今担心令辉的人没有反跟踪的经验。 “方长官放心,我那位兄弟只负责在前面走路,根本不会往后多看一眼的。不过,我在沿途的一些点上布置了人手,一直都在盯着那人,没有发现这个人有什么异常。了避免打草惊蛇,在他离开我们那座宅子之后,就没有派人跟踪。” “嗯,很好。在郑老板身后的这个人,也许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人。只要盯牢了郑老板,就不怕他不现身。” “二爷让我告诉你,三爷和日本人的关系紧密,私下里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如今面色一冷:“若是正常的生意也就罢了,勾结日本人出卖自己的国家大发国难财,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容他。” 令辉心中一喜,有了方如今助力,三爷的好日子就没几天了。 其实,方如今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么巧,三浦和一在码头乔装蹲守,虽然并没有发现伊藤广志,但意外地发现了石渡庆行。 石渡庆行是他亲自布置在临城的棋子。 他被捕之后交待出了临城的潜伏特工名单,根据方如今的反馈,却并没有发现石渡庆行的名字,推测是石渡庆行偷偷地更换了身份,但并没有跟第三情报组及时地报备。 这种事倒是常见,毕竟潜伏特工都是在敌后,形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遇到突发情况需要临机处置。 他们的掩饰身份发生了变化,但一些联络方式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变的,也就是说上级依旧可以给石渡庆行发出指令,而石渡庆行也能顺利地接收到,对于情报传递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按照纪律要求,在潜伏特工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要及时将新的掩饰身份报备。 当然了,这些资料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只有三浦和一这个组长才有权知道,即便是副组长也是无权得知。 对于石渡庆行出现在了码头这件事,三浦和一也是感到十分的意外,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在上海共事的时候关系就不错,两人在临城也极有可能还有联系。 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他立即将这一情况向方如今报告,这才有了后来万三儿被绑架的事。 三浦和一的表现得到了方如今的认可,这是他主动为方如今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为了他自己。 只有尽快地找到伊藤广志才能将自己洗白。对此,三浦和一是不遗余力的。 两人商定细节之后,各自离开。 另一边,万三儿果然被放了回来,不过这家伙挨了不少的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挺惨。 据万三儿交待,那些人就是一些地痞流氓,为了给二爷出气,这才把他给绑了。 石渡庆行皱着眉头,为了救出万三儿,这次可是出血了。 “你在他们那里有没有乱说话?”石渡庆行阴沉着脸问道。 万三儿连连否认:“绝对没有,绝对没有!郑老板,天地良心啊,我万三儿是那种人吗?你对我这么照顾,我怎么会出卖你!” “我告诉你,你有没有说过,我自然会查出来的,一旦让我发现你出卖我,有你的好看。”石渡庆行只不过是恐吓万三儿而已,即便万三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可自己也已经向罗二爷表明了投效的意思,相信他不会再为难自己。 石渡庆行在临城的这段时间,情报业务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精进,但他对中国的人情世故却是研究的很透彻。 罗老二和张老三为了争老大的位子,肯定是会极力地拉拢一大批人的,养着这些人自然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他们这些做生意的老板身上来。 张老三靠着日本人发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应该是要站在罗二爷那边,但又不能让张老三觉察出什么异样才是。 罗二爷对日本人很抵触,自己再投其所好,一定会赢得他的信任。 打定主意之后,石渡庆行的心情十分舒畅。 接下来,另外一件事等着他。他在晚上的时候,应约去了老刘家赴宴,距离约定的时间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那位表弟才姗姗来迟。 不过,老刘夫妇依旧满是笑脸,表弟发达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算是有了依靠,以后再有黑白两道的人打他们的主意就该好好掂量一番了。 这次石渡庆行早早就派伙计送去了不少的河鲜海鲜,这顿饭老刘夫妇也是将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了,十几个菜,满满的一大桌子,老刘也是破天荒的拿出一坛子二十年窖藏的老酒。 这位叫作小虎的表弟年纪不大,脸上微微有些稚嫩,说话也直,没喝一回儿,舌头就捋不直了,跟石渡庆行称兄道弟。 石渡庆行也是如此,兄弟长兄弟短的,叫的那个亲热,还在酒桌上还唱起了京剧,老刘也是个戏迷,跟着附和起来,三个家伙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为此,他们两个没少遭刘嫂的白眼儿。 按照伊藤广志的主意,他醉的一塌糊涂,又哭又笑。 顶着郑老板的身份,石渡庆行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喜欢喝,但一喝就醉的人。 让他微微失望的是,从小虎的嘴里得到的情报并不是很多,可能是小虎刚刚调入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原因,再加上他只是个大头兵,接触到的秘密的确有限。 可即便是这样,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展了。 他看小虎单身汉一个,也没有家,更谈不上根本不开火,鱼虾也没地方送,临别之前硬是塞了两盒上好的香烟给小虎。 小虎本来想走,可石渡庆行就是拉着他不让走,非要继续喝。 最后,是还是被老刘架着才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次日,石渡庆行一早晃晃悠悠地就出了门,路过刘记杂货铺前跟老刘打招呼,被老刘嘲笑了一番。 石渡庆行说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告辞后,叫上了一辆黄包车,一直向城东行去,在一处十字路口下车,打发走了黄包车,自己徒步而行,醉意全无。 先是在一只熟食铺中买了一只又肥又油的烧鸡。随后,他很快来到了一株大柳树下,接着扶着大柳树系鞋带的机会,在大柳树上轻轻地做出了一个标记,随后有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到了中午时分,他来到了一处桥洞下,不多时一艘小舟顺流直下,停靠在了他的脚边。 “上船!”一个上了年纪的船夫低声说道。 石渡庆行看到左右无人,踏上小舟,猫着腰钻进了船舱,陪着笑脸道:“伊藤君,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中午还没吃饭吧,我在路上给你买了一只烧鸡,赶紧尝尝!” 伊藤广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开口问道:“后来万三儿那边是什么情况?” 石渡庆行将油纸包打开,把烧鸡撕成几块,递给了伊藤广志一块,自己也拿起一条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我问过这小子了,不过他肯定没说实话,我的那些生意门路多半已经被罗二爷知道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他在对万三儿下手之前肯定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也正好给他留下把柄。” 伊藤广志一直都是乔装打扮,这些天的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大多时候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间吃,看到石渡庆行递过来的鸡肉,也不再客气,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些中国人内斗非常在行,你可不要太大意了。” “嗯,我会注意的。”石渡庆行用力点头,他吃的太快,忍不住打嗝了。 伊藤广志递过一个瓷碗,不无责备道:“喝点水。慢点吃!你怎么说也是个老板了,吃起东西来,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早都没来得及吃饭。”石渡庆行灌了两口水,“再说了,还不是小的时候穷怕了吗?” 二十年代初,日本出现了真正的战后经济危机,危机深重且波及面大,股价暴跌、企业倒闭、银行挤兑、经济萧条。 尽管政府筹措发放救济金融贷款,经过大约半年时间的努力使危机趋于缓和,但此后日本经济除了1921年的“中间景气”外,再也没有出现过繁荣,停滞状态一直持续到大正时代的结束。 后来,日本又发生了里氏7.9级的“关东大地震”。这次强震是在战后经济危机当中日本经济处于萧条徘徊的情况下发生的。工厂、机关和民房倒塌或者烧毁,金融机构及股票和商品交易陷于瘫痪,使得本来已经萧条的日本经济雪上加霜。 在日本经济处于萧条之际,爆发于美国而席卷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危机波及到日本,把日本推向了危机的深渊,使日本社会的方方面面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石渡庆行就是在这样的年代成长起来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对财富有着莫名的情结的重要原因之一。 “再忍耐一段时间,石渡君,中国这些美丽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资源将都会属于大日本帝国,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你的生意,成为真正的大老板。” “不过,到那时我可不想再做水产行了,闹得每天身上都是一股鱼腥味。”听他这么一说,石渡庆行的目光中泛出异样的神采,显然对那种生活也是十分的渴望,他确实有很多的设想和抱负碍于身份的原因无法实现。 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是很短暂的,伊藤广志又开口问道:“昨晚去老刘夫妇家见到那位表弟了吗?” 石渡庆行开口说道:“见是见到了,不过有点令人失望。此人只不过是临城站的一个大头兵而已,对那些重要的情报知之甚少,我还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你是生意人,自然应该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现在他只是一个大头兵,那将来呢?对了,他跟着临城站的哪个长官?” “听说是行动组的副组长。” “就是那个在官巷口公开处决池田君等人的中国军官?”说起那次公开处决,伊藤广志也是印象深刻。 “对,对,就是他!”石渡庆行说,“我可是亲眼见过此人的,一脸的凶相,一看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此人的信息能不能具体查一查?” “伊藤君,你是想从他的身上入手?”石渡庆行说,“怕是有些难度,这人的手上可是沾满了咱们大日本特工的鲜血,怕是难以驾驭!”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不要着急,慢慢观察,你总能发现他的弱点。” 石渡庆行用力点头,伸手在油嘴上抹了一把:“伊藤君,时间不等人,越是这样拖下去,对你越是不利,若是三浦和一先一步回到了上海,在松井课长那边恶人提前告状,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听到石渡庆行的话,伊藤广志也是暗暗盘算了一下,他非常清楚三浦和一的为人,这样的事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有可能。 “石渡君,在没有深入地了解此人之前,切忌不要贸然同他接触,明白吗?”伊藤广志知道石渡庆行是为了自己好,但这种事急不得,必须徐徐图之。 石渡庆行又抓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嗯,我知道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留下证据 伊藤广志的打算当然是尽快搞清楚“轻舟”小组暴露的真相,为自己洗清嫌疑。 可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来临城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凶险无时无刻不存在。 听到石渡庆行问自己,伊藤广志也是忍不住苦笑道:“目前来看,‘轻舟’小组死的死,被捕的被捕,根本找不到人。我唯一见过的夏蝉现在也不知所踪。” 对于“轻舟”小组的事情,石渡庆行倒是也听说过一些,忧心忡忡道:“上次在烟馆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甚至还被她引诱到了中国特工的埋伏圈中,好不容易才逃脱,你再打她的主意,怕是不妥吧?” 其实,伊藤广志也是早就在猜测,石田裕子早早就落网了,并且一直都在中国情报部门的严密监视和控制当中。 石田裕子就是个鱼饵,因为此人,导致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全军覆没,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伊藤广志也早就考虑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来证明石田裕子叛变。仅仅凭借自己红口白牙,松井课长是不会相信的。 “你不是认识临城站的人吗?”伊藤广志看着石渡庆行说。 石渡庆行一急,猛地一抬头,头顶撞在了上方的棚子上,他揉着脑袋说:“你不是说不让我再贸然和他们接触吗?” “可是我还说了,是人都有弱点,你要在接触他的过程当中,找到他们的弱点。当然了,这件事急不得。” 石渡庆行看着伊藤广志,对他前后矛盾的说辞颇为不解。 但是,他很快就释然了,换位思考,他也难免会如此。 “伊藤君,这件事我会上心的,放心吧!”石渡庆行从心里想着帮自己这个老朋友一把。 伊藤广志再次道:“这段时间,咱们还是尽量少见面,除非有特别重要的情报,你再发信号联络我。” 石渡庆行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伊藤君,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说实话,我的特工业务虽然一般,但应付一般的跟踪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段时间,咱们的特工接连被捕,简直是草木皆兵,弄得人心惶惶,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放心,我会特别小心的,即便我出了事,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谢谢你,石渡君!”伊藤广志也是笑了笑,石渡庆行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说出这番话来也是掏心掏肺了,令人动容。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愿意石渡庆行出事。 正如石渡庆行所想的那样,他对接触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也是十分矛盾的,毕竟这么做的危险系数极高,石渡庆行极有可能会暴露。 但除此之外,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换作是旁人,怕是早就会拒绝他,只有石渡庆行是替自己着想,甘愿为自己冒险。 石渡庆行抹了抹自己的油嘴道:“咱们之间就不用说那么多的客套话了,太虚伪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这段时间你老实待着,有机会的话再通过老刘夫妇跟那个人接触接触,有消息尽快通知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伊藤广志说道。 石渡庆行点点头,用油乎乎的大手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拿着吧,用得着!” “多谢了!”伊藤广志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小舟很快就靠岸了,石渡庆行从船舱内钻了出来,朝着四周警惕了观察了一番,再有片刻的停留,快步上岸离去。 他拨开岸边的灌木,头也不回地往上走。 等走出了百余米之后,才转过身看向小舟的方向。 河水中只有这一艘小舟,显得孤零零的。 石渡庆行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感叹。 伊藤广志虽然在总部供职,可也是命运多舛。 自己虽然在敌后,但是小日子过得也是舒坦自在,有时候远离权力中心也不是坏事。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但愿自己能够为伊藤广志洗清嫌疑尽一些微薄之力,帮助他早点回归特高课总部。 想着想着,他不由地又往小舟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小舟上,伊藤广志刚要解开缆绳,撑篙离去,忽地从岸上奔过来一个穿着长衫、满头大汗的男子,对伊藤广志打着招呼,说是要坐船。 伊藤广志见状也是一惊,他现在的处境非常艰难,必须尽量避免和人接触,当下便要驾舟离去,可是着急之下,倒退一步之时,脚下竟是一滑,一屁股坐到了船头,小船左晃右晃,差点把伊藤广志晃到河里。 伊藤广志心头本来就烦乱,这下又摔了一跤,心中更是惊惧,赶紧挣扎起身,可那穿着长衫的男人步幅极大,速度也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小舟上,笑将他搀扶起来,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伊藤广志暗暗叫苦,这下可走不了了,忙道:“不碍事,不碍事!” 男人同字脸,五官长得极为周正,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非常的厚,隐隐给人一种书卷气,只是刚才奔的太急了,额头、鬓角等处都是汗水。 “实在抱歉,要是我不喊你,你也不会摔倒。对不住,对不住!”男人顾不得擦汗,满是歉意地说道。 对方像是个读书人,而伊藤广志则是化装成了一个老船夫,自然不能托大,连连摆手说无妨。 “船家,我是有急事,在路上等了片刻又没有见到黄包车,看着你乘舟顺流而下,便想着搭乘一段,给你添麻烦了。”男人说话彬彬有礼。 伊藤广志一听,只觉得对方如此礼貌,自己若是再拒绝,万一起了冲突,有暴露真实身份的可能,只好点头答应。 男人掏出一张钞票递给他,伊藤广志一看,给的船资可不少。 “这……这太多了……” “拿着吧!”男人很是大方地说道。 伊藤广志推脱不过,只好将钞票收起,船舱里的鸡骨已经被他处理,他请男人进去坐。 男人笑着答应,猫着腰就往里钻,可是钻到了一半,又退了出来,说里面太过憋闷,执意要坐在外面,伊藤广志十分无奈,只能是由他去了。 小舟缓缓前行,男人趴下去就着河水洗脸,又掏出手帕擦干,这才道:“老人家,一会儿到了岸上,给你找个郎中看看,可别摔出个好歹来!” 他语气和蔼,显得敦厚可亲。 伊藤广志想着早点把他送到地方,根本不想跟他闲扯,便说自己根本没事,也不用去看郎中。 “老人家,您倒是十分的通情达理,不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船夫,那家伙摆渡时坐地起价,太气人了……” 男人非常健谈,一边聊着,一边将手帕塞进口袋里,正要接着开口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脸色大变,接着便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伊藤广志赶紧问道:“怎么,什么东西不见了?” 男人脸上满脸的紧张神情,抬眼一看,这才心神一松,指着伊藤广志的口袋道:“老人家,我的账本挂在你的口袋上了,麻烦你递给我!” 伊藤广志这才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又破又烂,特别是裤兜那里的线头往外翻着,刚好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本子勾住了。 他赶紧伸手将那小本子拿起来,伸手给男人递过去。 男人伸手去接,可不知怎么的,小舟竟是晃了两晃,这一下没有接着。 幸亏伊藤广志手疾眼快,又接住了小本子。 男人淡淡一笑道:“抱歉,抱歉!” 伊藤广志不经意地瞥了那小本子一眼,只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根本看不懂。 男人尴尬一笑:“这是我用来记账的,为了防止丢失被人看到,就用了自己才能看懂的记账方法。” 伊藤广志将小本子递给他,男人轻轻地翻看,嘴里道着谢,又将小本子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笑着说:“多亏是掉到了你身上,要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可就麻烦了。” 接着,男人开始侃侃而谈,说起了临城市区内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比如一号码头上海富家公子抢了锦森印刷厂的工人,还差点大打出手。 又说起了官巷口公开处决日本间谍,闹得满城风雨。 还有一些城里的花边新闻,哪位老板又取了一房姨太太,某某的小妾又跟人勾搭上了,等等。 最后,就是最近发生在市区内的几次刺杀,以及富义仓的枪战,他的口才很好,讲的绘声绘色,有很多细节都是伊藤广志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在临城的这段时间,伊藤广志最头疼的就是信息闭塞、独木难支,自己在本地没有任何的力量协助和支持,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实在无路可走,也不会违反纪律将石渡庆行拖进来。 男人后面几件事讲的比较模糊,想来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但是一号码头的事情却非常的详细,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伊藤广志现在推测,“轻舟”小组之所以出事,大概率是从锦森印刷厂那里开始的,如果将调查的重点放在该处,很有可能会有所收获。 之前,他也对锦森印刷厂进行了调查,但厂子里还留有中国特工蹲守,也不敢太过靠近,所获的信息实在是有限的很。 作为一个不认字的老船夫,伊藤广志的分寸把握的很好,有时候会默不作声,有时候则是似懂非懂的点头,有时候则是问出几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让男人连连摇头。 不多时,男人到了地方,伊藤广志赶紧停船靠岸,男人凑近了对伊藤广志道:“老人家,今天可是多谢你了,没有你,我今天的大事就耽误了,要损失不少钱呢。没有你,我的账本估计也丢了。” 说着,又掏出一张钞票,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伊藤广志的手里。 伊藤广志连连推辞,男人道:“我这人信佛,相信好人有好报,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我得感谢你!我叫屈志强,我的德隆商行就开在武林门旁,以后有事尽可以找我。” 这老板做事如此的大气,肯定能发大财,伊藤广志弯腰道:“那老汉就祝屈老板财源广进、发大财!” 屈志强笑着点头走上岸去。 伊藤广志缓缓直起腰,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蹙。 屈志强这种生意人交际广泛,他本人又豪爽的很,若是小心地经营,倒是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伊藤广志决定再观察观察,若是可以的话,将来将其发展为外围人员。 总算是遇到点令人高兴的事情,伊藤广志的烦恼虽然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心情也好了起来,当即便撑起竹篙顺流而下。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岸上某个隐秘之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意着他。 小舟虽然是顺流而下,但水流缓慢,舟行速度并不是很快,人在岸上稍稍走快点便能跟上。 见他走了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立即将头扭向了长衫男人的方向,并迈开脚步快速跟了上去。 在这人走后不久,河岸对面的树丛中、房屋中等隐蔽之处,悄无声息地走出几个青年男子,每人肩上都挎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福伦达相机。 这种相机小巧玲珑,功能齐全,三档快门速度,定焦距离为无限远,清晰度也非常高,当前的市价高达一根大黄鱼,可即便是如此高的价格,在市面上也不好买到。 领头的一个男子问道:“情况怎么样?” “基本上都拍下来了,这相机可是太好用了,队长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领头男子淡淡一笑:“这算得了什么?钱是用来花的,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出价值!” 一人打趣道:“这些话怕也是你从队长那里听来的吧?” 领头男子脸色微微一红道:“是有如何?我告诉你们,好好跟队长学着点,只要学到了一招半式,你们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这下其他几人都没有反驳,纷纷点头称是。 领头的男子手一挥道:“行了,任务完成了,赶紧把胶片带回去冲洗交给队长,他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 一个手下闻言将几个相机都收集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快步离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步步为营 自称为屈志强的商行老板离开岸边之后,脚下步伐渐渐加快,穿街过巷一路前行,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来向后观察。 悄悄跟在他身后的石渡庆行脸色阴沉,极为难看。 从岸边,他就一直跟着屈志强,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期间,屈志强几次停下来向后确认是否有尾巴时,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他一路跟随屈志强来到了武林门一带,这里商业繁华,有很多的商店、贸易行,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本以为会就此跟丢了屈志强,没想到的是屈志强径直走进了一家商行。 石渡庆行离着老远看着挂在门口的牌子。 “德隆商行!” 他并没有在前门多做停留,而是快速绕到后门的方向。 像这种临街的商行和店铺,一般都会在后方留个门,方便进货或是人员出入。 石渡庆行就在后面一处隐蔽的小巷子中安静地等待着,不多时,从后门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cascoo 当先一人正是屈志强,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换掉了长衫,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服,有了成功伤人的做派。 石渡庆行见状更加诧异。 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但他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黑礼帽对屈志强十分恭敬,仿佛是他的跟班。 屈志强站在门口对黑礼帽说了几句什么,黑礼帽连连点头。 随后,屈志强转身回到了商行,而那黑礼帽则是转过街角,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登车一路向南而行。 石渡庆行扫了德隆商行的后门一眼,便立即向着黑礼帽的方向快步追去。 他已经确定了屈志强的落脚点,接下来要做的是看黑礼帽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前方的黄包车拉得飞快,远远就能看到车夫一身腱子肉,极为健壮。 石渡庆行跟在身后才一百余米,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但生活上十分的富足,大鱼大肉的酒席应酬不少,又没有经常的锻炼,体力早就已经大不如前了。 恰好旁边一辆空的黄包车路过,车夫又瘦又黑,他急忙招手让车夫停车,塞给车夫一张钞票,本以为这个车夫的速度不会太快,可没成想追起前面那辆黄包车竟然一点也不落下风。 大约走了多半个小时,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里的街道和景物越来越熟悉。 之前一段时间,自己可没少在这一带“闲逛”。 待远远地看到那黑礼帽的黄包车停在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大门口时,他的心猛地哆嗦了一下。 “拐弯,从这里拐进去!”他急促地吩咐车夫。 车夫微微诧异,拐弯可就要绕远了。 “不去那个地方了,赶紧拐,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快点!”石渡庆行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嘞,您坐稳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处茶馆当中,已经化了装的三浦和一坐在座位上焦急等待着,桌上的茶水纹丝未动。 他低垂着眼睑,目光却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右手不时伸进口袋里,好像要掏出什么东西。 如此往复几次,可抽出手的时候仍旧是空空如也。 脸上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那模样,有时候焦急的就像是一个等在产房外的丈夫。期盼着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有时候就像是刚刚失去亲人一样,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有时候又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一脸的绝望。 如此种种,细微而复杂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交替变换着。 一般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对情绪的把控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了。 没办法,他在等待一个重要的时刻。 茶馆的伙计拎着茶壶逐个给客人们续水,三浦和一的手又不由自主地伸进了裤兜,紧紧抓住那张比橡皮略大的纸块—— 那是一张临城至上海的车票!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门外忽然走来了一名醉醺醺的男子,将一张钞票拍在了柜台上,非要伙计给他上两壶好酒。 伙计气乐了,这是茶馆,哪里来的酒? 看男子五大三粗的模样,伙计又不敢说狠话,生怕惹怒了对方,只好温言相劝,岂料那男子越是这样,越是不依不饶,大有你再不拿酒来,他就要把桌子掀翻的架势。 男子这么一闹,顿时将茶客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三浦和一趁着个时机,悄悄离座,转身走出了茶馆。 身后的喧闹声渐渐的远去,三浦和一的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虽然还没有见到方如今的人,但他知道,自己手里这张火车票,大概率是不会浪费了。 二十分钟之后,三浦和一在指定的街头位置坐上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带着沿着街道前行,钻进了小巷子中。 那是去往火车站的近路。 只是没多久,黄包车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等黄包车最终停在了火车站的小广场前的时候,三浦和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也多了一个黄色的小皮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记者。 半个小时后,三浦和一终于登上了从临城开往上海的列车。 车头方向冒出滚滚白烟,随即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鸣笛声,列车缓缓驶出了站台。 三浦和一靠在窗前,眺望着窗外,感慨万千。 没多久,火车驶出了市区,在田野之间快的奔驰着,绿树、溪水,电杆,稻田和忙碌的男女老少都一闪而过,蒸气的白烟一缕缕飘荡过来,时而挡住车厢内旅客的视线。 终于将该死的临城甩在身后了。 可是,他的脑海中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短暂的欣喜和雀跃之后,此刻的三浦和一已经冷静了下来。 回到上海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取得松井直辉的信任可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要好好地盘算一番才是。 三浦和一离开了临城,而跟踪黑礼帽,眼看着他进了临城站后门的石渡庆行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跟伊藤广志见面的那个男人跟临城军事情报站是有勾连的。 那伊藤广志跟临城军事情报站呢? 石渡庆行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这太可怕了! 说实话,之前之所以相信伊藤广志,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这位多年的好友,相信伊藤广志绝对不会背叛帝国和特高课。 至于“轻舟”小组、“清水”调查小组出事,倒是没有仔细地推敲。 现在想想,伊藤广志来到临城之后不久,“轻舟”小组就出事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巧合? 还有,伊藤广志跟他讲述的从被中国特工层层包围的酒店里逃出来,当时觉得没什么,毕竟伊藤广志的反应和身手都不错,现在仔细一琢磨,难道中国特工就那么不中用吗? 显然不是! 否则连第三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这样的老牌特工怎么会栽在他们的手里? 那么多的精锐特工没有被杀或者是被俘,为什么伊藤广志却屡屡能够化险为夷,这难道都是巧合? 石渡庆行越想也是害怕,大热的天竟然冷汗直流。 如果伊藤广志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没有让中国情报部门对自己下手? 中国特工出手,自己逃脱的几率很小,甚至为零。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何在? 一定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他自问在生意场上是一把好手,若不是碍于身份的缘故,本可以将生意做的更大。 可是,在搜集情报方面,跟其他的优秀特工比起来,就有些自愧不如了。 说白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情报工作上面。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的老师石川! 对,一定就是石川。 是自己告诉伊藤广志石川老师即将来到临城主持大局,还好心提出要替伊藤广志在老师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想到此处,石渡庆行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自己把伊藤广志当作无话不谈的知己,对他掏心掏肺,想尽一切办法帮他。 现在看来,当真是瞎了眼,竟然结交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朋友! 石川老师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老师置于险境,甚至是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当真是百死莫赎了。 不行,必须要尽快联系上石川老师,让他做好防范。 这一念头刚刚在心头升起,他便立即又否定了。 这样不妥! 自己很有可能早就被中国特工暗中监视了,若是这个时候联系石川老师,岂不是要出事? 怎么办? 通过电台联系总部,再转给石川老师? 这样似乎也不妥,因为他的手中并没有电台,和负责掌管电台的信鸽一接触,很有可能引来中国特工,届时自己的同伴也就暴露了。 石渡庆行简直是一筹莫展。 他思来想去,悠忽之间,眼前一亮。 此时,那些中国特工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岂不是可以继续装糊涂,然后找个机会迅速撤离。 临城要是呆不下去了,就直接回上海,向松井课长直接揭发伊藤广志的叛变行为。 对,就怎么干! 石渡庆行终于打定了主意。 临城站办公室里,方如今和王韦忠相对而坐。 方如今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给师兄仔细地讲述了一遍。 原来,自从他打算扶持三浦和一之后,便开始计划一切了。 只是,之前一直都无法寻到伊藤广志。 后来,还是石渡庆行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石渡庆行的出现,无疑让原本趋于黯淡的案情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当然了,这多亏了三浦和一在码头锲而不舍的蹲守,若不是他,即便是石渡庆行从行动队员的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也不会被发现。 既然要扶植三浦和一,那么就得把伊藤广志狠狠地踩死,让伊藤广志作为三浦和一向上攀爬的阶梯。 只要找到了伊藤广志,给他栽赃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从令辉派人绑架石渡庆行的伙计万三儿,这个局就已经悄悄地展开了。 有了伊藤广志在小船上跟中国人接触的照片,有了岸上石渡庆行这个人证,以临城谍报网络的损失之惨重,以松井直辉的多疑,再加上三浦和一从旁煽风点火,伊藤广志叛变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自从发现了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接触之后,石渡庆行就一直在方如今的监视之中,这件事交给了纪成林亲自执行。 以老纪的身手,应付石渡庆行绰绰有余。 按照方如今的计划,拿到照片证据的时间还要往后推,可没想到,诱饵才刚刚放出去,石渡庆行这么沉不住气,立即就和伊藤广志接头了。 屈志强的真名叫作娄作辉,原本只是纪成林手下的一个小跟班,此人在行动方面能力并不是很突出,但早年间学过戏,扮什么像什么,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于是便出现了屈老板追逐小舟,在船上和伊藤广志偶遇的一处好戏。 他们两个人交谈,特别是伊藤广志将账本递给娄作辉的过程,大部分都被拍了下来。 为了留下这些关键的证据,李康也是绞尽脑汁。 原本计划是伊藤广志和娄作辉在固定地点接触,这样利于拍照,谁曾想,伊藤广志竟然扮成了一个撑船的老翁。 移动的目标给李康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不仅要清晰地派到两人接头的画面,还要避免被岸上跟踪的石渡庆行发现。 好在跟着李康的几个行动队员都随身带着相机,而且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再加上小舟的速度极慢,几个人这才有时间赶到前方隐蔽起来拍摄。 同时,娄作辉在船上有意拖延时间,不停地同伊藤广志拉家常,给拍摄的队员提供机会。 “师兄,你好好看看这几张照片!”方如今将加急清洗出来的照片递给王韦忠,这几张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这份伊藤广志可真是不简单,扮的非常像!”王韦忠不轻易夸人,可还是忍不住说道。 第三百二十章 兄弟阋墙 王韦忠仔细看着这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伊藤广志将一个小本子递给娄作辉。 另一张照片,则是娄作辉凑近了伊藤广志,仿佛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伊藤广志一脸严肃,从照片上看起来好像在认真聆听似的。 照片抓拍的很好,两人的神态和表情活灵活现。 王韦忠点点头:“这件事干的不错,一开始我还以为买相机的这些钱打了水漂了呢,现在看来是物超所值啊。这些资料要严格保密,我会提请站长,将这些资料提升为最高保密等级。” 多亏了这些价值不菲的相机,照片的清晰度有了很好的保证,尽管伊藤广志化装成了一个老船夫,但放大面部处理之后,只要是熟悉他的人,经过仔细观察,仍然能够认出来。 方如今道:“我能做的就这些了,至于三浦和一到了上海,还要靠他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如今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而对三浦和一的考验也是刚刚开始。 至于能不能在松井直辉面前顺利过关,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对此,方如今也做好了任务失败的思想准备。 从一开始萌生这个想法时,这一切就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一场豪赌。 对于三浦和一而言,筹码就是他本人的性命和前程。 对于方如今而言,则是未来数年内的情报来源。 三浦和一本身就是第三情报组的组长,在特高课总部也算是手握实权的中层了。 如果这次能够侥幸过关,相信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有了他的助力,情报会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可以说,这是一座实打实的富矿。 当然了,这一切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而已,至于结果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总之,这场赌博即使输了,最多也就是觉得可惜而已,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如今,你一定还有后续的计划吧?” “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师兄啊,我准备给石渡庆行,也就是那个郑老板再加上一把火,彻底地将其推到伊藤广志的对立面去。” “这个想法很好。”王韦忠对方如今办事十分放心,甚至不想过问他的详细计划,“不过,我担心的是,仅凭几张照片和石渡庆行这个人证,还不足以彻底地将伊藤广志钉死,你是不是还留了后手?” 方如今淡淡一笑:“这个我也有所考虑,松井直辉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情,自然是‘轻舟’小组暴露,以及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出事了,所以我适当地给三浦和一透露了一些内容,至于怎么编排才能更加令人信服,就得靠他自己了,三浦作为一个老特工,这点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王韦忠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拍:“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聊完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的事,两人话锋一转,谈起了袁志坚机密文件丢失的事。 此事是临城站的头等大事,目前压力还仅限于袁副处长,一旦被上面的人知道,压力会成倍的增加。 周新刚已经接头了,令辉也在紧锣密鼓地推进此事。 王韦忠冷哼一声道:“情报组上蹿下跳,把这个案子当成了立功的好机会,我听说胡德胜让新来的梁瑞梁副组长牵头查这件事,这只老狐狸真够可以的。案子查清了是他的功劳,查不出结果来,就让梁瑞背锅,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胡德胜这一手,方如今倒也觉得不是很意外,如果不这么做,那就不是胡德胜的风格了。 情报组屡屡被行动组压制,胡德胜和赵旭天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便是站长那里也是不得不对他们多多予以安抚、鼓舞士气。 从长官的角度来看,最好的结果便是情报组能够将案子破了,追回文件。 如此,虽然不能和行动组扯平,但多少也能说过的去了,让站长这个当长官的也不至于难做。 当领导的嘛,所希望的并不是一头独大,而是平衡。 “师兄,要我说啊,这次即便咱们真的寻到文件了,也不一定非得自己来查。” 王韦忠看着他,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便宜胡德胜?” “也不能算是便宜他!线索到底是谁找到的,站长肯定心知肚明,袁副处长也是如此,给胡德胜一个虚名又能如何呢?”方如今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行动组的功劳已经够多了,再多下去,能不能消化的了,还很难说,不如松松手,向情报组示好,以后相处也能融洽一些。 “嗯,这样也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情报组那边我也不好太过得罪了他们。”王韦忠说,以往是吴剑光担任组长,自己这些事不用考虑,上面说什么,他就只管执行,但今朝不同往日,业务上的事要考虑,人际关系方面也要照顾到,不然总是难做的。 如果不是方如今提醒自己,自己多半还想不到这一层。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自己这个小师弟可要成熟的多。 两个人正在聊着的时候,马宝敲门走了进来,说是令辉那边有消息了。 两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石渡庆行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水产行,同管事和伙计交待了一番,说自己这几天要出门,让他们把水产行的事情处理好。 之后,他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在路过刘记杂货铺的时候,看到老刘不在,只有刘嫂一个人在店里。 石渡庆行走上前拿了两包烟,又寒暄了两句。 讲的都是空话,但听刘嫂提到小虎表弟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怪不得自己觉得那个黑礼帽有些熟悉,那不就是刘嫂的表弟小虎嘛。 小虎的身份是临城站行动组人员,对那个暗中跟伊藤广志接触的男人毕恭毕敬,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他的长官。 离开刘记杂货铺后,他径直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在关上大门的一刹那,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石渡庆行,你真是个笨蛋! 简直就是被人当作猴子来耍。 伊藤广志一会儿提醒自己要尽量避免和临城站的人接触,一会儿又让自己找机会接触从锦森印刷厂下手打听消息,当时还以为他纠结。 现在来看,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伊藤广志,我真是错看了你。 我把你当兄弟,掏心掏肺地对你,为你出主意,想办法,还给你提供资金,而你却出卖我! 怪不得你这么矛盾呢,原来你就早就投靠了中国情报部门,想用我钓出石川老师,让我成为帝国和特高课的罪人。 这样的事情你竟然也做的出来。 一路上,他也曾经观察过后方,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但直觉告诉他,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打开卧室里的保险箱,将金银细软和钞票一股脑地装进了一个小皮箱中,又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准备出门。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房间,心中不禁感慨。 好不容易在临城安定下来,又要颠沛流离了,自己在银行里还有大量的存款,现在去取怕是来不及了,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多的财富无法带走。 这一切都是拜伊藤广志所赐。 他牙齿一咬,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咱们等着瞧! 考虑到自己有可能被人跟踪,石渡庆行根本没有跟本情报小组内的人员联系,而是直奔航运码头。 他这些年做水产生意,结识了不少的船老大,由于他出手阔绰,这些船老大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从码头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平时就经常来码头跟渔船老板谈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这身打扮也不显得突兀。 然而,等他到了码头之后,第一时间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码头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人也认识了七七八八,可今天明显有好几个生面孔。 石渡庆行不由地暗暗心惊。 果不其然,这里已经被布控了。 看来水路是走不通了。 石渡庆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一艘刚刚进港不久的渔船边上,同船老大谈起了生意。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钱货两清,又雇了码头上的工人将鱼虾运到水产行,这才离去。 一边走,一边盘算,心里隐隐有了主意。 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不少的熟食,径直来到了老刘家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老刘夫妇正在做饭,对于石渡庆行的到来颇感意外。 “哎呦,郑老板,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让我们一通好找!”刘嫂赶忙招呼他坐下。 “去进货了,再不补货就没得卖了。”石渡庆行将买好的熟食递了过去。 “哎呦,这么多的好吃的啊?老重嘞!郑老板好阔气,怪不的你生意兴隆呢,你不赚大钱,谁赚大钱!”刘嫂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般。 老刘听到声音,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了过来,笑呵呵道:“郑老板你可来了,再有个十来分钟,菜就齐了,你先坐下喝茶,家里头的,好好招呼郑老板。” 刘嫂白了老刘一眼:“这还用你说!回去炒菜,尽量莫要再放辣椒,郑老板不吃辣!” “晓得,晓得。”老刘连连答应。 石渡庆行看到桌子上已经摆了四五盘菜了,道:“怎么,你们知道我要来?” “我们本来是要请你过来的,可自从你从我这里买了烟之后,就再也寻不见你了。郑老板,我跟你讲哦,今朝高兴,下午那伙黑皮狗又来我们店里了,这次可不是来敲诈的,反而是一个劲地给我们赔礼道歉,还退还了之前从我们这里揩油拿走的钱……”刘嫂说的眉飞色舞。 石渡庆行知道,一定是刘嫂放出风去,说自己有个在临城站供职的表弟,那些警察听到了之后哪里还敢继续欺负他们,自然会上门赔礼道歉。 “你是不知道,平素里那些耀武扬威的黑皮狗,今朝统统成了摇尾巴的哈巴狗!” 石渡庆行之所以敢大模大样地回来,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自己虽然已经暴露了,但对方的最终目的是通过他找到石川老师,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一般是不会动他的。 看老刘夫妇的样子,多半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以刘嫂这样的快嘴和大大咧咧的性格,早就表露出来了。 石渡庆行判断,这夫妇二人看着不像是演戏,多半也被利用了,到了现在还蒙在鼓里。 “那小虎长官呢?” 刘嫂倒了杯茶递给石渡庆行,有些抱怨地说:“我下午去找了,可那里的人说他不在,可能是出去执行任务了。” 石渡庆行心中暗暗冷笑,小虎当然不在了,他在配合那个男人。 “刘嫂,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没准儿这会儿他回来了呢!”石渡庆行建议道,“上次我和他一见如故,还没喝够呢!” 刘嫂恍然:“你说的也是,什么任务到了晚上还不得回来。对,对,对,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打电话!” 她做事一贯风风火火,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街头就有个公共电话,还算方便。 不一会,她便回来笑着告诉石渡庆行,说小虎已经回到临城站,很快就会赶过来。 半个小时后,小虎穿着一身便装来了,石渡庆行急忙打招呼,这次再见到小虎,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对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这次小虎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郑老板,又见面了。”小虎脸上带着笑容。 石渡庆行也是笑脸相迎,他仔细地观察着小虎,但并未从对方脸上发现任何异样来。 老刘夫妇招呼二人坐下,这次的酒菜也是十分的丰盛。 石渡庆行与小虎席间推杯换盏,虚与委蛇,席间小虎透露他也就是今晚有空,长官临时给放了假,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重要任务,怕是来不了了。 重要任务? 石渡庆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次的重要任务怕是跟自己和石川老师有关。 现在真是很后悔,将石川老师来临城主持大局的小道消息告诉伊藤广志。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石川老师这个更有价值的目标突然出现,自己极有可能已经被捕了。 这一切说起来,确实很有戏剧性。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呢? 筚趣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再见伊藤 次日中午,一家装饰华丽的咖啡馆二楼的一处座位上,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相对而坐。 石渡庆行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目光从窗口处向下看去,只见咖啡馆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青年男子躲在荫凉里不时地朝着这边张望。 石渡庆行今天早晨一出门,故意在外面绕了几圈,这回他终于发现有人在盯梢了,他尝试着甩掉那人,可也为此费了一番手脚。 由此,他越发地笃定这就是中国特工。 后来,他向伊藤广志发出了见面接头的信号,便继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做出一副已经将尾巴甩掉的模样,径直来到了接头的咖啡馆。 那青年男子的衣着十分的朴素,显然不适合进入这样的高档咖啡馆,只能是在外面蹲守。 此时,石渡庆行恍若未见,收回目光,看着伊藤广志道:“尝尝吧,这家的咖啡不错,想必你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吧?” 伊藤广志垂下眼睑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咖啡,忍不住说:“不是昨天刚刚见过了吗?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他而言,联系的太过频繁了,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 石渡庆行微微一笑,端着手中的咖啡杯,不以为意地缓声说道:“不要太过敏感了,咱们不是好好的嘛,要是有问题,早就该出问题了。” 伊藤广志看着对方,总觉得今天石渡庆行说话怪怪的,便道:“直接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石渡庆行放下咖啡杯:“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昨晚又见到了那个叫作小虎的中国特工,这家伙是个新手,无疑中跟我透露近期可能会有一个大行动,所以我要提醒你一下,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话的时候,石渡庆行一直盯着伊藤广志的脸看。 伊藤广志倒也并未在意,道:“什么大行动,有没有一个大致的方向?” 石渡庆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昨晚跟小虎接触时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伊藤广志,中间不能夹带任何的私货,他摇头说:“我只能问出这些内容来。再刨根问底,就要出问题了。” 小虎话说了很多,但是有价值的也就是这些了。 “好吧,第二件事呢?” 石渡庆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石原老师的最新消息。” “什么?你已经联系上了?”石原来临城主持大局,对于伊藤广志而言,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看着伊藤广志如此激动,石渡庆行心中暗自冷笑,道:“老师在临城,诸多事情要处理,和我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三天后,他会再次约我见面!” 伊藤广志连连点头:“那是,这里的烂摊子也够他忙活的!” 如果能够在调查“轻舟”“清水”小组的问题上出上一份力,相信石原一定会为自己说话的。 从昨天开始他已经在着手调查锦森印刷厂了,种种迹象表明,正是由于侯亮的暴露才导致了秋田真宏的被捕,以及“轻舟”小组的覆灭。 石渡庆行道:“你放心,我简单地提了一下你的事情,等老师这边安顿下来之后,他会见你的!” “那真是太好了!”伊藤广志声音颤抖,“如果他能够出手相助的话,我的事情就有着落了。真是太感谢了!” 可是,在石渡庆行的眼里,这位昔日的好友此刻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藤广志在这里表演。 “最近一段时间,我要经常陪同石川老师,毕竟他刚刚临城,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我又是他的学生,这种时候自然是责无旁贷竭尽所能协助老师了。” 伊藤广志连连点头:“正是,希望一切都能尽快地有个眉目。不然这样拖下去,总是个麻烦。” 石渡庆行道:“你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伊藤广志叹口气道:“锦森印刷厂已经被临城站的人接管了,资产也落入了几个当官的腰包里。我不敢贸然接近,只能从一些辞职的员工那里打听消息,但是这些人对情况知之甚少!我又去一号码头调查,对了,这件事你比我应该更清楚,能不能详细地跟我说说那位从上海来的富家公子哥?” “富家公子哥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那明显就是个圈套,侯亮应该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哼,后来因为这件事,连港务局的头头都换掉了,害得我之前打点关系的钱全部都打了水漂儿!” “不要忘记你的身份,钱还可赚回来。”伊藤广志不由地纠正道,自己这位老友太不务正业了。 可是这话在石渡庆行听来却是十分的讽刺,一个叛徒也好意思在这里教训自己。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等着伊藤广志继续说下去。 岂料,伊藤广志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该离开了,现在的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不安全。” “你找到了新的落脚点?”石渡庆行故意问道。 “嗯。现在的地方更加安全一些。” 伊藤广志并没有透露具体地址,这倒是在石渡庆行的预料之中。 石渡庆行放了一块蛋糕在嘴里,说道:“你也吃点吧,甜食可以让人的心情更加的愉悦!” “多谢!”伊藤广志拿起一块蛋糕,放入口中轻轻地咀嚼,蛋糕很甜,但是心里却很苦。 石渡庆行道:“你的事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干脆这样吧,三天后石原老师见我的时候,你也一去好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伊藤广志道,“他是你的老师,我跟他并不是特别的熟悉……” 石渡庆行脸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难道还有什么比洗清你身上的嫌疑更加重要吗?” 伊藤广志动容道:“真是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渡庆行脸上堆笑道:“咱们两个就不用这么客套了。” 伊藤广志连连点头:“是、是、是……” “你等我的消息!” 伊藤广志起身要走,石渡庆行让服务生将伊藤广志那份剩下的蛋糕打包,递给他说:“拿着吧,不要辜负了美味!” “多谢!” 望着伊藤广志下楼的背影,石渡庆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无比的阴沉。 一旁的服务生小声道:“先生,您的蛋糕也需要打包带走吗?” “不用了,统统扔掉吧!”石渡庆行面无表情地说。 这恐怕将是最后一次和伊藤广志面对面坐着喝咖啡、吃蛋糕了。 朋友的情谊到此为止! 傍晚,城北村落里的一株大树下,不少村民们都蹲在大树下纳凉,大树前就是河水,清风吹过,十分的凉爽,渐渐成了村民们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这些人三人一堆,五人一伍聊着村里村外发生的新鲜事。 其中有两个人距离众人都要远一些,显得有些不合群。 天渐渐黑了,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这两个人都是普通村民的打扮,看上去和周围的村民没什么区别。 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村民是日本间谍。 而且是在前几天富义仓漏网的日本间谍——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 自从上次逃脱之后,这些日本间谍就化零为整,分散到了乡下,也只有这里是临城站鞭长莫及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组长,石原顾问为何一直没有联系我们?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们探针小组了?” 稻叶昌生道:“不会的,石原先生来临城就是为了挽回败局和颓势,他还用得着咱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同咱们联系的。你耐心一些,之前我们吃了中国人的亏,就是因为做事太急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村子里的灯火,又好像在想什么。 柳田有志道:“没有见到石原先生,我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稻叶昌生虽然经历了这次惨败,损兵折将,但是他并未因此而气馁,心中复仇的想法反而更加强烈了。 柳田有志却是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备受打击,士气低迷,最近经常会说一些消极的话。 对此,稻叶昌生也是清楚的很,他拍拍柳田有志的肩膀道:“走吧,现在的风声基本上过去了,该是咱们进城的时候了。” 柳田有志讶然:“进城?现在?” “你不会是被吓破了胆子了吧,这可不太像是你的作风啊。”稻叶昌生试图用激将法。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现在天都已经黑了,进城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想办法找石原先生了,他不见咱们,但咱们得见他!”稻叶昌生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石原先生来临城是绝密消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们是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只要找到了此人,也就找到了石原先生。” 看着稻叶昌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田有志这才恍然,稻叶昌生是松井课长的高徒,掌握的信息自然不知他们这种普通特工都能比的。 既然稻叶昌生说能联系上石原先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那太好了!” “走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晚上九点多,方如今从临城站出来,回到了之前自己租住的亭子间,可当他走到亭子间的门前时,却震惊地发现门锁被撬了,推开门之后一看,室内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就连他的那张单人床都被移动了位置。 方如今走过这一片狼藉,大概可以还原当时的场景:贼撬开了房门进到屋里来,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气急之下又在屋子里胡折腾了一番,便扬长而去。 方如今暗暗叹口气,这么破的地方都被贼惦记上了,就不会好好地踩踩点吗? 看着满地狼藉,心里十分郁闷。 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检查自己的物品,发现并没有少什么东西,事实上他身上唯一的贵重物品就是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观音,还有就是随身的钱包,里面还有四十三元法币和一些铜板,都是在警校的时候攒下的津贴。 至于副站长奖励的三千美金则留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临城站里总不可能招贼吧。 衣柜里的衣服大多也被扯了出来,扔得到处都是,唯有两件黑色的警服好端端地躺在里面。方如今苦笑起来,眼前的一切告诉他,连警服也没有将小偷吓走,看来这个小偷的胆子着实不小。 方如今是个看不得房间凌乱的人,必须要将家具和物品收拾好才能睡觉,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了,可还是难免发出一点声响。 可没过多久,门忽然从外面被砰地一声打开了,方如今抬头一看,睡眼惺忪的房东走了进来。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赤膊露出一排排骨扇,下身穿一条灰色的大裤衩,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看上去十分的邋遢。 他正睡得熟,被方如今搬腾柜子的声音吵醒了,心里恼火的很,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嚷嚷了起来:“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捣腾什么?” 哪个时代的房东都是强势的一方,方如今并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等级,自己惊醒了人家的美梦是自己不对,没什么好说的,便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家里好像是招贼了,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贼?”房东像是被蛇咬了一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不要乱说啊,我的房子不要太安全,还从来没有招过贼呢!” 对于房东的表现,方如今倒也理解,人家一是怕承担责任,二是怕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以后房子就不好出租了,毕竟租户租房的首要条件便是安全。 安全不能保证,即便是房子再好、租金再便宜,人家也不会要的。 “没事,我明天再去报警!”方如今说。 他心想这件事就请老贾帮忙,也许老贾能够查出来是哪个梁上君子光顾了这里。 方如今并不是非要把这个贼怎么样,他只是想求证一下住处遭窃和自己之前被跟踪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一壶春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在他回家的时候进行跟踪,这让他的心中很是不安,犹如芒刺在背。 “报警?什么,你要报警?”房东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这娃娃太天真了,我跟你讲,那些个黑心的警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皮狗,到时候不要蟊贼没抓到半个,把自己牵扯进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神秘房客 这话乍一听是在劝他不要自寻烦恼,但方如今从房东浑浊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我跟你说话呢,听得见伐?”房东有些恼火,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刚从外地来的穷学生,这么多天都没回来,起初还以为没钱付房租跑掉了,一度生出了将方如今的行李扔出去,再将房子出租的念头。 “其实不报警也可以,我自己查!”方如今冷冷地说。 房东抱起了双臂,鄙夷地看着方如今:“笑死人啦,你一个小娃娃,知不知道这临城的水有多深?我劝你一句,不管你丢没有丢东西,都不要自找麻烦。” 说是劝告,实则威胁! 他心里的火气腾地被点燃了,我这么轻的声音都被你听到了,难道贼的声音比我还轻,我就不信事发的时候你没听到。 有贼的时候你不出声,现在我这个苦主收拾残局的时候,你却站出来说三道四。 生气是一方面,房东一直阻挠他报警,方如今觉得这件事怕是还有什么隐情,他不动声色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身衣服。 房东起初还没在意,再一看,眯着的双眼陡然睁大:“你……你是……警……警察?” “没错!”方如今拿出的衣服正是一身警服。 刚才还觉得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但他现在改主意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给点颜色看看,人家就会始终把你当成软柿子。 房东当场愣住了,他只看到过方如今经常穿学生装出入,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租客是个警察。 他家里虽然有七八间空房出租,但说起来还是个小老百姓,怎么惹得起当警察的。 况且,刚才还说人家警察是黑皮狗来着,真是祸从口出,这下麻烦了。 好在他反应快,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当即作势扇了自己个嘴巴,说了一番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道歉的话,又陪着小心表态道:“长官,我帮您收拾,您坐下歇着就成,哦,对了,我那里还有今年的明前龙井,要不我先给您去泡一壶?” 方如今并不在乎房东说警察是黑皮狗,警察腐败现象积重难返,他关注的是房东不让他报警的真实原因,当下拉着脸冷冷地说:“茶就不用了,东西也用你收拾,我只想知道之前这间房子里住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房东面露难堪:“这……” “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方如今的目光咄咄逼人,就像是在审讯犯人。 他在临城站这段时间参加的审讯可不少,是见过大场面的,眼里来的凶光可不是装出来的。 “没……没……”房东激动地说,可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是警察,更没想到对方的眼光会那么毒辣。看着方如今陡然间翻了脸,更加左右为难起来。 这还是方如今没有透露行动队副队长的身份,否则房东非得吓得尿了裤子。 “长官,我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住这里啊,我还有几间房子空着,租客回老家刚搬走,收拾的很干净,要不您明天就搬过去?”房东犹豫了片刻,“房钱好说,你看着给就成!” 之前,方如今来看房的时候,那几间房子也看过,但是租金对他来说有点贵,故而就选择了这间亭子间。 现在听吝啬的房东竟然肯拿出好房子换,岂不是更能说明这亭子间有问题了。 方如今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床上,也和房东拉开了距离,冷声说道:“换房的事一会儿再说,你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房东暗叫不好,原想着自己多损失点钱把这事敷衍过去,没想到对方挺较真,不好糊弄。不说实话的话,方如今肯定会揪着自己不放,自己得罪不起。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跺脚说:“长官,我跟您说实话吧。这房子之前倒是有个租客,不过他不怎么来,好像只是把这里当存放物品的库房,一个月也就来一次。不过,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来了,虽然租期没到,但我想多赚点开销,所以就……” 方如今暗骂房东不地道,简直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这种事竟然不跟他提前讲明,玩了个一女二嫁,要是人家租客突然回来了,岂不是要产生误会了。 “就这些?”方如今觉得这房东不老实,打算再诈他一下。 房东又扇了自己个耳光:“就这些!都怪我猪油蒙了心,你看这样行吧,我那几间空房您随便挑,看中那间住哪间,房租一分不收,您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向方如今表示足够的诚意,二来是想着自己的院子住着警察,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能求着方如今照拂一下。至于那房租嘛,再想其他的办法找补回来便是。 方如今不打算跟他耽误工夫,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肯定没完全说实话!” 房东叫起了撞天屈:“长官,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要是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我……” 方如今见他虽然拍胸脯保证的,但是两个眼珠直转,便一瞪眼冷喝一声道:“怎么?你觉得我年轻好糊弄是吧?要不要换个地方和你谈谈?” 这个院子虽然不小,但已经十分破败了,房东看着也只是个市侩的小老百姓,没什么背景。 关键是方如今觉得这个房东不老实,说话就像是挤牙膏似的。对于这样的家伙,就不能太客气了。如果他还敢欺瞒,就真的让老贾找个理由把他抓了,不信到了警察局他不说实话。 果然,房东一看方如今动了震怒,吓得连连摆手:“长官息怒,长官息怒!我说,我说,这事情说起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在方如今的再三逼问下,房东终于说出了实情。 这座院子是房东老爷子留个他的产业,除了自己住的三间之外,还有十三间是用来出租的,房东也没有正经营生,指着这十三间房子的房租养活一家老小。 今年十二月下旬的一天,有个自称叫作何清水的男人打听到这里有房子出租,便找了过来。 房东很热情地接待接待了何清水,并给他介绍了自己家里这几间出租房情况。 当时房东在心里盘算了一阵,正好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快到期了,已经明里暗里地暗示人家好几次了,要涨点房租,可是这家根本就没接茬儿。 至于续租与否人家也没有说,房东也不敢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地方地段不是很好,万一这户人家不租了,房东还得另外去找租户,一来二去的肯定得浪费时间。 如果不能做到无缝衔接的话,房东是要亏钱的。 所以,当何清水找上门来的时候,房东便觉得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对他特别的热情,一门心思地就想把那间房子租给何清水。 可是,让房东没有想到的是,何清水根本就没看上那间房子,反而是问有没有更便宜更僻静一些的。 房东一听,顿时没了兴致。 两人正要一拍两散的时候,何清水忽然看到了现在方如今住的这间亭子间,提出要进去看看。 房东很是诧异,这里都是他们家用来堆杂物的,里面乱的很。 要是闹市区的亭子间可能还有人租,他们这个地段就别想了。 所以,这间亭子间就一直没收拾。 让房东感到更加诧异的是,何清水竟然一眼就相中了这间房,让房东开个价。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房东在开价之前也寻思了一番,怕自己开价太高吓跑了人家,所以就试探着开出了每月三块钱法币的租金,事实上即便是他家里那些上好的房间也只能租五块钱,三块钱的租金对于一个亭子间而言已经不低了。 当然了,房东是做好了对方还价的心理准备的,只要不少于两块他都能接受,毕竟这是一份多出来的收入。 可是,对方竟然没有还价,一口答应,并且付了一年的房租。 房东当时都乐开花儿了,平白无故地多赚了三十块钱。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出手还真是阔绰。 国民政府刚刚发行法币,法币还是非常值钱的,一元法币几乎能换一元银元,甚至可以自由兑换英镑及美元,一元法币能兑换一个多英国先令。 房东不知道何清水为什么会花这么多钱租一间破亭子间,也不想知道,只要有钱赚就行。 再说了,他就住在这间院子里,也不怕何清水搞什么名堂。 房东满口答应当天就将亭子间腾出来、打扫干净,让何清水随时都可以搬来。 为此,等何清水走了之后,房东回家里好好地炫耀了一番,连一向不正眼儿看他的老婆也给了他几个笑脸。 第二天,何清水真的搬来了,不过他并不是要住这里,而是搬了四个木箱,说是暂时放在这里。 第三天,房东不太放心,特意借着闲聊的工夫去看了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其貌不扬的石头。 据他自己解释,这是一个朋友寄存在他这里的,都是一些解过的石头废料,已经没有价值了,只是个念想。 房东说了半天还没有切入正题,但是方如今并不着急,他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得从头听起。 方如今也知道赌石,这是个暴富的行业,但是风险也很大。 他原来的那个年代,翡翠的原石卖的很贵,动辄几十万,重则好几亿,很多人都是倾家荡产来赌的。 赢了,身价十倍的翻,输了楼顶上排队。 真可谓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 民国初年有个刘、李两个商人,在缅甸猛拱从玉石洞里挖出重约八千多公斤的“象玉”,外有沙皮黄护着,颇难猜中其中内容。 当时,有一广东商人愿意出六千大洋。 因为大玉是很难解涨(赌赢了)的,许多人都劝李、刘二人尽快脱手。 可是,两人凭者多年的相玉经验,以独特的慧眼将此玉留了下来。 后来,解开后,这个大玉果然晶莹剔透,色彩美艳。两人将其转手卖给“粹华轩”老板,得到了十万大洋。 此玉后来运到bj,由着名的玉雕师率工匠百余人,依其形色,用十年时间雕琢成1.2公尺高的翡翠宝塔和49.2公分高的翡翠牌坊各一座。 这两件工艺品,无丝毫偏差、倾斜,雄浑壮观,是玉雕史上的大气之作,曾送巴黎世界博览会展出,轰动一时,为祖国争了光。 上海某杂志曾经撰文称刘、李为“翡翠大王”。 随着刘、李两人的事迹广为人知,一些期待一夜暴富的人对赌石趋之若鹜。 然而,像刘、李这么幸运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个自称何清水的男人替朋友留着赌石的废料,倒是令人匪夷所思。方如今问:“后来这些石头呢?” 房东想了一下,说:“他之后来了几次,但总是快天亮的时候才来,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鼓捣什么!我估计啊,他之前所石头是他朋友的,多半是糊弄人的,就是觉得自己赌石赌输了不死心,还想解开那些废料。” 这种现象就更加的可疑了,方如今急问:“你亲眼所见?” 房东搓搓手说道:“不是,我又不用出去讨生活,一般都起得晚,都是我老婆叫我,我才起床的。我是听院子里一个拉脚的说的,他每天都要早起,碰到过几回何清水,闲着没事的时候唠嗑就跟我念叨了几句。” 他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大概是四月份中旬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这次他将那些箱子都运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既然这样,也不算是倒霉。”方如今说。 房东叹了口气,有些忌惮地看着方如今说:“长官,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 方如今自然知道他还有下文,笑笑说道:“我之前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你实话实话怎么都好说。” 经过短时间的接触,房东觉得这个年轻警察并没有盛气凌人,倒是很平易近人,能够耐心地听他的叙述。 他也就没有之前那种紧张的感觉了,不过脸上忽然换上了一种神秘的表情,清清嗓子道:“长官,那我就说了啊。这房子闹鬼!”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各方关注 “闹鬼?” 曾经长在红旗下的方如今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可不会相信什么怪力乱神,那纯粹是人的臆想,是用来自己吓自己的,或者是科学目前还解释不了的。 房东惊讶地看着方如今,这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阴暗潮湿,若是一般人身在一个昏暗陌生的地方,谈及这类事件难免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可看这位年轻人倒是面不改色,一副根本就害怕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是真的!”房东煞有介事,瞪圆了眼睛,声音却压得更低了,“不光是我看见了,很多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到底怎么回事?”方如今更加好奇了。 “有个女租客起夜,路过这间房外时,忽然就刮起了一阵冷风,煞时之间,阴气森森,寒入骨髓,朦胧之中,似有无数鬼影在游走,直把她吓得心胆俱裂,竟是连尿都撒在了裤子里!” 方如今听了直皱眉:“何清水是四月份之后不见的,女租客起夜怕是五月份了,哪里来的冷风?” 房东讪讪一笑,挠挠头:“长官,我那都是听说书的说的,不过,确实有人看到过黑影,披头散发的,吓死人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弯下腰来,拍蚊子似的“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把这样给房子组给长官您,我该死,该死……” 方如今被他这副小丑模样逗得一笑,便发不起火来,问道:“行了,这件事就算了。” 他并不打算追究什么,这个房东也就是个小老百姓,如果当时就说这房子闹过鬼,谁还会租? 在他看来,闹鬼这件事根本就是人为的。 不然这间亭子间为什么早不闹鬼,晚不闹鬼,非得等到里面的租客何清水不见了之后闹鬼。 结合今晚失窃的事情,方如今觉得自己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您说的是真的?”房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的!” 之前,房东不仅仅是想着调换好房子给方如今且不收租金,甚至还做好了进一步出血的思想准备。 此时,看到方如今一脸的真诚,不像是在骗人,这让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一样,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多谢长官,多谢您宽宏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多谢……” 方如今摆摆手,让他去取当时的租约来,上面或许会有何清水的一些信息。 房东忙不迭地去了,方如今环顾这间亭子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多时,在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房东走了进来。 方如今注意到房东的脸色涨红,估计是吵到老婆睡觉挨了一通骂,看来房东在家里的地位也不高。 房东也发现方如今的眼神古怪,知道这小警察怕是猜到了,脸愈发地红了。 方如今轻轻咳嗽了一声,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便说道:“拿来吧!” 房东很是恭敬地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方如今:“长官,这是当时的租约。” 方如今看了一眼,便意识到这并不是规范的租约合同,而是房东和租客之间私下之间签订的,并没有保人,这也是节省成本的一种方法。 这样的一份合约上只有两个名字而已,估计在相关部门也没有任何的备案,可以说对于搞清事情的真相意义不大。 不过,方如今却注意到了“何清水”三个字的签名,他之前就是个老机关,对文字相当的敏感,这个签名写得龙飞凤舞的,很像是那么回事,他推断此人文化程度应该不低。 随后,房东又提了给方如今换房子的事,方如今没答应,说:“我要是搬了,人家岂不是没地方住了?还不得戳我的脊梁骨?” 他早就不算住这里了,自然也不会让房东给他换房子。 房东在方如今面前小心翼翼的,可是说起租客们的时候,他的腰杆立即挺直了,撇嘴道:“我看他们谁敢?反了他们了!” 方如今再次拒绝了房东的“好意”,他已经打定主意搬走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内心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在这种乱世之中,即便他在临城站里混出了一些名堂,但内心深处仍是感到只身一人身无所依,犹如飞蓬浮萍。 民国政府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是官场之中排斥忠义,穷奢极侈,官赏滥杂,刑狱谬乱,腐败不堪,矛盾重重,皆透着末世的景象。 一旦将来中日正式开战,军队必将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将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东洋小鬼子。 越是至暗时刻,心中越要有光。 他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在临城站站稳脚跟,找个合适的时机找到并追随时代之光,与四万万的中国同胞一道,以铮铮铁骨战强敌、以血肉之躯筑长城、以前仆后继赴国难,一起迎来古老中国的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立足与追光两者之间,当然是后者难度更大。 尽管在红党地下组织在创建初期由于经验不足,数次蒙受损失,但他们及时吸取了经验教训,如今组织更加严密,隐蔽性更强。 目前,距离组织最近的一次,便是从刘海阳手里抢下了那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一直都在秘密关押之中。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处理此事的大致想法,只是时机尚不够成熟。。 当下,且不说这个所谓的“鬼”或者是黑影究竟是什么人,半夜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都不愿意过多地卷入其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房东猜不透方如今的心思,只得怏怏回去,进了家门又免不了一阵骂骂咧咧声。 方如今简单收拾之后,又出了一身的臭汗,便打来凉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这才和衣而卧。 为了以防万一,将门彻底的反锁,挪了一个柜子挡在门后,又将手枪放在手头,还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匕首,这是毕业前蒋进送给他的礼物。 夜已经深了,要是在平时,奔波了一天早就睡熟了,可现在他久久无法入眠。 外面的风声、虫鸣声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方如今缓缓地睁开眼睛,室内的光线幽暗,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勉强能够看清屋里的情况。 不经常住人的房间自然是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再加上房东刻意地渲染一番,充满了诡异的气氛,仿佛这真是一间闹鬼的屋子。 当然,方如今并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好奇而已。 他推测,失窃这件事,自己多半是吃了那位何清水的瓜落了。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何清水只是在这间亭子间里存放了一段时间的赌石废料而已,那小偷到底惦记着他的什么东西呢? 他越想越是兴奋,以至于睡意全无,索性起床,点亮了电灯,在屋子里一寸一寸地查看起来。 屋子里东西很少,家具没几件,他很快把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当然,他的搜查很细致,床底下,家具和墙壁的缝中,电灯灯罩全部都看过了。 甚至用匕首一块一块地敲击着地上的青砖,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是空的,而墙壁也是如此。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并无特别之处。 方如今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地板上、墙壁上会有人取出砖头做成的暗格,里面存放贵重物品。 一场满怀希望的“寻宝”游戏,就这么索然无味地结束了。 方如今重新回到床上,昏昏地躺了多时,仍毫无睡意,借着月光他见墙壁上满是炭画污渍。 这些之前他都看过,有乌七八糟的污话、乌龟王八的图案,甚至还有粗里粗气的春宫画,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杰作。 方如今看了感到无聊,只得抬头望着顶棚。 顶棚糊的年代久了,满是窟窿,左一片雨渍,右一片老鼠尿,西北角上根本露了顶,东南上的裱纸垂了下来,千疮百孔,危危欲坠。 忽然,一根细细的线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垫着脚尖去抓线绳,稍稍一用力,灰尘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赶紧以另一只手臂遮住头脸,免得呛到和迷了眼睛。 线绳的另一端拴着一把形质古朴但又十分精致的铜钥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方如今打开电灯,又躺回到了床上,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地观察着这枚钥匙,钥匙的边缘有些光滑了,想必是他的主人经常拿着把玩的缘故,就如和尚拿着念珠、道长拿着拂尘一般。 更加让方如今感到诧异的是,钥匙上古怪的齿印有如狼牙般交错着。 这更加说明钥匙有一定的年代。 到底是何清水的,还是其他人留下的呢? 方如今就这么盯着钥匙思考着,表情复杂。 …… 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潜入临城城区之后,各自分头行动。 柳田有志知道稻叶组长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联络渠道,他也没去多问。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五点多钟,两人才在接头的地点会面交换情报。 柳田有志迫不及待问道:“组长,有没有什么进展?” 稻叶昌生摇头道:“这次走空了,没见到该见的人。不过,这家伙应该没有出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猫着呢!今天白天我再去找找,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石原先生。” 稻叶昌生心中也是极为忧虑的,必须要尽早地见到石原先生,向他解释清楚临城的这一切。 “柳田君,你那里什么情况?” “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些事情,但总体来说有价值的情报并不是很多。不过,有一件事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 他们两人来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左右了,可现在天气很热,很多人都没有入睡,街头巷尾边纳凉边聊天的人着实不少,一些酒馆、饭铺也都没有管账。 “哦?”稻叶昌生提高了声调,“什么事情?” “现在临城市区内的警察和帮会人员正在为一件盗窃案而忙活,听说是在找几件极为贵重的丢失物品。虽然他们已经刻意低调行事了,可还是弄得动静不小。” “知道丢失的是什么吗?” “听人说,大概是戒指和珠宝之类的吧?” 稻叶昌生微微点头:“如果是上面的高官家中被盗,这么大的声势也是有情可原,但若是一般的人家,那就值得深思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临城军事情报站也参与了这件事?” “组长真是神机妙算啊!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尽管他们对此讳莫如深,但我隐约感到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推波助澜的势力,在临城,有这么大能量,而且会做这种事的,怕是只有临城军事情报站了。”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果真是临城在背后推动,那么说明丢失的东西绝对不仅仅是一些贵重的财物,很有可能和情报有关。” “卑职也是这么认为的。”柳田有志重重点头,“组长,这件事卑职会继续留意,一有情况立即向您报告。” “好。这段时间收集情报的工作还要抓紧,咱们这些人都是临时人员,碍于身份的原因,在临城的情报获取能力太弱,只能是依靠本地人。不过,在接触的过程当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暴露。” 柳田有志闻言连连点头答应,他对这些话,也是深有感触,在临城的这段时间,也就是刚刚暗中跟踪三浦和一的时候稍微舒心一些,之后便一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是步步惊心。 稻叶昌生又温言说道:“柳田君,你经验丰富,这件事还要多都仰仗你!你我有时候不便见面,好多事情需要你临机处置,不用向我报告!” 柳田有志微微一笑,他这些年一直都是跟随稻叶昌生,对稻叶昌生的行事风格极为了解,稻叶昌生虽然有些恃才傲物、做事冲动,但在松手放权这一块做的还真不错,只要是他认可的人,从来都是用人不疑。 柳田有志赶忙顿首道:“只要组长信得过我,愿效犬马之劳!” 这都是场面话,稻叶昌生也没有多啰嗦,再次对柳田有志问道:“之前时间有些紧,我们一直只是关注事情的本身,并没有在我们的对手身上花太多的心思和精力。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反思,不弄清我们的对手具体是何许人也,以后怕是还会有更多的苦头要吃!” 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想要解决事情,还得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做事情的人身上来。 “组长,这个问题我也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我会刻意地打听一下咱们对手的情况。” “最好是具体到行动的指挥官和具体执行人,这对我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好的,我一定留心。”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尔雅音图 早晨六点多,一个不起眼的早点摊上,两个中年男人正在相对而坐吃着早点,一人一碗老豆腐,吃的唏哩呼噜。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们基本上都是早早要为一日的生计而奔忙的,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用最快的速度向嘴巴里塞食物,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在说什么。 背东向西的那位正是宫阪树正,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身着长衫,瘦高身材,长方的脸庞,神情沉静,目光深邃,透着睿智和干练,正是松井直辉紧急派往临城处理“轻舟”“清水”“探针”小组后续事宜的顾问,临城日本情报组织的临时负责人石原熏。 “老板的要求都清楚了吧?”石原熏低头问道。 “清楚了,您在临城的一切联络事务都由在下负责。”尽管年纪比石原熏大,但宫阪树正非常的恭敬,石原熏在情报界的资历,远远不是他能比的。 “不必这么客气。你近段时间的表现可圈可点,老板都看在眼里,这才做出这样的安排。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我的生意才是!”石原熏说话很是客气,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刚刚来到临城,诸事都需要一个好的开局,获得本地特工的支持是大不可少的。 这个宫阪树正他曾经听说过,是情报界的老人了。 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业,但素来以沉稳着称,也没有出过太大的差错,如果稻叶昌生在行动前能够多听听宫阪树正的意见,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对于稻叶昌生这个人,石原熏倒是也不好多做评价,毕竟此人是松井课长的爱徒,该如何处置自由松井课长定夺,他不好过多地插手,见面之后最多就是严加申斥罢了。 早年间,松井直辉在本土秘密培养的学生当中,很多人到了中国,并且成为了出色的情报人员。 可以说,松井直辉在情报界的超前眼光和培养新人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点,令石原熏尤为佩服。 可是特工这个行当毕竟是一份危险的职业,这些年松井直辉的诸多弟子当中,有些因伤退出了情报界,到军方或者是政府机构另谋出路,有的则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暴露,或是当场身亡,或是没有听过刑讯拷打这一关。 总之,当年那些弟子们很多都已经凋零了。筚趣阁 川本草介这样的精英也在其中。 川本草芥的死,对松井直辉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因此,这次来临城之前,石原熏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方略。 “现在跟咱们竞争的那几家店铺怎么样?”石原熏问道。 宫阪树正看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便压低了声音说:“还不是想尽办法把咱们搞垮。我听说,这些天他们又在到处找一个人,听说这人身上有着重要的商业秘密,估计是秘方之类的。” “哦,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这个秘方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你也要多多关注一下。” 两个人打着哑谜,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谈论的正是临城警察和青帮人员到处寻找失窃的贵重物品一案。 两人都是多年的老特工,很快就从表象当中分析出了背后的事情。 尽管临城站有意在控制知悉范围,但毕竟动用的人手太多了,人多嘴杂,难免会有跑风漏气的,这种事是瞒不过一个有心的老特工的。 石原熏和宫阪树正都知道,这对他们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抓住机会了,大有可为。 尤其是石原熏,虽然是被派来临城收拾烂摊子的,但他可不想只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那样只能是被动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要想做出不一样的成绩来,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 宫阪树正没想到石原熏刚刚到临城没几天的工夫就已经进入了情况,不禁暗暗佩服,便道:“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石原熏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有什么尽管说!” “您可能不知道,我平时就喜欢古董,所以经常会去各个当铺和典当行,甚至是鬼市上转转,就在昨天的时候,我在鬼市上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子,此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要出手什么物件,我便开始留意此人。后来,见到青帮的人也在扫鬼市,这人见状匆匆离开了。”宫阪树正说道。 他常年游走这些地方,这些人来当铺、典当行、鬼市上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需要打眼一看,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的意思是说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正主儿?” 宫阪树正微微点头:“也不能说很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宫阪树正说话办事果然十分的严谨,石原熏问:“人后来去了哪里?” “我当时也跟着他离开了鬼市,一路尾随,找到了他的落脚处,本想作进一步的查究,但此人很快就离开了。我本想继续跟着他,可恰好来了一拨警察,直接闯进了那人的落脚之处,我只能是暗中等待。” “警察有什么发现吗?” 宫阪树正摇头:“应该是没有,我听到那警察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来晚了,让这个家伙跑掉了’,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石原熏松了一口气,人跑了,东西肯定也没找到,那他们还有机会。 不过,此人经过此事,怕是早就成了惊弓之鸟,怕是不太好寻了。 宫阪树正似乎猜出了石原熏的想法,说道:“先生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此人的。” “这人的住处查找过了吗?那帮警察的能力可想而知,也许再找一下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好。” 宫阪树正道:“不错,这一点我也已经考虑到了。只不过为了保险,我当时没有马上潜入他的住所,昨晚我看时机差不多了,我亲自进去搜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个暗格。看那这样子,应该是存放重要财物的地方,我当时就发现了一个公文包,里面还有一份文字资料,可能是那贼人觉得此物没有什么价值,便没有带走。资料都是手写的,字迹非常的工整,但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什么意思。” “资料在你身上吗?”石原熏有些激动,越是看不懂,越是有可能有价值。 “不在!我正准备将其带走,不成想又来了一拨警察,我怕和他们照面,便赶紧将暗格恢复原状,溜出去了,躲在外面等待时机。” “那资料岂不是被他找到了?”石原熏暗叫可惜。 “那些警察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但那暗格设计的十分巧妙,警察们并没有找到,我看着他们在天亮时分失望地离开了那座宅子。”宫阪树正说,天一亮,他也就无法再翻墙而入了,只能等待今晚再次行动,取回资料。 “这样,今天晚上你再辛苦一下,把东西带给我,我来看一下。” “好!” “好,今天就到这里,因为我的行踪不定,我会在约定的地点给你发接头信号,你要留意。我在临城的消息尽量不要通过电台报告给总部,万一被中国情报部门捕捉到信号就麻烦了。” “明白!” 宫阪树正领命,两人各自起身付账,很快离开了早点摊。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这件事是杜金星告诉他的,论起情报能力来,杜金星要远远胜过行动队长刘海阳,以至于彭浩良让刘海阳关注此事的时候,刘海阳整个人都是懵的。 “作为一名特工,你的反应太迟钝了,临城站的一举一动咱们都应该关注,你是不是早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彭浩良拍着桌子对刘海阳严加训斥。 “主任,我……”刘海阳是有苦难言,他的心思都用在抓红党上,哪里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临城站。 “行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也不用给我解释!”彭浩良气哼哼地坐在大班椅上,刘海阳毕竟是他的心腹爱将,骂得太过了也不合适。 “海阳啊,海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做事的时候要多动点脑筋,别一天天的老是想着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红党咱们固然要抓,可是也要防范着姓茅的在背后打黑枪是不是?” 他还在为了上次参加陆德生寿宴时和茅站长的交锋中落败而耿耿于怀。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彭浩良是病猫吗? “主任,您教训的是!卑职这就派人打听这件事!” 彭浩良皱着眉,嫌弃地道:“行了,行了,你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打听消息的事还是让金星去做吧。我之所以苦口婆心地跟你讲这些,无非就是让你以后灵光点,别老是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眼光要看得远一点,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 每次跟刘海阳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是真心感到心累。 “是,都是卑职愚钝,让主任您费心了。” 彭浩良话锋一转:“老胡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上次您让我将他转移,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那些刺杀果然是日本人干的,其目的就是调虎离山,结果被临城站的人……” 刘海阳忽然见到彭浩良的脸色暗了下来,心知自己又说错话了。 彭浩良也是暗暗生气,这个刘海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临城站大展风采,而自己调查室的案子却一直没有进展,两相比较,岂不是显得他这个主任无能? 刘海阳反应还算快,急忙话锋一转:“主任,后来我就没有转移老胡,因为那时候临城站正在到处设卡搜捕人犯,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见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彭浩良闷哼了一声,红党分子简直是无孔不入,刘海阳这事倒是没有做错。老胡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现在留着他还有用处。 “主任,您放心,我又加派了人手,在他没有将肚子里的货全部吐干净之前,是绝对不能让他出事的。” “糊涂!”彭浩良骂道。 刘海阳倒吸了我一口冷气,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主任。 “即使他情报交待的差不多了,也要保证他的安全。此人对红党组织的运作方式十分熟悉,还能发挥余热。退一步讲,即便他身上的价值都已经榨干净了,整个人还是有用的,有他在,红党就会上钩!” 刘海阳恍然:“还是主任高明!老胡的投诚,让他的那些同党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到了最后咱们还能让老胡当一回鱼饵。” 彭浩良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笑容:“你还不算太笨!” 刘海阳谄媚道:“那可不,就是再笨的人,或者说是个榆木脑袋,天天跟在主任身边,也早就开化了不是?” “你的事少扯到我身上来!”彭浩良板着脸道,“老胡的事你要上心,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卑职明白!” 彭浩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道:“郭副市长的小舅子查的如何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他进行了暗中调查,此人吃喝嫖赌抽,五毒样样俱全,肯定不是红党分子的做派,几乎可以确定,此人是被利用的。” “那利用他的人呢?” 对于彭浩良而言,这才是最为关键的。 “这个……这个……卑职在还在查!” 《尔雅音图》终于找到了卖家,可碍于卖家的后台,调查不得不秘密进行,可过去这么多天了,仍然是没有太明显的进展,让彭浩良不得不生气。 如果这件事交给了杜金星,怕是早就有结果了。 彭浩良虽然心急,但他也不能再将差事从刘海阳的手里交给杜金星。 虽然在平时的时候,彭浩良乐得见他们明争暗斗,可现在是追查红党的关键时期,让杜金星接手必然会不利于二人的团结,案子的进展也将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这是彭浩良不愿意看到的。 彭浩良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问道:“既然郭副市长的小舅子是卖家,那书卖到什么地方去了,总该有账目可查吧?” 刘海阳苦笑起来,自己再怎么不成事,这一点总会想到吧,可按照那些出货单调查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这能怪谁去? 数百本书的排查范围非常大,一般的老百姓还好,若是一些有头有脸的,调查起来就破费功夫了。 不过,也并不是一点收获没有。 经过调查,发现唯独有两本书没有找到主人,其中一本应该就是陈子廉办公室的那本,另外一本书则是下落不明。 刘海阳急忙将自己的调查结果报告给了彭浩良。 彭浩良在自己的头顶上摸了摸,道:“有点意思,一本可能是彭浩良买走的,那另一本呢?” 作为一名资深老特工,彭浩良对另一本《尔雅音图》的去向更赶兴趣。 “另一本《尔雅音图》,卑职正在查。” “时间要抓紧,线索是不会一直等着我们的,让线索白白地从我们手中溜掉就不好了,你说呢?” 刘海阳心说你说的轻松,临城这么大,一本书的下落岂是那么好找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校园线索 第二天一早起来,方如今依旧是一身便装,一开门就碰到了自称经常睡懒觉的房东。 房东说自己一夜都没有睡好,他想了一晚上,还是想让方如今搬到好一点房间去。 方如今看着他的面容憔悴不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确实好像一夜未眠。 对于房东的想法,他倒是也能够理解,普通的小市民是不敢得罪警察的。 警察手中的权力虽然不大,但若是给他们小老百姓穿小鞋,简直是易如反掌。 多亏自己没有将现在的身份告诉他,否则他更加睡不着了。 看到方如今一再拒绝,房东更加忐忑不安。 方如今急着要赶去站里了解一下案情的最新进展,也没工夫跟他掰扯这些事,寒暄了几句便要走。 岂料,房东拦住他,说给他叫了一辆黄包车。 对于房东的讨好,方如今颇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一个小警察的身份就让对方如此的忌惮和恭敬,自己要是将临城站的身份说出来之后,房东还不定是什么表现呢! 盛情难却之下,方如今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拉车的车夫就是昨晚房东提到的一个租客陈龙根。 这是一个他古铜色的皮肤、身材干瘦的中年汉子。 陈龙根拖着黄包车在街上飞奔,盛夏的清晨也很热,他只穿了件单衣,背心却热得汗湿了一大块。 方如今坐在黄包车上,见陈龙根甚是辛苦,不由问道:“陈师傅,平时的生计还好吧?” “长官是在跟我说话?”陈龙根降低速度回头问,在他的印象中,坐车的客人只有在报目的地的时候才会跟车夫简单交流几句,他们从心底里是看不起他们这些臭拉车的。 “是啊。”方如今说。 陈龙根擦了把额头的汗,笑道:“我就一拉车的,可不是什么师傅,长官您太客气啦。” 方如今问:“平时生意还好吗?” “凑合呗,”陈龙根用无奈的语气说,“现在黄包车越来越多,我们拉车的生意也越来越糟糕。” 方如今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黄包车一多,竞争自然激烈了,他又问:“你一天能挣多少钱?” 陈龙根答道:“这就说不准了,生意好能挣七八角,生意差的时候三四角,甚至一两角的时候也是有的。” 方如今算了算现在的物价,说道:“如果省吃俭用的话,每天可以存下一点钱。” “存个啥钱啊?”陈龙根连连叹气,“每天都要给车行交一角的份子钱,自己吃饭还要两角,算上杂七杂八的花销,每天至少支出四角以上。一个人过日子还行,还有余钱隔三差五下馆子喝酒。” “可我家里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要养,必须起早贪黑的干,不能歇着,能保证全家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这也就算了,有时候遇到不讲理蛮横的主儿,不仅赚不到钱,还得挨骂挨打,生一肚子的气。唉,这世道……” 方如今默然,这民国老百姓真是艰难啊。 一大家子都指望着陈龙根一个人,这样的家庭是经不起任何风险的。 方如今没有丝毫的架子,语气温和,陈龙根很快打开了话匣子。 方如今很自然地将话头引向了院子里的几个租客,进而是那个叫作何清水的男人。 “那个人看上去是个有钱人,长得也挺斯文的,应该没怎么吃过苦,大概是在报社、商行之类的地方上班,可能是个坐办公室的……嗯,说话带一点北方口音,但是也很温和……” “要是再看见他,你能认出来吗?” 陈龙根笑着说:“长官,不是我吹牛,我干这行也有小十年了,什么人只要打我眼前这么一过,下次见了我准保能认出来。” 方如今暗暗点头,这些车夫因为职业的缘故,常年都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和其他人相比,他们接触的人和信息要多的多,眼力、耳力自然而然地也练出来了,打听事儿、找人之类的活儿找他们来做是最合适不错的。 方如今想到自己既然现在干的是情报工作,就必须多培养一些眼线,拓展更多的情报渠道来源才行。 一路聊下来,他觉得这个陈龙根人很老实,人也够聪明,是个不错的人选,心中便生出了招揽之意。 陈龙根原以为他只是去警察局,但方如今只是路过警察局而已,又让陈龙根继续往前走去。 陈龙根也不敢多问。 方如今想到他那个时代的出租车都是白天夜里两班倒,人歇车不歇着,便又问:“你们的车平时借给比人吗?或者是两班倒?” “长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车我们在车行里都付了押金的,还要交份子钱,一家人就指望它赚钱呢,根我的命根子一样,哪儿能轻易地借给别人?” 陈龙根看方如今年轻的很,应该是刚从学校毕业,街面上的事情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您说的两班倒,也根本用不着,我每天拉车最晚到夜里两点,大街上就没人了,自己能赚的钱,凭什么要跟别人分润?” 方如今恍然大悟,此时非彼时可比,人们没有那么多的夜生活,黄包车在夜里的生意自然就不会好了。 他问这些问题当然也不会是随便问的。 早已经查明,闫建波就是假扮的车夫,但是坐在车上的乘客,也就是闫建波的同伙,却没有任何的踪迹。 一壶春茶园这个案子还没有办完。 这个案子犹如一根木刺扎在他的心里。 “陈师傅,那如果有人出大价钱从你那里租车呢?” “您说的是包车吧?这样也是可以的……” 方如今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便又道:“我的意思是只租您的车,而不是人车一起租。” 陈龙根笑了:“谁会这么做啊?用我的车赚的钱还根本抵不上租金,何苦呢?再说了,要是他用我的车去干什么犯法的勾当,我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说完,他嘴唇抿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如今并未看到陈龙根的表情,他觉得陈龙根的思路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租车的人开出的价码很高,高到足可以买下一辆黄包车,甚至是更多。 虽然闫建波身死,车夫下落不明,但基本上可以断定,闫建波是花了大价钱的弄到黄包车的。 由闫建波拉车,他的同伙坐在车上开枪,直接将“鹞子”置于死地。 又过了几分钟,陈龙根将车听到了一个路口,说:“长官,到地方了。” “辛苦了。”方如今递给车夫一张钞票。 这是今天陈龙根的第一单生意,他面露难色:“这……长官,我也找不开啊!” 方如今笑道:“我先包你一个月的车,你别误会,不是全天都包,而是每天晚上七点多你来这里接我,我在城里四处转转,如果超过了八点我还没有来,你就不用等了,该去哪里拉活儿就去哪里拉活。”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陈龙根惊诧莫名:“多了,您给太多了!” “剩下的是小费。” “这……这怎么好意思。”陈龙根手足无措地笑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高兴当中又带着些难为情。 一大早,听房东让他拉这个年轻的小警察时,他是一脸的不情愿,因为这很显然是赚不到钱的。 没想到方如今出手会这么阔绰,确实让他感动十分的意外。 “你拉车赚的是辛苦钱,虽然我用车的时间都比较固定,但多多少少地也会耽误你的生意,给你一点补偿是应该的。” 方如今对这些底层的人们向来都是很同情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能帮就帮。 陈龙根连忙上前说:“长官,这是哪里的话?您这是照顾我生意,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您放心,我保证您每天误不了您的时间。您是个大好人,祝您官运亨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谢谢。”方如今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这时陈龙根忽然叫住了他,方如今回头诧异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陈龙根目光闪烁。 他昨晚很晚才回家,听到很多同行说起这件事,这件事刚才他差点就说出口了,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忍住了,可是见方如今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人也和善,出手大方,他便决定如实相告。 “长官,前些天有很多警察和便衣在查车行,好像还真的有人将车偷偷地租给别人了。” “哦?你认识那个车夫吗?”闫建波的同伙就像是一缕青烟,只是现了个形就消失不见了。 陈龙根摇头,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的一个兄弟倒是与他熟识,这人平时就喜欢贪小便宜。”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但是之前警察们在询问的时候,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字未提。 如果不是看方如今这么和善,他是打算将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了。 “那他有没有看到那个人将车借走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陈龙根想了想说:“我那位兄弟说,他在方渡街路口接了一个人。” 方如今又掏出一元法币递了过去:“你马上找到你的这个兄弟,中午十二点前到前面的那个面馆等我,我有话要问他,这是你们两人的误工钱!” “这……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记住,这件事务必要保密,除了你们两人知道,不要跟别人讲!” “晓得,晓得!十二点前我一定把他带到这里来。”陈龙根见方如今神色凝重,也不再客气,接过纸币拉着飞快地车走了。 方如今穿过了两条街,这才来到了临城站,这个陈龙根他还不是十分的熟悉,因此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全部都和盘托出。 临城大学校园内,正午的阳光异常毒辣,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烈日垂直照射在地面上,风也显得软弱无力。 江离穿着学生装坐在花坛边,望着一株不知名的鲜花发呆。 随着熊永俊莫名其妙地消失,这些日子学校里虽然平静了不少,但是随着陈教授的死,一种无形的阴霾重新笼罩在了校园的上空。 虽然特务们不再和学生们产生正面冲突,但他们还是像是丑陋务必的鬼魂一样游走在校园之间,用贼兮兮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他们认为可疑的师生。 每每想起陈教授,江离都会感到一种揪心的痛。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镯,黑漆漆的美眸凝视着这个被她视若珍宝的手镯,这手镯也让她悲伤的目光渐渐变得理智起来。 摸着手镯,陈教授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的浮一在自己有面前,她仿佛听到陈教授在耳边微笑地道:“记住,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如蜡烛一样,从顶燃到底,一直都是光明的。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尽情地燃烧自己,才能将这个黑暗的世界彻底照亮!” 江离缓缓闭上美眸,再度睁开之时,目光己经变得理智而清醒,冷静的表情让她自己的内心不由得深深一颤,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在瞬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却说不清这改变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陈教授的牺牲,在校园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也让江离深感震惊。 她不知道儒雅随和的陈教授竟然是自己的自己一直都在努力想成为的人。 这让她既欣喜又难过。 欣喜的是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有和自己一样信仰的知音,难过的是还未来得及相认就失去了一位这么好的导师。 平时,她最喜欢上陈教授的课,特别爱听他讲课本之外的故事。 可是,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除了悲伤,她感到迷茫。 她知道,现在的组织体系很严密。 特殊时期特殊的工作任务,很多同志都是单线联系,她懂得组织纪律,也明白从事地下工作的危险性,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危险会来得如此突然。 校园里的学生活动已经陷入了停滞状态,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她想有进一步的动作,也不知道去联系谁。 以往,那个领导他们学生开展运动的查老师也不知所踪。 简历不知道自己以前开展的演讲、散发床单、游行等一系列的活动,是不是就是这位陈教授在间接指派和领导下进行的? 从特务们的重视程度来看,陈教授在组织内部的地位不会太低,甚至比他想象和猜测的还要高。 江离总有一种猜测和感觉,是陈教授引领她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又是陈教授,让她真正懂得了什么才是人类最高尚的信仰和最崇高的信念。 她能从他的眼中感受到真理和信仰的力量! 尽管姑姑已经警告多次了,不要和那些进步的学生瞎掺和在一起,可是作为官太太的姑姑哪里知道,还有多么多的劳苦大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那么的受苦受难的人等着江离她们来拯救。 难道人来到世上只顾着自己锦衣玉食,而不顾别人的死活,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此时,她很想知道组织上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校园内安插了不少特务眼线,他们在校园里到处搜查,几乎要把学校的各个角落翻个底朝天,弄得人心惶惶。 而这一切,听说是在找一本书。 江离的思绪正在飘忽之间,一个男声在身后悄然响起。 “同学,请问男生宿舍楼怎么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再遇江离 江离扭过头,看到那男子便是一愣。 同时,对方也是一副同样吃惊的表情。 两人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原来,来人正是方如今。 方如今见到了陈龙根的车夫兄弟,并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车夫陈阿四确实在“鹞子”出事的当天将自己的黄包车高价租给了一个男人。 这种事,陈阿四本不打算同人说的,奈何他的行为被陈龙根的兄弟凑巧看到了。 陈阿四平时就特别喜欢贪小便宜,从这帮车夫同伴那里没少揩油,这次终于被人家逮住了报复的机会,陈龙根的兄弟便从他那里敲了五角钱的竹杠打酒喝。 通过描述,方如今认为这个男人就是化名为闫建波的日本间谍,而在方渡街上车的那个人就是闫建波的同伙,也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杀死“鹞子”的凶手。 而方如今之所以来临城大学,是因为陈龙根的车夫兄弟说曾经看到那个杀手从大学走出来。 他也是一时好奇,想知道闫建波高价租车之后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个藏匿的好地方,谁会想到去校园里查找日本间谍呢,也难怪当时张鑫华和王韦忠将临城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人的踪迹。 方如今便直接来到了临城大学,不曾想又见到了江离。 算起来,这是两人的第三次见面了。 第一次是在图书馆,第二次是在校园里江离等人抗议演讲的时候。 这个女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仅是人长得漂亮,而且要求进步。 但是,从目前的政治形势来看,她很危险。 江离对方如今的到来很是惊讶,她缓缓起身,捋了捋额头的秀发道:“你要去哪里?” “我来打听一下学校住宿的情况,我的一个小兄弟,马上就要来上学了,托我看看居住的环境!”方如今并不慌张,张口就来。 “哦!”江离打量着方如今,狡黠一笑,“你那位小兄弟莫不是公子哥儿吧,这种事还让你来打前站?” “他身体不好,害怕水土不服,住的不习惯!” “是吗?”江离背着双手,围着方如今转起了圈,好像在打量一个稀奇的物件。 换做是一般的青年男子,此刻怕是早就脸红了,但方如今绝不会这样,反倒是盯着江离看去。 江离被他看得脸色绯红,忽然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指着他:“你是来我们学校找女生的对不对?别以为你的谎话能偏过我?” 谁说漂亮的女人不聪明,眼前这位女生就聪明过度了。 方如今不禁哑然失笑:“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我来学校找女生的?” 江离哼了一声,微微挺起胸脯,用一副洞穿世事的目光注视着方如今:“看你年纪,比我还大一些,而你却来问路,说明你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哪有同学不知道自己学校的宿舍楼在什么地方的?” “那还有当儿子的不知道父母的生日的呢?” “你……!”江离美眸瞪得滚圆,显然没想到方如今会用这样的话来反驳他,“你分明就是来找女生,不用狡辩了!” 随着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的统治,社会新思潮的不断涌入,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在新式教育思想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走入大学接受教育。 她们上身是收了腰身的蓝色或白色襟衫,下摆不到臀部,衣袖呈喇叭状,袖子到手肘的位置,圆弧形的衣摆。 下身黑裙子,最初长到脚踝,后逐渐缩短到了小腿上部,黑色圆口布鞋配上白色袜子,再配上短发或者辫子,越发显得青春活泼,在校园中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样漂亮又清纯的形象无疑吸引了很多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和公子哥,他们经常来学校追求女学生,结果很多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就被人骗走娶回家了。 有些成了正妻,还有相当一部分成了小妾。 这种事情在民国年间也比较普遍。 十几年前,军阀韩复榘率领军队驻扎在河北一带,他手下的单身军官和士兵几乎将一个女子学院中的女学生娶光了。 女校长见自己的学生流失如此严重,非常生气,可是她怎么看也看不住那些女生,就壮着胆子去找韩复榘。 没成想,韩复榘对她一见钟情,硬逼着她做了自己的小妾。 方如今见江离见自己当成了狂蜂浪蝶,笑着道:“那你说说我是来找那个女生的?” “你来找谁,我怎么知道?”江离白了他一眼,都是这些人,把好端端的大学校园弄得乌烟瘴气。 “既然你不知道,我也就不问你了,反正问了也是白问!”方如今扔下一句话,绕过江离往前走。 “站住!”江离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一样跳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他。 “怎么,你还有事?”方如今盯着她的眼睛。 江离板着脸:“请你出去!” 方如今笑了,这小丫头还挺强势。 “这位同学,你这是做什么?临城大学提倡的是开放性办学,你这样赶人好像不太好吧?” 江离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冷着脸道:“这里是大学校园,是学知识的地方,想要沾花惹草去外面找,这里不欢迎你!” 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 我哪里看着像是来沾花惹草的了? “江离同学,我什么时候离开临城大学,似乎不需要你来决定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江离大为惊讶。 方如今看着她,这是他头一次留心地端详江离。 在日光的照耀下,她的面庞泛起红晕,融融流辉,倍觉妩媚。 唯有那一双美眸,充满了敌意。 “前些日子,江小姐在同学们面前大展口才,在下有幸耳闻。”想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站在同学们面前的女生,方如今忍不住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江离惊声道。 “临城大学有名的才女,江离江小姐,又有谁会不认识呢!” 江离在临城大学的确很有名气,但那也只是仅仅限于大学里面。 江离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后退两步,指着方如今道:“你是特务!” 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还算是比较安分,在加上姑父的关系,特务们一般是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盯上自己了? 难道在图书馆中的偶遇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想到此处,她感觉后背一阵凉意,身子不由得绷紧了,略有些僵硬地后退了两步,对上了方如今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心里莫名的打了个抖,表情也有些僵硬。 方如今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想法,道:“你多虑了,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盯着你。” 江离是临城大学有名的美女,追求者如过江之卿,再加上有人知道她的背景,见了之后无一不是温声细语,极尽所能的表现,以求能够赢得美人的芳心,何曾见过这么说话的,一时间被知道该如何反驳。 方如今迈步继续前行,江离竟是愣了一下,这才转身追上他。 “喂……” 方如今不理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忽然从旁边走过来,犹如黑铁塔一般挡在了江离的身前。 江离几乎收脚不住,差一点就一头撞在那人的胸口,登时大惊失色。 抬起头,见大个子低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由地倒退了两步。 刚才那个家伙是特务,果然是特务! 江离从心底最深处生起一股寒意,被大个子注视时,她感觉对方不象是人,而象一只嗜血的野兽。 她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正视大个子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方如今的方向看去,却见他早就走出了三十米开外。 就在这时,两个灰衬衣走了过来,江离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当即一边,狠狠地瞪了大个子一样,转身疾走而去。 那大个子呵呵一笑,目送她离去,这才转身追了出去。 前面人影一闪,戴雷平出现在了大个子的面前。 原来,大个子正是戴建业。 两人是方如今的贴身保镖,本应形影不离地跟着方如今,可昨天夜里方如今并没有让两人跟着,两人也不好坚持。 白天听说方如今要来临城大学,两人说什么也要跟了出来。 方才方如今和江离对话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他笑呵呵地道:“大哥,我看这小丫头跟咱们队长还挺般配的。” “别一天天的嬉皮笑脸的,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脑子里过一下。”戴雷平对这个兄弟也是很无奈,背后议论长官可是大忌。 这时候,两个灰衬衣和他们走了对面,四人相互看了一下,谁都没有说话,很快就擦身而过。 片刻后,戴建业才低声道:“应该是调查室的人!” 戴雷平微微点头:“不错,又是来盯着学生的。” “他妈的,简直是一帮孬种,天天就会盯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戴建业扭头望了那两个灰衬衣一眼。 “行了,别忘了咱们的正事儿。不该管的不要管!” 方如今很快查清了临城大学的住宿情况。 寝室的管理并不格,经过认真地排查,终于发现了线索。 原来,有一个男学生曾经在“鹞子”事发的前几天回家了,不过他的寝室内却住进了另一个人,而此人在“鹞子”被杀的当天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方如今的追问下,这个男学生说自己那几天确实是家里有事要回去,结果在学校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对方说花五块法币租几天他的床位,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男学生没成想还有这样的好事,想着自己的铺空着也是空着,便答应了。 两人还暗中商定对外声称那人是他的表哥,临时借住几天。 男学生后来从老家回来之后,看到自己的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听同学说他这位“表哥”出手大方,便更加觉得自己出租床铺是明智之举。 寝室内的人都得了好处,自然是皆大欢喜,没人会去查问这个表哥的身份是真是假。 而且,那个男学生一再强调那人就是自己的表哥,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多想。 校园中相对封闭,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被日本间谍钻了空子。 那男学生也是热血青年,被方如今调查之后,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后悔不已。 有些话方如今并没有明说,他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更多地暴露在外人前,只说让那男学生守口如瓶,一旦再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 同样都是特务,但临城站的主要目标是针对日本间谍,学生们对待方如今等人的态度远不是对临城调查室那般针锋相对。 那个男学生也意识到,正是自己为了蝇头小利将床铺出租,才给日本间谍行了方便,心中懊悔不已,也是着急找补回来,当即欣然答应。 走出校园,戴氏兄弟二人当即跟了上来,戴雷平低声道:“队长,临城调查室的人好像在学校里找一本叫作《尔雅音图》的书?” 对于临城调查室的任何事情,方如今都感兴趣。 之前陈子廉的事情虽然被彭浩良等人刻意低调处理,可还是走漏了风声,这对于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工来说,早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尔雅音图? 方如今对古籍也是略有所知,知道个大概,《尔雅音图》这本书也曾经听说过。 但更多是他不知道的。 《尔雅》是中国最早一部训诂名物的语言专着,汇释了战国秦汉间的语言材料,是古代儒生通经、读经的工具书,至宋代被列入十三经。m.cascoo 历代《尔雅》注本,以郭璞《尔雅注》最具代表性。 郭氏于《尔雅序》中称所作「别为音图,用袪未寤」。 据《隋书·经籍志》,郭氏注本有图及音义,其时尚传于世,惜后亡佚,仅散见于前代旧籍。 传世《尔雅音图》乃清代两淮都转运盐使曾燠据影宋本刊刻。 全书有图有注,注后有音,保留了古代大量语言资料,于音韵、语音及艺术研究均具重要参考价值。 这帮调查室的特务满世界找这么一本古籍干什么? 多半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是密码本,还是其他的用处? 方如今一时不得而知。 “雷平,你继续留在学校,想办法打探一下这些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 茅站长曾经让王韦忠提醒过方如今,让他留意临城调查室彭浩良等人的动向,防止被人在背后打了黑枪,方如今吩咐戴雷平打探消息也不会引人误会。 戴雷平身手好,心思缜密,性子沉稳,又是生面孔,就连临城站内部认识他的人都不多,不容易被调查室的特务们注意,留下来打探消息最为合适。 方如今不能在临城大学这里多作停留,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三百二十七章 展开调查 方如今在戴建业的贴身保护下,乘车来到了令辉指定的地点,这是临城城西一处位于山里的村落。 方如今向周边看去,只见叫不上名字的群峰逶迤层层峦峦挤压到这里,稍稍松了口气,留下一片平缓狭长的溪地。村前一条小溪流过,在两岸苍翠林木的目送下,远远地去到山外的世界。 溪流两岸散落居住的白墙黛瓦住家,前来迎接的令辉介绍,这座村落自清嘉庆年间建造已两百多年时光,梅兰竹菊四兄弟分院筑居,999根柱子,36小天井,处处呈对称之美,盛况如今依昔可见。 建筑结构是一屋多院、兄弟同堂连住的大宅,在江浙山水间多处可见,聚族齐居,各家相对独立又以长廊相连,相互间走动均可“晴不见日,雨不湿鞋”。 在令辉的带领下,方如今走进了其中的一座宅院,这里的围墙比一般的住户要高不少,进入大门之后花团锦簇,一副富贵人家的景象。 “方队长,这边请!”令辉将方如今引到了后堂之中,看到他们进来,东墙下面站着一名大汉在墙壁上某处轻轻一按,夹壁墙上的暗门便打开了,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众人拾级而下,地下通道内干燥凉爽,但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直冲口鼻。 不多时,前方霍然一亮,原来是走进了一间约莫两间房有余的地下室,室内十分宽敞,除了没有电椅这种高级货之外,设置一点都不比临城站的差,这倒是让方如今开了眼界。 “令大哥的这处所在倒是别有洞天啊!”方如今笑道。 “见笑了。这处宅子是帮里的产业,我们家二爷心善,不忍安歇犯了帮规地弟子们受苦,但凡是三刀六洞能挺过去的,该让他们好生将养还得好生将养,吃喝、药品等方面不会缺了他们的。” 方如今点点头,江湖中混迹很多时候要靠一个狠字,但更多时候讲究的还是一个义字。 罗二爷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令人高看一眼。 令辉伸手一指椅子上的那个男人:“这就是顾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财物跟你给我们的清单都对得上。” 在令辉和周新刚的同向发力做作用下,偷盗的嫌疑人身份早就确定了。 此人名叫顾明,是临城本地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那日潜入办事处工作人员的家中盗窃纯粹是临时起意。 他的本意是求财,慌忙之中用工作人员的公文包装了些现钞和首饰逃离现场。 回到住处之后,他也看了那些资料,但上面的字大多都不认识,又不敢随意给人去看,唯恐自己暴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烧掉最安全。 不过这家伙在做正事之前,看到了那花花绿绿的钞票,又临时决定先去潇洒一番,回来再作处置。 他祖上是木匠出身,他本人对正儿八经的做家具没多大兴趣,倒是对各种机关和暗格之类的东西颇有研究,便将公文包和部分财物藏在了一处暗格之中,揣了一沓钞票自去花天酒地了。 等钱花的差不多了,便寻思着到鬼市上去问问行情,将黄货处理掉,可没想到风声紧的很,也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被宫阪树正发现并一路跟踪寻到了落脚之处。 顾明鬼的很,意识到仅仅是偷盗来的财物不大可能会招致这么多人的搜捕,知道出了大事,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几张鬼画符似的文件的问题,当下急匆匆地回到家中搜罗财物,准备离开避避风头。 可是来人的速度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只能是将财物顺手拿走,留下了那个公文包。 顾明躲过了警察的搜捕,但最终被令辉的人找到了。 令辉也是聪明的很,抓到顾明之后除了核对身份和盗窃的事实之外,多余的话竟是一句也没有问。 方如今不禁暗叹,此人知分寸、知进退,是个可用之人。 此时,白炽灯雪亮地照着顾明。 顾明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反绑着,他一直在等着正主儿的到来。 从令辉的态度来看,抓他的正主儿应该另有其人。 方如今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等到了望眼欲穿的故乡亲人。 方如今看看他,又看看四周,火红的炉子里煨着的烙铁已经通红,大小不一样的皮鞭挂在墙上,辣椒水、老虎凳,所有刑具都堆在墙角。 但是对付顾明这样的人显然不需要用刑,因为看到方如今的时候,顾明说,给他一支烟。 吸完一根烟之后,他就全部都交待了。 别看顾明游手好闲,但脑瓜灵活的很,财物和那些资料到底谁才是导致被抓的罪魁祸首,他一清二楚。 方如今点点头:“不错,你很识时务!” 顾明交待了藏匿公文包的暗格位置,方如今立即派人去寻找。 可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搜查的手下回来报告说暗格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公文包。 “顾明,你老实交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如今冷声问道。 顾明闻言震惊无比。 纪成林的枪口抵住了这个家伙的额头,顾明浑身哆哆嗦嗦脸色惨白,嘴都在抽搐,五官已经被吓得变形,出现了扭曲。 “这不可能!天地良心,我真的把公文包留在了暗格之中,到了这份儿上,我怎么敢骗你们!”听到消息的顾明吓得魂飞魄散。 令辉是什么角色他清楚的很,但见令辉对眼前的年轻人如此恭敬,想必不是寻常人物,而且那个公文包里的文件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方如今当然知道顾明没胆子骗自己,文件的丢失多半是有人捷足先登,先他们一步将文件取走了。 还是慢了一步。 纪成林恶狠狠地道:“顾明,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要是有半个字隐瞒或者是不实之处,片刻之后就将你沉江喂鱼!” “不敢,不敢!”顾明嘴唇一直哆嗦,“我的话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一定是有人盯上了我,对……对……一定是那些警察,他们……他们……” 警察? 方如今当然不会简单地认为是警察取走了文件资料,不然自己早就得到消息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有人确实发现了文件资料,但暗中将其藏匿。 隐藏在军警宪中的日本间谍一直没有线索,方如今倒是希望此事真的和那个间谍有关系。 不怕敌人动,就怕敌人不动。 只要这个日本间谍有所行动,就一定能会留下痕迹。 他当即派人在顾明的家附近暗中打听,这段时间进入顾明家中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原本想着人赃俱获,再顺手推舟送给胡德胜一个人情,没想到的是这中间又出了岔子。 到了太阳落山前,行动队员将进入顾明家里的警察和相关邻居都带到了警察分局当中。 方如今看了一下,一共是十个人,七名警察和三名顾明的邻居。 纪成林先过去审了一遍,没有结果,都说没有人看到那个公文包和文件资料。筚趣阁 纪成林无奈之下,只好回来向方如今报告。 “有没有落单的警察?”方如今漫不经心的问。 “有啊,有个叫贾丰荣的警察在离开院子事前,说自己尿急,就跑回去撒了泡尿。前后也就三四分钟的工夫。”纪成林啧啧道。 “有人证?”方如今道。 “跟他一起的另外两个警察当时就在大门口等着,一边抽烟一边闲聊,出来的时候也没见贾丰荣携带公文包,更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 “有没有可能是这贾丰荣将文件暗藏在身上,又将公文包藏到了其他的地方。”方如今和纪成林讨论案情。 “我们在房间里和院子里都找过了,并未发现那个公文包。” 公文包不在暗格之中,也不再宅子里,难道会不翼而飞? “周围的邻居问过了吗?”方如今觉得贾丰荣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 “问过了,都说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顾明居住的这片区域人口密集,而且都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基本上属于小型的熟人社会,一旦有生人在此经过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 方如今点点头:“这么说来,如果是人接近顾明的家的话,应该是对这一块了如指掌的熟人。” “何以见得?”纪成林和其他的行动队员一愣。 “那人能在邻居们毫不注意的情况下,进入顾明的家中,并将顾明藏在暗格里的公文包取走,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纪成林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这年头,臭名昭着的军统培训班还没有怎么开办,特工方面没有头没有系统的教学课程,办案全凭经验。 “你没想到倒也不出乎意料,主要是你将目光全部聚焦在这些明着进入顾明家里的警察和邻居头上了,这才忽略了暗处的人。”方如今给纪成林指出了不足,“顾明的狐朋狗友们问过了吗?” 这也是个侦破方向。 纪成林回复:“这倒没有,我马上安排人去找,一一过问。” 顾明是偷鸡摸狗之辈,他的那些朋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有人早就发现顾明发了大财,趁着顾明不在的时候来个顺手牵羊。 “对了,这七个警察是分几拨进入顾明的家里的?”方如今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展开推理,问道。 纪成林看了他一眼,便回答道:“分成了三拨,其中三个是第一拨,也就是差点跟顾明走个对面的,另外两拨各两个人,都是后来补充搜查的时候进去的,这两拨都有邻居陪同着。” “那贾丰荣是第几拨进去的?” “第一拨!” 不对! 刚才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假定那个盗走公文包的人是顾明的熟人,可不一定就非得是他的狐朋狗友,难道就不能是他其他的邻居。 理论上来讲,邻居对顾明的家里也应该非常熟悉才对。 方如今眯了眯眼,觉得邻居作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没把这个疑惑说出来,而是淡定了喝了口茶水。 三个进入家里的邻居都有人证证明,在那段时间内没有单独行动。 警察分局副局长办公室内。 皮肤黝黑,镶了两颗大金牙的崔警长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听着分局二把手魏副局长的呵斥。 魏副局长富态白胖,本地人士,原来在司法系统任职,并不是警察科班出身,擅钻营,不擅公务,是个业务能力乏善可陈,但很懂得为官之道的官员。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点跟我汇报!” 他本来不在分局,骤然听到临城站行动组的人来分局,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就跟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都是崔警长没有提前通知,这才搞得如此的被动。 行动组都是些什么人,人家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从副局长的位子上滚下来。 “你好歹是个老警察了,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魏局长拍了桌子,“人家临城站的长官不肯见我,定是生了我的气,你……你这叫我如何是好?” 崔警长额头沁出汗水,芒刺在背。 一把手的位置空了半年时间了,魏局长愈发暴躁了。 崔警长不敢还嘴,尽管他跟了魏局长时间也不短了。 崔警长知道,魏局长一直想再往上升一升,升官需要两个条件:靠山、政绩! 魏局长走的是裙带关系,勉强算是有靠山,但是这个靠山并不是十分的稳固。 自从上次他在外面偷腥被夫人抓个正着,夫人娘家那边的支持力度就小了很多,为此他十分的懊恼。 现在若是再得罪了临城站的人,别说是一把手了,就是二把手的位置也得退位让贤。 至于政绩,基本不在魏局长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去想想办法,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临城站的长官,当面跟他解释一下!”当着崔警长的面,魏局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抒胸臆。 “是!”崔警长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狼狈离开。 崔警长脸色难看的回到办公室,乱糟糟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小心翼翼的看着崔警长。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详细分析 “头儿,老魏又骂你了?” 崔警长翻了个白眼,抓起茶杯灌了一口:“他娘的,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砸脚后跟,人家临城站的长官来咱们分局根本就是临时安排,之前连个电话都没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未卜先知!” 听到崔警长的抱怨,一个小胡子警察劝慰道:“老魏也是在关键时期,生怕出点事。” 另一个老警察显然不认同:“就是他再怎么关键,也得讲道理啊!你们说说,老崔有什么错,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还能怎样?这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崔警长手下的警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总之都是为崔警长打抱不平的,没有一个向着魏局长说话,由此可见魏局长在这帮下属们面前也是不得人心。 正在这时,面朝着门口的一个警察忽地嘘了一声。 众人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纷纷以手势或者是眼神儿、表情等方式相互提醒。 室内的声音刚刚收住,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魏局长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指着崔警长的鼻子就吼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去办事?” 当着一众下属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太直白,但对于崔警长这拖拖拉拉的办事风格极为不满。 “魏局长,我……”wǎp.kānshμ5 其他的警察们也是纷纷低下头缄口不言,不待见归不待见,但人家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当面得罪不得。 办公室内气氛沉闷,魏局长的火儿还没有完全发起来,门外又进来一人。 魏局长正在气头上,见来人是个年轻人,当即火冒三丈,大吼道:“谁叫你进来的,啊?老崔,你们是怎么回事,警察局乃重地,随便是个人都能进来的吗……” 他吐沫横飞地吼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崔警长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你就是魏局长?” 来人正是方如今,他原本想着向崔警长打听一些情况,可在走廊里就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在大声吵吵,当即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你……出去,谁让你……”魏局长还在生着气。 “长官!” 魏局长意识到崔警长一声“长官”明显不是在叫他,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凝固了,后半截话也直接卡在了喉咙里,一张胖脸登时涨红。 到了这时候,他如何还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临城站的长官。 “长官好,在下不才,正是魏德民,不知您有何吩咐?”魏局长到底是官场上的老人,变脸的速度极快,“刚才是卑职有眼无珠,您不知道,这几天老有人过来冒充我们警察局警员的亲戚,所以,所以卑职……” 方如今也懒得跟他计较,当即道:“魏局长,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就来到贵局,实在是……” “哪里,哪里,长官能来我们这儿,是我们大家伙儿的荣幸,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可算是逮到巴结长官的机会了,魏局长可不想放过。 方如今颔首:“多谢了。崔警长,有点事要问你,借一步说话!”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魏局长谄媚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就直接被无视了,怔怔地看着崔警长被方如今叫走。 在一众下属面前也算是出了丑,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崔警长挺直腰板坐在另一间空办公室的破旧沙发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看上去十分的拘谨。 这些天,魏局长上班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他询问各种案子侦办进度,崔警长若是给不出有价值的内容,便大发脾气,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压力全由他这个警长顶着了,下属们躲在他这把伞下面遮风挡雨,不但不替他分忧解难,还偶尔跟他抬杠! 崔警长感觉自己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现在又被方如今叫了过来,还不定怎么劈头盖脸地训斥自己呢,想想还是让老魏训好一点。 “顾明住的这一片区域,你熟悉吧?”方如今坐在他的对面,盯着崔警长问道。 那些青帮的弟子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但要是说到谁对顾明家附近的邻居最为熟悉,还得是本地的警察。 所以,方如今就找上了崔警长。 见方如今并未开口训斥,崔警长微微一诧,忙道:“还算熟悉,那片儿的住户都是老邻居了,祖祖辈辈就住在那里。顾明也是如此,只不过这小子不正干,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竟然捞起了偏门,惹得邻居们都很嫌弃他!” “那邻居当中,总有一两个跟顾明的关系还算好的吧?” 方如今的想法很简单,知道顾明家中暗格的人,极有可能跟他的关系很熟,不然这么隐秘的地方,他怎么会轻易地让不熟悉的人知晓。 崔警长略一思索道:“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应该算是毛大伟了吧?这个毛大伟今年四十来岁,在城区里有三间铺子,分别卖粮食、布匹和杂货。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跟顾明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奈何两人从小就认识,以前上山追鸟下河摸鱼的,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 “长大之后,毛大伟继承了他爹的生意,这小子还有些生意头脑,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比他老爹那时候的规模还有所扩大。但顾明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从一开始的小偷小摸,到后来入室盗窃,就我们分局的牢房,他都来了不知道多少趟了,可还是死性不改。” 方如今听着崔警长娓娓道来。 顾明和毛大伟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毛大伟年纪略大一些,但苟富贵、勿相忘做的还不错,吃喝嫖赌也是经常带着毛大伟,而顾明则是投桃报李,将顺手牵羊弄来的物品交给毛大伟出售变现。 照崔警长这番介绍,毛大伟完全有可能知道顾明家的暗格藏在何处。 “这个毛大伟现在何处?”方如今问。 “昨天前我见到了他老婆,说他昨天早晨刚去了乡下,这小子前些年给一个花魁赎了身,安置在了乡下,一直瞒着他老婆,每次都是借着打着去进货的幌子和那个女人幽会。” 找崔警长了解情况还真找对了,他还真是门儿清。 方如今梳理着思路。 种种迹象表明,毛大伟有作案条件,而且从他离开临城的时间来看,也确实存在畏罪潜逃的可能性。 毛大伟是个生意人,平时见多识广,跟日本人打交道的可能性也很大,确实是有被拉下水的可能的。 “毛大伟在乡下的相好叫什么、住哪里知道吗?” 如果真的如同猜测那样,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这个毛大伟的下落。 “听说是住在菱香村一带,这事儿熟悉毛大伟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就他家里那个老婆傻乎乎地蒙在鼓里。”说起此事,崔警长也是唏嘘不已。 方如今当即派人紧急赶赴菱香村,他自己则继续了解着顾明邻居们的情况。 行动队员的办事效率很高,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将毛大伟带来回来。 这人梳着当下十分流行的大背头,苍蝇站在上面都能劈叉,再配上一身西装,倒也像模像样的,只是一副大眼泡,看上去很不协调。 一番审问之后,毛大伟叫起了撞天屈。 “长官,我真的没有去过顾明的家。前些天,我和他闹了别扭,这家伙开始记仇了,也不搭理我,我怎么会自讨没趣找他去呢?” “闹了什么别扭?” “还不是他又弄来了一些货,让我帮着处理掉,我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后来我就听说有人在找这批丢失的财物,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偷了不该偷的,为了这点小利,把身家性命搭上实在是不划算,便拒绝了他,结果这家伙嫉恨上我了,竟然说跟我断交。” 毛大伟自顾自地念叨着,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的这些话,只要跟顾明两相印证即可。 “他家藏东西的暗格,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几个,顾家祖上都是木匠出身,顾明从小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儿,我倒是知道他们家几个藏东西的地方,比如在堂屋的壁龛后面,还有灶堂的橱柜后面,但后来这小子自己又重新弄了几个,我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问过顾明,顾明的家里藏东西的各种密室、暗格足足有十好几个,遍布宅子各处,其中最为隐秘的还是他藏匿公文包和财物的暗格。 像毛大伟提到的这些地方,顾明也说过,情况并无二致。 原以为确定毛大伟为嫌疑人是走对了路,可事实却给方如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毛大伟,邻居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跟顾明关系不错?” “顾明?除了我跟他是小时候的玩伴,对他还算照顾,其他人怎么会用正眼儿看他?别说关系好了,不恨他就已经不错了。” 排查顾明的人际关系非常重要,方如今接着道:“都有哪些人恨他,你说说看!” 毛大伟想了想说:“我记得上个月,顾明去西头的老张家借白醋,当时就老张老婆在家。说实话,谁都膈应顾明,但住了多年的老邻居,人家借点醋,你不借的话,又拉不下这个脸来。于是,老张老婆让他在堂屋等着,她则是去了厨房灌醋。可是,当天晚上,老张老婆就发现自己结婚时打的一套金银首饰不翼而飞了。” “老张夫妇寻上门来找顾明理论,可顾明一口咬定跟自己没有关系,还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之类的话。” 方如今问:“那到底是不是他拿走的,你帮他处理赃物,应该最为清楚才对。” 毛大伟不敢隐瞒:“我是帮他处理过赃物不假,可他也不是样样东西都拿给我处理的。所以这套首饰是不是被顾明盗走,我也是不得而知。” 这个好办,直接再审顾明就行。 毛大伟又道:“后来,老张夫妇三番五次找上门来,死活就说首饰是被顾明偷走的,为此还报了警。” 一旁的崔警长补充道:“不错,这件事我记得,一方一口咬定,另一方抵死不认,但双方都没有证据佐证,这案子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方如今“嗯”了一声,这种无头公案最是难以说清楚。 毛大伟暂时羁押在警察局,方如今又将被问话的七名警察和三名邻居以及其他邻居的材料要了过来。 方如今仔细地翻着资料,道:“崔警长,你在纸上给我画出老张家和顾明家的地图。” 画地图干什么? 崔警长十分狐疑,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 崔警长拿着铅笔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将简图画在了纸上。 在画图的工夫,有行动队员过来报告,说是在顾明家的外墙上发现了脚印。 为了获取更多的线索,方如今又命人去了顾明的家仔细搜索,果然工夫不如有心人。 “你是说墙上不同的地方留下了两组不同的脚印,借此推断,至少有两个人翻墙进入过顾明的家里。” 那行动队员点点头。 事情复杂了,竟然又多出一个人出场! 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外墙上的两组脚印都是朝里的,我推断是翻墙进入的时候留下的。”行动队员说。 方如今不说话。 那行动队员吃不准了:“队长,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会留下脚印。” “因为脚底有泥。” “为什么会有泥。” “这几天下了雨,地面潮湿!”行动队员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内墙发现脚印了吗?” 那行动队员愣住了。 内墙只发现了一组脚印。 沉默中,他脑子转的飞快,道:“许是那人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便没有留下痕迹。” 方如今看一旁的崔警长:“崔警长,依你之见呢?” “这个……”崔警长的示意图也画得差不都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及,好在他刚才也是一心二用,一直都在跟着方如今的思路,“方才这位兄弟所言的确有可能,但是顾明家的院墙可不低,如果不是使用梯子之类的工具,或者是踩着墙借力,是很难再翻出的。” 那行动队员面露尴尬之色。 方如今也并不想难为谁,便看向皱眉沉思的崔警长道:“崔警长,顾明家里是不是有棵大树?” 崔警长猛地直起腰:“长官,你真是神了!顾明家是老宅子,西墙下还真有一棵大香樟树,听说有些年头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院墙边有大树,那么只有一个内墙上的脚印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kΑnshu伍.ξà 那行动队员也是恍然大悟:“队长,我明白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熟人作案 后面的话,崔警长接了过来:“潜入顾明家里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翻墙进翻墙出的,另一个人则是翻墙进入,但出去的时候则是利用院子中的香樟树荡出去的,这一点很好验证,那香樟树十分茂密,一个大活人上去多少总得弄断有些枝杈,只需派人去检查一下树枝树杈即可。” 这崔警长还是有些断案的本事的,方如今暗暗点头。 他拿着崔警长画的地图,道:“索性咱们直接再去趟顾明的家里,现场详细勘验一遍,以便验证刚才的推论。” 崔警长有些为难,道:“长官,卑职怕是知道的太多,反而……”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无妨!”方如今摆摆手,“这件事本来就有你们警察参与,让你参与办案也没什么可说的。” 别看临城军事情报站专业的情报机构,但仅仅有粗壮的树干还不行,必须要伸展出更细的枝丫。 能够为临城站办事当然好了,崔警长连连答应。 众人立即起身,可是到了走廊里,却看到魏局长还在等着。 魏局长刚才被无视之后,经过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他决定为临城站的长官出一份力,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见到方如今和崔警长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急忙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在距离方如今还有三米的地方猛地急刹车站定身形,腆着草包肚子敬礼。 “长官,鄙局上下在位的三十五名警员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一个小小的分局机关,能调动的人也只有这么多了,为了讨好方如今,只留下了一个探员小组值班。 “有劳魏局长了!”方如今微微点头,“不过,此事事关机密,用不着这么多的人手,我带着崔警长去好了。” 魏局长目光看向崔警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kánδんu5 长官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啊! 他急忙上前一步:“长官,之前都怪卑职瞎了狗眼,没有认出您这尊大神,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 “好了,魏局长,公务在身,时间耽搁不得,还请行个方便!” “长官,我……” 魏局长还想解释和争取机会,早有行动队员上前他一把推开。 在魏局长无限的悔恨和羡慕当中,方如今带着崔警长离开了警察分局。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回去干活去!一个个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案子都办完了吗?” “盗墓案有线索了吗?” “市局周科长一天三个电话,压力都在老子头上,你们就跟没事人是不是?” “我告诉你们!老子要是挨了骂,你们一个个地都别想好过!” 上司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对下属发火,将他们当作情绪垃圾桶是再正常个不过的事。 这些警察们缄口不言,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待等魏局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众人才悄悄地议论起来。 “老魏被人家临城站的长官难看掉了,嘿嘿!” “刚才他看到老崔跟着人家走的时候,就像是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似的。” “我看这件事也快了!” 警察们一通哄笑。 办公室内的魏局长多少也能猜到外面的哄笑声跟自己有关系,他怒不可遏地摔了杯子。 崔警长对他平时非常的恭敬,自己也是把他指使过来指使过去的,人家心里尽管有怨言,但从来没有顶撞过自己。kΑnshu伍.ξà 凭良心讲,也不能给崔警长穿小鞋。 但是,这件事总得想办法找补一下吧。 魏局长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他一把抓起电话,收敛怒气,将尴尬的笑意堆在脸上:“科长,我是老魏啊……” 在顾明家的再次搜查勘验很是顺利,在靠西墙的大香樟树上果然发现了有人攀爬的痕迹。 方如今道:“我有个疑问,什么人才会选择逃走的时候通过大树借力?直接翻墙岂不是更快更利索吗?” 院子内静了静,显然,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之前那个行动队员猜测道:“或许是他不想留下更多的痕迹。” “不完全对!” 这回,不是方如今反驳,而是崔警长,他在院子中走了几步,眼睛盯着那大樟树微微瞪大:“这种入室偷盗的,谁都不想留下痕迹。” 他又走回方如今身边,喃喃道:“是啊,可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呢?即便向大树借力,树枝上也还是会留下痕迹!长官您这种聪明人一猜便知,他为何要如此?这有点不合逻辑!” “除非他早就知道出去的时候不用再翻墙了,换言之,向大樟树借力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方如今道。 崔警长眼睛蓦地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但还没悟通透。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我比较在意的。”方如今看了看:“顾明藏有暗格的屋子有一扇窗,正好是向西的,我发现这扇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 “那间房子并不是他的卧室,是存放杂物的,一般并不会有人去。” “顾明弄成今天这副模样,登门拜访的人寥寥无几,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家这间屋子。” 参与搜查和勘验的行动队员们,你一下我一下的插嘴。 “毛大伟好像也没有谈到过这个屋子吧?” “没错,他知道的那几个藏有机关和暗格的地点,并不包括这间房子。” “一般人,谁会注意到这个地方呢?” “其实答案很简答,说明这个人对顾明家比毛大伟还熟悉!”方如今等他们结束,才有开口的机会。 毛大伟跟顾明虽然很熟悉,但是他是个有钱人,和顾明地位相差很多,自然不会过多地关注顾明家里的陈设和布局。 崔警长呼吸声一下子粗重起来了:“长官,您是说熟人作案?” 方如今淡淡笑了笑:“不错,也许就是熟人,我不是让你画过这里的位置图嘛,就是要看看谁能够从外面轻易地看到顾明家的这间杂物间。你们设想一下,西边的屋子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所以顾明也不会关窗户,而是照常将东xz在了暗格之中,后来又取走了财物,也许就在他某次开启暗格的过程中被人透过窗户看到了。” “那人有意或者是无意中发现了顾明的秘密之后,待顾明走后,立即潜入了顾明的家里,将剩余的东西拿走。警察们开始搜查,但是并没有找到这个暗格,所以说此人进入顾明家里的时间尚且不能准确地划定出来。”看书溂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推测。因为还有另一个脚印的主人,此人是什么时候进入顾明的家里的,我们也是不清楚。” “总之,这两个人都有拿走东西的嫌疑,但我判断他们并非是同伙。从目前来看,唯有这个通过大树逃走的人被我们抓住了线索,那么只有从他入手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他和另外一个人有交集也说不准。” 满院子的行动队员,瞠目结舌。 “这,这……这么快又锁定了一个目标?” “队长,可是您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嘛,这一带除了毛大伟之外,再也没有人待见顾明了,什么人会这么关注顾明呢?” 方如今的这番操作,给他们的感觉就四个字:不明觉厉。 崔警长默默地琢磨着方如今的话,缓缓说道:“长官,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我只是根据案件的细节,大胆猜测,这未必是真相,需要去验证。”方如今回应吃惊的众人们。 破案的过程就是收集线索,然后推理分析,最后去验证。 目标离开的时候多此一举借力大樟树……暗格所在的那间房间只是杂物间,十分的不起眼,可偏偏开着一扇窗户…… 经过方如今的推敲,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汇成了附和逻辑的线索。 崔警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激荡的情绪,细品之后,发现方如今说的话里,有一点让自己疑惑不解:“长官,可是即便有人盯着顾明,但发现暗格里面没有一毛钱,他为什么还会把剩下的东西拿走?” 他知道临城所有的警察和青帮弟子都在满世界的找东西,但谁也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只知道非常的重要。 “其实这个也容易理解。当时毛大伟为什么没有帮助顾明处理赃物?” “应该是毛大伟怕惹麻烦,所以就拒绝了顾明的要求。” “是啊,是怕惹麻烦!咱们现在锁定了目标是顾明的熟人,但是你们不要以为这个熟人就非得跟顾明的关系很好,才叫熟人。” 崔警长等人微微张开嘴巴。 在崔警长和众同僚急切的眼神里,方如今徐徐道:“你们不妨往另一个方向想,如果和这个人非常的恨顾明呢?而顾明是个贼,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因为仇恨,目标始终关注着顾明的一举一动,一直处心积虑地收集顾明违法乱纪的证据。” “也许某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看到了顾明在杂物房里的暗格之中存取东西的情景。而顾明自己讲述,他逃走的时候十分的匆忙,所以目标完全由此可以断定顾明犯了大事,再结合现在街面上传出的小道消息,事情就很明显了。” 醍醐灌顶。 崔警长问道:“所以,这人就翻墙进了顾明的家中,溜到杂物房取走了暗格之中的东西,又自作聪明的从大樟树上荡出了院子。” “不错,现在就去直接那间杂物房里看看谁家能看过来就可以了。” “应该有三户人家能看到。”崔警长脱口而出。 “重点看看老张家是不是这种情况!” “长官,难道您早就想到了?”崔警长满脸的佩服,“哎呀,临城站的长官们办案就是比我们这些警察强百倍!” 都是官场上浸淫许久的人,溜须拍马的功夫可不差,而且这会还是由衷地拍,无论是从语调还是神态上都比之前矫揉造作的时候要强上许多。 方如今一番推论,在行动队员们眼里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对于崔警长来说还是非常惊讶的。 看上去方如今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其心思缜密之程度倒像是中年人一般。 崔警长挺起胸脯,露出了激动难耐的神色:“长官,我立即带人去把这三户人家找来。” “要好好说话,不可对其尽言!”方如今手指头点点崔警长。 “属下明白!”崔警长不知不觉中改了自己的称呼,火急火燎的奔出院子,给行动队员们带路拿人了。 方如今看着他的背影,并不怎么乐观。 要知道确定的三户人家中的一个目标,只是真正目标的二分之一。 顾明的家里还有另外一个神秘人光顾过。 “如果不是三户人家中的一个,被另一个神秘人将文件取走了,文件的下落可就不好找了!” “下一步的侦破方向又在哪里?这个时代的勘验技术极为落后,仅凭那人的鞋印这条线索根本破不了案。”他搜刮肚肠的想办法。 原本以为是件普通的盗窃案,现在竟然生出了两个目标,让案件侦破的难度系数翻了不知道几倍。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可是案子没有破,谁也没这个心思。 便是心里最有底的方如今也是饿着肚子等着。 门外一片喧闹声响起,还以为是崔警长带着人回来了,结果负责警戒的行动队员说警察分局的魏局长来了。 魏局长满头大汗,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腆着肚子敬礼道:“长官,我就不进去了,看您和兄弟们都饿着肚子办案,卑职这个心里……卑职感到十分的惭愧!所以,我给你们带来了饭菜,都是醉仙居刚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脸上的表情由喜转哀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方如今明白,这家伙是来找补来了。 此人业务能力堪忧,但人情世故上还是可以的。 方如今等人老早就闻到了饭菜香味。 饿着肚子的人,对这种气味尤为敏感。 连带着,看向魏局长的眼神都缓和了许多。 如果不指望这个胖子帮着办案,看着他还不是太碍眼。 魏局长见众人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心领神会地转过肥胖的身躯,朝着门外等候的伙计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把饭菜给众位长官送进去!快,快,快……” 这胖子倒真是会来事,剑走偏锋的效果不错。 第三百三十章 真真假假 一顿饭吃的众人都是十分的满意,魏局长这才小心翼翼地对方如今道:“长官,您看要不要再来点茶点什么?” 他是分局的二把手,捞油水的机会多着呢,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别说是这点钱了,就是再多个百倍千倍的,把方如今等人伺候好了,也是值得的。 他最初的愿望只是希望方如今不要迁怒于自己,不要在升迁的关键时期给自己使绊子。 当然了,若是能为自己美言几句,那就更美了。 “茶点就不必了!”方如今拱拱手,“魏局长,有心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卑职该做的。只是时间仓促,只是准备了些许粗茶淡饭,怠慢了长官和各位兄弟!” 十几个人的吃食,少说得花掉大几十块法币,相当于一个尉级军官一个月的薪水。 这要是能叫作粗茶淡饭,那临城站食堂里那些饭菜就得叫猪食了。 正说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崔警长将三户人家都带到了院子中,听候问询。 崔警长态度恭敬,语气中充斥着兴奋,可一看魏局长也在旁边站着呢,不由尴尬起来。 “崔警长,但说无妨!” 一旁的魏局长倒是十分识趣,告罪走出了院子。 花钱买长官的开心可以,但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方如今和崔警长相视一眼,前者微笑,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崔警长,你仔细说说。” 崔警长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门口的三户人家,心说,也该是我露脸的时候了。 “长官,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这个老张,这人虽然不承认对顾明做过什么,但我察言观色,发现这家伙肯定是不老实,心里有事。一会儿上些手段就得招!” 若不是临城站的案子,他早就采取措施了,几警棍抡下去,还怕老张不开口交待? 方如今直奔主题,将老张夫妇二人叫到了顾明藏有暗格的杂物间内审问,其他的三户人家则交由其他的行动队员审问。 方如今搬了把椅子坐下,身侧站着铁塔一般的戴建业。 老张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人黑瘦黑瘦的,他的老婆皮肤要白的多,两人站在一起黑白分明。 相比之下,老张要镇定的多,而他的老婆神色惊恐不安。 一旁的崔警长喝道:“见了长官,你们两个自己报名自我介绍!” 女人下意识看了眼老张,老张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挺直腰杆:“长官,我叫张松江。” 女人细声细气道:“白小雪。” 方如今朝着崔警长使了个眼色,崔警长喝道:“你们二人是如何进入顾明的宅子,将他藏的财物盗走的,从实招来!” 女人吓的一颤,长长的睫毛抖动,面露惶恐。 张松江大惊:“崔警长,您这可是冤枉人,我们夫妇二人都是老实人,何曾干过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你们两个没有到过顾明的家里?” “没有,绝对没有!”张松江连连摇头,“我老婆一个女人家,更加不可能来顾明这个光棍家里了!” “可是,有人分明看见你翻越围墙,进入了顾明的家里!” “那敢问崔警长,是何时啊……?” 崔警长登时语塞,有些愤怒地瞪着张松江。 张松江的回答条理清晰,不慌不乱,要么问心无愧,要么早就打好腹稿。 根据自己的逻辑推理,方如今偏向后一个可能。 这家伙听出了崔警长是在诈他,于是适时来了个反击,竟是让崔警长无言以对。 推理归推理,如果老张将当时穿的鞋销毁了,就失去了指认他的唯一证据,只能是疑罪从无! 方如今轻咳一声,接过了话茬,对白小雪道:“白夫人,我问你,顾明在这一带声名狼藉,他做饭为什么要跟你去借醋?难道你不怕丈夫吃醋吗?” 白小雪吓了一跳,哭道:“长官,我冤枉啊!我清清白白,发善心借给顾明醋,还借出问题来了。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再说了,他还偷了我们家的金银首饰,怎地成了我的不是……”wΑp.kānshu伍 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女人一哭,这还怎么审出真相,方如今脑筋转的飞快,很快就想出了主意。 崔警长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如今话锋一转,转到男女关系上去了,不过这样乱糟糟的环境,实在是忍不了,他赶紧大声喝道:“行了,行了,不要号丧了。白小雪,你确定和顾明之间没什么?” 白小雪脸色绯红,就像是一只熟透的水蜜桃,嘤嘤道:“确……确定!” 方如今接话道:“那你为什么替他保管物品?” 白小雪闻言一愣,漂亮的杏眼‘咕噜噜’的转了一圈,“这,这……” 张松江立刻道:“长官,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我们何时给那姓顾的保管物品了?” 保管没保管怕是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方如今心道。 崔警长大怒:“巧舌如簧,来人,给我上刑。” 方如今给他的任务就是扮恶人。 这年头警察局的审问过程大抵如此,逼问、动刑,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只能这样。 因此,常常出现屈打成招。 可也没办法,取证难度很大,缺乏设备和专业技术。于是刑罚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按照崔警长的想法,直接给老张夫妇上刑多省事。 张松江大声道:“崔警长,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我表叔在国民政府内政部任职!” 一针见血,崔警长眉头跳了跳,他听说张松江在南京有个亲戚,还是政府里做事的,但可没听他说是内政部的。 崔警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方如今,这就不是他能决定了的了。 烫手的山芋,事情又变得复杂了。 内政部是要害部门,虽然直接管不着特务处,但惹上这种人自然是个麻烦。 张松江见状,心中暗自得意,腰杆不由地挺直了几许。 看来还是南京的官儿大啊! “冒充官员亲戚,来人,打!” 一个行动队员当即就论起巴掌,扇了张松江一个耳光。 “啪!” 这一下打得极为用力,张松江的半边脸颊当时就肿了起来。 这行动队员也是对方如今的话深信不疑,自然认为张松江所谓的南京当官的亲戚是子虚乌有。 “你们敢打我!”张松江捂着半边脸颊,也是怒了。 “继续打!” 啪啪啪的声音响彻屋子。 张松江嘶声惨叫。 崔警长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这位长官真是年轻气盛,也不好好掂量掂量就开打,万一人家表叔来找他算账怎么办? 完了! 人是行动组的人打的,可张松江肯定是连带着自己都恨上了,自己也的跟着吃瓜落,到时候可能给自己扣一个屈打成招的帽子,弄不好这身皮就得被人扒了。 就在这时,方如今高声喊道:“住手!” “你……你们……”张松江两边脸颊肿胀,嘴角也流了血。 “先把他带下去!” 张松江被人立即拖了下去,期间挣扎反抗,被行动队员用胳膊肘定了几下肋骨,疼得不轻,便也不敢再有多余动作,只是嘴上叨叨个没完。 留在房屋内的白小雪见丈夫先是被打,又是被带走,早就已经吓得怔住了。 突破口应该就在这个女人身上,方如今看着她。 “别紧张,我不会大女人,咱们随便聊聊!”方如今笑容满面。 白小雪不说话,警惕的盯着他。 方如今也在审视这个女人,老实说,白小雪的姿色配张松江绰绰有余了。 “看你的打扮,穿金戴银的,张松江对你应该不错。”方如今打开话题。 白小雪不置可否。 “其实我觉得吧,你应该觉得挺幸福的。为了你丢失的金银首饰,张松江三番五次还找过顾明,甚至还报过警!”方如今又说。 白小雪紧紧抿着嘴唇,直觉告诉她,这个年轻人的话远非表面上听着这么简单。 “难道当时就没想到找他的表叔?” “这种小事,他表叔从南京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甭管是不是顾明偷的,崔警长肯定会让顾明把你的金银首饰还回来,是不是?” 白小雪还是不说话。 “你说呢?崔警长?”方如今忽然一扭头。 “啊……”崔警长一愣神儿。 顺着说下去岂不是承认他们警察局屈打成招、办冤假错案了吗? 好在方如今并不是真的要让他回答。 “我知道,人情用一分少一分,纵然是亲戚也是如此!” 这话倒是说到了白小雪的心坎上了。 当时她曾经劝丈夫通过南京给当地警察分局施加压力,但是张松江拒绝了,理由跟方如今说的一模一样。 她当时虽然觉得丈夫的话也没错,可毕竟也间接地证明了自己的在丈夫心里的分量不如之前想的那么重,伤心是难免的。 “一点小事,实在是没必要麻烦他老人家!”白小雪眼圈一红。 “也对!男人嘛,都是做大事的,说到底还是为了这家考虑!”方如今安慰了一句,“张松江平时跟顾明就不对付吗?” “顾明是个三只手,谁能跟他相处的好?躲着走来来不及呢!”不知不觉中,白小雪开始回答。 “啧啧啧……也是,我见到顾明的时候就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实话跟你说吧,我最讨厌这些小蟊贼了!你说说,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偷东西,当三只手……”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总归都是数落顾明的不是。 白小雪连连点头。 忽然,方如今话锋一转:“要说顾明这人自己偷点也就罢了,还把你丈夫拉下水,就不对了,这岂不是害了你们家!” 白小雪脸色微变:“我不知道长官在说什么。” 方如今笑了笑:“你平时没怎么看到你丈夫和顾明接触?” 白小雪板着脸:“长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得到线报,说你丈夫早就在替顾明销赃!”方如今沉声道,“前些日子,他们为了分赃的事还大吵了一架,弄得不欢而散!” “你以为他找顾明仅仅是为了找回丢失的金银首饰一事?那是他故意找顾明商量分赃的事。后来,你丈夫提出的条件,顾明仍然是不答应。” “于是,就在前几天,你丈夫偷偷潜入了顾明的家里,盗走了分赃的账目。而你也看到了那些账目,但是你丈夫并没有告诉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白小雪脸色煞白煞白,难以置信的盯着方如今。 “我没有!”白小雪大声道,双手握成拳头,掌心汗津津的。 在经历了数次针对日本间谍审讯之后,方如今在审讯领域也算是相当可以了,对付一个普通女人毫不费力。 他收敛了温和,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漠:“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小雪不说话,也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一句就掉入陷阱中。 直到此时,她才感觉这个刚才还和煦无比的年轻人是如此的可怕! 她开始心慌了。 但她依旧认为方如今说的这些不可能! 这么多年的夫妻,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了,张松江怎么可能会骗自己?而且…… 白小雪眼里闪过这样的情绪,脸又苍白了几分,强做镇定,依旧不认:“我听不懂长官在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实在骗你?”方如今面无表情。 明明没有疾言厉色的威胁,偏偏让白小雪愈发心里发毛。 “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就是女人了,永远是最后知道真相的那个!” 白小雪的身子一哆嗦。 “实不相瞒,张松江和顾明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们的视线当中了。他自以为处理的天衣无缝,其实破绽百出。” “第一,这家伙翻墙进入的时候在墙上留了脚印,离开的时候却自作聪明,非要走什么大树,结果差点被树枝刮破了衣服,那双鞋也没有保住,是不是?”kΑnshu伍.ξà “第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肯定跟你说那个账本是用来将顾明送进监狱里的证据是不是?” 白小雪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恐。 “糊涂,他们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顾明进去了难道会一人单独把事情抗下来?” “你是不了解顾明,还是不了解那些警察?” “还有,第三,张松江既然跟顾明合作了一段时间,他赚的那些钱到哪里去了,可曾给过你一角?” 白小雪表情呆滞。 “我还没说完呢”方如今冷笑一声。 至此,已经彻底地击垮了白小雪的心理防线后,接下来才是杀招。 这时,负责搜查的人也回来了,低声在方如今的耳边说张松江家并没有发现公文包和资料。 第三百三十一章 真相大白 东西没有找到,倒也在预料之中。 方如今继续看着惊恐不定的白小雪。 “张松江作案时穿过的衣服和鞋子,是不是已经销毁了,心思很缜密啊,认为这样就无从查起是不是?可是你们犯了个错误!” “一个男人,一般在家里就那么几件衣服和鞋子,你销毁一件,就少一件。这里住着这么多的老邻居,相信他们对张松江平日里的穿着应该有点印象吧?” 也许那些男人们不太注意,但要说这巷子里住的女人? 方如今可是知道这些人的厉害的。 哪家的母鸡在邻居家下了蛋。 谁家夫妻吵架的时候,打了孩子。 谁家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类似种种事情,没有能够瞒得过这些平时围着灶台转的女人的。 白小雪愣住了,她没想到被销毁的衣服和鞋子竟然成了破绽。 “还有啊,老张天天在外面跑生意,你觉得你真的足够了解他吗?” 方如今的话,对白小雪产生了强大的冲击,让她有种自己和张松江的所作所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心脏砰砰直跳,简直就要从胸膛了蹦出来。 “张松江这几年赚了些钱,心思也活泛了,裤腰带也松了。男人嘛,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你看上去比老张年纪小几岁,可也三十好几了吧?” “自然是没有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水灵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和顾明赚了那么多的钱,为何没有给你交上一分?” “还有,他潜入顾明家里,真的就说给你听的那样吗?” “就算你认为是这样,可这事是发生在警察已经注意顾明之后的事情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想想,如果不是有巨额钱财诱惑,你们家老张怎么会铤而走险在警察们刚刚大肆搜查后,还敢偷偷潜入顾明的家里寻找这账目呢?” “说到底,都是为了钱啊!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他竟然一分都不肯给你!” “你还在这里替他遮掩,我这个旁人看着都替你抱冤!” “虽然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可是你怎么也是跟着他吃过苦的妻子。老张能有今天,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一个人在操持,怎么着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他在外面有人,开销肯定不小,这我也理解,可多少也要分润你一部分吧?” “外面的女人图老张什么,无非就是他的钱。可说到底,将来老张若是有一天落魄了,能够陪着他东山再起的还得是你!” “也只能是你!”方如今加重语气。 “我就不明白了,老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没有想通这一层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再把这些钱去给外面的女人花,啧啧……糊涂啊!” “崔警长他们耗费了这么大的精力来找这账目,你应该知道这账目的重要性。虽然你是个女人,但官场上的事谁说的清楚呢。我跟你讲,这笔账目通着天呢,别说是老张在南京的表叔了,就是财政部的那些高官们也是能躲就躲。” “你们可倒好,上赶着往上撞,真是寿星老上吊!”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世界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我说啊,趁着老张那边还没交代,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要是老张和你都进去了,你们这个家谁来管,孩子总得有人照顾吧?” “孩子没了爸妈,就是路边的一棵野草,现在这世道这么乱,指不定出点什么事,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白小雪越听越害怕,脸色越来越绝望,得知张松江在外面有了人之后,她的漂亮脸蛋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夫妻本是同林鸟,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一旦有了矛盾,尤其是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彼此之间的关系简直比仇人还仇人。 “你自以为了解张松江,但到底了解多少?”方如今故意这么说。 张松江是什么样的人方如今不知道,但他相信一般的家庭中,夫妻关系都不是那么的牢靠。 而且,听崔警长介绍,张松江早年是跑船的,常年漂在外面,时间长了,这样的男人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 听着方如今的话,白小雪一双杏核眼眨了眨,泪珠滚滚落下。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爱人的背叛更加令人心碎和绝望的了。 “但是!”方如今循循善诱,“我们崔警长还是非常公正的。只需要你交待了整件事,证实自己当真只是被老张蒙蔽,他自会视情为你开脱。” “如此,你也不用担心家散了、孩子无人照顾。当然了,如果崔警长再勤政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够从外面的那个女人手里把本该属于你的一部分钱财要回来,这样你和孩子将来的生计也就有了着落。” 白小雪猛的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哀声道:“长官,此话当真?” 方如今点头:“当真。” 见终于动摇了白小雪的心智,方如今立刻招手,招呼门口候着的行动队员进来做笔录。 崔警长连连点头,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对这个女人无非是恐吓一番。 但是方如今却是剑走偏锋,一番话说出来连哄带骗的,还真把这女人给拿下了。 白小雪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实情。 自从上次金银首饰丢了之后,张松江一直盯着顾明的家,终有一日被他窥探到了顾明的秘密。 张松江偷偷潜入了顾明的宅子,并且带回了一个公文包。 张松江的解释,这是对前些天顾明偷他们家金银首饰的报复,他明知道顾明可能犯了大事,但就是要将东西偷偷藏匿起来。 如此顾明即使被抓了,该找的东西没有找到,顾明就是浑身是嘴也是有口难辨。 他可以好好地出一口气。 后来,就如同方如今推测的那样,张松江在顾明拿走财物之后,偷偷潜入了他的家中,本以为能找到顾明偷走的金银首饰,但只发现了一个装着文件资料的公文包。 这令张松江大失所望。 不过,既然来了,就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他取走了公文包,逃走的时候借着大樟树越墙而出。看书溂 为了不留下证据,张松江回家之后立即将当时穿的衣服和鞋子都销毁了。 整件事的起因、过程和结果,张松江都一五一十地跟白小雪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而方如今也正是因此而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这几日,张松年夫妇见顾明的家里来了一拨人又一拨,心情也是矛盾至极。 一方面,预感到顾明确实是摊上大事了,这次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另一方又担心事情败露,每日过的十分煎熬。 两人私下了商量了一番,想了不少应对询问的话,又将公文包藏匿在白小雪娘家的宅子里。 可惜两人毕竟不是专业特工,只是为了泄愤报复作案,手段差了不少,漏洞太多,还遇到了方如今这个善于揣摩人心的家伙。 行动队员做完笔录,方如今立即命纪成林去取公文包。 从警十几年的崔警长,亦步亦趋地跟在方如今身后,由衷感叹道:“长官,像您这么审案子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碰巧了!”方如今摆摆手。 选择以白小雪为突破口,看中就是女人的思维与男人不同,她们对感情更加的专一,最不希望自己的伴侣背叛。 适才他观察过这夫妇二人,白小雪显然是那个没有主见的,于是就有了这个主意。 他刚才是骗白小雪的,张松江到底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他并不清楚,但这都没有关系。 至于这次给他们他们夫妻之间造成的裂痕,只能靠他们二人去修补了。 既然张松江偷走公文包跟日本间谍没有关系,他夫妇二人便可以从轻发落,最多关在大牢里写写保证书之类的。 如果崔警长愿意,还可以罚款。 原本还有些嚣张的张松江,在见到了白小雪的供词之后登时措手不及、面如死灰,再也无法狡辩,只能是一五一十地招供。 不过,在方如今的一再追问下,他交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原来,就在顾明刚刚离开之后,便有一个男人先他一步潜入了顾明的院子中,那男人应该是在屋子中找什么东西,最终发现了杂物间的暗格。 后来,警察们又来了。 张松江看到那男人匆忙离开。 而张松江则是在搜查的警察们离开之后才翻墙而入的。 他曾经一度认为顾明的暗格之中没有钱财,皆是被之前那个男人拿走了。 线索基本都对上了,除了张松年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目的才是被顾明盗走的公文包。 “张松江,我知道你表叔在南京任职。但实话跟你说吧,即便你能请他出手,但我要是真的跟你较真的话,他肯定会将你弃之不顾的,信吗?” 张松江的关系毕竟在南京,还是需要跟他好好地沟通沟通的,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张松江看着方如今:“你们是市局的?” 他见崔警长和魏局长小心伺候,便以为方如今是市局下来的人。 “我是哪里的不重要!但我有句话得跟你明说,你偷走的那个公文包涉及到日本人!” 张松江倒吸了一口冷气,官巷口公开处决日本间谍的事他可是知道的,还听到过现场的邻居绘声绘色地讲过。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泄愤报复顾明,跟日本间谍扯上关系。 到了如今,张松江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如此,就是当面揍上顾明一通出气,也比惹上这大麻烦强。 “我……你是……临城军事情报……情报站的……?” 官巷口的公开处决让临城站的名头越来越响,市民们甚至用临城站的人来了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由此可见其凶名。 方如今并未正面回答。 “张松江,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再问你,这些资料除了你夫妇二人,有没有第三个人看过?在回答之前,好好想想再开口,说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有,绝对没有!”张松江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一般,“长官,这件事我做了之后本来就心虚,如何敢宣之于他人,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方如今冷声道:“没有最好,若是你敢骗我,就是你那南京的表叔巴巴地赶过来,也救不了你的命!” “不敢,不敢!长官,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给第三个人看过,绝对没有!” “还有,这件事你以后对人解释?” 张松江的眼睛陡然睁大,自己还有跟人解释的机会,说明这位长官准备放自己一马啊! 他顿时感激涕零地道:“多谢长官的救命之恩!都是我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等蠢事,给长官添麻烦了。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同人透露半个字儿!” “你不说,但自然会有人问。我不是让你闭口不言,而是让你想想该怎么说!”方如今提醒。 张松江到底还是有几分见识的,眼珠转了几转,忙道:“那我就说,我拒不配合长官的调查,还仗着南京有当官的亲戚摆谱,结果……结果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小的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公文包,更加没见过什么资料。” “那要是有人问你,翻墙进入顾明的家里做什么?” “我怀疑顾明这个无赖偷了我老婆的首饰,当面索要和告官无果,便想着到他家里寻找证据,并搞破坏,以泄私愤!” 算你聪明! 张松江挨揍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就是他潜入顾明的家这件事也是瞒不住的。 不解释不行,总得有个解释的通的说法才是。 “好!” 方如今看向一旁的崔警长:“张松江这算是一般的私闯民宅吧,如何处理,你们按照规定办理就好了。总之,短时间内我不想在外面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看书喇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把他们看好,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崔警长使劲地点头,将张松江夫妇这么重要的人证交给他看管,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那好!咱们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方如今又看向张松江,“你老婆的工作你自己去做。总之,要求是一样的,要是透露半个字儿,你们全家一个也别想活!”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这已经是张松江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他自问,自己这番所作所为极为不光彩,即便是跟南京的表叔说了,人家也未必搭理简直。 说到底,虽然是亲戚,但关系还不至于好到那个份儿上。平时是不是地提提这位表叔,无非是给自己壮壮胆气和门面。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次联络 半个小时之后,纪成林派人过来说公文包已经送到了王韦忠的手上,并且经过了袁副处长的鉴定,证实就是丢失的那份材料,一张纸也不少。 袁副处长大为高兴,站长脸上也有光。 方如今也是心中一喜,案件拨云见日,终于有了结果,并且这批重要的资料没有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可谓是皆大欢喜。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这份功劳让给胡德胜,不知道胡德胜会怎么想。 这一点,与方如今的初衷有些冲突。 “事情有时候并不一定会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去发展,也不能强求,顺势而为才是生存之道。”方如今在心里告诉自己。 当方如今走出顾明的家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心头升起。 他蓦然回头对崔警长道:“崔警长,今日的东西咱们并未找到!明白吗?” 崔警长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 秘而不宣,想必还有后手! 他用力地点着头。 守在大门口的魏局长见到方如今等人出来,急忙颠着上前,堆起笑脸道:“长官,您的差事办完了?恭喜长官!” 方如今笑着点点头:“这次给魏局长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魏局长摇着大脑袋,“长官用得着在下,是在下的荣幸。长官,您看……?” “你们分局这位崔警长性格沉稳,勇于任事,是个难得的人才。以后还请魏局长多多提携才是。”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花花轿子抬人。 方如今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盛气凌人,毕竟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这些警察们去做。 听着家属被表扬,魏局长心里虽然有些酸,但也是连连答应,谁让他业务不行呢。 崔警长一时间喜不自胜,真是没有想到方如今会替自己说话。 其实,方如今也是看人的,碍于自己的身份,崔警长不肯不出力,但若是在现场哼哼哈哈当个工具人,方如今也不会替他说话。 他不知道崔警长做官如何,但办案还是可以的,便想着推他一把。 魏局长想借此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方如今,表示要请客喝酒,但方如今还有事,便婉言谢绝,只留下两名行动队员跟着崔警长押解张松江夫妇而去。 崔警长确实有心,没有将夫妇二人放到一起,而是分开押送。 回去的路上,方如今立即下达了封口令,毕竟资料虽然找到了,但袁副处长并不希望有人把这件事大肆宣扬。 方如今深谙其理,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另一方面,临城办事处丢失的资料,他还想进一步做做文章。 这边方如今回临城站复命,魏局长也是先崔警长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可是,他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发现一个警察坐着自己的大班椅,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大檐帽就倒扣在脑袋上,呼噜声此起彼伏,声音着实不小。 他登时就是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混蛋,谁让你在这里……” 那警察被他这一巴掌也是吓了一跳,猛地抬头起身,但魏局长看到那张面孔的时候,骂人的话登时就卡在了喉咙里,尴尬道:“贾老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贾伸了个懒腰道:“赶巧路过,就想着过来看看你,顺带着讨杯水喝,岂料你魏大局长不在,我往这里一坐就睡着了。” “哎呦,你来我这里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魏局长恭敬地给老贾点上烟,“真是不凑巧,我跟崔警长去办案了。” 老贾笑了:“你魏大脑袋还会办案?” 魏局长堆起笑容:“我哪儿会办案啊!我就那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他别的本事没有,但逢迎拍马的本事高人一等。 “人抓到了?”老贾仰着脸问。 魏局长撇撇嘴:“可不!那些临城站的家伙们出动,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还有抓不到一个小蟊贼的道理?原来就是失主的邻居。不过话说回来了,那失主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更是一个惯偷。你说说这事儿,偷到小偷儿家里去了,真是无奇不有……” 老贾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吐出一个烟圈道:“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听!我问你,盗墓案有线索了没有?” 方才还在眉飞色舞的老贾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有线索了,还用得着老贾下来问,自己早就巴巴地向周科长汇报去了。 老贾轻咳一声,严肃地道:“我说魏大脑袋,别以为你二把手扶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盗墓贼一天没有抓到,你的事情就不在各位局长的考虑范围之内,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 他口中的各位局长自然是市局的正副局长们。 一个分局局长人选,最终也是市局几个头头们博弈的结果。 魏局长自然知道老贾和周新刚的关系,而周新刚跟市局的头头们关系都不错,若是在关键时刻说自己几句坏话,那之前付出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老贾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哪儿能啊!贾老哥,贾大爷,您是我的亲大爷!我每天为这个案子,把脑袋都想破了。奈何手下那帮人不行啊,东捞西捞,净是弄些没有用的线索,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其实,压力主要还是在市局层面,警察分局可不止他这一家。 若是有线索,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若是没有,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呢,也砸不到他的头上。 不过,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行了,你少跟我装蒜!”老贾将少半截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个案子当回事,有没有安排人去排摸,周科长和我都是一清二楚。” “老魏,不要以为法不责众,到时候板子一个个地打到你们屁股上的时候,后悔就晚了。” “是,是,是,我一定抓紧,一定抓紧!” “行了,话我就说到这里,走了!”老贾起身整理整理警服。 “贾老哥,快到下班的时候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喝两盅,咱哥俩儿也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老贾走到魏局长的面前,先是拍拍他的肩膀,又抻了抻他的衣领,双手顺势在其两个肩膀上一捋:“我可没有你老魏魏大局长这个好命,咱这么大年纪了,混到现在还是个小警察。还有事要办,走了!” “你先等等!”魏局长尴尬一笑,转身绕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掏出两包香烟,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老贾的跟前,“拿着抽,拿着抽!” 老贾呵呵一笑:“谢了!” 冷秋文的枪伤还没有好,她自己存在家里的消炎药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天气炎热,一旦停药,就有感染的风险。 而消炎药品控制的非常严格,几乎只有正规的医院和诊所才会有,她受的是枪伤,不能去这些地方诊治,只能从黑市上去买。 可是黑市上的价格一天一个样,高的离谱,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这天临近傍晚十分,她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最后一沓钞票,准备去黑市上砰砰运气。 在镜子前化妆一番便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向城东而去。 天黑前开市,天一亮就烟消云散,形如鬼魅,谓之“鬼市” 传说中,因为鬼市中所交易的大多都是非法盗墓所得,故而大多见不得光,只得躲在黑暗中进行。 现在,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为鬼市上还充斥着许多管制品,即便你想要购买军火、鸦片,也能找找买家。 冷秋文穿了一身男装,戴着口罩,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她脚上的黑皮鞋也明显比一般男人穿的要小几号,一般的鞋店很难买到这样小号鞋码的皮鞋。 她的身材看上去有些单薄,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出她是个女人。 今天并没有看到之前卖药品的买家出现,她只能是边走便旁敲侧击地打听。 鬼市做古玩买卖的很多,而且还有很多规矩,比如说这里的物品都是来历不正的,不要去问来历出处,而且不准讨价还价,做的都是一口买卖,买完之后,是赔是赚各安天命。 冷秋文一路走过去,偶尔会停留在几个摊位前,问着摊主价格。 一般的去市场都是说去和逛,可去鬼市的话就要说去蹚,意思就是说鬼市有很多假货,你要是眼力劲不济的话就会被骗,这就像是蹚水一样要小心翼翼。 冷秋文的真正目的当然不是在要去买什么古物文玩,除了当下救命的消炎药物之外,在这里她最感兴趣的是情报和消息。 鬼市的尽头有个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的小茶水摊,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没几个茶客。 熟悉这里鬼市的人都知道,摊主不单单靠卖茶水赚钱,还通过给倒卖消息的人提供一个交换情报和信息的场所,借此赚取一点佣金。 冷秋文找了个空桌坐了下去,伙计直接拎着大茶壶过来倒茶,也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倒完茶之后转身就走,全程没有任何的交流。 冷秋文倒也习惯,她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缓缓地吹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沫。 这是临城相当廉价的茶叶,一块钱能买二三十斤的那种。 她的心思并不在茶上。 不多时,一个黑瘦黑瘦的男人便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兄弟,准备做什么买卖?” 冷秋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指在茶杯中轻轻一蘸,随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那男人歪着脖子看了看,道:“这东西现在可不好搞,不知道兄弟想要多少?” 冷秋文伸出三根手指。 男人嘿嘿一笑:“说起来,这个数量也不是搞不到,就是价格贵了些,如果你能接受价格的话,咱们接着往下谈。” 说着,他也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冷秋文看了微微皱眉,她带来的钱,怕是一个都买不走。 男人很会察言观色,道:“兄弟,如果你真行想要的话,先付三成的定金,三日之后再过来取货,付清尾款,你看如何?” 如果能付得起定金,多半也能吃得下货。 冷秋文面无表情,掏出几个铜板,起身便走。 那男人也跟着起身,追着她道:“兄弟,这是我能开出的最低价码了。实话跟你说,市面上的现货可不多,今天这个价能给你,明天可就难说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店了!”kánδんu5 男人显然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 冷秋文也不理睬他,径直往前走。 男人再次追上她,说了几句价格还可以稍微再商量的话,企图将这笔生意做成,奈何冷秋文去意已决,根本不搭理他,迈开大步离去。看书喇 “呸!嫌贵?”男人朝着冷秋文的背影啐了一口,“跟老子装什么装?老子看你根本就没钱!” 他一挥手,不远处一个泼皮打扮的半大小子立即快步走过来。 男人低声吩咐道;“跟着他,看他跟谁去交易!” 半大小子点头,领命而去。 半大小子的跟踪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很快就被冷秋文发现了。 她只是做了两个一般的反跟踪动作,就把后面的尾巴甩掉了。 冷秋文又在鬼市上转了一会儿,心知今日怕是找不到其他的卖家了,便快步走出鬼市。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处电线杆的时候,身子很是随意地向左一靠,在扭头时也是看似随意向电线杆上一看。 昏黄的路灯下,电线杆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箭头映入眼帘。 这是“教授”有情报要传递给自己了。 冷秋文感觉自己血管里冰凉的血液又开始变得温热了起来,这让她原本看着有些苍白的面孔看上去恢复了几许生气。 在临城的数百个日日夜夜,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令人欣喜的箭头。 上一次,接到情报的时候,是通知一个同伴临时转移。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重要的情报! 冷秋文对此非常的期待。 冷秋文让车夫绕了几圈,便在一个地方下了车,径直穿过几条巷子,朝着布政巷而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破格晋升 死信箱位于布政巷28号门口左边墙边,距离地面大约二十多公分处有一块砖是活动的,很容易被取出。 “教授”如果将情报或者纸条放进去后,就会在方才冷秋文见到的那个电线杆上用粉笔画一个箭头,如果东西被联络人取走,则由联络人抹去记号。 如果冷秋文对死信箱中的物品或者是情报有疑义,就会在那个箭头上再画一笔形成一个十字。 布政巷是个小巷子,人流量很小。 因此这个死信箱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特别是存取东西的时候不容易被不相干的人无意之间看到。 冷秋文钻进了布政巷中,先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蹲下装作系鞋带将“教授”放在活动砖里面的情报拿走。 不过,这次令冷秋文感到意外的是,除了情报,还有一个小盒子。 她并没有在原地打开,这样会徒增危险。 回到住处,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小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设法通知先生,小心陷阱! 销毁纸条之后,打开那个小盒子,她立即征住了。 里面竟然是消炎用的药品。 “教授”竟然知道自己受伤的事? 可是,这件事极为隐秘,自己出门的时候都是精心掩饰过的,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难道“教授”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处? 就像是自己小时候那样,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自己? 心念至此,她的心情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对于“教授”和松井课长这两名令人尊敬的师长,松井课长教授知识和技能的时间要长一些,但对冷秋文来说,反倒是“教授”的影响更大。 冷秋文从小到大,对“教授”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只是,从自己十四岁那年,就再也没有见过“教授”。 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直到上次接到“教授”的紧急通知,才知道“教授”竟然也在临城。 这个消息让冷秋文感到欣喜若狂。 她熟练地给自己的伤口换上了药,换了身衣服立即出了门。 临城站站长办公室。 站长刚刚对王韦忠和方如今一番褒奖。 这次追回文件资料的差事干的十分漂亮,袁副处长十分的满意,他急着赶回南京,便委托站长代为转达对王韦忠和方如今的谢意。 “韦忠,如今,这次叫你们两个过来,除了完成袁副处长的嘱托,还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宣布。” 方如今看到站长眉宇之间尽是喜色,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喜事。 “你们两个先猜猜,到底是什么事?”站长心情大好,卖起了关子。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王韦忠在这种事上一向都不喜欢发表意见,示意让方如今说。 前几天,站长刚刚催他写了结案报告和叙功报告,方如今会意道:“是不是本部的嘉奖和晋升命令下来了?” 站长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那你们不妨再猜猜,这嘉奖令和晋升命令的具体内容!” 方如今试探问道:“老纪的少尉是不是批下来了?”看书溂 站长点头道:“嗯,纪成林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凭着他的能力,以后再进几步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起来,这都是依赖你的背后推动啊。叙功报告我仔细看过了,为了帮他一把,你也是不遗余力为他着墨啊。” “不过,这很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他是你的得力臂助,也是咱们站里的骨干,是应该好好地提携一番。如此,也是给其他的兄弟们树立一个好的导向和榜样,我巴不得咱们站里多出这样的人才!” 临城站,之前几乎没有士兵直接提拔为军官的先例。 纪成林开了这个先河,让那些手下的士兵也都看到了希望,他这个站长的威望更加的如日中天。 “韦忠,如今,纪成林是你们二人的手下,又是行动队的老人了,能服众,这次他能够从众多的士兵中脱颖而出,你们二人功不可没。所以,我决定还是让担任行动队副队长,怎么样?” 方如今和王韦忠都知道,站长无非就是说说,他说把纪成林放在哪个位置就放在哪个位置,这都是早就盘算好了的。 方如今对纪成林的能力是非常认可的,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发现老纪这个人的执行力非常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但是,老纪成了行动队的副队长,就跟自己是平级了,虽然说他为老纪跨出这关键的一步由衷感到高兴,但事实是自己缺少了一个有力的臂助。 所以,方如今现在是喜忧参半。 正说着,刘强进来给三人倒水。 方如今可不敢劳烦站长的大秘,但刘强执意将水壶拿在手中,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功劳簿似的,而且方如今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刘强低声道:“方老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嗯? 方如今琢磨着他的话,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时,站长清清嗓子道:“自从“轻舟”小组一案之后,咱们临城站在反谍方面的工作风生水起,接连抓获了秋田真宏等多名日本间谍,几乎是以往几年的数倍还不止。” “处座得知之后,在大会小会上提起过多次,让各个外勤军事情报站向咱们临城站学习。实不相瞒啊,我这办公室的电话都快其他的站长打爆了,都是来取经的,天天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我琢磨着吧,既然咱们临城都成了外勤站的标杆和楷模,让处座给咱们大开绿灯应该没问题吧,所以就在你们的叙功报告上稍稍该动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师兄弟二人,眼中尽是笑意。 自己能够在特务处一帮外勤站站长们面前如此风光,功劳都归功于此二人。 等刘强倒完水,站长绕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文件,看看面前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道:“命令!” 方如今和王韦忠急忙并脚挺身立正,等待站长宣读。 “兹任命,王韦忠为行动组代理组长!” 王韦忠才刚刚晋升为行动组副组长,军衔又是刚刚晋升为少校,校级军官的晋升都被处本部牢牢地把在手里,短期之内再晋升中校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代理组长一职比中校的含金量要高。 以后,行动组里,吴剑光的时代过去了,之后是属于王韦忠的。 王韦忠尽管脸黑,嘴角也是露出一丝笑容。 没有了吴剑光的掣肘,以后更加大有可为了。 站长微微点头,又看向方如今,沉声道:“方如今任第一行动队队长,由少尉军衔晋升为上尉军衔,并代理行动组副组长!” 代理行动组副组长? 由少尉军衔晋升为上尉军衔? 都是越级晋升! 这样的提拔力度远远超过了方如今的预期。 靠着起获崛部隆一等日本间谍,刚刚破格晋升为少尉,原以为这次破获“轻舟”“清水”两个日谍小组,数十名日本间谍,切断了上海通往临城的秘密物资交通运输线,职务和军衔晋升肯定是跑不了的,但之前的预估仅仅是中尉军衔加一个扶正的行动队长。 实际上,方如今觉得有些浪费,一下子抓了这么多的日谍,万一以后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怎么办? 要是细水长流就好了。 可是,实际情况又不是他能够驾驭的了的。 从少尉到上尉,中间隔着一个中尉,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晋升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得慢慢熬资历。 现在,方如今只是这一步,便把大部分人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是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第三行动队队长张继斌这些老资格的行动队长,也只能是望其项背。 看来自己在南京那位处座心里确实是挂上号了,不然也不会亲自开口擢拔自己了。 这一点真是没想到。 方如今喜出望外,肩上一下子多了两颗星,这绝对是大惊喜了! “至于勋章,我就不一一念了,你们自己看看就好了!”看到方如今吃惊的模样,站长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顺势将那张纸递给了王韦忠。 刘强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哎呀,恭喜王组长高升,恭喜方组长高升,两位可是要摆酒请客了!” 秘书是长官的身边人,信息最是灵通,想必这家伙早就知道了自己越级晋升的消息。 “站长,卑职只是立了寸功而已,一切都是仰仗众位长官,这越级晋升是不是也太快了些,另外几个队长的资历可比都都老……”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提拔太快了,也是会招人嫉恨的。wΑp.kānshu伍 站长摆手打断他:“咱们临城站从来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谁有本事谁上,我最看不起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咱们临城站不养闲人,我看谁敢说三道四!” 语气冷厉,霸气侧漏! 方如今差点忘了站长本人就是特务处的少壮派。 以三十出头的年纪,便被擢拔为外勤站的站长,当时在高层中也是有过不少反对的声音的。不过,处座还是力排众议,大胆使用了他。 事实证明,处座是独具慧眼。 这些天他在大会小会上讲临城站,不就是为了说给当时那些反对的人听嘛,一扫胸中郁垒的感觉着实令人畅快无比。 看着手下这两个年轻人,站长也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没错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边方如今的事情是皆大欢喜,站长又十分细心地向王韦忠解释:“韦忠,你军衔晋升的事情我也向处座磨过嘴皮了,奈何他一直没有松口。处座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也不好多说,惹恼了他,反倒是不美!” “卑职多谢站长栽培!我何德何能能够年纪轻轻就晋升为中校,怕是特务处本部也没几个吧?” 站长知道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呵呵一笑:“你这话我可是不敢苟同,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是中校了!” 一个外勤站的盘子,哪能跟特务处本部去比。 “至于如今的提拔和晋升,说实话,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一点你要念处座的好,这是他钦点的。如今,你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第一功臣,处座也是考虑到你在这些日谍案件的破获中的卓越表现,这才力排众议,大力提拔你的。” “多谢处座,多谢站长!” 方如今见站长如此开诚布公地说这件事,倒也对他增了几分敬佩,因为这种事站长完全可以不说透,将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站长并未这么做,他做事还是颇为大气的。 “韦忠,如今,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我的福将啊!”命令宣读之后,站长请两人坐下,“年轻人照样能做大事!很好!” “卑职都是以站长为榜样的!” 这种场合都是方如今说话,反而是王韦忠这个组长沉默不语。都知道他的性格一贯如此,谁也没有在意。 谈话成了方如今和站长两人之间的事。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只是在办公室里坐坐,论起一线办案的本事,我是远远不如你们。老实说,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能够到一线抽丝剥茧,将藏在咱们临城各个角落里的日本间谍一个个地挖出来。”站长的一张嘴也是口吐莲花,给人以沐浴春风之感,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愧是从特务处本部下来的人,说话处事的本事的确是让人钦佩! 方如今在机关待过,说话能力便是机关非常重要的一项能力,既可以得罪人,也可以讨好人,同样的事情,不同的说法,全凭一张嘴。 不过,方如今觉得站长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说,而且多半同情报组有关。 见交谈甚是融洽,站长开始把话题摆开,道:“这次破获日间谍案件,行动组功勋卓着,自然不用说,该给你们争取的我也都争取了。但话说回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我在报告上稍稍改动了一下,将这次行动定义为你们和情报组联手破获。” 被情报组揩油又不是头一次了,王韦忠和方如今都是见怪不怪,况且这次公文包丢失的案子本来要带上情报组的,分润一点功劳也无所谓。 估计情报组这次最多也就是落个嘉奖之类的,军官们的晋升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要说情报组被行动组打压也挺惨,但每次什么都不干,还能捞到功劳,又不得不说站长对他们真是照顾有加。 情报组毕竟是临城站的第一大组,被踩的太狠了,也说不过去。 见到王韦忠和方如今都是识大体的人,站长缓缓道:“韦忠,你也不用太过着急!你现在是代理组长,只需要再做出一点成绩来,相信去掉这个代理二字,军衔再晋升到中校也不是问题。我在这里跟你透个实底,处座也私下跟我提过你的事,以后有了机会会优先考虑你的事情!” “多谢处座和站长的栽培!”王韦忠急忙挺身立正,向站长敬礼。 作为少壮派的代表,王韦忠是站长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自己人。 而方如今的加入,完全是个意外。 不过,方如今才是给站长带来更多惊喜的人。 对方如今,站长也是想尽办法提携。 这都是驭人之道。 王韦忠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进一步,也完全是靠着方如今,这功劳基本上等于是白捡来的。 他坐下之后忍不住看向自己这位小师弟。 一时间都是皆大欢喜,三人叙着话。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变前夕 方如今和王韦忠从站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又到对面刘强的办公室小坐了一会儿,方才回到行动组。 王韦忠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道:“如今,老纪提拔的事,我看还是你去告诉他的比较好。” 谁说师兄不懂得人情世故,人家根本就是内秀。 “行!”方如今抓起茶杯灌了几口,方才在站长的办公室里虽然也有茶水,但他们谁也没好意思喝,毕竟在长官面前还是十分拘束的,“老纪应该就在办公室等着,我估计他也听到了风声。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咱们两个后知后觉。” 这几日他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办案上,根本没有太过注意站里的情况。 王韦忠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安排对你我都是好的。以后再也不用太过于看吴副站长的眼色了。” “师兄,这里就咱们二人,你可以这么说。但是,出了这个门,他还是副站长,依旧是咱们的顶头上司。”方如今估计站长不会轻易将吴剑光分管行动组的差事拿掉。 王韦忠向后面的沙发上一靠,使劲地挠着头皮:“跟他相处太累了,比咱们查案子还头疼。” 方如今笑道:“其实,对付老吴这样的人也简单,你就捧着他好了。他的业务不行,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特别的利益冲突,他是不会过多地干涉咱们行动组的事务的。” “也是!咱们现在势头这么好,在处座那里都挂上号了,他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白赚几份功劳,有什么不好!”王韦忠身子前倾,十指交叉扣在膝盖上,“这段时间,他确实来行动组转的时间和频率都少了,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对于吴剑光,王韦忠没有上心,但方如今可是一直留意着呢。 自从上次几位宾客从陆德生的宴会返回家的途中遭到了暗杀之后,吴剑光就很少外出了,每天基本上就是临城站和家里两点一线。 “师兄,你的疑问明天见他的时候可以问问!”方如今打趣道。 “你别拿我打镲了!”王韦忠直摆手,“我可没有张组长那份耐心。” 说起张鑫华,方如今微微皱眉,这几天也没听到张鑫华的消息,按理说他们在赶赴南京赴任之前,自己应该会得到消息,看现在的情况,多半没走,人还在临城。 方如今你不由地想起了刘冠军的案子,也不知道侯科长查出一点眉目没有。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方如今便去找纪成林,想着向他宣布好消息。推门进入大办公室之后,却发现马宝立即迎了上来。 “队长,您是找老纪吧,他出去跟着石渡庆行了。” “这家伙最近有什么动静?” “神神秘秘的,老纪告诉我他应该是秘密会见过了什么人,只是这家伙太过警觉,咱们的人也不敢太过靠近,所以还没有搞清楚他见了谁。” 石渡庆行要见的人之一可能是伊藤广志。 经过策划,方如今已经成功地在石渡庆行的心里扎了一根刺,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之间的裂痕也会越来越大。 他一直都想给石渡庆行再烧一把火,奈何总是感觉火候还不到,便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马宝,我记得今天晚上应该是你去盯人才对吧?”方如今问。 “没错,原来安排的是我!”马宝说,“老纪主动提出要跟我换一下的,说是到了晚上,日谍的警惕性反而更高,他不太放心我跟着。” “你们也该好好地跟老纪学学了,以后他就是咱们行动一队的副队长了,不能再事事冲到前面去了。” “老纪,他……队长,老纪晋升少尉的命令下来了?”马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其余几个行动队员也是纷纷围拢了过来。 “批了!明天白天的时候,召集咱们队里的兄弟,当中宣布一下!” “嘿嘿……”马宝笑了起来,“这回可得让老纪好好地请客,咱们兄弟一起热闹热闹。” 老纪的提拔是第一行动队的大喜事,这不仅仅是纪成林一个人的事情,也让很都士兵身份的行动队员们看到了希望,备受鼓舞。 办公室内顷刻之间就沸腾了起来,欢呼声几乎将房顶都要掀开,方如今好不容易才将众人劝住。 “好了,这是咱们行动队的大喜事,等忙过了这阵子,我请客!”方如今的话掷地有声。 “好!” “队长敞亮!” 马宝转了转眼珠,低声问方如今:“队长,你刚才说老纪任咱们行动队的副队长,那你呢?” 离得最近的几个行动队员也听到了,急忙制止其他的兄弟。 方如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最后说了两个字——“保密”! 看着方如今扬长离去,行动队员们傻了眼。 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一时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的意见还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方如今中尉、行动队长是没跑了。 方如今回到办公室,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便拿起电话打给了崔警长。 “哎呦,方长官啊,您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崔警长的声音中透着激动。 “张松江夫妇现在怎么样?” “都关着呢,都是我手下信得过的兄弟看着,还有您派来的两个弟兄,保证万无一失。” 这件事,他可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看守的人都是亲自挑选的。 “我手下那两个兄弟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崔警长早就打好了腹稿:“就说是市局过来支援我们的,您看如何?” “可以!”方如今道,“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那公母二人吵得是不可开交,张松江的老婆又哭又闹的,我实在是没辙,就把他们分开关押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自己挑拨离间,给他们夫妻感情人为制造了裂痕。不过,这也都是张松江咎由自取,既然知道顾明偷来的公文包非常重要,还想着藏匿,给顾明栽赃,吃点苦头也不冤枉。 “以后几天还得辛苦一下崔警长,把这两个人看好了,他们对我有大用处!” “不敢,不敢!方长官,但有吩咐,在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只看结果!” “是!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崔警长立正时鞋跟相碰的声响。 “你们魏局长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魏局长心里有数,还勉励了我几句。后来,听说来了个熟人,他一直跟那人说话,也就没找我。” “哦?熟人?是谁?” “市局侦缉科的贾……” “知道了!”方如今知道市局侦缉科只有老贾一个人姓贾。 老贾就是劳碌命,这么晚了来到分局来,肯定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果然,崔警长告诉他,老贾是来催魏局长抓紧查找盗墓案的线索,侦缉科的压力非常大,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方如今是从这个案子中解脱出来了,但周新刚和老贾的压力还不小。 他忽然想起自己租住的亭子间里发现的那枚精致的钥匙以及神秘的何清水,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周新刚说说这件事? 自己要解决的事情,或者是要寻找答案的实在是太多了。 “鹞子”一案的元凶,还没有落网,丢失的情报也是毫无线索。 隐藏在军警宪中的日本间谍似乎一直处于蛰伏状态,如果他一直不动,就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给反谍工作造成相当大的难度。 神秘的日谍“雪尘”虽然露出过几次行迹,但后来也是消失匿迹。 三浦和一回到了上海,但吉凶未卜。 针对伊藤广志的行动虽然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没到最终落地的那一天就不能说是高枕无忧。 这些事情交织到一起,有时候就像是一团乱麻一般。 与热闹的行动组相比,情报组这半边楼都黑着灯,冷冷清清的。 胡德胜将身体缩在大班椅内,双眼紧闭,像是一只睡着了猫一般。 “组长,行动组那帮家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您就真的能沉得住气?”坐在胡德胜对面的正是赵旭天,他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两人在黑暗的办公室中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像是两尊隐匿在黑暗中的雕塑。 好在眼睛彼此已经适应了这样黑暗的环境。 情报组在打探消息方面还是非常内行的,而且胡德胜从站长的一系列言行上也推断出了晋升命令和嘉奖令都下来了。 又是眼巴巴地看着行动组立功受奖晋升,这已经不是第一了。 饶是一贯沉稳的胡德胜,内心也是泛起波澜。 不眼红,那是骗人的! 但是,这些负面情绪他只能是憋在肚子里。 灯是关着的,但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脸色是多么的阴郁。 吴剑光这个草包真是好命! “组长,您倒是说句话啊……?”赵旭天使劲地攥着拳头。 胡德胜猛然睁开双眼:“我能说什么?他们去了站长办公室,晋职晋衔的事情肯定已经宣布了,明天就该走马上任了。这个时候,你觉得我能说什么才能挽回咱们情报组的颜面!” 胡德胜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到了嘴边的肥肉,你竟然都能让他给溜了,让我说你什么才好?他张老三的眼睛里只有利益,这样的人能靠得住吗?” 他在站长和袁副处长面前虽然没有拍过胸脯,但当时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的肯定。 赵旭天耷拉着脑袋,是他给梁瑞和张国玺之间牵的线。 而事实证明,张国玺的办事效率,远远不如罗茂云。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赵旭天一个人。 赵旭天之前也是一直想着笼络罗茂云来着,但一来二去的,他发现张老三这个人更好摆布,便有意开始扶持张国玺,而张国玺在一些事情上也的确是出过力。 现在罗茂云已经倒向了行动组一边,再要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几乎等于虎口夺食。 “你跟我说实话,这次张国玺没少打点你吧?” “什么都瞒不过组长啊!”赵旭天面露尴尬之色,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小黄鱼,“组长,这是您的那一份儿!” 找帮会的人办事,帮会反倒是上赶着送礼,有此殊荣的怕是只有情报组一家了。 胡德胜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把钱看得淡一些。尤其是张国玺这样的人,他赚来的钱没有一块是干净的!这样的钱,你拿到手里安心吗?” 赵旭天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还有,这个张国玺跟日本人走的很近,为他们做了不少的事情。虽然现在并未查到他为日本人搞情报,但你不要忘记咱们是干什么的。一旦让站长知道了,咱们私下里跟这种人来往密切,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明白吗?” “明白!” “梁瑞怎么样?” “是个搞情报的好手,不过对临城还需要进一步的熟悉。” 胡德胜肯定地说:“用不了太长时间,他就会把临城摸透的。” 赵旭天感觉自己的前途就跟这个房间里的光线一样,一片黯淡。 胡德胜话锋一转:“乡下要派人盯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旭天点点头。 胡德胜没有说出具体是哪里,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 “行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胡德胜说。 “组长,那我走了!”赵旭天转身要走。 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打到办公室来? 多半只有南京方面或者是站长了,胡德胜一把抓起电话。 赵旭天也是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走近前支棱着耳朵听着。 办公室内极为寂静,对方兴奋中略带几分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中清晰地传来:“报告组长,之前咱们在旅社里跟丢的那个人找到了!就在泥沙街一带!” “身份确定无误吗?” 电话那头的人笃定道:“绝对错不了。这家伙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好,千万不要惊动他,我马上派人过去支援!” 胡德胜挂上电话,望着对面犹如恶狼一样的赵旭天:“心里不服的话,就给我做出个样子来,也让他们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临城站的第一部门!” “请组长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赵旭天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旭天兴冲冲地走出去招呼人手,胡德胜脸上难掩激动和欣喜,他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朦胧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他那张三分笑意、七分阴郁的脸上。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九点五十! 第三百三十五章 传递消息 在经历了上次的虚惊之后,宫阪树正好几天没敢回到自己的铺子里去。 在暗中观察了数天之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暴露,推测之前给自己送信的老人多半就是自己人。 和石原熏接头之后,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潜入顾明家获取上次未来得及带走的公文包了。于是,他白天的时候便来到了顾明的家附近。 可是,令他无比失望的是,警察和便衣也同样来了,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他根本无法接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警察们抓了几个人带走。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有顾明的邻居张松江夫妇。 宫阪树正很是纳闷,张松江夫妇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的疑问,周围的邻居们也是莫衷一是。 有是说就是张松江夫妇因为首饰被盗,怀恨在心,便举报揭发了顾明,将他们带回去是对质路口供。 有的说是张松江是顾明的同伙,两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张松江这才反水。 还有的在传张松江的老婆和顾明不清不楚。 总之,宫阪树正觉得石原熏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了。 这令他十分的懊悔。 若是上次潜入顾明家中的时候,动作再快一些、直接将那些资料带走就好了。 都怪自己做事太过谨慎,以至于有时候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晚上他将最新情况向石原熏进行了汇报,虽然石原熏并没有责备他,但无疑心里是非常失望的。 中国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寻找的东西,其价值一定是非同小可。 机会从自己手中白白流失,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五十分,可宫阪树正仍旧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为了方便行事,晚上他的店铺里从不留伙计,而且早早就打样关门了。 他感觉自己一时半刻也是睡不着了,索性起床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坐在书桌旁边的藤椅旁,闭目思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墙外的小巷子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宫阪树正极为警觉,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起身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手枪。 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后门,这件店铺跟大多数的店铺一样,沿街是用来做生意的铺面,后面的背街小巷中还留着一个门,用来平时出入。 这个时间段里,大部分的人已经睡觉了,出来活动的人很少,尤其是这样的背街小巷,行走的人就更少了。 脚步声消失了,但宫阪树正知道来人就站在自己院子的后门附近。 “咔嚓!” 他轻轻拉动枪机,将子弹推上膛,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西边的窗口,警惕朝外面看去,从后门进来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刚好从这扇窗户前经过。 虽然有朦胧的月光,但隔着玻璃窗也看不大真切。 尽管宫阪树正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握着手枪的手心隐隐有汗水沁出,汗水味混合着那股枪油味,刺激着他的嗅觉。 南部手枪在设计上有缺陷,很容易卡壳。而这样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在关键时刻,非但不能击毙敌人,反而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支手枪保养的非常勤快。 说实话,他很想从黑市上买一支勃朗宁,体积小、威力大,精准度高,比南部手枪强太多了。 他一直没有付诸实践,主要是担心自己在买枪的时候被人盯上,得不偿失。 今夕不比往日,在临城潜伏面临的形势日益严峻,随时都可能会有不测发生,他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外面的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听脚步声是一个人,宫阪树正猜测此人即便是对头,也是来试探的,绝对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周围静的出奇,宫阪树正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一分钟过去了,外面声息全无。 三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宫阪树正手心里都是汗水,握着枪把的手也是攥紧松开,往复多次。 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铺子的前方,这个地方只来过一次,但黑影早就观察好了此处的地形。 此人一身黑衣,个子不高,但行动极为灵活,脚步也非常的情况。 铺子门窗上面都上着黑漆漆的门板,像是衣服黑色的盔甲,将铺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来到窗户前,附耳上前,很安静,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看看左右无人,便咬牙卸下了一块门板,又取出插在小腿上的匕首,插入窗户缝隙间,感觉碰到了窗销,轻轻地一点一点拨动窗销,过了一会,感觉手中匕首一松,窗销拨开。 黑衣人心中一喜,轻轻推开窗户,动作极为利落的翻身进入,只是在落地的时候稍微发出一丝声音。 如果是在以前,身手会更加的敏捷,这样进屋落地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屋子里虽然黑暗,但其眼力超于常人,在黑暗中视物竟然没有什么不适。虽然不比白天的视线,但也足够了。 黑衣人四下看了看,马上轻手轻脚来到了柜台前,将抽屉全部打开。 其中有个抽屉上着锁,但这都难不倒他,一根铁丝在锁眼里轻轻一捅,小锁便应声而开。 里面的账册很快就被翻了出来,又将一沓钞票揣进了口袋里,直起腰来看看四周,这才顺着原路返回,翻身出了窗户,慢慢地合上窗户,又轻轻地装门板。 这门板相当地重,黑衣人身材瘦小,装起来有些吃力,几滴汗珠顺着额头鬓角悄然滑落。 在咬牙鼓捣了一番之后,终于将门板装好了,这才转身迅速离开! 一路快行,穿街过巷,就在即将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几道手电筒的光亮,黑衣人脚下一转,直接钻进了一个小巷子中。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传来,只听一人说道:“这盗墓贼也不知道躲进了哪个老鼠洞之中,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许早就跑到其他的省了,咱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傻子也不会留在临城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原来是几个警察,黑衣人渐渐地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临城盗墓案闹的沸沸扬扬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几个警察往前走着,其中一个警察直接进了黑衣人藏身的巷子,解开腰带,对着墙角开始放水。 哗啦啦的声音传入黑衣人的耳中,不由地皱眉紧皱。 好在警察们很快就走了,黑衣人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忐忑不安的宫阪树正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将手枪插在了腰间,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打开后门,小巷中也是空无一人,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似的。 宫阪树正不由地心中烦乱,安不下心神。 自己的住处毫无疑问地已经被人知道了,幸好此人并没有人什么恶意,不然自己早就暴露了。 他一直不解,自己在临城的掩饰身份即便是同小组的潜伏特工都不清楚,在总部那边也是独立于第三情报组的存在,连三浦和一并不掌握。 宫阪树正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并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落脚之处,也不曾发现有人暗中跟踪自己。 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呢?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之后,他想着去前面的铺子里看看。 电灯打开,比灯光更加刺眼的,是铺子里景象,简直让他感到震惊无比。 这里就像是刚刚被洗劫了一番,几个抽屉还大开着,账本随意地扔在地上,零钱散落了一地。 难道不是那个神秘人,而是有梁上君子的光顾? 他很快发现,今天的现金流水几乎都被人盗走了,气得狠狠地将抽屉关上,双手扶着额头,掐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报警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给自己额外增加麻烦。 他赶到了门窗的位置检查了一遍,最后终于发现一处窗户的窗销上有被利器刮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从这个窗户进入的。 外面可是上着门板的,对方先是卸掉了门板,又用利器拨动窗销,打开窗户翻了进来,然后将柜台附近翻了个乱七八糟,自己竟然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听到。 最奇怪的是,对方在偷盗完成之后,竟然还把门板上好了。 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宫阪树正并不是因为钱财被盗而感到郁闷,这种一直在别人视线之内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丝毫没有安全感。 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向石原熏汇报。 宫阪树正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一情况反映给石原熏,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这个神秘人一直盯着自己,不要说心理上有个坎儿过不去,就是在行动起来也是束手束脚,总感觉放不开。 石原熏是临城情报组织的负责人,相信一定会知道一些只有高层才会知道的机密,也许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他经历多年风雨,大风大浪闯过不知多少,不多时便平复了情绪,将地上的零钱和账本捡了起来,将账本整理好,重新放到抽屉里。 可就是在他关上抽屉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平日里,这些账目都是他亲自登记,故而对账本极为熟悉,任何一处的变化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宫阪树正将账本重新拿出来,一页一页地重新翻看,终于在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他记得自己账本中每一页的纸张都是平平整整的,而有记录内容的最后一页有个轻微的折痕。 在折痕的旁边有一组用铅笔写下的数字。 宫阪树正将柜台上的台灯打开,凑在下面看,他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数字,而是一组摩尔斯电码,只是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密。 当翻译出了那组数字的含义之后,宫本树正心里又是一惊。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是假借着行窃的名义,来给自己传送情报。 “切勿跟风,担心被套牢!” 短短几个字的情报,意思很清楚,让他们少跟风掺和事情。 至于是哪件事情,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但宫阪树正心里清楚的很。 这是在提醒他们,不要轻易地钻进了中国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宫阪树正在脑子里梳理着思路,张松江夫妇的被捕,内情尚且不得而知,但如果这份情报的内容属实,则是说明他们夫妇二人就是中国人用来布局的棋子。 这个情况必要及时汇报给石原先生。 石原熏来临城临时负责情报工作,肯定不会用三浦和一的人。 而自己是总部的松井课长钦定的联络人,但是,宫阪树正不会想当然地认为整个临城,就自己一人在配合石原熏的工作。 自己错失良机,没有及时拿到藏在顾明家里的文件资料,但很难保证石原熏其他的手下没有在跟进这件事。 按照特高课的行动惯例,石原熏肯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肯定还有其他的渠道。 看来,必须要将这一情况立即报告给石原熏。 想到联络的事情,宫阪树正不禁犯了难。 今晚已经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见过石原熏了,石原熏行踪不定,自己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他。 这样下去,肯定会耽误事情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冒险通过另一条途径联系上石原熏。 石原熏来到临城之后,一定会想法设法地约见稻叶昌生,而稻叶昌生作为松井课长的高徒,指不定能够联络上石原熏。 这是宫阪树正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经历了上次的富义仓事件之后,稻叶昌生一直销声匿迹,甚至是生死未卜,但宫阪树正相信他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临城市区。 之前两人也曾经约定过紧急联络方案,希望还能用的上。 打定主意的宫阪树正,将那组数字用橡皮擦掉,折角恢复,合上账本,用力在上面压了压,这才将账本重新放回抽屉里。 回到了后院自己住的物资内,他将身上的手枪藏回暗格之中,快速地换了一声青色的长衫,便要出门。 左脚刚刚迈过门槛,又转身走了回来,抬起手闻了闻,连忙去脸盆那里用肥皂洗手,一直洗了三遍,闻不到任何的气味这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宫阪树正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九点五十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穿过院落,打开后门,身影很快就融进了浓浓的夜色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校园惊魂 这天晚上,江离依旧没有回姑姑的寓所,她总感觉那个豪华的别墅和自己所看见的生活情景不一样。 姑父是警备司令部的司令,手握重权,每天登门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来的就没有空着手的,后院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很多包装都没有打开,静静地堆在角落里,上面积的灰尘一把都抹不掉。 家中有专门的厨师和佣人,愁的是一日三餐吃什么、对着化妆镜寻思穿什么。 而外面的世界呢,她亲眼看到有冻死饿死在街头的乞丐,以及被生活所迫插草卖身的半大女孩。 陈教授的牺牲,给了江离心灵上极大的震撼,要想彻底地革命就需要流血牺牲。 每当陈教授的音容笑貌回荡自己的脑海中时,她的心就跟被人用力地揪扯一般。 怀着心事,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办公楼一侧的花坛旁,抬头一看,下意识地看到了陈教授的办公室。 以往的时候,那间办公室经常会亮着灯,但现在却是一片漆黑。 空气沉闷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办公楼的门口忽然走下来两个人,在月光下,她认出那是两个留守在学校的特务。 江离慌忙蹲下身子,从花丛间看着他们离去。 这两个人自从陈教授出事之后,就一直在办公楼蹲守,曾经将陈教授的办公室翻了个底儿朝天,但看到他们那副阴沉的面孔,怕是没有什么收获。 这两个特务形色匆匆,好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一样,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江离又耐心地等了两分钟,这才站起身来,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便迈开脚步走进了办公楼。 她注意到办公楼的台阶下面摆放着一些鲜花,都是学校的学生们自发来祭奠陈教授的。看书喇 这种行为自然是不被特务们所允许的,学生们白天摆放的鲜花,都被特务们粗暴地扔掉了,江离甚至还看到一个特务将几朵鲜花用皮鞋在地上狠狠地踩着。 但是,特务们的阻止是根本不起作用,白天他们搞破坏,晚上的时候又会有学生们将鲜花重新摆上。 方才两个特务并没有动那些鲜花,说明他们确实是有急事,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陈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的东侧,这栋办公楼中有三个楼梯,中间和东西两侧都有,江离习惯性地从一楼向东走,这边的楼梯虽然比中间的要窄,但十分的僻静。 尽管她的脚步放的很轻,但还是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老式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江离的心砰砰直跳,腿脚也是有些微微打颤,不停地调整着呼吸,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即使遇到特务也没什么,三层的办公室又不只是陈教授一间。 很快就上了二楼,二楼的办公室基本上都是大间,有两个亮着灯,还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在加班备课,偶尔会传出几句相互交流的声音。 忽然,走廊另一侧的某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江离赶紧一个箭步到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现在才意识到,别说是特务了,即使在走廊里遇到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么晚了还有来办公楼的事情。 自己真是太大胆了。 就在江离感到骑虎难下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下来,江离知道大概的位置是在开水房附近。 每个楼层都有一个开水房,老师们都会来这里打热水。 很快,那个老师打完热水回去了。 江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决定继续往上走。 木制楼梯嘎吱嘎吱的声响极为刺耳,每走一步,每发出一点声响,江离都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颤抖。 即使面对数百人站在高台上演讲时,她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紧张。 这种感觉就像是潜入了人家的家里,跟做贼一样。 不过,她已经走到了二楼楼梯的转角处,已经能够看到三楼的楼道了,只需要走上去,向左转就能看到陈教授的办公室。 就在这时,楼上骤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沿着走廊急速地奔跑,而奔跑的方向恰恰是朝着东边的楼梯而来。 三楼竟然还有人! 这大大出乎了江离的意料。 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对方发现,江离赶紧转身跑下楼梯,身后的脚步就跟在后面,吓得江离几乎从楼梯上滑下去。 当江离恰恰跑到一楼的时候,办公楼外面的小广场上也传出了两个男人的呼喊声。 其中一个是标志性的公鸭嗓,江离一下子认出了那是在学校里蹲守的特务。 两个特务急匆匆地朝着办公楼的大门赶来,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江离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这两个人又为何去而复返。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冒险去三楼,然而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必须得抓紧时间藏起来。 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她发现正对着楼梯的一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的,当即不及多想便头冲了进去,刚刚将门关上,从三楼追下来的人就到了一楼。 江离紧靠在门后的墙壁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大脑一片空白。 “你从东边上去,我从中间,别让他跑了!”公鸭嗓的声音办公楼的门口响起。 上去?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江离心思有些恍惚。 忽然,门轻轻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 这一幕太过突然,江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个黑影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江离,没等江离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捂住了她嘴巴。 黑影的手臂力量很足,力道传到江离的下颌上,她感觉下巴都要被捏碎了。 而且,对方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 姑父的贴身侍卫就住在家里,江离经常见到他,此人的手掌上就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使用手枪造成的。 江离直接放弃了挣扎,无论对方是特务,还是其他的人,想要自己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柄冰冷的匕首早就抵在了她的颈边。 对方见她不再反抗,手上的力度便减轻了几分,可那冰冷的匕首仍是不差分毫地抵在江离的脖子上。 即使隔着一堵墙,也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 江离颈部明显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那是柔嫩的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割破的感觉。 对方微微有些紧张,但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很稳。 她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她就明白了,劫持自己的这个黑影跟特务们并不是一伙的。 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趁着黑夜接近陈教授的办公室。 也许是陈教授的办公室留有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暂时又没有被特务发现并且得到。 江离的情绪激动起来,很想扭过头问问身后的黑影是不是自己的同志,但锋利的匕首令她丝毫不敢动弹。 “噔噔噔……” 特务上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抵在江离颈边的匕首也渐渐挪开了。 没等江离反应过来,颈部便挨了一击,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刚刚上楼的的确是临城调查室的一名特务,他飞快地到了三楼,和从中间楼梯上楼的同伴碰面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目标,这才意识到目标早就下了楼,两人急急忙忙又追了下来。 一楼办公室里的黑影,有些奇怪,这个女生也太不禁打了,自己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 他看了一眼倒在墙角的江离,来不及多想,打开门闪身就走进了走廊之中,他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必须马上离开。 他迈开大步朝着办公楼的大门走去,待即将走到门厅时,忽然脚下一转,拐进了男厕所之中。 男厕所的后窗是开着的,他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办公楼的后面漆黑一片,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落地的同时,二楼有人开枪了。 从窗口绽放出的枪口焰砸黑暗中格外的醒目,伴随着枪响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隔着窗户开枪的特务只是见到一楼有个黑影跳出去,应该是下意识地便开了一枪,紧张之中,他听到当啷一声,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但他无法辨识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不像是人倒下来的声音。 特务并不确定目标是否已经中枪,所以一直就蜷缩在黑暗中,紧紧握着手枪,随时准备再射击。 一楼的黑影身子仅仅地贴着一棵大樟树,将身形隐没在了黑暗中。 他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特务给发现了,方才一枪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击中他,但子弹在大臂上留下了一道血槽,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黑影心想: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对方有两个人,一个人在楼上偷偷地用枪瞄着自己,另一个已经下楼来围堵了。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两个家伙,自己是难以走出这校园的。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蹲下身体,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向一个方向扔去,企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在石子落地的同时,他迅速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他的想法并没有骗过楼上那位守株待兔的特务,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几乎是贴着黑影的脚后跟钻进了地里。 黑影急忙就近藏到了另一棵大树后。 显然,楼上的这个负责封控的特务很有经验,封住了他逃走的路线。 黑影看了看前方,那里是一片草地,并没有大树等隐蔽物的遮掩,贸然跑过去很容易就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 这时,沙沙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说明另一个特务在接近了。 一个封控,另一个抵近。 眼瞅着,黑影就要被包夹了。 黑影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小巧的手枪。 楼上的特务握着枪,警惕地朝下看着,他和同伴配合的非常默契,如果不是在黑夜中,现在已经将楼下的黑影控制住了。 不过,这并不打紧,控制目标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开枪时发出尖叫的应该是办公室里加班的老师,特务对此并未在意,这些教书匠一旦见到他们手里的家伙,立即吓得骨头都软了。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此刻正抱着头躲在办公室的桌子下。 就在这时,特务所在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他猛地一回头,几乎要搂火了。 可是,门口空无一人。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听到办公楼下自己的同伴气急败坏地大喊:“于四海,你他妈的怎么回事,让你看着的人呢?怎么不见了踪影!快点下来跟老子追!” 叫作于四海的特务一听大惊,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就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对面闪过一个人影。 借着昏黄的灯光,于四海发现是个女学生。 那女学生一见他拿着枪,登时吓得花容失色,立即双手抱头蹲在了楼梯上。 楼梯本就不宽,女学生往这里一蹲,几乎将他追击的路都堵死了。 于四海举枪喝道:“让开!” 外面的同伴已经急不可耐了,不断地催着他赶紧出去追人。 那女学生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勉强往旁边挪了挪。 于四海本想再让女学生让开点位置,奈何自己的同伴不断地催促,他只好快步从女学生和楼梯之间的空当穿过。 然而,于四海刚刚经过的时候,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他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颈部轻轻一划。 这一下非常突然,而且又快又准,瞬间就划开了于四海的颈动脉。 鲜血顿时顺着伤口迸射而出,喷了一墙,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和妖艳。 那女学生也是速度极快,身形向后退去,这才没有被鲜血溅到身上。 被划破颈动脉的人,有时并不会马上死,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来说,完全有可能在死亡前做出些微弱反应。 于是于四海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握着手枪的那只手在本能驱使下开了一枪。 “砰!” 子弹击中了楼梯扶手。 枪声也惊到了外面的特务,他一愣神的工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直接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那是一块沉甸甸的砖头,特务被砸的满脸是血,眼冒金星,连枪也握不住了。身子摇晃了两下便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黑影像是鬼魅一样从黑暗中蹿出来,干净利落地就扭断了特务的颈骨,顺手拿走了他的手枪。 黑影环顾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铩羽而归 临城大学的枪声,很快就引起了驻地警察的注意。 不过,这些警察们在摸不清情况的情况下,并不敢贸然前来,只是派出一些人手将办公楼团团围住。 领头的警察早就给临城调查室打了电话。 二十多分钟之后,刘海阳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汽车一路穿过校园,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停了下来。 刘海阳下了车,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不待他吩咐,随行的特务们便展开了搜查,领头的一个警长也过来汇报情况。 虽然临城调查室并不是他们的上级,但同样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刘队长,我们听到枪声就赶来了,将各个出口都堵死了。但我估计凶手早就跑了。” 表功,推责,被这警长玩得门儿清。 刘海阳根本没搭理他,将目光投向那黑黢黢的办公楼。 随行的手下正在紧锣密鼓地搜查,但刘海阳知道,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果然,一个手下哭丧着脸过来报告,说于四海和另一名同伴都死了。 刘海阳阴沉着脸,一一查看了尸体。 外面倒在地上的特务满脸都是鲜血,头部不远处就是一块砖头,砖头上也有血迹,但其死因是被人扭断了颈骨。 对方杀人的手法十分的专业,应该有过军警或者其他专门的训练经历。 倒在楼梯上的于四海死状更加惨烈,头朝下蜷缩在楼梯上,脖子上的伤口像是金鱼嘴一样张着,粘稠的鲜血顺着楼梯流下来,楼梯内侧的墙面上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滴。 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 刘海阳踮着脚尖来到了于四海的尸体旁,发现伤口非常的平滑,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又快又准,只是一刀就割破了于四海的颈动脉。 一个手下递过来一个沾着血迹的弹壳说:“老于在临死前还开了一枪!” 刘海阳打量着四周,说:“搜!” 在楼梯扶手上终于找到了弹头,这反倒是让刘海阳非常的失望,这大致说明子弹并没有击中凶手,于四海只是在临时前下意识地开了一枪。 刘海阳在办公楼和周围转了一圈,点了根儿烟,还米有抽完就来到了办公楼的门口,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底子狠狠地踩灭。 手下凑上来说:“队长,兄弟们将这一块都搜查过了。这个凶手干净利落,在短时间内杀了两个咱们两个兄弟,是个硬茬!” 刘海阳的嘴角绽起一抹冷笑:“不,是两个凶手!” 手下特务张大了嘴巴:“两个?” “当然是两个!”刘海阳十分肯定地说,“老于原本在二楼的窗户里将一个凶手封住了退路,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位置,下楼呢?” 特务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另一个凶手将老于从二楼上引了出去,并且趁其不备在楼梯上突下杀手,将其杀害。” “你还不算太笨!” 特务忙道:“队长,我这就召集人手,对这两个凶手进行追捕。” 刘海阳冷哼一声:“天这么黑,你到哪里去找?” 特务直接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刘海阳道:“你想想看,这两个凶手来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杀老于他们两个人吗?” 特务使劲地摇脑袋,道:“他们是来找东西。” 刘海阳点头:“不错,陈子廉的办公室中一定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们不惜冒险也要将东西找到带走。” 特务急道:“哎呀,那这东西让他们带走了可怎么办?” 刘海阳道:“有没有带走还很难说。走,赶紧去搜!” 陈子廉的办公室已经反反复复地搜查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有价值的资料几乎没有,自己这帮手下一定是疏忽了什么。如果不是自己手下两名兄弟被杀,自己还蒙在鼓里。 虽然说这条线索的代价有些大,但总归是有些收获。 刘海阳见惯了这样的生死,悲痛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将主要精力用在了查找陈子廉死后留下的线索上。 刘海阳上楼的时候并没有走中间的楼梯,而是选择了东边的楼梯,就在他迈步登上楼梯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身后跟着的特务几乎撞了个满怀。 “队长,怎么了?” 刘海阳不说话,伸手将特务扒拉到了一边,迈步走向了对面的办公室。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手下特务急忙跟了进去。 刘海阳打开电灯,办公室内物品摆放的很是整洁,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概是人走的时候,忘记锁门了。 刘海阳听熊永俊说过,临城大学办公室和教室经常不锁门,因为里面一般都是放一些书籍之类的,显有贵重物品。 而且,大学生们普遍素质比较高,极少会出现小偷小摸现象。 手下见队长对此非常重视,赶紧到处搜查查看起来,一阵翻箱倒柜,看得刘海阳直皱眉。 “行了,行了,这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绝对不会藏着人。” 刘海阳意识到是自己自己太过多疑了,挥手让手下们撤出去。 那名手下着急忙慌地往外赶,在临近门口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下意识地一扶门框,整个人都靠在门框扇了,这才没有摔倒。 刘海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帮家伙干什么都是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够稳重。 “队长,我……”那手下也很是尴尬。 刘海阳没好气地道:“跟我上去看看!” “是!” 刘海阳带人上了三楼,将陈子廉的办公室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他内心不禁沮丧起来,难道东西已经被人提前拿走了? 若是那样的话,简直是太可惜了。 被拿走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也许是密码本,也许是一个名单,或者是其他的重要文件或者是证物。 他环视被翻的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心中十分的恼火。 自己这帮手下都是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到了关键时刻,做事情总是出一些纰漏,太不让人省心了。 那手下过来向他汇报,刘海阳甚至都懒得训斥他。 不过,那手下经过刚才的一番翻腾之后,早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一边汇报着,一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汗。 刘海阳本想转身出去,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对方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手下以为队长生气了,吓得低头。 “把头抬起来!” “啊?”手下不明白队长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刘海阳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抹,缓缓收回手臂。 那手下怔怔地看着刘海阳的手指,不明所以。 忽然,他惊声喊道:“血!” “想想你刚才接触过哪里,蹭到过哪里?” “我并没有接触过老于的尸体!”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检查好尸体和上楼的时候十分的小心,根本不可能蹭到血迹。 “再好好想想!”刘海阳也觉得奇怪。 最终,手下经过观察,发现是自己脸上的血迹是衬衣上的,因为是袖子后方,所以不容易发现。 经过回忆,这只手臂是在一楼开着门的那间办公室蹭到了门框上。 两人立即赶到了一楼,果然在门框上发现了数点血迹。 只是,这血迹已经被蹭过了,难以推测原来的样子。 “他妈的,这里并没有搏斗的痕迹,一定是凶手出现在这里过。” 手下恍然道:“队长,您的意思是他受伤了?” “极有可能!”刘海阳若有所思,“也可能是老于的血。” 手下听了登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道:“不管是不是老于的,卑职这就安排人排查医院和各个诊所!一定把这个凶手给救出来,给老于他们两个人报仇!” 刘海阳随即命令收队,这里已经没有再留人蹲守的必要了,他可不想再损失几名兄弟。 手下殷勤地开了车门,刘海阳一猫腰就钻进了轿车内,他的习惯是后面的脚一离开地面,车辆就必须要开动。 司机对这个度把握的很好,轿车缓缓驶离了办公楼。 刘海阳看看手表。 十点钟! 他靠在靠背上,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今晚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向彭主任汇报,估计少不了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想想都令人头疼。 …… 几乎与此同时,在临城城西的一个村子边上。 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正沉浸在梦乡之中,没有一点灯光,将黑暗映衬得分外的深沉。 放眼望去,整个溪水村中没有一丝灯光,仿佛一切都陷入沉睡中,只是偶尔隐隐传来一声犬吠,旋即又安静下去。 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会知道,这是村子一天当中最忙的时候。 几乎每户人家都在窗户后安装了三四层厚厚的窗帘,甚至还有的人家用宽大的木板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将光线彻底阻隔在室内。 村子东头的第一户人家,屋子里油灯如豆,家居简陋,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上,一个脸上皱纹密布的老人正用惊愕的目光瞪着对面的年轻小伙。 那是他的儿子。 “这……这……?”老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嗯,爹!你看它怎么样?” 小伙的右手掌心里托着着一个青瓷荷盖罐。盖罐胎质洁白细腻,最关键外施梅子青釉,釉色柔和淡雅。盖子的边沿起伏成荷叶卷曲状,从上往下看,就像一片荷叶在随风浮动,非常漂亮。 “这……这……梅子青釉?”老人不仅声音颤抖,便是整个人也颤抖起来。 “还是爹有眼力,这是我仿的青瓷荷叶盖罐。”小伙子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得意。 不得不说,儿子仿造的这个青瓷荷叶盖罐品相极佳,老人激动地道:“快,快拿给我看看!” 青釉是宋代龙泉窑的代表作品,而梅子青釉,更是当时青釉瓷器的巅峰之作。 老人伸出一双干枯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去接青瓷荷叶盖罐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罐体时,突然从村口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 老人大手不由地一颤,青瓷荷叶盖罐骤然落下,在父子二人惊恐的目光汇中,咣当一声摔成了碎片…… 这个年代并不太平,三天两头都会响枪,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可老人知道深夜之中的这声枪响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看书喇 他的心里一惊,知道大事不好了。 儿子还在为摔成碎片的青瓷荷叶盖罐而感到惋惜、愤怒,老人已经从炕上床上跳起来,鼓起腮帮子从吹灭了油灯,抄起枣木棍子,把身体影在破旧的门板后边,等待着他的“敌人”。 “爹……?”儿子叫道。 老人恍若未闻,他在屋子里待不住了,便溜出门,弓着腰,翻过几道颓败的土墙,窜进了一片柳树林子。 之前还沉浸在黑暗与沉睡中的山村,在瞬间就如同一锅沸油中滴入了一滴水一般,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女人哭,孩子叫,马嘶、驴鸣,狗汪汪,杂乱的叫声连成一片。 老人张望着看向村口,可前方有树枝遮挡,什么也看不清。他他急中生智,将枣木棍子别在腰带上,爬上了最高的一棵大榕树。 这棵大树上的原住民是一群乌鸦,它们看到了入侵者,吓得惊慌失措,纷纷落荒而逃, 数十只乌鸦离开树枝腾空而起,黑暗的天幕下,这一群幽冥的使者,呱呱的叫着,叫声回响于溪水村上空,说不尽的诡异阴森。 有几只乌鸦恰好从老人身边飞过,就像是对他发起猛烈的进攻,老人抡圆棍子,满脸怒容地将它们轰退。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丫杈,手扶着树杈子向村口张望,村口的情景,历历地摆在眼前。 忽然,两道雪亮的汽车灯光亮起,犹如两道野蛮的刀光,彻底地将溪水村的宁静划破了。 看着村子里一片沸腾,坐在驾驶室内的周新刚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他将大灯闪了几下,旋即关灯熄火,下车将车门咣当一声关上,将身体靠在车头上,从口袋中取出一根香烟点燃。 吐出的烟圈缓缓升起,凝结在空气中的烟圈慢慢散开,渐渐,湮灭在夜空中。 1.1.1.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再见故友 周新刚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的确,只有这种一角钱两包的小囡牌香烟才能吐出如此厚重却又如此曼妙的烟圈。 小囡牌香烟是南方的叫法,其他的地方则是被称为大婴孩,多行销农村。 周新刚的办公室里塞满了茄力克等英国直接进口的高级香烟,正所谓“眼上戴着托立克,嘴里叼着茄力克,手里拿着司梯克”。 这种香烟五十支听装,一块银元一听,是达官贵人、豪富吸食的。 但是,周新刚对小囡牌却有一种偏执的挚爱,他认为这种香烟那呛人的烟味中,有一种常人难以体会的落魄豪门的气息。 周新刚今年三十岁出头,一米七二的身高,身材消瘦,背有些微驼,他将眼睛上的眼屎揉掉,打了个哈欠,烟雾后的那双眼睛敏锐而深沉。 这位临城警察局炙手可热的侦缉科长至今仍然是孑然一身,被人问起原因,他自称从小就有暗恋的女子,只不过女子远渡重洋而去,他要守身如玉、非她不娶。 对此,大家也只是当一个笑话听听。 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曾经打听过这位名满临城的大科长,都知道此人在官场很是吃得开,也很有工作能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见到本人之后,纷纷变脸打起了退堂鼓。 原因很简单,周兴刚不修边幅,懒散而邋遢,这才让众多慕名而来的的女性望而却步。 周兴刚抽烟很猛,没嘬几口,一根香烟就吸到了底,最后再狠狠吸上一口,他伸了一个懒腰,回到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铁桶,将一挂鞭炮放到里面,用即将熄灭的烟屁股凑到引信上。 亮丽的火花随之开始闪烁,直到引信即将燃完时,他猛地一脚将铁桶向前一踢,铁桶顺着村口的青石下坡路骨碌碌地向前滚去。 被虐的不仅有可怜的铁桶,还有人的耳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就像是在打枪。 一片寂静暗夜中,裹挟着鞭炮的铁桶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冲向溪水村。 村子里更加躁动起来。 周兴刚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视线之中一个个的黑影出现,就像是出巢寻找食物的蚂蚁,一涌而出,很快就出现在了村子的各条巷口中。 周新刚看着村民们携家带口向后山跑去,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辛辣呛人的味道再次让他感到精神一振。 他发动汽车,将车灯打开,很快便看到一个老人一手拄着枣木棍,一手遮在眼前,步履蹒跚但是速度却又极快地逆光走来。 周新刚戏谑地在方向盘中间按了几下,拖着长音的喇叭声响起,声音就像是哀嚎,又透着些许的不满。 对面的老人小碎步捣了起来,速度更快了,还挥舞着手跟周新刚打着招呼,灯光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已经是大汗淋漓。 周新刚狠狠地嘬了几口,将胳膊伸出车窗,手指轻轻一弹,猩红耀眼的烟屁股在夜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迎面而来的老人。 这个老人就是溪水村的村长郑大庆。 郑大庆今年五十出头,身材不高,有点消瘦,佝偻着腰,满头的白发,双眼无神,乍然看上去,就像是七老八十的人。 “周科长,周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即使隔着只有不到十米,郑大庆还是扯着嗓子喊,仿佛不喊不足以显示他的热情。 郑大庆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将皱纹一个个地全部都撑开,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千年老妖。 周新刚推开车门,却并没有下车,只是将屁股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将身子朝向门外。 郑大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到了近前,低头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室里的周新刚,对方的高度让他很是尴尬,自己站着吧,就得俯视人家。 要知道对方可是临城警察局第一大科的科长,妥妥的实权人物,岂是他一个小老百姓敢惹的? 郑大庆心里一苦,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拿捏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往地上一蹲,旋即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绿色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向车里的周新刚递了过去。 周新刚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种烟因烟盒是绿色的,又叫绿锡包,俗称“三炮台”,同白锡包一样,是当时十分流行的高级烟,五十支听装卖五角,二十支盒装卖二角。 可他没接! 郑大庆的脸上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周新刚又抽出自己的小囡牌香烟,郑大庆蹲着挪了一步,给他点上。 两种外形相同,但是味道却截然不同的烟雾随之在空中袅袅升起。 郑大庆趁着周新刚回味的时候,忙道:“周科长,您这次来,有什么吩咐?” “老郑,两年不见,你的腿脚慢了不少,是不是讨小老婆了?” 周新刚的话让郑大庆哭笑不得,他咧着一嘴黄牙道:“看您说的,我都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讨小老婆啊!自从上次栽到您手里,我可是夹起尾巴来做人,从没干过老本行。” “您说您来就来吧,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干嘛非要整得我们村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周科长啊,您给我个痛快话,我到底哪里又得罪您了?” 周新刚吐出一个烟圈:“唉,老郑啊,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真不愿意麻烦你啊!” 他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更加苦大仇深,“你是不干土夫子了,但是你带着全村改行造假,把现在的古董行业弄得乌烟瘴气,听说连一些知名的行家都能看走眼,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听周新刚说的是这事儿,郑大庆也是心里发苦。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挖坟掘墓过活的,两年前被周新刚抓了之后,便“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带领全村人换了行当。 得益于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他们这些人不仅在寻穴打洞上极有天份,对造伪也十分熟稔。 想必是之前老祖宗从地下倒腾出的物件多了,见多识广,而且很多物件出土之时便多有破损,为了卖个好价钱,老祖宗们便开始琢磨修复工艺。 久而久之,无形中竟然完成了从修到造的转变。 郑大庆之前确实是痛定思痛,觉得挖坟掘墓是大损阴德之事,造伪就不同了。 郑大庆脑袋里没“商品”这个概念,但他知道从他们手里出来的东西能卖钱,有的甚至还能卖大价钱,这跟城里那些工厂、作坊没什么两样嘛。 尝到甜头的他,决意将村里人带到“正路”上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做的一丝不苟。 村子里有几个年轻后生觉得这新活计比老活计周期长、来钱慢,又背着他偷偷重操旧业,险些被他打断腿。 从大榕树上跳下来之后,这一路上他都在寻思着自己或者是村里的后生们到底又犯了什么事,才惹得周新刚这个凶神找上门来。 然而他想了一路,还是没有想通。 这么蹲着一边吸着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对于郑大庆来说,可不是什么享受,而是一种煎熬。 “周科长,这不都是被逼的嘛,村里老少除了祖宗传下来的两门手艺,别的什么也不会啊?我总不能让全村老小都饿死吧?”最后一句话,郑大庆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声儿来。 周新刚一脸同情地望着郑大庆:“老郑,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我那侦缉科里,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时候老子说句话,都不如放屁。” “你们村子得有几十户,小两百人吧,你说他们怎们就那么听你的话呢?依我看,给你个团长或者是警察局长,你都能干得明明白白的!” 郑大庆夹着烟狠劲抽了两口,呛得直咳嗽,面对周新刚的夸赞,真的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 “周科长,我的科长大人啊!”郑大庆打量着周新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周科长,您就别作践我了,我郑大庆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您是不是最近手头紧了?” 周新刚弹弹烟灰:“老郑啊,你认识我也有十来年了吧?” 郑大庆忙不迭地点头,赔笑道:“嗯,是有十来年了,您刚当警察没多久咱们就认识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就是在一座古墓的盗洞口,郑大庆灰头土脸地从盗洞口钻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歪戴大盖帽的年轻小警察,而他留在洞口把风的侄子被这个警察用脚踩着后脑勺吃土。 郑大庆当时就抡起铲子朝着小警察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然而,铲子还没举过头顶,对方就开枪了,郑大庆吓得一哆嗦。看书喇 可中枪的不是他,而是他趴在地上的侄子。 子弹击穿了侄子的大腿。 郑大庆的大哥早年盗墓时,墓道塌方,人没出来,就剩怎么一个儿子。 郑大庆倒也仁义,将侄子拉扯大,手把手教了手艺,两人情同父子。 大哥这一支就这么一根独苗,看到侄子中枪,郑大庆当时腿就软了,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第一次见面,他就领略到了周新刚的狠厉。 一恍十年过去了,他老了,周新刚也不是那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小警察了。 但是,心中对周新刚的那份敬畏却随着岁月的流逝与日俱增。 郑大庆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敢随便接话,只听周新刚道:“没什么,今天来就是找你叙叙旧!” 深更半夜又是放枪又是放炮,把整个村子搅得鸡飞狗跳的,就是为了跟我叙旧? 郑大庆一百二十个不相信:“周科长,您要是想跟我说话了,派人知会我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大老远地跑到溪水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也是啊!”周新刚猛地一拍脑门,“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是村长了。我应该把郑大村长八抬大轿请到城里去?”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郑大庆面色尴尬,连连摆手,自己有几条命敢坐你的八抬大轿。 周新刚咳嗽一声:“老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来求你办事的。” 求我办事,鬼才信呦! 郑大庆堆着笑容:“周科长,求字可不敢当,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周新刚干脆地道:“帮我找个穴!” 原来是这事儿。 郑大庆比他更干脆:“行!” 他虽然早就金盆洗手了,但面对周新刚的吩咐,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敢有任何的犹豫。 别说是寻穴了,就是让他再去盗墓,他也得干。 周新刚现在当了侦缉科长,脾气还是当年的那个脾气,但手中的权力可更大了,要想收拾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郑大庆年纪大了,黄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他还有儿子,还有孙子,还有他的村民,为了一时的义气,得罪了周新刚这尊大佛,实在是不值得。 周新刚随即递过来一张纸条,郑大庆接过来,早年他上过前清的私塾,认字儿。 这也是他击败竞争对手、成为民风彪悍的溪水村村长的重要因素之一。 十来年了,周新刚还从来没有找他办过一件事,郑大庆很重视,他猫腰凑到车灯前展开纸条。 “寻穴的事啊,这我在行……啊?” 郑大庆脸上刚刚扬起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就凝滞成了石化状态。 那种表情,看起来说不出地好笑。 愣了好半晌,郑大庆才如梦初醒,哭丧着脸蹲到了周新刚的面前:“周科长,这……这……我……我……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吧?” 他没看错吧,字条上写的这座大墓,不是刚刚被人盗了吗? 他是有寻穴的本事没错,方圆几百里的大墓都在脑袋瓜里装着呢,可是他两年前就金盆洗手了,转而全身心地带领全村老少投入到造伪的事业中。 怪不得周新刚阴魂不散,自己一回家摸了过来,原来是怀疑自己盗了那座大墓。 这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哪怕是他死了进了棺材里,一辈子积攒下的那些钱财带不走,身上这盗墓贼的臭名声也是扔不掉。 此时的郑大庆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和周新刚解释。 一日为贼,终身是贼,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百三十九章 深夜爆炸 周新刚可不管郑大庆如何为难,他沉下了脸:“怎么,金盆洗手连练了一辈子的手艺也洗没了?还是你压根儿就不肯帮忙?” 语气咄咄逼人。 郑大庆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哪敢不听您的吩咐,实在是这座墓早就被人盗了啊!”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大墓连临城的小娃娃都知道了,你作为侦缉科长难道不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过来消遣我吗! 郑大庆哑巴吃黄连。 发现被周新刚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暗暗叹了口气,几年前他也琢磨过那座墓,可是后来私下一打听,墓主人的后人发迹了,好像在南京国民政府做了高官。 郑大庆爱财,可他更加惜命,挖了高官的祖坟,人家不把他们溪水村夷为平地才怪。 他郑大庆不是那种蛮干的人。 前一阵传出这座大墓被盗的消息,他也觉得十分奇怪,心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动这座墓。 果然后来满城都在抓盗墓的人,郑大庆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没有被钱财蒙蔽了双眼。 “周科长,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郑大庆苦笑着,他大概明白了周新刚为什么过来找他了,看来果然是案子查不下去了,想让自己提供一点线索。 周新刚不说话,郑大庆却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周科长,我之前早就不干这行了,您不会真的认为是我干的吗?” “噢,不是你干的?”周新刚摇摇头,他手指指着郑大庆,“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郑大庆的笑容顿时凝固,郁闷的想要吐血,他妈的,别说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知道,出卖同行的事也万万不能做! 这个行当里的规矩多,要是被人知道他点了同行,以后名声就坏了不说,少不了还有人找上门来寻仇。 周新刚招招手,郑大庆只能蹲着凑近,周新刚在他耳边低声道:“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办不下来,我的科长也就当到头了。到时候,要是投奔你们溪水村,不知老郑你肯不肯赏我一碗饭吃?” 郑大庆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您说笑了,您前途不可限量,用不了多久就能当上局长,我还得继续仰仗您呢!” 周新刚叹了口气:“老郑,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让我脱了这身黑皮,早点滚蛋。”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郑大庆的外表还算镇定。 “其实我也知道,你郑大庆义薄云天,绝对不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可我是不是也算是你的兄弟,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兄弟丢了饭碗?” 周新刚一脸诚恳,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要不这样,你慢慢想,我慢慢等。你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在你没有想出来之前,我继续半夜过来提醒你,如何?” 郑大庆差一点儿当场给周新刚跪了,看着周新刚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终于明白,今晚若是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就送不走这尊大神。 他咽口吐沫,满脸苦涩道:“周科长,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老头子吧?” 他造伪的生意刚刚有一些起色,日子正是有奔头时候,能不多事最好不多事。 周新刚点点头:“嗯,既然老郑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强求了。那啥,天不早了,回去早点睡吧!” 说罢,咣当一声关上车门。 郑大庆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道:“周科长,您慢走,该天我到城里登门拜访?” “老郑,你说什么?”周新刚将头探出车窗。 “我说改天到城里登门拜访!” “上一句?” 郑大庆一愣,眼珠转了几转,“……您慢走?” “哎,就是这句!”周新刚猛地将车门推开,走了下来。 郑大庆一看他不走了,差点被呛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周新刚一把握住郑大庆粗糙的双手,笑眯眯道:“老郑,感谢你啊,为我们提供了线索!你放心,我们警察局开出的悬赏加码可不低,我会为你争取更多的,而且绝对不会有人一点克扣!” 啥? 郑大庆瞬间石化,眼瞪得像包子,几乎挤出眼珠,感谢个鬼,我什么时候提供线索了,这是明摆着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周新刚表情无比郑重:“老郑,提供线索的奖金是一百块法币,你放心,我去跟局长讲,给你特批到两百块,不,三百块!到时候再给你发个勋章!登个报什么的,让全临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你!” 郑大庆对这个蛮不讲理的侦缉科长丝毫没有任何办法,面皮动了动,勉强挤出一点笑,说:“周科长,不……不……这奖金……奖金,我不能要!” 话刚出口,周新刚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他的手里:“老郑,临城市需要你是这样的好市民,你放心,我们会安排最好的记者对你实施专访,将你的事迹登报宣扬,号召社会各届、全市市民都向你学习……” 郑大庆几乎欲哭无泪,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哪是宣扬啊,这分明就是送催命符。 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番之后,郑大庆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周科长,我算是服了您了,你看这样行不,我帮您暗中调查这件事,拜托您千万别张扬,替我保密!还有,您半夜也不用来了,成不?” 周新刚不置可否,目光盯着郑大庆。 “真的,我对天发誓。”郑大庆右手高举,神色无比虔诚,“只要您替我保密,我一定会帮您暗中调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呸!你发誓就发誓呗,带上我干嘛?”周新刚斜他一眼,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基本上差不多了,只要有郑大庆这个资深的地老鼠出面,事情早晚都会有眉目。 郑大庆咧嘴一笑:“您见谅,说实话,我是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没几天可蹦跶了。可我的儿子还年轻,这小子还没成亲呢,我总得为儿孙们考虑不是?” 周新刚笑了。 这笑容也意味着这场半夜的谈判算是进入了尾声。 “老郑,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郑大庆收起笑容道:“根据我的判断,应该不是咱们本地人干的。”看书溂 毕竟这行做的久了,嗅觉自然灵敏异常,稍有风吹草动,便嗅出了这种不同的味道。 周新刚摸着下巴沉思,盗墓是个古老的行当,大致可以分为发丘、摸金等门派。而每个门派具体到各个省域,手法也不尽相同,郑大庆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 “那能看出是什么地方的手法吗?” 郑大庆摇头:“要去看过才知道!” “好,那明天就赶紧去看!” “周科长,我昨天才刚回家!” 郑大庆没说谎,他不仅要管着村里的“生产”,还要跑销路,忙得脚不沾地,这次出门有小一个月,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长了一个狗鼻子似的周新刚闻着味儿找上门来。 “我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周新刚的表情更加真诚。 郑大庆挤出一丝笑容:“好,我一早就去!” 周新刚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行,老郑,那我这个侦缉科长能不能坐稳当,就靠你了。明天晚上我还来,听你的结果。” 送走这位大瘟神之后,郑大庆佝偻的身躯在黑夜中晃了两晃,虚脱一般地蹲到了地上。 远处,只见周新刚驾驶的轿车尾灯从一开始像是两个灯笼,到最后渐渐变成了萤火虫。 郑大庆瘫坐在地上,重重叹口气,哆嗦着点了根烟,望着临城市区的方向深邃的夜空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揉揉发麻的双腿,正要起身。 忽然临城市区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绽放的火光霎时间就将黑暗的天际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大窟窿。 郑大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世道不太平,不太平啊……” 周新刚开车刚刚到达市区,就听到了爆炸声,他立即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下车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因为是在深夜,爆炸声格外清晰,各家各户家里的电灯次第点亮,不明真相的人们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茫然望着夜空中腾起的火光。 周新刚骂了一句,顺势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针,下一刻他将烟头吐到地上,猫腰钻进驾驶室,一脚油门朝着爆炸的方向驶去。 临城发生了这么激烈的爆炸,他这个侦缉科科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作壁上观,必须要及早搞清楚爆炸的原因。 爆炸发生的地点是一个旅店,规模不算大,但装修比较考究,颇有些情调。 周新刚曾经来过这里,知道旅店的老板姓金,在市政委员那里还有些背景和关系。 只是现在,半个旅店都炸塌了,上方烈焰腾空、火焰冲天,现场烟尘弥漫,过来救火的人都被呛得连连咳嗽。 “周科长,您怎么来了?” 周新刚一回头,认出来人是崔警长。 这里是崔警长负责的辖区,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老崔,怎么回事?” 崔警长脸色一苦:“我也不知道啊,听到爆炸声,我就带人赶过来了,听人说里面还有临城站的人。这都是什么世道,三天两头的发生这种事儿,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可别是方如今他们出事了,周新刚神情一紧:“行动组的?” 崔警长摇头道:“不清楚,他们留在外面的人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会儿应该打电话去给上司报告了。” 那人自称是临城站的,可并未说明是哪个部门的,就匆匆忙忙的去汇报了。 “我看爆炸的中心是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住的什么人?查清了没有?” 店里估计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了解到这旅店的老板当时并不在旅店里,便找人把他叫了过来。 崔警长也知道金老板的关系,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是无论如何得把金老板传唤到现场的。 “你先叫金老板过来!再赶紧带人将附近的道路封锁起来,无关人员一律不准靠近,无论是桥梁还是河面,都找人看好了,别把人轻易地放出去。” 周新刚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事不只是爆炸那么简单了,连临城站的人都折进去了,麻烦大了。 金老板大约四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还穿着绸子面料的睡衣,显然是在床上就被直接带过来的。 周新刚看到金老板的脸即使在路灯下都是一片惨白。 金老板也是认识周新刚的,赶紧上前打招呼。 “金老板,废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说说吧,二楼住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就爆炸了?引爆炸药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金老板给问懵了,天刚刚擦黑,他就回到了家里,谁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么好的产业说没就没了。 听说里面除了二十多个客人之外,还进去了五六个临城站的人,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出来,自己这下子麻烦大了。 “周科长,这我哪儿知道啊,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金老板叫起了撞天屈,“店里的客人都是按照你们警局的要求做好身份登记的……” “放屁!”周新刚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入住登记薄都成了灰烬,人也都死了,你跟我说他们身份都没有问题,换做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这……我……”金老板哑巴吃黄连。 “老崔,把他看好了,要是敢逃跑,格杀勿论!” 十分钟后,三辆轿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头前的那辆汽车距离围观的人群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仍旧没有刹车的意思,将人们吓得一边咒骂着一边四散奔逃。 轿车就停在了周新刚所站位置的不远处,一个消瘦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金丝眼镜的镜框在烈火的映照下有些反光。 “胡德胜?” “他怎么来了?” 周新刚头皮发麻。 要说临城站里最难以对付的人,那非胡德胜莫属了。 别看胡德胜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这人是典型的笑里藏刀,令人防不胜防。 正在周新刚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胡德胜已经发现了他。 胡德胜朝着周新刚招招手:“周科长,你过来一下!” 第三百四十章 来到现场 周新刚硬着头皮走上前,立正敬了个礼:“胡组长,卑职周新刚向您报到!” “周科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新刚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胡德胜会问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想的最多的是这里发生爆炸的情况,胡德胜刚刚来,想必最紧要的就是需要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虽然他是警察局的侦缉处长,但旅店的位置距离警察局和他的住处都不近,在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的确需要解释一下。 说辞都都准备好了,但人家偏偏没问。 周新刚面色尴尬:“卑职……” “好了!”胡德胜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周新刚又是一怔。 他不知道胡德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便略一思索,便将自己所了解到的爆炸的基本情况叙述了一遍。 爆炸的惨烈程度、爆炸中心的猜测以及抢救和周围的封控,周新刚都讲的头头是道,唯有被掩埋在旅店里的客人,他不敢妄加评论。 跟着胡德胜来的特工们很快就接管了现场,指挥着警察们做好抢救和现场秩序维护等工作。 有了他们的加入,现场总算没有像是之前那门乱哄哄了。 周新刚觉得胡德胜的表现很不正常,按理说进入旅店的人中可是有情报组的人,他作为组长,怎么能不为手下们的安危担心呢? 胡德胜摘下眼镜,用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旅店的老板控制住了没有?” “控制住了,我让这里的崔警长派专人看着了。” 周新刚知道金老板在市政委员那里的关系,根本不够胡德胜看在眼里的。 胡德胜点点头,对着一名手下吩咐了起来。 至此,金老板就交给了临城站。 胡德胜没有再问其他的,只是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上,目光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看到火势渐渐小了,情报组的人便组织人用湿毛巾堵住口鼻,冲进去救人。 最先被动员起来的自然是崔警长的手下,他们踌躇不前的做派遭到了被情报组的人的厉声喝骂,这才极不情愿地进入爆炸现场救人。 周新刚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紧跟在胡德胜的身后,一声不吭。 胡德胜没让他走,他只能是跟在一旁,十分的尴尬。 不多时,有人被救了出来,周新刚过去看了一下,那人满脸都是血,奄奄一息。 随后出来的人,伤情则越来越重。 一个男人的半条胳膊被炸断了,他躺在担架上,手里拿着自己的一只断手,用沙哑的喉咙有气无力地叫着“救命”。 一个多小时之后,火势才被完全扑灭。 周新刚亦步亦趋地跟着胡德胜,踏着被掀翻的门窗和溅了一地的碎玻璃走进了废墟中,脸皮被余烬烘烤的隐隐灼痛。 两人在特工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终于,在一处看上去像是楼梯的地方停了下来。 带路的特工说:“组长,赵队长他们当时就冲进了206房间,现在这半边房子整个都塌掉了,兄弟们正在寻找他们,可是这里刚刚烧过,明火没有了,但余烬尚未完全消除,兄弟们也不好……” “生死有命,这都是他们的命!你们把你们该做好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胡德胜的语气出其地平静。 周新刚一听“赵队长”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临城站情报组只有一个赵队长,就是胡德胜的头号心腹赵旭天。 他竟然也在失联的人之中,这下麻烦更大了,搞不好金老板性命堪忧。 别看胡德胜像是没事人一样,但那是因为爆炸已经发生了,纵然再如何生气发火,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一旦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以他的行事风格,秋后算账是绝对跑不了的。 周新刚赶紧在心里盘算起来,怎么把自己责任撇清。 废墟里面,人们拿着手电筒、气死风灯,用铁锨清理砖石木头等物。 光影乱晃,周新刚从侧面偷偷地打量着胡德胜,却见他脸上古井不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担忧,仿佛这里面埋着的人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领路的特工说:“组长,这里灰尘太大了,您还是到外面等着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胡德胜的声音不温不火。 在特工们的动员之下,更多的人参与起了抢救和挖掘工作。 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将废墟清理的差不多了。 周新刚看着一具具被炸的不成人形的尸体或者是尸块被抬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不管凶手制造爆炸的目的是什么,但终究是害死了太多的无辜者。 死的这些人只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住了一次旅店,就稀里糊涂地把命丢在了这里。 几个警察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和尸块,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再也忍不住地狂吐起来。 胡德胜看看自己的手下:“几个了?” “咱们的人找到了三个,只有赵队长和王剑没有找到。”领路的特工苦着脸说。 被抬出来的三个情报组队员全部都牺牲了,怕是赵旭天和王剑也凶多吉少。 “继续挖!”胡德胜面无表情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个小时过去了,胡德胜一动都没有动,周新刚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发生了争执。 周新刚心中纳闷,又是哪路神仙? 竟然还有敢于跟临城站的人叫板的! 周新刚亲眼看到一个情报组的队员被一个黑铁塔一般的大汉一把推到了一边。 胡德胜也循着喧闹声看过去,眼睛只是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扫,脸上立即罩上了一层阴霾。 来人竟是吴剑光。 周新刚也看到了吴剑光,以及跟在吴剑光后面的方如今。 难怪胡德胜的脸色那么难看,敢情有人过来看他的笑话。 情报组和行动组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周新刚跟临城站打交道不少,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吴剑光和胡德胜素来不和,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胡组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剑光已经来到了近前,面带忧色。 “是吴副站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胡德胜将“副站长”三个字咬的极重。 “我原本在家里,听说你们情报组发生了大事,就赶紧过来看看,怎样样?现在什么情况?” 吴剑光并没有因为胡德胜的阴阳怪气而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满,反倒是一脸的关切。 但这副姿态在胡德胜看来未免太惺惺作态了,在家里还能赶过来,是来看戏的差不多。 “一点小事,还惊动了吴副站长,真是不应该!” 胡德胜随后向吴剑光介绍爆炸现场的事情。 趁着这个机会,周新刚才有机会接近方如今,从方如今口中得知,吴剑光得到了消息之后,便立即通知他一同来现场。 “死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有找到,其中就包括赵旭天!”周新刚小声说道。 事实上,方如今早就知道赵旭天出事了。 他被吴剑光拉来也是身不由己。 他现在的根基还不够稳,并不想无故卷入胡德胜和吴剑光两人之间的矛盾中。 据他所知,今天晚上,赵旭天开展的行动是一次突然行动。 情报组留在站里的人都不清楚行动的具体内容,所以方如今并不知道赵旭天等人出现在这个旅店里的具体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惨烈的爆炸。 “科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情报?”方如今对自己这位老上司还是比较恭敬的,连姓都省掉了,直接称呼其科长。 周新刚将大致情况叙述了一遍,说道:“入住的登记薄早就成了灰烬,旅店里的服务人员也没有一个喘气的,谁也不知道这爆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围都封控了,但我怀疑凶手早就逃跑了。” 方如今看看四周,除了参与救援的警察和情报组的人,还有些热心地市民们自发地加入了救援大军之中。 一开始情报组的人不肯,但仅仅靠着他们和那些警察,人手有不够,便只好放了一部分进来。 能够搞出这么一个大爆炸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任务。 方如今初步推测赵旭天他们被人引入了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方如今回身叫来了一个跟着他来的行动队员,低声吩咐几句。 一根烟的工夫之后,那人回来报告,方如今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 赵旭天他们发现了日本间谍,来到旅店就是为了抓人的。 行动组和情报组虽然水火不容,但队员和队员之间也并非完全就是针锋相对。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这点消息还是能够打听得到的。 近一段时间以来,情报组一直都处于行动组的阴影之中,想立功打个翻身仗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的运气似乎总是那么不好,三番五次地出事。 现在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赵旭天和另外一个人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这会儿工夫,胡德胜已经将事情的大概跟吴剑光说了一遍。 吴剑光安慰胡德胜说:“老胡,你也别着急,相信赵队长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方如今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吴剑光自从当了副站长之后,难道格局也大了? 显然不会! 若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吴剑光了。 赵旭天是胡德胜的左膀右臂,如今胡德胜算是被断了一条臂膀,这对吴剑光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这次行动组又是立功又是晋升军衔和职务的,此消彼长,他吴剑光在临城站的话语权越来越大。 “多谢副站长!”胡德胜嘴角轻轻一勾,语气平淡。 那名叫作王剑的情报组队员的尸体也被发现了,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数个残缺不全的尸块。 经过分析,发现王剑尸体碎块的位置就是爆炸的中心位置,这基本上说明,他的身体在爆炸的瞬间就被撕碎了。 现场不仅仅是王剑一个人的尸体碎块,还有其他人的,混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了。 赵旭天和几个手下来旅店抓人的时候穿的都是一袭黑衣,所以单纯依靠包裹在尸块上的衣物,很难辨别尸块主人的身份。 但是,救援人员很快发现了赵旭天的一只棕色皮鞋。 数名跟赵旭天关系还不错的情报组队员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赵旭天为人虽然精明,但对手下的一帮兄弟们还算是比较照顾,颇有人缘。 吴剑光轻轻拍拍胡德胜的肩膀:“老胡,你要节哀啊!你放心,牺牲的兄弟们,我一定会让总务拨足抚恤费和安家费,让他们走的放心。” 都是场面上的话,胡德胜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这些了,他俯身拾起赵旭天的那只皮鞋,怔怔地看着皮鞋发呆。 吴剑光又安慰了几句,便带着几个行动队员去查看其他队员的尸体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出现,极有可能会引起那些刚刚失去兄弟的情报组队员们的反感,但他还是得这么做,因为他早就不是行动组长了,而是副站长,是胡德胜的上司。 胡德胜回过头看到了方如今,之前因为吴剑光在,他一直没有跟方如今说话,胡德胜和善地笑了笑:“恭喜荣升,方副组长!” 虽然同样讲出了“副”字,但跟方才称呼吴剑光时语气截然不同。 “胡组长,您还是直呼我的姓名吧!”方如今淡淡一笑,迈步上前几步。 自己晋升的事情,胡德胜想必早就知道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胡德胜语气诚恳道:“不知道方副组长能否陪我说说话?” 胡德胜所处的位置,四周都是瓦砾和砖石,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果陪他说话势必要离得很近。 方如今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两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周新刚见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他在警察局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就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地站着等着。 方如今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但是,面对胡德胜,他还得赶紧集中注意力,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对话。 “别那么拘束。”胡德胜轻轻地拍拍方如今的肩膀,“来,抽根烟!” 方如今忙双手接过烟,胡德胜自顾自地点燃了香烟,又将火柴递给了方如今,方如今只好接过,却并没有点燃。 胡德胜叫他过来,绝对不是和他一起抽烟。 方如今悄悄地打量着胡德胜的表情,但却发现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胡德胜转过头,问道:“如今,这件事你怎么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开出条件 胡德胜为什么要问自己,方如今不解,他也是刚刚过来,对这里的情况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而已。 面对胡德胜的询问,方如今正是实话实话。 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情报组掌握的线索方不方便让他知悉。 要知道,情报工作对保密要求极为严格,只有在特定需要的时候,才会在不同的部门之间分享线索。 “哦,我不放告诉你,赵旭天这次要抓的这个人,就是上次从旅店里跑了的那个从上海来的老板。” 伊藤广志? 方如今直感觉脑子嗡了一下。 伊藤广志的行踪虽然已经泄露了,但他一直没有让人紧盯着他,就是防止惊了伊藤广志。 情报组胡德胜的人又是如何找到伊藤广志的? 看着旅店的爆炸惨烈程度来说,那伊藤广志如何还有性命在? 作为三浦和一重新打入特高课总部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伊藤广志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方如今也为此做出了大量的工作,如今伊藤广志一死,三浦和一对他的指正岂不是都是成了死无对证? “如今,虽然你是行动组的,但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从你来了行动组之后,锁定‘当归’闫建波,继而挖出崛部隆一,再到后来的连根拔起‘轻舟’小组,重创‘清水’小组……行啊,你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啊!要我看,一个行动组的代理副组长远远配不上你!” 方如今面色平静:“胡组长过奖了!” 胡德胜吸口烟接着说:“我知道这个日本间谍对你们十分重要,但他对我们情报组”亦是如此,所以在得到了消息之后,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行动组通气,便选择了第一时间抓捕,这件事你还是要多担待才是! 以胡德胜的职位和资历,原本无需跟方如今说这些话,方如今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有些走神,似乎在想着伊藤广志身亡之后,如何弥补漏洞。 胡德胜面前的烟雾渐渐散开,那张脸也是越来越清晰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方如今。 方如今猜测方才他并没有将目标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吴剑光,否则吴副站长方才绝对不可能是那样一副好脾气。 胡德胜不说话了,静静地抽着烟,直到后来烟头探进了一片废墟之中,回头看着方如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副我很懂你的神色,道:“我知道这个日本间谍对你们来说非常的重要,对我们亦是如此。出现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胡德胜这么说了,方如今只好诚惶诚恐地附和了几句,可心里却是想的另外一回事。 胡德胜这一番表现,看似很重视自己,连连夸奖,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暗示,自己的底细被人家摸得清清楚楚。 可这也不是真正的威胁,不会引起别人的敌意和防备。 总之一句话,这个胡组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胡德胜忽地话锋一转:“这个日本间谍,方副组长一定手里握着不少的资料吧?” 既然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了,方日经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从这句话的称呼之中,能够听出来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胡德胜应该是早就在关注着自己了。 第二,对方如今自己的称呼,如今,变成了方副组长,这就是要谈的都是公事了。 方如今马上说道:“胡组长,实不相瞒,我们确实在跟这条线。” “听说,你们早就发现此人了?” 方如今的心又是咯噔一下,随即有些恼火,一定是行动组的某个混蛋将情报泄露出去的。 这些行动队员可能并不是有意的,但平时在闲聊、聚餐的时候,说话总是口无遮拦。 “发现他已经有几天了,但感觉抓捕的时机尚未成熟,准备再观察观察,所以一直没有出手。” 应付胡德胜这样的情报老手,隐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而且,他相信,胡德胜虽然做事自私自利,但在民族大义这个问题上应该还是拎得清的。 胡德胜轻轻点头:“你能够坦言相告,我很高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向不相干的人透露半句。” 略微顿了顿,他又道:“你的性格我喜欢!” “不敢当!” “没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虽然是吴剑光的人,但这并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工作上,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你说呢?” 面对胡德胜的拉拢,方如今只能是点头。 “我知道韦忠的性格,他一心只想着做事,能力很强,但脾气太臭,迟早得吃个大亏,你说呢?” 方如今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不停地嗯嗯。 胡德胜一挥手:“你不要觉得我说话直白,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他吴剑光在业务上一无是处,在官场上还不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有时候啊,不能只看一个人的能力。是不是?” 胡德胜今天说话总是在话语的最后一句将问题抛给方如今,这让他很难回答。 “如今,你就不同了。你做事有头脑、有手腕、有魄力,人情世故也能轻松应对,以后若是一直保持下去,以后定然大有可为!”胡德胜重重叹了口气,“以后这天下,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方如今暗暗皱眉,他可不相信胡德胜是来跟自己谈人生的,如此一个极有城府的人说话,怎么能够只听表面意思呢? 可是,方如今一时半会儿又摸不清胡德胜的路数。 忽然,胡德胜话锋一转:“这个日本间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旭天他们几个兄弟到底是因为什么折进去的。我就想听一下真实情况。如今,你有一说一,给我好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此事我无权知悉,也可以一字不讲!” 谈话终于回到了正题上,胡德胜绕了这么大的弯,就是想从自己的口中套出伊藤广志的情报。 方如今有些犯难,伊藤广志的事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能提。 关键是,说多少好呢? 说少了,会让胡德胜觉得你遮遮掩掩,说话不痛快。 而且,是真是假,胡德胜这样的内行,一听便知,很难糊弄他。 可要是说多了,必然要牵涉到三浦和一,这可是自己精心设计的第一个潜伏计划,根本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胡德胜又点燃了一支香烟,不紧不慢地抽着,方如今看着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知道多沉默一秒,胡德胜对自己的观感就会差上一分,只好装傻说:“胡组长言重了。这个日本间谍是从上海总部来的,身负重要使命,对我们行动组来说确实十分重要,所以前期我们花了不少的心思来寻找他的踪迹……” 他故意强调伊藤广志的重要性,既是想拖延时间来理清思路,又是试探胡德胜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胡德胜打断了方如今,问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为什么不立即实施抓捕,是不是发现他还和其他的人有联系,想来个一锅端?” 方如今一时语塞,在胡德胜这样精明的人面前耍心眼不是不行,但是会心很累。 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把思路理清了。 “这件事还得从轻舟小组的秋田真宏说起。秋田真宏是轻舟小组的组长,在最近半年多的时间,他们除了从上海运来临的不少的电台、武器、药品等物资供潜伏的临城谍报小组使用,还捣鼓了不少的炸药,就是我们在八号码头仓库里缴获的那一批。” “炸药虽然缴获了,但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它们的用途。秋田真宏该招的都招了,但唯独没有说清楚这批炸药在临城的用途。” 胡德胜微微点头:“这么说来,有人会跟他接头明确炸药的用途,下达命令!” “不错,这就是伊藤广志的作用。还好我们在伊藤广志的身上做了一些工作,通过他,顺藤摸瓜找到了秋田真宏,并挖出了整个轻舟小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如今并没有说在伊藤广志的身上是如何做工作的,但又有很明确的向胡德胜传达了秋田真宏以及轻舟小组的暴露跟伊藤广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一边讲着,一边注意留意胡德胜的表情。 胡德胜微闭双目,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方如今深知接下来说的内容非常的关键,事关三浦和一重新打回特高课总部、赢得松井直辉的信任,但是他猜不出胡德胜到底知道了多少东西,只能是小心翼翼地讲述。 “这个伊藤广志十分的狡猾多变,几次三番地想脱离我们的控制,态度摇摆不定。若不是考虑留着他有大用处,我早就下手处置他了。尤其是近几天,他和我们进行了一些接触,但一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胡组长,你也知道,咱们站里的经费并不宽裕,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所以……” 他故意收住了话头,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胡德胜。 说出这些话,方如今就等于进一步承认了策反伊藤广志的事实。 如果伊藤广志继续在逃,他还是要斟酌一番的,但眼下伊藤广志极有可能和赵旭天等人一样葬身在这场惨烈的爆炸中。 退一步讲,即使他没有死,但面对如此大的变故,必定犹如惊弓之鸟,短时间再寻到他的行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胡德胜面对的是死无对证,话还不是由着方如今自己说的? 因此,方如今大胆地编了一些故事。 胡德胜仍是闭着眼睛:“这下你们所有的投入付出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呵呵……可是,世事无常的,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呢!” 话题虽然回到了正题上,但方如今依然弄不清胡德德的真实目的,但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胡德胜的底牌快要揭开了。 自己这一局能不能赢,尚未可知,但有一点,方如今可以确定,他肯定不会输! 胡德胜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温和:“你是说你的人一直都在盯着伊藤广志?” 方如今心头猛地一怔。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七拐八绕地是为了什么了。 赵旭天等人执行抓捕任务失败,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无论是对于站长,还是对于情报组其他的兄弟们,胡德胜都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他们一个交代。 而目前,几乎没有找到爆炸案的任何线索,胡德胜根本交不了差。这不得不令他伤脑筋。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方如今告诉他,伊藤广志也是行动组的目标。 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最后导致赵旭天等人身亡的具体原因是什么,胡德胜完全可以跟站长说,是因为行动组办事不力,导致了情报组抓捕任务的失败。 当然了,方如今可以代表行动组辩解,站长也许会理智客观地分析这件事,但失去兄弟们的情报组队员们呢,他们会有那个耐心听方如今的解释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胡德胜这是想找个垫背的啊! 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胡德胜笑眯眯地看着方如今,说实话他很欣赏方如今的能力,但若是说起手腕,这个年轻人还需要历练一番。 出了这么大的事,造成了五人的伤亡,胡德胜需要找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承担这个责任。 他相信在自己的逼迫之下,这个年轻人即便会奋力抗争,但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向自己妥协! “如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让你帮什么忙,对不对?”胡德胜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主次我还是能够分得清出的。而且,在这件事平息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我和姓吴的之间的关系如何相处,情报组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行动组的行动的,你觉得如何?” 最终的条件和价码终于开出来了! 胡德胜仍是静静地看着方如今,他并不急于对方立即就给出答复,深思熟虑一番是正常的,若是方如今当下就答应下来,他反倒是不那么看好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此时的胡德胜神情游闲,就像是一个沉稳的钓者,看到水面下的鱼儿已经吞钩,就等着轻轻地起杆了。 当然了,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动作等着对方。他相信,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之下,即便不用自己动手去挖,吴剑光的墙角也会垮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小心应对 胡德胜想用这次的爆炸案来跟方如今做个交换,可以说是抓住了方如今的软肋。 既然行动组的人一直都在跟着伊藤广志,为什么偏偏情报组发现伊藤广志的时候,他们没有吱声,或者说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人跟丢了。 行动组的人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专业特工,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先且不论行动组没有及时告知或者是目标脱钩了,赵旭天等人的死,很容易让情报组更加令人同情。 所以,胡德胜觉得这件爆炸案当中,方如今和他的行动队员们都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一旦站长认可了此事,他胡德胜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责任便减轻了许多,还能将情报组兄弟们的仇恨转移到行动组上来,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而他和很清楚,吴剑光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旦方如今因为旅店爆炸案而被责罚,不仅不会帮着说清,还会急于撇清关系,这无疑会令他和方如今之间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上下级关系产生不可修复的裂痕。 胡德胜相信,在自己精心布局之下,方如今一定会沿着自己的“指”的路走下去。 只是一瞬间,方如今就将整件事的在脑子中迅速地过了一遍,对于胡德胜的小算盘他是心知肚明。 “胡组长,请问情报组是如何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的?”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胡德胜。 “伊藤广志本就是我们情报组发现的,只不过是由于疏忽被他逃走了,这次他再次在临城现身,自然是被我们情报组的兄弟无意中认出来了。”胡德胜觉得这没什么不妥。 “那么,请问胡组长,情报组的兄弟们是不是都知道伊藤广志也是我们正在办的案子中的重要人犯?” 方如今将知悉伊藤广志重要性的主体定义为情报组的兄弟们,而并非胡德胜或者是赵旭天,就是告诉胡德胜,既然知道伊藤广志是行动组的重要人犯,为什么发现了目标不及时通气。 胡德胜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诧异表情,淡淡说道:“他们自然是知道了,只不过因为发现伊藤广志非常突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就决定先行缉拿,事后再向你们行动组通报。” 事实上,胡德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刚刚入行几个月的新人,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情绪上的激动,尤其是发怒,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的,反而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 事急从权,先把伊藤广志拿下,再作通报,也是解释的通的。 方如今点点头:“不错,事情这么办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是,伊藤广志对于我们行动组来说十分重要,你们突然一抓人打乱了我们的部署,这让我很难办!” 说起来,即使是情报组的人想帮忙,也是在忙倒忙。 而且,不仅忙没有帮成,还造成了重大伤亡。 胡德胜古井不波道:“有些话还是要想清楚了再说。” 这已经是在威胁了。 这时候,又有搜救的队员陆续过来报告说,找到了其他的尸块和个人物品,其中就包括赵旭天经常随身携带的派克钢笔。 从这些情况来看,赵旭天的死,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 吴剑光带着人走了过来,对胡德胜道:“胡组长,还是要节哀啊!” 方如今跟着吴剑光乘同一辆车回临城站,吴剑光闭着眼睛问:“他跟你讲了什么?” 方如今据实已告。 吴剑光登时睁开双眼,怒道:“亏他姓胡的想的出来。他的那帮手下未经通报的情况下,盲目行动,造成了人员的重大损失,还害死了咱们的重要人犯,我不去站长那里告他一状也就罢了,他竟然倒打一耙!如今,你放心,这件事明天一早我机会立即向站长报告,绝对不会给姓胡的留下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方如今刚刚回到了临城站的办公室,纪成林就敲门走了进来。 对面的情报组的办公室全部都亮着灯,能赶过来的情报组特工全部待命。 赵旭天出了这么大的事,给情报组上上下下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老纪,石渡庆行怎么样?” 之前,纪成林一直在盯着石渡庆行。 石渡庆行是仅次于伊藤广志的一个关键人物,在三浦和一重新赢得松井直辉的信任这件事上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队长,我正好跟你汇报这件事呢。”纪成林对方如今的称呼还没有改过来,“今天我晚上我发现石渡庆行有些反常。” “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原来,纪成林在傍晚的时候看到石渡庆行进了一个旅店,当时他也没太在意,以为那是石渡庆行的临时落脚点,而且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并没有冒险进入旅店中盘问。 石渡庆行大约是在晚上就九点半左右的时候离开的,纪成林便一直跟着他。 石渡庆行并没有在外面闲逛,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于是,纪成林便和同伴们轮流在外面蹲守,这期间,并没有发现石渡庆行再次出门。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听到了爆炸声,看到了火光。 纪成林当时心里就是咯噔了一声,因为从火光发出的位置来看,很像是之前石渡庆行曾经去过的那个旅店的方向。 后来,经过行动队员的打听,果然印证了纪成林的推测。 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 石渡庆行去那个旅店,绝对是有目的的,只是自己当时太过大意了,没往深处多想一步。 后来,又听说遇难者当中就有赵旭天等一帮情报组的人,纪成林越发地感到事态严重了,他打电话联系方如今,但听说方如今被吴剑光叫走了,王韦忠也是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 纪成林当即决定,对石渡庆行立即实施抓捕。 可是,当翻进院子时,宅子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石渡庆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经过仔细搜查,在石渡庆行的灶房中发现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密道另一端的出口,在宅子西北侧一条小河的河面以下。 石渡庆行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这让纪成林十分的恼火,连带着他晋升为少尉副队长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队长,这件事都怪我,我请求处分!” 方如今摆摆手:“老纪,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紧要的是弄清楚这个石渡庆行到底在旅店里做了什么,是不是跟今晚的爆炸案有着直接或者是间接的关系。” 石渡庆行是用来指证伊藤广志叛变特高课的重要人证,方如今一开始就没有准备逮捕他,只是一直派人跟踪和监视,不断地给他施加心理上的压力,给他造成就是伊藤广志将其出卖的假象,从而一步步地迫使他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石渡庆行没有发现方如今的目的,即便他逃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纪成林道:“石渡庆行现在脱离了咱们的视线,以后再想找到他就不容易了。这家伙有可能逃离临城,我认为他最大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上海,所以我已经安排几个兄弟去车站和码头了。” 方如今点点头:“必要的措施还是要采取的,否则石渡庆行会引起怀疑,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彻底的泡汤了。明天一早,你就安排他那个开杂货店的夫妇离开临城,给他们一笔安家费。” “是!明天一早,我就按照预案立即安排夫妇二人离开,保证不让日本人找到他们。” 纪成林知道,开杂货店的老刘夫妇虽然在整个计划当中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一开始还以为这夫人两人在诡计多端的石渡庆行面前露出马脚,岂料两人任务完成的很好,这多亏了老刘夫妇之前有过一段在戏班子里唱戏的经历,在台上练出了不错的心理素质。 可即便如此,若是遇到日谍的调查,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万一在严刑拷打之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麻烦就大了。 方如今做事向来谨慎,绝对会给对手留下任何的机会的。 “队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纪成林心里有些没底,策反三浦和一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小部分,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谁也不知道以后事情的走向是什么。 方如今说:“赵旭天他们在旅店里发现了伊藤广志的踪迹,这才去实施抓捕的,但是我们无法判断伊藤广志是否已经在爆炸中丧生。所以,一定要做好两手准备。” 纪成林神色凝重,等待着方如今下达命令。 “第一,继续派兄弟们寻找伊藤广志和石渡庆行,不过一定要谨慎行事。最后能够同时避开日本间谍和情报组的人。” 纪成林面露忧色:“我听吴副站长的司机说,胡德胜想把咱们也扯进去,你可得小心啊!” “这个我自有分寸。胡德胜的想法很好,但站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上次因为‘当归’闫建波的事,站长对他已经心有芥蒂了,这次又搞出这样的事情来,站长不会轻易地信他说的话的。你只需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这些事情上就不用操心了。” 事实上,在返回临城站的路上,方如今已经暗示过吴剑光了。 吴剑光是靠着行动组起家的,行动组陷入泥沼中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吴剑光这个人又极其自私,只需要让他清晰地认识到明哲保身和同仇敌忾哪个对他更加有利,剩下的就不需要方如今操心了。 “第二,旅店的爆炸案不简单。我现在有个初步的想法,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本来是至交好友,在咱们的挑拨离间之下,石渡庆行已经开始怀疑伊藤广志了,而他们两个应该是先后出现在了旅店之中,你认为这有什么联系?” 纪成林思索片刻说道:“队长,你的意思是这是石渡庆行设的一个局,为了惩治伊藤广志这个特高课的叛徒?” 方如今点头:“不错!石渡庆行在得知伊藤广志背叛了特高课和他这个多年的至交好友的情况下,遭受的打击肯定非常大,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有可能出手清理门户,对伊藤广志痛下杀手!” “那赵旭天他们几个也太倒霉了,就稀里糊涂地为伊藤广志陪葬了。” 纪成林唏嘘不已,他和赵旭天等人虽然不太对付,但毕竟是多年的同事。 “老纪,爆炸案咱们也得暗中调查,只有把这件事搞明白,才能知道石渡庆行的真实意图,才能为今后的事情做打算。” “是!这件事我建议让马宝去执行,他比较机灵。” 纪成林的想法和方如今不谋而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方如今话锋一转:“老纪,你现在是第一行动队的副队长了,队里的事情还希望你多多管起来!” 纪成林这时候脸上才有一丝笑容:“队……哦,请副组长放心,我一定会把第一行动队的工作抓起来。副组长,你对我的关照,我都记在心里了。” 从士兵到军官的跨越,对于纪成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这一步跨出去,今后就是海阔天空了。 而他之所以能够跨出这一步,和方如今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推动发力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可以说,没有方如今,就没有他纪成林的今天。 对于方如今,纪成林是从心里感激。 在官场当中,除了能力和机遇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跟对人。 方如今如此年轻,就已经成了行动组的代理副组长,在南京特务处本部的高层那里也是挂上了号,前途不可限量。 纪成林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跟定方如今。 看着纪成林能够升迁,方如今也是由衷地他高兴。 纪成林是他的头号心腹,也是最为有力的臂助。 行动队副队长只是一小步而已。 对于纪成林的威望和掌控能力,方如今是不用担心的,即便另一个副队长兰宫言归队,他相信纪成林也能替自己将第一行动队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看书喇 两人又就着爆炸案讨论了一番,这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天刚刚蒙蒙亮,站长就赶到了临城站,第一件事就是着急行动组和情报组的正副组长开会。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胆推测 旅店的爆炸事件,已经不仅仅是人员的伤亡问题了,这是对临城站赤裸裸的挑衅,涉及到临城站长官们的面子问题。 一直和风细雨的站长也不禁拍了桌子,在会上将情报组狠狠地申斥了一通。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唯有吴剑光心中暗自得意,对他而言,除了捞钱,没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胡德胜挨骂更加令人高兴的了。 前一段时间,他还担心自己刚刚坐上副站长的位置,胡德胜会想办法对自己发难,现在看起来姓胡的根本就是无暇顾及。 情报组副组长梁瑞一言不发,昨晚他就听说了事情的全貌,但胡德胜一直没有找他交流过,作为一名副职,他也不好过多地去过问这件事。 站长发够了火,看着胡德胜道:“你们在抓捕行动的时候不是安排了人在外面望风吗,把那个人给我叫进来,我要当面听他的汇报!” 抓捕小组唯一幸存的特工叫王波,王波进到会议室的时候仍是精神恍惚着的。 五个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就全都没了。 胡德胜清清嗓子:“王波,你不要紧张。当着站长和众位长官的面,把昨天的事情好好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的细节。” “是!”王波垂下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昨晚一名特工忽然在街上发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他很快就认出了背影的主人正是之前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日本间谍,曾经化名为李垣的伊藤广志。 这名特工也是非常的有经验,一边及时通知了组里,一边远远地跟在后面。 鉴于伊藤广志的警惕性非常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开始的时候,这名特工只是远远地跟着,并不敢太过于靠近。 可是,他后来慢慢地发现前面的伊藤广志有些反常,急匆匆地赶路,只是做了几个常规的反跟踪动作,好像有急事似的。 这名特工一路跟着伊藤广志来到了一个旅店之中。 他对这个旅店并不是很熟悉,不敢贸然闯进去,便固守待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赵旭天等人才匆匆赶到,赵旭天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便做出了立即进行抓捕的决定。 结果,他们刚刚冲进了二楼目标所在的房间,便发生了爆炸。 留在外面的王波当时吓得魂都飞了。 “王波,你是看着赵队长带人进去的?”胡德胜补充问道。 吴剑光也将目光投向胡德胜。 现在是分析案情,赵旭天的死已经成了定局,现在问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 方如今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若有所思。 王波回忆了一下道:“赵队长说这个日本间谍非比寻常,他得亲自上才放心。结果,他们几个刚刚上去,就……就……” 胡德胜示意他站到一旁,扭过头对站长道:“站长,我怀疑这是伊藤广志给我们布下的陷阱,赵旭天他们没能及时发现,这才一头钻了进去。” “胡组长,你的意思是伊藤广志早就算计好了,在旅店里布置了炸弹,并在大街上故意的让我们的人发现,之后又一步步地引诱赵旭天等人入毂。” 胡德胜淡淡地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哦,对了,站长,行动组的兄弟们也在盯着伊藤广志,可以问问他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如此,站长等人的目光纷纷地落在了王韦忠和方如今的身上。 胡德胜果真还是下手了,方如今看向站长:“站长,胡组长所言不假。伊藤广志是我们的重要目标,不过,此人也只是前几天刚刚才露面,我们的人一直很小心,就怕惊了他。在他进入旅店之前,就已经跟丢了。” 胡德胜淡淡一笑:“方副组长,据我所知,你们派去跟踪伊藤广志的人可都是老手了,犯这样的错误太不应该了吧?” 站长大概明白了胡德胜的意思,也不加干预,只是默默地听着。 方如今道:“那请问胡组长,是不是我的人也应该进旅店才对?” 言下之意,进了旅店跟着赵旭天他们一起陪葬,你胡德胜就平衡了。 胡德胜也不生气,摆手道:“不,我只是觉得,这太过巧合了,不是吗?你们的人早不跟丢,晚不跟丢,偏偏在伊藤广志进入旅店前就跟丢了。而我的人恰恰一头扎进去就出事了。不是我多疑,实在是这些事情太凑巧了,令人不得不多想。” 说着,他看向了吴剑光。 王韦忠和方如今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他的主要对头还是吴剑光。 吴剑光被他这么一点名,当即恼羞成怒道:“胡组长,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这起爆炸案跟行动组有关系?” “我告诉你,胡德胜,平日里你我不对付是不对付,可行动队的人也没有胆子大到害死自己兄弟的程度。赵旭天等人出了事,你应该好好地反思一番才对,你可倒好,竟然倒打一耙,你以为站长会相信你毫无根据的话吗?” 吴剑光越说越快,脸色涨红。 胡德胜淡淡笑笑:“吴副站长,你别激动。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这件事太巧了。” 吴剑光猛地一拍桌子:“胡德胜,你这是敢说不敢认!” 这两个人就此开始吵了起来。 吴剑光嗓门大,胡德胜说话却是不急不缓,总是给吴剑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觉。 对他们两个人,方如今都不喜欢。 而且,这样的争吵对于案件的侦破于事无补,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知道,胡德胜不会真的以为仅仅凭着一面之词就能让站长相信这不是巧合,其真正的目的在于将行动组也拖进来参与案件的侦破。 理由很简单,情报组对伊藤广志的了解十分有限,而行动组则不然,他们关注伊藤广志已经很长时间了,甚至是做足了功课的。 有了行动组的参与,爆炸案的侦破工作将会大大加快。 方如今也是在临近天亮的时候才想到了胡德胜的真实意图,不得不说,这个老狐狸对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的极深。 正在胡德胜和吴剑光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停的时候,站长开口了。 “都闭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在这里推卸责任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爆炸案调查清楚才是。” 站长的威严是毋庸置疑的,他一说话,会议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他极具威严的目光看向会议室里坐着的五名手下,沉声说道:“吴副站长,你安排总务给牺牲的五个兄弟家属发放抚恤金,在正常的额数上,再增加一倍,钱就从咱们自己的帐面上走,对于他们家属的要求,能够满足的尽量满足,不能让死去兄弟们寒了心。丧事要办好,让他们风风光光的走!” 吴剑光闷声道:“是!” 他对站长的安排其实是不满意的,这善后工作相当于给胡德胜擦屁股。不过,从职权上来说,他分管总务,这些事本就该他来做。 站长又将目光落在了胡德胜的脸上:“胡组长,说到底,善后的事是吴副站长替你们情报组做事,你们派个人协助他。” “站长,那就请我们梁副组长代劳一下吧。” 家属抚恤安置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被胡德胜轻飘飘一脚就将皮球踢给了副组长梁瑞,这也是欺负梁瑞初来乍到,在组里没什么话语权。 站长又看向梁瑞:“梁副组长,你的意思呢?” 梁瑞道:“我听从胡组长的吩咐。” 站长点点头,又看向王韦忠和方如今,道:“既然伊藤广志也是行动组的目标,那案件的侦破工作,行动组也参与其中,怎么样?” 方如今和王韦忠都知道站长这是在通知他们,而不是商量,当即起身领命。 在会议结束前,站长压低了声音道:“诸位,我希望你们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案件的侦破上,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内耗。这里都没有外人,我就关起门来说话了,伊藤广志对我们非常重要,本来有了此人,我们可以向特高课延伸情报触角的……”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反正人也死了!” 散会之后,吴剑光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会议室。 胡德胜对着王韦忠和方如今假惺惺地说了一番话,大概就是希望行动组助他们一臂之力的话。 方如今跟着王韦忠回到了办公室,王韦忠狠狠地在办公桌上捶了一拳:“这个胡德胜也太不要脸了!硬是拉着咱们下水!” “师兄,你也不要生气。即使胡德胜不让他咱们调查,这旅店的爆炸案我也想弄明白呢。” “话是这么说,但胡德胜做的太过分了。” 方如今知道他是个直脾气,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子来,便转移了话题道:“师兄,我总觉得这件爆炸案中透着古怪。”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王韦忠精神一振。 “到目前还没有,但是既然咱们光明正大地查案子,我认为总会又收获的。” 王韦忠也知道案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线索了,便道:“那你现在有没有明确的侦破方向?” 方如今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想从入住的客人身份查起,可旅店的入住登记薄已经找不到了。不过,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王韦忠急不可耐地道:“快说说!” “伊藤广志之前并没有出现在那个旅店,再加上王波说他似乎是急匆匆地赶过去,这说明他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王韦忠叹口气:“他要见的人不就是石渡庆行吗?这个家伙现在也消失了,不好找了。” “师兄,你不要忘记了,是石渡庆行先行离开,后来伊藤广志才去的。他们之间有个一前一后的关系。” 王韦忠若有所思:“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有个大胆的设想,有没有可能是石渡庆行给伊藤广志和赵旭天等人布了一个局?” 王韦忠倒吸了一口凉气,昨晚他并没有在站里,一大早赶过来开会,方如今没有来得及跟他交流这个案子。 “如今,那照你的意思,石渡庆行对伊藤广志下了杀心?他早就在房间里设置好了炸弹,然后再约伊藤广志见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石渡庆行并不是亲自跟伊藤广志见面,而是为伊藤广志约了另一个人。” “哦?你说说看!” “假设这人对伊藤广志十分重要,让伊藤广志冒着危险也要见,那他在进入旅店之前,那副急匆匆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错!这个人一定是对他非常的重要,以至于让他甘愿冒险!”王韦忠连连点头,忽又叹气,“我觉得,咱们之前针对石渡庆行的行动有些用力过猛了,以至于对背叛他的伊藤广志恨之入骨,最终起了杀心。” “是有这种可能!” 方如今也在为这件事后悔,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浦和一不能久在临城停留,必须要早点回到上海特高课总部。 早回去一天,他就可以早一天占得先机,早一天重新赢得松井直辉的信任。 在这种形势之下,加快对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之间关系的瓦解,势在必行。 可是,事情最终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石渡庆行使出了杀招,打了方如今一个猝不及防。 他想了想说:“师兄,要想搞清楚爆炸案,还得把爆炸的原因搞清楚,比如爆炸使用的是什么炸药,起爆方式又是什么,这样才能推测出石渡庆行的真实意图。咱们站里有没有懂这方面的行家?” 王韦忠淡淡笑道:“要说这爆炸,也是当年行动课的一门重要课程,我当时虽然也下功夫学了,但涉及到电路的问题,我实在是搞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人。” 方如今心中一喜:“谁?” “戴雷平!”王韦忠道,“怎样?没想到吧!他们跟你的时间不长,你可能对他们兄弟二人还不够了解。戴雷平做事极为稳重,当年在训练班的时候,爆破成绩始终都是名列前茅,被教官当作榜样讲了好几届。而且,他在实际当中也没少操练过,这事你找他,准没错!” 方如今只知道戴家兄弟一直执行外勤任务,此时听王韦忠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身边就有人才,不禁大喜过望。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新的任务 早晨七点多钟,大街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行人,宫阪树正脚步匆匆走在街道上,刚拐过街尾,就看见街边站立的一人,立时脚步一顿。 那人正是昨晚紧急联络的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看到宫阪树正已经注意到他,转身就走。 宫阪树正跟在后面,两个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一条小巷,再走几步,就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饭馆。 稻叶昌生迈步进了小饭馆,宫阪树正紧随其后,这个小饭馆从外面看简陋狭小,可是里面空间却甚大,穿过热闹的前厅,两个人来到一个单独的小包间。 稻叶昌生抬手一轻一重,有节奏地敲了敲斑驳的木门,然后推门而进。 宫阪树正也跟着进了房间,只见里面负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长衫,身材微微有些消瘦,面白无须,神情沉静,目光深邃,透着睿智和干练,正是此次前来临城主持日方谍报工作大局的石原熏。 “石原先生!”宫阪树正低声打着招呼。 “都坐吧!”看到宫阪树正进来,石原熏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来。 宫阪树正这条路还真是走对了,眼下只有稻叶昌生能够联系上石原熏。 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今天一早才见到了石原熏本人的面。 桌子上摆的都是一些热气腾腾的早点。 三个人相对而坐,石原熏轻咳了一声,沉声对宫阪树正道:“昨天才刚刚见面,今天又来约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用急,边吃边说。” 宫阪树正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倒是石原熏用筷子夹起一个蟹黄包,不紧不慢地吃着。 宫阪树正道:“我发现文件资料被盗案了结之后,他们又给咱们布下了一个局……” 当即,他将自己对于张松江夫妇二人被关进警察分局的事情说了一遍。 “消息来源呢?”石原熏的胃口很好,一个蟹黄包已经吃完了,又夹起了一个放入口中,汤汁随着他说话一点点的从嘴角溢出。 宫阪树正摇摇头:“请恕我直言,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传送的消息,但我可以断定,这个人跟之前给暗中传递过一次情报,就是通知稻叶君在腊梅路的手下撤退那件事。” 稻叶昌生看着宫阪树正,如果不是宫阪树正及时示警组织撤离,他的“探针”小组损失还会更大,连电台和密码本也保不住了。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还是比较感激宫阪树正的。 关于这件事,他也向石原熏做了汇报。 石原熏微微颔首:“这么说来,此人一定是自己人无疑了?” 宫阪树正点头道:“不错,我来中国之前,便遵照中国人的起名习惯,给自己起了个表字,其作用与代号相差无几。这些情况写在我的档案之中,档案已经被特高课作为绝密存放了起来,有借阅权限的寥寥无几。但是,给我送信的人是知道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我的落脚点,应该是对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至于第一次送信来的时候,信笺上有淡淡的香水气味,宫阪树正并没有对二人谈起。 石原熏静静地听着宫阪树正的诉说,道:“看情况,应该是老板那里另有安排。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要过于纠结了。” 宫阪树正和稻叶昌生同时看过去,又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心里都明白了什么。 也许石原熏早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以石原熏的级别,是完全有可能的。 石原熏接着道:“你今天带来的消息很重要,也很及时,我原本是想着继续从张松江夫妇的身上查下去的,看来只能是暂时罢手了。唉,实在是太可惜了,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份资料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都是我太过谨慎,以致错失良机!”宫阪树正赶紧自我检讨,现在石原熏是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石原熏轻轻摆手:“算了!吃点东西!” 情况都汇报完了,石原熏其他的手下也并没有采取实质性的行动,更加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才让宫阪树正放下心来开始吃早点。 从昨晚到现在,他是水米未进,也确实饿了。 石原熏不经意间看了一旁的稻叶昌生一眼,眨眨眼睛。 稻叶昌生心领神会地道:“宫阪君,前几次都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听取你的建议,给组织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一点我已经向石原先生请求过处分了。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 这次在石原熏的领导下,两人的合作还要继续,宫阪树正对临城的情况十分熟悉,稻叶昌生依然需要他的大力支持和协助。 这次当着石原熏的面,他主动向宫阪树正道歉,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争取最大的支持。 之前的事情,虽然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但像宫阪树正这样的老牌特工,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因此,道歉的事,没有等着石原熏点出来,他就主动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向石原熏表态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的意思。 稻叶昌生的表现,也在宫阪树正的意料之中。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年轻人的。 能力超群,但心高气傲。 要说在背后耍手段算计自己多半是不会的,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想着提醒他的原因。 在年轻人面前,尤其是当着石原熏的面,宫阪树正是不会一直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的。 毕竟稻叶昌生是松井直辉的嫡传学生,即使打板子也不会打得太重。 既然稻叶昌生道歉了,他也就借坡下驴道:“言重了。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你放心,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不过,以后还请你在行动前三思而行!” 该点到的话还是要点的,不然以后稻叶昌生继续犯混,自己也会被牵连。 石原熏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年轻人有朝气、有闯劲,这是要鼓励的,但性子可不能太过鲁莽。这一点,你还要跟宫坂好好学学习。” 稻叶昌生连连点头称是。 石原熏又对宫阪树正道:“你也算是他的前辈,以后要多多规劝他,要多加约束,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的工作性质特殊,一个小小地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无可挽回的结果。”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重,让稻叶昌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他很清楚这番话,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了颜面。 可即便如此,稻叶昌生也是心中不悦,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松井老师能够训斥他,其他人的批评,他很少能够从心里真正接受。 稻叶昌生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 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经历了富义仓的惨败,城府心机又加深了一层。 若是在总部,他有着不错的人脉,可这里毕竟不是上海,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顾问先生了,说什么也不能生了嫌隙,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地说道:“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吸取教训,以后做事更加稳重一些,就像是宫阪君那样……”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原熏挥手打断,“我现在通知你,之前关于‘轻舟’小组的案子,就不用你再继续调查了,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宫阪和其他人去做。” 稻叶昌生一听,心中无比的失望。 调查“轻舟”小组暴露一案,搞清楚秋田真宏是否真的投靠了中国人,以及弄清楚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的立场,是特高课总部针对临城方向的头等大事。 石原熏这样的安排,就是将自己和柳田有志等人排除在了主力之外。 对此,稻叶昌生当然有不同意见。 石原熏刚刚到达临城不久,其手中即便有一些底牌,可又能有多少呢? 或许搞情报的人不少,但行动力量必定缺乏,而自己的“探针”小组虽然已经被打残了,但剩下的也都是一等一的行动好手,就这样弃之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石原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缓缓道:“这次临城的谍报网络损失惨重,我已经向松井课长申请,启用多年前布置的一些暗子,搜集情报工作就由他们来执行。至于行动任务嘛,我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会分配给你一些的,你要时刻做好准备。” 原来是自己太过悲观了,石原顾问早有安排,害得自己白白担心一场,稻叶昌生闻言不禁大喜过望。 对于石原熏的安排,稻叶昌生也是理解的。 严格来说,松井老师之前派他率领“探针”小组暗中调查“轻舟”小组一案,并监督怀有私心的三浦和一,也是对当前临城的局势复杂程度估计不足,误认为稻叶昌生完全可以处理。 现在,松井意识到如今的临城今非昔比,这才启用石原熏这个老将出马。 既然石原熏已经有了情报人员,自然不会动用稻叶昌生手下的行动队员去搜集情报。 早在少年时期,稻叶昌生和川本草介在选择特工方向上便走了不同的道路。 稻叶昌生好动,尤其热衷于打打杀杀,故而走了行动方向的路子。 而川本草介恰恰相反,他立志要成为一个像松井老师那样优秀的情报特工,除了学习枪械射击和擒拿格斗,还接受各种极为严格的训练。 比如情报分析,无线电收发,车辆驾驶,侦察伪装,下毒爆破,摄影技术等等。 松井老师在培养川本草介方面,投入的成本要远远比稻叶昌生要多。 一开始,稻叶昌生还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在某些方面和川本草介较个高下。 但后来他才渐渐明白,情报特工和行动特工各有各的作用,都是情报工作中不可替代的角色。 石原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了推到稻叶昌生的面前,满脸和煦地笑道:“稻叶君,行动能力一向是你的强项,你也不用担心没有展示身手的机会。眼下,我手里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行动任务,需要你这样一个有着丰富行动经验的老手带领你的手下来完成,你看一看。” 稻叶昌生点点头,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男子的全身照,拍摄的角度并不是正面,应该是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偷拍的,但照片的质量不错。 此人身形较高、腰板很直,方正脸庞,浓眉大眼,微微有点络腮胡,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从臂膀处可以看到此人肌肉虬结,非常的壮实。 “张鑫华,原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副组长,前不久刚刚调任特务处本部任行动组长。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搞行动的好手。哦,对了,之前你们在一壶春茶园甚至打过照面。” 经过石原熏的简单介绍,稻叶昌生终于知道目标是谁了。 当时他在一壶春杀死“鹞子”,而后来立即赶赴现场布置追捕、控制局面的正是张鑫华。 而且,也正是由于张鑫华不知通过什么线索发现了川本草介的行踪,继而实施了抓捕行动,最后直接导致了川本草介的玉碎。 可以说,张鑫华是杀死川本草介的罪魁祸首。 这些都是他来到临城之后调查,并经过自己的推论得出的结果。 石原熏分配这个目标给他,是让他给川本草介报仇。 稻叶昌生咬着牙道:“此人我早欲处置而后快了,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指示?” “不!不!不!”石原熏的回答让稻叶昌生十分错愕,“你要做的不是除掉他,而是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作息规律,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到的可疑人员,都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但记住,前提是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难料。” 稻叶昌生更加的诧异了,这分明都是情报特工应该做的工作,他作为行动特工,该执行的是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才对。 他不解地看着石原熏,好像在问,是不是搞错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难度不小 第二百二十七章难度不小 石原熏似乎早就猜到了稻叶昌生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呵呵一笑 “不要大惊小怪。其实,最终的目的不是杀人。松井课长特意交待我要多多锻炼你在搜集情报方面的能力,还要重点磨一磨你的性子,这一切都是遵照他的指示进行。” 原来这是老师的意思,是老师在有意的磨炼自己。 松井老师对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情报特工的工作范围相对行动特工来说要大很多。 不单是侦察和获取情报那么简单,还包括防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石原熏交给稻叶昌生的这件任务,是最为普通的调查任务,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这也是稻叶昌生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松井老师的安排,作为弟子和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请放心,我马上调查,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你只有一周的时间,这七天之中,我每天都要知道你的调查精度,你调查到多少情况,就向我汇报多少。最重要的是及时、准确。”石原熏强调说。 “明白了。”稻叶昌生说,“不过,先生,您是否能够跟我详细透露一下调查此人的目的。”看书喇 石原熏颔首道:“很简单,为了调查另外一个人!” “另外的人?”稻叶昌生意识到自己真正的目标要比张鑫华更加的重要,“是不是南京又来了一位大人物?” 针对侯科长的刺杀,原本是稻叶昌生在临城诸多行动中的一次成功案例。 不过,后来他发现骆国建的家人被人救走了,自己的手下还损失了几个,这让他心生怀疑,那位侯科长到底有没有被真的毒死。 但是,这种事他不敢轻易发起核实程序,因为一旦证实侯科长还活着,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脸。 有些时候还是装糊涂一些的好。 可是石原熏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装糊涂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石原熏微微点头,道:“我非常抱歉的告诉你,上次你针对南京来的行动科副科长的刺杀行动,虽然计划十分周详,但还是在关键环节出了纰漏,目标并没有死!” 尽管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了,但答案被石原熏揭开的瞬间,稻叶昌生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中国人太狡猾了,他们竟然采用手段骗过了自己。 这意味着功劳没有了,自己还被中国人戏耍了,沦为笑柄。 如此说来,他来到临城之后,简直是毫无任务作为。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稻叶昌生来说,是最难以接受的。 石原熏甚至稻叶昌生备受打击,安慰道:“不要老是停留在过去。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应该专注于当前的任务,而不是为了过去的事情而懊悔。当然了,查清楚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是有必要的。咱们的内线对于此事,也是只知道结果,不清楚过程。” 稻叶昌生脸憋的通红,暗暗叹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先生,能否告诉我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临机处置。” “当然可一!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石原熏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目标的具体情况。 原来,就在半个月之前,南京发生了一次重大变故,让当地日方谍报网络遭受巨大损失,秦淮情报组自组长柴崎岳实以下,整个小组全军覆没。 玄武区情报组负责行动的副组长久保建洋被捕后,在酷刑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把手下的队员全部出卖,这些人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还好负责情报工作的副组长堂安律实应变及时,及时向潜伏的情报人员示警,成功躲过特务处的抓捕,危急时刻还将电台和密码本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在这次事变当中,有几个重大的疑点,一直没有搞清楚。 到底是谁先暴露了? 又是谁先供出了其他的同伴? 玄武情报组组长南野拓哉的去向仍是一个谜团。 如果南野拓哉死了,那么到底是如何牺牲的,是谁杀了他? 如果他还活着,人又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叛变了? 根据副组长堂安律实回忆,在事变的当天,南野拓哉曾经匆匆找到了他,通知最近的形势有变,特别是秦淮情报组已经出事了,特务处的中国特工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玄武情报组,情况万分危急。 南野拓哉之所以心急如焚,是因为半年前南京的各个情报小组采取以老代新的方法又充实了部分力量,玄武情报组的一些骨干被调整到了秦淮情报组。 这些人对玄武情报组的运作方式十分熟悉,一旦有人经不住严刑拷打开口,对玄武情报组的威胁太大。 所以,南野拓哉当时就下达了紧急撤离的命令。 于是,堂安律实马上收拾电台和密码本,并迅速转移人员,南野拓哉本人则是急急忙忙地离开,而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负责行动的副组长久保建洋得到通知已经晚了,被堵在了公寓里,受伤之后不幸被捕。 南野拓哉代号为“钟摆”,是特高课安插在南京城区的高级间谍,其资历和威望都是其他几个情报小组组长不能比的。 此时,稻叶昌生忍不住插口问道:“南野拓哉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否则他怎么不跟堂安律实等人一起撤退?” “你说的没错,根据堂安律实说,南野拓哉在临走之前曾经提起过,说是对情报线上的工作做出一些安排。” 这下稻叶昌生彻底的明白了,南野拓哉应该是紧急通知由他单线联系的几名高级情报人员撤离,这才没有随堂安律实一起行动。 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党、政、军等各个方面的重要机关部门云集,是特高课重点渗透对象。 而且,特高课本身就有人打入到高层当中。 这些情报人员身份特殊,保密级别非常高,通常都是由站长亲自直接领导、单线联系,情报组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按照堂安律实的说法,南野拓哉当时肯定就是去向这些人通报事变消息,紧急做出后续安排。 “可是,这一切跟当时远在临城的张鑫华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南京,而张鑫华一直都在临城任职,应该不是很了解情况,稻叶昌生知道这其中定有原因,只是石原熏并没有讲出来。 “乍一听,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根据我们的一名高级情报人员透露,南野拓哉在失踪之前曾经出现在金陵公馆、老东门、报恩寺一带,应该是与通知其他的特工紧急撤离。” 稻叶昌生皱着眉头,这名高级特工对南野拓哉的行踪如此清楚,说明他们之间应该是认识的。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也不是他该问的。 重点是金陵公馆、老东门、报恩寺一带,应该就是南野拓哉所掌握或者是联系的特工们工作、居住的地点。 石原熏道:“其他的特工我就不说了,经过总部主管南京情报工作的第一情报组的分析研判,其中有一个叫作王翔的人尤其要引起关注。此人是张鑫华在满洲时候的战友,这些年经过几经辗转,调到了南京任副团长。” “你知道,帝国在满洲的情报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在帝国特工的不懈努力下,王翔在数年前就已经答应暗中为特高课工作了。不过,对于他,我们一直没有赋予实质性的工作。”看书溂 东北军内部的亲日派一直都有着相当的市场,甚至一度曾经成为主流,很多的军官同日本人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往来,再加之日本间谍无孔不入,拉拢策反并不是什么难事。 稻叶昌生一直静静地听着,此时问道:“先生,那为什么非要单单怀疑这个王翔呢?” 如果王翔叛变行为坐实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杀掉,这也是石原熏称这次任务就是杀人的原因。 “问的好!因为其他几个特工,一直都有和南野拓哉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唯有这个王翔是直到前不久,才刚刚划归到玄武情报组接受南野拓哉的直接领导。” “也就是说,他从被策反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思想上和立场上很有可能发生了变化?”稻叶昌生问道。 “当然了,其他的几名特工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但第一情报组分析研判认为,王翔和南野拓哉失踪的关联性更强,所以建议我们将他作为重点关注的对象。其他几名特工,另外会有人对其进行甄别。” 虽然这些潜伏人员都是由南野拓哉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特高课总部的档案室都有备案,不用担心失联。 但是南野拓哉的意外失踪,让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潜伏情报员都有了嫌疑。 要知道这些情报员都很有价值,如果特高课想在南京重新恢复秦淮和玄武两个情报组的情报能力的话,这些人将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情报工作的首要原则就是安全。 没有安全这个前提,其他的都不用谈。 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甄别出有问题的情报人员,查清南野拓哉失踪的真相,其他几个情报人员就无法启用,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 特高课在这些情报人员的身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物力和财力,有时候为了策反一个人,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其中付出的心血是难以估量的。 如果没有让他们人尽其才,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其损失无疑是非常大的。 稻叶昌生知道,石原熏所说的理由并不充分,甚至第一情报组所谓的分析研判也是比较牵强的。 但是,这个问题也好理解,他们现在手中的线索太少,很多时候只能凭借大概的判断去处理问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最终是什么走向,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先生,那王翔是不是现在也来到临城了?” “是的!”石原熏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他的妻子是临城人,父母都在临城,王翔这次是特意请了一周的假期,陪着妻子为岳父过六十大寿。根据可靠消息,今天一早他们就会乘火车抵达临城站。张鑫华作为他的老战友,即使不去车站迎接,两人也一定会很快见面的。关于南野拓哉,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依据,所以你的调查要秘密进行。” 王翔突然离开,使得甄别任务不得不延伸到临城进行。 虽然,原来负责甄别的特工也会从南京赶来,但考虑到王翔不会天天待在家中,肯定要走亲访友一番,故而第一情报组便向松井直辉提出申请,请求临城的情报人员予以协助,对王翔在临城接触的人展开调查,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先生,您交给我的任务不仅仅是调查王翔和张鑫华这么简单吧?” 石原熏淡淡一笑:“聪明!鉴于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这七天的时间当中,他们接触的机会不会少,而张鑫华本身就是搞情报的,如果王翔早有了脱离特高课的心思,一定会找张鑫华商量对策的。” 稻叶昌生皱了皱眉,自己只有一周的时间,调查的难度着实不小。 而且,张鑫华本身就是搞情报工作的,警惕性必然很高,调查的尺度和分寸如何掌握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同时,稻叶昌生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张鑫华一直都在寻找一壶春的杀手,自己现在跟踪调查他,岂不是主动往枪口上撞? 石原熏似乎看出了稻叶昌生的忧虑,说道:“你的担心,我早有所考虑。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是不会让你执行这个任务的。这件事你只是负责在幕后遥控指挥,由你的助手柳田来具体执行。” “以柳田的级别,还没有到知悉事件全貌的程度,所以你不能对他透露太多的细节。我特别强调一下,在没有确定王翔就是内鬼之前,不能让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即便是稻叶昌生,也没资格知道关于王翔的相关情况。 稻叶昌生一听不禁大为头痛。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 特别是,既要遥控指挥,还不能对柳田有志交实底,让他很难把握。 万一在执行的过程中需要突发情况,柳田有志来不及请示,到底该遵照什么样的原则处置? 这中间简直是存在太多的变数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再三嘱咐 即便任务十分艰巨,但稻叶昌生还是得硬着头皮接受,因为他知道,石原熏在临城可用的人其实也不多。 尽管石原熏的手里可能还掌握着一支情报力量,但这些人隐藏潜伏的非常深,并不适合这样的跟踪和盯梢工作。 并且,张鑫华是一名非常有经验的特工,稍有不慎,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很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这就需要跟踪他的人,不仅仅是能够把人盯牢,还要在遇到紧急情况下脱身的本事。 综合以上几个方面,他和柳田有志确实是最佳人选。 当即,稻叶昌生表态道:“好,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 这次的任务也是他翻盘的机会,如果把握好了,对自己对松井老师也算是有个交代。 “稻叶君,王翔的保密级别非常高,你和宫阪都是我最信赖的人,所以才将这件事同你们说起。不过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这一次的调查,你要严格保密,即便不告诉你的手下全部情况,也要下达封口令,这项任务不要对其任务外的任何人讲起。” 石原熏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相比玄武等情报组,这些安插在更深层次的棋子才是更加重要的,一些获取情报的计划甚至是专门围绕这些人展开实施的。 关于这次甄别工作,也是经过第一情报组反复分析研判,并最终报松井课长同意才予以实施的。 稻叶昌生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在保密的问题上一定会多加留意,绝对不会让信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石原熏满意地点点头,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还是那句话,凡事都要三思而后心,切忌冲动,凭感情用事!虽然王翔是重点甄别对象,但他到底和南野拓哉的失踪究竟有没有关系,要依靠多方面的调查才能得出结论。我相信你会把握好尺度。”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稻叶昌生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石原熏又对宫阪树正道:“宫坂,这次之所以也让你知道内情,实在是由于从南京来的人对临城不熟悉,需要你的人予以配合,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从南京延伸过来的甄别调查工作,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新的环境。这毕竟是隐蔽的情报工作,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的,将可能出现的风险降低到最低程度。 鉴于临城目前的形势,南京过来的人仅凭他们自己,是很难开展工作的,迫切需要本地情报人员的大力支持和配合。 石原熏想不出比宫阪树正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而且,宫阪树正性格沉稳,做事老练,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石原熏告诉了宫阪树正一个联络方式,今天自然会有人跟他联络。 任务一一明确了,又交谈了一会儿,话题谈到了昨晚发生的爆炸上。 因为动静很大,他们三人都听到了,而且今天一早又有很多人都在议论。 宫阪树正道:“这件事我正要汇报呢,听说现场不仅仅去了警察,还去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这件事怕是不一般。” 宫阪树正不愧是老牌特工,对于情报的敏感性非常强。 石原熏道:“我听说还死了不少的人。” “不错,半个旅店都被炸没了。死了不少的人,听说还有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 稻叶昌生疑惑道:“既然有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出现,那极有可能说明这桩爆炸案与咱们的人有关。先生,这是咱们的人策划实施的?” 富义仓的事情犹如一根刺扎在了稻叶昌生的心里,这桩给对手造成伤亡的爆炸案虽然不是出自他手的复仇之举,但也可谓是大快人心。 岂料,石原熏神情凝重地摇摇头。 稻叶昌生和宫阪树正对视一眼,均是十分的不解。 既然石原熏是临城情报网络的临时负责人,在其负责区域内开展的任何行动,他都应该掌握才是。 可现实是,这次爆炸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何人,石原熏也是一无所知。 石原熏正色道:“自从‘轻舟’小组出事之后,特别是三浦和一的调查小组出事之后,相关的情报小组纷纷蛰伏,很多人都不得不撤离,或者是改变身份,临城地下情报工作几乎完全陷入了停滞状态。这件事肯定不是本地的情报人员做到的,宫阪君,你要立即联系总部,确认是否总部又派了人来?” “明白,我会立即落实此事!” 又交谈了一会,石原熏便示意宫阪树正先行离开,宫阪树正便起身离席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石原熏和稻叶昌生二人。 看到宫阪树正离开,石原熏原本严肃的表情也渐渐地缓和起来,稻叶昌生也不像之前那样正襟危坐了。 两人原本就是老相识,没有了外人在场,气氛也相对轻松了起来。 石原熏和声问道:“对于这次新任务,你是不是有很大的压力?” “压力肯定是有的。目标特殊,时间紧张,还必须要保密,限制条件着实不少,这会给调查任务带来很多的困难。不过,请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克服的。” 石原熏哈哈一笑,对稻叶昌生的回答很是满意。 年轻人嘛,哪有遇到困难就止步不前的,即使前面的沟沟坎坎再多,也要想办法冲过去,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姿态。 石原熏初掌临城的情报网络,在这里几乎没有他的嫡系人马,而稻叶昌生是他的晚辈,之前也受过他的教诲,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而且,稻叶昌生是松井直辉的学生,自己也需要高看一眼。 他有意在宫阪树正面前敲打稻叶昌生,说白了也是故作姿态,给宫阪树正一个面子,在这方面他的分寸拿捏的非常好。 “稻叶君,你是我的子侄辈,说是半个徒弟也是好不为过,咱们的关系不比旁人!” 稻叶昌生连连点头:“当年先生曾经给我们上过课,只是那时候昌生顽劣愚鲁,只学到了先生一身本事的皮毛。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惭愧至极。” 原来稻叶昌生和石原熏之间,确实也有过一段师生之谊。 当年在本土受训之时,石原熏作为教官,专门给稻叶昌生这些学员教授过有关潜伏和获取情报方面的课程。 稻叶昌生那时候醉心于行动,确实没有好好听课,反倒是川本草芥对这些课程非常的感兴趣。 在课堂上,石原熏曾经拿他们两人做过比较,也批评过稻叶昌生,但稻叶昌生不以为意。 后来,课程还没有结束,石原熏就被调到了中国执行任务,两人也是就此分开。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之前有了这段情谊,关系自然要更加亲密一些。 并且,石原熏在接受来临城主持大局的任务之前,松井课长也是专门跟他谈过稻叶昌生的事情,让他多多费心,石原熏自然是心领神会。 “昌生,你很聪明,只是之前没有太过于关注情报方面的工作。如今临城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只是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必须要开动脑筋。现在中国人肯比我们动脑筋,这才导致了咱们在情报战线连连失利。我们要好好地研究我们的对手,绝对不能再夜郎自大、故步自封了。” 这一番话,石原熏是有感而发,来临城这几天,他仔细地将临城情报工作的重大失利的原因,好好地总结了一下。 造成失利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轻视对手! 稻叶昌生赶紧道:“先生,都是我们之前盲目自大,对形势和对手估计的不足,以至于行动失败,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被动局面。对此,学生深感自责。” 说到这里,稻叶昌生低下头去,一脸惭愧的表情。 石原熏请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今后的任务中就要着重加以克服。希望你放下心中的包袱,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当前的任务中去,能够为我分忧,助我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石原熏隔着桌子在稻叶昌生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拍。 石原熏虽然是特高课的高级特工,但是这些年来,他基本上都是在一线执行任务,领导开展情报工作做的倒并不是很多。 作为特高课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眼瞅着跟自己资历相当,甚至资历还不如他的人都担任了各个特务机关的重要职务,而他还要和那些年轻人一样摸爬滚打在一线,心里自然有些不平衡。 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年轻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很多时候做事都不计后果,以至于上司对他的定位就是一线人员。 尽管,后来他一直努力地摆脱这个标签,但上司们的思想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次的任务,也是多种因素之下促成的。 这次临城情报网络遭受重大损失,又正值军部正加紧对华进行军事准备,临城作为重要的城市,是日军必须要在战争发起之后占领的。 松井直辉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临城的情报组织,这才想起石原熏,这位多年在一线苦熬的老同事。 可以说,这对于石原熏而言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这些年,石原熏对此深有体会。 这次能够来到临城主持一方工作,石原熏也是踌躇满志的,下决心尽快查清真相,尽快扭转情报工作的被动局面,在情报界的高层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之所以将稻叶昌生调整到另一项任务上去,除了考虑到稻叶昌生继续跟临城站打交道会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南京情报网络被破坏程度虽然不是全局性的,但毕竟是首都的情报工作,其重要性是临城这边远远不能比的。 他觉得有必要再次跟稻叶昌生强调一下:“昌生,千万不要小看了这次任务。搞清楚南野拓哉到底是生是死,对南京的情报工作异常重要,不仅是特高课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连国内的高层也很关注。” “如今我们在杭州的处境十分艰难,长期隐蔽潜伏的情报人员有很多被捕牺牲,多年经营情报系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常规性的情报工作已经陷入了停滞状态。如果不是靠我们那些高级情报人员撑着,获取情报的能力几乎为零。” “可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布置在临城的这些暗子,都是准备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使用的。如今形势所迫,只能是提前启用这些宝贝,这会让他们的价值大大降低,也会增加暴露的风险。所以,这件事你务必要用心去做。” “我明白,一切听从先生的安排!” 石原熏微微一笑,赞许说道:“你还年轻,只要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等这次任务之后,我会亲自撰写叙功报告,为你请功!” “多谢先生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稻叶昌生感激的说道。 其实,两人彼此都很清楚,稻叶昌生因为富义仓折戟沉沙的事情,短期之内是绝对不会有受到任何的奖赏了。 此时,石原熏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听你说起过现在正在开展对我们对手的调查,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眉目?” “根据我们的初步了解,临城军事情报站主管行动工作的副站长吴剑光此人十分的贪财,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能坐上副站长的位置,主要是靠着他在南京的靠山,以及圆滑世故的性格,此人不足为虑。” 石原熏点点头,一个只会做官不懂得做事的对手,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那他们的头号人物呢?” “他的站长姓茅,此人是南京空降来的,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方军事情报站的站长,听说深得南京老板的赏识。不过,此人来到了临城之后,深居简出,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我们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石原熏没说什么,临城站站长的相关信息都是机密级别的,能够打听到这种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先生,自从张鑫华调离之后,便由原来的行动队队长王韦忠接任副组长一职,此人是警校毕业,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手段也狠辣的很。上次在官巷口处决咱们的人,就是由他亲自监刑的。” 稻叶昌生说起王韦忠,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如果不是王韦忠,他的左膀右臂清水孝雄、加藤三郎等人就不会牺牲。 “你的意思是说临城站一直和我们做对的是行动组,而不是情报组。”石原熏毕竟才刚刚来临城,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看书溂 “正是!我之前也以为情报组是我们最为危险的对手,结果我发现我错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行动组在反谍方面的能力,远远超过了情报组,一号码头故意接近锦森印刷厂的货物、秋田真宏的被捕,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行动组的影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展开调查 从石原熏处受领任务后,稻叶昌生第一时间向柳田有志进行了传达,两人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稍作伪装便直接去了火车站。 按照石原熏提供的信息,王翔乘坐的火车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到达临城火车站。 稻叶昌生不放心,所以选择了自己亲自出马,起码第一程要带一带柳田有志。 他对柳田有志说,王翔只是张鑫华在满洲时期的老战友,这次是来临城探亲,至于南京秦淮、玄武两个情报组发生的变故,只字未提。 为了这件事,稻叶昌生很是头疼,不说、少说或者是多说,都不合适,分寸尺度很难把握。 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在火车站附近,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建筑,最后选定,在针对火车站出站口的一处茶馆作为监视地点。 柳田有志扫视了一眼,低声问道:“今天一早先生叫你过去,就给了这么个任务,没说点别的?” 稻叶昌生将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除了这些,我还给宫阪当面道了歉,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这你也得理解,毕竟先生也需要他这样老成持重的人的大力支持!”柳田有志眼眉一挑,很是同情地道,“不过,先生对你也是多有依仗,不然不会重新给你分派任务。只是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调查‘轻舟’小组事情。你当时就没有再争取一下?” 稻叶昌生冷声说道:“他早就做好了决定,纯粹就是通知我们。柳田,其他的也就别想了,把当前的事情做得漂亮一些,只有这样才会挽回高层对咱们的影响。” “王翔和张鑫华关系非比寻常,这次抵达南京之后,张鑫华一定会和他见面,说不定这次张鑫华就会来接站。今天让你来,就是让你尽快地熟悉一下王翔的相貌。” “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周,这一周过后,王翔就会返回南京。如果我们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那任务就只能是宣告失败了。” 面对柳田有志,稻叶昌生也是有一说一,毫不遮掩。 柳田有志闻言打起精神,说道:“这个请组长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我已经提前派人去打听张鑫华的行踪了。最好是趁着这次调查他们的机会,将张鑫华解决掉!否则,他始终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你想得美!”稻叶昌生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要本末倒置。这次虽然是调查张鑫华,但主要还是因为王翔的原因,咱们只需要搞清楚两人之间到底谈了哪些内容。至于对付张鑫华本人的事情,暂时还不需要咱们考虑!” “什么?” 柳田有志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指望着这一次的调查行动中,能够再一举铲除张鑫华这个有力的对手,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即便张鑫华是在被严密保护的情况之下,也还是能够找到动手的机会的,这一点,柳田有志有着绝对的自信。 此时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这次可是便宜了他了!” 稻叶昌生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强调一点,通过张鑫华调查王翔是本次任务的最终目的。但是,如果在完成这个任务的前提下,顺带着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脑子活泛点,到时候我会根据形势变化及时调整任务,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柳田有志深知稻叶昌生的脾气秉性,他总是想着如何利益最大化。而且,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当下心中一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神一凝,示意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辆小轿车停在了火车站的大门口,一个黑衬衣小平头率先推开车门下车,手垂在腰间,警惕提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轻轻敲敲后窗的车玻璃。 车窗缓缓摇下,里面的人正是张鑫华。 “这么早就过来接站,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不一般!”计云柳田有志分析说道,“说不定,今天晚上两人就会找个酒楼叙叙旧情。” 稻叶昌生望着张鑫华那略微带些胡茬的面庞,恨意一点点的涌上心头。 数月前在一壶春前发生的一幕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即使没有暗中监督三浦和一的任务,他也会想办法替川本草芥报仇的。 所以,张鑫华始终是他复仇的最主要目标。 不多时,一个人力车夫,一路小跑的来到了火车站的门口,然后放下了车把,取下肩膀上的毛巾,在车座上拍打了几下,清扫了一下灰尘,然后警惕地朝着周围看看,转身来到了一个卖香烟的摊子前。 而此时,黑衬衣小平头也往烟摊走了过去,两人趁着买烟的工夫低声交谈着什么。 随后,各自离去。 黑衬衣小平头回到了轿车旁弯下腰向张鑫华汇报着,张鑫华点点头,口中吩咐一句,那黑衬衣小平头立即对着火车站的大门口方向举起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 柳田有志说:“他们还挺谨慎,提前在这里布置了暗哨。组长,要不你先离开吧,我在这里守着。” 稻叶昌生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算是跟张鑫华近距离的接触过,而张鑫华十分的机警,柳田有志担心自己被认出来。 “没事,我和那天根本不像,如果不是和他走面对面,很难被发现。”稻叶昌生满不在乎。 又过了一会儿,火车站里传来了鸣笛的声音,远远地就能看到围墙里冒出一阵阵白烟。 稻叶昌生道:“火车来了,盯紧了他们!” 柳田有志轻轻点头。 片刻之后,开始有旅客陆陆续续地从出站口走出来,数量着实不少。 稻叶昌生说:“看情况,王翔多半会留在最后出站。”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之后,旅客们已经全部都出了站,后面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是没有看到王翔的身影。 由于南京和临城距离比较远,所以王翔的照片并没有及时传过来,石原熏告诉他的也只是王翔的大致体形和容貌,但是考虑到王翔和妻子、孩子一起回岳父家,应该也很好认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出站口一个旅客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穿着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闲聊。 柳田有志看看稻叶昌生,低声道:“会不会是行程有变?他们没有坐这趟火车?” 稻叶昌生也是很纳闷,道:“应该不会,咱们再等等!”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一是考虑到石原熏的情报应该是比较准确的,二是张鑫华都已经到了车站接站,王翔不可能在改变行程之后不通知张鑫华。 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 终于,从车站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的女人,两只手各牵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个孩子的年纪相差不大。 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短发,腰板挺得笔直,颇有军人作风。 年轻男人单手拎着一只大皮箱,看上去很沉的样子。 四人出了出站口,四下张望。 此时的火车站门口还有一些人,但都是以小商小贩为主。 几个拉黄包车的车夫见到他们,纷纷跑过去围着他们抢生意。 稻叶昌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那个年轻男子挡在女人和孩子身前,似乎是在拒绝那些车夫们。 柳田有志轻声道:“这会不会就是王翔的妻子?” “很有可能就是,情报显然,王翔有一儿一女,儿子九岁,女儿七岁!” 孩子的年龄基本上对得上,再加上那个拎着皮箱的年轻男子,像是出身行伍,说不定就是王翔的警卫。 只是让稻叶昌生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既然王翔的妻儿都已经出站了,为何独独不见王翔本人。 正在疑惑之间,先前跟在张鑫华身旁的那个黑衬衣小平头一挥手,从街上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嘎吱一声就刹停在了那些黄包车夫的身后。 车上走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分开人群将女人和孩子领了出来,又把他们安置到了车上。 魁梧男子和护送女人的年轻男子近距离交谈几句之后,轿车缓缓启动,离开了火车站。 柳田有志当即就要起身,却被稻叶昌生制止了。 “别忘了咱们的任务。女人和孩子去哪里,自然会有人跟着。” 稻叶昌生相信南京来的人早就已经到位了,这伙人的任务才是盯着王翔本人,而且他们还会得到宫阪树正的大力支持。 柳田有志闻言缓缓坐下,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事实上,这次的调查任务相当地有难度。 张鑫华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要想搞清楚他和王翔之间的谈话,想必不是那么容易的。 稻叶昌生现在必须要搞清楚王翔和张鑫华在什么地方见面,然后才能寻到突破口。 女人和孩子一走,黑衬衣小平头也钻进车里,眼看着张鑫华的车也要调头离开。 柳田有志这次坐不住了:“组长,他要离开,那说明王翔不会再出现了。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稻叶昌生并未说话,王翔的种种反常的举动,越发地说明他是有问题的。 如果出卖南野拓哉的那个人真的是王翔,那这次的调查任务就有实质性的意义了。 稻叶昌生道:“走,跟上他们!” 柳田有志赶紧跟着起身,稻叶昌生一边走一边说:“咱们疏忽了,你还记得那个穿黑衬衣的小平头向车站的方向在挠脑袋吗?那是在发信号,王翔很有可能已经早就出站了。” 张鑫华的轿车驶离的方向和之前那个女人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招手叫了两辆黄包车紧跟在后面。 张鑫华虽然乘坐的是轿车,但大街上的行人比较多,车速并不快,稻叶昌生和柳田有志坐着黄包车跟在后面,倒也不至于别甩掉。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汽车驶入了一座公馆的大院之中。 稻叶昌生便让车夫先停了下来,而柳田有志继续乘坐黄包车向前。 两人一起经过公馆大门,目标太大了。 所以,这抵近侦查的任务就落到了柳田有志的头上。 稻叶昌生对柳田有志非常放心,两个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是稻叶昌生的得力助手,还从来没有让稻叶昌生失望过。 从稻叶昌生这里,无法看清楚公馆里面的情况,他又不能太过于靠近,站在街道拐角处的一个报刊摊上翻看报纸。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柳田有志走了过来,对着他一使眼色,稻叶昌生付完了钱,拿起一份报纸,跟着柳田有志一前一后走到了一个隐匿的巷子里。 “情况怎么样?”稻叶昌生沉声问道。 “组长,你果然猜的没错,就在张鑫华的轿车进入大院之后不久,又有一辆黄包车到了大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人很像你所描述的王翔。我故意地跟车夫套近乎,得知他正是从火车站那边拉的活儿。张鑫华和王翔还真够精明,给咱们玩起了瞒天过海,好在组长识破了他们的计策……” 稻叶昌生摆手打断他:“好了,这些话就先不要提了。现在无法进入公馆继续监视,只能暂时让他们脱离视线,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柳田有志笑了笑说道:“组长,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看行不行?” 原来,他跟车夫闲聊的时候,那车夫无意中透露有人包了他的车,而且一包就是七天。 柳田有志猜测,他的车应该是包给了王翔,是张鑫华一手安排的。 他正要套更多的话的时候,公馆的大门开了,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的王翔从中走了出来,招手让黄包车夫过去。 因为,当时柳田有志和车夫跟其他等活儿的车夫混在一起,加上他穿着十分的普通,倒也并未引起特别的注意。 稻叶昌生道:“太好了,这个线索非常重要。也许我们能够通过车夫搞到一些情报。” 柳田有志道:“还有一个情况需要汇报,没过多久,我看到接那个女人和孩子的轿车也开进了公馆的大院里。我特意地去爬到了附近的一个稍微高点的楼房上,往里看了看,有一对儿老年夫妻正在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应该就是王翔的岳父和岳母。” 稻叶昌生点点头:“张鑫华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将王翔的岳父岳母也接过来了。不用问,公馆里肯定安排了不少的警卫吧?” “不错,我大致看了一下,院子里至少有四个,屋子里肯定还有不少。” 稻叶昌生意识到王翔借着岳父过寿的名义回临城都是借口,甚至他岳父的寿辰根本就是假的,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跟张鑫华见面。 可是,张鑫华毕竟还没有完全去特务处本部报到,王翔这么远来找他做什么? 一时间,稻叶昌生心中疑窦丛生。 第三百四十八章 意外相遇 随后不久,柳田有志和稻叶昌生再次分开,由柳田有志盯着张鑫华,稻叶昌生想办法去接近黄包车夫,套取更多的情报。 柳田有志看到张鑫华的轿车从公馆中开了出来,街道上的车很多,车速提不起来。 柳田有志早就租了一辆自行车,一路跟踪,远远的缀在目标的身后。 柳田有志的跟踪技术很好,和目标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放的足够远,却又能保证目标的身影不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就穿过几条街区,一路来到临城站办公楼附近,看着轿车径直开进了大院之中,柳田有志只好让车夫找个偏僻的地方停下,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了一下公馆到临城站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这个距离,如果公馆里真的有事,临城站的支援力量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赶过去的。 但从侧面说明,张鑫华在公馆里布置了不少的警戒力量。 柳田有志不敢太接近临城站,只能是在外面等着。 像是这种调查工作,实际上都是非常枯燥无趣的,调查人员要极大的耐心,在时间上确实很煎熬,好在柳田有志的耐心一向极好。 他做事虽然胆大,但是心更细,在这一点上甚至要强过稻叶昌生。 只不过他作为稻叶昌生的下级,人微言轻,在很多时候无法劝阻稻叶昌生停止冒险行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柳田有志期间换了三个监视位置,到了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临城站东边大街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还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发出的噪音。 这让正在街边的茶摊喝茶的柳田有志,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异常,他抬头看向街尾。 只见前面围了不少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也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恰好有个行人从那边迎面走了过来,柳田有志赶紧拦住他,好奇地问:“这位大哥,前面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行人一撇嘴,往自己的身后一指道:“你不知道?临城军事情报站又开始乱抓人了,这次抓了不少!” “抓人?抓什么人?” “说是跟昨天夜里发生的大爆炸有关系,昨晚临城站不是死了不少人嘛,听说是日本间谍干的。为此,临城军事情报站的长官大为光火,又是抓人,又是要杀人的!唉……” “他们还要杀人?案子都没有破,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这事儿我也说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听说他们上次抓了不少的日本间谍,还在官巷口杀了一批,这事在临城全市都传遍了。顾估计这次是报复泄愤!怎么,你不是临城人?也是,听你口音也不像……” 对方倒是十分健谈,一时间说起来没完。 柳田有志却是早就没有了听的心思,昨晚的大爆炸真的是同伴们干的? 这次爆炸太漂亮了,极大地打击了中国情报部门的嚣张气焰,是一次非常提气、非常成功的行动。 至于要杀人,多半是之前被捕的日本特工。 前几次被捕的人员众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特高课高层也意识到再也没有营救的可能了。 但是,有一点特高课始终是关注着的—— 被俘人员的表现,是否已经改变了立场,彻底地背叛了帝国? 关于被俘人员,之前稻叶昌生也曾经安排人打听他们的下落,可因为情报渠道十分的有限,具体的情况一直没有搞清楚,没想到今天让柳田有志好巧不巧地赶上了。 他急忙问道:“时间和地点你知道吗?” “晚上七点,还是在官巷口!” 中国情报部门竟然选择在晚上枪决日本特工,这绝对是个非常规的操作。 将时间放在白天,不是有更多的人来观刑,影响力更大吗? 说话的工夫,街尾的人群忽然向两侧分开,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轰鸣着开了过来,卡车上拉着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一旁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 柳田有志和其他的行人赶紧闪到一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个中年人回答:“还不是新抓的人!听说跟昨晚的爆炸案有关系。我刚才听到带队的长官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你看,嫌犯们的家属之前都拦着卡车不让过,这会不知道他们怎么被说服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卡车上的人们的身上,给他们披上了一层层金色的光晕。 柳田有志仰着头看去,似乎在努力地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心情矛盾!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中国特工们的这副模样,多半是有病乱投医,真正的凶手没有抓到,反倒是抓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这些人要么会被当做替罪羊,要么就是成了一个个被揩油的肥羊。 卡车驶入临城站的大院,喧闹声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些“嫌疑人”的家属们排成一排排站在了临城站的大门口不住地喊着“冤枉、放人”等之类的话。 其中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脸的哭诉,大致的意思是她的一个远房表亲就是昨晚入住了事发旅店,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仍然是被当作了被怀疑对象,临城站的这些人根本就是借机敲诈勒索。 柳田有志混在人群中,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支棱着耳朵收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信息。 总之,跟之前得到的结论差不多,临城站就是乱抓人。 临城站的警卫人员如临大敌,将大门紧闭,大门楼的楼顶上也有士兵携带武器,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一只只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下面汹涌的人潮。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个军官举着大喇叭站在了大门楼上。 “诸位,静一静,请安静一下!大家情绪不要激动!”军官的嗓门很大,借着大喇叭声音更是传出去很远,但即便如此,也很难盖过下面的喧闹声。 这应该是官方出来做工作了,柳田有志打算听一听。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在为自己的亲属担心!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的理解。但是,昨晚的旅店爆炸案中我们有数名兄弟丧生,还有十几个无关的市民惨死。相信,你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去现场看过了。” “即使没看过的,也大概听说了。这都是日本间谍搞出来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在临城制造混乱,制造恐慌。” “这些家伙丧心病狂,根本不管普通市民的死活,滥杀无辜!” “你们的亲属只是被带回临城站接受调查,一旦证明他们跟爆炸案没有任何关系,很快就会被释放。” “大家不要着急,这个案子非同寻常,我们的调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我们长官说过了,最快到明天早晨,晚的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希望大家都耐心点!天不早了,大家赶紧散了吧,回家吧……” 下面的人都在气头上,当然不会被军官这一番说辞就打发了。 “凭什么抓人?” “既然是日本人干的,为什么不去抓日本人?” “你们抓不到日本人,只会拿自己人开刀,算什么本事!” “对,他们就是想找替罪羊!” 一时间,群情激奋。 那军官俯视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声道:“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亲属受苦,现在最好安静一些!”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下面的人们尽管还是在大声喧哗,但底气都少了许多,一些人知道跟临城站这样的强势部门,根本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只能暂时先回家等消息。 这边的人群尚未全散开,临城站的大门便打开了,柳田有志看到张鑫华的轿车开了出来。 几个胆子稍大一些的市民上前企图阻拦,但很快就被张鑫华的手下喝退了。 他们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如何是这些持有武器的特务们的对手? 柳田有志赶紧骑上自行车跟上,他刚刚离开人群,便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大喊。 “市民们,日本人制造了旅店的惨案,我们不能善罢甘休,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为此,我们准备在官巷口再处决几名日本间谍,大家若是有空闲,可以过去看看!”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柳田有志听在耳朵里。 他来不及回头细看,一路随混在人群当中,跟着张鑫华的轿车前行。 渐渐地,他发现轿车行驶的方向就是官巷口方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果然来到了官巷口。 自从上次在这里处决了数名日本间谍,官巷口的名声大振。 虽然没有像之前广播、报刊广而告之,但这时候的官巷口空地上也是挤满了人。 柳田有志推着自行车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垫着脚往里面看。 只见空地的前方停着三辆军用卡车,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戒,还有手拿警棍的大队警察巡逻,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柳田有志看到张鑫华在跟一个黑脸的男子说着什么,因为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孔,但猜测那个人应该是这次行刑的指挥官。 很快他就从身边市民们的议论中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此人正是他和稻叶昌生的头号敌人王韦忠! 士兵开始从军车上解下人犯,推推搡搡的驱赶到一旁集中看管。 柳田有志将自行车锁好,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犯。 这些人年轻的也就是二十多岁,年纪大一些的四十出头,大多都是破衣烂衫,面容憔悴苍白,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甚至有几个走路都困难,是被同伴搀扶着才到了目的地。 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绑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名字,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两个走的稍慢的,被中国士兵一枪托打在后背上,登时向前扑倒,脸被摔得血肉模糊。看书溂 柳田有志越看越是心惊,因为他依稀看到了几个木牌上的字,分明就是他作为熟悉的日本人的名字。 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这副情形给与他心理上的震撼还是相当大的。 “啊……呜……” 一声惨叫传来,他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彻底无法行动的人被士兵像是扔麻袋一样,直接从卡车上扔了下来。 柳田有志的眼眶有些发热,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些人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经过残酷的严刑拷打,他们的意志非常的坚强,所以遭受的刑讯也是最重的。 他们没有屈服,熬过敌人一轮又一轮的酷刑,誓死保守帝国的秘密。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暗来临。 官巷口周围的路灯原本不多,但为了行刑效果,士兵们特意假设了四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将行刑的中心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这下,柳田有志看得比原来更加清楚了。 只不过他并不认识这些被中国特工俘虏的同伴,他猜测应该是“轻舟”小组和三浦和一的人。 粗略地数了数,竟然有十几个。 这时,那个被人从车上扔下来的人犯也被拖到了行刑的场地。 他形容枯槁,闭着眼睛,微张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已经枯干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两名士兵将他从地上粗暴地拎起来,绑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十字架上,又捡起地上的木牌插在了他的后背上。 当柳田有志看到木牌上的名字时,几乎叫出身来。 此人他是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当年在特工训练班的时候,两人曾经在一起学习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这名叫作川口清健的同窗曾经给与了他相当多的帮助。 后来,训练班毕业之后,同学们天各一方。 因为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所以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碍于纪律的原因,之后的这些年,柳田有志也一直不能打听同伴们的去向。 这两年,他陆陆续续地听说数个昔日的同窗已经杀身成仁了,心中也是无限感伤。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和川口清健再次重逢,竟然是诀别。 在之前,“轻舟”小组和三浦和一手下们大多被捕,因为没有情报来源,他们在里面的情况无从知晓,特高课内部也出现了许多猜测。 有人说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贪生怕死,在中国人的严刑拷打之下,背叛了帝国,成为了可耻的叛徒,靠着出卖自己的同伴获取新主子的赏识,宛如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也有人说,他们很多人都杀身成仁,在严刑拷打之下,受刑不过,已经惨死在狱中。 但是,柳田有志更加相信后者,他相信帝国的勇士即使面对死亡也是不会低头的。 这不,眼前的川口清健就是如此。 川口清健并没有屈服于敌人,而是坚贞不屈,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柳田有志的眼眶湿润了,尽管他知道人群当中就有中国特工在寻找可疑的目标,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挤了挤。 川口清健是自己昔日的同窗,总要送上最后一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知悉姓名 某一个瞬间,不远处一盏探照灯忽然歪了一下,灯光骤然照在了柳田有志所在的区域,和其他的市民们一样,他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而几乎与此同时,川口清健却是恰好睁开了眼睛,目光刚好落在了柳田有志的身上。 探照灯很快被调整到了正常的角度,柳田有志缓缓放下手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在睁眼的一刹那,顿觉心头一颤,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同窗正在看过来。 他立即明白过来,到底是曾经在一起学习生活了半年多的同窗,就是刚才被探照灯照过的那一瞬间,让川口清健认出了自己。 柳田有志也是看向柳田有志,两个人目光对视,柳田有志不由地握紧了双拳。 对面的川口清健迅速偏过头去,目光和柳田有志不再有交集。 但是,柳田有志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带着几许的笑意。 柳田有志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就是做也是徒劳。 现在要做的,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记住这里所有即将被处决的同伴的姓名,并及时向稻叶昌生和总部汇报。 这次他终于数清了,一共是十六个人。 总部有临城“轻舟”小组和三浦和一调查小组所有特工的名单,用失踪的数目减去这两次被处决牺牲的特工数目,就是仍然被临城站控制的特工数目。 而已经叛变投敌,转而为中国人工作的特工,就在剩下的人里。 所有的俘虏都被带到了行刑区域,负责行刑的士兵也在检查各自的武器。 一种死亡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柳田有志目光所及之处,却见这些被俘的日本特工们神色各异。 有的像是一尊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有的则是对着中国特工想破口大骂,奈何嘴巴都被用破布团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有两个日本特工企图冲向行刑的士兵,却被中国士兵用枪托狠狠地打倒在地上,随即又是一顿猛踢猛踹,打得他们在地上不断地打滚儿。 这个时候,王韦忠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铁皮大喇叭。 柳田有志是见过王韦忠的照片的。 自从调查任务从事情转为个人目标之后,王韦忠便成为了探针小组幸存人员所关注的第一目标。 稻叶昌生也是将其作为在临城的头号对手,对他的资料收集的要更加详细,因此柳田有志了解不少。 王韦忠手里拎着大喇叭,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日本间谍,完全是临时动议,不过目前为止,看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他清清嗓子:“诸位,今晚即将处决的这十六个人犯,都是曾经潜伏在临城的日本间谍,他们假冒中国人窃取了大量的机密情报,给国家和军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被捕之后,这些人却是冥顽不灵,拒不交代任何问题。所以,我们决定将其立即处决,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市民们纷纷拍手叫好。 这次处决日本间谍,距离上一批也才没几天。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日本间谍被处决,众人的情绪很是高涨。 “杀,这些小日本子就是该杀!” “杀得好,杀得好!” “以后见一个日本间谍,杀一个!” “兄弟们,大家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边人,没准就能发现日本间谍,到时候向长官那里举报,还有奖励是不是?” 王韦忠接过话头:“没错,这位老哥说的很对!希望大家都能瞪大眼睛、拉长耳朵,把藏在身边的日本间谍找出来。在此,我代表临城站承诺,每成功举报一个日本间谍,奖励一百块法币!” 众人又是纷纷叫好,一百块几乎相当于普通职员数个月的收入,这种利己利国的事情当然好了。 柳田有志紧咬着牙关,脸色早就变得铁青了,大日本帝国的优秀特工们,此时就像是猪猡一般被人明码标价,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生气归生气,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 此时,张鑫华就站在行刑的士兵身后不远处,似乎正在跟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看他们两个谈笑风生,神情轻松,甚至脸上还有一些看戏的期待。 对于中国特工来说,刑场上更像是他们的庆功会。 但对于柳田有志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准备完毕了,柳田有志发现王韦忠在不停地看着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心中疑惑,张鑫华本来已经从临城站调走了,为何还要赶过来观刑,难道和一会儿要来的人有关? 如果这种猜测没错,一定是个大人物。 柳田有志收回目光,看向川口清健。 自己这位昔日的同窗,耷拉着脑袋,身体虚弱的已经剩下少半条命了。 行刑一直未能开始,也引起了市民们的议论。 王韦忠并未派警察重申秩序。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从远处又驶来一辆轿车,沿着早就清理出来的通道一路开到了空地的中间才停下来。 一名便衣特工率先打开车门下车。 与此同时,有三名特工走过来,将右后车门围得严严实实。 柳田有志视线受阻,只看到一个穿着长衫礼帽打扮,戴口罩和黑色墨镜的男人从轿车里钻出来,随后被带到了王韦忠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直都是侧面对着柳田有志,加上面部被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相貌。 直觉告诉柳田有志,这个男人才是今天行刑的主角。 只是此人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竟然是一瘸一拐的。 柳田有志看着那个男人到了王韦忠的面前,又是低头又是哈腰的,更像是他们日本人的做派,心中不禁更加的疑惑。 “熊田君,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就把你请到这里来,真是太失礼了。”王韦忠说话很客气。 “您言重了!能够为贵站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鄙人的荣幸,荣幸之至,荣幸之至!”男人又是深深鞠躬。 王韦忠点点头,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观刑的市民,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这里面极有可能有你的同伴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甚至已经盯上你了,你害不害怕?” 男人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他知道,自从叛变投敌的那一刻,自己的名字就会出现在了特高课的名单上,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死亡随时都有可能来临。 看着男人惶恐不安的模样,王韦忠一脸严肃:“这次让你来,也是让那些负隅顽抗的人好好看看,只有跟我们合作才有生路!” 男人身子一颤,旋即捂着脸慢慢朝周围看去,那些市民们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好像在猜测他的身份,吓得他急忙将头扭回去。 王韦忠哈哈一笑:“请你放心,我们做了最严密的警戒保卫措施,若是真有人胆敢对你不利,定然叫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男人闻言重重顿首:“多谢王组长关照,鄙人实在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组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即使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柳田有志也看出是男人在王韦忠面前表忠心。 于是,这男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前期被临城站逮捕的日本特工,而且还是相当有地位的一位! 该死的叛徒! 柳田有志咬着牙,他真想掏出手枪,一枪就解决了和这个可耻的叛徒。 然而,这只能是想想,因为任务的需要,他不能携带任何的武器。 被王韦忠特意请来的这个人,正是锦森印刷厂的经理,化名为侯亮的日本特工熊田秀男。 熊田秀男也是扯出“轻舟”小组的关键人物,在方如今的酷刑之下,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开口交待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熊田秀男在五分钟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牢房里突然提出来,直到到了官巷口,他这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刑场,而将被处决的人当中,有两个是他的昔日同伴。 熊田秀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当他再想想之前受刑的一幕时,身体忍不住地打开了哆嗦,最终不得不向王韦忠表忠心。 他的理解,中国人是给自己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自己以后不敢心生二意,死心塌地地为他们效力。 当然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完全有可能暴露在特高课锄奸人员的视线之中。 自己成了临城站布置的鱼饵,作用就是引其他的日本特工上钩。 这么一想,不禁心中惨然。 “熊田君,熊田君……” 王韦忠的呼喊将熊田秀男从无尽的懊悔中拉回到了现实中。 “熊田君,你放心,这里的人是看不到你的真容的。今天叫你来,是希望你好好地劝一劝昔日的同伴,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我希望他们也能像熊田君一样,能够有所醒悟!” 听到王韦忠的话,熊田秀男脸色一变,让自己劝降这伙即将赴死的人,岂不是难为他? 临城站的酷刑一点也不比特高课的差,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这些人但凡要是有软骨头的,也不会熬到这最后一步。 他实在是头痛无比,可嘴里却是马上回答道:“是,多谢王组长的器重。我一定竭尽全力,争取能够说动他们几个,让他们跟您合作!” “很好!你的态度令我非常的满意!”熊田秀男的态度的确是大大出乎王韦忠的预料。 熊田秀男之所以能过出现在刑场,还是方如今亲自选定的。 因为时间原因,方如今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得太细。 现在看来,方如今识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熊田秀男奴颜婢膝的模样,简直令人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熊田君,这是你为我们所做的第一份工作。你放心,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关于你今后的工作,我已经有了新的安排,我们临城站计划成立一个反谍训练小组,专门教授新加入人员反谍方面的技能,由你任教官。” “你具体的任务就是,将之前在特高课学到的知识和技能,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你的学员!你应该很清楚,只有你的工作做的更加出色,你在我们这里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说是教官,其实还不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熊田秀男当真是哑巴吃黄连。 不过,总算没让他去一线。 现在自己就是寄人篱下的一条狗,只求残喘苟活,过一天算一天。 他急忙应声附和,一时丑态百出。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不远处的那些即将被处决的日本间谍也都听到了。 看到熊田秀男如此的奴颜婢膝,他们气得肺都要炸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叛徒,情报网络才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骂又骂不出声音,一个脾气火爆的日本特工干脆便要挣脱士兵的看守,向着叛徒猛扑过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冲动,换来的是一阵猛烈的毒打。 人犯的头部直接被枪托打中,人直接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不知道是死是活。 柳田有志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肉里。 他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虽然不知道叛徒的具体身份,可他将此人的体貌特征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之中。 过不多时,熊田秀男在便衣特工的保护下,开始挨个给其他的日本间谍做工作。 跟预料的结果一样,这些日本间谍死意已决。 一个日本间谍在挣扎过程当中,嘴里的破布团竟然掉了出来,憋了很久的咒骂声终于从嘴里一股脑地骂了出来。 尽管看到熊田秀男急忙拾起破布团塞住那人的嘴巴,但柳田有志还是从日本间谍口中断断续续的日语骂声中,知道了熊田秀男这个叛徒的姓名。 第三百五十章 又有收获 熊田秀男是最早在一号码头就被中国特工盯上的,至于他被捕之后是何时叛变的,柳田有志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十分肯定,熊田秀男没有撑多久,就背叛了帝国和住址,转而投靠了新主子。 与此同时,柳田有志还听到日本特工们也在骂另一个人—— 伊藤广志! 熊田秀男的叛变已经现场得到了证实,但关于伊藤广志的立场问题,还是存在许多的疑问的。 至少,柳田有志并没有轻易地相信。 当着众人的面暴露了身份的熊田秀男,此时早就已经两脚发软,被两个便衣特工搀扶着继续做其他的日本间谍的工作。 这次士兵们对日本间谍加强了管控,倒是没有出现方才的意外。 最后,熊田秀男走到了川口清健的面前,这里也是距离柳田有志最近的地方。 柳田有志看到川口清健口中的破布团掉落在地,大概是中国士兵觉得这个人早就已经半死不活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并未拾起来给他重新堵上嘴巴。 柳田有志稍一思索,又冒险向前挤了挤。 当熊田秀男走近川口清健的时候,川口清健竟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即使自己游说的目标已经奄奄一息了,但熊田秀男仍不敢与他对视,而是急忙低头垂着眼睑。 “川口君,我……”熊田秀男涨红着脸。 “好了……你……不用说了!” 还没有等熊田秀男说完,就被川口清健打断了。 尽管川口清健身体非常虚弱,但面对叛徒还是强打精神,用有气无力地声音道:“中国有句老话叫作人在做……天在看……你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我们这些人……这些人……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熊田秀男满面羞愧,却是无力反驳。 他在本土已经没有了家人,虽说是没有了顾虑,但终究面子上难堪的很。 “呸!” 川口清健的口水最终没有能够吐到熊田羞赧的脸上,只是顺着自己的下巴缓缓流下来。 这时,王韦忠快步走了过来。 柳田有志急忙将头低下,这是他距离王韦忠最近的一,甚至能够看清楚这位中国特工脸上的胡茬。 “熊田君,这个川口是这批人里面最为冥顽不灵的,你得好好劝劝他才是。如果肯配合的话,这条命还有救!” 熊田秀男顿时头大如斗。 王韦忠说完,看也不看他,就转身离开了。 熊田秀男嘴唇嗫喏了片刻,终究还是用日语小声地道:“川口君,都到了这一步,你又是何苦呢?” 川口清健望着熊田秀男,嘴角微微抽搐,挣扎道:“我和你不同,我还有家人……他们还得继续活着,我得为他们考虑……不能,……不能……” 微微喘口气,又接着道:“即使……即使不考虑家人……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投靠中国人!你……你是帝国的耻辱……败类……” 他越说越激动,一口血沫子从口中喷射而出,人也是几乎昏厥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熊田秀男走也不是,继续劝阻也不是,场面尴尬至极。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川口清健才缓了过来,费力地吐掉口中的血沫,咧开嘴笑了笑。 这诡异的笑容让熊田羞赧感到脊背发凉。 川口清健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小到熊田秀男需要小心翼翼地将将耳朵贴过去凑近了才能听清。 柳田有志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在能够清晰地看到川口清健的口型。 唇读术也是特工技能之一,柳田有志通过川口清健嘴唇的蠕动,将他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我知道,你也是被迫屈服于中国人的……是被伊藤陷害了。我们这些人……这些人能有……今天都是拜此人所赐……你自己选的路,我管不着,也没法管了。但是,伊藤这个罪魁祸绝对不能放过,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一定要……一定要……” 忽然,川口清健脸色死灰,瞪着双眼,“一定要……报仇……报仇……”话未说完,气绝身亡。 熊田秀男吓得蹬蹬连退几步,这才站住了身形。 拥挤的人群中,恰好听到他们之间对话的柳田有志,心里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时,有便衣特工向王韦忠请示,王韦忠看了看时间,又将面图土灰色的熊田秀男叫了过去,说了些什么。 总之,柳田有志看到王韦忠的脸上带着怒气,似乎是因为熊田秀男工作毫无进展而生气。 王韦忠挥挥手,熊田秀男灰溜溜地站到了一旁,他将头埋得极低,不敢看眼前的这一幕。 偏偏那些即将被处决的日本间谍们,目光齐刷刷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熊田秀男似乎是有预感一般,微微偏过头,恰好和其中几个日本间谍的目光相撞。 仅仅是这么一看,熊田秀男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急忙转过头,眼睛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王韦忠对着一名便衣特工点头示意,只见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空地的中央,那名便衣特工高声宣布了宣布了枪决的告示,并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十五名日本间谍被士兵重重地踹到在地,随后他们的后脑勺之后便多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以致与这些人身体虚弱无力,手脚也被束缚,即便想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连之前那个企图攻击熊田秀男、被打晕的日本间谍也没有例外,被两名士兵架起来,拖到了刑场正中,像是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一个士兵踩着他的后背,将枪口顶在他的后脑上。 只有川口清健已经死了,倒是省掉了一粒子弹。 随着王韦忠一声令下,爆豆一般的枪声骤然响起,日本间谍的后脑勺就像是被打爆的西瓜一样,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 他们的身体颓然栽倒在地,有些还没有死透,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随着大小便的失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骚臭味。 即便是见惯了场面的市民们,也是被这一幕吓得够呛,有人高声惊呼起来,有人发出一阵阵的干呕,有人被吓得大声哭泣,声音嘈乱不绝于耳。 但更多的则是叫好声和掌声。 “杀得好!” “为枉死的中国老百姓报仇!干得好!” “这样的日本间谍,咱们就得来一个,杀一个!” “对,杀得他们吓破了胆子,看以后还敢不敢来咱们中国的地界上搞事情!” 人群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 柳田有志的胸膛之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股热血被火烧得沸腾了,冒着泡翻腾着上涌。 巨大的喧闹声明明充斥着耳膜,自己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已经将掌心掐出了紫色的血痕,几乎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愤。 眼睁睁地看着川口清健等十六个同伴惨死在面前,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柳田有志心中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搭。 柳田有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一个激灵的同时,急转身见后看去,却发现是这只手的主人是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面沉似水,低声道:“跟我走!” 柳田有志迅速跟他退出了人群,就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口。 柳田有志意识到自己在执行调查任务时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忙道:“组长,我……” “张鑫华还在现场,但是你不该如此的!”稻叶昌生的语气严厉,“要知道,人群当中一定会有便衣特工,再这么下去,不用等他们寻找,你自己就已经暴露了。” “是,都是我的错!”柳田有志轻微地点点头,他的确是没有控制住址的情绪,此时羞愧地不敢跟稻叶昌生对视。 “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当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当前的调查任务,不要让先生失望。” 稻叶昌生想的很明白,这些同伴迟早都是死,这是事实,必须要接受,必须要将悲愤化为动力,这才是一个合格特工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被稻叶昌生当头棒喝,柳田有志已经清醒了不少,急忙道:“组长,我明白了!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 在戴雷平的分析研判下,旅店爆炸的一案大概有了眉目。 证据表明,石渡庆行提前在206房间安置了定时炸弹,其目的就是炸死背叛了特高课和他本人的伊藤广志。 按照戴雷平的推测,定时炸弹是设置在了一面承重墙上,爆炸当量惊人,应该是石渡庆行有意为之。 这样的操作,即便炸不死屋里的人,也能将他们活埋了。 石渡庆行的心够狠,面对昔日的老友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爆炸不止发生了一次,根据戴雷平的分析,这两次爆炸所用的炸药不同。 第一次,也就是以206房间为中心的爆炸,爆炸的强度更大。 而第二次的爆炸,初步推测为自制的土炸药。 但由于旅店已经遭受了一次爆炸,半边的建筑主体结构遭到了破坏,所以第二次的爆炸造成的伤害还是相当大的。 经过进一步的调查,发现在入住的客人当中有两个倒卖古董的商人。 土炸药爆炸最为强烈的地方,恰恰就是这两个客人的房间。 方如今推测,这两个人名义顶着古董商的身份,实际很有可能则是盗墓贼。 能够入住这种级别的旅店的,一定也不是一般的盗墓贼。 事后的废墟清理工作,也确实证实了他的推测。 从一堵被炸塌的砖墙下发现了一个破了几个小洞的小皮箱,里面装着十二根小黄鱼和将近两万块的法币,还有一些陶片和瓷片。 这笔财物并没有被胡德胜的人发现,而是便宜了方如今。 既然行动组加入了爆炸案的调查中,方如今也不打算将这笔财物交给胡德胜,直接将大头给了吴剑光和站长。 他自己则是留下了四根小黄鱼和五千块法币。 戴雷平在这次爆炸案中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直接奖赏给了戴雷平两百元法币。 当然了,这些事情都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否则要是被胡德胜知道了之后,非得吵翻天不可。 爆炸现场的尸体和尸块都被清理出来了,即便肢体完整的也是血肉模糊,无法通过面部确认身份,很难确定哪个是伊藤广志。 甚至,方如今都不确定伊藤广志是不是被炸死了。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伊藤广志是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临城宗文中学校园内,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老师正在给同学们上课。 这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李正源,眉目慈和,举止从容,皮肤虽然晒得微黑,和校园里的那些老师们完全不同,但却有一股让人情不自禁感觉亲近的力量。 李正源的身上总是穿着一件灰色长衫,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 他上课的时候从来不带任何的教案,只带一个小半个暖壶小的水杯,灌上满满一杯凉白开。 李正源的课非常生动,以至于最调皮的学生也在认真听讲。 同学们最喜欢听的是关于东三省沦陷,百姓们在日本人的奴役下苦不堪言,以至于更多的仁人志士奋起反抗,和日本人斗争的故事。 这些活灵活现的故事,往往能够激发出他们的爱国热情,以至于每次李老师的课,往往都会变成一场演讲课。 下课铃声响了,可同学们仍是不肯离开自己的座位,纷纷要求李老师接着讲下去。 “李老师!” “李老师!” “再讲一会儿!” “对,再讲一会儿!”看书喇 李正源面带微笑看着这帮学生,道:“再讲下去,你们的朱老师怕是要向我提意见喽!” 说完,开始收拾面前的粉笔和黑板擦,这是他的习惯,每次下课前都要将讲桌收拾的干干净净。 学生们的哀求声还在继续着,李正源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看向窗外。 远处的天空中,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金鱼风筝,正在把天空当作蔚蓝的大海,尽情地游来游去。 李正源见状不由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随后和同学们打着招呼走出了教室。 第三百五十一章 竟然是你 李正源刚刚走出教室,一身青色长衫的刘校长就迎了过来。 刘校长近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一见到李正源,就上前抓住了李正源的手,笑呵呵地道: “李老师,真是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孩子们都喜欢你的课,有好几个学生的家长都跟我私下说起过,要把孩子调入你授课的几个班级中,呵呵……这次可是让我捡到宝贝了。” “您言重了。我这水平,我自己还不知道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勉强应付应付还行,也就是哄着这些孩子们而已,您叫我讲一些真东西,那可就没有了。”李正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金鱼风筝仍然飘在空中。 “李老师,你就莫要谦虚了。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刚刚校董事会简短地开了一个会,决定缩短你的试用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宗文中学的一名正式教师了,薪水在原来咱们谈好的基础上,再给你增加两成,寒暑冰炭补贴额外增加一百块法币,你看怎么样?”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老师,刘校长可不想轻易放过,为此也是用丰厚的报酬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李正源呵呵一笑:“多谢刘校长,我何德何能,能够担得起您如此的器重?” 刘校长摆摆手,态度和蔼道:“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教学这块儿你你还得多多费心。这几年,咱宗文中学一直没有引进特别优秀的老师,你的到来总算是弥补了这个空白。各科的科目虽然不同,但学习都是相通的,你的经验还要多多传授给那些年轻的老师,可不要吝啬哦!” 刘校长从事教育行业四十多年了,开口闭口都是学生们和工作。 “一定,一定!”李正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连连点头,从现在开始,他在临城就算是有了一份正当、体面的职业,还有一份不错的薪水,这对于今后是非常有利的。 宗文学校的前身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清嘉庆年间的私塾,历史悠久,在临城很有名气。 在读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错,很多同学的父母非富即贵,在这里当老师,社会地位也比较高。 但是,他显然不想在这里听刘校长继续唠叨,便道:“校长,我家里还没有完全安顿好,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 “对,对,都怪我!我都忘记了,你在临城才刚刚落脚,什么都没有收拾停当呢。这样,我派几个年轻的老师去你家里帮忙,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跟他们讲!”刘校长是个热心肠。 “多谢您的好意。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李正源谢过了刘校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回到自己租住的宅子,李正源有些疲倦地坐到了沙发上,微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起身换了一身便装,走出了院子。 坐上黄包车,他在城里绕了一阵,在一座石桥旁下了车,又闲逛了一会儿,才在一个偏僻的公用电话亭附近停下脚步。 见左右没什么人,李正源钻进了电话亭,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铜板塞进了投币孔,拿起电话听筒,随即拨通了电话。 “什么事?”李正源的声音低沉的厉害,远不是刚才在课堂上那种抑扬顿挫,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外头赶脚的乡亲打听到了二舅的一些情况!人很有可能能找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 “好,老地方见,当面详谈!”李正源的情绪却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是在讲一件根本不相干的事情。 挂上电话,他又拨通了一个号码,用比较舒缓和恭敬的语调,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表弟吗?是我!二舅有消息了,等我见到他本人再跟家里说详细情况。你这会儿有什么话要捎给他吗?” “没有!” “好!先这样!” 挂掉电话,李正源看看左右,推门走出了电话亭。 日光下,他黝黑消瘦的脸看上去格外阴郁。 …… 临城市郊区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门窗紧闭,一个男人正坐在八仙桌前,对着镜子换药。 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几乎占据了半个脸,显得狰狞可怖。 此人正是以水产店老板的身份为掩护在临城开展谍报活动的石渡庆行。 在策划并实施了旅店的爆炸案之后,石渡庆行并没有立即离开临城市。 码头、车站等交通枢纽是中国特工重点布防的区域,贸然出逃反而会自投罗网。 本着灯下黑的想法,他继续留在了临城市。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 先是在旅店之中安放了足够当量的炸药,设定好了时间,便向伊藤广志发出了顾问先生约见的消息。 而伊藤广志急于洗清身上的嫌疑,则是将石原熏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丝毫没有对自己的老友产生过任何的怀疑,按照约定的时间欣然赴约。 伊藤广志当天穿了一声黑色的西装,这样才能与旅店的氛围相配。 石渡庆行原本以为只有一到两个中国特工会跟踪伊藤广志,岂料来了五六个人。 这些中国特工紧跟在伊藤广志身后进入了旅店。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甚至还有一些惊喜。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石渡庆行和伊藤广志之间了断个人恩怨的陪葬品。 当旅店内传出一声发闷的巨响时,石渡庆行就在不远处的一处民房顶上偷偷地观察着一切。 先是一团火光喷了出来,紧接着,哀号声便从旅店内次第传出,先跑出来的几个人满脸是血。 周围的行人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奔逃呼号,街面很快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混乱。 在爆炸刚刚发生不久,石渡庆行曾经试图进入爆炸现场,确认伊藤广志的死亡。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眼前的场面太过惨烈,他跟街上的行人一样,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进入旅店后,竟然又发生了爆炸。 虽然没有之前的爆炸惨烈,但他本人也被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脸上被一块碎玻璃碴儿划伤,留下了一个大口子,一道鲜血顺着脸淌下来。 他顾不上脸上的伤,在混乱的人群里穿梭,他要尽快找到伊藤广志。 穿过弥漫的烟尘,石渡庆行终于有了发现。 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房间的门槛上,脑袋都被炸没了半个,四肢也是残缺不全,身下一大片血――已经被彻底炸死了。 看上去,应该就是伊藤广志。 终于解决了这个可耻的叛徒,避免了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组织遭受更大的损失。看书溂 可是,石渡庆行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继续往前走,本想走到近前,将俯卧的尸体翻过来仔细验看,找出能够百分百确定身份的特征,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提醒他,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尸体的体型和伊藤广志非常像,石渡庆行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散落在一旁的领带,发现正是伊藤广志今晚戴的条纹领带。 身份确认无误! 警察可能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虽然石渡庆行能找到在场的理由,比如进去救人之类的,但他现在没有心力和这些警察周旋。 而且,这次将这么多的中国特工都卷了进去,绝对会在临城掀起轩然大波。 临城站的特工很快就会赶来,这些精明的家伙绝对不会将这次爆炸当作是一个偶然事件,更加不会把在场的人员当作无关人员。 虽然自己已经知道了伊藤广志投靠中国人的事情,但其他的同伴和组织还不知情,必须要马上告诉他们。 在警察赶到现场之后,石渡庆行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旅店。 这两天,石渡庆行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脸上的伤口太过明显,在公众场合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入住之初,他尽量地多采购一些食物,尽量地减少外出的时间。 但是,天气炎热,食物都放不住,只好就近寻了一个小饭铺订餐。 石渡庆行用蘸了消毒酒精的棉签在伤口上轻轻涂抹,尽管极力地忍着疼痛,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抽搐。 伤口只是做了简单的缝合,但现在还在往外渗血,以后破相是难免的了。 这些都是拜伊藤广志所赐! 换完了药,石渡庆行对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常年的水产行老板生活令他看上去粗手粗脚。尤其是这几天,他的动作尤其不灵便——就在前天,他的痛风毛病发作了,连续两晚半夜睡觉被痛醒。 他平时就喜欢吃海鲜,干的又是水厂行当,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来二去的,这痛风病就愈发地严重了。 石渡庆行看着带血的纱布,心想:“一个伤口换来一个叛徒的一条命,也值了。挖出伊藤广志这个内鬼,对临城情报网络而言,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相信总部也会看到自己的努力。立功晋升的几率相当大,但是在临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想想要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石渡庆行十分不舍。 在临城经营水产行,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就这么决然离去,实在是放不下。 希望总部能够派自己去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地方,石渡庆行还是原来的老想法,最好能够继续做生意。 正琢磨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石渡庆行赶紧站起身来,将手伸向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南部式手枪。 “先生,是我,饭铺的伙计!” 石渡庆听出是饭铺的小伙计,一日三餐定都是由这个小伙计送上门,他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握枪的手。 一般情况下,伙计将食盒放在门口通知他,便即行离开。 “知道了,放在那里吧,我马上就去取!” “好嘞,这顿有红烧狮子头,您得趁热吃。” 伙计的声音渐行渐远。 石渡庆行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院子中,并未贸然开门,而是将耳朵贴在大门内侧静静听了一会儿。 大约过了一分钟,在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这才开门去取食盒。 一开门,饭菜香味便钻入了鼻孔,石渡庆行确实饿了,今天的饭菜应该很对自己的胃口。 他拎起食盒,朝着巷子左右看了看,迅速转身进门,再将门关好。 回到屋里,石渡庆行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上面的盖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去夹红烧狮子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一笑,牵动了伤口,让石渡庆行很痛苦,笑容渐渐地收敛。 当筷子即将接触到狮子头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 桌子上有一道寸许的光,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下清晰可见。 石渡庆行身子立即绷直了,余光瞟向了后窗,那里有一道缝隙。 虽然是后窗,但却是朝阳的,桌子上的光就是从后窗的缝隙投进来的。 “你的观察很仔细,多年前学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忘光!”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听着令人头皮发麻,“还有,你这里的伙食不错,跟以往一样,你很会照顾自己,很懂得生活,难怪你一直都是以生意人的身份作为掩护,这个职业的确十分适合你。” 石渡庆行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想着也许还能搏一搏。 “你最好别动,否则我手里的家伙可能会不听使唤!”身后男人的话忽然变得温和起来,“我了解你的出枪速度,虽然很快,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会快过我!” “是你?”石渡庆行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得狰狞起来,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中也渗出了血水,挂在他的脸颊上,更加让他的表情显得恐怖。 “怎么就不能是我?”身后的男人笑呵呵地说,“是不是很意外?” 阴森鬼厉的笑声令人遍体生寒。 第三百五十二章 极力辩解 身后的笑声,让石渡庆行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顿了顿,只听男人继续说道:“老实说,我也很意外!我多年的好友竟然想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我提前有所警觉,此刻早就在那次爆炸中被炸的粉身碎骨!” 石渡庆行身后的男人正是伊藤广志,他语气中透着几股悲凉。 “不要抱任何的侥幸,你知道我的身手怎么样!”伊藤广志继续说,“将双手举起来,抱在头上!” 石渡庆行自知在伊藤广志面前没有任何的胜算,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别在腰间的枪很快就被伊藤广志下了。 在伊藤广志的要求下,石渡庆行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伊藤广志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脚上只穿着一双半旧的草鞋,完全就是一副叫花子打扮。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声音,即使走个面对面也未必能够认出来。 “坐下吧!双手平伸放在桌子上,不要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伊藤广志枪口微微点着石渡庆行。 石渡庆行乖乖照做。 伊藤广志将枪交到左手,从食盒里又拿起一双筷子,夹起狮子头便塞进了口中大嚼起来,汁水顺着嘴角流出来,也顾不上擦。 “味道不错,当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在外面吃饭我都是跟着你,因为只有跟着你,才能吃到更加美味的饭菜!”伊藤广志一边吃,一边聊着家常。 “我……你……”石渡庆行张口欲言。 不管如何,必须要先稳住伊藤广志。 “不急!”伊藤广志手中的枪口又点了点,再次夹起一个狮子头,口中含糊不清地说,“先等我把这顿饭吃饭完,有什么话一会儿咱们再慢慢说。” 伊藤广志风卷残云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这两天他只能是扮成叫花子,食不果腹,肚子里早就没有了油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垫吧垫吧。 吃完之后,他抹了一把嘴,笑着道:“味道不错!” 石渡庆行也是挤出一丝笑容,欲言又止。 伊藤广志的笑脸瞬间凝固了:“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下这样的死手?你心里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啊,为什么这样?” 石渡庆行张张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伊藤广志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什么也没说。 石渡庆行道:“是你出卖了‘轻舟’小组,你跟我说你上次来的时候摆脱了中国特工的跟踪,你是在骗我!你早就投靠了中国人,靠着出卖自己的同伴获得新主子的欢心,是不是?” 既然已经说开了,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伊藤广志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你我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好兄弟,但是在大义面前,我还是分得清的。除掉你,临城的情报网络就安全了,也算是给那些被中国人杀害的同伴们一个交待。” 站在他的角度,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伊藤广志是特高课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伊藤广志听了这一番之后,心中却是涌起了无尽的悲凉。 自从上次来临城之后,他就被三浦和一怀疑,这次又被自己的最好的朋友怀疑,而且还设计了一场死局,企图令他粉身碎骨。 “石渡君,你真的相信我会背叛帝国和特高课吗?” 伊藤广志忽然问。 “上次的接头任务极其凶险,就差一步我就被中国特工抓住了。”伊藤广志絮絮叨叨地说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如果三浦和一步相信我也就罢了,但你是我多年的好友,应该对我有足够的了解,你知道我对帝国的忠诚,我怎么可能会叛变帝国和特高课呢?” 石渡庆行双手搭在八仙桌上,怔怔地看着他。 “既然你不信我说的,那证明我投靠中国人的证据呢?”伊藤广志艰难地问。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伤感,连手枪也放到了桌子上。 石渡庆行道:“证据?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就被你蒙蔽了。那日你在……”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 两人相互对视,心里一惊,伊藤广志迅速起身抓起手枪走到了门口。 现行形势下的潜伏工作,简直就是草木皆兵。 石渡庆行怒道:“是你带来的人?你现在还怎么狡辩?” 伊藤广志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低声道:“对付你,根本不用再带人来,我一个对付你足够了!总之,我没有背叛帝国。时间来不及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他转身刚要走,石渡庆行忽然暴起,伸手从桌子下摸出了一把尖刀。 冒着寒光的尖刀从空中闪过,伊藤广志一躲,一脚把一把太师椅踢向了石渡庆行。 太师椅狠狠地撞在了石渡庆行的膝盖上,他闷哼了一声,刀尖扎歪了。 伊藤广志一把拔出别在小腿上的匕首,顶住了石渡庆行的颈动脉。 “你现在竟然还要杀我?”伊藤广志死地拽着石渡庆行的握刀的手腕,“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石渡庆行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啷当”一声,尖刀掉在了地上。 “我一定会证明我是清白的!”伊藤广志说完,转身走出了门。 石渡庆行也不敢在这里继续停留,简单收拾一下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座宅子。 他注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起疑。 就像是刚刚伊藤广志说的那样,对付自己根本需要假以人手。 而且,自己这个目标太小了,中国人的最终目标是石原先生。在没有抓到石原熏之前,中国人是不会轻易动自己的。 伊藤广志果然神通广大,自己都已经躲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还是能够被他找到,说明临城已经不安全了。 离开,必须要马上离开。 …… 远在上海的特高课总部大楼,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中,墙角的天花板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发霉的气息。 三浦和一蜷缩在草垫子上,怔怔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双眼失神。 自从从临城返回上海特高课总部之后,他便被关进了这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 这几日,除了自己当初的副手长谷川泰三来见过他一次之外,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外人。 松井直辉甚至没让他写任何的说明材料,就这么一直晾着他。 这场赌局,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悬崖绝壁,他都得走下去。 不多时,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三浦和一扶着湿滑的墙壁站起来,没有等他踉跄地走到门口,门便被打开了。 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不由分说架起他就往外走。 三浦和一知道,他们终于要对自己动刑了。 一个小时之后,三浦和一浑身血肉模糊、遍体鳞伤,昏迷的他一地被一盆凉水浇醒,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用复杂的眼光看着长谷川泰三。 刑讯室此时已经没有了旁人,长谷川泰三蹲下身来低声道:“组长,很抱歉,我只能这么做。松井课长说,只要我能拿下你的口供,就可以顶你的位置!” 长谷川泰三也算是开诚布公了,三浦和一了解自己这位副手,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当副手没太大问题,但一把手就难说了。 长谷川泰三也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之间的私交不错,但是在面对巨大的诱惑,也是考验人性的时候。 如果长谷川泰三真的屈打成招,自己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三浦和一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声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怀疑我,松井课长为什么不直接审问我?” 长谷川泰三左右瞅了瞅,悄声回答:“听说有人给课长提供了你背叛特高课的证据!” 三浦和一问:“证据?谁提供的证据?” 长谷川泰三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我怎么会背叛帝国和特高呢?”三浦和一涨红了脸,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长谷川泰三叹口气,苦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这是事实。” 三浦和一注意地看着长谷川泰三,没有吱声。 长谷川泰三又向门外瞅了瞅,轻声说:“其实,我私下里听松井课长说起过,只要你能够如实交代,是怎么和中国人进行接触的,是怎么一点点的将临城情报网络的信息透露给他们的,课长答应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并且保证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对于背叛者,特高课的处置一向是非常严厉的,祸不及家人只是一句空话。 三浦和一听了,终于忍不住问长谷川泰三:“为什么你和课长都那么笃定是我出卖的秋田真宏等人,为什么……?” 长谷川泰三叹口气:“一句话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证据摆在课长面前的时候,他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大半天,长吁短叹了很长时间,显然也是不肯轻易相信你就是内鬼。” “但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信。组长,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执行能力很强,但是没有什么主见,课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也别难为我了,把你做的那些事都交待了,大家都过得去。你的家人,我会写信通知人妥善照顾的,请你放心!” 长谷川泰三作为下属,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三浦和一又说:“长谷川君,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见见松井课长,哪怕就见一面也行,我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长谷川泰三说:“松井课长早就有交待,在你没有交待问题之前,他是不会见你的。” 三浦和一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松井直辉不肯见自己,就是要让自己叛徒的身份做实了,如此这次翻身的机会就渺茫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聪明人,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地考虑一下。听我一句劝,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遭这份罪呢?” 三浦和一咬着牙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方如今对他的威胁不仅仅是留有他为临城站工作的证据,还知悉了他家乡家人的姓名和住址,他不能拿家人的性命当赌注。 长谷川泰三重重地叹了口气:“组长,既然你这么想,我只能继续得罪了!抱歉了!” 长谷川泰三说完,又拿起烧红的烙铁,再一次按在三浦和一另外一侧的胸前。 “啊——”三浦和一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长谷川泰三折腾了半天,三浦和一仍然是半个字没有交待。 这让长谷川泰三感觉很难做,其实他知道组长对他不薄,但碍于课长的威势,自己又不能不当这个恶人。 一脸郁闷的长谷川泰三离开了刑讯室,原本想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好好安静一下,想想办法,但屁股还没有坐稳,松井直辉的秘书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长谷川君,课长召见!” 松井直辉详细地询问了刑讯的情况,重点问了一些三浦和一的反应。 “长谷川君,你觉得三浦是不是在跟咱们演戏?”松井直辉开门见山问。 “这个……这个……”长谷川泰三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怎么说呢,他感觉像,又感觉不像! 他实在是拿不准。 松井直辉皱皱眉头,事实上,他也没指望着长谷川泰三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 三浦和一是个老特工,这样的刑讯强度对他来说,仍然在忍受范围之内。 要想让他开口,必须要加大审讯的强度了。 “长谷川君,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的话,我给你找几个帮手,怎么样?” 长谷川泰三的本职工作是情报工作,对审讯倒并不是非常精通,给他寻个帮手可以加快审讯速度。 “课长,我还想再试试。如果到了明晚之前,再拿不出口供,我再向您求助,您看可以吗?”现在就叫帮手,岂不是说自己无能。 “那好,我就再给你找个机会!” “多谢课长!” 长谷川泰三从松井办公室出来之后,眉头紧锁。 时间是争取到了,可是办法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坚持下去 长谷川泰三思来想去,决定给自己的上司上电刑。 电椅是偷偷地通过海运走私运进上海的,打点青帮花了不少的钱。 但是,由于特高课的一切情报工作都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电椅在刑讯室里利用率并不高,座垫、靠背和扶手上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浮土。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电刑的效果出奇的好。 只要人犯坐上去,基本上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开口。 另一种则是被送走。 电椅配备都是发生在三浦和一去了临城之后的事情,长谷川觉得有必要先给三浦和一知会一声。 他看着十分虚弱的三浦和一,道:“组长,我知道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这天下大大小小的刑罚,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猎。但这次的新鲜玩意儿,我保证你绝对没有体验过!” “不知道你说的新鲜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如果拿出来要是陈年的宿货,那还是不要徒惹人笑的为好!”三浦和一依然嘴硬。 “你看!我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说!”长谷川泰三笑笑,“你放心,保准是你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随后,三浦和一被人戴上头套,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他的手脚很快都被铐子锁上了,头套被摘掉,戴上了一个金属制成的头盔。 三浦和一摇着头,对长谷川泰三说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又学了新的招数!不就是电刑嘛,尽管来吧!” 长谷川泰三摇着头,用一种前辈怜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上司。 “组长,你一定是只听过,而没有真正体验过电刑的滋味!我保证,你只要尝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长谷川,你以为一个电刑就能让堂堂的帝国勇士屈服吗?哈哈哈……你错了!不过,说实话,这也不怪你,毕竟你的阅历太浅,还是嫩呐!” “说的也是,没您见多识广!”只见长谷川泰三一边笑着,一边开始摆弄电椅后面墙壁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 只见他把上面的几个旋钮扭来扭去,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然后笑着回头对三浦和一说道:“组长,不知道你之前刑讯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急于拿下刑讯对象?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次的刑讯确实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组长,实话跟你说吧,这电刑我也是头一次摆弄。没办法,上海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盘,我们也不能做的太过了,所以这电椅的使用频率非常的低,使用起来并不是特别的熟练。我都担心这么闷热潮湿的天气,长时间不用,电椅这么一直闲置着会坏掉。还好你体谅我们……” “长谷川,话怎么那么多?赶紧开始吧!”三浦和一并不想看他这副嘴脸。 见长谷川泰三不再说话,三浦和一继续道:“一会儿干完了,我再来指点你的手法,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行家!” “好的,那我就开始了啊!”只见长谷川泰三笑着,把手伸向了电闸。 刹那之间,就听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猛然在刑讯室里爆发了出来! 就在这一刹那,三浦和一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肌肉到骨头,从动脉大血管到毛细血管,从脑子里面的脑浆到胸腔里的心脏,每一丝血肉都在灼热的燃烧着! 血液像是被沸腾了似的,那种感觉,身体里面像是被硬生生地填充进了一团炽热的炭火一般。 这种烧灼的痛苦,简直是无处不在! 接着,胸腹之间的五脏六腑开始毫无规则的移位、挤压、揉搓…… 伴随着脑海中极度的眩晕,三浦和一就觉得自己恶心得像要死了一样。 他张开嘴想吐,这一吐得把五脏六腑全部都吐出来才甘心。 浑身上下都在极度的痛苦之中! 这时的三浦和一,猛然间想起了他在平时给别人上刑时的情形! 常规的刑罚,只是让受刑者身上的某一个部位产生剧痛。 但电刑确实大有不同,这种刑罚居然能让人全身上下每一处无时无刻都处在剧痛之中。 身体从内到外都在承受着这种烈焰烧灼一般的剧痛!看书喇 十秒钟后,长谷川泰三切断了电源。 他看着三浦和一还在挣扎痉挛的身体,摇着头笑了笑。 “组长,我早就跟你讲过,听说过和亲身体验过是两码事情,可是你偏偏不信,非要亲身体验一次。” 和高压电流所带来的那种痛苦不一样,低压电刑即使终止了电流,那种痛苦和难受的感觉消退下去的过程,也是极为缓慢的,因此受刑人会长期处于极度煎熬的状态中。 而此时此刻的三浦和一,就依然还在痛苦中拼命的挣扎着。 长谷川泰三看着自己曾经的上司身体不断地痉挛,神情不由地有些恍惚,这还是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极具威严、发号施令的组长吗? 这分明就是个可怜虫! “组长,你感觉怎么样?这个新鲜玩意儿……滋味不错吧?” “你……你……” 三浦和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瞪着青紫充血的眼睛,看向长谷川泰三。 他的目光里既有恐惧,还有无边的愤怒。 之前确实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这种滋味真不是人能够忍受的! “老实说,刚刚也就是才十秒钟是时间而已,电流也不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把时间延长,把电流加大!” 在长谷川泰三示意下,行刑人员将刑具从三浦和一身上解下来,又把一根根小拇指粗细的黑绳子拽了过来。 然后由长谷川泰三亲自动手,把这两根黑绳子顶端的夹子,夹在了三浦和一胸前的两点上。 感受到了金属夹子那一阵冰凉之后,三浦和一惊惧无比。 这里的神经太敏感了。 “放心,我会很轻的,不疼!”长谷川泰三安慰说。 随着开关打开,三浦和一再次跌入了无边的炼狱之中。 他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之余,脑海里反反复复此出现一个念头—— 在中国人那里没有受刑,反倒是栽到了自己人的手里,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这次电刑仍然持续了十秒。 三浦和一知道长谷川泰三是有所顾忌的,毕竟没有得到松井直辉的首肯之前,谁也不敢把他弄死! 三浦和一之所以能够挺住酷刑,除了担心直的家人被牵连之外,松井直辉对自己的态度是另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 可以说,没有这些,他根本就挺不过来。 长谷川泰三从三浦和一的胸前,摘下了两个夹子的其中一个,然后语气平淡的对他说道:“若是用烙铁烧灼一块受刑人的皮肤,虽然用不了多就能令人体无完肤,但也因此失去了一块块可以再次用刑的部位。而且,烙铁烫过之后,人很容易感染,治疗不及时的话,人很快就会死亡!” “但是电刑却不同,我用的电流不大,几乎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换句话说,我可以把电流再调小一点,一天电你24个小时,只好火候掌握的足够好,日复一日的连续跟你玩儿十天半个月的,你都不会因此而死。” 长谷川泰三并不是危言耸听,这么用刑的话,三浦和一知道自己就彻底地废了。 即使身体没太大的损伤,精神上也早就崩溃了。 长谷川泰三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夹子开始沿着三浦和一的胸膛,慢慢向下移动。 “刚才这一点点,只不过是烧饼上的芝麻而已,接下来才是正戏!” 就见长谷川泰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一松,那个夹子已经夹在了三浦和一的两腿之间! 三浦和一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随后,就见长谷川泰三慢慢的走向了开关。 当他的手再次放到那个开关上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三浦和一。 三浦和一全身上下都在惊恐的震颤着,眼神就跟看到了鬼一样。 “组长,说实话,我从来没看到过你这种表情!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恐惧的表情会出现在你的脸上!” 就见长谷川泰三的话语中带着感叹的语气,轻轻去摁电源开关。 “咣当!” 刑讯室的门忽然开了,长谷川泰三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恼火地看过去,却见来人是松井课长的警卫。 警卫匆匆走了过来,对长谷川泰三低声耳语了几句,长谷川泰三的神情越发地凝重了起来。 他对行刑人员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快步走出了刑讯室。 三浦和一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被架下了电椅,在屁股离开电椅的一刹那,两股热流顺着裤管流下。 从电椅换成了十字架,尽管站着比坐着要更加耗费体力,但他宁愿站着。 大约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的时间,长谷川泰三仍然没有回来。 三浦和一的脑子渐渐地清醒了起来。 松井课长的警卫直接来找长谷川泰三,而长谷川泰三恰恰在审讯最为关键的时刻离去,说明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会不会是临城那边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由于目前还没有建立与方如今的联络渠道,三浦和一对临城的情况一无所知。 只希望他们不要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他一个人身上。 中国人在自己身上是花了大功夫的,显然不会看着自己尚未发挥作用就出事,他们应该做出自己的努力才是。 一滴泪珠顺着眼角缓缓地淌下,三浦和一头一次觉得自己很无助。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非常肯定,如果方才长谷川泰三接着用刑的话,自己大概率是要挺不住了。 一时间,无助、愤懑、屈辱、仇恨、惊惧……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炽热的胸腹中不断地搅动、旋转,几乎要撑破他的身躯蹿出来。 审讯室内寂静无比,只有墙角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三浦和一睁着肿胀的双眼望去。 滴滴落下的水滴,仿佛给了他些许的力量。 “三浦,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 暮霭沉沉,渔火点点。 钱江潮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不时卷起带着土腥气的白沫水花儿。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岸边,他警惕地向四周望去,这里是的江水并不是很深,隐约能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的礁石在水上时隐时现,寻常的船只唯恐触礁都是躲着走的,只有一些熟练的老船工才会铤而走险将船开到这里接客人。 不多时,一艘小船被潮水承托着缓缓驶来,挂在船舱前的马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落入江水中。 站在岸边等船的人正是急于离开临城的石渡庆行。 伊藤广志曾经跟他说过,接下来再向他详细解释事情的经过,但石渡庆行显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他可不想当牵连石原先生的罪人。 石渡庆行在脑子里盘算了半天,决定最后还是先走水路。 按照常规思路,肯定是顺江而下,一路到上海。 但石渡庆行可不这么想,从上游顺流而下到上海的水路,中途肯定会设卡。临城站可以协调调动巡逻的军警船只对过往的船只进行盘查,自己很可能会被逮捕。 所以,他选择的撤离线路是直接过江,向往金华方向走,再经宁波乘船到上海。 这样虽然绕远,要比直接去上海多一到两天的路程,但相对比较安全。 小船很快就靠岸了,撑船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船工,扶着石渡庆行上船。 “马上开船,我再多付你一倍的船资,一刻也不要停留,立即离开!”石渡庆行恨不得肋生双翅离开临城。 老船工连连点头:“先生,您坐稳了!夜里风大浪急!” “好了,开船吧!” 老船工熟练地划浆,小船始终保持着摇摇晃晃的姿势一点点地离岸,向着黑黢黢的江面上驶去。 晚上吹着江风,还是很凉爽的,有助于石渡庆行思考问题。 他在脑子里迅速地将有关伊藤广志身上存在的种种疑点梳理了一遍,疑点都不是太大的问题,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解释旅店爆炸的事情。 总不能当着松井课长的面说自己是为了除掉伊藤广志而刻意地制造了爆炸案吧。 石渡庆行想到这个问题时头疼不已,按照纪律,在发现伊藤广志有问题时,第一时间应该向上级报告,而不是自作主张进行处置。 如果当时炸死伊藤广志也就罢了,但偏偏伊藤广志还活着,这件事就有了变数。 自己必须在伊藤广志先恶人先告状之前,将真相报告给总部。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否极泰来 一阵沉闷的马达声传来。 石渡庆行暗叫不好,刚刚循声望去,却见“唰唰唰……”从江面射来的探照灯,在顷刻间将这一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抬手遮遮眼睛,石渡庆行的心突然一沉, “坏了,水路都走不脱了……” 因为经营水产行的原因,石渡庆行对江面上巡逻情况也比较熟悉,按理说这个时间和水域是不应该出现巡逻艇的,可现在偏偏就出现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切都是不是偶然。 看来自己费尽心思想着甩开尾巴,还是被伊藤广志出卖给了中国特工。 一定是伊藤广志猜到了自己撤离的路线,这才有人提前在这片水域埋伏好的,否则巡逻艇为什么不早早开灯。 被探照灯这么一照,老船工一动也不敢动了,小船顺着江水顺流而下,和逆流而上的巡逻艇距离越来越近。 巡逻艇上的人用大喇叭喊话,说要接受检查。 石渡庆行心如死灰。 他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时间渡江就说不清楚了。任何的理由都是经不起盘问的,这一点石渡庆行很清楚。 他索性将枪掏出来,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当然了,即便是受了伤,他是不会让自己落入中国人的手里的,成了俘虏只会生不如死。 即使跳入江水中喂了鱼虾,也强过被俘虏。 石渡庆行一咬牙,做着最后的准备。 和巡逻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船上的士兵端着长枪,正瞄向自己。 老船工蹲在船尾,不知所措。 石渡庆行将身体蜷缩在船舱内,手枪上搭着一块带着鱼腥味儿的破布做掩护,子弹早就已经上膛了,但是相对于手枪的射程来讲,距离还有些远,而且小船晃晃悠悠,很难击中目标。 石渡庆行知道自己一击未中的话,怕是连开第二枪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必须要做到首发命中。 三十米! 二十五米! 二十米! 十五米! 石渡庆行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距离,握着手枪握把的掌心全都是汗水。 巡逻艇上已经有士兵单臂摇着缆绳,眼瞅着就要扔过来。 石渡庆行估摸了一下距离,还差一点。 老船工看到船舱里的石渡庆行竟然举着手枪,更是吓得目瞪口呆。 石渡庆行低声威胁他,要是敢胡说八道,立即就送他见阎王。 十米! 石渡庆行偷偷地瞄准了扔缆绳的士兵的胸口,这个距离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上游水面上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声。 枪声来的太过突然,石渡庆行的手一哆嗦,就此失去了准头。 好在食指及时松开,这一枪才没有击发。 与此同时,巡逻艇迅速调整了航向,船头一转,从小木船旁边擦身而过,浪花将小木船荡出去好一段距离。 好在老船工及时稳住了小船。 好险! 就差一点点,自己就要为帝国尽忠了。 那一声枪声来的太及时了,石渡庆行心有余悸。 他命令老船工赶紧将船划到对岸去,一刻也不要停。 在两船擦身而过的时候,石渡庆行清楚地听到了巡逻艇上士兵们的谈论声。 大致的意思就是,他们本不该来这里巡逻的,但临城站非得要求他们这么干,对此士兵们心里是有抱怨的,因为这里的水域十分复杂,水面下藏着很多的暗礁,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果然跟自己的猜测的差不多,这一切都是临城站的授意。 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出自自己的老友伊藤广志的手笔。 想到这里,石渡庆行的双眼隐隐眯成了一条线。 伊藤广志,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这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在二十多分钟之后,小木船终于抵达了钱江南岸。 石渡庆行一分不少地付了船资,那老船工虽然差点被吓破了胆子,但总归没有白辛苦一场,连连躬身感谢。 石渡庆行上了岸之后,马不停蹄地顺着江边的农田往大道上赶,期间摔倒了几次,他顾不上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上了大道之后,一路向东南方向,直到天亮之后才在一个镇子上雇了一辆骡车。 在路上他又盘算了一下,转到金华实在是太远了,便临时更改了路线,朝着上虞、余姚方向而去。 半路上又拦了一辆卡车,给了司机一笔不菲的车资,这才在当天傍晚赶到了宁波。 石渡庆行去码头一问,今天开往上海的船已经没有了,最早的要明天一早六点钟。 石渡庆行只能是先找个地方歇歇,他之前进海鲜,时常会往宁波这里来,虽然谈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旅店他不敢住,便径直来到了鼓楼旁的一个大烟馆,点了一个包间,烟枪、烟泡都让伙计准备停当,又点了一些吃食,吩咐伙计没事不要打扰。 之所以选择这个大烟馆,是因为这大烟馆的老板是当地警察局副局长的小舅子,一般情况下,这里很少有人来查,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石渡庆行便走出大烟馆,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码头。 随后的行程都十分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 等轮船在上海靠岸的时候,石渡庆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长谷川泰三被松井直辉叫走,正是因为审讯三浦和一的事情。 尽管松井课长没有直说,但长谷川泰三总觉得这里面有事情。 松井课长只是吩咐他不下手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三浦和一现在还不能死! 这一次,松井课长跟之前的态度不大一样,同样的话,松井在将审讯任务交给他之初,也曾说过。 长谷川泰三一时想不明白。 走出松井课长的办公室,他本想去问松井的秘书,但秘书也是对此讳莫如深。 对付三浦和一,看来电椅是不行了,必须得另寻办法了。 长谷川泰三见常规的法子不行,便苦思冥想想了一个新招数。 事实证明,所有的刑讯逼供手段,最管用的仍然是疲劳审讯! 疲劳审讯,甚至比上古流传下来的十大酷刑都还要管用!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审讯,三浦和一意志已经快要崩溃了。 审讯室里,三浦和一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旁边的一个日本特工便立刻将扩音喇叭的开口对准了三浦和一,然后打开电源。 接着,扩音喇叭里便立刻传出一阵刺耳噪音,这阵噪音足有一百三四十分贝,几乎将三浦和一的耳膜都刺穿。 “啊啊啊……” 三浦和一便立刻满脸痛苦的惨叫起来,睡意也不翼而飞。 没办法,在这样的高分贝的杂音的刺激之下,再强烈的睡意也会被赶跑,但是睡意能赶跑,三浦和一的精力还有体力却不可能补充回来,反而只会变得越发的疲惫。 行刑的特工没有丝毫的怜悯,自扶着扩音喇叭,对着三浦和一持续放送。 大分贝的噪音便片刻不停的侵入三浦和一的耳膜,对他的意志展开连续的摧残。 没过多久,三浦和一便如同一尾快要断气的鱼,张大嘴巴,不停的惨叫。 三浦和一挣扎着想要躲开,可惜四脚都被绑住,根本挣扎不脱。 一边惨叫,三浦和一一边还大声咒骂:“魔鬼,你们这群魔鬼,没人性,没人性,我是你们的长官,我是大日本帝国最忠诚的勇士,你们这群魔鬼统统都该下阿鼻地狱,下地狱吧,西内……” 长谷川泰三摘下耳机感受了一下噪音的强度,然后赶紧又戴上了耳朵,再然后,长谷川泰三徐锐便走到三浦和一的跟前,打出手语说道:“组长,这个滋味儿很不好受,你这是又何必呢?说真的,我可等,但是松井课长可等不了,他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不交代,就只能对你采取措施了。” 三浦和一的意志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当下歇斯底里的怒骂起来:“八嘎,长谷川,你不要再说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看到三浦和一如此失态,长谷川泰三先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三浦和一这样的表现,这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松井课长交给自己的任务终于能够交差了。 旁边放送噪音的行刑人员却向长谷川泰三投来征询的一瞥,这样大分贝的噪音持续放送对人体的伤害是很严重的,现在已经持续放送了两分钟,这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持续放送下去,没准就会把三浦和一变成一个白痴! 长谷川泰三知道他可以对三浦和一怜悯,但只要完不成任务,松井课长可不会怜悯他,便毫不犹豫的摇头,示意继续放送,他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行刑队员便立刻狠下心,继续拿扩音喇叭对准三浦和一持续放送噪音。 在超过一百四十分贝的噪音环境之中,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三浦和一的表情变得越发的狰狞,额头上、脖子上甚至脸上都凸起一根根的青筋,就像一只只的蚯蚓爬满了他的脸,眼角的毛线血管甚至已经开始崩裂,有鲜血缓缓地渗出。 长谷川泰三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从现在开始,三浦和一大脑里面的毛细血管随时可能因为高血压而崩裂。 那时候,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形成大面积的脑梗,从此变成白痴,而最坏的结果则可能导致直接猝死。 当然,如果让三浦和一自己选的话,一定会选后者! 求饶,快求饶!只要你求饶,立刻就能解脱,立刻就能摆脱一切痛苦! 当长谷川泰三心底将这句话默念到第二遍的时候,三浦和一终于坚持坏住,终于彻底崩溃! “停……”放送噪音的行刑人员戴着耳塞,几乎听不到三浦和一的哀求声,但是长谷川泰三却从三浦和一的口型中知道自己这位昔日是上司已经挺不住了,当下冲行刑人员一摆手。 扩音喇叭立即被关上,高分贝噪音便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三浦和一沙哑无力的声音 “停……停……” 还没有等到三浦和一讲话说完,就直接晕了过去。 长谷川泰三有些恼火,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怎么能够晕过去呢? 凉水兜头浇了下去,三浦和一幽幽转醒,整个人早就脱了力。 “组长,赶紧说吧,时间不等人啊!” 三浦和一惨然一笑,血丝顺着嘴角淌下:“说……说什么?” 感觉被戏耍的长谷川泰三恼羞成怒,当即拉下脸来,怒道:“组长,我已经给过你过多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肯把握。接下来就别怪我无情了!” “来人,把他抬到电椅上去!噪音继续!” 长谷川泰三这次也是发了狠,电刑加上噪音,即便三浦和一能挺住,也会成为白痴。 三浦和一就像是一摊烂泥一样被架到了电椅上,他知道自己这一关怕是挺不过去了。 人真是个很奇妙的动物,权力更是个奇妙的东西,几乎能够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让一个曾经温顺的小绵羊,变成一头吃人的狼。 以往在他面前俯首听耳的长谷川泰三为了尽快上位,不惜对自己下死手,这让三浦和一在愤恨之余,心中更多涌起的是一股悲凉。 然而此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让人宰割。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 索性,咬牙硬挺。 自己若是死了,特高课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的家人了。 或许松井到最后会后悔失去了一位忠心耿耿的下属。 在三浦和一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长谷川泰三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并将手放在了电椅的开关上。 他的助手也将扩音喇叭对准了三浦和一。 “组长,如果你再不交代,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见三浦不回答,恼羞成怒的长谷川泰三猛地摁下了开关,几乎同时,他的助手也打开了扩音喇叭的开关。 一瞬间,三浦和一眼前一片漆黑,犹如坠入了十八层地狱之中。 正在他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远处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洞中响起—— “停下来!马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新的发现 在三浦和一正在接受炼狱一般的折磨时,方如今也在紧张地梳理中着各个案情的线索。 他现在作为行动组的代理副组长,有了更大的权限,可以动用更多的人手和资源,但是涉及三浦和一的时候,指使第二、第三行动队的人显然不合适,他还是相信纪成林这帮老弟兄。 可即便如此,对于纪成林,自己也不能交实底。 这其中的分寸,当真是很难把握。 算算时间,三浦和一回到上海也有几天了,但却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三浦和一现在什么情况。 石渡庆行在旅店搞出的爆炸,让伊藤广志的生死成了一个迷,这对三浦和一的潜伏任务有着相当大的影响。 现在,方如今除了继续不断地给石渡庆行加深一下印象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根据线报,石渡庆行现在已经离开了临城,撤退的路线大致会是从一路向东,经宁波北上回上海。 如果石渡庆行能够及时回到上海的特高课总部,那么也许还能在三浦和一重新回归特高课这件事上提供决定性的佐证材料。 但是,这一切都是计划,至于三浦和一是不是有那么幸运,就很难说了。 方如今现在该做的都做了,下一步就要看是不是会有幸运女神眷顾三浦和一了。 这时,他忽然接到了纪成林的电话。 自从纪成林晋升为第一行动队副队长之后,积极性更高了。 不仅仅是纪成林一个人,就是行动组其他的队员们也都从纪成林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谁不想从一个大头兵摇身一变变成军官啊,在他们的观念里,军官不仅仅是意味着待遇更高,更是能够光宗耀祖。 对于一些尚未成家的队员来说,意义就加非同寻常了,有了军官的身份,没准还能赢得哪家小姐的青睐,如此以后就等着飞黄腾达了。 人人都憋着一股劲,想着如何再多挖出几个日本间谍了。 奈何,经过前几次的大规模行动,剩下尚未落网的这些日本间谍大多已经进入了蛰伏状态。 人家根本就不露面,你怎么去找? 而且,这些日本间谍平时伪装的就很好,如果没有实打实的线索,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老纪的电话并不是关于日本间谍的,而是和上次在丁家桥附近的发现有关系。 在上次针对富义仓的行动中,意外地发现了在丁家桥附近两个警察被两个男人粗暴地从大门口推搡了出来,其中一个警察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时,于城南的刺杀,导致整个陵城失去风声鹤唳,就是距离稍远的北城,警察们也纷纷出现在了街头,盘查一切可疑人员,并且走街串巷进入居民的家中搜查。 有了临城站的撑腰,那些警察个个都十分的硬气,可是这次遇到的硬茬,那两个男人根本就不将警察放在眼里。 而且,纪成林说过,丁家桥一带住的都是一些穷人,达官显贵们根本不会住这里。 非富非贵,还敢无视警察的存在,那么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的身份就有点意思了。 老纪这次电话打来,就是告诉方如今自己调查的有些眉目了。 丁家桥的这座宅子就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的一处秘密安全屋。 这个安全屋既然启用,且经常会有青年男子出入,守卫十分的严密。 综合以上情况,方如今判断安全屋中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人。 于公于私,方如今都对安全屋中的人的身份很感兴趣。 方如今挂上电话之后,立即驱车和纪成林见面。 时至正午,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 方如今将汽车停到了街边,拎起一个布包,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并不是很起眼的小饭馆中。 纪成林已经饭菜点好了,四菜一汤,也都是方如今喜欢吃的。 “组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纪成林挠挠头。 对于这位年轻的上司,他从来都不敢怠慢,但这种相处的方式,除了两人是上下级关系之外,也是的由衷的。 方如今笑呵呵地坐到了老纪的对面:“老纪,你成了副队长之后,怎么也这么在乎官场上这一套了,咱们之间还用得这么客气吗?” 一句话,几乎让纪成林弄了个大红脸。 “行了,先吃饭,吃饱喝足后咱们再说正事!” “是!” 纪成林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地感谢一些方如今,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自己的贵人。 没有方如今,就没有他纪成林的今天。 此时,纪成林觉得这四菜一汤有些寒酸了。 两人风卷残云将饭菜吃完之后,纪成林低声汇报:“宅子里住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白天一般都是待在屋子里,根本不出门。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会偶尔在两个年轻男人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溜溜。我看他行动并不是十分的方便,看上去身上像是有伤的模样。” 贴身的保护,或者更加合适的说法叫作看管,再加上身上带伤和这个特征,目标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了。 纪成林微微沉吟道:“策反红党分子,一向是临城调查室最热衷于做的事情。不过,从他们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个人的身份怕是不一般。” “老纪,这件事你干的漂亮!”方如今由衷地说。 纪成林说:“咱们特务处从根儿上跟党务调查处就不对付。如果有机会的话,即便不给他们坏事,也不能让他们成事。” 方如今之所以把纪成林视作心腹,除了老纪的身手和忠心之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 即使老纪深处在特务行当中,但心里依旧是存着很强的正义感,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对付日本间谍的时候,他都会一马当先。 老纪本是军中的健卒,被调到特务处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一如当时很多的国人,他们并不懂得政治,但心里却始终装着国家。 纪成林对于临城调查室这种只会窝里斗的人自然是十分不屑的。上次跟方如今一起出手处置了熊永俊就是最好的明证。 方如今起身,将自己的车钥匙从桌子下悄悄递给老纪,道:“老纪,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地形!一会儿去咱们定好的二号地点汇合,把我的车开过去。” 怎们能让方如今以身涉险,纪成林忙道:“组长,那太危险了,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他们对你比较熟悉,还是我一个人去!放心,我只是去转转!” “组长,这是我们绘制的地形图,你先看看!”纪成林掏出一张叠好的白纸递过去。 方如今简单地扫了一样,便还了回去,低声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方如今刚刚走,行动队员李小虎就走了进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撇撇嘴:“纪队长,你怎么着也是少尉军官了,请咱们组长在这种地方吃饭是不是有失身份?” 纪成林在平时的生活当中,就像是一个老大哥一样,所以这些年轻的行动队员们跟他说话也都是很随意,像李小虎这样时不时开几句玩笑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这次的暗中调查任务,主要靠李小虎,纪成林只是定时来这里了解情况。 李小虎也是方如今和他本人比较认可的一名行动队员。 当然了,马宝和李康也是纪成林信得过的人,但他们在临城调查室那里都挂上号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在针对石渡庆行的计划当中,李小虎的表现不错,竟是没有让石渡庆行这个老特工立即识破。 所以,在这次行动中,方如今再次点名让李小虎参与。 纪成林面对李小虎的揶揄也不理会,扔过几张法币道:“拿着!” “谢谢队长!” 李小虎笑呵呵地接过钞票,对纪成林说:“还是咱们方组长大方,每次出任务都有油水。” 顿了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队长,你说临城调查室这帮人又把什么人弄到这个院子里了?咱们方组长这么上心,要我说啊,既然看不上临城调查室这帮人,干脆在哪儿想想办法,给他来个打草惊蛇,彻底地把水搅浑了!” 纪成林用筷子轻轻敲击桌面,压低了声音,对李小虎喝道:“小虎,你是活腻了吧?方组长的事你也敢乱嚼舌头!咱们临城站是什么单位?方组长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不清楚吗?” “你别以为方组长比你大不了几岁,就没大没小,胡乱猜测人家的事情。我告诉你,方组长不是一个个眼睛里揉沙子的主儿!如果是因为你的原因,嘴巴不严,泄了口风,他处置你怕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见过他对付日本人的手段。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你要想死,可别连累我!” 李小虎被纪成林的一番话吓的一愣,赶紧解释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长了几颗脑袋敢出去乱嚼舌头,也就是咱们兄弟之间唠嗑,在外人面前绝对是守口如瓶!” 纪成林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他是真怕这个李小虎出去乱说,坏了方如今的事,到时候自己可就说不清楚了。 方如今人虽然年轻,但是有时候做事,手段十分的狠辣,当时临机处置熊永俊的时候人家连想都没想。 试问,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谁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纪成林对方如今充满了敬畏! 他对李小虎说道:“这次暗中调查事情,仅限于咱们俩知道,哪怕是对马宝、李康等人,你也要保密,不然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 李小虎赶紧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方如今找了个偏僻的小桥下,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包,很快就换好衣服。 衣服上有不少的补丁,看上去脏兮兮的,脚上也换上了一双黑色的布鞋。 将原来的衣服包在布包里塞进了石桥下的石头缝中,用石块堵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从石桥下钻了出来。 接着,他到路边抓了把尘土往空中一扬,在尘土没有完全散落之前,快步从中走了过去。 由于天气炎热,人很容易出汗,所以没多多久,在他的脸上便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泥印子。 这么一来,让他瞬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看上去像是一个扛活儿的年轻人。 丁家桥果然住的都是一些穷人,这一点从房屋的情况就能看出,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 方如今这身打扮走在这一片,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他一开始绕大圈,后来便是绕小圈,一点一点地接近临城调查室的秘密安全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是将安全屋左右大致看了看,暗自记下房屋的布局和进出的道路,就悄然退了回来! 找了个偏僻的小桥下洗了把脸,便匆匆地到和纪成林约定的新的接头地点汇合。 二十分钟后,纪成林已经将车开到了接头地点。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树林,在临城城乡结合部位,农田和树林的树木都不少,可以很好地掩饰行踪。 纪成林看着方如今的打扮,说:“组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的,我和小虎已经把这里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图纸不够详细,我还可以让小虎再去完善。” “听人讲述一遍,和本人实地去查看,还是有差距的。”方如今说,这次他确实是真的有收获,是纪成林那张地图之外的收获,“老纪,你再想想办法,看看临城调查室那边最近有什么行动没有。有情况及时通知我。这里监视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是!” 其实,方如今大致已经猜到了安全屋中的重要任务就是所谓的“投诚”人员,但他现在更加想知道的是此人的真实身份。 只有这样,才能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这番动用行动组的人调查这件事也是出于无奈,他手下的人不少,但适合做这件事的人根本没有。 纪成林和李小虎去做,也不是没有隐患,方如今必须要提前想好对策,以便这件事暴露之后他可以做出一番合理的解释。 目前,给纪成林和李小虎分派任务的时候,是打着和临城调查室不合的旗号去做的。 他相信,即便是纪成林和李小虎对他的行为有所疑问,但也只能认为是临城站的行动,而不敢提出质疑! 况且这两个人也都是聪明人,即便是对方如今有一丝半点的疑问,也根本没有背叛的理由,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值得相信的。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如何应付王韦忠、吴剑光以及站长的问询。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官复原职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屁股还没有坐稳,李康就着急忙慌地拿着一份电报走了过来。 “组长,那个电台频率有反应了。” 方如今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坐起来,李康口中的“那个电台频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是什么频率。 他接过电报迅速地看了一眼,兴奋地在桌子上轻轻一击:“好啊,终于等到消息了。” 李康有些狐疑地看着方如今,连日来他和两个同伴一直盯在电台旁,轮番值班,一刻也不敢疏忽。 到底是守听什么人的发报,他们根本就搞不清楚,也不敢问。 但是有一点,李康知道,这个频率对方如今而言,绝对是十分重要的,不然他可不会对自己再三嘱咐。 “组长,需不需要马上复电?” “暂时不用,需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对方发报的时候你在跟前守听吗?” 李康点点头,发报的时候恰好他值守。 “对方的手法怎么样?” 李康想了一下道:“有些奇怪!” “说来听听!” “从手法上来说,应该是个新手,中间还发错了几个代码,不得不重新发了一遍。”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李康离开后,方如今几乎高兴的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从李康的描述来看,三浦和一回到上海之后应该是在甄别的过程中经过了刑讯,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才让他发报不同于以往。 “货仓已经清理完毕,可以出货!” 这是他和三浦和一之前约定的信号,代表着三浦和一顺利通过了内部的甄别,可以正常开展工作的意思。 这对于方如今来说,简直可以成为意外之喜。 不得不承认,针对三浦和一回归特高课总部的计划当中,有一些瑕疵和变化,使得方如今一直心里没有底。 这次三浦和一传来了消息,总算是让他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接下来,就是要让三浦和一如何发挥作用了。 与此同时,三浦和一正半躺在特高课总部的病床里,接受课长松井直辉的慰问。 松井直辉吩咐秘书将花篮和水果、一些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笑呵呵地说:“三浦君,对你被甄别这件事,希望你还是要理解。临城情报网络遭到巨变,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长谷川君对你的态度确实差了一些,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他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在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身不由己,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太过死板了,希望你能够谅解,不要再怪他!” 站在一旁的长谷川泰三赶忙上前一步,重重顿首道:“三浦组长,这一切都是卑职的错!卑职为了尽快问出结果,对你用了重刑,给组长的身心造成了伤害,卑职甘愿受罚!” 长谷川泰三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审讯进行道最为关键的时刻,会被松井课长亲自叫停。 就差一步,他感觉就差一步,三浦和一就要开口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松井课长带人赶到了,于是这场即将大功告成的审讯就草草地结束了。 三浦和一立即被人接走进行收治,松井课长对长谷川泰三狠厉的手段进行了严厉的斥责。 三浦和一脸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但看上去仍旧是十分的虚弱,在长谷川泰三的刑讯逼供之下受了不少的罪。 根据松井直辉的最新指示,恢复三浦和一第三情报组组长的职务,长谷川泰三扶正的事情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以后该怎么和三浦和一相处。 长谷川泰三最是了解自己这位老上司了,三浦和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己在刑讯室里差点把他折磨死,他断然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职责所系,长谷川君,我理解!”三浦和一淡淡一笑,“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松井直辉笑道:“看到没有,三浦君一如既往的大度。既然你们两人冰释前嫌,那我也就放心了。临城情报网络百废待兴,还需要两位精诚合作、共同努力!” 三浦和一闻言企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三浦和一赶紧道:“不要这样,你还是病人,好好养伤,组里的小事暂时由长谷川来处置,大事再由你决断!好了,一会儿我还有个重要会议,就不再这里陪你了。” 在长谷川泰三的亲自相送下,松井直辉离开了病房。 五六分钟之后,长谷川泰三轻轻敲门进来,这次没有了松井直辉在场,气氛更加的尴尬。 长谷川泰三快步走到了病床前,重重顿首:“组长,之前都是卑职鬼迷心窍……” 三浦和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你做的没有错,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你知道,干咱们这行的,就不能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在内,否则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 长谷川泰三明知道自己三言两句不可能解开两人之间的疙瘩,可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好了,不要说了。”三浦和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现在组里的情况如何?” 长谷川泰三一怔,忙道:“目前组里掌握的那些特工仍旧是处于蛰伏状态,至于什么时候启用,松井课长没有明确的指示,卑职对临城的情况又不是十分的了解,所以不敢做出决断,还好组长及时回来。” “你把潜伏名单和备用的启用计划拿给我看一下,情报搜集工作不能间断太长时间,否则我们就真正成了聋子瞎子。” “是,卑职回去之后就去整理。” “时候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组里的事情就多多拜托长谷川君了。” 长谷川泰三见三浦和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知道对方是送客的意思,便赶紧答应一声退出了病房。 他穿过走廊,来到了下一层楼的楼梯口,轻轻咳嗽一声,一个青年男子从走廊里闪身而出。 长谷川泰三道:“这里你多多留意,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搞清楚,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汇报!” 那男子微微点头后转身走了。 病房里,三浦和一缓缓地睁开眼睛,既然有松井直辉开口,他在短时间内自然不会为难长谷川泰三,但对方竟然如此狠毒地对待自己,如果不是人证到的及时,自己这时候早就去见天照大神了。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他在心里悄悄地记下了。 松井直辉并没有说是谁在证实他的清白问题上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三浦和一却想尽快地搞清楚此人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子,个头不高,看上去十分的精明。 小胡子进来之后便要张口,却被三浦和一以手势制止了。 三浦和一指了指上面的灯罩,又指指自己的耳朵。 小胡子顿时会意,三浦组长尚未得到松井课长百分之百的信任,监听手段仍在使用。 “烟土的生意怎么样了?” 特高课总部对外就是个普通的商行,平时都是做各种各样的生意,以生意为掩盖进行情报活动。 所以,三浦和一明面上的职务是洋行内部的部门经理,主管着东南亚方向的生意。 “这段时间,您不在,我们可刻意减少了出货量,目前库存相对来说比以往多了三成,需要尽快出手回笼资金。” 小胡子是三浦和一经营烟土生意的直接代理人,所有的烟土生意几乎都是经过他负责,也算是三浦和一的心腹。 通过贩卖烟土,既可以搞到想要的情报,还能为特高课赚取大量的资金。所以,特高课各个内设部门都有自己的生意渠道和小金库。 这些部门只需要每年给松井直辉上缴一定的数额,其余的便统一归本部门自行支配。 小胡子既是三浦和一贩卖烟土的代理人,也是情报三组小金库的直接掌管者。 三浦和一去临城之前,将业务上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自己的副手长谷川泰三,但核心的财务大权已经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小胡子也是只听命于他一个人。 “让你发报去催货的电报发过了吗?” “发过了!” “你是不是以为这里的货还没有清完,咱们就急着进货,担心卖不出去是不是?” 三浦和一似乎看出了小胡子的疑惑。 小胡子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在上海时的出货量吗?” “这个当然知道,咱们是出货最快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前段时间出货量太小,得抓紧时间不上。另外,每个季度给松井课长的孝敬里面,再多增加三成。” 既然已经被监听了,索性说一些隐秘的话题,如此一方面可以表明自己对被监听一事毫无察觉。 另一方面,又能表明对上司的忠心。 可谓是一举两得。 半个小时之后,一份监听记录就送到了松井直辉的办公桌上。 松井直辉迅速地翻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他的秘书在一旁垂手站立。 松井直辉缓缓睁开眼睛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秘书思索片刻说:“除了情报工作,生意是各组最重要的工作,如今临城的情报网络尚未完全启用,三浦君只能是先将精力投入到生意中来。从以往的盈利情况看,三浦君这一组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给咱们特高课提供了大量的资金。这次,他给您又增加的分红,也算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当然,这些都是卑职的一己之见。” 松井直辉点点头说::“不错,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对于三浦和一的监控仍然不能放松。” 秘书奇怪道:“课长,卑职有些不解,难道石渡庆行的话中有假?” “从他所讲,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而且,从一开始的时候,三浦和一就在怀疑伊藤广志了,这个伊藤广志能够从中国特工的追捕下一次次地逃脱,到底是不是巧合,还很难说!” 石渡庆行的忽然到来,成了洗清三浦和一投靠中国人嫌疑的关键一环。 从石渡庆行的描述来看,伊藤广志身上的嫌疑确实非常大。 为什么他在和秋田真宏接头前就被中国特工给盯上了? 为什么一直有中国特工跟踪监视他,但就是始终没有实施真正的抓捕? 松井直辉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放大之后的照片,照片中只露出了两个人的上半身,一个是陌生人,另一个则是船工。 秘书将放大镜递给他,松井直辉举着放大镜端详了半天:“五官细看上去确实很像伊藤广志,但是还不能确定。这样,你拿着这照片让技术组的人去鉴定一下,确认此人的身份。” 秘书刚刚接过照片,松井直辉又说道:“通知石原君,将石渡庆行所讲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核实一遍报给我。” 秘书说:“课长,恕我直言,石原先生在临城的能用之人不多,您还是应该多派些人手给他。” 松井直辉挠挠头道:“我是想着多派些人给他,但临城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秘书试探道:“课长,第三情报组的长谷川君对临城的情报网络也比较熟悉,如果他能够去临城协助石原先生,可谓是事半功倍。” 松井直辉淡淡一笑:“长谷川是不是又走你的门路了?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留在上海怕是会被三浦和一穿小鞋。也好,暂时将他派到临城吧,也算是便向地保护他了。这件事,你一会儿就去办!” 秘书闻言脸色一红,长谷川泰三为了请他在松井课长面前说出这几句话,付出了五条小黄鱼的代价。 这些年秘书一直都跟在松井直辉身边,利用松井直辉的影响捞了不少的好处。 松井直辉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损害特高课的利益,只要不违反原则,他都不会点破。 不过,这次他把话说到了明面上,就是要提醒一下秘书在收好处前,要好好地掂量一番,看看这钱能不能拿,会不会烫手! 第三百五十七章 温柔陷阱 方如今将三浦和一已经成功回归的事情一并向站长和王韦忠进行了汇报。 站长高兴地道:“好啊,这可是一次不小的成功。有了三浦和一这个自己人,以后我们在特高课内部就如同长了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如今,这件事你干的漂亮。据我所知,咱们特务处还没有说服日本特工继续为我们工作的先例。只可惜啊,这件事不能大肆宣扬。不过,处座那边会选个合适的时机汇报。” 中日双方的情报站进行的如火如荼,双方相互渗透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日方显然处于优势一方。 早在数年前,甚至是十几年前,日本的情报组织就已经在中国的党政军各个要害部门布局了。 他们安插的间谍有的是日本人,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中国人被其收买、拉拢、利诱。 反观中方,处座也曾往日方安插了一批人,但这些人主要是中国人,碍于身份的限制,他们不大可能接触到核心层面的情报。 而方如今将三浦和一这个老特工重新安插回了特高课总部,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站长又道:“对于三浦和一是身份问题,一定要采取最为严格的保密措施。韦忠,如今,你们手下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三浦的事情,一定要下达最严格的封口令,绝对不能泄露他的身份。” “是!”方如今朗声答道,“卑职在制定计划之初,便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下一步卑职会继续重申保密纪律,以保证三浦的安全。” 王韦忠道:“站长,为了确保三浦的安全,我建议以后在谈论他的时候,一律使用其‘歌姬’的代号。” 站长欣然点头同意,这个代号还是方如今给三浦和一起,极具女性化。 方如今道:“站长,虽然‘歌姬’已经回归了,但以松井的多疑,怕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取得对方的信任,我们必须要做一点什么。” 站长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方如今:“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 一个小时之后,师兄弟二人从站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王韦忠邀方如今去他的办公室坐坐。 两人落座,王韦忠当即道:“有件事需要向你通报一下,最近几天张组长告诉我,说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日本人?” “根据张组长的分析,跟踪他的人可不是什么愣头青,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日本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难道这些日本人依旧惦记着侯科长?”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对方早就知道张组长的身份,并且一定是有所图的。对了,张组长的一位老战友近日从南京赶了过来。” “对方什么身份?” “名叫王翔,目前在军中任副团长,和咱们张组长是刎颈之交!” 方如今点点头,在南京这样的副团级军官多如牛毛,除非这个团是部署在重要部位,否则一般不会成为日本间谍的重点工作对象。 “张组长是什么意思?”方如今问。 张鑫华绝对不是仅仅将这个消息向他们通报而已,一定还有另外的深意。 “他人手有限,想请我们帮忙搞清楚对方的目的。”王韦忠说,“但是,此事他并不想声张,需要控制知密范围。你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并不是很多,我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做才放心。” “明白!” 真是闲不住啊,一件事没做完,另一件事又接着来了,自己连去搬家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 与此同时,张鑫华正在王翔所在的宅子中密谈。 王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鑫华,这件事你无论如何要救我啊!” “糊涂!”张鑫华猛地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当年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局,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深陷泥沼,落入了日本人的圈套之中。” 原来,王翔刚刚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当年被日本特工拉拢的事情。 那个时候还是在东北,他在一次醉酒之后被人送到了一间公寓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被一个女人像是八爪鱼一般缠绕着。 那女人正是昨晚在舞厅遇到的舞女。 王翔和自己的妻子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虽然在外面有一些不得不去的应酬,但都是每天早早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留宿。 而且,他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父亲在外面又找了女人,母子二人才被抛弃的,是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直到现在娶了媳妇成了家。 如果让老娘知道他也在外面搞女人,岂不是要将老人家活活气死。 王翔头痛欲裂,他的酒量本来不错,昨晚的那些量绝对不会醉到,他很快便意识到有人在酒里做了手脚。 他一把推开身边白花花的身子,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 这时女人醒了,半坐着,拉起被子盖住丰满的胸脯,对着王翔妩媚地一笑:“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是不是想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王翔一边系扣子一边道:“对不起,昨晚是我喝多了!” 虽然知道是对方的圈套,但他还是决定吃了这个哑巴亏,拿出一笔钱息事宁人。 可是,对方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舞女根本不要他的钱,只是提出要跟他交个朋友。 这种要求,王翔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是有家室的人,这件事一旦被自己的妻子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他提高了加码,将赔偿的金额翻倍,但舞女仍旧是不答应。 不多时,一个男人敲门而入,递给了舞女一个信封。 舞女将信封直接扔给了王翔。 王翔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照片当中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格外的刺眼。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王翔厉声问道。 舞女点燃一支女士香烟,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缓缓道:“我早就说了,跟你交个朋友。” “你是日本人?”王翔的脑子渐渐清醒,伸手去腰间摸枪,结果摸了个空。 舞女从枕头下掏出他的配枪,嫣然一笑:“王营长,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会让你为难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即使对方手枪在手,但王翔认为毕竟是个女人,心下一横,便欲动手。 奈何,他尚未动手,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便推门而入,看得出来他们腰里都有家伙。 王翔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得忍气吞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寓。 事后,王翔胆颤心惊了好几天,找了个借口连着几天没有回家。 后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那个舞女再也没有出现在原来的舞厅,公寓也早就人去楼空,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渐渐地,王翔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有一天有个男人找到他,提起了当年的事情,说那个女人还在想着他。 王翔知道,这些日本人阴魂不散,一直都没有把他忘记。 男人听说他要随着部队一起南下,便留给他了一套联络方式,说到了南京以后凭借相关的接头暗语联络。 王翔顿时感到脑袋大了一圈都不止。 三个月前,新的联络人来了,王翔并不认识,那人自称“茶杯”,告诉王翔,他从此之后就属于自己的小组领导了。 王翔顿时感到自己的噩梦来了。 他也曾经向妻子坦白,祈求原谅,但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王翔并不知道,在确定他为策反对象之前,日本间谍做了大量细致的前期工作,甚至专门研究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这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对于一般的男人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但王翔和妻子感情很好,又有自己的老娘坚定地站在妻子一边,一旦事情败露,家里绝对会闹翻天。 王翔这个人带兵方面也算是雷厉风行,但在处理家事上显然不够干脆利落,于是被日本人钻了空子。 日本人虽然一直都没有启用他,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始终没有让其脱离视线。 张鑫华重重叹口气,问道:“老王,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给日本人做过事情?” 王翔举起右手:“鑫华,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出卖自己国家的事情。但是,日本人一直都在盯着我,我怕迟早要出问题,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处置了那个人。” 原来,王翔也是在被逼无奈之下,这才采取了非常手段。 在那个被称作“茶杯”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王翔有个在情报部门工作的老战友张鑫华,于是便找到他,让他想办法联系上张鑫华。 “茶杯”当时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只说让他和张鑫华继续保持联系,不要让这份战友感情随着时间和距离变淡了。 王翔知道,他们这是要通过自己拉张鑫华下水。 出卖兄弟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干的。 但是,日本人是头一次分派任务给他,他又不得不暂时应承下来,先稳住日本人再说。 王翔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心中计较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假意答应“茶杯”探听消息,并约定在三天之后见面,将情报送给“茶杯”。 因为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王翔这次也是上了心,私下安排了一个一个叫作王猛的兄弟暗中跟着自己。 这王猛跟他是一个屯子里走出来的兄弟,两人沾亲带故,在东北的战场上,王翔曾经救过王猛的命,王猛把他当作亲大哥,对其唯命是从。看书溂 王翔调任南京,将王猛一并带了过来。 只是王猛因为早年受过伤,不愿意就行留在军营中,主动要求解甲归田。 王翔给他了一笔钱做生意,王猛为人豪爽,很快就和当地的帮会打成了一片,成了一方人物。 王翔并没有跟王猛说实话,只说“茶杯”以家人的性命勒索他,让王猛择机查清此人的底细。 王翔的想法很好,想搞清楚“茶杯”的具体情况,再紧急联系张鑫华求助处理此事。 岂料,“茶杯”提前一天找到了他,而且还是在他附近不远的一处巷口,这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了他家里的地址,给王翔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茶杯”告诉他,最近风声很紧,让他多加注意,联络张鑫华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等风头过了之后,自己再过来找他。 王翔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茶杯”会突然改变注意,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只知道这种结果是他求之不得的。 能拖一天是一天。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了,也没什么。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猛对威胁大哥和家人的“茶杯”充满了恨意,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他直接跟踪“茶杯”,中途被对方警觉的发现。 王猛知道此人对大哥的威胁极大,索性将其紧紧咬住不放。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来到了钟山脚下的一处密林当中。 “茶杯”当时的意思大致也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掉身后的尾巴,但没想到王猛先下手为强,直接用随身携带的钢弩射中“茶杯”的后心,导致其当场身亡。 王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找个偏僻的地方挖了个大坑将其埋葬。 在处理“茶杯”遗物的时候,这才发现对方腰间竟然别着一把南部手枪。看书喇 王猛曾经在东北军待过,对日本人的武器最熟悉不过。 他知道自己杀的这个人身份肯定是非同一般,此人接近王翔的目的绝对不是勒索那么简单,一定另有他图。 除了一把日制手枪,还有一个钱包,里面除了几百块法币之外,还有一本证件。 王猛打开证件,照片里的人正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这个中年人,登记的名字叫徐志强。 王猛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立即返回城内找到王翔,将此事如实相告。 王翔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又看了“茶杯”的证件,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徐志强,也就是“茶杯”,公开身份竟然是是公务员惩戒委员会的一名科长。 第三百五十八章 酒楼敌踪 根据孙先生“三民主义”和“五权分治”思想,南京国民政府先后成立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考试院、监察院共同行使国家职权,即五院制政府。 司法院作为五院之一,与其他四院平等,统一履行国家最高司法权,并从形式上实现了司法独立。 司法院下设司法行政部、最高法院、行政法院、公务员惩戒委员会等四个相对独立的单元,分别行使司法行政权、审判权和惩戒权,互不干涉和影响。 从某种程度上讲,公务员惩戒委员会有着相当大的权力。 先不说徐志强的日本人身份,单说他的公务员惩戒委员会科长的身份,就够王翔和王猛两兄弟喝一壶的。 王翔和“茶杯”接触过几次,推测此人在谍报网络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此事若是被日本人知道,自己一家老小怕是都要跟着遭殃。 这时,他也不敢对王猛藏着掖着了,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王翔叮嘱他回去之后早做安排,最好是立即动身离开南京,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一阵子,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回来。 王猛也知道日本人无孔不入,人家在暗处,自己在明处,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当即听从大哥的建议去了长兴乡下暂避风头。 而王翔也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南京了,便借着给岳父祝寿的由头带着家人来到了临城,实则就是过来向张鑫华求助、申请避难。 “鑫华,我知道我干了糊涂事,我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当初要是我早点将这件事坦白,也不至于被日本人一步步地拿捏。我的那个兄弟王蒙虽然做事鲁莽了一些,但却干了我一直想干却没有干的事情。” 谈起这些日本人,王翔也是气得咬牙启齿。 张鑫华叹道:“老王,你这是因小失大!相比于民族大义,大娘和嫂子对你的看法又能算的了什么呢?况且,她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把事情讲清楚不就好了吗?何必一步步地越陷越深呢!让我说,这件事,你办得不像个爷们儿!” 王翔连连点头:“是,是!当时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没想着反抗,这才给他们机会。鑫华,看在你我多年袍泽同生共死的份上,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张鑫华道:“目前,我还不知道这个‘茶杯’,也就是徐志强在日本间谍组织中是什么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日本间谍,极有可能是间谍头目。他失踪之后,其同伴一定会想尽办法寻找,你和他见面的事情是事实,终究会进入他们的视线。或者说,你现在已经被日本间谍盯上了。” 王翔顿时感觉到遍体生寒,一股冷气从尾椎骨升起,直透天灵盖。 “来临城的路上我也留意着呢,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张鑫华笑了笑,他并没有跟王翔说实话。 事实上,日本间谍不仅仅是盯上了王翔,还盯着他自己,如实相告的话,担心王翔会更加的不安。 他这么一笑,王翔更加摸不准了,担忧地问:“鑫华,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把握?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咱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见惯了场面,我就是担心日本人会对我娘和老婆孩子下手。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家人是我的命根子……” 张鑫华摆手打断他的话:“既然你来向我求助,我自然会竭尽全力保你的周全。这段时间,你的家人都不要外出,防止被日本人盯上。我留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手都是行动好手,她们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提。至于你,自然是不能龟缩在院子里不出去的。” 王翔知道张鑫华的意思是用自己当钓饵,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干脆借张鑫华之手永绝后患,他忙连连点头:“行,我都听你的!鑫华啊,你可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好了,这些拜年的话还是留在以后再说吧!”张鑫华也不同他客气。 和王翔结束谈话之后,张鑫华立即给南京打了一个电话,详细地了解了一些前期南京反谍工作的进展情况。 他分析,一定是日本间谍将徐志强的失踪和前期的日谍情报小组破获案联系了起来。 王翔作为跟徐志强接触过的其中一员,一定是会被当作重点怀疑对象。 自己也被日本人盯上了,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自己很难对日谍实施反制措施,此时就要借助于王韦忠和方如今的力量了。 他对方如今是给予厚望的,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方如今便达到了之前自己的高度,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是干特工这个行当的。 自从王翔来到临城之后,张鑫华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人在暗处盯着他,并且是怀有敌意的。 对手的跟踪技术不错,始终没有让他发现。 每次当他回头张望的时候,总会感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而每次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或者是进入临城站,那种感觉就消失无踪。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跟踪和观察他。 张鑫华先是打了个电话,随后将王翔一并带了出来,在临城本地一个有名的酒楼定了一桌酒席,给王翔接风洗尘。 王翔坐在椅子上一脸苦笑:“鑫华,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这些天我根本睡不着觉,头发也掉了不少,哪有什么心思吃吃喝喝!” 张鑫华给他满上一杯酒:“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活总还是得继续。你难得来一趟临城,咱们也有些年头没见过面了,是不是得好好聚一下?以前在东北的时候没有好酒好菜,现在有条件了,你就让我好好地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王翔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水辛辣入喉,直透胸腹,他慨然道:“也是!当年在东北的时候喝酒哪有什么菜啊,纯粹就是烧刀子就着大咸菜和西北风,喝得也是有滋有味!” “老王,你就放心地在这里吃喝,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张鑫华尽量地让王翔放松下来,“你越是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他们越是摸不着头脑。” “嗯,你是专业的,我都听你的!”王翔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 这边王翔吃着,张鑫华起身几步来到窗户侧面,现在透过玻璃,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什么异常,自己的身后没有尾巴跟过来。 跟踪他的是一个老手,跟踪距离放的很远,如果不是自己直觉敏锐的可怕,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时候,饭店的老板敲门走了进来。 张鑫华是他们这里的常客,一些重要的应酬都在这里举行,这个包厢也是专门给他留着的,平时不准其他客人使用。 老板知道张鑫华的身份,虽然张鑫华平时不苟言笑,但胜在出手大方,也从来不为难伙计,所以每次张鑫华来都是百般的奉承照顾、热情招待。 刚才老板出去进货了,一回到酒楼就听伙计说张鑫华来了,赶忙过来见礼。 “长官,您看还需要点什么,我马上就去安排!” 他不认识王翔,只是礼貌地对着王翔点点头。 “董老板,多谢好意了。你去忙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那好,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板点点头退了出去。 按照张鑫华的指示,方如今来到了酒楼附近。他并没有直奔酒楼,而是在附近闲逛。 根据张鑫华透露,对方的耐性极好,跟踪技术也是一流的。 于是张鑫华再三提醒他务必要小心才是。 十几分钟之后,方如今来到了酒楼斜对面的一间茶水铺子中,要了壶热茶,坐下来慢慢喝。 他知道,就在附近,一定有人在暗处窥探着酒楼里的张鑫华和王翔。 根据张鑫华的判断,大概率是日本人。 临城的反谍工作并非是一枝独秀,近一段时期,南京在此项工作上也是大有斩获。 日本在秦淮和玄武两个区域的谍报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大批的日本间谍被抓捕,这一连串的动作,势必会让特高课肉痛不已。 根据三浦和一的交待,南京的情报网络主要由总部第二情报组负责掌管,该组组长池内领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真相。 关于王翔的事,张鑫华也没有过多地隐瞒,基本上是实情相告。 王翔被当作“茶杯”失踪案的重要嫌疑人,势必会被日本间谍盯上。 方如今估计他们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王翔掳走进行严刑逼供,以此问出“茶杯”的下落。 正在方如今眯着眼睛思索的工夫,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酒楼的门口。 刘海阳! 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的行动队长,但在自己的面前吃过亏,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目标被自己带走,此事虽然经过调查室主任彭浩良的亲自斡旋,但也没有结果。 站长根本就不买彭浩良的账! 这么一来,刘海阳不嫉恨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在以前,方如今倒也有些忌惮刘海阳,但今夕不同往日,他现在是行动组副组长,妥妥的实权派人物,已经达到了跟刘海阳分庭抗礼的程度。 而且,方如今相信刘海阳不会平白无故地招惹自己这个临城站的骨干,毕竟这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刘海阳不是一个人来的,这非常符合他一贯招摇的作风,每次出现的时候身边都会有两三个手下跟着。 真是无巧不成书,既然刘海阳来了,方如今觉得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他放下茶碗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一百多米外的一个商铺内,两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男子正在低声交谈着。 “他们进了酒楼,为什么不直接跟进去?”个子稍微矮一点的男子叫作平尾晃,此刻正在疑惑的问道。 藤田康看了看不远处的商铺老板,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光中露出一丝警觉之色,缓缓说道:“平尾,王翔并没有什么反跟踪技巧,但是跟他一起的那个张鑫华可是警觉的很。直觉告诉我,张鑫华出现在王翔设备的时候,我们应该避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平尾晃十分不解地说:“我们只是跟踪王翔,这个张鑫华未必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咱们两个在南京调查了那么多中国情报部门的人,这些人哪个不是危险的特工,我们是不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 藤田康郑重地说:“不,平尾!不要一概而论,这个张鑫华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特工不一样。直觉告诉我,他就像是毒蛇一样危险。请你相信我的直觉,我从事谍报工作这么多年,能够让我有如此危险的感觉的,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在调查的过程中,能够严格遵守我刚才所讲的原则!” 平尾晃脑袋摇晃地跟拨浪鼓一般说:“不,藤田,我觉得你太过于主观和保守了。这次王翔来临城,其目的就是寻求张鑫华的庇护,如果张鑫华在场的情况下我们都要放弃调查,什么时候才能把情况摸清楚。要我说,你当时就应该听我的,在南京的时候,就把王翔控制住,以你我的手段,不怕他不开口交待!” 藤田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个鲁莽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把中国特工当做自己的对手重视起来呢? 两人之间,藤田康的职务相对较高,调查工作是由他来主导的,但是平尾晃并非一味地听命行事,而是经常会自作主张,这让藤田康十分的恼火,但碍于平尾晃叔父在总部任职,他很多时候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平尾晃道:“藤田,我看这样,你现在这里等着。我从酒楼前走一趟,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平尾!”藤田康语气严厉,“这是严肃的调查任务,我是组长,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藤田,不用这么紧张嘛!”平尾康根本不以为意,“我只是路过酒楼而已,你放心,绝对不会被他发觉的。” “平尾……” 平尾晃已经快步走出了商铺,藤田想拦也拦不住,不禁大为光火,气得直跺脚。 他知道这个平尾晃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急躁,是因为在南京刚刚结实了一个金陵大学的女学生,两人正打得火热,平尾晃急着回到南京和自己的小情人温存。 第三百五十九章 略施小计 方如今在脑子里盘算一阵,正要起身去打电话,忽然见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男子向酒楼方向走来,他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向酒楼里面瞟。 方如今假装若无其事,将三枚铜板放在桌子上,迈步向茶摊外走去。 巧合的是,那个白衬衣男子恰好也朝着茶摊走来,两人擦肩而过。 这个茶摊视野开阔,可以将进进出出酒楼的人尽收眼底,是个监视盯梢的好所在。 方如今脚步一转,绕到了一个背街小巷中,一眼就看到几个半大小子乞丐正靠在墙壁上打着盹儿。 他淡淡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钞票,递到他们的面前晃了晃:“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张钞票就是你们的!” “我去!” “给我!” “先生,选我吧!我腿脚麻利!” 几个乞丐纷纷围拢过来,个个都要伸手抢钞票。 方如今一瞪眼睛:“往后退,等我把话说完!” 那几个小乞丐被他一吼,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将空间让开,但目光死死地盯着方如今手中的钞票。 方如今跟他们交代一番之后,便立即找了个附近的店铺,拿起了柜台上的电话直接拨打了出去,断然下令:“老纪,马上调集行动组在站里所有的人员,将福缘酒楼附近的街区全部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放下电话之后,他又给师兄王韦忠打了过去。 “师兄,我得动用一下组里的人手,一网捞下去,可能会有收获。” “这么快?”王韦忠的声音中透着惊喜,“好,我全力支持你,站长那里我直接汇报。戴家兄弟在不在你身边?在咱们的人没有到之前,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师兄,站长那里还是我汇报为好,他问的话我也能答清楚。” “也好!” 放下电话之后,方如今又给站长拨打了过去,这件事情必须要向站长备案。 方如今虽然是行动组的副组长,但这次调动整个行动组,而且还是在街区内进行大规模的搜捕,必须要向上站长报告。看书溂 “站长,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张组长在福缘酒楼宴请老友,好像是被人盯上了,我怀疑他们会对张组长不利。事情紧急,我先调集了行动组所有在位人员!” 站长也大概知道王翔来临城的来意,闻言也是大惊失色,道:“有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是不是日谍?”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站长,酒楼里还有临城调查室的刘海阳,我打算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站长向来看不上临城调查室,听了方如今的汇报之后,当即表示支持。 “如今,你现在先不要采取行动,福缘酒楼附近地形复杂,仅仅靠你们行动组的力量,人手不足。除了行动组这些人之外,我再给你调集一部分军警。你在原地待命,先不要轻举妄动!” 方如今是他的得力爱将,在处座那里也是挂上号的人物,其安全绝对不容有失。 而且,这次这伙人的目标是针对张鑫华的。张鑫华之前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人家现在是南京本部的人,也不能在临城地界上出任何问题。 临城站在这个时候,半军事化单位的优势便显现出来了。 王韦忠一声令下,留在家里的行动队员便以最快的行动集合乘车驶出了大门。 与此同时,当地的警局和驻守在附近的一个连的兵力也被迅速地调动起来。 大批的军警和便衣很快乘车到达了指定地点,车辆横在街口车,车上下来的人迅速把守住各个路口。 这一次的举动非常突然,引起了市民们的纷纷议论,上次看到大批的军警出动,还是临城商会会长陆德生过寿的那两天晚上,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里又发生了大事情。 封控行动虽然面比较大,但并没有任何的军警便衣出现在福缘酒楼前,所以从方如今所在的位置,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任何的军警和便衣特工。 一直躲在商铺里观察的藤田康听到声音之后,立即迈步走出了店铺。 突发的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大街上又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他见到几个人行人匆匆走过来,本想上前去问,但又担心被怀疑而暴露,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不了解情况,藤田康心中更加的忐忑不安。 直觉告诉他,不管外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必须第一时间离开。 于是,他快步走向酒楼,去寻找仍在酒楼前观察的平尾晃。 平尾晃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扔下两个铜板便要起身离开茶水摊,去和藤田康汇合。 就在这时,酒楼里忽然走出三个人,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步伐中透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平尾晃刚才见过这个人,推测他应该是本地的军警或者是帮会的人,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他已经走出了茶水摊,刚走几步,就听有人在喊:“穿白衬衣的那个,站住!” 现场穿白衬衣的还有谁? 只有平尾晃了! 烈日之下,平尾晃当即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 来人正是刘海阳。 刘海阳本来和两名手下在酒楼里吃喝,忽然有伙计上来送信说,楼下有人找他,说是有要紧事。 刘海阳从酒楼上往下看了看,发现并不认识此人,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到情报和线索的机会的,当即放下酒杯带着手下走出了酒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外围的喧嚣声。 下楼的时候,刘海阳回头问手下:“这是在搞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行动了?” 两名手下都是摇摇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海阳自顾自地道:“我估计又是临城站搞出的幺蛾子。听动静,这次出动的人可不少,一定是大行动。 “可惜啊,我们在临城站里没有耳目,对他们的行动不掌握,每次跟他们的交手都落于下风。” “杜金星这个王八蛋自诩是情报方面的高手,照样还不是搞不到临城站的消息,一点也不能为站长分忧!” 在一阵抱怨声中,刘海阳走出了酒楼。 看到平尾晃要走,他如何肯答应,轻轻一挥手,两名手下当即一左一右站在了平尾晃的身边,封死了他逃走的退路。 “你是什么人?证件拿出来!”刘海阳死死盯着平尾晃说。 临城调查室在临城属于特权部门,刘海阳的口气很严厉。 平尾晃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自己是否已经暴露了尚不可知,不能来硬的,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你是?”平尾晃做出狐疑的表情。 一名手下拍拍自己腰里别着的手枪,厉声道:“废什么话!证件拿出来!” 平尾晃只得掏出证件,他公开的身份是南京金陵日报的记者,身份上没有问题,不怕查验。 刘海阳接过证件,翻看了几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藤田康远远地看到平尾晃正在接受盘查,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平尾晃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不让他擅自行动,他非要过去看看。 这下好了,出事了。 生气归生气,但藤田康却不能袖手不管。 一来调查任务还需要两人继续完成。 二来一旦平尾晃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自己大概率是会被供出来的。 眼前就有三个人围着平尾晃,周围可能还有中国特工,成功撤离的可能十分渺茫。 一时间,藤田康心急如焚。 危急时刻,他无意中一撇头,见到左侧的巷子口拴着一头大青花骡子正在悠闲地吃着草料,骡子的身后是一架装满了蔬菜的大车,周围并没有人,大概是大车的主人临时去了附近的店铺送货。 藤田康见状顿时计上心头。 他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便快步走到巷口,解开绳子,将骡子往大街上拉了几步,随后掏出匕首刀狠狠地刺入了骡子的屁股。 骡子吃痛,当即惨叫一声,撒开四蹄,像是发了疯一般拉着大车朝着酒楼的方向冲去。 刘海阳正在盘问平尾晃,猛地听到脑后一阵喧嚣声,他回头望去,只见行人惶然奔走,然后一阵杂乱无章的蹄声飞驰而来。 接着一道惊恐的声音大叫道:“快跑!骡子惊了!” 刘海阳等众人一楞,惊愕举目望去,却见大街拐角处,一匹青花骡子一边嘶叫一边风驰电掣般飞快奔来,骡子后面还拖着一辆颠簸得快散了架的大车。 大车行驶在坎坷的青石街面上,车上的蔬菜掉的到处都是,车轴发出一阵阵酸涩的嘎吱嘎吱声,眼看这车子快撑不住了。 刘海阳等人赶紧往一旁躲避,平尾晃趁机摆脱了两个行动队员的控制,撒腿飞奔钻进了人群,有很快地选准了一条小巷子一头就扎了进去。 大街上一片混乱,等刘海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平尾晃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妈的,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刘海阳骂了那两个手下一句。 但是,记者忽然逃走,这更加说明他有问题了。 刘海阳回身走进了酒楼,一把抓住方才给他送信的伙计,吼道:“刚才是谁跟你说那个人要见我的?” 伙计被他吓得脸色发白:“是……是一个要饭的乞丐说的。” “人呢?” “人?刚才……刚才……刚才还在这里啊!” 周围根本没什么乞丐,刘海阳一把将伙计推到一边:“滚!” 他意识到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正在这时,看到张鑫华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讶然道:“张组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鑫华淡淡一笑:“原来刘队长也来光顾福缘酒楼,早知道的话,我该过去给你敬杯酒才是。” “不敢,不敢!” 张鑫华如今是南京方面的人,地位今非昔比。 “张组长,小弟斗胆问一句,这外面的动静是你们的人弄出来的?” 张鑫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实在抱歉,搅了刘队长的雅兴了。” “哪里,哪里……” 临城站的情报线索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接二连三地有大行动,真是见鬼了。 要是临城调查室的情报搜集能够达到这种程度,何愁不能尽快挖出红党的地下组织! 张鑫华寒暄几句后,转身上了楼。 刘海阳也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看热闹。 至于刚才盘问金陵日报记者的事,刘海阳压根儿就没提。 他不提,但躲在暗处的方如今看了个清清楚楚。 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男子趁乱逃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有问题。 周围都已经被封锁了,只待瓮中捉鳖,不出意外的话,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平尾晃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小巷当中,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只能是边跑边看。 忽然,前面巷口人影一闪,将他下了一跳,不能地就要转身,却听前方那人低声道:“跟我走!” 听声音,正是自己的同伴藤田康。 平尾晃微微松了口气。 “快,到这里边来!”藤田康时刻关注着平尾晃的行踪,第一时间过来接应。 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想办法逃出再说。 两人一路狂奔,本以为能够找个空隙迅速撤离,没有想到的是,各个街口都是全副武装的军警和便衣,已经将整条街区都封锁起来,出入口拦上了军车和栅栏,所有的巷道小路也都被封死。 “平尾,情况不妙!这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藤田康年长几岁,警觉性和经验都要高一些。 “都是我太大意了!”平尾晃此时也是心中懊悔不已,深感自责。 可是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露出了马脚,怎么会被那三个中国人盯上。 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藤田康这个主心骨,他出言安慰道:“先不要慌!这么大一条街区,少说也有数千人居住,再加上流动人口,上万都不止!即便能找到咱们,也得花费一番功夫。但是,咱们的白衬衣太显眼了,先想办法换件衣服。” 两人都是记者身份,所以穿的都是白衬衣,结果反倒成了跟踪行动的败笔。 第三百六十章 逐步排查 藤田康和平尾晃一前一后沿着小巷子一路前行,这条小巷又窄又长,一眼望不到头,两人恨不得肋生双翅。 然而,等快到了巷子尽头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中。 藤田康看了看墙的高度,低声道:“想办法翻过去吧,走回头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当下没有任何的犹豫,通过搭人梯的方法翻过了高墙。 后翻过来的平尾晃双脚刚落地,藤田康赶紧对他招手,示意他不要耽搁,继续赶路。 然而,两人正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藤田康当即脸色大变,听脚步声应该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而前方最近的岔路口距离他们两人的位置也还有三十多米,眼瞅着是跑不过去了。 藤田康当机立断,转身回到了高墙墙根下,半蹲身子,双手搭成手架,向平尾晃点头示意,平尾晃紧迈一步踩在手架上,借着藤田康的推送,一纵身就搭在墙沿上,他骑在墙头又将下方的藤田康一把拉了上去。 就在藤田康刚刚从墙头跃下的一刹那,一墙之隔的巷子里就走出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藤田康竖起耳朵,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仍旧是之前的节奏和频率,并没有加快,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中国士兵还没有发现他们。 “走,到前面的岔路向东!” 在藤田康的具体指挥下,平尾晃在前方开路。 沿着小巷走了一段,刚刚要转弯,平尾晃就像是见到鬼一样跳了回来。 “怎么回事?”藤田康问。 “平尾晃神色紧张说道:“这个巷子也被堵住了,都是拿枪的士兵! 藤田康听到平尾晃的话也是一惊,看来对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不仅仅是将附近都控制住了,而且正在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 能够派出这么这么多人,开展如此规模的行动,说明中国情报部门也是势在必得。 一股阴霾笼罩在藤田康和平尾晃的心头。 平尾晃看向藤田康,等着他来拿主意。 一刹那,藤田康便有了主意,指着旁边的一个院子道:“先进去换衣服!” 旁边的院墙倒不高,两人迅速地翻了进去,令人意外的是,院子里没有人,想必是一早就出去忙生计了。 两人撬开门锁翻箱倒柜找了两件寻常人家的衣服穿上。 藤田康道:“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周围都有中国士兵和便衣在布置巡逻,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兼之训练有素,分兵把守,早就将这片街区围得水泄不通了。” 平尾晃咬牙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跟他们拼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被他们俘虏的!” “先不要说丧气话,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平尾晃惨然道:“看眼下的情况,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走,咱们想办法回到酒楼附近去!中国人有句古话,叫作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好,我听你的!” 两人急匆匆地翻出了院子,又拐进了另外一条巷道,试图再一次寻找出一条生路,可是刚刚走了不到一半,对面的巷口便涌入一队行动队人员,双方几乎要碰头了。 藤田康和平尾晃急忙转身往后走,好在巷子又深又长,对方并未及时注意到他们。 两人一路狂奔,在巷子里差点撞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到了福缘酒楼所在的大街上,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士兵们端着枪,子弹都是上了膛的,他们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们,现在刚刚开始核实身份了。 路过的行人和沿街店面里掌柜伙计在核实了身份之后,本地人都被赶进了店铺中,外地人和一些身份存疑的人则是全部都集中到了一块空地上,抱头蹲着。 虽然还没有检查到这边来,但也用不了多么一会儿了。 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士兵,以及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目标的便衣,藤田康和平尾晃相视一眼,两个人的心都凉了一半。 藤田康知道平尾晃在中国人面前露了相,便低声道:“咱们先分开,若是能够逃出去,在平康桥汇合。” “好!” 两人当即各自分开,至于一会儿是福是祸,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 这时,纪成林带着一队行动队员,早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福缘酒楼,方如今的身边只带着戴建业一人,若是方如今有什么闪失,自己当真是百死莫赎了。 然而,当纪成林带着人冲进酒楼时,却未能找到方如今,而是看到了满脸笑意的张鑫华。 见到自己的老上级,纪成林赶紧立正敬礼:“张组长,卑职奉命执行搜捕任务!全组在位人员全部出动,另外站长又协调了大量的军警力量,整条街区已经被控制住。您看,这里十分危险,能不能请您和您的朋友暂时回避一下,我派专人护送你们回去!” 张鑫华听到他的话,哑然失笑,道:“成林,你现在也是军官了。这很好,跟着你们方长官,你的前途不会差!你尽快按照原定的计划展开,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看戏。” 纪成林不好再劝,当即分出四个人在这里保护,这一点张鑫华倒是并未拒绝。 当纪成林问起方如今的下落时,张鑫华表示在酒楼里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这下可急坏了纪成林。 正在纪成林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行动队员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方如今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铺子里等着他过去。 当纪成林走进店铺的时候,方如今正在跟店铺的老板和伙计聊着天。 “老板,你确定刚才有两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子在你的店里?” “没错!两个人在店里还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呢,后来一个人就先出去了,不久另一人也跟着出去了。” 方如今跟老板详细地描述了穿着白衬衣的平尾晃的相貌,起初老板真没有在意这个两个人,但在方如今的追问下,记忆一点点地被勾起。 方如今点点头,对纪成林道:“老纪,初步判断目标有两个人!都穿着白衬衣,其中一个跟我打过照面,还被刘海阳盘查过。另外一个除了在这个店铺了出现过,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纪成林点头道:“组长,周围都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我这就带人去把他们找出来。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就不要去了。” 方如今却是毫不在意地说:“老纪,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我。而且,他们现在肯定急于逃出去,一般不会跟咱们正面接触的。” 纪成林道:“要不这样,你假扮成普通行动队员,不要轻易地暴露身份。让戴家兄弟跟在你左右,你看怎么样?” “也好!” 纪成林立即吩咐下去,让自己的一众手下都有点眼色,不要在公众场合将方如今突显出来。 这个时候,街面上已经被全面控制,各个大街小巷的封控情况陆陆续续地传了回来,圈子正在越缩越小。 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走了过来,他正要向方如今报告情况,便及时被纪成林以眼神制止。 纪成林道:“智队长,组长说过了,有什么情况请向我通报一下吧!” 智惠东也是心思玲珑,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方如今不愿意暴露身份。 这也很好理解,方如今接连主持了几次大的行动,将特高课在临城的地下情报网络搅得天翻地覆,早就被日本人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了。 既然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小心一点也没问题。 在方如今的任命下来之后,吴剑光还特意地将智惠东叫到办公室耐心开导了一番。 原本,在几个行动队长之中,智惠东的资历最老,又是吴剑光的心腹,原本也是行动组副组长的热门人选。 但是,方如今在特务处的名头太响了,在临城站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别说是行动组了,就是情报组的看了都眼红的不行。 在方如今的带动下,行动组的地位直线上升,所有行动组的兄弟们也是具有荣焉。 智惠东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妒忌,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谨慎有余,但是魄力不足,自己也做不到方如今那种程度。 在侦办汪广汇一案中,他和方如今也算是搭档过了,对方如今的为人有了一定的了解,便决定收起心思,索性跟着方如今,人家吃肉,怎么也能给他一口汤喝。 这次听说是方如今发起的任务,智惠东激动不已。 对他而言,这又是一次与年轻的新上司一同共事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我把我们二队能动弹的人都弄来了,并且已经按照预定计划进行了布置。”说到这里,智惠东刻意压低了嗓音,“一切听方组长指挥!” 智惠东虽然是吴剑光的心腹,但他可不是一个不懂业务的门外汉,恰恰相反,他粗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致的心,在封锁布置上做的滴水不漏,是三个行动队当中最早将分配范围内的边边角角都控制住的。 特务处前期,从军中网络了大部分的人才。这些人军事素质过硬,执行力也非常强。尤其是一些军官,也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人才。 方如今微微点头以示回应和感谢。 智惠东道:“不如咱们也进酒楼里坐坐,我听说张组长还在里面,我有些时间没见到他了,也怪想的。” 方如今摇头,他倒不是怕见张鑫华,而是不打算和刘海阳见面。 将藏在茶摊中的白衬衣青年男子引出来,就是为了防止日本间谍狗急跳墙对行动组的兄弟不利。 利用刘海阳当诱饵,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即便日本间谍掏枪反抗,倒霉的也是他刘海阳,跟临城站没有半点关系。 按照方如今的思路,下一步继续甄别人员,一遍一遍地过筛子,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就一定能够网到大鱼。 智惠东考虑到方如今的安全问题,便提议让他先找个临街的铺子等待,反正甄别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 方如今略一琢磨,除了两个明面上的日本间谍,说不定暗中还有人盯着他们,索性便答应了。 于是两人渐渐地从纪成林的队伍中脱离出来,走进了沿街的一个饭馆,直接上了二楼。 这个酒楼在规模上和福缘酒楼自然没法比,但胜在临窗的座位可以清晰地看清福缘酒楼门前的大致情况。 两人落座,戴雷平寸步不离地跟在方如今的身边。 包厢的门口也有四名行动对员负责警戒,二楼的所有人都被清到了一楼。 “智队长,这次可是辛苦你了。”方如今笑容满面,亲自给智惠东倒上了一杯茶。 智惠东赶紧接过:“怎么能让组长给我倒茶呢?” “你我兄弟便不说这些客套话了。这次若是有了收获,自然会给智队长记上一大功。” 智惠东闻言,咧开嘴笑道:“立功不立功的倒没什么,天天看第一行动队抓日谍,我心里痒痒的很。要是我也能亲手抓几个,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是不是?” 方如今也不戳破,道:“估计不止两个,老兄你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智惠东笑的更欢了,举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谢过方组长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抿口茶水。 这次的搜捕,几乎是倾行动组全组之力,行动队员们都在仔细开展着甄别和排查工作,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先发现日本间谍踪迹的那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各个军官和骨干的带领下,甄别和排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做的有板有眼。 在对街面上人群甄别的同时,由警察带着开始挨家挨户搜索排查。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纪成林来到了方如今的面前进行汇报。 “组长,经过初步的甄别,这片区域一共有四十六个人的身份存在疑点,兄弟们正在一一进行登记,进一步的核查还需要时间。”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又现一人 听到纪成林的汇报,方如今点点头。 纪成林、智惠东等人都是精兵强将,做事非常得力,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自己能够省心不少。 这时,听纪成林接着道:“这四十六个人当中,都没有随身携带武器,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物品,他们的身份证件大致也能对的上。之所以将他们列为可疑人员,主要是他们不能合理地解释,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这里。” 方如今道:“身上没有武器和可疑物品,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携带过,也许只是为了躲避盘查将武器暂时藏了起来。你让兄弟们留意一下周围,尤其是垃圾筐等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指不定会有收获。另外,这四十六个人,都集中到一个院子里,我要亲自审问!” 他自认为自己比纪成林等人更加的细心,翻箱倒柜的事情让那帮手下去做,审问的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 智惠东眯着眼睛道:“方组长,依我看,这一次说不定已经有大鱼游到了咱的大网里。之前审问汪广汇的时候,就领教过你的审讯工夫,这次有幸又能见到了。我可得多学习学习。” 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方如今,智惠东始终摆出一副谦恭的姿态,这也是他向方如今示好的一种方式。 两人寒暄的这会工夫,纪成林已经命人将四十六个可疑人员全部都集中到了隔壁的院子中。 方如今和智惠东从后门走进了后院,并没有直接和这些人照面,而是来到了一间西厢房中。 这里本来是主人家的一处佛堂,屋子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只是两名行动队员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为佛堂平添了几股肃杀之气。 方如今走到窗户前,隔着玻璃向外看去,透过一个月亮门洞,可以看到前院密密麻麻地蹲着一群人,都是双手抱着头,周围有荷枪实弹的行动人员负责看守。 “老纪,可以开始了!” 纪成林答应一声,旋即拿着花名册,让门口的行动队员按照顺序叫人,一组五人。 最先进来的五个人,有三个是本地人,两个是外地人,其中一个来自江西,一个来自江苏。 两个外地人的口音都没有什么问题,一个是来做生意,结果在临城被人骗走了货款。 另一个则是来临城投奔叔叔,结果婶子不同意叔叔收留他,他一怒之下愤然离开叔叔家,身上的钱也都花光了,只能是在大街上流浪。 三个本地人的理由也是各式各样。 一个趁着老婆回娘家的时候约了新认识的舞女吃饭。 一个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才半个月的贯偷,正打算在这片儿重操旧业,还没开张就被逮了。 还有一个在码头扛活的力把式,因为工头克扣工钱,一气之下何人人家动了手,结果遭到了工头等人毒打,钱没赚到,还受了不少伤,怕家人担心,这两天一直没敢回家。 大千世界,众生皆苦。 这就是如今这个世道的现状。 当然了,方如今可不是来听他们讲故事的,在询问他们个人情况的同时,还特意地问他们是不是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员。 在某些时候,说不定他们就是目击者,跟日本间谍打过照面。 至于他们叙述的个人情况,证实起来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 连着审了六组,三十个人还没有嗅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负责搜查的行动队员在一口水井井沿下方的石缝里,发现了一支南部式手枪。 据发现这把手枪的行动队员讲,之所以有所发现,是因为枪口部分露在外面,应该是有人在仓促之间将手枪藏起来的。 方如今将手枪接过来,仔细地检查好了一下,枪身上还有黄油的气味,看上去保养的十分仔细。 南部手枪的出现,更加说明周围就有日本间谍。 如果说之前都是猜测,那么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 “老纪,现在几乎已经肯定至少有一个日本间谍在我们的大网里了,但是另外一个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 剩下的几组很快都审完了,并没有什么重要发现,这些人虽然见过穿白衬衫的男子,但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深,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方如今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在茶摊发现的那个白衬衣和他是照过面的,只要再见到,方如今肯定能认出他。 但这四十六个人里没有此人,方如今不信邪,找来之前店铺的老板,让他指认两个白衬衣,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街面上没有,难道是已经潜入了人家家里,暂时躲起来了? 智惠东本来是信心满满的要抓个日本间谍,可四十六个人审过了一轮,也没有发现,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方组长,我看日本间谍八成是进了人家家里,这样吧,我带人去搜,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飞天遁地。” 其实,方如今此刻也正有这个打算,正想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行动队员快速地跑了进来,方如今叫不上他的名字,但知道他是智惠东的手下。 “组长,队长,有个赶车的车把式说要见这里的长官!” “哦?车把式?” 智惠东挥挥手:“一个赶车的,能有什么事情,你告诉他没事别来添乱。” 行动队员答应一声,刚刚转身,就被方如今叫住了。 “你把他叫来!” 行动队员最终还是得听最高长官的命令,当即转身而去。 智惠东疑惑道:“方组长,一个赶大车的找你能够有什么事?” “我听说刘海阳在盘问其中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时,一匹骡子忽然发狂了,这才导致那个目标趁乱逃跑。” 方如今原本想让刘海阳打个头阵,结果那个白衬衣并非是孤军作战,还有人策应他撤离。 只怪当时自己并没有现场。 当听到有赶大车的人要见长官,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受惊的骡子。 不多时,刚才那个行动队员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车把式走了进来。 这车把式穿着一身黑黢黢的半搭褂,左肩斜挂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还有半截衣服从袋口露出,看上去像是个不修边幅的人。 车把式进屋他首先就看向智惠东。 显然,智惠东的年纪大,看上去更加的成熟,也更像是长官。 智惠东没等他开口,便道:“这是我们长官,你有什么事情向这位长官讲!” 车把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没有想到长官会这么年轻,他将挎着的布袋里下意识地往身后背了背。 “受惊的骡子是你的?”方如今开口问。 “是我的!”车把式一张口,露出满口的黄牙。 “有没有看见那个在你骡车上动手脚的人长什么样?” 车把式重重叹口气:“这个天杀的王八蛋,这匹骡子我才入手了一年多,全家老小都指望着它吃饭呢!你说,竟然被人用刀捅成了那样,这不,前腿也伤了,天杀的……” 智惠东板着脸打断他的话:“我们长官问你话呢,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捡重要的说。” 车把式擦了一般汗,忙道:“是,是。当时我刚好给林家酒馆送了一些菜,交割完后刚刚出门,就看到我那骡子惊了,当时给我吓得……” 智惠东重重咳嗽几声。 车把式眼神一紧,缩缩脖子,忙将话题又拉了回来:“我当时还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站在骡子身后不远,别人都吓得不行了,就他跟没事人似的。” “他妈的,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后来,我找到我那可怜的骡子,这才发现屁股上被人扎了一个窟窿,这天杀的王八蛋,太他妈的狠心了。忽然,我就想起来了,当时那个穿白衬衣的家伙袖口上还有血迹呢,一定是他干的。” 车把式的叙述基本上和方如今推断的差不多,让骡子受惊只是为了在大街上制造混乱策应同伴脱险。 “长官,你可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抓住啊,我的骡子可不能白白这么伤了。” 车把式说话虽然啰嗦,但看到方如今人长得年轻,话还是敢讲的。 智惠东暗中叹气,知道是日谍的同伙暗中在骡子身上都手脚又能有什么办法,没看到相貌特征,人家换件衣服就可以轻松地摆脱。看书溂 方如今盯着车把式,久久不语。 车把式心中不由地一慌。 “你不是一个人来送菜的吧?” 方如今忽然开口问道。 “啊……是,我们家小三子也跟我一块来了,说好了我先送菜,他再跟我去几家赊账的老客户那里收账,老是赊欠着我也撑不住啊!” “他人呢?” “说起来我就有气!本来我是让他看着骡子和大车的,哪知道这小兔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才让那个天杀的把我的骡子祸害了。这小子回来之后,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行了,你先出去吧。再想起什么来,再过来找我!” “长官,我知道你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抓人,说明那天杀的肯定是犯过大案的,说不定还杀过人!要是一会儿找到他了,可别一枪毙了他,不然我给骡子治伤的钱都没出要去……” 智惠东皱着眉头将话痨一般的车把式送出去,这才转回来对方如今道:“方组长,你怎么知道他还带着孩子来的?” “他挎的布袋子里有一件小孩子的衣服,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智惠东恍然大悟。 方组长能够挖出那么多的日本间谍不是没有原因的,人家观察就是细致。 “智队长,一会儿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在搜查的时候顺便帮车把式找找孩子!” “是!” 半个小时之后,车把式带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男孩过来了,见到方如今之后泽冉是一番千恩万谢。 原来,小三子在看大车的时候,刚好看到旁边捏泥人的小摊,一时好奇便凑过去看人家捏泥人,一时入了迷。 等听到骡子发出一声惨叫的时候,吓得慌忙转身,这才发现出大事了。 骡子就发疯了似的在街上乱闯乱撞,小三子直接被吓傻了。 他爹对待骡子比对他们兄弟还好,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之后,小三子心中害怕的很,便躲到了附近的一个桥洞子下,好在被两个行动队员在搜查的时候发现了。 车把式在儿子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你个臭小子知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 方如今伸手拦下车把式的手:“先不急着打孩子,我有话要问他。” 旋即,他看向小三子道:“当时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 小三子点点头:“看到了。我爹说就是他伤了我家的大青!” 原来,他当时也看到了穿白衬衣的藤田康,只是他一个孩子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有将藤田康和伤了他们家骡子的坏人联系在一起。 “那看到他去了什么地方没有?” “钻进了金家巷!”小三子经常随着他爹来这里送菜,对地形比较熟悉。而且,他当时就站在金家巷的对面,将藤田康撤离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车把式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对儿子道:“你躲的那个地方,叫……叫什么清水桥,是不是从金家巷就能过去?” 听他这么一问,方如今心中一喜,又问道:“小三子,你是从金家巷去的清水桥?” 小三子点点头:“那是去清水桥最近的路。” “你为什么要躲到清水桥下?” 福缘酒楼周围河汊纵横,可不止清水桥一座小桥,最关键的是清水桥并不是最近的。 “因为……因为……” 关键时刻卡壳了,不仅让方如今和智惠东着急,更急坏了车把式这个当爹的。 车把式在儿子屁股蛋儿上踢了一脚:“长官问你话呢,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 “我……当时……” 原来,小三子在逃避父亲责罚的路上,差点被人撞到,他发现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的白衬衣,不过此时已经换了寻常衣服。 这两人神色慌张,不像是善类。 片刻之后,小三子遇到了一个警察,向警察说了藤田康和平尾晃可疑的事情,那警察当即表示会处理。 等小三子去了河边,没多久他就发现那个警察带着一个男人匆匆地往这边走,小三子看那个男子面熟,正是跟藤田康一起的那个人。 他当时还以为是警察抓到了人。 岂料,警察带着那个男人行色匆匆,倒像是要急着赶路一样。 小三子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企图躲开两人。 可最终还是被对方发现了,那警察招手让他过去,小三子嘴上答应着,却调转身形跑去。 警察和身后的两个男人便在后面追他,直将小三子吓得是魂飞魄散。 凭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身后的追兵,躲到了清水桥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藤田落网 “组长,大鱼看来还不只一条,除了两个穿白衬衣的,还有假冒警察的!”智惠东心中一喜,看来这一网下去,还真有收获。 他高兴的上前一步,撸起袖子,兴奋的对方如今说道:“方组长,咱们的封锁很及时,这几个人肯定是在咱们这张大网里,一定要仔仔细细的过一遍,绝不能让他跑了!” 方如今开口说道:“是啊,本以为是两个,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可真是意外之喜!” 说到这里,有行动队员报告说,在一处废旧的宅子中发现一名被剥去外套的男子,经过警察带队警长的证实,此人正是他的一名手下。看书溂 这个警察很快就被带了过来,据他回忆,他在执搜查任务的时候肚子有些不舒服,便跟同事讲要去方便一下,结果在一个巷子里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袭击,事发突然,甚至连对方的相貌都没有看清。 跟他一起的同事,还以为他是开小差、跑到一旁去躲清闲了,便也没有在意。 方如今看了看他,这家伙的命还真大。 若是那个袭击他的人痛下杀手,此时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片刻之后,纪成林又过来报告,说在福缘酒楼的附近,又控制住了一些人,并全部都带了过来,这次一共是十二个。 在店铺老板、车把式父子的暗中指认下,藏匿在其中的藤田康很就被认了出来。 纪成林对方如今道:“他自称是湖州丝行的一名经理,名叫张志民。” 方如今挥了挥手,纪成林马上带着几名行动队员上前,将张志民左右挟持着提了起来。 藤田康生得一副大众脸,相貌看上去十分的普通,毫无出奇之处,一脸惊恐地被行动队员架到了方如今你的面前。 “你叫张志民?” “是。长官,您是这里的长官吧?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你们还要问什么?” “张志民,你很清楚我们为什么只找你!” 方如今拿起他的证件和钱包问道:“你来临城是来做生意的?和哪家买卖谈生意?” 藤田康道:“是城西的王记丝行,我是和他们老板直接谈的,不信,您可以直接打电话核实。我就是一个生意人,长官,你就把我放了吧?” 方如今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笑着问道:“张老板,你这次来临城,是不是还有一个同伴一起过来?” 方如今的话语一出口,顿时让藤田康心神大震,一定有人看到他了和平尾晃在一起,并且进行了指认,看来自己和平尾晃认识这件事是无法再隐瞒了,只能是找个合理的解释。 “您是说杨先生啊,他是金陵日报的记者,这次来临城的火车上认识的,今天刚好在这里遇到,就在一起聊了几句。长官,这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在店铺里聊天的声音很小,绝对不会被人听到谈话的内容,这一点不用担心。 “他人呢?” 藤田晃摇摇头:“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说有事先走了。” “情况真的是这样吗?”方如今直勾勾地盯着他。 藤田晃马上意识到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平尾晃从店铺离开之后,遇到了中国人的盘查,是他解的围,随后两人再次汇合。 如果有人看到他们仍旧在一起,那他方才的话明显就是在说谎。 藤田康和平尾晃被围在这条街区里,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军警和便衣,只能是将身上的武器和其他的可疑物品全部都丢弃,妄想能够过关,可惜仍然没有能够瞒的过方如今的眼睛。 藤田康的心中更是升起的一丝绝望的念头。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完全就是一种猫在戏弄老鼠的眼神。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自己自以为灯下黑,没想到中国人竟然过了好几遍筛子,还是将他筛了出来。 现在对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底细呢? 想到这里,滕田康心里不由地暗骂平尾晃。 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是他非要去酒楼观察,他们两个可以有更加从容的时间撤退。 后悔! 当时说什么也应该将他拦住的。 可是,再后悔也无法挽回了。 藤田康毕竟是多年的老特工,反应很快,当即回答道:“这位长官,实不相瞒,后来我在巷子里又遇到了杨先生,他说他有一个稿子急着要交,不能在这里耽搁。我也是惦记着生意上的事,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怕和当官的打交道。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赶紧离开这里。” 封控区域内也不是完全的一个人都不放出去,藤田康的这个理由完全站得住脚。 当然了,前提是他和那位杨先生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呢?”方如今一点都不着急。 “然后没多久,我们两个人就走散了!” “原来的白衬衣换成了现在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这……” 藤田康当初觉得白衬衣过于扎眼,这才换了件普通的衣服,不成想现在竟然成了破绽。 方如今微微一笑:“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不然你很快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藤田康心中无比的绝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的身份曝光就在须臾之间了。 方如今回头将在水井壁内侧发现的南部手枪拿了过来。 “这把枪你熟悉吗?” 藤田康摇摇头,这把枪成色很新,不是他的那一把,应该是平尾晃的,这个家伙做事总是那么拖泥带水,令人不放心,藏个枪竟然还能被中国特工发现。 下一刻,出乎藤田康意料的是,方如今竟然将手枪递到了他的手中。 藤田康的反应很快,犹如接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长官,这……我只是个做生意的,这枪……枪……” 说话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他发现枪是上了膛的。 一时间,数把枪都对准了藤田康。 “长官,你们这是干什么……?” 方如今见他仍旧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道:“张老板,之前没有用过手枪?” 藤田康强自镇定:“没……没有!” 他始终猜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要跟自己说什么。 和平尾晃在一起,换装,这些事情,仔细追究的话,都很难自圆其说,可对方迟迟不挑明自己的间谍身份,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在藤田康胡思乱想之际,方如今忽然开口道:“我很不幸的告诉你,那位张先生也跟你一样,被抓了。” 藤田康闻言顿时眼神一紧,旋即恢复了常态,叹口气道:“长官,这里的人几乎都被抓了,他肯定也不能幸免,您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 藤田康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平尾晃的意志可没没有自己坚定,在中国特工的刑讯逼供之下,完全有可能开口。 如果平尾晃交待了,自己就彻底的暴露了。 怎么办? 方如今似乎有意识地不给他留太多的思考时间似的,又道:“那你想不想见见他?” 藤田康一愣,难道平尾晃这么快就开口了? 这才多长时间,之前自己竟然高估了平尾晃的意志。 不待藤田康答复,方如今一挥手,一名行动队员撒腿飞奔而去。 “长官,我真不明白您到底什么意思?” 没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藤田康还不准备鱼死网破,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他不缺少为了帝国尽忠的决心和勇气,随时可以为了帝国赴死。 “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方如今继续卖关子。看书喇 片刻之后,一个头上罩着黑色布袋的人被押了过来。 “张老板,你不想跟杨先生说点什么吗?”方如今问。 藤田康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 此人跟平尾晃的身高相仿,衣服也正是平尾晃之前换的那一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平尾晃本人。 但是,在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之前,他又不能轻易地下这个结论。 “张老板,以黑布罩头,这是杨先生自己的意思,他说没脸再面对你了。” 他为什么这么说? 是平尾晃出于出卖同伴之后内心的愧疚心理? 还是其他? 一个个的疑问像是水底的气泡一样纷纷从藤田康的脑子里冒出来,不断地碰撞、消解。 “杨先生是个识大体的人,同意跟我合作!但是,他唯一的条件是也希望张老板能够跟他一样识时务!” 藤田康仔细地琢磨着方如今话里的意思,平尾晃这个懦夫已经决定开口了。 真是讽刺! 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家伙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宁可死,也不会落入中国人的手里,自己当时就不信,果然都是嘴上功夫。 平尾晃在特高课总部有靠山,跟自己这种靠自己打拼熬资历的人不同。 这次调查王翔的任务,几乎就是一个走走形式的任务,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王翔就是那个出卖南野拓哉的人。 这样的任务是香饽饽,也正是如此,平尾晃才积极争取将任务揽过来。 而他藤田康因为平时与平尾晃的关系还不错,这才跟着沾了光。 调查结束后,论功行赏,平尾晃肯定是要再进一步的,而自己能不能晋升,就要看上司在叙功报告上着墨了。 有时候,人和人是没办法比的,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顺风顺水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一旦出了状况,就能看出到底谁是帝国最为忠心的勇士了。 在关键时刻,平尾晃这些有背景的人反而是靠不住,还得是他们这些贫民子弟。 藤田康心中不禁涌起无尽的悲凉。 如果身边的特工人人都像是平尾晃这样贪生怕死,帝国大业何日可期? 目前的形势是,平尾晃虽然答应开口,但尚未交代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他想将自己拉下水,这样就不用单独承担投敌叛国的罪责了,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长官,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到最后的关头,藤田康仍旧继续狡辩,“我和杨先生也是初识,他之前做了些什么,我一概不知。” “我知道你们是从南京来的,这次行动的目标嘛,就是在酒楼里吃饭的王副团长。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为什么跟踪监视他。” 说到此处,方如今故意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看着藤田康的反应。 藤田康闻言,心中早就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中国特工早就把他们行动任务弄得一清二楚,看来平尾晃不是一点没有说。 这个该死的家伙! 尽管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特工,在这种形势之下,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情绪藏匿的一点都不露。 方如今看到藤田康眼角的肌肉微微颤了两下。 这就足够了,说明自己猜对了。 “张老板,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或许你会想起更多的内容来。来人,把他带走!” 方如今话音刚落,藤田康霍然抬手举枪,对着对面的平尾晃就扣动了扳机。 “咔嚓、咔嚓……” 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这让藤田康感到无比的震惊和绝望。 方如今哈哈大笑道:“张老板,刚才还说不会用枪呢,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要杀死自己的同伴灭口了?” 几乎同一时刻,对面的平尾晃也摘下了头套,露出了一张让藤田康十分陌生的脸。 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藤田晃。 该死! 他早该想到这其中有问题,对方肯把手枪交给他,一定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防着他这一手呢。 事到如今,藤田康也没有再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他挺直了身体,愤愤道:“你们很狡猾,早就对这把手枪做了手脚!就等着这个机会逼我出手!” “一个受过多年训练的老特工,手枪里有没有子弹一握便知,所以这支手枪弹夹里的子弹仍是满的,我们只是在撞针上稍稍改动了一下。” “很好!我早该想到你们不会那么轻易地给我一支子弹上了膛的手枪!”藤田康虽然暴露了身份,但心中反而更加的坦然了,脸上渐渐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日本情报工作水平远胜中国,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些中国同行面前低三下四。 “不要太过得意,你们还没有抓到我的同伴,哈哈哈……” 藤田康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拒不交代 平尾晃的情况,藤田康并不了解,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中国人早就把这片区域翻了好几遍了,如果能平尾晃仍然在这里,早就被发现了。 也不知道平尾晃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的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 “是暂时没有抓到而已!但是我已经知道他跟你另外的同伴在一起!” “什么?” 藤田康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这一幕被方如今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惊讶的表情? 难道不知道还有一个同伴在现场? 难道那个假扮警察的家伙另有来路? 如果推测是真的,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先把他带回去!”方如今接着吩咐道,“今天的收获虽然比不上预期,但也抓到了一个,回去好好审审!” 藤田康知道自己一旦进了刑讯室,只怕是想自杀都没有机会了。 下一刻,他忽然暴起,企图挣脱身边中国特工的束缚,冲向方如今。 出其不意发起攻击,即便杀不死对面的年轻人,也要让其受伤。 此人年纪轻轻就是中国特工的头领,留着这样的人,对特高课是个巨大的威胁。 然而,纪成林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藤田康顿时肩头觉得自己犹如被铁钳子夹住一般,不待他反应过来,后颈处便挨了重重一击,双眼一翻,昏倒过去。 方如今带着一行人直接进了酒楼,他必须第一时间向张鑫华汇报搜捕的情况。 与此同时,由纪成林带人将藤田康押回临城站,直接送进了刑讯室中。 张鑫华正在包厢里等待他们的消息,看到方如今和智惠东走进来,赶紧相问。 “如今,情况怎么样?跟踪的人抓到了吗?是什么人?”张鑫华开口问道。 方如今上前一步,汇报道:“张组长,初步判断对方有三个人,但是目前只抓到了其中的一个,另外两人仍然在逃。我们在附近搜到了一把南部手枪,抓到的这个人自称叫张志成,是湖州来的生丝商人,但是已经被我诈出来了,此人就是从南京一路跟着王副团长而来的日本间谍!” 张鑫华听到汇报,原本靠在座椅上的身体马上挺直,一双眼睛露出慑人的光芒,兴奋地说:“一个也不错了!只要他一开口,就可以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 方如今也认为三个日本间谍只是负责执行监视跟踪王翔的,问题是从方才张志成的反应,那个假扮成警察的好像跟他们并不是一个组的,也许是本地策应的日本间谍。 三浦和一已经将临城本地的日本间谍网络全部都供述了出来,他并不希望策应藤田康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最好是直接归松井直辉指挥的,这样可以保证效果最大化。 他轻声说道:“张组长,我也认为他们并不是单独行动,一定会有帮手,甚至还有临城本地特工予以协助。只要我们审讯后拿到口供,就可以一举挖出他们的同伙。” 一旁的智惠东听到方如今的话,心中也是兴奋不已,今天自己在这次行动中也算是出了一份力,相信方如今一定会看在眼里。 张鑫华此时也是心情大好,眉头舒展了起来,他扭过头对一旁的王翔道:“老王,看到没有?你的事情立竿见影,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抓住了一个。如此一来,你和你的家人的安全又多了一分保障!” 王翔听说这么快就抓到了跟踪他和家人的日本间谍,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下,赶紧起身道:“鑫华,真是有劳你了。对了,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张鑫华做了介绍。 王翔走到了方如今的跟前,激动地拉着方如今的手道:“方老弟,这次的事情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王翔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也不是什么大官,但兄弟为愚兄所做的这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了。以后但凡方老弟有什么吩咐,王某必定万死不辞!” “王副团长客气了,您是我们张组长的好兄弟,您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副团长这个称呼太见外了,我比你痴长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大哥就好。” “王大哥!” 王翔哈哈大笑:“方老弟,你这这个小兄弟我交下了!” 这时,有人报告说曾经有个警察向看守卡口的士兵说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发现了可疑人员,那些士兵立功心切便一股脑地冲了过去,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这根本日本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方如今叹气道:“这个家伙很狡猾,专门选择士兵把守的路口,假警察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达到每个路口,还是被日本间谍钻了空子。” 张鑫华安慰道:“好饭不怕晚,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对了,这个日本间谍的专业怎么样?” “沉稳老辣,是个老手!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咱们的甄别非常严格,最终还是落了网。” 张鑫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这么说,极有可能不是跟着我的那个,而是跟着老王的。” 自从王翔来到临城之后,张鑫华总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即使凭着他高超的反跟踪技巧,也没有发现对方,这足以说明对方也是个高手。 直觉告诉他,落网的这个并不是这个日本间谍。 张鑫华提醒道:“这段时间以来,日本人在你手里吃了大亏,损失惨重,他们已经对我们慢慢地重视起来了。现在他们盯上了我,我相信,他们也在其他人的身上做了功课。如今,说起来,你肯定是他们的重要目标,可不要掉以轻心。” “多谢张组长提醒!我会注意的!” 张鑫华的话让方如今心中一惊,他顿时有些警觉起来,自己这几个月来对日本间谍组织在临城的地下情报网络实施了重大的打击。 日本人只要有心,这些事情并不难查。 毕竟临城站众多,人多口就杂,这世上除了死人谁也不能确保能保守秘密。 如果日本人真的要对自己下手,机会简直太多了。 临城站行动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像电讯组的那帮同仁一样天天坐在办公室里,而是要经常不断地到外面抛头露面,遭到枪杀、下毒、爆炸等等暗杀的情况完全都有可能。 方如今并不是单纯的怕死,可问题是他死了,就再也不能对付猖狂的日本间谍了,心有不甘! 当然了,方如今自认为即便日本人真的实施暗杀,也未必能够轻易成功。 自己的身边有戴家兄弟和纪成林这样的高手,又是在临城主场作战,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资源,这一点是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所不能比的。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他身边没有亲人,这样也就少了许多的牵绊。否则日本人打上了自己亲人的主意,后果是不敢设想的。 但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在防范日本间谍的暗杀上不能有丝毫的侥幸。 方如今心思电转,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把自己身边的事情思虑了一遍。 随后,王翔在众多行动队员的保护下回到了自己住处。 搜捕行动在完成扫尾工作之后,也结束了。 除了藤田康之外,另外两个日本间谍不知所踪。 一网捞下去,到底还是有漏网之鱼。 方如今也只能是自我安慰了。 张鑫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包厢里隔着窗户往下看,一直嚷嚷着看戏的刘海阳此时带着人才刚刚走出酒楼,对着张鑫华所在的包厢挥手致意。 方如今静静地站在张鑫华的身后,也没有多言。 过了良久,张鑫华才慢慢地开口说道:“如今,你知道吗?像王翔这样稀里糊涂替日本人做事的中国人还有很多,他们的初衷本来不是当汉奸和卖国贼,但却一步步地落入了日本人早就精心设计的陷阱中。日本人对人性的把握细致到了极点,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学习的,你说呢?” “不错,只有了解对手,才能战胜对手!” “如今,这一点你比我强。相当年我再跟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心直口快,跟谁都是恨不得说掏心窝子的话,但后来我发现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但人家未必对你这样,甚至还会把你当傻子。” “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特务处,稀里糊涂地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干咱们这行的,都是人精。你看看情报组的胡德胜,毫不夸张地说,八百个心眼子得有吧。我还是那么头脑简单,只会打打杀杀的,这次能够调到南京任职,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不过话说回来了,本部那个地方,水深的很,不知道有多少胡德胜这样的人,想想以后天天都要跟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脑袋都要裂开了。” 平心而论,方如今觉得南京本部似乎更加适合吴剑光这种官场油子。 “如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谢谢你。没有你,我也去不了南京!” 方如今知道张鑫华是个想做事的人,即便南京的环境更加复杂,但那里的平台更大,施展才华和报复的机会也更多,他上前一步说道:“都是大家的功劳,如今不敢居功。以后您到了南京,可还得继续多传授我们经验啊!” 张鑫华哈哈大笑,对方如今说:“不耽误你时间了,你现在赶紧回去提审那个日本间谍,尽快得到口供,我们也好做好相应的布置!” 方如今马上领命,走出酒楼上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轿车,返回临城站。 纪成林早就在刑讯室里等候了,他知道方如今在跟张鑫华汇报之后,便会马上赶回来开始对人犯进行审讯。 方如今也没有多说,一步当先进入审讯室里,并吩咐道:“老纪,可以开始了!” 真正经过训练的间谍都相对的难缠,甚至有些专业的间谍还接受过应对严酷刑罚的训练。 而且一直处于谍报一线的特工,精神意志都绝对是一流的,突破的难度一定会大一些。 这次抓的这个家伙一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为此,方如今这次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藤田康捆在粗大的木桩上面,他的心里一片灰暗,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带进了刑讯室里,连自杀成仁的机会都没有抓住。看书喇 早晚都是个死,但是在死前再遭到非人的折磨,就太不值当了。 方如今看了看眼前这个人犯,根本就没有按程序提问,反正他知道这个日本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也懒得再多问。 直接对审讯人员下令道:“上重刑,我没有耐性和他废话,不开口就不要停!” 刑具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两名行动队员在纪成林的指挥下,二话不说,上手就是一番操作。 沾着盐水的皮鞭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一开始就是火红的烙铁和浸泡粗盐的冰冷凉水轮番上阵。 半个小时不到,藤田康身上一处完整的皮肤都没有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的肉皮焦臭味。 行动队员用粗糙的铁刷子在藤田康刚刚被烙得溃烂的皮肤上翻来覆去的刷着,带血的肉条一丝丝被刮掉,然后再浇上冰冷的盐水。 藤田康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要暴露在这空气中了。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正在面对死亡。 纪成林凑到了方如今的跟前,低声道:“果然是个硬茬。再这么用刑怕是他快撑不住了!” 藤田康的比之前预想的还要更加的顽固。 “先让他缓缓,让刘医生过来,给他治治。” 刘启芳看到已经几乎成了一摊烂肉的藤田康直皱眉头。 “方组长,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调到刑讯组了呢,啧啧啧……我看也不用治了,还得浪费药品,不如直接把他拉走埋了!” 跟方如今熟悉了,刘启芳说话也有些随意。 “老刘,让你治就赶紧治,你们医生救死扶伤难道是用嘴?” 刘启芳笑着摇摇头:“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过,说实话,他这身伤有点严重,估计得养个把月。” “不用个把月,只需要保证他明天还能够上电椅就行!”方如今可没这个耐心。 “什么?明天还要上电椅?”刘启芳一脸震惊,“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 方如今直截了当地道:“我们在乎的是不是他的命,而是他口里的情报。” 刘启芳无奈地摇头:“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都是怎么想的。” “哈哈,隔行如隔山!刘医生,我也搞不清楚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他能够明天继续受刑!” 刘启芳笑笑,开始救治藤田康。 方如今刚刚走出刑讯室,李康就过来急匆匆地汇报:“组长,有个记者想见你!”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将功赎罪 一处隐蔽的民宅内,柳田有志小心地向稻叶昌生进行汇报。 原来,是他在监视跟踪张鑫华的时候,恰好发现了藤田康和平尾晃这两个人。 柳田有志也算是临城站的老对手了,比南京来的两位同行先一步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本来想着将两人都带出去的,可是后来只找到了平尾晃,他并未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对他用日语说要想活命就跟着自己走。 穷途末路的平尾晃当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听他的。 跟平尾晃相比,柳田有志对临城的地形就要熟悉的多了,尤其是在富义仓出事后,他空闲时间都花在了研究市区的地形上。 在打晕了一个落单的警察后,柳田有志玩了一出调虎离山,便带着平尾晃逃出了封控区。 叮嘱平尾晃赶紧通知同伴转移之后,柳田有志便第一时间向组长稻叶昌生进行了汇报。 稻叶昌生的表情阴郁,缓缓道:“柳田君,你这样做很危险,自己很容易因此而暴露,你不会已经忘记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吧?” “卑职知道这样做的确很危险,但是那两个人对地形根本就不熟悉,如果不施以援手,他们多半要落入中国人的手中。组长,另一个人的境况堪忧!” “你应该知道情报工作的纪律,咱们和南京来的人不能产生任何的联系。” “卑职知道,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稻叶昌生的语气严厉起来,“这样会将咱们和石原先生都置于危险之中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都是卑职的错!” “不仅如此,你救人很有可能会被中国人发觉,接下来我们针对张鑫华的行动怕是要增加不少难度了。” 听稻叶昌生这么一说,柳田有志也是懊悔不已,确实是有些意气用事了,救人之前考虑不够周全。 经此一事,无论是王翔,还是张新华的身边,都会加强警卫力量,再想像以前那样接近就不容易了。 搞出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向石原先生交待? 看到一副颓然表情的柳田有志,稻叶昌生心中亦有不忍,语气缓和道:“先生那边我会去解释,只是任务这边你还要多动动心思。你也算是露过相了,明天暂时不要行动了。” “组长,我……” 稻叶昌生打断了他的话:“我先接替你对张鑫华进行监视。” 柳田有志深感自责:“组长,可是张鑫华或许也见过您啊!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我会化装一番的。”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忽然,柳田有志想起来一件事,说道:“组长,我们其中一名同伴暴露的方式很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 “是这样的……” 原来,当时平尾晃在茶摊前遇到盘查的时候,柳田有志恰好就在不远处看着。 虽然没有完全听清他和刘海阳之间的对话,但也大致猜出了刘海阳好像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定平尾晃有问题,这一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巧合。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计让酒楼里的那三个人走了出来,对茶摊上被你救走的人进行盘查?” “恐怕是这样子!” “也就是说他们早就暴露了,对方只是不想自己直接出手!”稻叶昌生给出了答案。 柳田有志狐疑道:“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既然早就发现目标了,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抓人?” “那三个人是什么身份?” 柳田有志摇摇头:“我不敢打听。但是我看酒楼的人对他们十分的恭敬,而且这三个人身上都有家伙,来头不会小!” 稻叶昌生判断道:“如果不是临城站的,也许是军警,或者是调查室的人,还有可能是本地帮会的。对了,咱们的人是在什么时候遇到盘查的,你好好想想,这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柳田有志皱着眉头思索。 稻叶昌生提醒道:“比如,茶摊前的白衬衣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 “别急,你好好想想!” 片刻之后,柳田有志这才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在白衬衣进入茶摊前,刚好有个年轻人离开茶摊,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要说什么特殊之处也没有,只是眼神看上去十分的犀利。哦,对了,他好像是看到白衬衫向茶摊方向走来,这才起身而去的。” “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组长,您看这样可不可以?假定此人是认识白衬衣的,也知道白衬衣来酒楼附近的目的,为了避免对方起疑,他就选择离开了。” “后来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此后我一直关注着酒楼,没多久酒楼里走走出来三个人,对白衬衣进行盘查。” “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 “非常年轻,相貌也还可以……” 按理说,柳田有志经过专业的特工训练,短时间对人的脸部特征记忆能力很强,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方如今的身上,故而对方如今的相貌描述并不是十分的准确。 稻叶昌生久久不语,柳田有志颇有些奇怪的问:“组长,有什么不对吗?” 稻叶昌生缓缓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柳田有志也感到惊讶。 “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是究竟是谁。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我到外面打探打探消息。这么大范围的搜捕,街上很快就会传开,必须要搞清楚中国特工到底得到了什么!” 傍晚时分,一个小商贩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了街上,正是化了装的平尾晃。 他自从被柳田有志救走之后,第一时间到集合点通知了调查小组转移。 考虑到这次调查任务,不仅仅是获取情报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涉及到行动任务,所以日本特高课派出了一个由组长田边恭司率领的八人调查小组。 田边恭司得到消息后,顿时大惊失色,立即组织人转移。 由于藤田康始终没有回来,他们意识到藤田康多半已经遭遇到了不测,便果断放弃了之前预定的转移地点,启用了只有组长田边恭司一人才知道的备用集合地点。 不仅如此,田边恭司还考虑安排人在原来的集合地点附近蹲守,其目的就是看看是否会有中国特工实施抓捕,以此来判断被捕的藤田康是否已经背叛了组织。 本来由平尾晃执行观察任务并不合适,但平尾晃最终还是用将功赎罪的理由成功地说动了田边恭司,他承诺自己一定会加倍小心。 现在,平尾晃已经在这里蹲守了近一个小时了,一切都非常的平静,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员。 这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藤田康并没有开口。 想到藤田康,平尾晃心里不由地悲伤起来,两人虽然在工作中经常会出现各种的分歧,但总体而言,关系还是不错的,藤田康教了他很多东西。 可是,现在藤田康已经成了中国人的阶下囚,正在接受最为严酷的刑讯。 今天晚上非常关键,明天一早,平尾晃就要回到集合点向田边恭司组长汇报了。 就在这时,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起来,平尾晃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是水米未进。 顺着大街往前走不远,有个馅饼店,负责采买食物的同伴曾经在这家店里买过馅饼,味道还不错。 平尾晃当即向馅饼店走去,馅饼店的生意不错,等他排队排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张馅饼了,按照他的饭量,这肯定不够。 小伙计看了他一眼道:“麻烦您稍等一下,新鲜的马上就会好。” 平尾晃点点头,这些天他都是早出晚归,附近的人很少见过他,并且从来没有光顾过这间馅饼店,大概率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于是,平尾晃找了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耐心等着。 馅饼店后厨,小伙计找到了正在做馅饼的厨师:“爹,有个客人看上去有点眼熟!” 厨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油腻腻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跟照片上的人很像?” 小伙计用力点头:“反正我看着很像。” 厨师从面板下取出一张照片,吹了吹上面的面粉,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问:“哪个?” 小伙计伸出手指着一个警察旁边的人道:“这个!” “知道了,别惊动他,我去通知令爷!” 平尾晃拿到自己的馅饼,付钱走出了店铺,在附近找了个巷口匆匆将三张馅饼吃完,肚子里有了食物,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藤田康被捕后的头一个晚上无疑是最关键的,如果他能够扛过去,开口的几率便不大了。 但是田边恭司说了,不论藤田康开口与否,之前他知悉的计划都不能再继续执行了,必须要马上调整。 此时,田边恭司应该正在加紧制定新的计划。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 平尾晃身子顿时一个激灵,循着声音看去,声音响起的方向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意识到不妙,赶紧转身往巷子深处钻。 不多时,大街上就响起来拳打脚踢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让你偷,让你偷……害老子追了你两条街!今天要是不打断你的狗腿,老子就跟你姓!” “警官,老总……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 “哎呦……” “狠狠打,让他长长记性,奶奶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原来是警察抓到了偷东西的贼。 平尾晃长吁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场小风波终于平息了,街道上再次恢复了寂静。 平尾晃估算着时间,缓缓地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站在巷口四下观望,只见行人们俱是行色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想到今晚还要蹲守一晚,到了深夜再饿肚子怕是连个买食物的地方都没有,他便决定再去买几张馅饼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过街道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忽然飞驰而过,车夫跟他撞在了一起。 两人俱是倒在了地上。 这下子撞的不轻,平尾晃只觉得浑身酸痛,脚腕好像也受伤了。 倒是那车夫好像没什么事似的,爬起来赶紧过来询问平尾晃的伤势。 平尾晃自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纠缠,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离开。 车夫还没说什么,街上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道:“撞了人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平尾晃看了对方一眼,知道遇上碰瓷的了,这个男子估计跟车夫是一伙儿的,干的就是讹诈的营生,你越是争辩,他越是来劲,到头来走都走不了。 他不愿多做停留,当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钞票,赔礼道:“对不住了,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楚,这些钱还请兄弟拿回去买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男子冷笑一声:“你打发叫花子呢!这么点钱怕是连三碗馄饨都买不了,你还想让我兄弟治伤?” 平尾晃无奈,只得又掏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钞票,在空中甩了甩,目光在平尾晃的身上上下打量:“这只是医药费。我兄弟受伤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法拉车了,这误工费怎么算?” 看男子的熟练程度,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头一次干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中也认出了男子,“这不是郑三儿嘛,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营生,就知道坑蒙拐骗!先人的脸都让人给丢尽了。” “可不是,被他坑的人可都倒霉的。” “我认识他爹,你说说,老郑头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不争气的一个儿子。唉……要是老郑头知道自己儿子是这副德行,估计得扒开棺材板爬出来教训他。” 郑三儿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头微微偏过去,斜着眼睛看着路人,阴阳怪气道:“我说列位,是不是今天晚饭放太多盐了,看把你们给咸的!走走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瞎捣乱!” 众人都知道此人是个混不吝的角色,不敢再大声议论。 郑三儿对平尾晃继续道:“我也不难为你,今天你拿出一百块法币来赔我兄弟的误工费,怎么样?”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百块法币够车夫拉上小半年的车了。 “这位兄弟,我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哪儿能拿出一百块钱来,你看再少点行不行?”平尾晃知道对方很难缠,只得讨价还价。 郑三儿眼睛一瞪:“拿不出,今天你就别想走!” 平尾晃将钱包掏出来,苦笑道:“兄弟,不瞒你,我钱包里就剩下三十多块法币了,要不你都拿去……” 这种情况,不给钱根本走不了,平尾晃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郑三儿一把抢过他的钱包,将里面的钞票抻出来,数了数,果然只有三十五块。 “啧啧啧……三十五块,是少了点!不过你手上戴着的手表,嘿嘿……” 郑三儿目光中透出贪婪之色。 第三百六十五章 拿下口供 正在平尾晃为了能够尽快脱身而感到头疼的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指着郑三儿道:“郑三儿,又让我碰见你在这里招摇撞骗,赶紧带上你的人,滚!” 这中年男人浓眉大眼,看上去一身正气。 平尾晃暗中打量着他,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郑三儿见到来人,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哎呦,这不是邓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天儿不早了,您怎么还不回家啊?” 一边说着,一边抓了几张钞票偷偷地往那中年男人的口袋里塞去。 中年男人嫌弃地推开郑三儿:“我警告你啊,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看你这话说的,我们也不过是混口饭吃。您别跟我们一般计较,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郑三儿颇为识趣,招呼那个车夫就要离开。 中年男人一把拽住了郑三儿的胳膊:“慢着!走可以,但是讹了人家的钱总要还给人家吧?” 郑三儿苦笑:“邓叔,凡事留一线,做人好相见。兄弟们也得吃饭是不是?” “少废话!把钱还给人家!”中年男人的口气不容置疑,“康老四这个混蛋只管收钱,也不管管你们,这地界早晚得被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弄得乌烟瘴气!”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跟着附和,纷纷让郑三儿还钱。 平尾晃一看,看起来这个郑三儿平时得罪的人还真不少,今天自己也是幸运,遇到了这位姓邓的中年男人,不然一直被郑三儿纠缠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脱身。 他大致猜到了中年男人大致是帮会里的人,而且身份还不低。 郑三儿对着中年男人龇牙一笑,旋即目露凶光手指着一众跟着起哄的行人:“行,你们今天就看你郑爷的笑话是吧?” 他变脸极快,等面对中年男人时,又是满脸堆笑:“邓叔,行!我听您的,不跟他一般计较!今天就算是我们兄弟倒霉,行了吧?” 说罢将钱包扔在了平尾晃的脚下,恶狠狠地道:“行,今天算你小子运气好,碰到了我邓叔,我邓叔的面子我得给!但是,小子,你给郑爷记住了,以后别让爷在街上遇见你,否则老子要你的好看!” 平尾晃急于离开,也不管郑三儿如何威胁,弯腰去捡自己的钱包,哪知道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钱包的一刹那,脑后一阵劲风袭来。 他本能地偏头躲闪,并伸手向后挡去,可是眼前忽然一黑,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便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这时,郑三儿忽然笑了起来,对着平尾晃身后的车夫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中年男人对眼前的一幕好像并未感到惊讶,对着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吧,时候不早了!” 郑三儿目光再次在众人脸上扫过:“散了,都散了!” 大部分人散了,可还是有几个好奇的行人不肯走,人群中便走出几个年轻人将他们推推搡搡的弄走了。 郑三儿和车夫将晕倒的平尾晃五花大绑绑了起来,嘴巴用擦车的破布堵上,又搜了身,这才扔进了黄包车。 等平尾晃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昏暗的刑讯室里,他的内心一片灰暗。 那个街头混混讹诈他钱财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郑三儿、黄包车夫以及后来出现替他解围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是一伙儿的。看书喇 平尾晃现在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过,即便是身处囹圄,平尾晃也想着做最后的努力,他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记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公然绑架一名新闻记者,我要见你们的头儿,我要提出最严正的抗议……” 刑讯室的门缓缓打开,方如今从外面走了进来,光线昏暗,遮住了他半张脸,以至于平尾晃并未认出来。 “既然你是个记者,为何穿成这副模样?” 平尾晃一脸无辜道:“自然是为了暗访!” 方如今没说话,朝着一旁的纪成林使了个眼色。 纪成林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平尾晃的右手,用力地向外扭。 平尾晃手脚都被绑着,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纪成林翻看了一下平尾晃的手掌,点了点头,向方如今汇报道:“组长,记者的手是拿笔杆子的,他们常年握笔写字,日积月累,在食指的右侧和中指的左侧一般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老茧。” “你再看看这个人,在我刚刚说的这两个部位并没有明显的老茧。反倒是大拇指下以及虎口和食指左右两侧都有不同程度的老茧。这说明,他的这只手,是典型的拿枪人的手!” 几句话说的平尾晃心头剧震,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 纪成林却在他的强力的挣扎之下,猛的一使力,几乎将他的手腕掰断,平尾晃立即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方如今上前道:“一般的日本间谍,即便是接触过枪械,也是在接受训练的时候,长期的潜伏任务当中,他们接触枪械的机会渐渐减少,手上的老茧也会渐渐消失。而这个人却并非如此,说明他平时还是经常会跟枪打交道的,应该是个行动人员!” 此言一出,平尾晃直接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如今猜测的没有错,他的确更加擅长行动,而不是获取情报。 这时,平尾晃这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正是在茶摊前跟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嘛!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自己早就进入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听方才那位壮汉叫他的称呼,还是组长,怎么会有如此年轻的组长? “我这个人不喜欢虚头巴脑的,更加不喜欢浪费时间。你最好现在就开口交待,否则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不待平尾晃回答,他便被直接架到了电椅上,自以为在严刑拷打之下坚贞不屈的平尾晃没有坚持多少时间,便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他一直以来奉为信仰的武士道精神,视为神之化身的天皇陛下,这个时候通通都被甩之脑后! 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到,人世间还有如此的痛苦,面对这样永无休止的煎熬,他选择了低头。 管他什么武士道精神,管他什么天皇陛下,都不如关掉电椅开关的那一刹那。 方如今走到了平尾晃面前,冷声说道:“很好!你比你那个同伙要识时务的多。我的时间有限,现在就回答的我的问题,要是胆敢跟我耍心眼,我准保你刚才尝到的滋味是最轻的!” 平尾晃浑身瘫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的眼神一片空洞,身上每一块骨头和肌肉都像是被碾碎似的,说不出的疼痛,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你叫什么名字?” “平尾晃!”话一出口,平尾晃就意识到自己的同伴藤田康多半是没有交代。 只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没必要跟藤田康比较。 “你们隶属的间谍组织?” “特高课南京区。” “来临城的任务是什么?” “跟踪监视副团长王翔,查清玄武情报组组长南野拓哉失踪原因,找出出卖他的人。” “现在你们已经掌握了哪些情况?” “已经初步确定王翔就是出卖南野拓哉的人。” “下一步,你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如果在临城动手有麻烦,就在王翔回南京的路上将其绑架,逼问出真相!” “为什么不在他来的路上动手,这样岂不是更加的方便?”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也有很多疑虑,但是这个问题,怕是只有我们组长田边恭司才知道原因。” “跟你一起出现在了酒楼附近的同伴叫什么?” “藤田康!” “带你逃出去的人又是谁?” “我不认识,应该是临城本地的潜伏特工。” 这个回答刚好和藤田康当时的表现能对得上。 方如今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照片,递到平尾晃的面前:“你确定没有见过他?” 平尾晃抬起眼皮,照片上正是那个假警察带他撤离时的情景,照片的背景一处咖啡店。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他们刚刚骗过把守路口的士兵那会儿。 看了这张照片,平尾晃终于释然了。 自己在酒楼前露了相,后来又被人拍下了照片,中国人正是通过这张照片找到他的。 最终还是大意了,真不该为了什么将功赎罪毛遂自荐执行观察任务的。 然而,现在一切的后悔都是徒劳无益的。 “你们小组一共有多少人,藏身地点在哪里?” “一共有八个人!原来在新北街45号,我逃出来之后立即通知他们转移,启用了备用方案,目前藏在城南一个叫作佳美酱油厂的废弃厂房里,具体地址是在厂房最北侧的库房里。厂子老板欠了高利贷,人听说逃到了南洋,厂子一直处于废弃状态,因为周边人烟稀少,所以我们选择了此地落脚。” “你刚刚说你们的组长叫田边恭司,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一名资深的老特工,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组织协调能力也非常的强,但是在行动方面就有些不足了。” “你和他约定的汇报时间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晨六点半钟!不管在新北街原来的落脚点有没有暴露,都得向他汇报。” “既然你都已经暴露了,为什么会再派你出来执行观察任务?” “田边恭司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这次他带来的七个人中,除了我和藤田康之外,另外有两人水土不服,一来临城就拉肚子,无法执行任务。另外三人则要留在田边恭司身边作为机动力量,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这个小组看上去人多,实则能用的人不多。” “都有什么武器?” “都是短枪,还有少量的手雷。路上盘查的太严格,只能带这些轻武器。” “和临城本地的间谍都是如何联系的?” “按理说,我们不能和本地的特工产生横向的联系,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上面便为我们特意打开了渠道,但是具体的联系方法,只有组长田边恭司一个人知道。” 方如今冷声威胁道:“但愿你没有骗我,否则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对一旁的行动队员道:“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张鑫华和王韦忠。 方如今见到张鑫华并没有感到奇怪,早在知悉平尾晃被抓的时候,他就派人通知了张鑫华。 张鑫华看到平尾晃后哈哈一笑,对方如今道:“还是你出手快,在这么短时间就把这只漏网之鱼又给逮到了。怎么样,交待了点什么没有?” 方如今挥手示意手下将平尾晃带下去,又取了口供递给张鑫华。 张鑫华匆匆地看了一眼,道:“为了一个王翔,竟然出动了八个人,也算是兴师动众了。看来并不是单纯地查询南野拓哉的下落和内鬼,还有其他的原因。” “组长的意思是南野拓哉的身上还有其他的情报?” “这只是我的推测,南野拓哉既然是玄武区的情报负责人,身上携带重要情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会立即安排南京方面的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如今,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时不我待,在隐藏在酱油厂的日本间谍发觉情况不对之前,立即实施突袭,将其一网打尽!” 张鑫华点头道:“的确应该如此。形势瞬息万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方如今转过头来对纪成林命令道:“马上带一些精干的人员,尽快摸清那家佳美酱油厂的情况,你以前在军中就没少搞过侦察,应该没问题吧?” 方队长亲自吩咐的差事,怎么能有问题。 “是,我这就带人去!”纪成林领命而去。 方如今和张鑫华、王韦忠一起走出了审讯室,他又叫来行动队员通知智惠东的第二行动队全体待命。 智惠东听说一会儿将会有大行动,心中高兴,这可是方如今送他他一场富贵,当即点名集合人员。 方如今问张鑫华:“张组长,还有没有人跟踪你?” 张鑫华道:“目前还没有发现,不过我认为日本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不我再多派几个人在你身边吧,也好多个照应!” 张鑫华哈哈一笑:“我倒是希望日本人能够有所动作,我正好可以将其反制!” 第三百六十六章 再次提审 有了平尾晃的交待,藤田康的口供已经不重要了,方如今将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到了对佳美酱油厂藏匿日本间谍的抓捕过程中。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纪成林终于回来了。 “老纪,侦察的情况怎么样?” 最先开口相问的却是张鑫华,他今晚一直没后回去,就是在等待消息。 纪成林掏出一张纸,道:“各位长官,我绘制了酱油厂附近的地形图,这个地方荒废了好久了,周围没什么人居住,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我看了周围的环境,抓捕条件并不是非常的好。” “根据平尾晃的供述,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日本间谍藏身的库房,但是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各位长官请看,这个酱油厂别看面积不大,但是里面的房间数量可不少,地形相对来说还比较复杂。” 方如今仔细看了看绘制的简易地图,道:“我们在实施突袭抓捕的时候,必须要一击必中。否则一旦惊动了对方,让他们有机会冲出酱油厂,周围都是民房废墟,搜索起来的难度很大。” 纪成林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只是在酱油厂的周围侦察了一番,至于厂子内部,我们还无法确定其暗哨的具体的位置。” 方如今道:“平尾晃的口供只能是作为一个参考,田边恭司完全有可能在平尾晃走后,对酱油厂的警卫进行调整。不过,我建议,在行动开始之前,还是要提审一次平尾晃。” 这一提议得到了张鑫华和王韦忠的一致赞同。 最熟悉田边恭司的,还是像平尾晃这样的自己人。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行动前确实有必要进一步摸清日本间谍的行动规律和警戒位置。 众人再次进了牢房之中,将平尾晃提到了刑讯室。 当平尾晃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之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看来之前的电刑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都产生了巨大的摧残,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 方如今将纪成林画的那张简易地图放到他的面前,再次问道:“平尾晃,你们在酱油厂里警戒的时候,一般都会将暗哨布置在什么位置?” 平尾晃嘴唇哆嗦着说道:“一般是两个人负责警戒,一个在酱油厂的大门口附近,另一个在藏身的库房门口,现在人手短缺,一般都是值一晚上,不换人。” 现在酱油厂里的日本间谍有六个人,但刨去两个闹肚子的,还有四人,这四个人当中还包括组长田边恭司,所以负责警戒的只有三个人了。 这一点对于抓捕而言倒是十分的有利,夜里没人换班,长时间的值班会导致人的注意力下降。 这是个好消息。 但即便如此,方如今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这些人毕竟都训练有素的特工,即便是事多人少的情况下,他们的警戒防范依旧还是会很严密。 方如今看了酱油厂内部的地形,房屋的确不少,一旦在突袭的过程中被日本人的暗哨发觉,其余的日本间谍很快也会被惊动,抓捕的难度就会大幅度的提高。 一方面是,抓活口的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另一方面,在遇到日本人殊死抵抗的情况下,己方的伤亡率也会增加。 既然现在已经掌握了日本人的藏匿地点,又是主场优势,方如今自然想让这次抓捕的成效达到最大化。 在抓捕方面,张鑫华和王韦忠都是高手,三人经过商议,大致形成了两种方案。 第一是就是以多打少,派出足够多的行动人员将酱油厂彻底的包围,然后再选择对方一个薄弱的防守方向发起突袭进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无论抓捕行动最后进行到什么程度,到最后日本人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然了,弊端就是混战中双方的伤亡都太大,甚至抓不到活口。 方如今当然不想忙活大半天,最后只得到几具冰冷的尸体。 第二种方案则是实施手术刀似的精准抓捕,第一时间清除掉日本人两个暗哨,然后将日本人彻底地围在藏匿的仓库当中。 这种方案可能发生战斗的区域面积最小,相对来说比较理想。 最后,方如今建议第一种和第二种方案相结合。 外围实施完全包围,内线采取点上精准突破。 王韦忠和方如今负责内线,张鑫华坐镇外围。 方案敲定之后,方如今看向平尾晃:“关于这个方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平尾晃听完方如今的问话,脸上露出了一些诧异之色,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方如今,犹豫了片刻,才低哑着嗓音说道:“田边恭司非常信任藤田晃,以往的警戒工作都是直接安排他具体负责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的抬起了头,轻声问道:“你们完全可以去问问藤田康的。” 看方如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同伴应该是没有开口,暗暗叹口气。 方如今冷冷地说道:“你的同伴可没有你识时务,我看这样吧,他的工作就由你来做!我马上把他提过来,你劝说他开口!” 平尾晃的嘴巴张的老大,尽管已经背叛了特高课,可是让他当面劝说自己昔日的同伴也投靠中国人,心理上是无法接受的。 方如今见他不乐意,冷声道:“你要认真考虑一下你的处境。现在,你只有乖乖的和我们合作。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的退路!” 很快,半昏迷状态的藤田康就被行动队员带了进来捆在木桩上面,平尾晃见到藤田康,双颊发烧似的烫,不由地低下头。 “弄醒他!” 一盆凉水泼下去,让藤田康浑身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刑讯室,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曾经审问他的方如今的脸上。 一开始,目光中包含着愤怒和仇恨,渐渐地趋于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自己在他的手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方如今仔细观察了一下藤田康的面目表情,他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愧是一个特工老手,这么重的刑讯都没有让他开口吐露出半个字。 此刻藤田康的表情出奇的平静,显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这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好的对手。 方如今并没有信心将其拿下,但是这并不重要。 再次提审藤田康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酱油厂内暗哨的具体布置地点,这固然至关重要,但却不是决定性的。 剩下的这个六个日本间谍是他的囊中之物,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藤田康,你好好地看看,我身后的人是谁!” 方如今向旁一闪,将身后的平尾晃露了出来。 藤田康看到平尾晃的一刹那,大吃一惊,忍不住一个激灵。 事实上,他被喊出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平尾晃怎么也被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两人都双双成了中国人的阶下囚,藤田康心中一片惨然。 “我现在正式告知你,平尾君已经同我们合作了,希望你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将你们的情况都交代了出来,顽抗到底是毫无意义的。” 方如今的话顿时让藤田康大吃一惊,平尾晃竟然已经叛变了,这也太快了吧!看书喇 他仔细地打量着平尾晃,发现这位昔日的同伴除了神情憔悴之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刑讯伤。 就这样轻易地背叛了帝国和特高课? 藤田康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对面的平尾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始终不敢和藤田康对视。 但最终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有些事情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方如今一把托住他的下巴:“平尾君,好好劝劝他!不要让我失望!” 藤田康目不转睛地看着平尾晃,心中则掀起了无边的巨浪,平尾晃已经背叛了帝国了? 这个天天口口声声把天皇陛下挂在嘴边,信誓旦旦对帝国和特高课无比忠诚的混蛋,竟然在连刑讯手段都没有上的情况,就彻底地背叛了。 看到对方那副叛徒的嘴脸,藤田康眼中怒意像是火焰一样拔高,这火焰又烧到了心里,愤怒如同火山中的岩浆一般在胸腔内喷发着。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不! 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 也许平尾晃是不得已而为之,也许是他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交待出了假情报,用以迷惑对反。 而现在中国人就是要让两人当面对质,来核验平尾晃交待情报的真假。 想到这里,藤田康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丝希望。 但愿是自己真的错怪了平尾晃。 像是这种反审讯的训练之前也曾经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要跟平尾晃做好配合。 可以提供一些假情报,继续扰乱中国人的视线,也可以一言不发,让中国人根本无法核实。 藤田康的心中飞快的思索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平尾晃垂着眼尖,始终不敢看藤田康。 方如今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平尾晃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虾,捂着肚子躬在地上。 这时,藤田康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平尾晃真的是提供假情报迷惑对手,自己和他的口供不一致,中国人还会继续对他进行严刑逼供的,中国人的手段他是经历过的。 那样的强度,平尾晃多半会撑不住,到了最后反而会真的开口交待。 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平尾晃到底交待了哪些内容? 藤田康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答案,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成。 自始至终,平尾晃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这样的反审讯课目虽然训练过,但和平尾晃事前却没有达成一致。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在执行这样简单的任务时会被捕,而且是两人同时被捕。 最终,藤田康选择了沉默,他下定决心死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如今一言不发,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 方如今一把薅住了平尾晃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将一把沾了水的皮鞭递给他:“拿着,如果你问不出话,就让它代你问!” 平尾晃犹如筛糠一般,手中的皮鞭更像是烧红的烙铁,似乎随时会将他的手掌烫伤。 方如今轻蔑的说道:“平尾,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一个行动队员取了一个烧红的烙铁,两个人摁住平尾晃,将烙铁塞进他另一只手中,不由分说就拖到了藤田晃的跟前。 平尾晃两腿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滋……” “啊……”烙铁烙在了藤田康的左脸颊上,仿佛有一把带火的刀子将他的半张脸皮剥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 藤田康本就遭了重刑,这次更是雪上加霜。 张鑫华和王韦忠也知道继续用刑的话,这家伙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但是现在必须要尽早取得口供,然后部署抓捕行动,不然夜长梦多,生出意外就不好了。 像藤田康这样的硬骨头,要交待早就交待了,到现在还不交待,以后交待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平尾晃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焦臭味让他胸腹之间剧烈翻腾,直想吐。 这时,他感觉到手里的烙铁一下子就被行动队员抽走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藤田康那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块散发着焦臭的烂肉,再也坚持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方如今看看地上的平尾晃,知道这个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他转过头对着行动队员挥了挥手,这次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行动队员就已经明白了,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又开始上刑。看书溂 可是藤田康硬是死咬着牙,不吐一个字。 方如今倒是并不感觉到意外,这是个强硬的家伙。 原本明天一早给他用电刑,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冷冷的吐出一句:“上电刑!” 行动队员不敢耽搁,将已经血肉模糊的藤田康从粗木桩上解了下来,放到了电椅之上。 方如今回头看着地上犹如一滩烂泥的平尾晃:“你来打开电椅的开关!”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布置抓捕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平尾晃最终还是按下了电椅的开关。 看着藤田康痛苦挣扎,听着那几乎要刺穿天灵感的惨叫声,平尾晃感觉仿佛是自己坐在电椅上一般。 很快藤田康就大小便失禁了,一股浓重的骚臭气味弥漫在狭小的审讯室内,跟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平尾晃蹲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直到电椅开关被关上,藤田康的身体仍然在剧烈地颤抖着。 平尾晃不忍自己的同伴继续受刑,哽咽着劝说:“藤田君,不要再坚持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说出来吧,你只需要告诉他们警戒方案即可,其他的都是我说的!” 藤田康终于恢复了意识,他抬起浮肿的眼皮,见平尾晃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趴在自己的身前,既可怜又可笑。 此刻,他为有这样的一个同伴而感到无比的悲哀。 即使已经停止了用刑,可他仍然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仍旧在颤栗抽搐着,剧烈的疼痛仍然在席卷着全身的每一处肌肤、骨骼和神经。 他知道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多半是撑不下去了,他也曾使用电刑审讯过中国特工,他清楚的知道,那种极致的痛苦,他根本抗不过去。看书喇 一瞬间,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产生了。 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不要……不要再继续了,我说!” 藤田康的反应让刑讯室内的方如今等人顿感精神一振。 原以为这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没想到再硬的骨头也有服软的时候。 方如今上前说:“快说,你只需要告诉我布置暗哨的具体原则,马上就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治。” “我……只……只告诉……平尾……平尾……” 方如今看藤田康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之前他受过极为严重的烙刑,全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了,虽然经过了刘医生的诊治,但在这样潮湿闷热的天气下,是极容易发生感染的,留给藤田康的时间不多了。 “好吧,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平尾,过去听着!” 平尾晃犹如遭到雷击一般,怔怔地看着藤田康。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一名行动队员拎起平尾晃的后脖领子就将其拖到了电椅旁。 藤田康垂下眼睑看着趴在地上的平尾晃,心中尽是冷笑。 “平尾……平尾……”微弱的声音从藤田康的口中传出。 平尾晃带着哭腔说:“藤田,都是我不好!你赶紧说吧,说了他们会给你用药的,你的伤……” 藤田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其实,其实……警戒的原则……很简单……很简单……,就是……就是……” 为了防止藤田康玩花样,方如今也站到了跟前,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藤田康的眉头忽然猛地一皱,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腔里喷了出来。 方如今一看就知道坏了,这个藤田康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咬断了舌根,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来人,撬开他的嘴!” 随着行动队员拿起一根铁条粗暴地将藤田康的嘴巴撬开,顿时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连带着咬断的半截舌头也掉了出来。 藤田康满嘴是血,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景的发生,方如今仍是感觉到怒火中烧。 只要处理得当,藤田康咬舌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但也无法说话了,而且他的手也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早就废掉了,根本无法写字。 不得不说,这个日本间谍是个狠角色,知道自己根本熬不过去,干脆自残,彻底断了从他这里获得有价值情报的念想。 一旁的平尾晃早就吓傻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藤田康一口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将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角落里。 方如今上前一把薅住了藤田康的头发,眼中杀机顿现,厉声道:“别以为你一个字不说,你的那些同伴就可以相安无事。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掌握了他们藏匿的地点。如果你有幸能够活到天亮,多半能够在这里看见他们!” 藤田康表情越发地痛苦起来,看来自己把平尾晃想的太好了,所谓的给中国人提供虚假情报根本就不存在,平尾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肯说。 张鑫华和王韦忠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人犯算是废了,无论再施什么手段,也问出任何的情报来了。 方如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是微微摇头。 随即,他对蹲在角落里的平尾晃道:“平尾君,如果你不愿意看到他这样痛苦下去,就送他一程吧!” 一名行动队员抽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就扔到了平尾晃的眼前。 那把匕首在平尾晃的眼里,就像是一只毒蛇,最终匕首还是硬生生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也被再次拖到了藤田康的身前。 “平尾君,是时候证明你的诚意了!” 冰冷的眼神,让方如今显得格外的狰狞。 “既然他一心求死,你就该成全了他!”方如今口中一字一句的蹦出几个字。 平尾晃纠结了很久,但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还是对藤田康下了杀手。 随着他的出手,藤田康当时双眼一翻,意识以极快的速度丧失,最终陷入黑暗之中! 不过,让平尾晃没有想到的是,他用匕首刺入藤田康胸膛的一幕,被方如今的手下用照相机记录了下来。 至此,平尾晃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摆脱眼前的这个恶魔了。 “张组长,组长,我请求让平尾晃参加这次的抓捕行动!” 在照相机闪光灯闪烁的那一刹那,张鑫华和王韦忠已经猜到了方如今的下一步动作。 既然藤田康执意不肯吐露半个字,那么用平尾晃打开日本间谍的防守缺口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两人立即同意了方如今的提议,不过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要和平尾晃做进一步的对接。 与此同时,胡德胜也知悉了行动组又抓到了日本间谍的事。 自从赵旭天在爆炸中丧生之后,胡德胜感到自己手下不能一直无人可用,便提拔了一个叫作顾明成的人接替了赵旭天。 “组长,今晚行动组肯定又会有大动作!用不着派人盯着他们?” 胡德胜背着双手,脸色变得深沉,眼睛眨了眨,想了半天才沉声说道:“还是算了吧,你没看到连张鑫华也参与了进来,这件事不仅仅是临城站的事了,还牵扯到南京方面,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的好。” 顾明成听完这话,也是心有余悸,胡德胜再怎么只手遮天,但是在南京特务处本部面前都不够看的。 “组长,不过这个方如今当真是个狠角色,刑讯犯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出手就是大刑!听说那个日本间谍当场就死了!” 他们这些人都会资深的老牌特工,论手段,论胆气都是上乘,可跟方如今相比,还是感觉自己落了下乘,起码他们几个年轻的时候就没有方如今这份胆魄。 胡德胜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顾明成说道:“以后你最好不要招惹这小子。不要以为他年轻就产生了轻视之心。有些人的狠是刻在骨子里的,像方如今这种人,别看他表面上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恭恭敬敬的,但是他瞒不了我!” “这都是他掩饰自己的小把戏,这样的人狠起来,狠到你无法想象,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他现在是站长面前的红人,就是在处座那里也挂上了号,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跟他搞好关系,即使这关系搞的不太好,也不能当对头,你明白吗?” 顾明成连连点头。 胡德胜叹了口气又道:“赵旭天的家里都抚恤过了吗?” “按照您的意思都办好了。兄弟们又自发凑了些,毕竟这些年赵队长对众位兄弟也是多有照顾,他这一走,留下孤儿寡母的,确实挺可怜。” “照理来说,我应该亲自去旭天的家里慰问家属的,可是我和旭天多年的兄弟,我怕见了他的老婆孩子,自己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 “组长,您和赵队长之间的情谊,兄弟们都清楚!这次您一下子就拿出了五根小黄鱼给赵队长的家属,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相信赵队长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谢您的。” “唉……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对了,留在他家的人手布置好了没有?” “安排了三个兄弟。” 胡德胜微微点头:“旭天在世的时候,肯定得罪了不少的人,他这一走,难免有人会动歪心思,咱们这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顾明成感慨道:“还是组长想得周全,像咱们那些兄弟,哪些没得罪过人。咱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将来两眼一闭,仇家找家人的麻烦,您这么安排,算是让兄弟们以后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胡德胜抿口茶水:“不过,这样的事情,我希望还是少做,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与此同时,行动组会议室里,三个行动队的副队长以上军官全部到齐。 第三行动队的张继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 智惠东心里自然有数,这当然是要进行最后的抓捕行动了,将剩余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智惠东故作神秘地道:“张队长,具体是什么任务还要看两位组长来具体布置,我也不好多说,见谅,见谅啊!” “智队长,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 话还没有说完,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张鑫华率先走了进来,王韦忠和方如今紧随其后。 张鑫华开口说道:“诸位兄弟,今天晚上的任务是帮本人一个忙,大家辛苦了。具体的情况由方组长给大家介绍!” 张继斌等一些不知情的军官看到张鑫华的出现顿感惊讶,不过他们很快就高兴起来,张鑫华带来的任务自然是南京方面的,意味着比平时的任务高一个档次,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 这时方如今也站起身来,开口介绍道:“佳美酱油厂的废弃厂房里,现在藏匿了六名日本间谍,都是从南京来的,具体他们执行什么任务,恕我就不透露了。现在我重点说说酱油厂的情况。” “酱油厂的老板因为欠下了高利贷,听说现在早就逃到了南洋。政府查封了厂房并进行了挂牌出售,奈何一直都没有敢接手,导致厂房一直处于闲置状态。” “厂子附近没有多少的居民,相对来说适合我们进行抓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是酱油厂的地形图,大家一边传看,一边听我讲解!” “现在我们已经策反了一名日本间谍,由他想办法回到酱油厂骗过自己的同伴,来个里应外合。我决定,以第二行动队为主攻对酱油厂实施突袭。第一行动队和第三行动队分别把守东、北和西、南四个方向。” “各个行动队的防区我在地图上也有标注,大家牢牢记住。我强调一下,这里的防区不仅仅是地面上的防区,各个建筑的制高点,以及地下的下水管网也要派人守着,不得有任何的松懈。总之,一句话,要把这里围的密不透风,不能使一人漏网!” “另外,第一行动队再抽调十个人将酱油厂周围的道路都封锁起来,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步兵排会到达酱油厂的外围予以协助,具体由李康负责跟他们对接。” 大家一听这么大规模的任务,均是摩拳擦掌,又是六名日本间谍,听起来任务比较简单,属于那种关门打狗类型的,一半的功劳几乎已经到手了。 唯一的问题便是策反的日本间谍了,这家伙会不会半途反水?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既然方如今说了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 这时,王韦忠站起身,说道:“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又牵扯到南京方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要尽可能的抓活口,但是如果日本间谍执意反抗,死不投降,可以当场枪决,总之不论死活,绝对不能漏网一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领命!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主动透露 抓人是行动组的老本行,所有的行动队员这样的任务也是轻车熟路,而且很多行动队员之前都是从军队中调过来的,面对六名全副武装的日本间谍,心里根本就不怵,反而有一种即将开始捕猎的兴奋。 总之,在任务下达之后,整个行动组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战斗机器开始迅速地运转起来,所有的准备工作在十分钟之后迅速到位。 为了避免有人走漏风声,所有的行动队员们都以队为单位留在大办公室待命,即便是行动队正副队长也是跟普通行动队员在一起。 如果遇到某些行动队员要去厕所或者是其他的地方等特殊情况,必须三人以上同行,相互监督,便是军官们也不能有任何的例外。 作为突击小队,只智惠东的第二行动队受到了方如今的重点嘱咐。 方如今让李小虎拎了个大箱子来,打开,置于智惠东的面前:“准备了一些东西,也许有用!” 智惠东蹲下身,拎起一长串的鞭炮:“方组长,这……” “用来在黑暗中混淆日本人视听的!” 智惠东点点头,又抓起一个手雷,道:“那这个呢……?这是手雷!方组长,不是要抓活口吗?” “闪光弹!跟手雷的用法一样!” 时间很快就到了凌晨四点,方如今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这才下命令道:“行动!” 行动队员以队为单位集合登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佳美酱油厂。 由于是在夜间,路况非常好,半个小时候抵达酱油厂外围。 方如今将下车的地点设定在了酱油厂外围两里地的地方,而且要求所有车辆全部都关闭大灯。 三个行动队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进入早就分配好的区域,按照之前的布置,人员很快就调配好,将整个酱油厂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方如今将跟着一起来的平尾晃叫到了身边,低声道:“平尾君,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想要回过头去救你的同伴是不现实的,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平尾晃脸上的血迹都被洗干净了,便是头发也是稍微地打理了一下,看上去不再那么凌乱了。 相比于还算正常的外表,他的心中早就是千疮百孔了。 平尾晃闻言,心头一片惨然,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魔鬼,让他杀死了藤田康之后还不罢休,竟然让他参与这次抓捕自己六个同伴的行动。 想到自己一会儿将作为内应,骗取同伴们的信任的情景,平尾晃的心中忍不住直打颤。 “我怕……我怕他们……” 看着平尾晃慌张的模样,方如今并不以为意,说道:“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当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漏网,你叛变的消息就会传到特高课,这一点你明白吗?” 平尾晃惨然地闭上双眼,这是他最怕发生的事情。 叛变、供出自己同伴的藏身地点、劝说藤田康投降、亲自手刃抵死不从的藤田康,再加上带领中国特工抓捕昔日的同伴…… 被特高课知道了,任何一条都够他粉身碎骨的。 只要剩下的六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漏网,自己叛变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 如果能够将其一窝端的话,叛变的罪名完全可以抛给藤田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方如今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只是微微一迟疑,他便心一横,有了计较。 “长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如今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尽量地让自己自然一点!” “是!” “具体的方案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 “好,行动!” 就在同一时刻,佳美酱油厂的一处库房之中,调查小组在田边恭司的带领下,仍然在紧张地忙碌着。 为首的田边恭司看着面前的三位特工,说道:“小野、渡边,你们两个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叫作小野的特工回答道:“已经好多了。组长,真是对不起,这次任务我们没能还没有帮上什么忙,就水土不服生了病,实在是抱歉!” 田边恭司摆手道:“这也不能怪你们!南京和临城之间数百公里,而且现在又正值盛夏,食物本就容易腐烂发霉,这也是防不胜防的事情。” “至于这次任务,倒是没有耽误太多,你们也不要过于自责。现在的关键是,赶紧养好身体。再过几日,王翔肯定要返回南京,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你们两位的参与。” 小野、渡边赶紧点头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 田边恭司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天很快就要亮了,平尾君应该快回来了,但愿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所谓的好消息,便是藤田康经受住了中国人的严刑拷打,半个字儿也没有透露。 当然,这也意味着藤田康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或者是人已经被折磨死了。 不是田边恭司心狠,自从干上特工这个行当,他们谁都知道终究会有一天面临着藤田康这样的处境。 小野说:“组长,您不用太过于担心。以我对藤田君的了解,无论面对怎么样的酷刑,他都不会出卖我们的。” 渡边附和道:“不错!藤田君是我见过的对帝国最为忠诚的特工,他一定会信守自己的誓言的!” 田边恭司微微点头,藤田康是小组里的骨干,自己对他十分的倚重,只是没想到藤田康最先出事了,小野和渡边的话,他是相信的。 藤田康这个人性格坚韧,誓死也不会做出出卖组织和同伴的事情的。 只是这样的骨干落入中国特工的手中,未免损失太大了。 想到此,田边恭司不禁黯然神伤,重重地叹口了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前田劝慰道:“组长不必太过忧虑!藤田君能够为天皇陛下尽忠,也是咱们调查小组的荣耀!我们应该向他学习,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好,让他心中不再有任何的遗憾!” 田边恭司深有感触道:“是啊,完成好这次任务,是对藤田君最好的告慰和祭奠!” 前田道:“在昨天的行动中,平尾君展现出了极强的应变能力,这次派他去对原来的藏身地点进行观察,相信一定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之前因为藤田康被逮捕的沉闷气氛一扫而光。 田边恭司叮嘱众人道:“这些天,由于临城站特工的干预,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很多不便,大家在行动时要多多注意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 田边恭司又道:“这次的调查任务,总部催的非常紧,从临城到南京的路上,也是我们下手的最后机会了,一定要把握住。” 小野看了看田边恭司,欲言又止。 渡边却道:“组长,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不在王翔从南京来临城的路上下手呢?” 其他人显然也有这样的疑问,只是都没有开口,此时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田边恭司脸上。 田边恭司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只对付王翔一个人,当然是在他来临城路上下手最好了。但是……” 他微微一顿,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继续道:“只是这样他就无法和张鑫华产生联系了。” 众人恍然,原来任务远远不是从王翔的口中逼问出南野拓哉的下落这么简单。 但是,田边恭司也没有就此继续说出去。 众人知道事关机密,也不好再问。 正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大空推门而出,身后跟着一脸憔悴的平尾晃。 “平尾君!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田边恭司立即站了起来,其余的几个特工也纷纷地围拢过来。 “平尾君,新北路现在什么情况?” 平尾晃神情凝重。 渡边急道:“平尾君,你倒是说啊,到底什么情况?藤田到底有没有供出新北街的藏身之处?” 田边恭司性格沉稳,低声喝道:“都不要着急,听平尾君慢慢说。” 平尾晃微微酝酿了一下情绪道:“田边组长,我在新北街附近蹲守了一个晚上,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接近!”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田边恭司等人如释重负,藤田康最终还是没有出卖他们。 小野道:“我早就说嘛,藤田君是帝国最忠诚的勇士,他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 渡边和前田也纷纷附和,听得平尾晃脸上直发烧。 藤田康用生命扞卫了帝国勇士的尊严,可他自己呢? 田边恭司点点头:“不错,藤田君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值得在座的每一位同仁学习。平尾君,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你要将藤田君的表现详细地写进报告里,我们要为他请功!” “哈依!”平尾晃心说,估计你们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平尾君,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敏感的平尾晃听到“外面”两个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外面已经被中国人围得密不透风了。 田边恭司看到他的反应有些反常,问道:“怎么,你的身体也不舒服了吗?” 平尾晃强自稳住心神,道:“没什么大碍,估计和小野他们几个差不多!” 小野接过话茬道:“那可不能大意,不然好几天都没有力气,不能执行任务。” 渡边深有感触道:“是啊!这是奇怪,临城的水土好像特意跟我们作对似的。” 平尾晃笑笑,将身后背着的一个背包摘下来,从中拿出四张大饼:“组长,各位,这个时间开张的店铺不多,只能给大家带一些昨晚买的大饼充饥!” 这次仓促转移,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将之前储备的食物一同带过来,整整一天的时间,每个人只是吃了一些饼干,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渡边笑道:“还是平尾君有心了,你要是再不弄点吃的东西来,我们几个就要饿得走不动路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撕扯大饼,小野递给田边恭司一大块:“组长,赶紧吃,这段时间您最辛苦!” 田边恭司笑着接过来,也不客气,当即咬了一大口,虽然不是刚烙好的,但跟干巴巴的饼干比起来,可是要好吃多了。 其他的几个人也不客气,纷纷将大饼往嘴里塞。 渡边递给平尾晃一块:“平尾君,你也吃!” 平尾晃摇摇头:“我在外面吃东西毕竟方便些,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众人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讨论着任务。 平尾晃说:“组长,既然来了临城,而且王翔又和本地的张鑫华产生了联系,为什么不让当地的特工配合我们呢?” “平尾君,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和临城的任何一支潜伏小组产生联系。你之所以能够被人救出来,也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如果我是那个假扮警察的人,一定不会贸然出手的!” “来南京之前,我也曾经给你们打过预防针。这几个月来,临城的情报组织损失惨重,特务处临城军事情报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屡屡破获临城当地的潜伏小组,不断的有人被捕,形势非常危险!” “有一定的证据表明,秦淮区和玄武区潜伏小组的暴露,也跟临城军事情报站起获的电台和密码本有着直接或者是间接的关联。” 说起这些事情,田边恭司心情十分沉重。 轻舟小组的负责人秋田真宏便是他的老相识,这一次也是生死未卜。更有传言,秋田真宏已经叛变了帝国和组织。 临城情报网络虽然跟他关系不大,但是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是心痛不已。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特工大空道:“组长,按照您的要求,我收集了关于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资料,请您过目!” 说着,他将一个本子递给了田边恭司。 平尾晃不动声色地看着田边恭司,没有想到,自己这位组长竟然瞒着他们几个人偷偷地派人在收集临城站的资料。 大空这个人平时寡言少语,但是执行力很强,这次来临城他和其他两个人身体无恙,所以一直都在执行警戒任务,偶尔会出去。 起初平尾晃还以为他只是出去放放风,没想到是带着任务去的。 田边恭司迅速地翻看笔记本。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网打尽 “跟之前我们猜测的情况差不多,临城站的行动组是最为活跃的一个部门,他们原来的组长吴剑光也因积功晋升为副站长,行动组几个军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晋升,副组长张鑫华虽然未能接棒吴剑光,但却是调入了特务处本部担任行动组长,可谓是前途无量。” “据说,几乎每一次针对我们的行动都是行动组发起的。平尾君,这次在酒楼附近的布控,是不是也是行动组所为?” 平尾晃用力点头:“不错,张鑫华本就是行动组的副组长,调用行动组的力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个回答很巧妙。 田边恭司轻轻地敲击桌面:“据我所知,现任行动组组长是王韦忠,这个人我也是有所耳闻,曾经是张鑫华的心腹爱将,短短时间就从行动队长晋升为行动组长,其个人能力不容小觑。” 这时,平尾晃忽然说道:“组长,有个人还需要我们重点关注!” 田边恭司感兴趣地看着平尾晃:“哦,是谁?快跟我们说说!” 终于到了重头戏的时候,平尾晃想了想说道:“此人名叫方如今,目前是行动组的代理副组长,重重迹象表明,之前针对临城情报组长的行动,都有他参与甚至是主导的痕迹。” 这句话得到了大空的共鸣,大空说赶紧道:“这个人我们也曾经了解过,此人才二十岁出头,刚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担任行动组副组长一职,我了解到的是此人担任行动队的副队长。当然了,给我们提供情报的人也是个外线,对于临城站内部的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够详细。” 田边恭司鼓励各位说道:“我们才来了几天,有这样的收获已经很不容易了。平尾君,你很用心,敏锐地确定了重要目标。” 平尾晃闻言不禁脸颊发烫,这些情报根本就是方如今主动提供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地打消田边恭司的疑虑,尽量稳住他们。 田边恭司接着道:“既然平尾君也说这个方如今是关键人物,那么接下来大空君的调查重心就放在此人身上吧。” 大空赶紧顿首,这也正是他下一步的调查重点。 平尾晃趁机提醒:“大空君,你一定要特别注意。据我所知,此人十分的狡猾,昨天我在酒楼茶水摊前擦身而过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方如今,他早就发现了藤田君,幸亏我当时反应快,否则现在也是跟藤田一样!” 田边恭司急道:“你竟然见过此人?为什么昨天不汇报?” 面对一种诧异的目光,平尾晃镇定地道:“当时我并不认识此人,这些情况都是晚上才了解到的。” “也是!”田边恭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空君,搜集此人的情报方面还有什么困难?” 大空道:“这个方如今平时好像十分的低调,搜集他的资料难度着实不小。不过,我会尽量多搜集一些资料的。” 平尾晃建议道:“组长,大空君,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田边恭司伸手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据我所知,临城站内部的情报组一直跟行动组不对付,前几天他们的一个队长刚刚在一场行动中被炸身亡,情报组上上下下对行动组充满了仇恨和怨气,我想是不是可以想办法从情报组这边入手了解方如今和行动组其他军官的具体情况!” 田边恭司赞同地道:“很好!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临城站内部的矛盾,收集更加具体详实的资料。比如方如今的籍贯,家中的亲人情况,他们的经济状况等等,总之,越详细越好。” 大空苦笑着道:“办法是好办法,只是势必要花大价钱!组长,前期我们打听这些信息就已经花掉了五百美元,咱们的活动经费已经……” 这次来临城执行任务,他们八个人也只是领取了两千美元的活动经费,仅仅是打听消息便用掉了四分之一,如果工作真的做到情报组那边,花费还要更多。 “大空君,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跟情报相比,钱不是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向上面再申请。我之前也说了,临城这边是南京潜伏小组出事的源头,把这边的事情查清楚了,对南京的潜伏工作也是大有裨益的。” “还有,情报组的这个目标一定要精挑细选,不能当成一次性的交易,最好能够彻底将其策反,让其为我们工作,成为我们安插在临城站的一枚钉子。大空君,这个机会只要你抓住了,只要成功了,这一次的功劳足以让你平步青云。”田边恭司认真地说道。 “明白了,组长!我会尽快地确定对象!”大空听到田边恭司的话,心中欣喜无限。 他在南京的时候一直都是从事策反工作,说白了就是依靠金钱美色以及其他见不得人的手段拉中国人下水,这种事情做起来驾轻就熟。 临城这边的工作重要性不言而喻,只要在临城站内部打开了缺口,对自己而言将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田边恭司也是大手笔,特意批给大空一千美元,让其用于策反工作。 平尾空暗暗咂舌,田边恭司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可惜,这一切都是美好的愿望,现实是残酷的。 他提议现在天快亮了,让门外负责放哨的同伴进来休息一下,因为天亮之后,他们这些人还要外出执行任务,必须要保持充足的体力。 田边恭司欣然同意,近几天,他不准备再派平尾晃到外面抛头露面了,由其接手警卫工作刚刚好。 就这样,门外的暗哨很快都撤了回来,由平尾晃一个人值班。 考虑到接近天亮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样的安排谁也没有在意。 田边恭司等人吃完了大饼,便相继躺在地上的干草上相继睡着了。 他们熬了一晚上,也是身心疲惫。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平尾晃向外面发了信号。 早就在外面等待的智惠东立即挥手示意行动开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平尾晃并没有打开酱油厂的大门。 智惠东亲自率领十几名强壮的行动队员,依靠搭人梯的方法翻墙进入了酱油厂的大院之内。 在平尾晃的接应和引导下,智惠东等人小心翼翼地向田边恭司等人藏身的库房摸了过去。 为了做好这次抓捕行动,智惠东做了精心的布置。 每到一个路口,就会有一到两名行动队员留下来在暗中把守,人一路撒了下去,等到了目标库房之外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剩下十个人,对付库房里的六名日本间谍没多大问题。 智惠东原本也是出身军旅,到了特务处又执行过多次这样的抓捕任务,可谓是轻车熟路,在他的指挥下,库房周围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智惠东轻轻拍拍平尾晃的手,示意接下来要看他的表现了。 平尾晃暗暗叹口气,蹑手蹑脚地推开库房的门,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谁?” 平尾晃就连呼吸都是刻意控制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可是刚刚走了几步,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他听出是大空的声音,忙道:“是我,平尾!”看书溂 只见大空缓缓坐起:“平尾君,你不在外面放哨,进来做什么?” 原来大空拿到了一千美元之后,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如何策反临城站情报组的人。 平尾晃强自镇定心神,低声道:“实在抱歉,我有点闹肚子,想找个人替我一下,就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了!” 大空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笑着道:“平尾君,你一定是在外面偷偷吃什么好东西了吧?” 平尾晃淡淡一笑,在外面执行任务吃食可以自己安排,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比窝在酱油厂强上不少。 大空笑呵呵地答应替他警戒,反正他自己也睡不着。 平尾晃连连称谢。 于是,平尾晃在前,大空在后走出了库房,刚要迈步走向站岗的地方,后方一记重重手刀砸过来,命中脖颈后,眼前一黑,当场就昏迷过去。 没等他倒地,早有两名行动队员将其扶住抬到了隐蔽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约莫过了五分钟,智惠东对着几名手下做了突入抓人的手势。 众人纷纷点头。 库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平尾晃仍是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脚步放得很轻,一言不发,像是黑夜中的鬼魅。 身后的智惠东等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只是,屋内漆黑,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 就在视线渐渐清晰的时候,角落里睡觉的日本间谍当中忽然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正是小野。 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首先看到了正在接近的平尾晃,紧接着看到了平尾晃身后的智惠东等人。 “平尾,你……”小野在开口的同时,已经伸手去摸枪了。 煮熟了鸭子,智惠东岂会让他飞走了,当即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飞脚踹向小野取枪的那只手。 岂料小野竟然是一名格斗好手,反应十分灵敏,就在智惠东的脚即将触碰到手臂的一刹那,他身形自然而然地一转,顺势就夹住了智惠东的小腿。 与此同时,手中的南部手枪也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了智惠东的脑门。 智惠东也是大吃一惊,好在他反映迅速,手中的匕首顺势一滑,就割掉了小野的三根手指,小野手枪再也握不住了,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时,其他的日本间谍也早就被叫喊声和打斗声吵醒了,纷纷起身寻找武器负隅顽抗。 可惜,第二行动队员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纷纷扑倒在地,他们的手脚很快就被勒住,根本无法动弹。 清点人数之后,赫然发现组长田边恭司和渡边并不在其中。 平尾晃心中大骇,他明明看到两人躺下休息的,刚才进屋找大空换班的时候,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其他的同伴挤成一团,自己也没有多加注意。 这时,库房外骤然响起了枪声,智惠东当即率领其他人冲了出去。 枪声是从不远处的另一个库房里传出来的。 渡边和田边恭司一左一右贴在门口内侧,握着手枪的手都有些僵硬了,手心里也俱是汗水。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没人不紧张。 渡边朝着外面开了一枪,就要冲出去,却被田边恭司一把拉了回来。 “前面都是敌人,我们出不去的,从后窗走!”田边恭司赶紧说道。 渡边不敢犹豫,赶紧跑到后窗,可就在他将头探出窗口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一阵密集的弹雨,吓得他急忙将头缩了回来。 渡边高喊道:“组长,除了地面上的敌人,他们还在制高点上埋伏了人手。” 方如今当然不会只顾着地面上的推进,事实上在行动人员进入酱油厂的大院之后,一个个的制高点便逐个被占据了。 田边恭司和渡边无奈,只得暂时从后窗退了回来。 “组长,我们被彻底地包围了,怎么办?”渡边惨然说。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挑选的藏身之所竟然被中国特工发现了,而且他们现在还成了瓮中之鳖。 田边恭司也是脸无血色,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没有半点选择,只能咬着牙说道:“昨天谁都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一定是平尾晃这个家伙将中国人引来的,如今这样的形势,你我别无选择,只能向天皇陛下尽忠了!” 至于平尾晃是主动引着中国人,还是被中国人跟踪而来的,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求证了。 田边恭司话语一出,身边的渡边顿时脸如白纸,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当死亡将临的时候,心中的恐惧越发的强烈,不由自主的退缩了。 这个时候,智惠东已经着一众行动队员到了门口,在他的示意下,一个行动队员当即朝着屋里扔了一颗闪光弹。 这是方如今特意从装备组申请的,这玩意虽然杀伤力有限,但是在抓捕过程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美国货,十分紧俏,但用在日本人身上,方如今是不会计较成本的。 “轰……” 田边恭司和渡边一开始以为对方使用了手雷,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掩体卧倒。 第三百七十章 被惦记上 可是,当闪光弹爆炸的一刹那,并没有预想中的成百上千个破片激射而出,反而犹如几百个太阳在他们的面前炸开。 紧接着就是天地无光,眼睛刺痛,眼泪像流水一样流了出来。 智惠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带头冲了进去,闭着眼睛在门前一滚就来到了门的左侧。 与此同时,右手轻轻一扬,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射向了怔在当地的田边恭司。 田边恭司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赶紧向旁边一闪,躲过了匕首。 他的眼睛受到闪光弹影响,眼泪流个不停,视力连平日里的百分之十都不足,听到有人闯入的脚步声,一咬牙抬起手中的南部手枪,就开始射击。 智惠东又是一扬手,一串点燃的鞭炮被他抛到空中,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 眼睛看不清东西,田边恭司猛然听到这一串炮仗声,下意识地身体往回一缩。 当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后,他跳起来不顾一切对着智惠东冲过来的方向开枪。 弹壳飞跳,子弹打得面前的白墙上洋灰飞溅,但是田边恭司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对方有心算无备,就算是对方贸然冲进来,可自己被逼到要像新兵一样胡乱开枪,试图瞎猫碰到死耗子时,他就已经输了。 弹匣内所有子弹在十几秒钟时间就倾泻一空,就算是田边恭司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也能猜得出来,根本就没有击中对方。 而且,对方趁着他尚未换弹夹之际,已经以狮子扑兔的姿态向他猛冲过来,而他绝不可能再从这次进攻中逃出生天。 门口的脚步声连连响起,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更多的中国特工竟然杀了进来了! 事情果然犹如田边恭司所想的那样,智惠东已经飞身猛扑向了他。 田边恭司被一脚踢中了大臂,只听到咔嚓一声,剧烈的疼痛直冲大脑,疼得他全身都在颤抖,手枪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但是,田边恭司终究是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捂着胳膊放声惨叫,而是用那只尚未受伤的手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企图做最后的顽抗。 “开枪,开枪啊,渡边!” 智惠东就在田边恭司的近前,渡边投鼠忌器,只能是朝着门口的方向开枪,但是视力尚未恢复,完全是凭着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射出的子弹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准头,根本不可能对冲进来的行动队员再造成任何威胁。 渡边开枪遭到了行动队员们的还击,顿时子弹横飞,渡边身中不知多少枪,浑身是血,直直地摔在地下! 另一边,听到渡边惨叫的田边恭司还没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反应,便感觉到手电光一闪,紧接着手臂中了一枪,匕首也是应声落地。 智惠东瞅准时机,飞身上前将其制服。 两名行动队员很快将田边恭司五花大绑绑了起来,衣领也全部都被扯掉,嘴里堵了破布团,像是死狗一样被拖出了库房。 智惠东对站在门前的方如今激动地报告道:“报告方组长,六名日本间谍一死五伤,全部落网!” 五名活着的日本间谍全部被用手铐铐住,从酱油厂拖了出来,在平尾晃的指认下,确认了被智惠东俘虏的就是调查小组组长田边恭司落网。 田边恭司能够抓到活的,这让方如今大感振奋。 调查小组身上还有很多的疑问需要解答,而作为关键人物的田边恭司极有可能知道答案。 “清点人数,搜索现场,将受伤的兄弟立即送回去救治。” 方如今高声命令道,手下的行动队员开始有条不紊地做着撤离前的准备。 方如今在智惠东和纪成林的陪同下,来到了库房中堆放资料的木桌前,随手拿起一份资料,上面写的都是日文,别人看不懂,但对于方如今来说,这没有什么难度。 资料一部分是关于王翔的,另一部分则是关于临城站的。 方如今将平尾晃叫到了跟前:“你们已经开始对临城站展开调查了?” 平尾晃哈着腰赶紧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田边恭司安排大空获取关于行动组的情报,我按照您的指示,抛出了您的个人资料,还有行动组和情报组之间不合的消息,他很感兴趣。” 方如今认真地思索着,自己现在是行动组的副组长,可以说是临城站的实权人物,总有一天会进入日本间谍的视线当中,如果不提前有所防范,终究有一天是要吃大亏的。 日本人在谍报方面处心积虑,很多人直接冒充中国人的身份在中国潜伏多年,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虽然现在临城的日本谍报组织遭到了重创,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是不是彻底的伤筋动骨,犹未可知。 田边恭司暗中安排大空打探消息,足以说明这次的调查任务并不单一,也许在不久之后的审讯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半个小时之后,现场被搜查了不下三遍,直到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方如今这才下令撤离。 六名日本间谍,只有一个被击毙,其余的都被抓了活口,这样的结果令张鑫华非常的满意。 在站长的办公室中,张鑫华不禁对方如今等人大为称赞。 刘强笑呵呵地给众人倒了茶,说道:“每次王组长和方组长一来站长的办公室,一准儿是有好消息!” 作为领导的秘书,虽然是身边人,但刘强分寸拿捏的十分到位,对临城站的军官们不论官职大小,一律都是笑脸相迎,态度殷勤。 对于行动组,他更是不敢怠慢,今日比往日更加热情了几分,现在行动组在临城站几乎是一家独大,方如今和王韦忠势头正盛,前途不可限量。 站长亲热地给张鑫华让座,方如今和王韦忠也坐在了沙发上。 张鑫华率先开口道:“站长,这次多亏了您拨给我人马,这才将六名日本间谍一举抓获,鑫华感激不尽!” 站长笑着点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之前本就是一家人,现在和以后仍旧是一家人,临城站永远是你的娘家。抓个把日本间谍,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快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张鑫华心中一暖,指向方如今:“还是让如今来汇报吧,他最清楚!” 站长笑眯眯地转向方如今:“好,那就由你来说说。” 方如今当即将抓捕的过程如实汇报了一遍,重点是讲述了智惠东在变故突生的情况下如何沉着有效的应对,并且身先士卒擒获了调查组长田边恭司。 在座的都听出来了,这是方如今有意在给智惠东请功。 站长知道智惠东是吴剑光的心腹,抛开山头的问题不说,他对智惠东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听方如今对智惠东推崇备至,不禁暗暗点头。 居功不自傲,还能够放下山头的成见,大胆地为智惠东请功,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站长听到这里,极为满意地点头,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你们做的非常好!一夜抓捕五名活着的日本间谍,还策反了一名,非常的了不起。我想,就是处座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到大为惊讶的。鑫华,这次毕竟是我们配合你,这叙功报告你看……” 张鑫华闻言,如何不知道站长的意思,忙道:“请站长放心,这次行动成功得益于站长的运筹帷幄,得益于韦忠、如今的鼎力相助,得益于众位兄弟们的浴血奋战,鑫华深感五内,一定会如实起草叙功报告,绝对不会亏待了众位兄弟。” “我就算了吧,重点是手下这帮小兄弟!”站长笑着摆手。 这就是站长的聪明之处,他的名字根本就不需要出现在叙功报告上,但处座最终还是得将功劳算在他的头上。 到了这个位置上,虚名已经不再重要了,他更加看重处座对自己的看法。 如今他几乎是最年轻的外勤站站长,又有耀眼的军功傍身,将来再进一步根本不是问题。 方如今和王韦忠见站长极力地为他们争取利益,心中也是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站长又道:“鑫华,我提说上面有意将我手下这两名大将都挖过去,是不是真的?” “这……”张鑫华看着王韦忠和方如今,显然他没有想到站长会当着二人的面提及此事。 侯科长还真说过这样的话,方如今和王韦忠年轻,办事勤勉,反谍工作效率极高,在处座那里挂上了号,在行动科也是为众人所知,侯科长已经跟科长提过好几次了,将两人调到本部任职。 不仅如此,听说情报科好像也在打两人的主意。 “鑫华,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大家都是兄弟!”站长轻轻抬手。 张鑫华无奈,只得是如实相告。 “看来是我这座庙太小了。不过话说回来了,是人才就要有更大舞台,既然处里想要,我自然是得忍痛割爱。”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指着方如今说道:“我这几年最大的成绩,就是将如今留在了咱们临城站。你这个年轻人做事警觉,对情报工作有着极强的嗅觉,在很多时候,连我这些所谓的老手都是自叹不如。” “当然了,仅仅是做事警觉这没什么,难得是每件事都能够始终如一地谨慎对待,脑子里始终绷着那根弦儿,绝对不给敌人以任何的可乘之机,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啊!” 张鑫华深以为然地点头表示赞同,像方如今这样的人,别看年轻,但好像生来就是干情报工作的,绝对担得起站长的这份赞誉。 说到这里,屋里的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张鑫华提醒道:“站长,日本人已经盯上我们了,这次的调查小组只是临时性的任务,我相信隐藏的更深的日本谍报小组也在加紧搜集我们的情报,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方面我们要加强防范,不能他们任何的可乘之机!” 站长听了张鑫华的话,深以为然,开口道:“你说的很对。这次是我们沾了你的光才发现这伙日本间谍在调查我们。方才我听如今说,日本人从外围就可以买到我们的消息,连编制和具体的人员资料都搞到了。” “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件事,临城站的军官们的身份资料必须要做到严格的保密,这方面我会安排机要室加强管理,提升所有人的保密级别。同时,内部的保密教育也要加强!” “哼,我看咱们内部的很多信息就是有人在无意中透露出去,有的人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简直就是胡闹。” “不!已经不仅仅是胡闹了,这严重地威胁到了临城站骨干人员的生命安全,我这就督促相关部门发一条通知下去,再有人胆敢在外面管不住自己的嘴,严惩不贷!” 别看站长看上去气质儒雅,但说到最后也是霸气侧漏。 “鑫华,后续针对日本人的审问,你还是要多操点心。方才如今也说了,调查王翔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任务,其他的任务是什么,有没有更大的阴谋?都需要尽快地拿下口供,摸清楚此次调查的详细情况,探一探日本人的虚实。” “站长,这本就是鑫华的职责所在,请您放心。我会全程参加审讯!” 站长点点头:“有你在场,我就放心了。” 出了站着的办公室,张鑫华停住身形,让王韦忠先去布置审讯事宜,自己则是带着方如今来到了走廊里的偏僻所在。 方如今知道,这是要事情要跟自己交代了。 果然,张鑫华开口道:“如今,昨晚的行动收获巨大,你大胆启用平尾晃可是帮我们解决了不小的问题,接下来的审讯工作我看就由韦忠和我接手,你也好休息休息,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怕方如今有别的心思,又低声解释道:“如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从一个少尉军官到现在的代理副组长,跨度之大前所未有。上面都很看好你,可是月盈则亏,这个道理你要懂。” “韦忠短时间内军衔虽然不大可能再升,但是代理两个字拿掉还是极有可能的。刚才你也听站长说了,处里和科里都在打你们的主意,这个时候还是要想办法把级别往上提一提,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创造条件 张鑫华的话说的已经够直白了,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致。 这次的行动中,方如今的功劳有目共睹,是板上钉钉的,没有人能够抹煞。 但是从副队长到代理副组长连升两级,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的变动,反倒是王韦忠有再次积功晋升的可能性。 张鑫华是在王韦忠去南京之后考虑。 特务处庙虽然比临城站大,但是王韦忠初来乍到,立功的机会可就不如在临城这么多了,张鑫华的考虑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方如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这段时间就是立下再大的功劳,在军衔和职务上也不会再进一步,还是把功劳让给更有希望的王韦忠才是。 方如今当即表示一切听从张鑫华的安排,甚至在叙功报告上也可以更加突出王韦忠。 只要王韦忠能够适应南京的环境,他是真心希望师兄能够有个更为广阔的平台,自己也甘心为他创造更多的条件。 “如今,实不相瞒,有消息说行动科现在的四个行动组会进行扩编,再增加两个行动组,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给韦忠争取一个副组长,最好是那种能够主持工作的,如此他也算在南京站稳了脚跟,是不是?” 王韦忠虽然不如方如今那么有灵性,但胜在踏实肯干,被张鑫华所赏识。 方如今也道:“那敢情好,师兄将来在南京发展好了,也能对我多多提携!” 张鑫华高兴道:“不错,你们两兄弟相互帮衬,在南京一定能够打下一片天地!等这次的口供拿到了之后,我稍作休整就会回南京述职,怎么样,你想不想一起回去?” 这一世,方如今的父母都在南京,而且稀里糊涂地死在了火灾之中,自己一直都没有能够回南京给二老上坟祭奠一番,也是心中的一大遗憾,只是军务缠身,怕是难以成行。 张鑫华看出他的疑虑,笑呵呵地道:“请假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向替你向站长申请,侯科长也会为你说话,南京有人想见你!” 他并未将南京何人要见方如今点名,但方如今猜测至少是行动科科长,甚至是更高层的长官。这次见面多半有面试的嫌疑。 “多谢张组长,我愿与您一同共赴南京。” “好,不过去南京你可不能只身前往,和临城相比,日本人在南京的活动更加猖獗,一定要带上几个行动好手保护你的安全,不然我是不会放心的!” “另外,到了南京,我会拨几个手下跟着你,他们对南京更加熟悉,有事情你尽可知会他们去做!” 张鑫华完全是站在方如今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个年轻人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其人身安全自然是头等大事。 “多谢张组长的厚爱,安全的事情我一定会上心。师兄为我找了两个身手极佳的兄弟,由他们在身边,我的安全也多了几分保障。”方如今也是从心里感激张鑫华。 方如今知道,张鑫华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别看南京是特务处本部所在地,但日本人对南京的渗透比临城要严重的多。 随着自己破获一桩桩的间谍案,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被有心人关注。 离开了大本营临城前往南京,对于一直觊觎他的日本间谍组织而言,的确是个好机会。 以方如今的小心谨慎,即使没有张鑫华的提醒,他也会带上戴家兄弟等人以防万一。 张鑫华笑着拍拍方如今的肩膀:“好了,闲话咱们以后有时间再叙,我先去审讯室韦找忠办正事儿。行动组那些兄弟还等着你呢,赶紧去吧!” 智惠东等一众行动组的军官都在会议室中静坐等候,一会儿站长还要过来亲自训话。 张继斌道:“智队长,老弟我可是羡慕死你了。你说说,一下子抓了五个日本间谍,这样的功劳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智惠东撇撇嘴:“别这么说,没有一队和三队的兄弟们在外围兜着,我们二队也不可能这么利索地把人抓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不是方组长安排平尾晃作为内应,今晚绝对是一场硬仗,我们的伤亡会大幅的增加。” 利用平尾晃,在最短时间内打晕了大空,又解决了里面的其余三个间谍,只是不知道田边恭司和渡边为什么会出现在另一个库房内,还好处理得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田边恭司和渡边的凶悍,他可是亲自体验过的。 “不错,方组长的安排简直就是神来之笔!用日本人对付日本人,高!”张继斌竖起大拇指。 智惠东话锋一转,说:“听说没有,以后咱们行动组的人都得学日语!” “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张继斌一脸的惊讶,他们这些军官当中普遍文化程度比较低,尤其是行动组的这些人,平日里的任务就是打打杀杀,很多人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多认识几个字就算是有学问的了。 智惠东看到张继斌的表情,很是受用,用一副教育人的口吻道:“你没看到这些日本间谍,哪一个不是精通中文,很多人还会各地的方言,这让他们在咱们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活动都如鱼得水。你再看看咱们,有一个会说日语的?” “嗯,也是,我就会说‘八嘎呀路’,还是一个狗日的战俘小鬼子骂我的时候,跟着他学的!” “就是嘛!方组长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更好地对付日本人,咱们就该学好日语。”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说咱们能学好吗?”张继斌使劲地抓自己的头发。 “如果以后要是职务和军衔晋升,日语作为必考项目,那你学不学?” “学!当然要学了!我豁出去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站长在方如今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智惠东手疾眼快,赶紧起身喊道:“起立,立正!” 众位军官纷纷站起身来,站长走到主座,双手下压,面带笑容:“都坐吧!” 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站长方才缓缓开口。 “诸位,昨晚的行动非常成功,在座的诸位皆功不可没。在此,我衷心地感谢大家!” “本次行动虽然是配合南京的张组长,但是诸位的努力,站里和南京方面都看在眼里了,叙功报告的事情大家尽管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等于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智惠东等人听了之后均是大喜过望,不仅仅有站长的肯定,将来自己的名字和事迹还极有可能入了处座的眼中,这对于一名外勤站的特工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站长看到军官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心情大好,但是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 他话锋一转,道:“这次行动,我们初步掌握了一个情况,那就是日本间谍组织现在正在有意无意地收集咱们临城站的信息。所以,我要在此提醒诸位,一定要提高警惕,切莫被有心人利用。” 他的话锋急转让众人略微惊讶,唯有智惠东全程参与了抓捕,对此事倒也有所了解,不禁频频点头。 “诸位,日本亡我之心不死。我方才所言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脑子里要切实将这根弦儿绷起来,尤其要管好嘴。咱们军事情报站所有的工作都是秘密,切记不可在公开场合随意谈论。具体的要求,我会命人详细拟个章程,大家遵照执行!”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 都是干特工这个行当的,保密的意识自然是很强的,只不过最近反谍工作太过于顺风顺水了,这方面有所放松。 站长诸事繁忙,又勉励了一番就起身离开了。 至此,会议室里剩下的全是行动组的人。 智惠东带头道:“方组长,这次能够得到站长的表扬,全赖方组长指挥有方,我们兄弟才有出头露脸的机会。” 语气真诚,发自肺腑。 张继斌等其他军官纷纷附和。 方如今摆摆手:“这次的任务也是赶上了,要谢你们还是去谢张组长的好。” 跟方如今在一起,众人不再像站长在场时那么拘谨,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张继斌道:“方组长,我听智队长说以后咱们还要学日语,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日本人天天研究我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只有熟悉他们的语言,才能了解他们,这对于反谍工作是极为有利的。” 方如今并没有告诉他们,学好日语不仅仅有利于反谍,就是对一年后的潜伏工作也是大有裨益。看书溂 “大家不要以为日语有多么难学,我会给你们请好的先生,只要大家肯努力,应付一般的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方如今不时给军官们打气。 随后,他将行动报告撰写的任务交给了智惠东,智惠东一听要写报告直挠头,苦着脸道:“方组长,你让我执行任务还行,但是要说写文章,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 “行动报告是对行动的复盘。你好好总结一下,有哪些做的好的地方,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特别是后者,尤其需要我们好好的总结。你们队里不是有几个上过初中的队员嘛,你带着他们一起写。明天一早,把报告送到我的办公室。”看书喇 有时候,不给他们压点担子,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张继斌在一旁打趣道:“智队长,你要是不写,那就交给我好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把功劳都安在自己身上哦!” “去,去,去……我只说这个有难度,又没有说不写。”智惠东可不会给他机会。 临城站行动组这里抓捕行动顺利完成,审讯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是方如今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行动人员撤离酱油厂不久,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酱油厂的后墙外。 此人鬼鬼祟祟地向四周张望了片刻,在确定安全之后,才后退几步,向前快步急冲,单脚在围墙上一踏,借着这个劲儿,身体腾空,左臂迅速搭住了围墙墙头,身子灵巧地翻过了围墙。 落地之后,他并没有马上继续向前,而是紧贴着围墙细心观察,以防还有敌人的埋伏,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监视,这才极为谨慎地摸索前进,其目标直指日本间谍藏身的库房中。 空旷的库房中一片狼藉,地上还有不少的血迹和拖拽的痕迹,男子重重地叹口气。 此人正是稻叶昌生,昨晚他代替柳田有志跟踪张鑫华一路来到了这个地方。 看到中国人如此兴师动众,他便意识到是有大的行动。 只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酱油厂中被带走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基本上可以肯定,应该是他们特高课的人。 稻叶昌生的内心无比的震惊,中国人的效率也太高了,在短时间内就将酱油厂里的人一锅端了。 之前,考虑到周围都有中国特工在布控,他根本不敢提前发信号示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落入敌手。 直到中国特工彻底地撤离,他这才冒险进来查看,从目前情况来看,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这几名日本特工的被捕,会让原本就日益恶化的谍报形势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稻叶昌生在库房内仔细地搜索,但是始终未能找到证明库房内人员身份的任何物品,心中不免十分失望,中国特工搜查的也太仔细了,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转身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再不及时离开就有暴露的危险,只得无奈地走出库房。 就在他刚刚走到库房的门口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稻叶昌生急忙躲进了库房中。 墙角刚好有个柜子,他来不及多想就藏身在了柜子之后。 进来的是个乞丐,蓬头垢面的看不出年纪,头发都黏连在了一起。 乞丐进了库房之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靠着窗口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破布袋里掏出一块发了霉的大饼,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稻叶昌生原本以为乞丐吃完了饼会离开,岂料对方吃完顺势一躺,靠在墙上打起了呼噜。 稻叶昌生还是极有耐心的,打算等他睡熟之后溜出去。 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意识到时机成熟了,稻叶昌生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从柜子后绕出来向门口走去。 乞丐睡觉的地方就在门口左侧两米多的地方,稻叶昌生的脚步已经放的很轻了,可还是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将对方惊醒了。 乞丐猛地睁开眼睛,很快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稻叶昌生,登时吓得大叫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送上门来 而稻叶昌生见此情景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个饿虎扑食来到了乞丐的身前。 乞丐见他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当即用手中的枣木棍去戳稻叶昌生。 而稻叶昌生见此情景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个饿虎扑食来到了乞丐的身前。看书溂 乞丐见他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当即用手中的枣木棍去戳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电般扬起左手,反握的匕首紧贴着左手小臂,只听得丁的一声便将乞丐的早木棍给挡开了。 接着,他招式不变,左手小臂继续往前推过去,匕首的利刃便已经“噗”的一声切开乞丐的颈侧动脉。 高手就是高手,只是一个动作就起到了两个作用,既挡开对手的戳刺,同时又割开了对手的颈动脉,其间绝无半点拖泥滞水,干脆利落到让人拍案叫绝。 稻叶昌生再往前一步,那乞丐才颓然倒地,绽开的脖子上却仍在一股股地飙血。 稻叶昌生迅速将匕首在乞丐的裤脚上蹭了蹭,迈开步子走出了库房。 这乞丐也是倒霉,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不然稻叶昌生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回到落脚点之后,稻叶昌生立即向柳田有志通报了酱油厂的事,柳田有志顿时心神一震。 “组长,中国人又出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简直……这简直……” “整个抓捕的过程非常的顺利,枪战并不是太激烈,我敢肯定,中国人在抓捕之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课。” “太可怕了。我们的对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强悍了!”柳田有志有感而发。 稻叶昌生看着柳田有志:“柳田君,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南京方面来的?” “很有可能,那些人是盯着王翔的,在酒楼前就已经暴露了,还有一个被抓,多半是此人开口暴露了其他同伴的行踪,这才导致他们被中国人一网打尽。” 稻叶昌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从那个人被捕,一直到中国特工采取行动,这中间的时间可不短,足够这些人转移了,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被一锅端了?” “会不会是他们太过大意了?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同伴是决计不可能出卖他们的!” “这是情报工作的大忌!做情报工作绝对不能感情用事,同伴被抓,无论他开不开口,都要切断之前的任何联系,立即转移到对方不知道的地方,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不管是什么原因,稻叶昌生都觉得对方在处置紧急情况上一定是存在着问题的,否则也不会全军覆没。 柳田有志实在是不理解:“我明明将那个人救出去了,按理说他应该立即通知自己人转移才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也许有其他的情况发生,情报工作变数太大。这样吧,柳田君,这个事情我们要立即上报,请总部查清楚被捕人员的身份,及早做出应对措施。” “不错,我这就给总部发报!” 柳田有志将电台取出,由稻叶昌生口述,直接给特高课总部发报汇报酱油厂的情况。 发完电报之后,柳田有志道:“石原先生那里是不是也要通报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数。” 稻叶昌生思索片刻道:“可以,这次跟踪张鑫华的任务本来就是他指派给我们的,和南京方面跟踪监视王翔密切关联,是有必要通知他。这样,我现在立即想办法联络石原先生。” 柳田有志道:“那我继续监视张鑫华!” “这个先不急!”稻叶昌生摇头,“酱油厂的事情绝对不是孤立事件,而是牵一发动全身,咱们不可大意。柳田君,我知道这次任务是我们翻盘的好机会,但是我们同样也应该考虑到自身安全的问题,这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基础。” “哈依!” 柳田有志尽管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稻叶昌生的话很有道理,不能为了翻盘就彻底地把自己陷进去,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 “好了,你在这里守听电台,也许很快就会有新的指令!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切记不能有任何的行动!” “哈依!我明白!” “叮铃铃……” 周新刚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一脸疲惫的周新刚拿起电话,电话是分局的崔警长打来的,声音很急促。 “周科长,我是老崔,佳美酱油厂发生命案了。有个要饭的乞丐被人杀死在了酱油厂的库房里,我寻思着事关重大,就赶紧给您打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佳美酱油厂的行动,周新刚是一早就听说了的。 这次临城站的行动并没有知会警察局,周新刚难得清闲一会儿,可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 挂上电话,他走到衣架前将大檐帽摘下,就要出门。 一开门就见老贾站在门口。 “有事?” “要出门?” “你先说!” “这两天咱们抓的几个盗墓贼,身上都有案子,但是无一跟咱们的案子有关系。又白忙活一场!” “知道了,这些家伙挖坟掘墓,干得都是损阴德的事,不能轻易地饶了他们。” “行,那我心里就有数了。你这是去哪儿?” “佳美酱油厂!命案!真是一会儿也不让闲着!” “行,那你赶紧去忙!” “走了!” 看着周新刚下楼的身影,老贾若有所思。 周新刚驱车赶到佳美酱油厂的时候,崔警长已经带着一些警察在现场等候了。 周新刚迈步走进库房,低头仔细看了看尸体,道:“一刀毙命!凶手是个高手!” 一般情况下,一个乞丐即使被人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个乞丐死的真不是地方,堪堪临城站的抓捕行动刚刚结束,这边乞丐就被人杀死在了曾经的抓捕现场。 崔警长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苦着脸道:“周科长,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周新刚十分同情地望着他:“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是如实上报了!现场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动!等着临城站的人来接手!” “明白,明白!科长,给您添麻烦了!”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周新刚走出库房,拍拍崔警长的肩膀:“老崔,说这话就见外了,碰上事儿了,谁都躲不过。也好,这案子让临城站接过去,咱们也清闲了。你赶紧让人查查这乞丐的身份,看是不是仇杀!” “对,对,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崔警长暗暗点头,还是周科长脑子好使。 案子交给临城了,但是警察局也不能作壁上观,该做的还是要做的,绝对不能让临城站挑理。 方如今接到了周新刚的电话之后,立即安排纪成林去了佳美酱油厂。 纪成林跟崔警长也是老相识,对接过程很顺利。 在纪成林勘察现场回来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在抓捕结束之后,又有人进入了酱油厂的厂房中,这个乞丐很有可能是见到了那人的模样,才被凶手杀人灭口的。 这说明什么? 从南京来的酱油厂有漏网之鱼? 方如今再次提审了关在牢房里的平尾晃,平尾晃对天发誓说他们这个调查小组一共就只有八个人,如今活的死的都落在了临城站的手里,无一例外。 “你有没有告诉救你出去的那个人,你们新的安置地点?” “绝对没有!”平尾晃赶紧说,“我们有着严格的保密纪律,那个人虽然救了我,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自己人。但这种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向他透露的。何况,新的安置地点是田边恭司亲自确定的,那时候连我也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田边恭司跟临城这边的日本谍报组织有联系!”方如今喃喃道。 “是的,田边恭司一定有联系的渠道。” “这个你了解多少?” 平尾晃双手一摊:“他是组长,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跟我说。” 随后,方如今赶到了刑讯室,将这一重要情况向张鑫华和王韦忠做了通报。 对于田边恭司的审讯正在进行,但是这个老牌的日本特工态度十分强硬,尽管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但仍旧是不肯透露半个字,审讯一度陷入了僵局。 至于大空等其他几个特工,所知实在是有限,唯有让田边恭司开口,才有可能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从牢房里出来,方如今正要回到办公室理理思路,就见门岗处负责站岗的士兵跑过来报告说,大门口有人找他。 他走到门口,见令辉和两个手下正在外面等着他。 当下,在临城站附近找一个茶馆的包间,落座之后,方如今问:“令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令辉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道:“二爷听闻方长官高升了,特备了一份薄礼让我送来,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方如今瞥了一眼那小盒子,里面装的多半是金条之类的,数量估计得有十来根,罗茂云一向以豪爽闻名,这次好大的手笔。 “这怎么使得?”方如今将小盒子推了回去,“方某几次都在麻烦二爷和令辉,该登门感谢你们才是,怎能手下二爷这么贵重的礼物?” 在抓捕顾明的问题上,以及按照记者提供的柳田有志和平尾晃的照片寻找平尾晃,罗茂云和令辉都是出了力的,让方如今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令辉将小盒子又推到了方如今的面前,笑笑道:“二爷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告诉我一定要让你收下,否则就不让我进门。你可得为我考虑考虑啊!” 对方诚意拳拳,方如今也不好驳面子,略一思索,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些先暂时存放在二爷那里,等什么时候我需要了,再向二爷开口拿!” 方如今看重的并不是钱财,而是和罗茂云之间的关系。 作为临城的地头蛇,罗茂云手下帮众众多,是很好的耳目,可以为方如今提供更多的情报,这是一笔丰厚的人力资源。 令辉见状,道:“也好,回去我将你的意思禀明二爷。对了,上次我听说你想开一家车行,正好在城北有家叫作顺风车行的老板要举家南迁广州,近日就想转手,你看是不是接手?” 开车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利用车夫的流动性收集更多的情报,这件事方如今只是跟令辉提了一嘴,没想到令辉一直记在心里。 “可以,只是我囊中羞涩,这接盘的钱?”方如今知道令辉是个实诚人,也是有话直说。 “这些无需你操心,交给我去做。如果快的话,今天就能交割。不过,你要找一个懂行的人管理车行,明面上的事情让他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兄弟打理。” “多谢令大哥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还麻烦令大哥替我知会他一声。” “好说!” 令辉很是认真地记下了姓名。 方如今又道:“昨晚我们针对佳美酱油厂采取了一次行动,但是在撤离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命案。一个乞丐被人杀死在了现场,我怀疑是被捕的日本间谍的同伙所为,而且极有可能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所以,我还是得拜托令大哥继续帮我找这个人!” “方长官,请放心!对付日本人,二爷和我向来是不遗余力的!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多谢了!” …… 周新刚赶回警察局的时候,本想找老贾商量一下近期盗墓案的线索,可是问了才知道,老贾在他去佳美酱油厂后不久就离开了警察局,说是去找线索。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方如今的电话。 “周科长,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这次又帮了我们的大忙!”方如今对周新刚一直都很客气,从未因为自己现在升官了就不把对方当回事。 “小事一桩!”周新刚呵呵一笑,“凶手不简单啊,看来你们往后又有的忙了。” 关于案子的事情,方如今不便多透露,便话锋一转:“有个事情还得麻烦你一下,最近我和令辉合伙开了个车行,叫顺风车行,还请科长有空的时候多多关照!” 政府官员、军官做生意,在当今这个世道已经是常态了,但方如今开的是车行,这种生意可赚不了什么大钱。 周新刚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的真实用意,这是在布局。 他当即满口答应,挂上电话后,他望着窗外怔怔地出了会神,这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新刚的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喂,是我!帮我找个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接手车行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江离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去学校。 姑姑对此倒是很高兴,安排了崔妈天天给她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侄女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一个小姑娘非要跟那帮惹事的学生们搅和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身旗袍显得雍容华贵的姑姑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崔妈。 崔妈的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碗,里面装着香喷喷的鸡汤。 她们一进门,江离便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姑姑关切地问。 除了不赞成江离在学校里搞运动,姑姑是真心对她好。 “挺好的,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江离看着姑姑,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还是能够从她的脸上依稀看出父亲的痕迹。 母亲已经故去多年了。 对于父亲,江离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只听姑姑说,父亲早早就离开了家,听说一直都在上海,但是始终没有同她们联系过,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江离很是奇怪,以姑父的权势,在上海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听姑父和姑姑说起过找人的事情,而且夫妇二人对父亲的事情讳莫如深,也很少提到他。 这些事情一直都憋在江离的心里。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表姐,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少年和姑姑有七分像,五官长得很是秀气,是姑姑的独子,名叫小光。 “哪儿也没有伤到!你不上学,跑回家干什么?” 小光上的是寄宿的初中,是江离从小看着长大的,江离说起话来也是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小光嘿嘿一笑:“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就回来看看!” 姑姑在儿子额头上戳了一下:“你个小东西肯定是不想上学,打着看你表姐的旗号偷偷跑回来的是不是?” 小光闪身躲开母亲,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表姐,我听说你们学校又有特务被杀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显然,特务在孩子的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姑接过话嗔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管这些做什么,这是你该想的事情吗?” “妈,你问问表姐,就知道特务们有多讨厌了,我爸爸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要死了,胡说八道!我跟你讲啊,不要口无遮拦,会惹事的!”姑姑当即变了脸色。 特务人见人厌,却又人见人畏。 在江离的劝说下,母子二人这才停止了争执。 等姑姑走后,小光这才神秘兮兮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江离,得意地道:“怎么样,我这个邮差还合格吧?” 江离目光在纸条上扫了一眼,便迅速取了火柴,将纸条点着。 小光笑嘻嘻道:“表姐,谈朋友搞的神神秘秘的。就是我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 “就你事多!”江离打断了他的话。 …… 中午时分,陈龙根将黄包车停在一座酒楼的侧面荫凉里乘凉。 他现在还没有吃饭,但酒楼里用餐的客人很快就会出来,所以他和其他的车夫只能是饿着肚子在这里等活儿。 “你就是陈龙根?” 这时,三个短衣襟小打扮的人找上了他,起初陈龙根还以为是坐车的客人,可对方却将他“叫”到了一个偏僻处。 陈龙根心中忐忑,这是遇到了街上的地痞,估计又要出血了,可人家偏偏为什么跟他过不去? “顺风车行听说过吧?”一个为首的小胡子说。 陈龙根狐疑地点点头,顺风车行规模不算小,他好几个兄弟都挂靠在顺风车行。 “一会儿,你再找几个兄弟拉我们去趟顺风车行。” 陈龙根一头雾水,闹了半天这三人还是来坐车的。 他又叫了两辆车,众人一起去往顺风车行。 一路上,陈龙根都在琢磨,可想破脑袋也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 到了顺风车行,就见到身材发福的武老板迎了出来。 “柳爷,您可真准时!”武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武老板,契约都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请里面坐,里面坐!” 陈龙根将车停好,等着被称作柳爷的小胡子付车费,可对方像是根本就忘记这回事似的,径直跟着武老板走进了屋子里。 陈龙根不禁叹气,这趟车距离可不近,拉了近半个小时,起码得有三角钱的收入。 另外两个同伴心有怨气地看着陈龙根,心说都被这小子给坑了。 “二位,实在是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他们……” 陈龙根也是看小胡子说话还算客气,便叫了两个最要好的兄弟,没成想却坑了人家。 此时在两个兄弟面前,陈龙根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爷是他们惹不起的,只能是自认倒霉。 三人正要拉车走人,这时柳爷的一个跟班从屋里走出来:“陈龙根,进来!” 陈龙根身体一僵,怔在了原地。 “赶紧进来,有好事!” 有好事? 能把车钱付了就谢天谢地,陈龙根可不敢奢望有什么好事情。 陈龙根不由分说地便被那人连拉带拽的拽进了屋子里。 另外两名车夫担心他出事,也没敢走,而是留在外面守着,翘首张望。 “这位想必就是陈先生了?”武老板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上下打量着陈龙根。 陈龙根显然对这样的称呼很不习惯。 柳爷亲切地道:“龙根,坐!” 他一个臭拉车的,哪里有坐的份儿,陈龙根一动没动,手走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还是武老板拉着他坐下,陈龙根半个屁股悬在外面,如坐针毡。 武老板道:“陈先生,按照柳爷的要求,你在这里签个名字,按个手印儿,这车行从现在起就交给你了!” 陈龙根不可思议地看着老板和柳爷。 柳爷目光看向陈龙根,解释道:“武老板说的没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车行的老板了。” 陈龙根当时就懵了,顺风车行要转手的消息他听自己的兄弟说起过,也在猜测是哪位老板会接手,接手会以往的政策会不会变之类的。 “柳爷,武老板,我听不大明白!” 柳爷微微一笑:“这么跟你说吧,有大老板出钱从武老板手里接过了车行,他选择让你替他打理车行,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能明白就怪了。 陈龙根每天拉车拉到浑身上下骨头都要散架了,也才堪堪混个一家的温饱。 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每天没人拖欠车钱,要是遇到几个出手阔绰的大老板就更好了。 至于当车行的老板,那是打死也不敢想的。 顺风车行旗下至少有三百多辆车,这么大一个车行,让自己打理,凭什么? 柳爷根本不给陈龙根思考的时间:“龙根,你干这行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经营过车行,但这里面明的暗的规矩,相信你也懂。武老板会留下几个兄弟帮你,你尽快跟他们学习,用最短的时间熟悉起来。” “这……这……”陈龙根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很疼! 不是做梦! 柳爷端起茶水抿口道:“过几天,那位老板自然会有人过来跟你交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熟悉车行的经营!我这两位兄弟一个叫宋五,一个叫杨麻子,他们平日里就在车行待着,有人若是欺负了你的车夫们,就找他们出头!” 宋五正是从外面将他拉进来的那个。 他上前对着陈龙根抱拳道:“陈老板,以后兄弟们可就跟你混饭吃了,还请多多关照啊!” 杨麻子也抱抱拳:“陈老板!”。 陈龙根彻底的懵了。 柳爷催促道:“好了,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就赶紧签字画押吧。武老板下午还要登船去往广州呢,是不是?” “是,是,签字,签字!签完字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武老板满脸堆笑,“车行的兄弟们很多都是一直跟着我干的,以后还请陈老板看在鄙人的薄面上,多多照拂才是!” 陈龙根稀里糊涂地在契约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看着白纸黑字的契约和鲜红的手印,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武老板拿着其中的一份契约笑呵呵地离开了,柳爷他们也不作停留,相继离开。 陈龙根站在屋子里,一脸茫然。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脆生生的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 想到两个兄弟还在门口等着,赶紧出门。 日头火辣辣的,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两人迎上前,看到陈龙根脸颊上鲜红的手掌印,关切地问:“龙根,他们欺负你了?” 陈龙根呆呆地摇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们了!” 陈龙根目光终于聚焦到了二人的脸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 审讯的事情不用方如今操心,这能让他省去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不然在审讯室那种乌七八糟的环境下熬着,着实难受。 让陈龙根接手顺风车行,对于陈龙根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但有令辉在暗中的帮衬,相信车行很快会步入正轨,并且发挥作用。 像柳爷这种地头蛇,往往在很多时候要比临城站行动组的队员们更加好使,毕竟行动队员们不可能一天都在街上晃荡。 将组里的事情安排完毕之后,方如今走出办公室,门口站岗的戴家兄弟立即跟了上来。 戴雷平问:“组长,你这是要出去?” 他们兄弟二人作为方如今的贴身警卫,非常尽职尽责,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去看个人犯!” 这时,纪成林也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如今他是第一行动队的副队长,不用再和队员们挤大办公室了。 “老纪,你也跟我走一趟吧!” 纪成林点头:“是不是又有行动了?我多叫点兄弟?” “不必了!”方如今说,“就咱们四个人去!” 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戴建业开车,戴雷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方如今和纪成林则坐在后排。 汽车发动,戴建业问:“组长,去哪里?” “孝闻巷!” 戴建业微微一怔,显然对这个地点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纪成林却知道这个地方,上次以日本间谍嫌犯的名义硬生生地从刘海阳抢了个人,就秘密关在孝闻巷的安全屋中。 算起来,也有些时间了。 为了这个人,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还曾经找站长说情放人,可是站长并没有理会这个茬儿。 方如今望着车窗外开口道:“老纪,一会儿你先会会这个人,看看他能够交待真实身份!” “组长,这人十有八九就是红党地下党,不然刘海阳也不会盯上他。即便问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又能如何,难道处置了他?” “先去看看再说吧!”方如今收回目光,这件事现在想想,当时的处置有些草率了,这个人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今天去孝闻巷,他就是为了处置此事。 而完美处置此事的第一步,就是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到了地方,纪成林自去审问了,按照方如今的要求,只问不动刑。 方如今则坐在堂屋里跟负责看守的一名行动队员闲聊着。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能吃能喝能睡,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行动队员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情绪。 “有没有跟你们交谈?” “这家伙就跟个闷葫芦一样,除了吃饭,嘴都不带张一下的。” 那个人的反应也在方如今的预料当中,估计他自认为落入了特务的手中,已经不再抱生的希望了。 半个小时后,纪成林走了进来,对方如今无奈地摇摇头:“组长,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方如今递了杯水给他:“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是个硬茬子!” “越是这样,说明他越有问题。” 方如今当然知道他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被刘海阳盯上? 纪成林让那行动队员退下,小声问道:“组长,这个人如何处置,站长那边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 方如今摇头,站长对临城调查室态度强硬,但在内部对这件事一直没有明确表态。 方如今觉得,站长应该是让他自己来处理。 而且,既然一开始就驳了彭浩良的面子,后续基本上是不会再交人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接头任务 在一间卧室内,方如今见到了这个年轻人,他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胖上一些,看来没有被亏待。 年轻人瞥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对他视而不见。 方如今坐在他的对面,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卧室内仅他们二人,便是门口站岗的守卫也是被支开了。 就这样,两人相持了五六分钟,方如今这才开口。 “你是不打算出去了?” 年轻人轻蔑一笑:“该说的都说了,不用再费口舌了。” “你叫荣德基,是水厂的工人,老家是无锡的,来临城七八年了,这里并没有家人。” “但是你有一个叫作杨祖涛的表哥,是做水上货运生意的,在你被我们抓了之后,你这位表哥也就消失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在临城出现过,难道这些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荣德基身子一颤,自己的资料信息都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了,可直到今天才说起这些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荣德基虽然闭口不言,但方如今暗中让纪成林搜集荣德基的资料,对他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掌握了。 所谓的表哥,极有可能是荣德基的上级。 据说,刘海阳的人也正在满世界地找杨祖涛。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咱们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被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人盯上了,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是不是?” “你以为在这里闭口不言就没事了?外面找你的人很着急,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你想想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而且,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人投靠了临城调查室,你知道的那些事情,没准早就被人抢先抖露出来了,你所谓的保守秘密还有什么意义?” “荣德基,我有个提议,你想不想听听?” 荣德基警惕地看着方如今,他也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只是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组织上却不知情,依然会为自己担心,甚至为了营救自己落入敌人的陷阱。 这些,都是荣德基最不想看到的。 临城站虽然目前主要针对的是日本人,但毕竟都是国党的特务机关,跟临城调查室也是大同小异,都是组织最为危险的敌人,自己只不过是两伙特务斗气才被抓到了临城站,最终的命运还是难逃一死。 “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要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渐渐的,方如今的声音越发地低沉。 …… 傍晚时分,化名为叶吉青的舒志诚在学生们放学后便早早地回到了家中。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从对面房屋的房脊上缓缓褪去,临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舒志诚打开窗,看了一眼窗外,繁星点点,万家灯火,让临城的夜里显得香火气息十足。 他眼角的余光在观察弄堂口,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常。 可以听见弄堂口修鞋的刘阿四和卖炒栗子的老李叔一边收摊一边聊天的声音。 两人在弄堂口摆了十几年的摊儿了,一左一右,就像是守卫着弄堂的两位门神。 这样的称呼,舒志诚也曾经半开玩笑的跟他们二位说过,刘阿四听了哈哈一笑,他说自己很喜欢这个称呼。 但是,一向刻板的老李叔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舒志诚开的玩笑,他说:“门神成什么了?秦琼、尉迟恭那都是死人!我可是大活人!” 刘阿四就说当门神受人敬仰,有什么不好? 老李叔就用眼睛狠狠地瞪他,意思是,你懂个屁! 总之,刘阿四喜欢的,老李叔肯定不赞成,两人守在弄堂口摆摊摆了十几年,拌嘴也拌了十几年。 别看这样,要是哪位有个头疼脑热的没有出摊儿,另一位准保得火急火燎地去家里探望,比亲戚都勤快。 舒志诚脱下西装,开始换长袍。 淡灰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更加衬托的儒雅气质。 这是当时非常普遍的打扮,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将长袍穿出这样文化人的气质的。 舒志诚的身上本身就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这也是十分吸引蒋婉的地方。 长袍是市民上最普通的样式,没有任何的标识,很容易买到。 他从衣架上摘下礼帽,戴在头上,出了门。 今天并不是例行接头的日子,而是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舒志诚是在十天前得知老段要来临城的。 老段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是老段引领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自从上海一别,两人已经又整整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但舒志诚想到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能看到老段那张满是褶子的国字脸时,他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地下工作者是孤独的,工作环境是复杂且危机四伏的,时刻要保持警惕,和敌人以及周围的环境斗智斗勇,容不得半点失误。 每次和同志们在一起谈谈工作,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是舒志诚最开心的时刻。 哪怕接头的时候不会接触,甚至不能说话,但是只是一个不经意将的眼神,也是对彼此最大的鼓励。 每个地下工作者又是不孤独的,他的身边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同志,每个人都在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而不懈奋斗着。 舒志诚想起当年和老段分别时的情景,老段说再次见面的时候,距离革命成功就又近了一大步。 舒志诚问老段以后革命胜利了,他想干什么。 老段就说他想继续在工厂里当钳工,这么多年的手艺不能白费了。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在为资本家打工了,而是为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制造各种机器、零件。 能够看到出自自己只手的机器和零件用于国家建设的方方面面,是一件无比的欣慰和自豪的事。 舒志诚问他想不想再成个家,毕竟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个知冷知热的老板儿在身边照顾,更加妥帖些。 老段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不想再麻烦别人了,自己有手艺,饿不着。 舒志诚沉默了,没说话。 老段一直在上海搞工人运动,妻子既是他的伴侣,也是战友。 一双儿女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也跟随父母一起走上了革命道路。 然而,九年前的白色恐怖,让他失去了这三个至亲。 由于外出执行任务,老段幸免于难。 自此之后,老段都是孑然一身。 有一次他曾经对舒志诚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死了的亲人再也活不过来了,自己这个活着的人只能是争分夺秒地为组织多做一些事情,这也是逝去的亲人所希望的。 二十五分钟之后,舒志诚在坐着黄包车来到了临城火车站。 空气很湿润,钱江上空吹来的风带着些许的腥咸气味,舒志诚觉得晚上可能会下雨,出门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把油纸伞。 临城站又称清远站,一开始在清远门外,老百姓抱怨坐火车还要出城,不方便。 于是,后来将清远门站迁移至城内,改称“临城站”。 因是城内之站,所以临城人又习惯称“临城站”为“城站火车站”。 老段的火车到站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左右。 为了避免被特务跟踪盯梢,两个人并不直接接触,而是在老段出站之后,简单地用肢体语言进行交流,随后各奔东西。 在离开临城火车站之后的一个小时,他们会在城西的一个馄饨摊见面。 这个位置是舒志诚选择的,周围的环境他都很熟悉,相对比较安全。 此时距离火车到站还有小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出站口已经站满了前来接站的人。 人头攒动,操着各地的方言交谈着,大多数人的脸上有着跟舒志诚一样期待的表情。 舒志诚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身后是一根电线杆,这个位置不错,视野很好,方便观察。 他将头顶上的礼帽向下压了压。 这里灯光昏暗,大概率是看不清一个人的面孔的,但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安全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执行任何任务前都要考虑的事情。 舒志诚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打量着,作为地下工作者,警惕性是必备的素质。 不一定非要看到特务的身影,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有时候直觉也很重要。 他对周围的每个人都保持着怀疑。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舒志诚还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十天前,吴锋剑将老段来临城的消息通知给他的时候,特意提醒他近期上海的革命形势并不好,老段也是因为存在暴露的可能性,这才被组织上安排转移到临城的。 吴锋剑还特意叮嘱他,在火车站见到老段的时候一定要耐住性子,切记不可直接上去相认,一定要百分之百确认安全之后再在馄饨摊见面接头。 这条原则,舒志诚始终记在心里,并付诸于实际行动。 “买烟嘞,哈德门……” 一个烟贩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场所,小商小贩最多,像这种买烟的小贩都是胸前挎着一个盛满了各种香烟的木箱子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的。 这本来没什么,可让舒志诚感到诧异的是,小贩在卖出一盒哈德门的时候,眼睛不是盯着客人数钱的手,而是朝着出站口的方向张望。 有情况! 舒志诚很快判断出这个卖烟的小贩是化装的,出站口周围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的特务? 他们的目标是老段,还是另有其人? 按照原定的接头计划,舒志诚和老段见面不接触,或者准确地说,叫作隔空接触。 出站口的安全情况由舒志诚提前侦察判断,并通过手势告诉老段。 比如,他挠头挠两下便是一切正常的意思。 如果他摘下眼镜,则表示这里有情况,两人各自离开,选用二号接头方案。 同样,老段也会通过摘下帽子扇风来向舒志诚示警自己身边有特务。 这样隔空接触的方式好处在于,除非是老段或者是舒志诚暴露了,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否则的话,这种接触方式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眼下的情况是,不论出站口的便衣特务目标是不是老段,舒志诚都要向老段示警。 好不容易等到了列车到站,出站口的人流像是泄洪的闸口一样,瞬间就奔涌起来。 舒志诚踮起脚尖翘首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老段。 老段头上的黑色礼帽压得很低,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舒志诚认出他来。 舒志诚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只要看到老段走路的姿势就能在人群中将其辨别出来。 老段穿了一身跟舒志诚同样颜色的长袍,手里拎着一只中等个头的旧棕色皮箱。 那皮箱舒志诚也熟悉的很,有一角破了,还是他亲自给老段缝好的。 据说,这皮箱是老段结婚时妻子从娘家带来的,这些年一直被老段带在身边,成了他思念妻子的念想。 此时,老段虽然低着头,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出站口外等候的人群。 作为一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地下工作者,老段也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纷乱的人群中的男女老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很快,他就发现了人群当中的舒志诚。 两人视线相碰,舒志诚立即摘下眼镜,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擦了起来。 老段很快发现了舒志诚的动作,对方这是在提醒他出站口有情况,多加小心。 这时,舒志诚发现刚才举止异常的买烟小贩正在向出站口的方向移动,同时提高嗓门叫卖着:“香烟,卖香烟嘞,先生,要不要香烟?” 舒志诚相信老段很快就能察觉到这个卖烟小贩的异常,而他自己则是在人群中搜寻着小贩的同伴。 一个特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里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大网,布置好了陷阱。 老段目光在卖烟小贩的身上只是停留了一瞬而已,微微叹口气。 这里已经有特务混进了人群中,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再想办法摆脱。 到了出站口,他若无其事地将车票掏出来,递给了负责查票的车站工作人员。 在出站口斜对面的一座店面房的二楼中。 一个穿着衬衣的小平头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请示说:“队长,抓人吧?” 刘海阳摆摆手。 “他刚才好像在看对面,略微愣神了一会儿!”刘海阳放下望远镜,思索片刻,“是不是他看到了什么人?” 刘海阳没有放过这个小小的细节,他相信人在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和表情,以及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会下意识地透露出重要的信息。 正思索着,门被轻轻推开,情报组副组长熊亮走了进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艰难抉择 “熊组长,你来的正好,你看看!”刘海阳将望远镜递给了熊亮,“我中感觉这个家伙应该是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这次办案是情报组和行动组联合行动,情报组这边因为杜金星手头上也有重要的案子,所以由熊亮负责带队。 刘海阳又说:“你看看出站口对面几根电线杆旁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个位置也是最为隐蔽的位置,如果是刘海阳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里。 熊亮掏出一包香烟,自己叼起一支,递给刘海阳一支。 随后,他举着望远镜向出站口方向看了一眼,咬着烟卷说:“刘队长,上海方面给出的情报准不准确?这个姓邓的真的是来临城跟人接头的?” 刘海阳似乎很不满意他这样的回答,情报是否准确,不正是你们情报组应该确认的吗,我们行动组的任务是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抓人。 他妈的,这个熊亮一定是得到了杜金星的授意,故意不配合自己。 这次行动虽然是联合行动,但还是以行动组为主,刘海阳负全责。 说起来,压力和担子都在他的肩膀上。 “刘队长,我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啊!” 熊亮刚刚将望远镜还了回来,就点燃了烟卷,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刘海阳想骂人,可是他通过望远镜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这让他憋在喉咙里的那些骂人的话始终不能脱口而出,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刘海阳可不想就此放弃。 这时,拎着皮箱的老段已经通过了查票的车站工作人员,眼瞅着就要分开人群向东边的街道走去。 “刘队长,管他跟谁接头呢,先把人抓了再说。把人扔到刑讯室里,以你的手段,我就不信他不开口交待,届时他在临城的同伙还不是都得供出来!” 熊亮的话在刘海阳听来格外的刺耳。 抓一个上海来的红党分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通过他将红党在临城的地下网络一网打尽。 顺藤摸瓜,这才是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熊组长,别忘了主任交给咱们的任务。若仅仅是打打杀杀,抓个人,也就不劳烦你们情报组的兄弟们熬夜了。”刘海阳的话里夹枪带棒。 他一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人却没有闲着,目光透过望远镜继续在出站口的对面搜寻着。 总感觉哪里不对! 忽然,目光停留在第三根电线杆旁。 脑子瞬间清醒。 他骤然发现,那里少了一个人! “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第三根电线杆下原来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有没有认识他的?” “好像有是一个,是个穿着长袍的!”一个行动队员回忆了一下说道。 “是啊,好像现在不见了!” “没看清他的脸,他站的地方刚好在灯影儿里。” 刘海阳没说话,扭头盯着一个精神紧张的中年男子看。 “老胡,队长问你话呢?”一个行动队员踢了老胡一脚。 中年男子正是被刘海阳俘虏,进而出卖组织投靠临城调查室的叛徒老胡。 “没……没看清!”老胡哆哆嗦嗦说话,被踢了一脚的地方刑讯伤仍旧没有好利索,肌肉疼痛牵连着骨骼,疼的他直冒汗。 “真的没有看清?”刘海阳的眼睛狼一般死死地盯着他。 老胡心里直打哆嗦,他太了解刘海阳的手段了,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人,而是魔鬼。 “我之前听说陈子廉在联络几个年轻人,但是由于组织纪律,一直未曾谋面,也不敢乱打听。” 说这话的时候,老胡眼神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但每次提起陈子廉,他的心里还是会莫名的痛。 “刘队长,差不多了就抓人吧!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熊亮口气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尽管刘海阳对熊亮十分反感,但他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目前已经锁定了从上海来的老段,初衷也是通过老段挖出临城更多的地下党,但是一旦老段脱钩,后面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临城的地下党组织可不是一盘散沙,他们组织严密,一旦老段和他们取得联系,就犹如泥牛入海。 鸡飞蛋打的事情,刘海阳可不愿意干。 追查尔雅音图的线索现在没有任何的进展,在临城大学杀死行动队员的凶手也同样没有任何线索,这令刘海阳感到无比的恼火。 他再次找到了老胡。 在抓捕老胡之处,他如获至宝,特别是老胡供出陈子廉之后,更是让刘海阳信心倍增,奈何没有抓到活口。 一个陈子廉死了也就死了,本以为通过老胡可以继续钓出大鱼,没想到这家伙连小鱼小虾也没有让他得手。 一时间,刘海阳认为老胡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对于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叛徒,刘海阳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其当作诱饵,让其发挥最后的余热。 老胡自然也猜到了刘海阳的企图,他吓坏了,表示自己见过一些交通员,他还有价值。 按照刘海阳的意思,完全可以让手下带着老胡到处砰砰运气,但是彭浩良并不希望他这么做。 在彭浩良看来,老胡还是有不少价值的,不要急于一时。 在关键时刻,刘海阳是可以动用老胡指认红党分子。 今天,刘海阳特意将老胡带到了火车站,就是希望他发挥作用。 可是,老胡的表现让他感到十分的郁闷。 现在面临的形势是,绝对不能让老段这条大鱼脱钩。 至于,跟老段在临城接头的红党分子,只要盯紧了老段,就不怕他们不现身。 于是,刘海阳将目光看向了抽烟的熊亮。 “熊组长,接下来怕是要你亲自出马了,这个老段可是上海来的大人物,一定会有人跟他来接头的,你跟着他,看他去什么地方,跟哪些人接触。” 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刘海阳直接给熊亮下了任务。 在盯人这方面,熊亮比他的行动队员更加的专业。 刘海阳也不是一味地用负责人的名头压熊亮,而是塞给熊亮一包香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熊亮心中不乐意,但这次任务是由刘海阳主导,彭主任特意强调要精诚合作,追踪和盯梢是情报组的特长,他也无法推诿,只得极不情愿地起身。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这个任务,杜金星明明可以争取到的,为什么要便宜了刘海阳,难道仅仅是为了减少情报组的伤亡? 熊亮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比较旧的外套,示意自己的手下检查一番之后,这才慢吞吞的下了楼。 老段即便离开了出站口,但有行动队的人跟着,如果在正式交接前的这段过渡时间出了问题,可不是他熊亮的责任。 “先生,坐车吗?”一个黄包车夫笑盈盈地向老段迎了上来。 车夫的眼睛很亮,老段的皮箱看上去分量不轻,是不大可能拎着长距离步行的,坐黄包车是最好的选择。 老段微微打量了一下车夫,面容和体形跟他的职业非常的相符,不是那种临时假扮的。 “好!去马衙街!”老段上了黄包车,不着痕迹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胸前挂着木箱的小贩正在挤开人群朝这边走过来,还有一个灰衬衫似乎也是盯上了他。 “好嘞,您坐稳!” 老段在人群中再也没有看到舒志诚的影子,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舒志诚应该是按照既定计划离开了火车站。 想到舒志诚,老段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他也非常期待和舒志诚会面。 尽管刚才两人相距不到三十米,这样的接头甚至连话都不能说,但是看着这位昔日的青年成长为组织的骨干分子,老段心里就开心。 “让开,别挡路!”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声从黄包车的后方传来。 卖香烟的小贩被四五个乞丐挡住了去路。 “行行好吧,给我们点钱!”为首的一个乞丐伸出黑黢黢的手掌。 小贩使劲地皱眉头:“滚蛋,要钱要到老子头上来了!” 眼看着老段坐上了黄包车,渐行渐远,他早就已经心急如焚。 要不是碍于行动纪律,他恨不得掏枪毙了这几个讨厌的乞丐。 “你看你,不给钱就不给钱嘛,干嘛还骂人?”为首的乞丐一点都不气馁,多年的乞讨生涯让他们练就了比常人要厚上许多的脸皮,“你卖了那么多的烟,给我们一两个铜板又能如何……” 乞丐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混不吝的表情骤然消失,眼珠子瞪得老大,看着小贩缓缓地推开木箱的盖板,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乞丐脸色大变,没等小贩骂出“滚”字,他们就一窝蜂似的散开了。 小贩急匆匆地向前追去。 乞丐慌不择路狂奔,却不成想被人一把就薅住了头发,刚想骂人,一把手枪就抵在了他的胸口。 熊亮恶狠狠地问道:“跟老子说实话,是谁让你纠缠卖烟的小贩的?” 乞丐暗暗叫苦,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钱没赚到多少,骂挨了不少。 “是……是一个戴眼镜的先生让我这么干的,他给了我一块法币,说等我跟卖烟的要到了钱之后,还会再给我一块!” “他人呢?” “刚才还在那边!” 熊亮顺着乞丐的手指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戴眼镜的年轻人。 “滚!”熊亮意识到这是有人在给老段打掩护,掩护老段离开。 刘海阳的眼睛还真毒,真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看着乞丐连滚带爬的滚开,熊亮快步向黄包车追去。 坐在黄包车上的老段将身后小贩和乞丐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老段知道,自己暴露了! 被敌人盯上了! 什么时候暴露的? 怎么暴露的? 这些都不得而知,但是乞丐的出现绝对是舒志诚的手笔。 尽管他知道这是舒志诚为了让自己尽快脱身想出的办法,但这么做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将自己暴露。 舒志诚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车站了吧? 自己当年曾经跟舒志诚说过,接头的原则首先要保证安全,即便发现另一方被特务盯上了,也不要轻易地施以援手,要静观其变。 最好是这样。 如此,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摆脱身后的尾巴。 拉车的车夫脚下不慢,很快就转过了一个街角。 老段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 自己一下火车就被人盯上了,多半说明从上海来的行程早就被人掌握了。 是不是特务跟着自己上了火车,一路跟到了临城。 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幸亏舒志诚发现了出站口的异常,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看到卖烟的小贩被乞丐纠缠,在观察点里的刘海阳也不再淡定了。 这帮蠢货! 临机应变的能力简直太差了,这明显就是老段的同伙在策应他想出的招术,不仅可以减缓追击速度,还能成功引起老段的注意。 他恨不得上去扇扮成小贩的手下一记耳光。 事到如今,只能是抓人了。 “行动!抓人!”刘海阳拔出枪,一挥手,带着屋子里的行动队员们冲了出去。 火车站门口的人们看到一群拿着枪的人飞奔到了街道上,登时一片大乱,犹如在烧得滚烫的油锅中溅入了几滴水滴。 “枪!!!” “爹!” “小宝,小宝……” “要杀人啦!” “快趴下!不要过来,快趴下,小宝!”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 坐在黄包车上的老段语气不急不缓:“再快点,别被误伤了!” “好嘞,您坐稳!” 车夫直返不想搅进去,登时脚下生风,拉着车狂奔。 原本以为完成掩护任务的舒志诚坐着黄包车正在向老段相反的方向行进,身后炸裂的声音徐徐送入耳中,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自己的掩护并不是很成功,老段目前尚未完全脱离危险。 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调头!走旗杆巷!” 车夫很是配合地调转了方向,客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是往出事的地方去就行。 旗杆巷与现在的这条街道垂直,是一条狭窄的小巷。 车夫拉着车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 “让开,让开,几个小娃娃,不要命了!” 到了夜晚,巷子里是小孩子的游乐场,车夫一边拉着车一边驱散前面挡路的孩子。 在平时,舒志诚少不得会呵斥车夫几句的无理行为,但是现在不行,他必须要以最短的时间穿过旗杆巷。 老段还是低估了临城调查室特务的实力,事实上特务们远远不止身后的追兵,还有前方的埋伏。 但老段看着前方有三个特务模样的男人举着枪冲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很难突围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壮烈牺牲 就在这时,老段瞥眼看到一条小巷子正有一辆黄包车风驰电掣地往大街上赶来。 灯光昏暗,乘车的人戴着礼帽,帽檐很低,但老段对舒志诚太过熟悉了,一眼就认出了他。 舒志诚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老段。 老段坐着黄包车从巷口一闪而过,随即他就看到了追来的特务。 舒志诚懊悔不已,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看样子只能是硬闯了。 看到自己的战友被围困,所谓的安全原则也被他立即抛至脑后。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救出老段。 舒志诚将藏在腰间的手枪偷偷拔了出来。 而在大街上奔逃的老段显然已经猜到了舒志诚的想法,其实这并不难猜。 按照原定的计划,舒志诚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他这是来营救自己了,难道之前教他的安全原则都忘光了吗? 舒志诚虽然年轻,但是这些年在临城开展地下工作有声有色,他应该能克制自己的情绪才对,不应该如此感情用事、冲动鲁莽。 老段抬头看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顶多还有十几秒,舒志诚的黄包车就会来到这条街道。 舒志诚也许知道自己身后有追兵,但未必晓得前方的堵截,届时将和自己一样落入特务们的前后夹击之中。 这种情况,不要说舒志诚出现在现场,就是在其他的地方跟老段有过任何的接触,甚至是多看一眼,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表情,都会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而且,老段相信,以特务精心打埋伏的情况来看,也许舒志诚早就落在了敌人的视线中,只是因为舒志诚比较机警,及时摆脱了敌人的监视。 老段在上海已经被特务盯上了,按照组织纪律,这次来到临城之后也不能立即展开工作,需要过渡一段时期,再确认安全之后才能投入工作。 没想到一到临城就出现了险情,特务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个时候舒志诚应该立即撤离才是,而不是不顾一切地将他自己拖进来。 老段知道,舒志诚对自己有很深的感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敌人之手,可这是组织纪律。 组织纪律面前是不能讲任何感情的,否则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在上海的时候,一位代号为“小刀”的同志曾经为了将他从特务们的包围下营救出来,不顾组织纪律,贸然出手向特务开枪吸引特务们的注意,结果不幸被捕、英勇就义。 幸好当时老段机灵,从特务们的包围缝隙中钻了出去。 不过,特务们顺着“小刀”的身份,查到了他的上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条交通线彻底破坏,给组织上带来了沉重的损失。 这些,老段一直都是记忆犹新。 舒志诚和“小刀”一样,出发点是好的,但后果往往会比不出手更加的严重。 老段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自己个人的安危和组织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有自己先出手,才能保护舒志诚的生命安全,以及舒志诚的正当身份。 在目前如此残酷的斗争形势下,组织上能够有这么一位打入到警察局高层身边,且身家清白、经得起敌人审查的同志,实在是太宝贵了。 老段摸着手里的手枪,眼神中露出决绝之色。 作为一名老同志,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老段就已经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革命本就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事业,对于今天的这种险情,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眼看着当前的形势已经再也无法安全脱身,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以此换取同志和组织的安全。 老段猛地抬起手臂,向着对面的特务开枪。 “砰!” 打头的一名特务中弹倒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小心,他有枪!” “砰!” “砰!” 老段连开两枪,一枪打空,另一枪则击中了一名特务的胳膊。 拉车的车夫被枪声吓呆了,扔下黄包车抱着脑袋就向一旁跑去。 车身一歪,老段从车上翻倒在地,他毕竟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黄包车的突然失控让他猝不及防。 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开第四枪的时候,特务们抢先一步开火了,一颗子弹击中了老段的胸膛。 “混蛋,谁让你们开枪的!” 熊亮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快,上去,抓活的!” “止血!” “把车开过来,快,联系医院!” 刘海阳带着人也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看当前的情景,就知道老段是为了保护接头人才提前开枪示警。 “赶紧救人,止血,快点!” 老段现在还不能死。 刘海阳看向熊亮的时候,一股怨气几乎要冲破胸膛蹿出来。 熊亮的动作太慢了,他本来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老段的。 舒志诚还没有到巷口,就听见了枪声。 他迅速下了黄包车,紧跑几步到了巷口,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过去。 刚好看到老段从黄包车上翻滚下来,然后又被特务的子弹击中。 他的心咯噔一下,脸色一变,眼睁睁地看着老段中枪倒下去了。 周围的行人早就被这场突兀的枪战搞得乱作一团,人们争相奔逃。 舒志诚混在人群当中,借着人群的掩护,向老段倒下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特务正蹲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捂住老段胸前的伤口,试图止住流淌的鲜血。 昏黄的路灯下,老段脸色惨白如纸,鲜血正无法抑制地从特务的指缝间流出,急得特务脸色大变。 舒志诚的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恰在这时,老段的头很是默契地扭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舒志诚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己,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老段的身体在不住地抽搐着,动作越来越轻微,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舒志诚紧紧攥着双拳,指节泛白,指甲已经掐到了掌肉中。 老段细微的表情落在了刘海阳和熊亮的眼里。 两人心中一动,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到处都是乱糟糟一团。 没有可疑人员,特别是没有发现穿着长袍、戴礼帽和眼镜的年轻人。 四道毒辣的目光向这个方向甩来的同时,舒志诚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人群后面。 随即,他迅速转身,将自己身形隐藏在逃散的市民中。 舒志诚的脚步很快,老段的牺牲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即便心中再怎么悲伤,也是于事无补。 舒志诚此时的心境与方才誓死要将老段救出来有大大的不同。 在他身后,老段安静地躺在沥青马路上,瞳孔涣散,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身下是一滩血迹,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气急败坏的刘海阳一脚踹翻了给老段止血的特务,骂道:“没用的东西,废物!谁他妈的让你们开的枪!” 站在一旁的熊亮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这样的结果,显然谁都没有料到。 老段竟然为了掩护自己的同伴而选择了和抓捕人员正面较量。 他用他的死,为同伴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机会和时间。 这个被老段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的人,一定非常重要,是条大鱼。 刘海阳握着手枪的手都在颤抖,现在是真的鸡飞蛋打了。 他愤怒的想要杀人! 刘海阳翻看了老段的行李箱,连夹层都撕开了,里面装的只是几件已经洗的发白换洗衣物,连张纸片都没有,搜查了四五遍并没有什么可疑物品,气得刘海阳狠狠地踢出一脚,将行李箱当街踢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听到枪声的巡警此时也赶到了,有行动队员已经向他们亮明了身份。 为首的警察过来敬礼:“长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刘海阳很想抽他一个耳光,从警哨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他们才赶过来,明显就是掐着时间的。 “留在现场的人都控制起来,逐一盘查!” 刘海阳忍着怒气吩咐。 自己带的人手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多的人,还得请警察们帮忙。 警察敬了个礼,屁颠屁颠地去安排人手了,只要不让他们动枪就行,呵斥市民这种事倒是没有关系。 一些正要离开现场的市民被赶了回来,刘海阳知道这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忽然,一个黄包车夫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黄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黄包车上空无一人,车座上放着一件长袍和一顶黑色礼帽。 刘海阳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抬手拦住车夫,拿起了长袍。 这件长袍很像站在电线杆下的眼镜男子穿的那件,他将长袍扔给赶来的熊亮,熊亮点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在刘海阳凶狠的逼问下,车夫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客人的情况。 好狡猾的红党,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还堂而皇之的换了装。 刘海阳心中十分的懊悔,这样一条大鱼,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带回去!继续审问!” 无辜的车夫没想到自己因为一件长袍和一顶礼帽被带走。 现场被控制的市民很快就被集中到了一起,由行动队员进行甄别。 但是,刘海阳感觉希望不大了。 他也没有了兴趣,吩咐手下将老段的尸体拉走,自己也要回调查室。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争吵声,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让开!” “老实点,没有弄清楚你们的身份前,谁都不准离开!” “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你以为你是谁?想见我们长官就见?” 刘海阳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手下见他来了,忙指着一个青年男子道:“队长,这人不老实,不配合咱们的调查!” 刘海阳抬眼看去,这个青年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儒雅,在和自己对视的过程中,目光丝毫没有闪躲,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 刘海阳心中一动,脸上堆笑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敢问在何处高就?” “刘队长!鄙人临城站情报组副组长梁瑞!” 刘海阳恍然,怪不得这么硬气呢,原来是临城站的,早就听说有个上海来的抢了赵旭天的位置。 这个赵旭天也是倒霉,位置被人抢了,命也稀里糊涂地丢掉了。 “哦,原来是梁组长,失敬失敬!不知梁组长到这里有何贵干?” 调查室和军事情报站一向都不对付,但刘海阳可没有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该盘问还是要盘问的。 “下班路过!”梁瑞说,“怎么?刘队长连我们临城站的人下班回家走哪条路都要管?” 夹枪带棒的,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 短暂的言语交锋,刘海阳便在心里给梁瑞贴上了标签。 “梁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刘海阳赔着笑,“我的车就在附近,要不要派个兄弟送你回家?” “刘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公务繁忙,梁某实在是不敢再添麻烦!如果没有别的事,梁某就先告辞了。”刘海阳也就是客套一番,当不得真,梁瑞委婉地回绝了。 “好,梁组长走好!” 刘海阳望着梁瑞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方才盘问的手下还愣在原地,厉声喝骂道:“笨蛋,还跟电线杆子一样杵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儿!” 手下被他骂的一个激灵,赶紧去盘查其他的市民。 刘海阳又将一个心腹叫到身前,低声吩咐:“你明天去查查这个梁瑞的家在哪里。记住,不要被他发现,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心腹闻言连连点头。 刘海阳走到熊亮的跟前,道:“熊组长,这里就交给老弟你处理了,我先回去向主任复命!” 刘海阳带了几个行动队员迅速上车,司机立刻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其他的行动队员也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熊亮朝着轿车的尾灯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剩下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而刘海阳先见到彭主任,话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估计又得把老段身亡的事推到情报组的头上。 不行,这事必须得马上向杜组长汇报,不能让刘海阳阴了他们。 熊亮当即去找公用电话提醒杜金星。 大街上除了几个警察吆五喝六的喊叫,只剩下负责盘问的情报组队员以及被盘问的市民。 有人在暗地里嘟嘟囔囔的骂着,也有人指指点点的谈论着,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次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伊藤现身 离开火车站之后,舒志诚快速地穿梭在小巷之中。 敌人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他寻了个空隙,很快便逃出了封控区。 一路上,他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不让任何情绪在脸上显露出来。 唯有匆匆的脚步,多少表现出内心的不平静。 舒志诚并没有直接回到住处,而是在城里东绕西绕一番,不断地做着反跟踪动作。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身后有没有尾巴,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老段已经牺牲了,绝对不能再波及到组织。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舒志诚走到了一条街上,进了一家卖熟食的店铺,买了一只琵琶鸭。 这是南京人在这里开的店,琵琶鸭外形饱满,体肥皮白,肉质细嫩紧密,食之酥、香回味无穷,故有“干、板、酥、烂、香”之美誉。 这也是老段最爱吃的。 随后,舒志诚又在其他的铺子里买了四个凉菜,又打了半斤老酒。 老段不喜欢喝白酒,但对绍兴的老酒情有独钟。 本来,这些酒菜是给老段接风洗尘的。 但是,现在却成了送行酒。 一时间,舒志诚悲不自胜。 “叶老师……?” 正在舒志诚拎着酒菜,心情沉重地走在街上时,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将舒志诚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他转身看去,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中年人,眉目慈和,举止从容。 “李老师?”舒志诚认出此人正是宗文中学的老师李正源。 两人就职的学校曾经搞过几次学术交流活动,彼此虽然谈不上熟识,但也算是认识了。 李正源知识渊博、谈吐优雅,在教育理念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给舒志诚的印象比较深刻。 李正源目光落在舒志诚手里的油纸包上,笑呵呵地说:“一看叶老师晚上又加班了,是不是?” 老师加班备课、批改学生作业是常有的事情,但舒志诚在乎的并不是加不加班的问题。 他很快意识到这些食物的分量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吃完的,当即将手中的食物向上拎了拎,展示给李正源,笑着道:“原本约了一个朋友,但是他恰好临时有事要离开临城,我只能是一个人消灭它们了。” 李正源报以微笑,关切道:“叶老师的面色有些难看,年轻人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天天都当拼命三郎!不然,到了我这个年纪,腰酸腿疼的,大大小小的毛病就都出来了。” 舒志诚心里一惊。 尽管极力地克制,但心里的悲伤还是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去,尽管他自己并没有觉察到。 但是,这些却被李正源发现了。 舒志诚闻言不由地心生警惕,这个李老师的观察能力很强。 “李老师,相请不如偶遇。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要不您跟我小酌一杯?”舒志诚决定主动进攻了。 说实话,两人才见过几面而已,还没有到坐下来把酒言欢的份儿。 这是一种试探,更是以退为进。 舒志诚没有心情将这场谈话继续下去。 果然,李正源连连摆手。 “小友的美意,我这个老头子心领了。只是我已经吃过了晚饭,上了年纪的人肠胃不好,可不能像年轻人这么吃吃喝喝了,有心无力,有心无力……你还饿着肚子,赶紧回去吧,我再继续溜达溜达,消消食。” “那我就吃独食了,呵呵……” 分手之后,两人都很默契,谁都没有回头去看对方,但均是步履匆匆。 在转过一个街角,舒志诚招了招手,上了辆黄包车。 黄包车载着他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市区当中,舞厅的霓虹灯格外刺眼,吵闹的音乐声从窗户里传出。看书溂 从舞厅门口出来的俊男靓女手挽着手,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这些声音,刺激着舒志诚的耳膜,令人莫名的烦躁。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老段中弹倒地的情景。 不经意间,一颗滚烫的泪珠悄然顺着脸颊滑落…… 吴锋剑得到老段牺牲的噩耗,已经是次日的清晨了。 清晨的阳光将临城沐浴在温暖之中,但吴锋剑的心头却是一片阴霾。 他和老段并没有工作交集,但也曾经从上级那里听到过老段在上海和敌人英勇战斗的经历。 原本以为可以和这样一位战友在临城并肩战斗,没成想老段刚刚下火车就出事了。 “老吴,会不会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舒志诚双眼红肿。 昨晚回到之处之后,他便将门死死关上。 在那一刹那,他再也忍不住了。 双手掩面,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尽管是独门独院,但舒志诚却不能哭出声。 只能是拼命地咬着牙控制自己的感情。 无声的啜泣,牙齿被咬得格格直响。 舒志诚将琵琶鸭和凉菜装到盘子里,又将老酒倒满。 他的对面是一副空碗筷和倒满酒的酒杯。 那里本应该是老段坐着,而现在却是空荡荡的,犹如此刻舒志诚的心,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剜掉一块。 舒志诚将酒杯端起,对着对面的空位,喃喃道:“老段,这杯敬你,既是给你接风,也是给你送行!” “你到了那边好好地和家人团聚,这边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舒志诚将杯中酒轻轻洒在地板上。 “老段,一路走好!” 自始至终,舒志诚都不知道老段的真名,或许只有在自己的入党材料上才会有老段的真名。 老段只是个代号。 在中国,有着千千万万像老段一样的人,他们的真名并不为人所知,他们或许是老张、老李、老何……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他们为了同一个崇高的理想而战斗! 舒志诚一夜未眠,都在琢磨老段的事。 此时,见到吴锋剑之后,他立即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被特务盯上,而过来迎接老段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 特务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老段。 这些情况都说明,问题出在老段身上。 老段早早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之中,即便在火车站没出事,但也会在其他的地方发生同样的一幕。 吴锋剑眉头紧锁。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 一如老胡的叛变,导致了陈子廉等一批同志的牺牲和被捕,给组织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老段的牺牲也极有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 舒志诚继续自己的分析:“特务们早就在火车站出站口埋伏好了,他们知道老段坐的是哪趟车,就等着他出站后和我接头的时候抓人了。” 吴锋剑沉声道:“事情有可能是你推测的这样。不过,你当时的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老段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提前向敌人开枪的。” 舒志诚低下头,没有能够保护好老段,让他感到无比的内疚。 “逝者已矣!”吴锋剑重重叹口气,“老段虽然牺牲了,但是革命还是要继续的。打起精神来,将来还有更多急难险重的任务等着咱们呢。要继续秉承老段的遗志,继续和敌人顽强地战斗下去!” 舒志诚缓缓将头抬起,用力地点了几下。 “老段暴露的事情我会向上级报告,并申请彻查此事。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特务们并没有发现我,我还可以继续工作……” 吴锋剑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敌我斗争形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你毕竟已经出现在特务们的视线当中了,可不能小看了这些特务,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临城军事情报站这段时间抓了大批的日本间谍,这些日本间谍从某种意义上说,比我们的同志隐藏的还要深,可照样还是被特务们发现了。” “千万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血的教训!老段的牺牲警示我们,内部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将来会有更大的麻烦。我昨天刚刚接到上级的最新指示,上级命令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老胡这个叛徒。” “是不是已经查到了老胡的住址?”舒志诚激动地问。 “还没有!” 陈子廉牺牲之后,对于老胡行踪的调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但老胡非常的狡猾,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而且他的身边又有特务贴身保护,目前组织上也只是掌握了老胡大概居住在丁家桥一带,具体的地址委实尚未确定。 “哦!”舒志诚感到有些泄气,特务们对老胡严加保护,足以说明老胡手里还有牌没有打完,这对于组织和同志而言,是一颗后患无穷的定时炸弹。 年轻人有冲劲儿,但是在很多事情上还是沉不住气,吴锋剑鼓励道:“你也不要气馁!咱们的人已经将范围缩小了不少,相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查到确切的地址。” 之所以没有查到老胡的具体地址,主要是老胡随行的特务十分谨慎,跟踪的同志无法跟得太近。 而且,吴锋剑怀疑在老胡的住处周边,还有很多特务的暗哨,便嘱咐侦察的同志务必要以自身安全为主,坚决避开特务织就的大网。 随后,舒志诚又向吴锋剑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当说到自己想办法通过蒋婉接近在侦缉科工作的蒋进时,吴锋剑叮嘱道:“你和蒋婉接触还是要小心,敌人也很有可能会利用你们之间的关系做文章,我们不得不防。” 舒志诚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老吴,我从蒋进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事。” “哦,说来听听!”作为情报工作者,吴锋剑对情报自然很感兴趣,尤其是敌人的情报。 “据说,最近一次次针对日本间谍的反谍行动,都与蒋进的警校同学方如今有关。” “是他……”吴锋剑眼神闪烁。 “你也在关注他?”舒志诚警觉,立刻问。 “你之前提到过他!这么看来,这个年轻人很了不起,幸亏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主攻方向是日本间谍,否则我们也会吃苦头。” 舒志诚深以为然,从蒋进对方如今的推崇程度来说,足以证明其实力。 “老吴,我听说此人最近已经升任临城站行动组代理副组长一职。” “嗯,这是他们上峰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吴锋剑若有所思。 方如今和蒋进是同期毕业的警校生,蒋进在侦缉科还没混出个名堂,而人家方如今已经成了临城站中的实权派人物,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要不要我通过蒋进,和他接触一下?” “你是想通过他搞点情报?” 舒志诚点头说:“我听说临城站从刘海阳的手里抢了一个人,是不是咱们的同志?” 荣德基的被捕,也犹如一块大石头压在吴锋剑的胸口,他并没有开口,但这种沉默的态度,已经被舒志诚看出了端倪。 “老吴,临城站一直在拿捏临城调查室,他们之间是有矛盾的,这正是我们今后开展工作需要能力的方向,我想……” “先不要贸然行动!这件事我要请示上级之后再做决定!” 方如今身份特殊,又是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知道,没有上级的明确指示,我肯定不会贸然接触。”最起码的组织纪律舒志诚还是懂的。 “你先给我说说这个人!” “方如今身家清白,没听说过他有反共的政治倾向!” 这第一句话就让吴锋剑有些欣喜。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敌我斗争形势也越来越严峻。 情报战线的绞杀也越发激烈和残酷。 彭浩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大肆地网络情报人员,并加大了对临城地下组织的侦破力度,现在老吴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曾经有段时间,简直压得吴锋剑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都在寻找破局的办法,但是临城是彭浩良的主场,自己和同志们则在暗处,开展工作简直是举步维艰。 吴锋剑分析了形势。 之所以在和彭浩良的较量中落于下风,主要原因是在临城调查室这样的要害部门没有内线,拿不到核心情报,遇到事情后往往只能被动应付。 所以,对于方如今这样的身家清白,还身处在要害部门,且目前尚未表现出对红党有敌意和仇视的年轻人,吴锋剑自然是格外感兴趣。 “听你的介绍,在时机成熟之后,此人确实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在吴锋剑和舒志诚讨论是否要接触方如今的时候,方如今本人正在接听电话。 他放下电话之后,立即到王韦忠办公室进行汇报。 王韦忠顶着两个黑眼圈,昨晚熬了一夜,田边恭司仍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王韦忠示意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热茶,说道:“有什么事?” 方如今喝了一口热茶,开口道:“刚刚我接到线报,有人在打铁桥一带发现了形似伊藤广志的男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准备抓捕 “伊藤广志不是已经在旅店的爆炸中死了吗?”王韦忠闻言顿感惊讶。 “话是这么说。可是尸体都成了碎块,其身份根本无法确认,不排除他早就离开旅店的可能。” 直觉告诉方如今,旅店爆炸案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石渡庆行的突然离开就很不寻常。 如果不能确认伊藤广志的死,就当他还活着。否则一旦将来伊藤广志还活着,安插三浦和一的计划将满盘皆输。 王韦忠点点头:“消息可靠吗?” “是令辉传来的消息。只说有个男子长相跟我们提供的资料很像,他也拿不准,最终还要咱们这边确认。” “你说发现伊藤广志的踪迹了?”王韦忠听到方如今的叙述,猛地站起来,神情兴奋地问道。 伊藤广志的踪迹一直都是一个迷,为了找到他,行动组派出了不少力量,可是一直都是杳无音信。 这下好了,这条大鱼再次露出了踪迹,进入到他们的视线当中。 “如今啊,你的运气是真好!找了这么多天的大鱼再次浮出水面,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再跑了。” 王韦忠兴奋的不停地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越说越高兴,审讯田边恭司没有结果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师兄,确实是好运气,我也是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这件事嘱咐给了令辉,他确实挺上心!” “哈哈,之前你说的对,光靠咱们临城站的人是不成的,还得将各行各业的人都发动起来。这样才能让小日本无处藏身!”王韦忠由衷地感慨道。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然后正容问道:“现在这个疑似伊藤广志的人在什么位置?” “师兄你放心,这个人被令辉的人盯上,肯定跑不掉。”方如今回答道。 王韦忠放心的点了点头,帮派的人遍布整个临城,可以说到处都是,即便他们的跟踪本事不到家,但胜在人多,可以弥补专业不足的劣势。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伊藤广志狡猾异常,一旦打草惊蛇,再想找到他就难上加难了,他的意见是立即抓捕,但还需要征求方如今的意见。 “对于这个目标,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立刻实施抓捕。”方如今开口说道。 伊藤广志是出了名的警觉,数次在抓捕中逃脱,这点行动组和情报组都领教过,这家伙就像是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样。 一旦惊到他,就会脱网而逃。 再有,管他是不是伊藤广志呢,先抓起来再说。 即便不是伊藤广志,也没有什么损失。 王韦忠闻言拍案而起说:“好,你说的对,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那就对目标实施抓捕!只要找到这个人的落脚点,就迅速抓动手。夜长终究会梦多,此事事不宜迟,马上调派人手,将目标拿下!” “师兄,这次行动要不咱们换换,你在审讯室里熬了一晚上了,也该出去透透风,我去会会田边恭司!这次的抓捕行动你亲自指挥,怎么样?” 王韦忠一愣,但很快明白了方如今的意思。 这是要让大功劳给自己呀! 伊藤广志这条线索本来已经断了,但方如今愣是从令辉那里找到了起死回生的办法,别听他说得简单,可在伊藤广志身上下的功夫绝对少不了。 王韦忠由衷地感到自己这位小师弟心智坚韧,是个做大事的人。 这些都是方如今一手完成的,可以说案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是要到了收获的关头。 他作为方如今的顶头上司,当然是有领导有方的功劳,可怎么也不如亲手抓捕重要目标的功劳大啊! 现在这个时候,方如今提出让自己指挥抓捕行动,摆明了是将功劳让出一大半给他。 王韦忠心头一热,这份功劳可不小,方如今说让就让了,足见其胸襟。 在军事情报站这样的情报部门,最看重的就是办案,这是赖以生存的饭碗,也是积功晋升的阶梯。 但有些人往往会为了争功而摘别人的桃子,一如之前胡德胜抢在张鑫华前去抓闫建波一样,这种行为在军事情报站是最让人诟病的行为,但为了仕途,还是有人厚着脸皮去做。 像抓捕疑似伊藤广志这样的重要人犯,方如今完全可以在请示王韦忠之后自己指挥整个行动,以王韦忠的性格,绝对不会惦记着这点功劳。 但现在方如今自己开口,将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师兄,那就不一样了。 王韦忠很清楚,这是方如今在为自己创造条件,为自己铺路。 若自己真的去了南京,短时间内无大功绝对不会获得晋升的机会,因此在临城的这段时间便尤其显得宝贵。 方如今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现在只是一名上尉军官,代理行动组副组长这样的职务已经是破格擢拔,就算是加上抓获伊藤广志的功劳,也不可能在军衔和职务上再有所晋升,反倒是浪费了。 但王韦忠现在情况不同,师兄现在是少校代理中校行动组长,若是能在案件中有重大突出表现,拿掉代理二字就不会有什么悬念了,而且这次的表现对他日后的仕途也绝对大有裨益! 说不定就会在南京各个行动组扩编之时分到一杯羹,成为处本部的行动组组长,妥妥的实权派人物。 师兄待自己一向不薄,王韦忠的晋升和站稳脚跟对于方如今而言,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方如今必须要将这份人情大礼拱手送出。 正所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相信王韦忠也会承情,两人的关系会更近一步,王韦忠也会成为自己在仕途上的有力臂助。 “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套嘛?伊藤广志的案子一直都是你在主导,这个时候要是我跳起来摘桃子,怕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王韦忠承认,自己很需要眼前的这份功劳,但他这个人最要脸面,抢了小师弟的功劳,以后会被人怎么看? 自己这个师兄太要面子,其实质就是自尊心太强,方如今只能是陈以厉害了,他开口说道:“师兄,你我兄弟之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地说话了。你现在比我更加需要这份功劳,以我现在的势头,短期内肯定是不会再次晋升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再熬些时日,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你,到了南京特务处本部,比你关系硬的人大有人在,你到了那种地方相当于从头干起,虽然站长和张组长也会为你说话,但他们毕竟在本部的影响力有限,能帮你的不多,一切都要靠你重新打下一片江山。所以,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的时候,一定要把握住!” “再说说我,我现在才多大年纪?才从警校毕业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上尉军官,这得甩出同期毕业的同学几条街?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遭人嫉恨了,你这次直接指挥,就算是在帮我脱离这个漩涡,是不是?” 方如今的话鞭辟入里且情真意切,让王韦忠心中一暖,他感激地拍拍方如今的肩膀,说道:“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不再矫情推辞了。这次抓捕行动就由我来指挥!但是,审讯室你先不必去了,你跟着我一起去,这样我也心里更加有底!”看书喇 “好,那我就预祝师兄此次行动马到成功!” 两人商量完毕,王韦忠当即安排纪成林准备人手,对于伊藤广志这个关键人物,他觉得还是用第一行动队的嫡系人马更为妥帖一些。 当即,第一行动队全体待命,准备行动。 队员们见这次的行动竟然是由组长亲自指挥,也都是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如今和王韦忠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一直到了下午两点钟,消息才传过来,目标现在进入了一个药铺之中。 方如今对王韦忠道:“师兄,咱们现在就过去,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准备动手怎么样?” 王韦忠一拍桌案:“好!立即行动!” 行动队员们得到命令之后,立即出发。 等到了药铺附近的集合地点,令辉将目标的情况说给方如今和王韦忠。 原来,发现目标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 帮会中有个作画师的,对人的脸部非常的敏感,前几天他在饭铺中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食客当中有个人很像令辉跟他提到过的一个人。 令辉也是非常的谨慎,并没有跟手下透露此人的真实身份,只说是罗二爷秘密寻找的人,让大家一旦有法发现立即上报。 这名画师便立即联系了令辉,令辉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亲自确认之后再向方如今报告,于是他亲自出马跟踪此人。 目标很有反跟踪的经验,在途中不断地做着试探,好在令辉也是十分的机警,这才没有被他发现。 只是,对方过于狡猾,令辉不能跟的太近,第一次跟踪,鱼很快就脱钩了。 目标的警觉,也让令辉更加意识到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今天一早,令辉又在这片区域转悠,无意中再次发现了目标。 于是他一路跟踪,最终确定了目标的落脚点,是在一处药铺之中。 令辉利用自己的关系,很快就将这家名叫九芝堂药铺以及目标的情况摸清楚了。 夏福林,烟台人,三十一岁,几天前刚刚成为九芝堂药铺的伙计。 令辉一边在附近盯着,一边赶紧电话通知方如今。 令辉看到王韦忠亲自出马,也是大为惊讶,他之前一直都是跟方如今打交道。 方如今没有架子,也很好说话,自己配合方如今很顺畅。 可是,不苟言笑的王韦忠就不同了。 即便令辉是见惯了世面的人,可在王韦忠面前仍旧是感到拘束。 方如今一眼便看出了令辉的想法,便道:“令大哥,我们王组长也是性情中人,时间长了你自然会了解他,不必有所顾虑,咱们之前是怎么配合的,现在还怎么配合,说说现场的情况吧!” 王韦忠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如今说的是,你只管做事,不用看我这张脸!” 令辉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说道:“这个夏福林是半个多小时前刚刚返回药铺的,我在附近都布置了人,一直都没有见他再出来,肯定还在里面。” 既然现在指挥是王韦忠,方如今不好过多发表意见,便看向王韦忠。 王韦忠低声道:“先让兄弟们把附近围起来,动作要隐蔽!” 方如今点头,将纪成林叫过来吩咐一番,纪成林领命而去。 令辉接着道:“我查过了,药铺中一共是十个人,包括一个掌柜的、六个伙计,还有三个干杂活儿的,这些人当中除了夏福林之外,都是药铺的老人,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王韦忠道:“不错,情况摸得很透!如今,你怎么看?” 方如今考虑了一下,道:“这个人情况特殊,如果真是我们要找的目标,肯定是不能强攻硬闯,必须要抓活口。而且,整个行动一定要隐蔽。” 伊藤广志可不是普通的日本间谍,有了他的存在,才能更好地衬托出远在上海的三浦和一。 抓捕之所以要秘密进行,就是要给特高课造成一种伊藤广志本就是投靠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假象。伊藤广志和临城军事情报站越是纠缠不清,三浦和一就越安全。 “目标十分狡猾,一旦惊动了他,负隅顽抗就不能保证不伤他的性命了,最好是出其不意,以最快的速度制住他!考虑到药铺人多眼杂,我建议最好是把他引出来,到我们早就埋伏好的地点进行伏击,师兄觉得怎么样?” “可以考虑!”王韦忠对于伊藤广志的重要性很清楚,他自己本就是行动方面的高手,方如今的建议的确非常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 方如今看向令辉:“令大哥,你现在能想办法把药铺掌柜的叫出来吗?” 令辉点点头,说:“我有个小兄弟叫瘦猴,他专门负责这一片区域,肯定和回春堂的赵老板认识,方长官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把他找来!” 这就是帮会的好处了,帮会的人员也都严格划分了势力范围,不同的区域由不同的人负责,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地头蛇。 “好,那就麻烦令大哥马上把他叫过来。” 令辉点头应名,带了两个手下快步离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终于落网 十几分钟之后,令辉就带回来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 此人双目中泛着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主儿。 令辉将其介绍给了方如今和王韦忠:“两位长官,这就是我的小兄弟瘦猴!”又转头道:“瘦猴,这两位长官有事找吩咐你!” 他口风极紧,之前未曾向瘦猴透露半个字,直到到了方如今和王韦忠面前才开口。 方如今开门见山道:“瘦猴,我们现在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瘦猴神情紧张,瞥了令辉一眼。 令辉肃然道:“这里一切听二位长官的,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瘦猴赶紧点头称是。 瘦猴毕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又看到了王韦忠的那张黑脸,心中更是担心,生怕自己有所疏漏,坏了大事。 好在方如今一直温言宽慰,让他尽量地放松。 这瘦猴虽然紧张,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很快就掌握了精髓和技巧,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方如今又让瘦猴预演了几遍,直到他和王韦忠都满意,这才点头示意通过。 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目标和掌柜的看出任何破绽了,不然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与此同时,王韦忠将纪成林叫到了跟前,吩咐道:“老纪,你从队里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埋伏在伏击地点,提前做好分工。等目标一进门,就立即动手将其制服!” “首要目标是控制住他的手,绝对不能给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极有可能随身带着武器,你们要加倍小心。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纵然王韦忠有着极为丰富的抓捕经验,但是面对伊藤广志这样狡猾的对手,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反复叮嘱纪成林等人。 纪成林点头答应,自去挑选合适的队员。 一切准备妥当,瘦猴这才从秘密集合点走出去,向东绕了一大圈之后,缓步来到了九芝堂药铺。 此时的夏福林,也就是伊藤广志,刚刚才药铺里站住脚跟,他原来就有些中医基础,加之眼睛里有活儿,手脚勤快,很快便赢得了掌柜的信任。 自从被石渡庆行施计算计之后,伊藤广志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自己拿石渡庆行当最好的朋友,可是却遭到了对方是算计,差点被炸得尸骨无存。 上次找石渡庆行,他完全可以下手将其杀死报仇,但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他在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 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石渡庆行,中间存在着很多的误会。 这些天,他将近期的事情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过了多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系列事件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着。 伊藤广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查清真相。 石渡庆行已经消失了踪迹,他猜测石渡庆行多半是去了上海。 这个时候,若是自己再回上海,即便能够回到特高课,也是百口莫辩,无法洗清身上的嫌疑。 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留在临城,耐心地潜伏,伺机查明事情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考虑到独居虽然方便,但也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故而采取了大隐隐于市的策略,干脆到九芝堂药铺当了一名伙计。 此时,伊藤广志刚刚给一名客人抓完药,便见到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肆无顾忌地打量着药铺里的人。 伊藤广志顿时心生警惕,将身子微微侧向一旁,佯装擦拭药材架,实则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刚进来的瘦猴。 “你们掌柜的在吗?” 瘦猴大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对一个正在抓药的伙计说。 “哎呦,是侯爷啊!”伙计认出了瘦猴,这可是当地的一霸,不能得罪,“真是不凑巧,掌柜的出门了,得傍晚才能回来,您有什么吩咐?” 瘦猴一皱眉,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掌柜的竟然出门了。 “爷跟你说不着!马上把他叫回来!”瘦猴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你们掌柜的!” 伙计顿时犯了难,掌柜的出门前特意交代,傍晚才能回来,现在如何去找他? 可瘦猴是什么人,那是掌柜的见到之后也得小心地敬着的主儿,这可该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之间,一个老伙计走过来,陪着笑脸请瘦猴少坐片刻,说他这就去找掌柜的。 瘦猴翘着二郎腿品着茶,眼睛不住地在药铺各个角落里扫着,有那么一瞬间,目光停留在了伊藤广志的身上,但很快就掠过了。 方如今再三叮嘱他,只需要确认了目标即可,太过在意反倒会惊到了对方。 伊藤广志现在的容貌,跟方如今描述的有六七分想象,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目标本人。 瘦猴喝了几口茶,就嫌弃茶叶档次太低,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茶叶沫子,伙计赶紧过来给他上好茶。 即便如此也惹得瘦猴一通臭骂,说他们是狗眼看人低,弄得几个伙计敢怒不言语。 伊藤广志背对着瘦猴,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虽然不知道瘦猴找掌柜的是什么事,但最终的目的肯定是想从药铺捞点好处。 而且,瘦猴的言行,活脱脱就是个地痞流氓,几个伙计也都认识他,其身份是决计做不了假的。 想到此,伊藤广志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掌柜的还真的被老伙计给叫了回来,见了大马金刀坐着的瘦猴,赶忙上前抱拳赔着不是。 瘦猴神神秘秘地叮嘱掌柜的给他抓几服药。 掌柜的这次并没有让其他的伙计干,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抓药。 抓完药之后,瘦猴扬长而去,钱自然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付。 掌柜的无奈,叫来了伊藤广志,让他赶紧去煎药,煎好了药还要给瘦猴送去。 伊藤广志是资历最浅的伙计,脏活累活本就是他的,对于掌柜的一番安排自然无可厚非。 他到了后面的煎药房,这才发现这药是用于养胎的。 按理说,这种药若是给自家老婆,大大方方地开了就好,偏偏被瘦猴搞得那么神秘,非得让掌柜的亲自抓药,这女人估计是瘦猴在外面养的小老婆。 这等秘事,也确实需要掌柜的亲自出马。 半个小时后,伊藤广志将砂锅放在食盒里,跟掌柜的报备一声,便按照掌柜的提供的地址去送药。 掌柜的特意嘱咐他,这药要快点送到,可以叫一辆黄包车,车钱可报销。 一路之上,伊藤广志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后。 这些时日之所以能够屡次化险为夷,靠的就是这份谨慎和警觉。 令人欣慰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伊藤广志微微松了口气,神经天天都是紧绷着的,实在是身心俱疲。 目的地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伊藤广志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绕着院子走了一遭,这才重新绕到门前敲门。 “谁啊?”一个慵懒的女声从院子中传来。 伊藤广志听到女人的声音,戒备才有所放松。 他隔着门说明了来意。 不多时,大门从内侧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妇出现在了面前,女人身材丰满,单手微微抚着小腹,别有一番风韵。 伊藤广志弯腰赔笑道:“夫人,这是侯爷差小的送来的药,您看……” 女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妩媚的杏眼斜了他一眼。 伊藤广志看到女人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现在一身伙计打扮,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虽然不邋遢,但终究是下人模样。 在这个年代,人们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衣着来划分层次的。 “拿进去吧,交给刘妈!”女人朝院子里努努嘴。 这时,瘦猴走到了院子中,看着站在门口的伊藤广志,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进来啊!你们掌柜的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送过来!” 一开口就是一通指责,却是让伊藤广志的戒备之心彻底放了下来,开口解释道:“侯爷,不关掌柜的事,是我对道路不熟悉,走了冤枉路。” 瘦猴心里紧张,面上却是冷冷地说:“你看看你们掌柜的都是找的什么人,又是办的什么事?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拿进去。药是不是已经凉了,你告诉刘妈怎么热!”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拉起女人的手,两人卿卿我我的向屋里走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藤广志暗暗叹气,跟着他们走进了院子中。 厨房在东厢房,隐隐有一股淡淡的烟雾从门窗冒出来。 女人也发现了烟雾,蹙眉尖声道:“刘妈,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弄出这么大的烟来?赶紧把门窗都打开,哎呦,老是毛手毛脚的!” 尖酸刻薄尽显无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对儿男女还真是一样的难相与。 很快,厨房里便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妈子,应该就是女人口中的刘妈。 女人面对刘妈的连连道歉,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和瘦猴进了屋。 刘妈这才松了口气,对伊藤广志道:“拿进来吧!” 伊藤广志不疑有他,拎着食盒迈步走进了厨房。 然而,就在他人刚刚走进去的时候,烟雾之中忽然扑出两道人影,将他的两条臂膀死死地按住。 伊藤广志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可双手手腕被紧紧的箍住,根本无法动弹! 他本能地拧身甩腰,并奋力踢出一脚,可小腿很快就被人抱住。 与此同时,脖子也被人从身后用强有力的手臂勒住,对方力量极大。 伊藤广志双目睁得滚圆,脑海中感到一阵眩晕,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随时都要窒息死去,每一块肌肉都处于极度的紧绷之中。 “我不可以放弃,放弃便代表着彻底的输了,代表死亡!” 伊藤广志从心底大声的提醒自己,同时也在拼命地蓄力,试图做最后的反击。 他的双臂上血管暴突,越来越清晰。 身后的纪成林感到伊藤广志手臂的力量突然增大,心中一紧,想要阻止伊藤广志的逃脱,却无法抗衡伊藤广志手臂突然增强数倍的力量。 随着一声暴喝,伊藤广志右手臂终于成功挣脱了,他反手一拳重重击打在一名行动队员的面部,鲜血从行动队员的眼眶和鼻孔之中迸射出来,殷红色的血雾顿时染红了烟雾。 那行动队员捂住脸部,身形缓缓下沉。 伊藤广志精神一振,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还击。 岂料,这时小腹被重重地一击,直觉得腹内翻江倒海,五脏都移了位置,猛烈的击打让他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与此同时,勒在脖子上的手臂也加大了力气,伊藤广志被勒地直接翻了白眼。 数名行动队员又拉又拽又绊,将其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紧紧摁住,使其无法动弹。 整个抓捕过程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将伊藤广志制服了。 在院外暗中观察等候的王韦忠和方如今看到伊藤广志落网,兴高采烈地赶了过来。 这时,瘦猴也从正房中走出来,看到被拖到院子里的伊藤广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尽管方如今之前一再嘱咐,又多次指导其进行演练。 但面对真正的日本间谍时,还是忍不住腿肚子转筋,生怕被伊藤广志看出什么破绽,简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方如今上前拍拍瘦猴的肩膀:“辛苦了,干的漂亮!” 一句话让瘦猴如释重负。 方才的那个女人也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观看,却被瘦猴冷凉呵斥:“滚回去,一个娘们儿家看什么看?” 换来了女人的一顿白眼儿,不过她还是回到了屋子里。 伊藤广志半边脸颊被纪成林的大脚死死地踩住,另外半个腮帮子几乎被地上的一块石子顶穿,一团破布粗暴地塞入了口中,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心神惊惧莫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进入药铺站稳脚跟,就泄露了身份,竟然这么快就被敌人找到了他。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第三百八十章 击溃防线 行动队员在搜身的过程中,从伊藤广志的小腿上发现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衣领等部位也是重点搜查的对象,但并未发现氰化钾之类的白色粉末,想来是伊藤广志在临城颠沛流离,原来的衣服和物品早就不知所踪,这种关键时刻自绝的药品也未能得以保留。 这也让方如今和王韦忠松了口气。 两人最怕的就是伊藤广志身上藏有氰化钾,那种毒药毒性剧烈,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就可使人在几秒内死亡。 如果伊藤广志有意赴死,只要用牙齿用力咬破衣领,唾液浸透药粉,那么极快的时间之内就能致其死亡,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方如今可不想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即,方如今命人将伊藤广志全身的衣服扒光,仔细检查,连头发也没有放过,最后让瘦猴取了件衣服给他穿上。 伊藤广志这样的间谍穷凶极恶,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小心再小心,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随后,王韦忠将伊藤广志带回安全屋,方如今则由令辉带领去伊藤广志的住处进行搜查。 让方如今没有想到的是,伊藤广志租住的房屋竟然和临城站只隔着两条街,妥妥的“灯下黑”。 纪成林带着行动队员们对整个房屋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在床下搜出了一把南部式手枪和一颗甜瓜手雷,以及一部分钱财。 纪成林将南部式手枪在方如今面前晃了晃:“组长,这把枪瞄准基线较长,精度较高,但子弹穿透力很弱,用五层棉被就能挡住。伊藤广志这把手枪保养的不错,不像我以往见到的那些日本人的手枪,在关键时刻连自杀都是奢望。” 方如今对南部式手枪也了解一些,该枪名为自动手枪,但其采用的设计结构必须严格保养才能保证可靠性,否则击发后容易出现第二发子弹上膛不到位的现象,导致射击停顿,需要手动上膛,变成了一把“手动手枪”。” “喜欢的话你就拿着!”方如今知道纪成林平时就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枪支,便决定成人之美。 纪成林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这把枪属于伊藤广志,跟战场缴获的可不同,摩挲着枪管便道:“还是算了吧,我怕到时候说不清楚!” 方如今淡淡一笑:“一把手枪而已,即使拿回站里也是交给装备组,放在库房里生锈,还不如给他找个好主人,让你拿着就拿着。” 看得出来,纪成林是真心喜欢,一把手枪,他还是能够做主的。 纪成林喜不自胜,当下谢过了方如今,将手枪插在了腰间。 伊藤广志的卧房十分的整洁,窗明几净,打扫的一尘不染,看得出他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这也正是他难对付的地方。 靠近窗户有一张漆面斑驳的长条桌,桌上放着一叠白纸,方如今走过去,一张张地拿起来仔细观看,发现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 连续调换了数个角度,也没有看到写字时留下的压痕,用铅笔涂抹之后也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方如今心中诧异,既然伊藤广志根本不用这些白纸,那将它们摆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手里的铅笔上,这是一支用掉三分之一的铅笔。 方如今拿起铅笔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行动队员的呵斥声,听上去像是在驱赶小孩子。 纪成林快步走出去查看,不多时便回来汇报,说外面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的时候被行动队员发现了。 方如今当即命人将孩子领进了院子,一问才知道他是伊藤广志邻居家的孩子。 孩子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方如今态度和蔼,很快便让他放松了下来。 在一问一答中了解到,这孩子和伊藤广志是认识的,而且经常会来找伊藤广志玩。 伊藤广志平时里很少跟人接触,唯独让这个孩子进自己的院子,还经常给孩子一些外面买回来的吃食,两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当然了,方如今也猜出了伊藤广志讨好这个孩子的目的是通过他来了解周围的人和环境,这个孩子是个不错的情报员。 方如今见孩子对伊藤广志很关心,便对孩子说伊藤广志被坏人给绑走了,他们过来是来破案解救伊藤广志的,这一招果然奏效。 孩子当即向他说了实情。 据孩子讲,他曾经见到过伊藤广志家里有纸张燃烧过的灰烬。 这足以说明伊藤广志是在白纸上写过字的,和方如今的推测不谋而合。 伊藤广志现在是孤魂野鬼一个,他能在白纸上写什么呢? 写了之后交给谁,跟谁联系? 这些问题都很关键,涉及到给伊藤广志安上投靠临城站的大帽子。 听到方如今说起白纸,孩子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纸飞机。 看得出来,他对这纸飞机非常珍惜,保存的很好,边角并没有被折到。 “这上面很有可能有你叔叔被绑走的线索,我把它拆开你不介意吧?一会儿我再给你叠几个飞机。” 孩子用力地点头,毕竟他心智未全,一心只想救出伊藤广志,便轻易地答应了方如今。 纸飞机被拆开之后,方如今隐隐约约在上面看到有些细微的印痕,旋即心中一动,赶紧让一名行动队员将这张纸收好,装进公文袋。 虽然还没有看到纸上的字迹,但直觉告诉方如今,应该会有重大发现。 回到安全屋,王韦忠已经将伊藤广志都安顿好了,并且将木村义拓悄悄地从牢房中接出来,对伊藤广志进行了指认。 伊藤广志见到木村义拓之后大为惊讶,之前公开处决池田和木村等日本间谍的消息在临城都传遍了,没成想木村义拓竟然还活着。 审讯并未开始,王韦忠在等着方如今回来,而方如今到了安全屋之后只是跟王韦忠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将自己关在了一间屋子内,大约过了十分钟才走出来。 王韦忠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张白纸,不禁奇道:“上面写的什么?” “是伊藤广志留给咱们的线索。” 原来,他将纸飞机还原成白纸后,用铅笔在纸上细心地来回涂抹,数行模糊的字迹渐渐显现。 经过辨认,大致能够认出是几个报社和学校的名字,另外还有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方如今并不了解。 可是,当王韦忠看到那个地址之后,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兄,你认识这个地址?” 王韦忠神情凝重:“伊藤广志已经摸到了吴副站长的身边!” 方如今一阵惊愕,纸面上的地址竟然是吴剑光的居所,伊藤广志还真是神通广大。 看来他是想通过绑架或者是其他的手段从吴剑光嘴里问出更多的情报,其中就包括轻舟小组暴露一案,这是为他洗清嫌疑的关键。 不得不说,伊藤广志的眼光很是毒辣,整个临城站虽然不能说是固若金汤,但干情报这行的都比较在意,平时十分低调,很少出席公开的活动。 唯有吴剑光频繁和社会名流接触,为此也成了被伊藤广志盯上的首选目标。 好在经历了之前的刺杀事件,这段时间吴剑光收敛了很多,也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不然被伊藤广志盯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方如今和王韦忠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要等在拿到口供之后,将这件事委婉地告诉吴剑光,毕竟这是大事。 至于其他报社和学校名字,两人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头绪来,得问问伊藤广志本人了。 有了目标,两人不再啰嗦,一起走进了临时改建的审讯室。 伊藤广志浑身被脱光,绑在十字架上。 王韦忠建议审讯工作还是由方如今来主导,方如今欣然同意,活儿他可以干,但功劳可以拱手让给师兄。 方如今打量着被剥得光出溜的伊藤广志,人在没有穿衣服的情况下,缺乏安全感,心理会变得更加脆弱。 方如今直接了当地问:“夏福林,或者应该叫你伊藤君更加合适!我不想多说废话,为什么抓你你也很清楚,在你的住处发现了南部式手枪和美式手雷,一个药铺的伙计用这些武器干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解释?”看书溂 “木村义拓已经指认过你了,你的日本间谍身份已经无从抵赖。现在我问你!是老实交待问题,还是将这里的刑具全部都尝试一遍,就看你的选择了。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了。” 伊藤广志没有回复问话,而是轻蔑地瞥了一眼,此时已经从开始的惊慌失措中清醒了过来,心神逐渐安定。 中国特工竟然这么快就摸到了他的住处,要知道他给药铺提供的地址也是假的。 伊藤广志并不知道,他的住处早就被令辉的人摸清了大致区域,今天他被抓之后,令辉的人便再也无所顾忌,立即带人去打听,很快就锁定了具体位置。 伊藤广志现在的心情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热乎气了。 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自己被捕,就再也没法向特高课证明自己的清白了,除了死! “伊藤君,实不相瞒,根据我们上海传来的情报,你们三浦组长已经秘密地回到了上海,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吧?” 伊藤广志丝毫没有对方如今的话产生任何的怀疑,木村义拓对自己的底细完全了解,特别是他和三浦和一之前的诸多矛盾,相信木村义拓已经向中国人全盘托出了。 三浦和一巧舌如簧,在松井课长面前恶人先告状,是黑是白还不是全凭他一人说,自己投敌卖国的罪名就算是做实了。 松井课长虽然睿智,但也架不住三浦和一的一面之词。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等待他的,将是永世不得翻身。 伊藤广志现在无比的懊悔,他为自己的疏忽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而懊悔不已!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哪里出来问题。 这些时日一直十分小心,特别是从和石渡庆行分开之后,更是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大意。 方如今看着伊藤广志一言不发,继续道:“别以为你一死了之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伊藤广志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目光澄澈,却又显得深邃无比,让人猜不透。 “你死了,所有的罪责都会加在你的头上,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到时候还不是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连个开口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一死百了,那是伊藤广志自己的想法。 事实并非如此,有句话叫作死人是最安全的,除了不用担心他们泄露秘密之外,最大的用处就是被人随意拿捏。 所谓的盖棺定论就是一句笑谈。他相信以三浦和一的为人,以后遇到需要的时候,一定会把他的棺材打开,毫不犹豫将黑锅扣在他的尸体上。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如果现在就死了,试问你伊藤广志在历史的长河中又能翻得起多少的浪花呢?”方如今一字一句道。 听到这句话的伊藤广志,仿佛被一柄大锤击中了胸口,憋闷的无法呼吸,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窜到天灵盖。 是啊,自己一旦死了,就要永世背负叛徒的骂名。 多少年之后,会有人指着自己的名字说:“看,就是这个叛徒!” 一时间,伊藤广志心乱如麻,连死也不能洗脱嫌疑,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绝望的事情吗? 看着伊藤广志痛苦的表情,方如今知道火候快到了。 伊藤广志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方如今的问题,忽然喉头一动,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刚才在抓捕的过程中被人狠狠打在小腹上一拳,又经历了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创痛,内心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一直以来都是凭借顽强的毅力支撑,此时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脑袋一耷拉,竟是昏死了过去。 方如今为他检查了一下,低声道:“没事,他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 王韦忠上前也查看了一番,确实如方如今所说,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分钟,伊藤广志幽幽转醒,面色白里泛青,嘴角眉心攒起的细纹里隐然有无限的烦愁。 再次和方如今对视时,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与痛苦,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仇恨。 方如今心中不禁一喜,大功即将大功告成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惊人消息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洗清嫌疑?”沉默良久,伊藤广志方才开口,声音中在滴血。 方如今对伊藤广志的表现并未感到惊讶,他转向窗外,暮色低沉,天空垂下细细的雨帘,黑暗的夜晚即将来临,低声道:“跟我们合作,搬倒三浦和一!” 伊藤广志毅然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 “不一定是出卖你的国家和民族,我们需要你对付的是三浦和一本人,不是其他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他本人?”伊藤广志目光中疑惑之色尽显。 方如今盯着他:“既然他陷害你,就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难道你肯眼睁睁地看着三浦和一用你的生命和尊严为代价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伊藤广志默默点了点头,缓缓扭头,目光久久流连在阴霾的天空上,一字一句道:“不能!” “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方如今说罢,朝着王韦忠使了个眼神。 王韦忠一字不落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伊藤广志的反应让他异常的震撼,见方如今在提醒自己,赶紧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伊藤广志的面前:“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我们一定帮助你搬倒三浦和一。” “好……”伊藤广志颤声道,随即痛苦地垂下头去。 方如今不失时机地道:“很好!我想我们的合作已经有了个很好的开始!” 当伊藤广志再次抬头睁眼的时候,双目之中尽是疯狂的目光,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让三浦和一为他的自私和愚蠢付出惨重的代价!” 方如今对伊藤广志的态度很满意:“你有这个决心很好,但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关于对付三浦和一的问题,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我明白!”伊藤广志的目光渐渐恢复了当初的冷静。 三浦和一既然回到上海,就一定是得到了松井课长的信任。 对三浦和一的仇恨已经渗透到了伊藤广志的骨子里,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阶下囚,如何能够搬倒一个手握实权的情报组长? 现在贸然地找上门去,和自寻死路无异。 放下自己的信仰和尊严,俱是无奈之举,亦是权宜之计。 方如今见状道:“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报。可是必须要计划周详,三浦和一的权势在特高课总部如日中天,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绝不可以出手。更何况,他回到上海之后很少露面,我们现在也无法接触到他。” 王韦忠趁机劝道:“不错,我们已经向上海派人了,这也是我们向你表达的诚意!” 事实上是,人选已经确定了,但是一直没有动身,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伊藤广志什么时候会落网。 伊藤广志沉默了下去,现实对他来说无疑是痛苦和残酷的。 “既然合作,我希望你也能够拿出自己的诚意来,说说吧,那些书店和学校是怎么回事?” 伊藤广志瞳孔猛地一缩:“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书写的纸张都被他烧成了灰烬,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方如今回身从桌子上取了那张被铅笔涂抹过的白纸展示给伊藤广志。 伊藤广志看到白纸上的字迹和折痕,顿时泄气了。 同时,他也很快就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写下那些字迹的时候,刚好邻居家的孩子来找他,于是他匆忙将纸张销毁,那孩子可能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撕了一张白纸,回去之后叠成了飞机,这张纸也因此而保留了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 老天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让伊藤广志最为震惊的是,不是自己的疏漏和大意,而是对面这个年轻人竟然会连这种细节都没有放过。 一时间,伊藤广志只觉浑身一震,寒气笼罩全身,仿佛有一股森寒的悸动,从尾椎骨升起,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个如此可怕的对手! “你最为关心的轻舟小组的问题,我之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现在,你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地址到底是做什么的?” 伊藤广志重重地叹了口气,内心一酸,两行浊泪缓缓滑落。 可以说,对于三浦和一的仇恨让他彻底地蒙蔽了双眼,摧毁了他的理智,让他倒向了帝国和特高课的对立面,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背着叛徒的罪名玉碎,也将是死不瞑目。 但凡有其他的选择,他都不会背叛帝国和特高课。 他心中一动,其实这也不能算是背叛,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只不过是委曲求全查明真相、搬倒三浦和一,将来实际成熟再做打算。 总之,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既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伊藤广志心中便不像之前那么难过了。 方如今当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伊藤广志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和报仇,纯属在被逼无奈之下才肯答应跟自己“合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伊藤广志,他还是心存戒备的。 在伊藤广志的交待下,方如今很快弄清了纸上字迹的用途。 吴剑光的住处,确实是伊藤广志为了接近吴剑光才刻意去了解的,只是他碍于吴剑光身边的警卫人员,不敢太过于接近,所以这件事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还好被自己及时发现了,方如今着实替爱慕虚名、贪恋权财的吴副站长捏了一把汗。 若伊藤广志真的腾出手来,一个吴剑光还真不是对手。 至于报社、学校等名头的用途,更加让方如今感兴趣。 原来,伊藤广志始终将石原熏的到来当作救命稻草,原本是等石渡庆行引荐的,可谁料石渡庆行在旅店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几乎要了他的命。 无奈之下,他只好从石渡庆行的口中所描述的石原熏,推测其大致的性格和爱好,再由此寻找从职业入手寻找石原熏。 这一点,竟是让方如今也十分的佩服。 伊藤广志告诉方如今,石原熏是个文化人,所以极有可能藏身于报社、学校以及书店等文化人才会待的地方。 知道了大致的范围,再结合石原熏来临城的时间,可以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 想法是很好的,但是实施起来难度颇大。 首先,伊藤广志根本无法不知道临城有多少个这样的单位。 即便知道,排查起来也要到猴年马月去了,而且还要面临暴露身份被抓的危险。 但是,这对于方如今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是主场作战,掌握着大量明里暗里的资源,有着伊藤广志难以匹及的优势,只要计划得当,想要查到石原熏是完全有可能的。 石原熏是特高课老资格的特工,深受松井直辉的信任,这次派到临城来就是指望他力挽狂澜的。 这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一条大鱼,这可是伊藤广志送给自己的一份豪礼。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心中都是莫名的激动。 “关于石原熏,你还知道哪些情况?”方如今追问。 “石原熏应该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而且他在临城还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应该不是隶属于我们第三情报组的特工。” 方如今点点头,第三情报组在临城安插的日本间谍全部都被三浦和一交待了出来,虽然目前对他们没有上特殊手段,但也在密切地关注着。 这些人目前并没有什么异常,说明石原熏确实跟他们没有联系。 这也符合实际,换位思考的话,方如今也不愿意相信三浦和一原来的人马。 以日本人的谨慎,绝对不会在临城只安插一个层面的特工,一定还有隐藏的更深的间谍存在,只不过这些间谍肩负着更加重要的使命,轻易不会苏醒,哪怕第三情报组安插的那些谍报小组遭到了大规模的破坏。 比如石渡庆行就并非是隶属于第三情报组,如果不是因为伊藤广志的原因,他也不会暴露。 像石渡庆行这样的间谍应该还有不少。 “伊藤君,我想知道你方才答应过我,只针对三浦和一,为什么将石原熏的事情告诉我?” 伊藤广志苦笑道:“搬倒三浦和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石渡庆行利用石原熏引诱我上当,我又岂会让他好看?” 上司的陷害和好友的背叛,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和刺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爆发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石渡庆行的所作所为,甚至有可能是石原熏的授意。 毕竟伊藤广志和石渡庆行是多年的好友,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被好友从背后捅刀子,被怂恿的可能性很大。 伊藤广志的态度,对于方如今而言却是重大利好。 “石渡庆行负了你,我可以帮你报仇!” 石渡庆行虽然去了上海特高课总部,但上海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天下,伊藤广志不相信他就一直躲在总部不出来。 以临城站这些中国特工的实力,完全可以找个机会解决掉石渡庆行。 但这样却不是伊藤广志所希望看到的,他看着方如今,神色郑重道:“如果可以,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可以考虑!” 方如今当然真的不会让这对儿老友见面,有时候共享信息并不是什么好事。 石渡庆行在指证伊藤广志是叛徒一事上是出过力的,但后续的作用可能就不大了,也许应该让他的生命终结在伊藤广志的手中,让他的死成为伊藤广志的投名状和三浦和一的护身符。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对石原熏采取行动?”伊藤广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方如今低声道:“这件事不可以操之过急,我们必须要制定详细的计划,对于这样的一个资深特工,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伊藤广志早已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忍?我现在已经忍无可忍。石渡庆行去了上海,指证是我出卖了轻舟小组,他和三浦和一沆瀣一气给我扣帽子,想必这卑鄙无耻的混账得到了三浦的青睐,两人正在逍遥自在,我忍不下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这样,你先说说旅店爆炸的事情。” 伊藤广志内心的仇恨远远超出了方如今的预料。 “这有什么好说的?”被好朋友从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不好受,伊藤广志不愿再提及此事。 方如今与其对视,双目之中露出逼人寒芒,提醒道:“伊藤,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伊藤广志微微一怔,脸上不屑的表情很快消失,颓然道:“那天我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跟一个旅店的伙计换了衣服,从旅店在一楼的厕所的后窗了逃了出来。我当天穿的西装,值不少钱,那伙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你去了哪里?” “就在旅店附近,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发现你们的人进了旅店,随后很快就发生了爆炸!” “就这些?再好好想想!” “在爆炸前数十秒,我看到有个人从同样的路线逃出了旅店。” 方如今心中一动,爆炸是突发事件,正常人即便离开旅店都会走正门,只有知道旅店即将爆炸的人,才会选择与伊藤广志同样的路线。 他急声问道:“看清这个人的模样了吗?是不是石渡庆行?” 伊藤广志摇头。 “什么?” 方如今疑惑地看着伊藤广志,爆炸是石渡庆行一手策划,也只有他知道旅店将会爆炸以及具体的时间,这个提前逃走的人不是石渡庆行又会是哪个? 他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伊藤广志给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伊藤广志道:“这个人好像就是你们的人!” “我们的人?”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心中均是十分不解。 赵旭天等进入旅店的人都死了,而行动组的人并没有进入旅店,哪里来的临城站的人提前逃离爆炸现场。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伊藤,你为什么如此笃定说那个人就是我们的人呢?” 伊藤广志平静地道:“很简单,因为我亲眼看着他带着人冲进了旅店,他就是石渡庆行引来抓我的!” 方如今心头剧跳,因为他有一个猜测,那个猜测是如此的荒诞和大胆,以致于让他浑身产生电流游走般的战栗。 一个人的名字在他的心底闪现—— 赵旭天! 第三百八十二章 插手争功 赵旭天已经被判定在爆炸暗中死亡了,为什么伊藤广志却要说他是在爆炸前就已经离开了旅店。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方如今问。 要知道当时可是晚上,光线并不是很好,伊藤广志距离旅店有些距离,认错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绝对不会,我熟悉他走路的姿势。”伊藤广志语气肯定,“这个人之前就曾经跟踪我,也是个高手,若不是我机灵,早就栽在他手里了。对于此人,我印象非常深刻。”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没错了,方如今还是相信伊藤广志的判断的。 现场一片凌乱,只有被炸烂的尸块,仅凭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判断死者的身份显然不够准确。 这些天,情报组愁云惨淡,包括胡德胜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如果他们得知赵旭天根本没有死的消息之后,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只见王韦忠轻轻地摇头。 王韦忠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向情报组进行通报,因为谁也不知道赵旭天为什么会事先得到消息而撤离。 “伊藤,今天你所讲的话,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要说,明白吗?”方如今提醒道。 审讯室里只有他和王韦忠、纪成林,这两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关于赵旭天的事情,一旦说出去很有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他可不想和胡德胜纠缠不清。 “我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 伊藤广志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任何多余的一句话都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目前只能依靠方如今,认准了方如今之后再更换门庭是极为忌讳的。 方如今叮嘱纪成林亲自看押伊藤广志,他和王韦忠回站里向站长进行汇报。 岂料,两人等到了站长的办公室外时,秘书刘强告诉他们胡德胜正在里面,还说站长让他们两个来了就直接进去。 方如今登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当即对王韦忠使了个眼色,跟刘强谎称先回趟办公室拿份文件,趁机将伊藤广志的口供换成了抓捕酱油厂日谍小组的总结报告。 很快,便再次回来,敲门进入之后,站长示意二人在沙发上坐下。 方如今的正对面就是胡德胜。 胡德胜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这让方如今更加不自在了。 “如今,听说伊藤广志落网了?”站长开门见山。 “是,我们回来正是要向您汇报此事!”方如今马上反应过来,当着胡德胜的面问伊藤广志,这是根本没有打算避讳胡德胜。 “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站长面带笑容,这个年轻人虽然加入军事情报站不久,但表现优异,屡屡在反谍方面有重大收获,实在是他的一员心腹爱将。 “审讯的怎么样了?”站长接着问道。 “报告站长,审讯才刚刚开始,犯人还什么都没说,不过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撬开他的嘴。”方如今朗声回答道。 即使面对站长,他也没有道出实情,因为有些事事关重大,站长在尚未窥得全貌的情况下未必能够做出正确的决断。 这时,胡德胜将身子前探,赶紧对站长说:“站长,这件案子事关重大,而且伊藤广志又是我们最早跟踪监视的,能不能交由我们情报组来审讯,对这种事还是我们有经验,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他话刚刚说完,敲门声响起。 很快,得到了站长肯定答复的吴剑光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跟站长打了招呼,便将目光落在了胡德胜的脸上。 “胡组长,你们有经验怎么没有抓到这个伊藤广志啊?”吴剑光一声冷笑,嘴里不阴不阳的说道,“行动组抓了这么多的日本间谍,还没听说过哪个没审出来呢,这才刚刚开始,胡组长总得有点耐心好不好?” 这家伙怎么来了? 胡德胜被吴剑光一句话顶的一张老脸有些泛红,沉声说道:“吴副站长,实事求是的讲,我们情报组在审讯方面确实有经验,这也是有目共睹的。现在面见站长就是想着帮着行动组分担一些压力。况且,伊藤广志是旅店爆炸案的亲历者,我也得对赵旭天等死去的兄弟们负责不是?” 面对胡德胜的感情牌,吴剑光可并不吃这一套,眉毛一竖,也是不客气的回了一句:“胡组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咱们军事情报站的惯例一向是谁的案子谁负责,半路摘桃子是不是坏规矩?难道抓捕闫建波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虽然晋升为副站长以来,这段时间吴剑光的心思和精力并没有用在分管的行动组上,但他始终将行动组当作自己的禁脔,除了站长之外,绝对不会让他人插手其中。 原本,情报组作为军事情报站里的第一部门,拥有最多的资源投入,和最大的话语权,可以随时调用其他组的各种资源,并要求其他组的配合等等,地位当然要凌驾与行动组之上。 之前,吴剑光担任行动组长的时候,就屡次被要求协助情报组打下手,他心里一直就憋着一口气,要与这个胡德胜一较长短。 只是行动组作为外勤部门,说不好听的,也就是个打手的角色,一直都苦于没有机会表现,没有拿的出手的案子,一直就被胡德胜压了一头! 现在好了,有了方如今和王韦忠两员大将,连续成功抓获多名日本间谍,还缴获了电台和密码本,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手下给自己长脸,自己也成了胡德胜的上司,那对昔日的老对手说话还用得着客气吗? 打听到胡德胜企图插手案件之后,吴剑光立即就赶来了。 胡德胜老奸巨猾,王韦忠和方如今两个年轻人岂能是他的对手,还得自己这个老将出马,才不至于让胡德胜的奸计得逞。 吴剑光庆幸自己来的及时,站长还没有答应,否则被胡德胜占得先机,就要追悔莫及了。 方如今暗自揣测着站长的想法。 按照以往站长的习惯,对于情报组这个站里的长子还是要高看一眼的,多半会为了稳妥起见,交由情报组和行动组联合进行调查,也算是给足了胡德胜的面子。 可是这显然不符合自己的初衷,抛开半路被人截胡、摘桃子的恼火不说,单说这个伊藤广志在自己渗透计划当中的重要性,他就绝对不会让胡德胜染指此案。 何况,还有赵旭天的事在这里面,胡德胜的加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眼下,在站长的心里,情报组是绕不开的第一大组,仍然是他最看重、最倚重的部门,虽然暂时被行动组碾压,但肯定不忍心看着情报组就此沉沦下去。 既然将胡德胜叫到了办公室,就意味着让情报组插手这个案子已经十有八九了。 也不知道胡德胜是怎么知道伊藤广志落网的,这家伙就像一只闻到了腥味儿的猫,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不过,这时候是神仙打架,还轮不到他这个小鬼开口。 “吴副站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胡某人无意破坏规矩,更无意争功。人是你们抓的,自然是以你们为主,我只是应情报组兄弟们的要求,查实旅店爆炸案,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说法。” “人犯的口供一直拿不下来,这样下去会贻误战机,若是让他的同伙有了足够的警觉,及时撤离,那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在这里可以表态,我们只是弄清楚爆炸案,其他的事情不参与。今天请站长在这里做个见证,叙功报告上可以完全不用体现我们情报组。但是,若是出了差错,咱们谁也逃不了干系是不是,你看怎么样?” 表面上看,胡德胜又是打感情牌,又是勇于担责不争功的,似乎让人无法拒绝。 这种说法,无论是方如今,还是吴剑光和王韦忠,都不会相信。 都参与到案子里来了,叙功报告上怎么可能不着笔墨、不留姓名? 以胡德胜的性格,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眼看着从眼前溜走,必须要从中分一杯羹,不然睡觉都睡不安稳! 吴剑光听完了胡德胜的话,更加恼火,他见惯了胡德胜道貌岸然的样子,自然不会相信这通鬼话。 但是,站长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情报组和行动组是跷跷板的两端,站长不能厚此薄彼,有意扶持情报组,很有可能让情报组参与审讯工作。 实话实说,在审讯方面,情报组的手段更加的丰富有效,他们更加善于洞察人的心理,也许伊藤广志交给情报组会更加妥帖一些。 只是,这么做就白白地便宜了胡德胜,吴剑光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是行动组找到的线索、抓的人,最后让情报组的人掺和进来,这让行动组的兄弟们怎么想? 他吴剑光现在虽然是副站长了,但终究是从行动组出来的,这个时候于公于私都要替行动组争上一争。 吴剑光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方如今和王韦忠,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王韦忠黑着脸,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方如今则是低着头。 吴剑光不由地有些头痛,看来他们两人都没有把握拿下伊藤广志。 对于伊藤广志,吴剑光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个家伙数次从胡德胜的手里逃脱,便是行动组抓他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他现在并不清楚伊藤广志是如何落网的,但完全可以想象的出,这个过程必定十分艰难。 可以说,伊藤广志绝对是个硬茬,拿下他的口供也必然是不小的挑战。 伊藤广志如此重要,万一要是真如胡德胜所说的那样,因为迟迟拿不到口供而贻误战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会因此而被追责。 想到此处,吴剑光有些后悔了,既然站长心里都有了打算,自己非要争这口气干什么呢? 他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先考虑自己,在撇清自己责任之后,才会稍微考虑一下他人。 现在的情形,简直有些骑虎难下。 他无奈地看向站长,既然站长有了打算,分润给情报组一些功劳也罢,反正不能让自己吃瓜落。 但是,这是有条件的。 审讯的时候,必须要行动组和情报组同时到场才能提审,口供出来之后,要是有具体的衍生行动任务,全部由行动组来执行,没有他吴剑光的同意,情报组不能采取任何的单方面的行动。 一句话,情报组可以参与,但必须要在自己的领导下。 当然了,如果胡德胜执意不肯,那就怪不得自己了,是他自己选择放弃的。 当着站长的面呢,谁也挑不出他吴剑光的不是来。 吴剑光这副踌躇不定的表情一点不落地被胡德胜看在眼里,他对这次插手案件胸有成竹,一方面是站长的照顾,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另一方面,则是情报组在审讯方面的先天优势,这也是胡德胜的重要砝码。 他感觉吴剑光就快要绷不住了,自己必须要赶紧给他一个台阶下。 胡德胜呵呵一笑:“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了站里的工作,吴副站长又何尝又不是一心为公呢?虽然是情报组和行动组两家合力办案,但还是在吴副站长的指导之下,我相信由吴副站长掌舵,攻破人犯心理防线指日可待!” 这就是胡德胜的聪明之处,能屈能伸,既是面对自己的老对头吴剑光,也可以放下身段,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给足了吴剑光面子。 即便吴剑光提出一些条件也没有关系,只要是参与进来就好,以后再见机行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剑光的脸上,就等着他松口了。 罢了,罢了,今天暂且就给胡德胜一个面子,最好是能够拿下人犯的口供,大不了少分点功劳。退一步讲,胡德胜出马也未能撬开人犯的口,那就共担责任,甚至胡德胜还要负主要责任,要让他知道功劳可不是那么好抢的! 吴剑光权衡一番,就要松口。 然而,就在这时,方如今忽然起身道:“站长,副站长,胡组长,我可以说句话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胸有成竹 除了王韦忠,谁也没有想到方如今这个在场职位最低的会先开口,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俱是错愕和不解。 胡德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抢先道:“如今,你放心,这案子说来说去就是你和韦忠的,我肯定不会跟你们年轻人争功不是?而且,我可以承若,在审讯的时候以你们行动组为主,情报组的人只是在一旁提供专业上的指导。” 眼看着到嘴边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了。 吴剑光也赶紧道:“如今,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有顾虑,这里有站长和我给你做主!在审讯的时候,多个心眼儿,可别被别人耍了,有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后面的话当然是说给胡德胜的,可是胡德胜却将脸转了过去,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吴剑光担心在审讯的过程中,胡德胜倚老卖老,令方如今处处掣肘,此时提出要求来让站长背书也是好的,不至于让胡德胜吃相太过难看。 站长显然跟吴剑光想的差不多,笑呵呵地道:“如今,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只要方如今提出的条件不是太过分,他都准备答应。 胡德胜固然要照顾,但也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更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这段时日,屡次得到处座的口头表彰,还不都是得益于这帮年轻人嘛。 就在三人以为方如今会乖乖提出条件的时候,方如今开口了。 “各位长官,其实我想说的是,希望再给我两个小时,我一定能够拿下人犯的口供。”方如今语出惊人。 站长闻言眼睛一亮,对啊,他才想起方如今这么多次的审讯,还几乎从来没怎么失手过,方才吴剑光长跟胡德胜斗嘴的时候还提过这件事,自己怎么就没入耳呢。 “如今,你说说看。” 吴剑光却误以为方如今是为了护食死要面子硬撑,想小声提醒方如今见好就收,不要弄得无法收场,但一时间又找不到插嘴的由头,急得脑门上沁出汗珠。 胡德胜则是眼神复杂地看看方如今:“看来方组长是对审讯人犯胸有成竹啊,不妨讲讲。” 是不是有效的审讯方式,他这种行家一听便知。 见大家都看过来,方如今清清嗓子,胸有成竹? 放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也觉得伊藤广志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别说是两个小时了,就是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够拿得下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仅仅是他,就是胡德胜和孙大彪这样的老特工上手,也未必在短时间内拿到伊藤广志的口供。 当然了,老特工在审讯中有更过的经验和技巧,在细节方面比他做的好。 比如张大彪高超的刑讯手段让方如今看了都有些吃惊,能够把人的痛苦研究的这么透的人,委实不多见。 然而方如今也有他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对伊藤广志心理的把握,作为陷害伊藤广志的编剧、导演和演员,没有谁比他更加熟悉伊藤广志的心理变化过程了! 现在,谁说两个小时不能拿下口供了? 这还能难倒我? 别说自己办公室里就有伊藤广志现成的口供,就是赶回去再补一份都来得及! 年轻人立了几次功之后就骄傲了,吴剑光业务不行,但是他之前问了智惠东,不出意外的话,拿到一个日本间谍的口供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如今,审讯的事你和韦忠还是要多商量商量。” 方如今听出了吴剑光的言下之意是让老成持重的王韦忠掌舵,不给自己出风头、闹笑话的机会。 胡德胜则是想看看方如今到底有什么点子,看看这个刚刚立了几次功就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年轻人能够有多大的本事。 在场的每个其实都对方如今不陌生,对于方如今侦破的日谍案也都是如数家珍,都明白这个年轻人脑瓜确实转的快,也承认他在反谍方面很有能力。 但抓间谍是抓间谍,审讯是审讯,这俩没太大联系的。 你有点子? 你能在两个小时拿下伊藤广志的口供? 反正胡德胜和吴剑光持怀疑态度,不太相信。 这也就是他们对方如今还算熟悉,否则来个其他的人就不是怀疑了,他们只把方如今的话当笑话来听。看书喇 都是十几年的老特工了,就是审讯业务再不济也比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强吧? 你信誓旦旦地张口就是两个小时攻下伊藤广志? 你以为全世界就你聪明就你有能耐别人谁也不行呢?可笑! 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胡德胜自己都没有把握在两个小时让伊藤广志开口,就算是让孙大彪和张腾飞来,在时间上也很难把握,谁不知道那些日本间谍一个个的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压根不看好方如今! 最好是方如今将牛皮吹破天,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届时行动组就得乖乖地请他出马相助,这可比死乞白赖地求吴剑光要强多了。 方如今身上的傲气,反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如今?” “倒是说啊?” “是啊,什么点子?” “是不是又是电椅那一套?” “要是请孙大彪助阵你就别说了啊。” 见方如今久久不语,胡德胜故意激将起来。 站长倒是公允,皱眉说话道:“得容如今好好思虑一下吧?哪里是那么快的!” 对于胡德胜认为自己是吹牛皮,方如今毫不在意。 他其实是在想如何在这种近似公众的场合告诉站长,伊藤广志的案子真的不能让胡德胜参与进来。 怎么才能办到呢? 有了! 将伊藤广志被抓的时间往前移,这本来也是计划当中的。 方如今看了看站长,又看了看等着看他笑话的胡德胜,以及替他捏了把汗的吴剑光,说道:“其实,这个很简单,回去好好地跟人犯聊聊就行了,我觉得他应该能够听进我的话。” 胡德胜之前将所有的审讯方法在脑子够快速地过了一遍,其中利弊也是仔细地斟酌了,就等着方如今开口之后反驳。 可现在方如今说的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跟人犯聊聊,早干嘛去了? 要是能聊出来的话,何至于现在还没有拿到口供? 吴剑光眉头越皱越紧,很不悦! 跟人犯简单聊聊,这就是审讯方法了? 就算人犯愿意听你絮叨,即便你说的口干舌燥,可人家未必愿意开口啊。 他急忙朝着方如今使了个眼色:“如今,继续说下去。” 那意思是还有下文呢,一个“聊聊”那得多么尴尬啊,让胡德胜一个人笑话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当着站长的面儿呢。 一旦给站长留下年少轻狂的印象,将来想着再挽回可就困难了! 对于方如今的前途他并非特别关心,但他自己的前途可是这个年轻人息息相关,自己绝对不能作壁上观。 方如今面目严肃道:“这次的抓捕十分顺利,从计划到实施没有出半点差错,第一行动队的众位兄弟们执行力非常强,完美地实现了当初的行动意图……” 然后,本来沉闷的气氛蓦然一变,正当大家都觉得方如今东拉西扯说一些毫不相关的内容的当口,吴剑光都几乎张嘴要打断并且训斥他搞什么东西的时候,方如今的下一段话惊现神转折。 “实不相瞒,今天抓捕伊藤广志是我和组长早就设计好的一次行动。” 除了王韦忠外,其余三人目瞪口呆。 早就设计好的? 这还不算完,方如今最后没有忘记给他们另外一个惊喜:“其实,早在伊藤广志第一次来临城之前,就已经被我们抓捕过并成功策反了。” 早就被成功策反了? 真的假的? 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胡德胜脑子有些发懵,情报组费尽心思想抓却没有抓到伊藤广志,却早就被行动组策反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几秒钟之前还在心里质疑和担心方如今影响自己前途的吴剑光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了,“你说的是真的?” 方如今说:“当然是真的。” 胡德胜阴阳怪气地问:“那你为什么跟站长汇报没审出来?” 这既是明显在挑拨离间了,方如今不卑不亢回答:“胡组长,我只是跟站长汇报人犯暂时没有开口,可从来没说他会一直不开口,兴许是您听错了?” 呃…… 胡德胜表情尴尬,人家确实没说,竟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那为什么又说两个小时就能拿到口供?”胡德胜十分恼怒,语气咄咄逼人。 “其实,审讯进度都在我们的计划当中。不过,他的思想有些波动,顾虑很多,我们正在悉心开导。还有,我忽然想起有些细节要补充一些,毕竟这段时间他和我们联络的比较少,我需要再详细了解一下他近日的情况。” 背叛了特高课,有些思想波动很正常。 放出去的人,总得搞清楚他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吧? 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 方如今本不打算得罪胡德胜,但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想从自己的碗里抢食,他就不乐意了。 这次抓捕伊藤广志的功劳,可都是要全部算在师兄的头上的,分润给胡德胜算怎么回事? 这时,站长心思电转,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伊藤广志早就被策反了,而是刚刚被方如今拿下了,了不起啊! 在安插三浦和一回特高课总部的计划中,伊藤广志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说是最重要的一环也不为过。 公开对外的解释,便是伊藤广志早就被策反了。这一点,方如今早就向他汇报过了。 他笑呵呵地看着方如今道:“如今,原来你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给我们啊!这大热的天,看把副站长和胡组长急得,你可得给你们多买些冰镇酸梅汤去去火。” 不愧是站长,这话说的就是有水平。 站长又看向吴剑光:“吴副站长,这件事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我一直没有让他们向你汇报。现在伊藤广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到上海也不会得到特高课的信任,还是让他回到站里来吧!你看怎么样?” 我看怎么样? 当然行了! 简直太行了! 原来他们早早就策反了伊藤广志,怪不得“轻舟”小组和“探针”小组的日本间谍屡次被破获,竟然是伊藤广志在起作用。 什么是高超的反谍技巧? 这就是! 吴剑光胸中郁垒顷刻之间一扫而光,有意对着胡德胜哈哈大笑起来。 说什么你们情报组更加擅长审讯,我们行动组抓了人根本就不需要审讯,严格来说,伊藤广志早就成了自己人了。 你胡德胜还巴巴地赶过来求站长参与这件案子,上蹿下跳了半天,到现在可好,根本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看着胡德胜一脸沮丧且又愤怒的表情,他的心里别提多么痛快了。 吴剑光暗暗叫绝:“站长,这有什么?我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不晚,一点都不晚!咱们从事的情报工作都是工作秘密,这段时间我的精力确实也不在行动组这边,如今和韦忠做的对,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份泄密的风险,有些人的鼻子比狗还灵呢!” 要说伊藤广志的事,他被完全蒙在鼓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绝对是假的,但他见风使舵本事甚是了得,既然站长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方如今戏耍了胡德胜一番,替自己出了口恶气,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训斥,反倒是显得自己没肚量。 胡德胜一愣一愣的了,他现在一知道,原来自己被人家戏弄了……亏他自己自认为工于心计,之前竟然一点先兆都没有看出来。 大意了,太大意了! 一时间,他竟是忘了生气,死死地盯住了方如今的脸,这个年轻人当着站长的面都没有立即吐露实情,而是看着自己一步步地“表演”,这份胆魄和心机着实让自己之前小看了。 既然伊藤广志的事情解决了,站长心情大好,道:“好了,韦忠和如今留下,你们两个去忙吧!” 吴剑光知道这是要单独询问案情了,便恰合时机道:“站长,我看行动组任务繁重,用车的频率很高,但僧多粥少,汽车都不够用了,是不是将今年的指标匀给他们一个?” 站长手一挥,想都没想道:“一辆汽车怎么够?他们两个也是正副组长了,级别都够了,一人配一辆新车!” 吴剑光满面笑容:“那就谢谢站长了。你们两个还不快谢谢站长!连我这个副站长都没有配新车。这可是站长对你们最大褒奖啊!” 方如今没想到吴剑光这个财迷竟然给自己和师兄争取了两辆新车,赶紧向两位站长道谢。 吴剑光一拍方如今的肩膀,好样的! 随后,吴剑光和胡德胜起身告辞,心情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站长看着对面的方如今,越看越喜欢,没想到一场意外,让自己捡到了宝贝。 这个方如今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一壶春的案子到现在了也没有搞清真相,着实令人心里记挂。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枚纽扣 站长听了方如今汇报了伊藤广志的案子之后,连连咂舌,自己为了早点拿下人犯的口供,想着把胡德胜拉进来加快审讯进度,没想到差点就坏了大事。 “如今,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太心急了。” 站长的坦诚还是让方如今非常感动的,哪个长官做错了事情肯在下属面前低头认错? 不狠狠地臭骂下属一通的就已经是好上司了。 其实,他对站长的心情也理解。 伊藤广志死而复生,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让他开口,不可贻误战机。 当然了,即便让胡德胜参与进来,也只是仅限于拿到口供,至于涉及到三浦和一的事情,站长是不会让胡德胜轻易触碰的。 胡德胜这个人老奸巨猾,可那只是对吴剑光这样的对头,在站长的面前,他可不敢刷小心思。 站长让他问到哪一步,他就只敢问到哪一步,不该问的绝对不会刨根问底。 站长拿出低姿态,方如今可不敢托大,忙道:“站长,此事理应早些向您汇报的……” 站长摆手截住话头:“无需说了!是我思虑不周,若不是提早将胡德胜叫来,也不会有这等事。此事无需再提!无需再提!” 长官的胸襟就是不一般,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出掌一个军事情报外勤站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今,关于石原熏,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站长并非吴剑光那样纯粹不懂业务的长官,相反,他在特务处本部就是做情报工作的,对情报很内行,但他也不是那种自持有两把刷子就在办案时一竿子插到底的人。 这点倒是与处座有着几分相像,是他本来就是如此,还是深受处座影响,就不好说了。 以往的案子他也没有怎么插手,方如今和王韦忠还不是办得妥妥当当的,甚至还有不少的惊喜。 方如今略一思付,道:“卑职的意思是先放一放,而且这件事我打算封锁消息。” “哦?”站长眼含笑意,方如今一贯是谋定而后动,他们这么说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说说你的理由!” “伊藤广志排查石原熏的渠道并不为人所知,想必石原熏本人亦是如此,此獠带着松井直辉的秘密任务潜入临城,企图力挽狂澜,扭转临城情报的颓势。” “三浦和一安插的那些老人,他肯定不会再用了。想要在临城有一番作为,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多半要动用松井直辉的老底子,这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站长欣然点头:“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临城这样的城市,松井直辉经营日久,虽然端掉了‘轻舟’小组,重创了‘探针’小组,但尚未伤筋动骨。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放长线钓大鱼!” 谈完了正事,站长又叮嘱道:“这次你让胡组长当众难堪,以后当心他给你穿小鞋啊!” 从站长的角度来讲,方如今才算是他的嫡系,是他一手培养、提拔的,胡德胜尽管身居要职,但总归不是正在的自己人,自己看重他的是其经验和资历。 情报组副组长梁瑞能力倒是不错,也表示出向他靠拢的意思,但初来乍到,还没有到独当一面的时候,情报组的日常运作还要靠着胡德胜来维持,这也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照顾情报组的原因。 “多谢站长提醒,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莽撞了些。” 话是这么说,可方如今心里却不这么想。 胡德胜这种老资格的特工,无论什么时候和他合作,方如今都得仰视,抛去内心的感觉不说,这会大大地影响效率。 梁瑞是个务实派,合作起来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果让方如今选,他肯定会选梁瑞,而不是胡德胜。 如果想办法弄走胡德胜,扶梁瑞上位,倒也不错。 站长语重心长道:“官场如战场,你在反谍方面能力突出,但官场上还需要好好地历练一番,否则将来也未必能够走远。” 不等他回答,站长又问:“对了,上次鑫华说调你们两人去南京的事,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方如今知道上次是当着张兴华的面,站长不好意思开口相问,现在此处就他们三人,自然是不再有顾虑。 王韦忠率下道:“我想留在临城!” 至于原因,他并不多言。 站长了解他的脾气,莞尔一笑道:“咱们站里庙太小了,怕是留不住你啊!” 王韦忠急道:“站长,您在本部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我说说情,让我留下!” 方如今亦是含笑看着自己师兄,以师兄的脾气肯定是跟着站长干好,但是事实正如站长所言,在临城站他的上升空间十分有限,去了南京可以有更好的平台。 站长摆摆手:“老实说,仅仅是科长级别的,想要你们兄弟二人,我还可以耍赖不放人,但若是处座亲自开口,我就无能为力了。”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原来处座开了金口了,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相比于王韦忠,方如今觉得自己留在临城反而更加有利,毕竟到了南京意味着重新开始,他一个小小的上尉军官,在没有后台的情况下,很容易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站长动情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跟着我干,我也想把你们留下,奈何处座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再加上行动科的头头天天在他耳边吹风,想来调令来的时间不会等太久,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到了南京,好好干,我自会知会那些老友对你们多加关照的。” “当着你们兄弟二人的面,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临城我也不会一直待着,将来不是去更大的城市,就是调回本部,咱们相处的机会不是没有。” 一番叙谈下来,两人这才出了站长办公室,方如今看王韦忠心情沉重,本想找个机会跟师兄好好地说说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行动队员匆匆过来报告说,张鑫华有请。 张鑫华在站里已经没有了办公室,现在只能是在审讯室的值班室里。 一进值班室,方如今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以往见到他热情打招呼的几个行动队员此时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张鑫华则是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组长,你找我们?”王韦忠说。 张鑫华似乎并未意识到两人早来了,听到声音这才扭过头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方如今和王韦忠震惊不已。 “田边恭司快不行了!” “什么?” “这家伙受刑不过,只剩下半条命了,是二十分钟之前的事。” 原来,这几天,张鑫华一直都是吃住在值班室,为的就是尽快拿下田边恭司的口供,数次审讯都是由他亲自主持。 可是田边恭司十分顽固,始终硬挺着不开口,张鑫华看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就暂时停止对其用刑。 岂料,就在半个小时之间,负责看押的行动队员忽然报告说田边恭司出现了抽搐。 张鑫华赶紧前去查看,却发现田边恭司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刘医生及时赶到,查看了人犯的情况,也表示很无奈,田边恭司很有可能患有基础疾病,受刑之后引发了基础疾病的发作。 方如今一听知道事情难办了,行动小组的事情只有田边恭司这个组长掌握着,他现在一死,这条线索彻底断掉了。 “那现在怎么办?”方如今问道有些犹豫的问道。 张鑫华一脸的愤慨和无奈:“这件事是我的责任,跟你们两个无关。只是有些太可惜了。他现在最后一口气还没有咽下去,咱们再去看看吧!” 方如今点头答应,他实在是心有不甘。 付出这么多的努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要亲眼去看一看这个田边恭司,也许会有奇迹的发生。 三人匆匆进入刑讯室,和外面相比,在地下的刑讯室潮冷阴森,墙上和工具台上摆满了各种刑具,血迹斑斑的老虎凳上躺着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犯。 刘启芳正在不停地按压人犯的胸口,看到张鑫华等人进来,懊恼地把手一松,对着三人无奈的摇摇头。 张鑫华示意刘启芳和其他的行动队员都出去。 看到这一幕,方如今知道是无力回天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几步上前来到田边恭司面前。 眼前的田边恭司气若游丝,空洞无神的双瞳已经发散,生命气息随时就会断绝,不仔细看完全就是一个死人了。 方如今心中叹了口气,田边恭司的死亡就在旦夕之间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田边恭司的右手紧紧地攥着。 “如今,怎么了?” 张鑫华和王韦忠同时走上前问道。 方如今不答,俯身用力去掰田边恭司的拳头,可是对方攥的很紧,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 一颗灰色的纽扣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此时,田边恭司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向方如今这边看过来。 然而,这一瞥一闪而逝,田边恭司的手臂一耷拉,就此彻底地断了气。 王韦忠已经将纽扣拿起,只是看了一眼便说:“这是审讯组的制服上的纽扣。” 审讯组常年都待在牢房和审讯室中,配发了统一的制服,冬天是厚厚的棉服,夏天则是短袖衬衫配短裤。 张鑫华盯着纽扣道:“不错,正是审讯组的,除了他们,站里没有人穿这样的衣服。” 三人心中都是一凛,这件案子是由张鑫华主抓,不在临城站的管辖范围之内,便是行动组那些人也只是借用而已,按理说审讯组的人根本不可能插手。 但是,田边恭司的手里分明攥着的就是审讯组制服上的纽扣。 张鑫华神情凝重地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如今,拜托由你来暗中调查!我会和站长通气。” 谁都明白,这颗纽扣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田边恭司的手心里。 审讯组的人私自接触人犯是不合规矩的,而且田边恭司恰好现在死了,他的死会不会跟这个人有关系,需要一步步地去查证。 方如今对此却又不同的意见:“张组长,这颗纽扣是关键证物,我建议立即提请站长同意,对审讯组在位人员进行审查,这个人也许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纽扣丢失。” 内鬼的问题一直都很敏感,尤其是这个内鬼很有可能潜伏在审讯组。 孙大彪跟张鑫华、王韦忠以及方如今的私人关系确实不错,但要是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仅仅凭借一枚纽扣就说审讯组有人吃里扒外,孙大彪是不会认可的。 方如今的建议是动作要快,打对手个措手不及。 牢房和刑讯室只有一个大门,每天进出的人员都要进行严格的登记,即使是站长也不例外。 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堵在牢房区域之中,是最简洁有效的方法。 张鑫华并未立即表态,而是征求王韦忠的意见:“韦忠,你的意思呢?” “我同意如今的建议!”王韦忠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张鑫华略一思付,道:“好,那就这么办!” “如今,你联系行动组的兄弟过来封锁监区,韦忠去把监区门口把牢,第一时间拿到他们的进出登记,我马上向站长请示!” 说罢,三人立即各自行动。 站长问讯后十分重视,带着秘书刘强来到了监区坐镇。 随后是孙大彪赶来,方如今看到他脚步踉跄,显然是又喝了不少的酒。 再然后是张腾飞,他还跟以前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周围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站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大彪原本在宿舍睡觉,此时看到大量的行动队员都进到了监区,一个个虎视眈眈,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便赶紧上前相问。 站长隔着一米多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当即面沉似水道:“孙组长,立刻把你手下的弟兄都集合起来,我有话要讲!” “站长,这……这……”孙大彪舌头还有些大,站长可是不轻易来监区的,要是来也是为了查看人犯,断然不会在审讯组这帮兄弟面前训话。 站长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容置疑道:“不要再问了,执行命令!” 第三百八十五章 查找内奸 在孙大彪集合人员的时候,站长将方如今叫到了值班室中,他只是简单地和张鑫华打了个招呼,便问道:“鑫华,依着你的意思,查内奸的事情交给谁合适?” 内奸隐藏在临城站里,但田边恭司是张鑫华的人犯,还要征求张鑫华的意见。 张鑫华沉声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今是最清楚的,我个人倾向由他来进行调查和甄别。当然了,最好是在站里工作能够协调得开的情况下。” 站长立即表态没有任何问题,这段时间让方如今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帮着张鑫华追查内奸。 其实,不仅仅是帮着张鑫华,也是帮着他自己。 身边有个内奸不时向敌人通风报信,睡觉都不会踏实。 站长看向方如今:“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方如今手头上就是如何处置伊藤广志了,不过既然伊藤广志答应配合,而且态度还不错,下一步的沟通工作可以由王韦忠代为进行。 最棘手的并不是伊藤广志,而是荣德基,虽然有了详细的章程,但最终还是需要时间来执行的。 可是,现在田边恭司一死,只能是把荣德基的事暂时往后拖拖了。 这时,孙大彪过来报告,刑讯组的人已经集合完毕,可以请站长训话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孙大彪也将当前的大阵仗和田边恭司的死联系起来了,联想到站长亲自前来,且集合刑讯组的人员训话,大致猜到了是站长对他的手下产生了怀疑。 孙大彪的酒早就醒了。 刑讯组本来就是站里的二流单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要是再出个内鬼,他孙大彪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他也曾经向张腾飞征求过意见,但张腾飞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孙大彪很是无奈,自己这个副手除了对刑讯感兴趣之外,其余的一概都不关心,问也是白问。 站长站在一众刑讯组人员面前,目光森冷,一一落在他们的脸上。 在他训话的同时,方如今、纪成林等一众行动队员便开始检查他们的衣衫。 很快,便发现一个叫作康弘的人衬衣左胸口袋上少了一颗扣子。 康弘立即被带进了刑讯室,孙大彪气急败坏地想要亲自动手,但被站长以回避的名义拒绝了。 通过查值班记录得知,康弘本来不应该在今天值班,是和一名同事换班换到了今天。 在问及理由时,他说三天之后要去乡下看自己的老娘,为老人家做寿,而那天刚好轮到他值班,所以就跟同事商量了一下换了班。 询问了那个换班的同事,跟康弘本人所讲的一模一样,而且那同事称,三天后确实是康弘老娘的生日,之前那些年康弘只要没特殊情况,都会回乡下给老娘祝寿。 可见,在这件事上康弘并没有说谎。 被问及是否去过关押田边恭司的牢房,并且和人犯有过接触时,康弘声称在一个多小时前确实去过,只不过自己是按照规定巡查各个监室。 刑讯组的规定,白天每一个小时、夜间每两个小时,值班人员都要到各个监室进行巡查,确认人犯情况是否正常。 巡查人员应是两人一组,只不过当时他的搭档因为闹肚子,并没有跟他一起,所以康弘是否跟田边恭司有过接触,无从证明。 在问及康弘衬衣上的扣子为何丢失时,康弘自称一早过来匆匆换班,根本未注意到扣子已经丢失了。 也就是说他无从解释扣子丢失的原因。 当然了,这只是康弘的一面之词。 在站长的指示下,还是给康弘上了手段。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康弘便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可是,他始终咬定自己并没有跟田边恭司有过任何的接触,更加不承认自己是杀害田边恭司的凶手。 当然,这并没有让他从从方如今的怀疑名单中排除。 即便康弘真的是日本间谍,也不可能承认,因为他很清楚那样的后果是什么。 方如今从侧面了解到,康弘有个远房表姐曾经嫁给了日本商人,在没有入职临城站之前,他经常回去表姐家串门,跟表姐夫关系不错。 后来表姐夫要回本土接管家族的生意,表姐带着孩子也跟了过去,自此就断了联系。 在问及康弘平时的表现时,刑讯组的同事们都说这个人做事不够勤勉,甚至还有爱贪小便宜的行为,在同事们当中并不是十分的受欢迎。 种种迹象表明,康弘身上的嫌疑很大。 方如今向站长和张鑫华汇报道:“从目前来看,康弘是具备单独接触田边恭司,具备将其杀害的时间和条件。而且,康弘和日本人有过接触,目前我们还无法判断他的表姐夫是不是日本间谍。” 站长和张鑫华点点头,如果康弘的表姐夫是日本间谍,那么康弘下手杀死田边恭司,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康弘的表姐夫现在远在日本本土,根本无法进行查证核实。 这时,孙大彪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立正肃容道:“站长,请把康弘交给我,我保证,今天一定给各位长官一个交待!” 站长微微皱眉,监区出了这样的事,孙大彪作为领导难辞其咎,他自己出头拿下口供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不合规矩,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大彪,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康弘在你的手里出了问题,别人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肯定是认为他孙大彪杀人灭口呗,孙大彪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了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他的工作,不要给我添乱了。” 站长已经是很耐心地在劝孙大彪了。 “这……”孙大彪犹豫地看向方如今,两人私人关系还算不错的,可是遇上甄别内奸这种大事,谁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徇私情、通融通融? 站长声音一冷:“怎么,你不相信如今?” 方如今主持甄别工作,对孙大彪来说应该是好消息了,他哪儿能给脸不要,当即连连摆手:“哪里,哪里!相信方老弟能够明察秋毫!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康弘拒不交代,案件的侦破陷入了僵局。 方如今建议道:“站长,张组长,我想请法医过来对田边恭司的尸体进行认真地检查,以便确认他的死亡原因。” 站长和张鑫华均点头表示同意。 站长沉声说道:“田边恭司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能够直接接触到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也就是那么几个,所以这个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 张鑫华补充道:“如今,我还得花心思在我那位老战友的身上,这个案子我只能是交给你了。诚如你方才所言,必须马上搞清楚田边恭司的死亡原因,事情关系重大。” “现在南京来的这个调查小组的重要性你是清楚的,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不然日本间谍马上就会切断和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络。” “我估计,只要是跟田边恭司有过接触的临城本地的间谍小组都会马上撤离,或者进入潜伏状态,那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听到张鑫华的话,方如今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的张鑫华是不希望过多地介入到临城站内部的事务上,当即沉声说道:“张组长放心,我这就去查。” “就去找上次给汪广汇做尸检的那位孙教授,他的经验丰富,口风也非常的紧。我一会儿写下他的地址,你派人去接,就说是我请他前来帮忙。” 方如今点头答应,唤来两名行动队员拿着张鑫华写下的地址去接人。 审讯组的人暂时先解散了,但是每个人都被告知,这些天谁都不能出临城市区,随时听候召唤。 半个小时之后,孙教授便出现在了停尸房里。 方如今问询也赶紧赶了过去。 接人的行动队员见方如今来了,赶紧迎了过来,说:“方组长,孙教授一下车就已经投入了工作。” “嗯,带我去见孙教授!” 行动队员赶紧说道:“就在后面的隔间,我这就带你过去。” “不用了,你去把刘医生请过来!” 刘启芳并不是专业的法医,并不能给方如今想要的答案,方如今想着借这个机会让刘启芳好好学学,以后也许用得上。 其实,别说是刘启芳这样的专业机构里的医生了,就是那些大医院的医生,对法医专业也并不了解。 中国古代法医发展远早于西方,《洗冤集录》是世界上最早的较为完整的一部法医学专着。 但随着时代前进,中国的法医学停滞不前,民国建立后,法医检验仍袭旧弊,即仍由仵作沿用清代验尸旧法进行检验。 直到民国四年,国立北平医学专门学校于才开始设立裁判医学课程。 民国八年,北平、天津及山西各地检察厅和审判厅开始委托该校病理学教室和附属医院检验人血、鸦片、烟贩以及妊娠月数等。 民国二十年春,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高校法医学教室在北平大学医学院建成,后来又改名为法医研究所。看书喇 只是数年过去了,法医在全国各个省市仍旧是稀缺行业。 而孙教授原本是学解剖学的,后来又远赴北平,在法医研究所的病理组织检查室、解剖室、摄影室、毒物化验室、人证诊查室、心神鉴定收容室、眼耳鼻科暗室、动物饲养室等一系列科室机构学习过大半年的时间。 临城站找个现成能干活的法医不大可能,方如今只能是发挥刘启芳的潜力了。 方如今绕过了一条过道,在第二间解剖室里看到了孙教授正在给田边恭司的尸体做检验。 在给汪广汇做尸检的时候,两人有过几面之缘。看见是方如今进来,孙教授向着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做他的事情。 方如今没有打扰他,只是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仔细的工作着。不多时,刘启芳来了,脸上带着不悦。 方如今笑笑,让他一个给人治病的医生来学法医,也着实难为他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孙教授才想起身边还有人,才赶紧转头说道:“这位小长官,有什么事情吗?” 方如今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负责调查这名日本间谍被杀的案子,想来看一看你检查的结果!” “那正好,时间很短,我刚刚才看了一个大概,你需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孙教授回答道。 “田边恭司的死因是什么?”方如今问道。 “从尸体表面上的特征来看,应该是心肌梗塞突然发作。”孙教授回答道,“人犯经过了刑讯,身体状态很差,可能是正好诱发了身体上原来的疾病。” “他的死亡,有没有外界因素的影响?”方如今问道。 “外界的因素当然会有,比如季节因素,尤其是冬季寒冷环境,在寒冷刺激下容易出现斑块不稳定、破溃而形成血栓,因此冬季也是心血管疾病多发的季节。在冬季,心肌梗死的发生率,会有明显的升高。但是现在是夏季,人犯的情况很明显不属于这种。” 方如今并没有因为孙教授啰嗦而打断他的话,而是十分认真地听着。 “第二,则是药物治疗不规范,比如人犯既往已经明确诊断了冠心病,没有遵照医嘱规范进行药物治疗,没有很好地应用抗血小板药物类药物,从而导致病情进展,发生突然间的心肌梗死。” “第三,则是情绪波动。比如恐惧、紧张、焦虑、生气时,因为伴随有情绪改变、心率增快、血压升高,导致冠状动脉内的斑块不稳定,发生破溃以后形成血小板聚集,形成血栓而引发突然间的心肌梗死。因此许多心肌梗死的病人,都容易在情绪改变时,将病情诱发并加重。” “至于人犯的死亡原因到底属于哪一类,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孙教授也不确定,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 “孙教授,那就麻烦你对尸体进行解剖,做病理检验,我们需要他详细的死亡原因,作为案件侦破的依据。” 第三百八十六章 怀疑对象 方如今和王韦忠闻言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师兄想什么,方如今不知道,但自从上次张鑫华跟他说了前任行动组组长刘冠军意外身亡的事情,在方如今的下意识里就认为临城站之中隐藏着内鬼。 “快说,是谁?说了什么?”王韦忠的心更急。 “是老闫,哦,对了,那时候那个女人刚刚关到这里,也不知道老闫怎么知道这里关了人,就走了过来,还打听这里是关着什么人来着。” 另一个行动队员也赶紧附和:“对对,老闫确实来过,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跟他透露,找了个理由把他支走了。” 他们也知道老闫这个人啰嗦,一旦搭上话就没完没了的。 方如今问:“他在牢房外说了什么?” “就问了问里面关了什么人?” 方如今皱眉,自从第一次见到老闫之后,就觉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神秘。 按道理说,老闫是负责牢房的,到转悠查看人犯的关押情况本就是他的职责,可是为什么他刚刚离开关押温淑华的牢房不久,温淑华便提出要纸笔交代案情? 当然,这也许仅仅是个巧合,可方如今却并不会把它仅仅当作巧合来对待。 “你们再好好想想,老闫除去问里面关着什么人,还说了什么?” 两名行动队员相互对视,都在努力地回忆着。 忽然,其中一人道:“对了,他离开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可怜,可怜……’” “就这些?” “嗯,别的是真没说了,我可以肯定!”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老闫在温淑华牢房外的出现,以及他询问里面关押的是什么人,再加上最后这句“可怜,可怜……”并不能直接证明老闫跟温淑华的死有必然的联系。 “行了,这件事你们不要再对任何人讲起,明白吗?”方如今叮嘱。 两名行动队员赶紧点头,老闫是刑讯组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职务,但是资历很老,即便是刑讯组长孙大彪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而且,怀疑和调查情报站内部的自己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这会一点,他们心里自然有数。 方如今点了点头,又向两名行动队员询问了一些问题,这才开口吩咐道:“你们这次提供的情况很有用,不过这还不够,如果你们再想起什么情况来,立即向我报告,一刻也不能耽搁!” 两名行动队员哪里还敢拒绝,赶紧点头答应。 方如今说完,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两人一时间手脚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如今看看王韦忠,这两个队员曾经跟他执行过抓捕刘文博和崛部一郎的任务,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要不是他们及时出手敢于,温淑华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件事非常严重,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给温淑华钢笔是两人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副组长,你看他们两个人如何处置?” 王韦忠也明白方如今的意思,他看看方如今:“他们都是你的人,怎么处置还要你来拿主意!” 惩处这两个行动队员,也就是王韦忠一句话的事,但把这个决定权交给方如今,这也是对这个小师弟表现出充分的尊重。 两个行动队员心里打起了鼓,人犯在眼皮子底下自杀,这可是重大事故,特务处的家规极为严格,想必罪责难逃。 两人想看方如今,可又不敢看,只是低着头,等待着宣判。 方如今沉吟片刻:“这样吧,这两人看守不力,间接导致了人犯的自杀,关三天禁闭吧。” “好,就按你所说的办。”王韦忠点点头,这已经是相当轻的惩罚了。 两个行动队员听了之后也是连声道谢,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三天禁闭,除了限制自由,不会有任何的损失,方副队长对他们二人绝对是网开一面了。如果要是让王韦忠亲自处理,恐怕比这个严重的多。 两人嘴上不敢多说,但对方如今心中却是十分感激。 方如今也没有多说,沉声说道:“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好好地回忆一下温淑华在牢房里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 倒不是方如今不愿意相信他们,而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想必两人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难免会忽略一些细节,就像刚才那般,若不是自己追问,老闫曾经到过牢房前这件事怕是要被忽略了。 事实的真相往往就藏在一些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当中。 “您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了就立即向您汇报!”一个行动队员听到方如今的话,顿时眼睛睁的老大,忍不住连连点头答应。 既然方如今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两个也不能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来,把温淑华自杀一事搞明白。如此,也是尽快地帮助他们自己地减轻身上的罪责。 方如今和王韦忠走出了牢房,来到了一间休息室。 行动组、情报组在这里都有休息室,平时专供两个组的人在刑讯间隙休息,或者是开会碰头商量审讯方案。 两人坐定,一名行动队员将茶水倒好之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师兄弟二人和纪成林。 方如今先是将这次抓捕和审讯的情况作了简要的汇报。 王韦忠没有过多询问细节方面的问题,他相信小师弟对细节的把控能力要远在他之上。 通过方如今的汇报,王韦忠对“轻舟”小组的运作情况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也掌握了最新的审讯进程。 他说道:“如今,你们第一行动队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穆家成、侯亮和温淑华这三个人犯上,穆家成和温淑华又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我看这件事不简单。要不然去查锣鼓巷上那家糖果糕点铺子的事就交待给老智,怎么样?当然了,我是跟你商量,你要是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 ….说实话,王韦忠提出这个意见之前也是在心里反复权衡了一番的,毕竟这相当于让老智从方如今的饭碗里抢食吃,方如今完全可以拒绝他。 可是方如今的表现却让他十分惊讶。 方如今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我在汇报案件之初,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这件案子牵连的虽然不多,但穆家成这个人很狡猾,这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吃不下!” 汤生源这条线索不知是真是假,但又不得不查,师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来的建议。从另一方面来讲,师兄还是偏向他一方的,否则就是让智惠东去查张记酒肆了,这条线索更稳。 “好,既然你同意了,我立即把他叫过来安排。”王韦忠见他欣然容易,也是欣慰一笑。 小师弟眼窝子并不浅,很有心胸和气度,还是很识大体的,肯让给老智一个大功劳,如此老智对方如今感激的同时,对自己这个副组长在今后的工作上也会更加支持。 不多时,智惠东匆匆赶来。 王韦忠开口吩咐道:“老智,第一行动队的人手不够了,还得麻烦你一下。现在有一个线索,温淑华这个女人有低血糖,据说喜欢吃一种叫作……叫作……” 名字太绕口,想不起来了。 方如今立即补充:“马尔斯糖果!” 王韦忠一拍大腿:“对,就是马尔斯糖果,你带人秘密监控锣鼓巷上一家叫汤生源糖果糕点铺子,不要打草惊蛇。” 方如今又提醒:“智队长,这个铺子是穆家成提出来的,我怀疑其中有猫腻,也许是穆家成给我们布下的一个局,你一定要小心,别让对方发现了。” “请放心,我会亲自带领得力的兄弟盯着这家铺子,绝对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方如今再次说道:“好,智队长,这次辛苦你们了,但还是要叮嘱兄弟们小心再小心。我怀疑汤生源的周围也有日本人的眼线。” 智惠东连忙点头答应,都是老行动队员了,一点就透。 在南京本部的时候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有一此,带着行动人员按照一个日本间谍供述的地址去抓人,结果扑了个空。 事后才知道,日本间谍真正的联络点就在他们抓人的那个地址的对面,而假地址的作用则是触发预警装置。 当时,智惠东心中是无比的郁闷。 想想竟然是自己亲自带着人去给潜伏的日本间谍报信的,能不郁闷吗? 最后,提供假口供的那个日本间谍被他活活打死了。 “好,我记下了!” 智惠东兴高采烈地领命而去,这件事办妥了可又是一件功劳。 智惠东刚走,一名行动队员将一张临城地图送了过来。 “师兄,这是最新版的市区地图,我已经让人在上面将比较重要的目标设施都进行了标注,但是一些军方的情况我们还是不掌握的。” 王韦忠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方如今的动作很快,一边在审讯,一边已经开始琢磨着那批炸药的用途了。 “如今,你说的没错。现在的形势变化太快,特别是上次二十六师出了事之后,在临城的军事部署调整范围很大,这些变化我们现在也不掌握。不过,我会尽快地找人来办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审讯穆家成和侯亮上来。” . 掠过树梢的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三百八十七章 新的情况 刘启芳皱眉道:“田边恭司的死是个突然事件,今天还没有清点过药品。不过,我们每天使用的药物都有严格的登记,只需简单的清点就能查出来。” “马上带我去医务室!” 在这个当口,方如今跟王韦忠简单地通了个气,王韦忠便立即布置人手去找王令朝。 不管王令朝是不是内鬼,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两人很快来到了医务室,刘启芳指着靠墙的一个白漆药柜道:“基本上都在那里了,抽屉里就是登记薄。” 方如今走过去,将抽屉打开,拿出登记薄,只有今天的登记还没有补全,看着摆在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药瓶,他有些头疼,对刘启芳道:“你过来盘点一下,看哪种药物对不上?” 刘启芳依言对药物进行盘点。 二十多分钟之后,刘启芳疑惑地道:“什么东西也没有少啊!” “那你看他会不会用的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药物?” 王令朝完全可以用外面的药物。 刘启芳摇头:“方组长,你有所不知。我们进入监区都要进行严格的检查,身上有任何的可疑物品都会被扣下的。” 原来,自从上次汪广汇无缘无故地死在了监区之后,孙大彪和张腾飞两人一商量,必须要加强监区的管理了。 对于情报组和行动组的人,刑讯组的看守是不大有底气的,新制定的制度没有执行几天就成了橡皮筋,但对于刘启芳他们这些军医,却仍旧是一道高压线。 就在方如今以为从刘启芳身上问不出什么线索的时候,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老闫走了进来。 “哟,方组长也在啊?” 刘启芳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儿?” 反顾如今见老闫踌躇不肯开口,显然是有些话不便让自己知道。 这时,刘启芳忽地叫道:“哎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 “什么?”方如今被他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 “方组长,快跟我走!”刘启芳不由分说拉着方如今就往隔壁的房间走,“那啥,老闫,你明天再来吧,药我会给你准备好的。” 隔壁的房间是医生的休息室,但门却是铁门,方如今跟着刘启芳走进去,看到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再有就是靠在角落里的一个木纹柜子。 刘启芳几步走过去,迫不及待地用钥匙打开柜子,只见里面露出几盒药品,他逐一将盒子打开,在开到第五个盒子的时候,道:“方组长,这里少了一支针剂!” “什么针剂?”方如今盯着那药品盒中的空槽问。 “是奎尼丁,这种药物在治疗时如果使用不当,可以诱发心房内血栓脱落,引起脑栓塞或心肌梗塞,超剂量的静脉注射可以引起血压骤降及呼吸抑制,最终导致死亡。” 药能治病,亦可杀人,方如今接过药剂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种药物极有可能是被注射到了北田恭思的体内,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但问题是,常人注射这种药物会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吗?” “不良反应肯定是有些的,但对于心房颤动等患者更为明显。” “你的意思是王令朝早就知道人犯患了心脏病?” 刘启芳摇头:“这个我并不是十分确定。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目标有这方面的病。” 既然连刘启芳都不知道,那王令朝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刘启芳现在尚未摆脱嫌疑,方如今向孙教授进行了确认,得到的答案跟刘启芳讲的一模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在案子尚未查清前,只能委屈刘启芳暂时先关在监室里了。 刘启芳扒着铁窗栏杆道:“方组长,你不用在意我,赶紧弄清真相要紧!” 方如今点点头,径直去向张鑫华汇报。 看到方如今敲门而入,张鑫华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科长,有一些收获,药品当中唯独少了一支奎尼丁,初步推断是超剂量注射导致田边恭司的死亡,这一点还需要等孙教授的尸检结果出来之后才能下最后的结论。” “或者是找到了王令朝本人之后,答案也可一揭晓。” 张鑫华沉吟片刻,问道:“这么说来,你已经倾向于凶手和内鬼就是王令朝了?” “是的,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令朝,他的确有重大嫌疑。但是,对于王令朝这个人我并不是十分的了解,张组长,你跟他熟悉吗?” “算不上熟悉,这个人平时就少言寡语,不喜欢交际,跟刘启芳完全是两种人,属于那种很少引起别人注意的人。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这么想的。假定王令朝真的就是日本人埋在咱们站里的钉子,可是之前咱们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为什么他都能做到袖手旁观,而唯独要对田边恭司一个俘虏下手呢?” 方如今说出了自己的假设和疑惑。 他接着道:“我认为,要么是田边恭司对王令朝有着特殊的意义,要么是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灭了田边恭司的口!当然了,还有第三种可能,王令朝根本就不是日本间谍,他只是被人暂时利用了。” 张鑫华道:“分析的不错,接着说。” “按照刘启芳说的,他和王令朝经常配合给人犯治伤,也就是说王令朝是完全有可能接触到咱们行动组抓来的日本间谍的,诸如秋田真宏、木村义拓等日本间谍的身份都不低,可他一直没有动手,这是为什么?我们可以理解为这些日本间谍虽然不低,但是对于王令朝而言,并不是十分重要。” 张鑫华道:“不错,有些日本间谍的长期潜伏只是为了完成寥寥数个,甚至是一个任务而已。” 方如今道:“如果王令朝给日本人做事,在监区之内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情报,但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接到日本间谍已经掌握了他们被俘特工的具体情况。这就说明,在之前,由于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原因,王令朝并没有向外传递过情报。” 张鑫华补充:“你的意思是他更像是临时被唤醒,或者是刚刚被日本人利用?” 方如今点头:“目前我倾向于这两种原因多一些。” 张鑫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眉头皱起缓声说道:“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足以说明临城站太脆弱了。” 早早安插日本间谍,说明日本人处心积虑谋划了很久。 临时买通王令朝,则说明所谓的临城站也不是铁板一块。 一个堂堂的临城站军医,平时接受过的保密纪律教育也不在少数,可还是被人说收买就说买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传出去都是笑话。 站长知道了,还指不定有多么恼火呢。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张鑫华接起电话,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放下电话,张鑫华沉重地道:“韦忠刚刚找到了王令朝,可是人却已经死了。” 方如今闻言顿时心中一惊,眼神一缩,暗道一声不好! 这边几乎已经百分之九十多的概率,确认了王令朝就是杀害田边恭司的凶手和潜伏在临城站内部的间谍,但这个家伙却说死就死了。 “张组长,这个王令朝是怎么死的?”方如今赶紧向张鑫华问道。 张鑫华闷声说道:“等韦忠他们赶到王令朝家的时候,就发现他吊死在房梁上了。初步推算,是刚刚到家没多久就死的。” “上吊?” 方如今对这个结果并不认同,即便王令朝担心自己的间谍身份暴露,也用不着畏罪自杀,他完全有机会掏出临城。 而且,退一步讲,即使真的要畏罪自杀,也没有必要非得回到家里去。 “如今,你是不是担心王令朝的死另有隐情,或者更加直白地说,你根本就不相信他是自杀,对不对?” 特工的惯性思维就是凡事要多问几个为什么,对待任何事物都要持怀疑态度。 只有这样,一旦遇到的时候,才能不自主的向最坏情况的可能思考。 他们只会根据最坏的可能制定最保险的应变措施,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是一种经过训练养成的忧患思维和底线思维。 如果王令朝并非自杀,而是他杀,那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说明凶手应该就是王令朝的同伙,或者是收买他的人。为了避免临城站通过王令朝追查到他,凶手便杀害了王令朝,并伪造了自杀现场。 方如今点点头,继续说道:“应该是这样。但是我需要去现场看看再确定。王令朝是在监区解禁之后才回到家里的,这个时间事先并不确定。” “凶手如果事先就决定在他的家里杀人,等待的时间不会短,现场应该会留下有价值的线索,等我勘察完现场,马上回来向您报告!” 说到这里,方如今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张组长,孙教授那边忙着尸检,怕是抽不出时间来,不然还可以跟着我到现场提供专业方面的协助。” 张鑫华点了点头,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听说他还有个不错的学生,你也许可以去问问他这个学生在不在临城。” “好,多谢张组长!” 张鑫华道:“调查田边恭司和王令朝的死这两件事事关重大,必须双管齐下,尽快查一个水落石出。” 事情商量完毕,方如今赶到了停尸房,隔着门就能听到李小虎的干呕声,大步走了进去。 李小虎看到是方如今,把到了嗓子眼的酸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孙教授略微抬头:“方组长,你可是难为这两位长官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教授,我是来跟你借人的。” “哦?借人?”孙教授目光落在了马宝和李康脸上。 马宝闻言如蒙大赦,赶紧道:“组长,是不是有任务?我和小虎这就跟你去!” 小虎也道:“对,对,对,我们这就跟你走。那啥,教授,对不住了……” “慢着!”方如今脸色一沉,“谁说是接你们了?” “啊……?” 两人目瞪口呆。 方如今跟孙教授说明了来意,孙教授说他的学生目前应该就在临城,告诉了他家里的地址。 方如今撇下无比失望的马宝和李小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手里拿着纪成林早就准备好的王令朝的材料翻了翻,最后打电话让智惠东进来。 “智队长,咱们站里的军医王令朝刚刚遇害了,这件案子组长正在现场,你现在带人去查查王令朝的社会关系,平时和谁走的近,和谁有过仇怨,最近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举动,等等,近些天的具体的行踪,和谁有过接触,总之各方面的材料越详尽越好!”方如今郑重的吩咐道。 随后,他又补充道:“王令朝的事情还没有最后定性,不要闹得沸沸扬扬。” “是!”这可是又一个大案子,智惠东心中窃喜,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方如今又拿起电话给张继斌打去。 “继斌,你先派个人按照这个地址去接孙教授的学生,然后带些人手,跟着我去勘察现场!” “是,方组长!” 张继斌高兴的领命道,方如今平时有事,一般都会调第一行动队的人员,张继斌也一直想找机会在组长面前表现自己,以期获得重用。 就像上一次,在酱油厂围捕田边恭司等人,第二行动队队长智惠东担任主要的抓捕任务,将藏在库房里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立下了大功一件。 可以想见,这一次的功劳足以让智惠东在晋升的道路上增加沉重的砝码,可惜当时自己只是没有捞到主攻的机会。 只有自己一直没有得到方组长的重用,这心里着实的焦急,没有想到,这一次方组长竟然让自己去陪着去勘察现场,这让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赶紧连连称是。 放下电话,他带着十余名行动队员整装待发。 其实,方如今完全可以让第一行动队的人跟他一起去勘察现场,甚至智惠东的外围调查工作也可以交给马宝等人去做。 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行动组副组长,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嫡系行动队,对第二、第三行动队还是要在表面上一晚上端平的。 总之,不能让人在背地里说他厚此薄彼,在行动组里搞亲疏远近。 第三百八十八章 故意设局 智惠东的动作很快,先是到人事股调取了王令朝的人事档案,又顺着人事档案上的社会关系进行查证。看书喇 但是,王令朝档案上登记着的籍贯是湖南,又是孑身一人,在临城本地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 智惠东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这可是方如今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不把王令朝的社会关系查清楚了,没法跟方如今交待。 王令朝一般都是在监区工作,跟审讯组的人打交道比较多,智惠东当即找了几个平时跟王令朝有过接触的特工询问。 孙大彪早就在站长面前表过态了,此时见在调查王令朝,更是积极配合。 从这些特工们口中得知,王令朝平时寡言少语,一直和同事保持着距离,但是也有人大致了解到王令朝这人虽然有些蔫吧,但对于赌博近乎狂热。 只是有一天,他这点爱好都是利用业余休息时间,在临城站工作的时候从来不提赌博的事。 赌博? 欠了赌债,还不起,这就好比成了有缝儿的蛋,被苍蝇盯上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被日本人策反,同临城站里本身就有日本间谍潜伏,可是大不一样的。 前者的话,站长的干系就小多了。 智惠东立即带人向四海赌坊而去,这也是王令朝经常回去的赌坊。 赌坊设在巷子里,但是大门很少认,数十年前,这座宅子是一位朝廷大员的府邸。在巷子口甚至还有一座巍峨壮丽的石牌坊。 牌坊上书上描凤,髹黄漆朱.上方匾额上精镶着四个字,烫金凸字——“状元坊”。 如今,这“状元坊”这三个大字的匾额已经被拿下了,赌坊毕竟不是正经生意,倒也没有狂妄到挂上“四海赌坊”的招牌,但是老赌客都知道这个地方。 智惠东没有直接亮明身份,而是带着两名手下率先向赌坊走去。 他要看看,这个赌坊到底有什么。 他慎重地对两个手下交待:“避嫌疑,为便响应,你们先进去。我们装着各不相识, 然后再见机行事。” “为什么?” “赌坊中都聘有郎中、老千和打手!”智惠东十分郑重地说:“打手是维持着,镇压着赌场内的秩序,这些人正是市井地痞。眼睛毒着呢!” 郎中和老千则分别主持着,包揽着各种台面和场面,他们用骗、用诈、用手法,挖空心思.想尽方法要掏完来客口袋中的银子。 他们的手法熟练、快速,犹如在玩假的魔术师。 智惠东又告诫地说:“不可冲动,不能猴急,你必须要看我的眼色、我的暗示才准行动。”” “是!” “那你们去吧!” 两名手下加快脚步走了。 大约相距十丈之遥的时候,智惠东也举步跟了上去。 三人人分别地迈入了赌场里,略一巡视,略一观望.她们是有为而来。 进了赌场,智惠东便去看赌色子的。 “下,下,大家下呀!”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客们纷纷下注了,有一块,有五块,有十块的。 也有直接拿大洋下注的,一般这样的赌客都是有钱人。 毕竟,法币发行的时间还不够长,人们心里下意识地还是把大洋当硬钱。 “买定离手!” 场子助手机械似地鼓舞着、吆喝着和整理着台面上客人所押的银钱,勿使散乱,勿使错失。 然后是庄家捞起骰子,有目的、有计划在手掌中一阵搓妥,双目在赌客们的脸上扫过,将骰子啪地拍在赌桌上。 又拿起旁边的竹筒,手腕轻轻一抖,变戏法儿似的将骰子都抄了起来。 随着他手臂的摆动,骰子“当郎郎”地响了起来。 庄家目光依旧看着众人,但耳朵却竖着,直到听到了自己如意的声音,这才迅猛地将竹筒往桌子上一扣。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客们的叫喊声几乎要将赌坊的顶棚掀开。 “开不开?”庄家继续在调动着赌客们的情绪。 “开!” “开!” “开!” 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庄家点点头,在众人注视之下掀开竹筒。 助手高喊着说;“一、一、二,四点小!” “咦……” “唉……” 赢钱的喜笑颜开,输钱的捶胸顿足。 庄家的嘴角微微一牵,那是笑容,胜利的笑容,自豪的笑容。 智惠东目光在赌坊中梭巡着,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两个手下,对方也发现了他,不着痕迹的点头示意。 这时,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过来打招呼了,这两个人自从智惠东一踏入场子就开始注意了。 因为智惠东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是手工做的,面料考究,看上去像是个有钱人。 “哎!阿锋,那边那个穿西装眼生得很呢!” “那定又是哪家公子哥儿。” “我怎么觉得他有杀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叫阿锋的人说:“现在这世道,赚钱哪有那么容易,没点手段只能混个温饱,你就别想发大财,是不是?” “唔——说得也是,我们过去招待一下,免得让别人抢了先。” “不错,财神爷临了门.理应巴结巴结。” “各位,挤一挤,请让个位子给这位先生。” 岂料,智惠东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玩这个,我先看看,看看!” 看样子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场合,那更是肥羊了。 阿锋二人心中一喜。 本来众人的目光已经智惠东的脸上,但方才输了钱的人都还惦记着回本儿呢,赶紧催促庄家继续。 阿锋见肥羊似乎不太上道儿,便凑到了跟前,低声对智惠东道:“这位先生,这玩儿法有什么难的,押大或者是押小,全看运气。我看先生今日红光满面,一定会大杀四方。如果您没带着零钱,我先给你一块钱,您尝试尝试,怎么样?” “要不你教教我?”智惠东从赌桌上摸了一副骰子,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这个好办!” 阿锋点点头,他见惯了很多过来尝鲜的少爷公子哥,这些人一开始觉得赌博很刺激的,但又恨谨慎,迟迟不肯迈出第一步。 必须要有个人在后面轻轻地推他一下,让他尝到甜头,将赌赢彻底地勾起来。 智惠东当即就往后门的方向走,这赌坊是个三进的院子,出了后门是个风雨连廊,他靠着栏杆一站。 阿锋皱眉道:“先生,其实里面一样也可以讲的。” “里面太吵了!还是这里安静。” 到嘴里的肉,即便有些碎骨头不好咬,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啃了。 阿锋走到跟前,接过骰子,当即就要讲述玩法和规则。 “先别急,你看看这个!” 智惠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阿锋目光一凝,这? “先生,这不合规矩吧?” 智惠东轻轻将西服下摆撩起,露出手枪:“那你再看看这个合不合规矩?” 与此同时,两名大汉出现在了门口,封住了他的退路。 阿锋心中一凛:“先生,您是……?” “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阿锋猜不透对方的身份,但腰间的手枪对他有着极强的震慑力,“先生,您容我仔细瞧瞧!” 他双手哆嗦着接过照片,仔细打量,时而皱眉,时而吸气。 这是一张免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子,五官相貌也没有什么特点。 “嘶……” “别着急,慢慢想,我提醒你一下,他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常客? 阿锋脑海中一闪,怪不得那么眼熟呢,片刻之后,他恍然道:“先生,我知道了,这个人的确是赌坊的常客,不过平时输多赢少,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好像叫……叫刘玉德,对,就是叫刘玉德!” 刘玉德当然不是真名,王令朝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真名? “你确定见过他?” 阿锋用力地点头:“错不了,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我把他带到赌桌上的……” 说着他自知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智惠东当然不会在意他把自己当作肥羊,现在只关心谁和王令朝接触过。 “那在赌坊的时候,他和谁接触的比较多?” “一个娘们儿!”阿锋脱口而出,“虽然穿着是男装,可浑身的脂粉气,还有那又凸又翘的身段,一看就是个女人!” 智惠东一愣,王令朝孤身一人,但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人交往,甚至于那些烟花柳巷他也不曾去,可他竟然在赌坊里和一个女人交往过密。 四海赌坊中不乏女赌客,方才智惠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四五个女赌客,他们的赌性也一点不输给男人。 “她这几天来了吗?” 阿锋想了想,摇摇头:“最近几天还真没有见到。” “刘玉德没来,女人也没来?”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一般赌什么?” “骰子!” “哪一桌?” “就在您刚才隔壁的一桌,庄家是个小胡子。” “带我去!” 小胡子是看不上阿锋这种带客人的招待的,但阿锋说有人找他的时候,小胡子不耐烦地道:“没看我这边忙着嘛!他谁啊,那么大的面子,让我去我就得去啊!” 阿锋苦笑:“到了这个时候,您就别耽搁了,这人咱们惹不起,说着他偷偷在桌下给小胡子比了个手枪形状。” 在赌场讨饭吃的,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小胡子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赶紧回想最近又得罪了哪路神仙。 他告了个罪,让助手顶上,自己便被阿锋拉到了后院。 智惠东将照片递给了小胡子,问题还是跟阿锋几乎一样的问题。 “这女人在我们赌坊已经有小半年了,但一直都是东看看,西看看,偶尔玩一下,也都是小打小闹,总是输钱。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我看走了眼,她有点道行,手上有功夫,摇骰子的时候,总能如她的意,要几点,有几点。跟着她押的人次次地赢钱。” 谈到这个砸自己饭碗的女人,小胡子满是懊恼。 人都有灵性的,人皆知好坏的,原来那些凭感觉押注的人,看到女人赢钱,遂转移了阵地,大家不约跟着她押大押小。 每次看女人摇骰子,小胡子门神般的面孔屡屡在幻变,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感到惊奇了,也有些紧张了。 他凝目注视着眼前的女扮男装的女人,一不似同行,二又不像功力到家的武林人士! 只有同路人有这等气势,只有功力到家的武林人士有这等功力,他们能随心所欲.他们能在骨牌上留下记号。 因此,凡江湖人落魄异乡,手头缺乏盘缠.只要到赌场中亮出身份,报上名号,对方就会衡量着给奉上孝敬。 逞强是人的通病.不信邪也是人的特性,小胡子就是如此,他只是认定那个女人的运气奇佳而已。 奈何悲哀的事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小胡子头上冒了汗.脸上充了血。 庄家助手的元气也消失了,喉咙硬塞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一五一十地赔钱。 赌客的欢笑声,让小胡子和他的助手愈发地恼怒。 刘玉德也是众多跟着女人押注的赌客之一。 由于小胡子十分注意那个女人,所以在闲暇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时常跟在女人身边的刘玉德。 刘玉德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人长得很是憨厚,不像那些模样俊俏但对于女人而言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小胡子认为他和女人混在一起也属正常。 两人有说有笑,很快就显得十分熟路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前几天的一次赌博中,女人却是马失前蹄。 这可是害苦了跟着她押注的赌客们,刘玉德将自己全部的钱都押上了,女人一输,他不仅将钱全部输光,还欠了近一千块的法币。 而就是从那次之后,女人再也没有在赌坊里出现过。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小胡子也没有多想,毕竟女人那一场有失水准的豪赌,害得很多人倾家荡产,甚至有赌客说女人就是四海赌坊请来的托儿。 她不来是正常的。 智惠东琢磨着,怎么看女人都像是在故意接近刘玉德,也就是王令朝,引诱他故意输光家产。 怎么看都像是设下的一个局。 “你们两个听着,今天的谈话不许对外面透露,要是透露半个字,我要了你们全家的性命!” 智惠东撂下狠话,带领手下转身出了赌场。 小胡子扶着栏杆,长出一口气:“阿峰,你个王八蛋,你可害死我了!对了,他们是什么人?” 阿峰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就看见了别在腰间的抢,肯定不好惹!” “妈的,老子被你害死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新的思路 与此同时。 临城调查室位于地下一层的停尸房内,彭浩良正在刘海阳的陪同下查看老段的尸体。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情报组组长杜金星和副组长熊亮。 和刘海阳颓然的神情相比,杜金星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但最先开口的还是刘海阳。 “主任,我十分确信在火车站出站口附近就有策应老段的人,经过我和熊副组长的分析,应该就是站在电线杆下穿长衫戴眼睛的年轻男子。” “他们两个应该是早就约定好了,即使出了站也不打招呼,不近距离接触,由年轻男子发出信号确认出站口附近是否安全。” “我们在行动中确实有失误,扮成香烟小贩的兄弟在售卖香烟的过程中出现了明显的纰漏,应该是被那个年轻人发现了,这才提前向老段示警。主任,关于本次行动,卑职自请处分!” 对于自己手下的失误,刘海阳也不遮掩,因为他知道熊亮当时就在现场,人家可不会替自己帮腔说话,在主任面前最好的应对就是实话实说。 彭浩良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追究谁的责任上,问道:“其他的线索还有吗?” “接触过那个年轻男子的只有黄包车夫和乞丐了,乞丐对年轻男子并没有那么多少印象,倒是那黄包车夫大致描述了一下他的长相,我们已经开始绘制肖像了。兄弟们现在正在根据车夫交待的年轻男子的上车地点,在附近搜查。” 彭浩良闷哼了一声:“接站并非是临时行动,这个红党分子会愚蠢到在自己工作或者是居住的地方上车去接头?” 刘海阳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彭浩良头一转:“金星,你怎么看?” 杜金星却是看向刘海阳,他的表情令人难以琢磨,缓缓回头对着彭浩良。 “主任,虽然我不在现场,但熊副组长将当时的情况都跟我说了。其实也不能怪行动队的兄弟,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红党策应人员隐藏的这么隐蔽,提早就发现了咱们的人。即使我在现场,也难以保证不出纰漏。” 刘海阳闻言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真没有想到杜金星会替自己说话。 彭浩良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其他的就不要再说了,说说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是!乞丐和车夫跟嫌疑人只是短暂的接触,我想,即便他们能够描述此人的相貌,但也不会准到哪里去。所以,这并不应该是我们的主攻方向。上车地点的事情,您也已经说了,很有可能被红党分子误导。” 刘海阳心说,你三言两语便将行动队兄弟们的努力全都否定了,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杜金星继续说道:“对方在发现情况不对头之后,立即换了装,说明他早就有所准备,已经提前计划好了应对措施,说明此人的心思十分缜密。这么年纪轻轻,即便不是红党的骨干分子,也是重点培养对象。为什么让他接站呢?”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杜金星的脸上,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弄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杜金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略微停顿,道:“我想说的是,这个前来接应的年轻男子很有可能和老段非常熟悉。老段一直都是在上海工作,那么此人不是他的旧交,就是在上海的同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倒是个新的思路。 彭浩良道:“海阳,金星为你们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你们完全可以照着这个思路继续查下去。” 刘海阳挠挠脑袋,自己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按照杜组长的说法,我们可以排查有过上海生活和工作经历的年轻人,户籍警那里都有现成的照片,和画出的肖像经过对比,也有会有收获。” 还是脑子好使啊,这得少走多少冤枉路。 刘海阳恨不得立马就去布置。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停尸房,此人正是投靠了临城调查室的红党叛徒老胡。 火车站的抓捕行动,老胡也参与了,只是他在其中一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刘海阳在行动失败之后,自然也是迁怒于他,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本来是躲在安全屋里的,可是今天彭浩良非要他来停尸房,跟众人一起讨论老段一案。 面对彭浩良,老胡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心里直打鼓。 按照彭浩良的安排,老胡除了继续提供情报破坏红党地下情报组织之外,还要作为顾问,承担室里的针对红党的地下组织侦破教学培训工作,让特务们尽快地熟悉红党的组织方式和运作行事。 他上前一步,向彭浩良恭敬地弯腰鞠躬,汇报道:“主任,卑职前来报到!” 对新身份适应的很快,彭浩良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以后你我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这次把你请过来,就是为了听听你的想法。” 刘海阳确是狠狠瞪了老胡一眼,这家伙肚子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掏干净了,现在把他叫过来还能有什么帮助?看书喇 老胡假装没有看到刘海阳的眼神,对彭浩良道:“主任,昨晚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是在半年前的时候,我曾经在武林门一带看到陈子廉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那个年轻男子当时戴着墨镜,但看身段,和昨天出现在火车站的年轻男子很像是同一个人。” “哦?”彭浩良眼神一凝。 作为一名资深老牌特工,老胡的话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老胡从事情报工作也有不少年头了,眼光很是毒辣,既然他说两个人很像,那这件事多半有个六七成的把握。 年轻男子和陈子廉相识,又来策应老段,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么,这个年轻男子,你在其他的时候还见过没有?” 老胡赶紧摇头:“没有,那是唯一的一次。根据我们的……哦,根据他们那边的情况,此人应该不是陈子廉的下级,更像是一次临时的接头。” 彭浩良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许是陈子廉的上级派来的联络人。” 刘海阳听了,凑上前,说:“这就对上了,老段在上海的地位可不低,在临城也确实应该由红党的高层负责人接待。” 彭浩良将目光移向杜金星。 杜金星会意道:“也许此人和正在追查的《尔雅音图》一书有关。” 彭浩良点点头,道:“海阳,书的事情追查的怎么样了?” 刘海阳一听问起《尔雅音图》的线索,顿时头都大了,回答道:“主任,线索实在是有限的很,兄弟们正在全力追查当中。” 临城大学让他损兵折将,更加坚定了追查《尔雅音图》线索的信心,可是破案不是有决心有信心就能行的。 杜金星在一旁说道:“这些天我询问过一些人,这种书一般人是不会看的,多半是卖书、教书或者是搞研究的人。” 杜金星手下的情报人员当中很多都是读书人,对这本书非常熟悉,根据他们的细致讨论,确定了看《尔雅音图》这种书的人的特定人群。 “哦!详细地说说!”彭浩良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能够再缩小一些范围吗?” “教书或者是搞研究的人手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出自书店,所以我的建议是,继续从书店进行排查。如果陈子廉的上级是个开书店的,那么陈子廉每次去接头,肯定都要做出一番光顾对方生意的假象。” 刘海阳激动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陈子廉会从他那里买书?” “不错!而且这些书的数量还不会少了。刘队长尽可以将陈子廉的书籍进行分门别类,通过书籍的出处,进一步缩小范围。”看书溂 这样的排查又不是没有做,可并未获得什么收获。 刘海阳撇嘴道:“他买书的那几家书店我都派人查过了,老板和伙计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是啊,海阳在这方面做的工作着实不少。”彭浩良说,毕竟刘海阳是他的心腹,虽然说在脑子上差了点,但贵在忠心和勤勉,不能说他前期的工作一无是处。 杜金星想了想,分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子廉会不会经常光顾一家书店,但是从该书店买回来的书,却并没有进行登记,或者说是这些书上没有任何关于该书店的印迹?”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老胡:“有没有听说过你们的人开着书店作为掩护?” 老胡没想到会问到自己头上,不禁一怔,赶紧答道:“这事我已经向刘队长汇报过了,我确实不知道有书店作为掩护的地方。” 开什么玩笑,有情况不汇报,刘海阳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过,和穷凶极恶的刘海阳相比,老胡觉得反倒是不苟言笑的杜金星更加令人畏惧,似乎正应了“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 杜金星点点头:“老胡,你很诚实!” 老胡顿时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气。 刘海阳刚要张嘴,杜金星便又开口了。 “主任,刘队长,既然我们要查的这个书店,每次都会让陈子廉拿回一些书来,但是这些书的来路咱们又查不到,这说明什么问题?” 彭浩良和刘海阳顿时凝眉思索,便是老胡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忽地,彭浩良开口道:“这说明这个书店很有可能在经营走私渠道。” 刘海阳脑海中一道光一闪即逝。 对啊,之前郭副市长的小舅子经营的书店,不就是在出货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卖出了《尔雅音图》,却不知道买主是谁。 这条线索涉及到市政委员会的高官,刘海阳便只向彭浩良一人进行了汇报,对队里的兄弟也是下了封口令。 可杜金星仅仅通过推测,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愧是情报组长。 彭浩良示意老胡出去,老胡自然是巴不得赶紧离开,告了个罪便走出了停尸房。 这时,彭浩良才道:“现在这里没外人了,海阳,你再把书店的事说说。” 刘海阳这才极不情愿地说出了《尔雅音图》这本书正是郭副市长的小舅子经营的书店一事。 杜金星道:“这本书并非是禁书,只是受众面很小,买的人不多。按理说,即便是走私也不会走私这种书,因为没有什么利润。可是,要是这些书正好是混在了其他的书籍当中呢?” “雪夜闭门读禁书”,似乎是文人雅事,其实在封建社会,那是要杀头的。 中国封建社会文字狱数量之多,禁书范围之广,时间延续之长,规模之大,治罪之严酷为世所罕见。 在民国时代,亦是如此。 袁大头政权于民国三年颁布了一部《出版法》。 该法规定:“出版之文书图画,应于发行或散布前,禀报该警察官署,并将出版物以一份送该官署,以一份经由该官署送内务部备案。” 这一规定,开中国现代图书审查制度先河。 袁死后,北洋军阀政权同样加紧对文化领域的统治,尤其是严防俄国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的流传。 一些着名的书刊都是遭禁的。北洋政权国务院在民国九年,曾一下子查禁了83种“宣传过激主义”的图书。 后来,国民政府为加紧对文化的控制,于民国十六年颁布《新出图书呈缴条例》,次年又公布《新出图书呈缴规程》,还有《出版条例原则》、《宣传品审查条例》、《取缔红党书籍办法》等。 民国十九年,颁布了限制革命出版物的《出版法》。 杜金星对此如数家珍,慢慢道:“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当前的查禁书刊编目大概有2000余种,我们不妨从走私书籍查起。” 彭浩良点头道:“不错,我记得民国二十三年,当局发动了一次较大规模的禁书行动,并附有一份禁书书目,发出密令,一举查禁图书140余种,涉及书店25家。后来由于书业界的反对,当局把这140余种书分五档处理,实际上重新可以发售的不过37种。” 杜金星接口道:“这五种档分别是先后查禁有案之书目、应禁止发售之书目、暂缓发售之书目、暂缓执行查禁之书、目应删改之书目。” 刘海阳听着两人侃侃而谈,急得直冒汗,这些话题他根本插不进嘴去,只得催促道:“我的杜大组长,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才能查到那本《尔雅音图》的出处啊!” 第三百九十章 提供名单 杜金星却不理会刘海阳,自顾自地讲道:“政府的批文明明白白地写着‘单开各种刊物,分别缴毁、停售具报,毋再延误,是为至要’,可红党分子还是无孔不入,想尽一切办法宣传他们所谓的先进思想。” “咱们只得加大审查力度,经审查后的报刊,和原来的相比,往往面目全非,几乎每页都被开了‘天窗’,有的干脆被删得只剩个标题。可即便是这样,去年有个作家写了关于皇帝的话题。”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见彭浩良饶有兴致地听着,便继续讲下去。 “中国那么多的皇帝他不写,非得写日本的天皇,说什么现在的天皇喜欢研究生物学,可是他当天皇,假如他不是做皇帝,常有许多不相干的事来寻着他,他的生物学上的成就,也许比现在还要多些,据说他已在生物学上发明了很多的东西,在学术上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云云……” “文章发表之后,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引起日方的强烈抗议,他们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为由,提出封闭该周刊,没收那一期的杂志,惩办刊物主持人,并且还要惩办上海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 彭浩良点点头,那周刊他看过,每期稿件都是向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送审的,每期封底上都印有“中央图书审查委员会审查证审字第xxxx号”字样。” 杜金星又说:“政府迫于外界的压力,只得将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撤消。如今,没有了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咱们的工作量可是大了数倍,要想从这纷繁复杂的文字里找出蛛丝马迹,何其容易?” 刘海阳听着杜金星侃侃而谈,急的百爪挠心。 彭浩良却深有感触道:“我听说,之前审查委员会在4个月内就审查各种杂志书籍五百余种之多,平均每日每一工作人员审查字在10万以上。审查手续异常迅速,虽洋洋巨着,至多不过二天。都是一些专业人才的,可惜了。对了,这些人现在都哪儿去了?” “去报社、书店的都有,还有一些干脆放弃了文字行当,不过,如果主任要找的话,我可以试试!” 刘海阳终于明白了,原来杜金星说了这么多,是为了跟主任要人,为他的情报组招兵买马。 彭浩良道:“嗯,是应该收拢这些人为我们所用,都是熟练工,不需要培训就可以直接上岗投入工作。只是,这些人员的经费开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咱们调查室的财物状况怕是……” 杜金星淡淡一笑:“都是些穷酸书生,又能花得了几个钱,请主任放心,薪酬和经费的事,我们组里自行解决,不需要室里操心。” 还是情报组会搞钱,更准确的说是杜金星更会搞钱。 彭浩良眉开眼笑道:“那敢情好。除了红党,咱们党内部各派系纷争不已,反映不同意见的书刊屡见不鲜,改组派、国家主义派等等,都跳出来了。处里也一直在提这些事,让我们不可怠慢。这事不要耽搁,我知道你们组里的审读小组缺人。不过,要把好关,绝不能让异己分子混进来。” 杜金星略一挺身:“请主任放心!” 彭浩良微笑:“好了,现在该说说书的来路了吧,海阳已经等得心急了。” 刘海阳只得违心尴尬一笑:“不急,不急,今天杜组长又给我上了一课,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啊!” 杜金星微微点头:“事情还得从咱们的对手一点一点说起。” 既然前面已经铺垫了那么久,刘海阳也觉得无所谓了,就让杜金星再多卖弄一番罢了。 “我认真分析过,对待书刊的查禁政策,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便是直接的抗争,如有的文人在报刊上发表社论,强烈抨击查禁书刊,要求议论自由。还有的在国民参政会上,要求撤消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办法。有的文人知道自己的文章送检,必被扣押,至少被删得体无完肤,就坚决不送检,反而以最快的速度出版发行,让我们措手不及。” “第二,便是‘开天窗’,这不失为一种巧妙的抗争办法。我记得有个刊发反动思想言论的刊物,在印行中被当局没收,他们的主编”将缺页照常印行,在空白处印出大字:‘此面被当局没收了’,以此来地揭露了我们当局的横行霸道。” “第三,也是最普遍的,就是采用伪装书的办法。这种书刊封面名称和书的内容毫不相干,有的采用当时流行书籍的名称,有的用谐音制作一个极为普通的书名,有时索性套用党军政要员着述的书名,甚至用一个十分庸俗的名称。” “我曾经有人形象地说过,尖锐的形势促使‘革命刊物’和政治小册子蒙上一层足以瞒过敌人的保护色,就像战士在前沿阵地用草叶和树枝来伪装自己一样。我记得工会编印的一本关于赤色职工国际代表报告的书,封面上赫然印着‘爱的丛书’。” 这句话得到了彭浩良的充分认同,他不无感慨地说:“不错,红党的书籍伪装式样很多,我记得曾经有些书曾经用过《时事周刊》《实业周刊》《经济统计》《光明之路》《出版界》《新生活》《摩登周报》《快乐之神》等等,可谓是动足了脑筋。” “主任真是好记性!”刘海阳终于逮到了拍马屁的机会。 杜金星补充道:“还有用《中国文化史》《中国考古史》《金贵银贱之研究》《虹》《平民》等鱼目混珠的,弄得我们审读小组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刘海阳暗骂,这小子又开始掉书袋了,自己着急火燎地等着查线索、抓人,可杜金星却一点不着急,借着给自己出主意的机会,堂而皇之地跟站长要人。 这时,杜金星忽然话锋一转:“刘队长,我最近整理了一份书籍走私名单,现在就放在办公室里,你有空了不妨拿去看看,也许顺着名单能够查到一些线索。” 刘海阳表面上道谢,暗中腹诽,什么刚整理的,都是骗人的鬼话,名单肯定早就有的,杜金星直到今天才提出来,分明就是在站长面前看他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了,有了这份走私名单,只要对着名单上罗列的出版社、书店或者是商人的姓名进行查询,一定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强过之前的大海捞针。 尽管刘海阳和杜金星不对付,但不得不说杜金星还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刘海阳迫不及待地跟杜金星要了名单,自去带人排查了。 杜金星却是被彭浩良叫进了办公室。 落座之后,彭浩良开口问道:“加上这次抓捕行动的失手,这应该是近半年以来,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有四五起了吧?” 杜金星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您说的没错,排除一般的行动,但凡在咱们室里有分量的行动,这应该是第四次行动失败了。” 这让彭浩良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起,是在护送上海投诚人员回临城的押运行动,目标和护送人员被人杀死在了列车上,因为火车上人员流动很大,事情出了之后,虽然采取了紧急补救措施,但始终没有抓到任何嫌疑人。 特别是锁定了参与暗杀的杀手是列车乘务人员,也在第一时间派出人手进行抓捕,可还是让人家逃走了。 第二起,是行动队在抓捕荣德基的时候,刚好和临城站抓捕日本间谍碰到了一起,导致荣德基被当作日本间谍嫌疑人被抓进了临城站。 第三起,便是抓捕陈子廉,在满以为可以抓活口的情况下,最终还是让陈子廉自杀了。 第四起,便是抓捕老段了。又是跟陈子廉一样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情报组副组长熊永俊无缘无故地失踪,直到现在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了寻找他,情报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还有,两名特工在临城大学被暗杀。 虽然不算临城调查室主动发起的行动,但也处处透着诡异。 熊永俊和荣德基的事算不上什么,毕竟彭浩良对熊永俊也没有什么好感,荣德基是个小虾米,远不能和陈子廉、老段这样的大鱼相比,最多就是跟临城站置气,并未有实质性的影响。 但上海投诚人员被暗杀,说白了就是打了彭浩良的脸。 陈子廉和老段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可到了最后空欢喜一场。 “你觉得这些事情当中有什么联系吗?”彭浩良接着问。 “有!”杜金星似乎早就有了答案,“我发现,这些很可能与隐藏在咱们室里的内鬼有关。上海方面已经否认他们内部存在内鬼了,所以咱们室里便成了重点,这也是您一直最为担心的。” “抓捕陈子廉的行动已经做的十分隐秘了,可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我怀疑有人向他提前示警。而且,行动队在临城大学又伤亡了两名兄弟。直到现在,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怀疑,这是红党的报复行动。” “再有,抓捕老段,看似是假扮卖烟小贩露出了破绽,可谁又能说不是红党事先得到了消息呢?” 此言一出,彭浩良微微点头,杜金星的想法简直跟他不谋而合。 彭浩良这些天一直都是在琢磨这些事情,他就是感觉在调查室里有内鬼。 之前,投诚目标被暗杀之后,他想着杀手是跟着目标一起上了火车的判断,一度侥幸地认为问题出在上海那边,上海那边人多嘴杂,露了风很正常。 当然了,目前上海方面不承认自己内部出了问题。一是真的没问题,二是自己捂盖子,家丑不肯外扬。 临城才是彭浩良的一亩三分地,他无法左右上海方面,只能让杜金星抓紧时间调查内部是否真的有内鬼。 这次投诚分子刚刚被杀之时,他的心境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么乐观了。 如果内鬼真的存在,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以后睡觉都不会安稳。 “看来我们得加快查找内鬼的行动了!金星,你其他的不急的事情都先放一放,全力追查内鬼,我们的反应不能再迟钝下去了。”彭浩良有些懊恼地说。 杜金星忙表态道:“主任,我会从情报组率先再筛查一遍,不过,要是行动队那边……?” 彭浩良冷哼一声:“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不管是谁,不管任什么职务,都一率先把人抓起来进行隔离审查。” 杜金星要的就是彭浩良这句话,不然面对刘海阳的行动队,他是无法施展拳脚的。 “这个内鬼一日找不到,你我就一日寝食难安。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主动投饵,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一味的被动防御不是办法,还得是主动出击,这样才能争得主动。 彭浩良尽管对内鬼一事十分的恼火,但他心里却是丝毫不惧,他在临城调查室经营多时,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任何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金星,你只管大胆地去查证,我倒是要看一看,这内鬼到底是何许人也,到底是他藏的深,还是我们挖的深,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凶光闪过,彭浩良冷冷地说道。 “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为主任分忧!” “有劳了!” 杜金星刚刚走,彭浩良就接到了南京的电话。 对方嗓音低沉问道:“从上海来的红党分子又没有抓到活口?” “人犯拒捕时,手下提前开枪了,因为天太黑,失了准头。我们刚刚分析了现场情况。”彭浩良心中一紧,老段身份特殊,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们发现在火车站有人接应老段,而老段也是为了掩护那个人才开枪的。我们正想向您汇报此事。” 听到彭浩良的回答,对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不满地说:“可惜啊,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变成了一条毫无任何用处的死鱼。”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想必老段的身份和背景你是清楚的,他不仅仅是上海的红党组织领导,更是这次我们一举端掉临城地下组织的关键人物,可是刚刚下了火车,就出了这样的事,作为主管东南片区的负责人,我很难向处座作出解释,这让我很被动!” 彭浩良闻言,心头一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静候对方的下文。 可对方却没有过多追究,语气一转,接着问道:“在现场有什么线索吗?接应老段的是什么人?” “根据我们在现场收集到的线索,认为是一个跟老段十分熟悉的年轻人,而且根据我的判断,此人甚至跟陈子廉的上级也有着密切的联系……” 彭浩良将之前的讨论结果,向对方详详细细地进行了汇报。 对方沉默片刻,缓缓道:“最近上面压力很大,都是被二处那边闹的,老头子已经在会上、会下表扬过那边那位好几次了。都是一母同胞,谁也不比谁差多少吧?人家能在临城干出这么多事,咱们为什么就不行?是红党太过狡猾,还是咱们的能力不行?” 挂上电话,彭浩良瘫坐在大班椅内,任由额头上的汗水滚落……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来到现场 周新刚硬着头皮走上前,立正敬了个礼:“胡组长,卑职周新刚向您报到!” “周科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新刚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胡德胜会问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想的最多的是这里发生爆炸的情况,胡德胜刚刚来,想必最紧要的就是需要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虽然他是警察局的侦缉处长,但旅店的位置距离警察局和他的住处都不近,在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的确需要解释一下。 说辞都都准备好了,但人家偏偏没问。 周新刚面色尴尬:“卑职……” “好了!”胡德胜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周新刚又是一怔。 他不知道胡德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便略一思索,便将自己所了解到的爆炸的基本情况叙述了一遍。 爆炸的惨烈程度、爆炸中心的猜测以及抢救和周围的封控,周新刚都讲的头头是道,唯有被掩埋在旅店里的客人,他不敢妄加评论。 跟着胡德胜来的特工们很快就接管了现场,指挥着警察们做好抢救和现场秩序维护等工作。 有了他们的加入,现场总算没有像是之前那门乱哄哄了。 周新刚觉得胡德胜的表现很不正常,按理说进入旅店的人中可是有情报组的人,他作为组长,怎么能不为手下们的安危担心呢? 胡德胜摘下眼镜,用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旅店的老板控制住了没有?” “控制住了,我让这里的崔警长派专人看着了。” 周新刚知道金老板在市政委员那里的关系,根本不够胡德胜看在眼里的。 胡德胜点点头,对着一名手下吩咐了起来。 至此,金老板就交给了临城站。 胡德胜没有再问其他的,只是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上,目光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看到火势渐渐小了,情报组的人便组织人用湿毛巾堵住口鼻,冲进去救人。 最先被动员起来的自然是崔警长的手下,他们踌躇不前的做派遭到了被情报组的人的厉声喝骂,这才极不情愿地进入爆炸现场救人。 周新刚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紧跟在胡德胜的身后,一声不吭。 胡德胜没让他走,他只能是跟在一旁,十分的尴尬。 不多时,有人被救了出来,周新刚过去看了一下,那人满脸都是血,奄奄一息。 随后出来的人,伤情则越来越重。 一个男人的半条胳膊被炸断了,他躺在担架上,手里拿着自己的一只断手,用沙哑的喉咙有气无力地叫着“救命”。 一个多小时之后,火势才被完全扑灭。 周新刚亦步亦趋地跟着胡德胜,踏着被掀翻的门窗和溅了一地的碎玻璃走进了废墟中,脸皮被余烬烘烤的隐隐灼痛。 ….两人在特工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终于,在一处看上去像是楼梯的地方停了下来。 带路的特工说:“组长,赵队长他们当时就冲进了206房间,现在这半边房子整个都塌掉了,兄弟们正在寻找他们,可是这里刚刚烧过,明火没有了,但余烬尚未完全消除,兄弟们也不好……” “生死有命,这都是他们的命!你们把你们该做好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胡德胜的语气出其地平静。 周新刚一听“赵队长”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临城站情报组只有一个赵队长,就是胡德胜的头号心腹赵旭天。 他竟然也在失联的人之中,这下麻烦更大了,搞不好金老板性命堪忧。 别看胡德胜像是没事人一样,但那是因为爆炸已经发生了,纵然再如何生气发火,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一旦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以他的行事风格,秋后算账是绝对跑不了的。 周新刚赶紧在心里盘算起来,怎么把自己责任撇清。 废墟里面,人们拿着手电筒、气死风灯,用铁锨清理砖石木头等物。 光影乱晃,周新刚从侧面偷偷地打量着胡德胜,却见他脸上古井不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担忧,仿佛这里面埋着的人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领路的特工说:“组长,这里灰尘太大了,您还是到外面等着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胡德胜的声音不温不火。 在特工们的动员之下,更多的人参与起了抢救和挖掘工作。 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将废墟清理的差不多了。 周新刚看着一具具被炸的不成人形的尸体或者是尸块被抬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不管凶手制造爆炸的目的是什么,但终究是害死了太多的无辜者。 死的这些人只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住了一次旅店,就稀里糊涂地把命丢在了这里。 几个警察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和尸块,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再也忍不住地狂吐起来。 胡德胜看看自己的手下:“几个了?” “咱们的人找到了三个,只有赵队长和王剑没有找到。”领路的特工苦着脸说。 被抬出来的三个情报组队员全部都牺牲了,怕是赵旭天和王剑也凶多吉少。 “继续挖!”胡德胜面无表情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个小时过去了,胡德胜一动都没有动,周新刚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发生了争执。 周新刚心中纳闷,又是哪路神仙? 竟然还有敢于跟临城站的人叫板的! 周新刚亲眼看到一个情报组的队员被一个黑铁塔一般的大汉一把推到了一边。 胡德胜也循着喧闹声看过去,眼睛只是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扫,脸上立即罩上了一层阴霾。 ….来人竟是吴剑光。 周新刚也看到了吴剑光,以及跟在吴剑光后面的方如今。 难怪胡德胜的脸色那么难看,敢情有人过来看他的笑话。 情报组和行动组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周新刚跟临城站打交道不少,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吴剑光和胡德胜素来不和,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胡组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剑光已经来到了近前,面带忧色。 “是吴副站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胡德胜将“副站长”三个字咬的极重。 “我原本在家里,听说你们情报组发生了大事,就赶紧过来看看,怎样样?现在什么情况?” 吴剑光并没有因为胡德胜的阴阳怪气而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满,反倒是一脸的关切。 但这副姿态在胡德胜看来未免太惺惺作态了,在家里还能赶过来,是来看戏的差不多。 “一点小事,还惊动了吴副站长,真是不应该!” 胡德胜随后向吴剑光介绍爆炸现场的事情。 趁着这个机会,周新刚才有机会接近方如今,从方如今口中得知,吴剑光得到了消息之后,便立即通知他一同来现场。 “死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有找到,其中就包括赵旭天!”周新刚小声说道。 事实上,方如今早就知道赵旭天出事了。 他被吴剑光拉来也是身不由己。 他现在的根基还不够稳,并不想无故卷入胡德胜和吴剑光两人之间的矛盾中。 据他所知,今天晚上,赵旭天开展的行动是一次突然行动。 情报组留在站里的人都不清楚行动的具体内容,所以方如今并不知道赵旭天等人出现在这个旅店里的具体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惨烈的爆炸。 “科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情报?”方如今对自己这位老上司还是比较恭敬的,连姓都省掉了,直接称呼其科长。 周新刚将大致情况叙述了一遍,说道:“入住的登记薄早就成了灰烬,旅店里的服务人员也没有一个喘气的,谁也不知道这爆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围都封控了,但我怀疑凶手早就逃跑了。” 方如今看看四周,除了参与救援的警察和情报组的人,还有些热心地市民们自发地加入了救援大军之中。 一开始情报组的人不肯,但仅仅靠着他们和那些警察,人手有不够,便只好放了一部分进来。 能够搞出这么一个大爆炸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任务。 方如今初步推测赵旭天他们被人引入了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方如今回身叫来了一个跟着他来的行动队员,低声吩咐几句。 一根烟的工夫之后,那人回来报告,方如今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 赵旭天他们发现了日本间谍,来到旅店就是为了抓人的。 ….行动组和情报组虽然水火不容,但队员和队员之间也并非完全就是针锋相对。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这点消息还是能够打听得到的。 近一段时间以来,情报组一直都处于行动组的阴影之中,想立功打个翻身仗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的运气似乎总是那么不好,三番五次地出事。 现在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赵旭天和另外一个人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这会儿工夫,胡德胜已经将事情的大概跟吴剑光说了一遍。 吴剑光安慰胡德胜说:“老胡,你也别着急,相信赵队长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方如今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吴剑光自从当了副站长之后,难道格局也大了? 显然不会! 若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吴剑光了。 赵旭天是胡德胜的左膀右臂,如今胡德胜算是被断了一条臂膀,这对吴剑光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这次行动组又是立功又是晋升军衔和职务的,此消彼长,他吴剑光在临城站的话语权越来越大。 “多谢副站长!”胡德胜嘴角轻轻一勾,语气平淡。 那名叫作王剑的情报组队员的尸体也被发现了,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数个残缺不全的尸块。 经过分析,发现王剑尸体碎块的位置就是爆炸的中心位置,这基本上说明,他的身体在爆炸的瞬间就被撕碎了。 现场不仅仅是王剑一个人的尸体碎块,还有其他人的,混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了。 赵旭天和几个手下来旅店抓人的时候穿的都是一袭黑衣,所以单纯依靠包裹在尸块上的衣物,很难辨别尸块主人的身份。 但是,救援人员很快发现了赵旭天的一只棕色皮鞋。 数名跟赵旭天关系还不错的情报组队员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赵旭天为人虽然精明,但对手下的一帮兄弟们还算是比较照顾,颇有人缘。 吴剑光轻轻拍拍胡德胜的肩膀:“老胡,你要节哀啊!你放心,牺牲的兄弟们,我一定会让总务拨足抚恤费和安家费,让他们走的放心。” 都是场面上的话,胡德胜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这些了,他俯身拾起赵旭天的那只皮鞋,怔怔地看着皮鞋发呆。 吴剑光又安慰了几句,便带着几个行动队员去查看其他队员的尸体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出现,极有可能会引起那些刚刚失去兄弟的情报组队员们的反感,但他还是得这么做,因为他早就不是行动组长了,而是副站长,是胡德胜的上司。 胡德胜回过头看到了方如今,之前因为吴剑光在,他一直没有跟方如今说话,胡德胜和善地笑了笑:“恭喜荣升,方副组长!” 虽然同样讲出了“副”字,但跟方才称呼吴剑光时语气截然不同。 “胡组长,您还是直呼我的姓名吧!”方如今淡淡一笑,迈步上前几步。 自己晋升的事情,胡德胜想必早就知道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胡德胜语气诚恳道:“不知道方副组长能否陪我说说话?” 胡德胜所处的位置,四周都是瓦砾和砖石,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果陪他说话势必要离得很近。 方如今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两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周新刚见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他在警察局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就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地站着等着。 方如今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但是,面对胡德胜,他还得赶紧集中注意力,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对话。 “别那么拘束。”胡德胜轻轻地拍拍方如今的肩膀,“来,抽根烟!” 方如今忙双手接过烟,胡德胜自顾自地点燃了香烟,又将火柴递给了方如今,方如今只好接过,却并没有点燃。 胡德胜叫他过来,绝对不是和他一起抽烟。 方如今悄悄地打量着胡德胜的表情,但却发现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胡德胜转过头,问道:“如今,这件事你怎么看?” . 掠过树梢的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两道勒痕 “人被发现的时候,房间的门是锁着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但外面用铁条焊死了,大概是为了防盗,能够进入房间的只有这扇门,唯一的钥匙在抽屉里,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知道你肯定会来现场,所以这里任何东西都没有动过,包括王令朝的尸体。” 王韦忠指着屋子里详细地介绍着。 方如今微微仰起头,尸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打着转儿,有些诡异。 听着王韦忠的叙说,他围着尸体转了几圈,“师兄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 没等王韦忠回答,方如今忽然看到王令朝的鞋子上有泥渍,轻轻触碰,尚未完全干透。 “鞋上的泥我也发现了。”王韦忠说,“王令朝值完班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时间并不是很长。从站里回家,有一片背阴的低洼地带,步行的话很容易在鞋子上沾上泥,所以这个很正常。” “屋子里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或者可疑的痕迹,表面上看来就是王令朝畏罪自杀。” 方如今看看他,说:“但是你心里不这么认为对不对?” 王令朝完全可以选择逃跑,而不是自杀,尤其是设计一个密室自杀,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尸体放下来吧,好好看看!”方如今招呼门口的行动队员。 这时,方如今忽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根鱼竿。 “师兄,王令朝平时喜欢钓鱼?” 王韦忠摇摇头:“不太清楚。” 当孙教授的学生走进来的时候,四名行动队员刚刚将尸体从房梁上放下来,平放在地面上。 这位被孙教授十分推崇的学生叫郭华旻,也是临城大学的教师。 他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上前查看尸体。 方如今也凑了过去,发现尸体的手指缝中也有泥渍,应该是死者没有洗干净的缘故。 王韦忠之前倒是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皱眉道:“难道这个家伙还摔了一跤?” 说着又去查看死者的衣物,却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痕迹。 方如今说:“也许是他在摔倒的一刹那用手撑住了,所以衣服上并没有留下泥渍。” 这时,郭华旻开口了。 他戴着一双白手套,手法十分的专业。 “死者的死因是因颈部的索沟而引起的窒息,脖子边缘有一圈黑紫色的痕迹,除了胳膊扭曲,瞳孔收缩如针孔之外,身体各部无瘀血、紫青,也没有任何的外伤。” 死因是窒息,这个结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可方如今要的并不完全是这个答案。 他立即问:“那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郭华旻指着尸体的颈部道:“死者脖颈处虽然有两道勒痕,大小粗细也不完全相同,看上去并不像是一次自缢造成的。” 这倒是在方如今的预料之中,死者脖颈处的两道勒痕几乎重叠,不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方如今借了双白手套,打开抽屉,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一个金属烟盒的旁边,拿起钥匙打量。 王韦忠立刻说道:“没有,钥匙上没有发现指纹。” 方如今问:“是不是连死者的指纹也没发现?” “是的,被处理过了!” 方如今微微皱眉,转而又检查了门闩,发现门闩是被人用暴力撞击或捶打导致的断裂。 “这都是兄弟们在破门而入是弄的。”王韦忠解释说。 桌上和地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抽屉里的物品也是整整齐齐,附和一个医生的生活习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静静地看着方如今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检查着每一处细节。 这时,负责检验指纹的人说:“致使死者死亡的,就是吊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但是有些奇怪,通过勘验,只在脖颈处发现了死者一人的指纹。” 司法部虽然在民国四年京师第一监狱试点成功后,发布试办指纹法令,通令监狱部门开始实践,但因经费困难与运用的问题,推广的计划成为泡影。 后来,内政部警察机关先后效仿外国建立指纹制度,但采用种类每多不同,不但法警之间技术标准大不同,而且监狱之间、警察内部实践标准亦不相通,分歧严重,杂乱无章。 但不管怎么说,警察部门已经认识到了指纹对于案件侦破的重要性。 在临城警察局便有专门负责指纹采集和鉴定的指纹股,目前已经采集指纹两万五千余个。 临城站虽然没有专门的指纹鉴定机构,但却有专业技术人员,是站长从南京司法部花费了一番力气挖来的。 王韦忠说:“这处房间一经上锁,就成为了密室,除非破门,不然绝对进不来。钥匙就放在抽屉里,如果是行凶杀人,凶手出去时就没办法锁门。” 郭华旻说:“死者的尸体刚刚开始僵硬,尚有余温,没有出现尸斑,说明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内。” 王韦忠看看手表:“我们大概是在四十分钟前赶到的,也就是说仅仅差了二十来分钟。” 他有些懊悔,如果早来一步的话,说不定王令朝就不会死,甚至还能和凶手照面。 当然了,这不能怪方如今,正是方如今抽丝剥茧,一点点地让王令朝这个藏在临城站的内鬼渐渐地浮出水面的。 这时,方如今忽然开口说话了。 “师兄,两道勒痕已经基本上能够判断是他杀了。再加上刚刚指纹鉴定的结果,更加能够说明确实有凶手存在。” 王韦忠点点头:“没错,如果是自杀案的话,犯人上吊的绳子上,怎么会只有脖颈处有指纹留下呢?” 张继斌并没有听明白,疑惑地看了过来。 方如今找了一条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一边比划一边说:“如果只有脖颈处留有指纹,说明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上吊自杀的话,悬梁的绳结上应该也有指纹才对!” 张继斌连连点头,十分赞同方如今的说法,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王韦忠说:“凶手应该是戴着手套的。而且,从脚印情况来看,他可能还戴着脚套!” 方如今凝眉沉思。 种种迹象表明,王令朝被灭口,要么是凶手早就计划好了的,要么就是凶手作案一贯的谨慎,从来不会在现场留下痕迹。 他看向死者脖颈处的两处勒痕,问郭华旻:“你刚才说没法分辨这两处勒痕,是怎么回事?” 隔行如隔山,这方面他真是不太明白,还得请教专业的人。 郭华旻蹲在尸体前,将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说道:“缢死(吊死)与勒死都是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属于压迫颈部所致的窒息类。但两者致死的原因是有定义层面的区分的。” “缢死是由重力作用压迫颈部造成窒息而导致的死亡,而勒死则是因除重力外之力量压迫颈部造成窒息而致死亡,因此,缢沟多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而勒沟多在甲状软骨或其下方。” “你们看上面的这道索沟,就是绳子在死者脖颈间造成的痕迹,这更加符合后者的特征。但我奇怪的是,这里会有两道伤痕,而且隐隐有重叠的迹象。” 他继续指着尸体上的勒痕道:“缢索造成的索沟与勒索造成的索沟,两种的特点也是完全不同的。” “缢索的索沟呈非闭锁状,有提空现象,着力部最深,向两侧逐渐变浅,索沟的上下缘与缢沟间隆起处有出血点,这条就很像,但是跟一般的缢索造成的索沟又并不是完全相同。” “哪里不同?” “因为生前自缢的话。人活着的时候,血液是正常流动。所以自缢时,会伴有出血现象,且皮下出血量会很大。而死后悬尸,且没有上述反应。” 方如今指着那道索沟道:“你的意思这里皮下组织有轻微出血现象,生活反应并不明显?” 听到方如今说出“生活反应”这次词时,郭华旻明显愣了一下。 方如今示意他继续说,郭华旻微微收拢心神,道:“不错,根据我的判断,这道索沟也不完全是死后悬尸造成的,死者被挂上去的时候应该还活着,但处于重度昏迷状态。” 方如今立即再去查看王令朝的两只手,他看的很仔细,但结果跟之前一样,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外伤,甚至连破皮都没有。 他想了想说:“死者处于昏迷状态被悬在空中,但却没有任何的挣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死亡的。两条索沟位置非常接近,说明凶手做事非常的细致,力求将他杀布置成自缢的样子,而且要做到完美。但是事实终究事超出了计划之外,再怎么精确,也不可能做到两道索沟一模一样,还是留下了破绽!” 郭华旻补充说:“可以这么认为。勒索的索沟呈闭锁环状,深度均匀,结扣处有压痕,勒沟多出血,颜色较深,也就是紧挨着的这一条。很有可能是死者先是被凶手勒得昏迷了……” 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等等,既然凶手要伪装自缢现场,为什么不是把他直接勒死挂上去,而是要勒到昏迷呢?郭先生,如果在没使用任何镇静药物的情况下,死者被勒昏迷,再把他挂到房梁上,他会不会苏醒?” 郭华旻略一思索,道:“理论上来说,只有当被害人为儿童或处于沉睡、醉酒、昏迷而无力抵抗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被缢颈致死。但是,有些昏迷的人会在缢颈的时候苏醒挣扎,这也属于正常现象,主要看被害人的昏迷程度。” “可是,我查看了尸体的后背,并没有发现被凶手用膝盖顶住受害人形成的痕迹。”方如今更觉得疑惑了,一个大活人难道会心甘情愿地被人勒住脖子? 退一步讲,即便王令朝是心甘情愿赴死,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也会挣扎反抗,从而在手指内侧有勒痕。 但是,面前的这具尸体不具备这些特征。 忽然,他想起了王令朝在下手杀人的时候用的是注射的法子,便立即请郭华旻查看死者手脚等部位。 这一查,真的在手臂上找到了一枚新鲜的针孔。 如果正常的尸检,这个针孔也不会漏掉,但之前只是粗略地进行验尸,且重点都是在死者的颈部,并没有太过在意手臂。 王韦忠恍然道:“看来王令朝刚到家就被人注射了药物导致昏迷。” 方如今问:“为什么是刚到家?” “因为床下暗格里藏着的现金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衣物也没有整理,家里唯一的一个皮箱还好好地放在衣柜里。” “原来是这样!” 王令朝在监区杀人之后,肯定会想到有事情败露的一刻,所以他回到家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是收拾细软衣物跑路。 但是,钱和衣物都没有翻动的痕迹,说明凶手早在家里等着或者是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家。 就在这时,智惠东气喘吁吁地过来报告在四海赌场的发现。 听上去跟日本间谍之前在赌场的法子有些相似。 方如今看看王韦忠:“师兄,这里有女人活动的痕迹吗?” 王韦忠摇摇头:“王令朝是个单身汉,家里没有任何的女性物品,我方才也让人问过周围的邻居了,他们都说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来找王令朝。” 方如今眉头紧锁,王令朝的死是典型的他杀伪造自杀案件,且又制造了一个密室。 已经推测出了结果,但是其中的很多细节都无法解释。 方如今想了想,让手下将王令朝的邻居叫来。 邻居姓唐,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头,平日里靠捏泥人为生。 看着眼前拘谨不安的老汉,方如今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语气温和地问道:“唐老伯,平日里王令朝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注意到他都跟什么人来往?” 现在的平民百姓都怕事,看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躲得远远的,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哪个还会多事? 所以,方如今要尽量消除老汉的抵触心理。 唐老汉看到对面的年轻人笑容和煦,便嘴唇动了动,最后终于说道:“王先生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人还是蛮厚道的。这里的邻居知道他是医生,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他去看看,王先生只要在家,都会让我们进门,耐心地给我们看病,还不收一分钱,着实是个好人啊!” 这的确比较符合王令朝的性格,他在临城站也是这样的,话虽然不多,但几乎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好人啊,王先生平时喜欢钓鱼,钓上来的鱼,还经常给邻居们分着吃,大伙儿都念他的好,我这儿正想着儿子送来的螃蟹给他拿两只过去呢,可他竟然……” 张继斌低声喝道:“唐老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长官问你话呢,赶紧说。” 方如今单手一挥,制止了张继斌的话语,然后又开口问道:“唐老伯,你别紧张。既然王先生是大好人,那咱们肯定都想早点把他的死因搞明白,这样才对得起他是不是?你好好想想那有没有见过他和什么人来往呢?” 唐老汉连连点头:“王先生是好人啊,怎么年纪轻轻地就……唉……长官,您容老汉我再想想,行吗?” “没问题!你仔细想想,想好了立即告诉我!” 方如今笑着说,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再去看看这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凶手是如何将这里布置成密室的。 正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却听唐老汉道:“长官,我想起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分析推理 方如今没想到唐老汉这么快就想起相关的线索来了。 “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唐老汉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嘴巴蠕动了几下,这才缓缓开口。 “我刚才听我老婆说了一嘴,两个多小时前好像有个男人曾经出现在了王先生家门口。” 原来,他老婆在出门买菜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墨镜和礼帽的男人在王令朝的门口徘徊。 以往来找王令朝看病的人不少,唐老汉的老婆就把他当成慕名求医的病人,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哑了说不出话来,唐老汉的老婆跟他说王医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那人点点头就走了,神色慌张。 方如今当即派人将唐老汉的老婆接过了,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但男人裹得严实,没有太过明显的体貌特征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方如今追问:“个子是不是很小?” 唐老汉的老婆摇头:“跟我儿子差不多,得有……得有他……他这么高吧……” 她手一指张继斌,张继斌身高大概一米七三左右,在男人当中并不算高。 一开始,方如今还以为这个西装男子是一个女人假扮的,而女人的身材一般都比较娇小,但从唐老汉的老婆的证词中来判断,黑衣男子是女人假扮的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赌坊的人却说王令朝是被一个女人在赌桌上坑了,并为此搭上了整个身家,现在成了穷光蛋。 据方如今的判断,这个女人确实是在设计王令朝,为的并不是钱财,而是看上了王令朝在临城站当军医的身份。 要知道军医和犯人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在情报方面有着十分重要的利用价值。 女人目前已经暴露在侦查视野当中,现在平白无故地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难道此人是女人的同伙? 不过,有个同伙也合情合理。 方如今之前便一直认为王令朝的死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特别是布置成在密室里自缢的现场,一个人难以做到。 王令朝身形粗壮,体重至少有一百六七十斤,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是难以将王令朝这样的成年男子悬挂在房梁上的,更别说让两道不同的索沟几近重合了。 方如今思虑再三,认为这个西装男子如果真的就是杀害王令朝的凶手之一,那么他应该是临时被叫来的,否则不可能在王令朝家门口徘徊,这样很容易被人怀疑。 那么另外一个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临时寻找帮手的? 只是为了悬尸? 显然不是! 凭借日本间谍的谨慎,如果早早就计划好了杀人的方式,肯定不会如此的仓促。 而且,他们应该想到王令朝会很快暴露,追查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他的家里来,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样看来,一定另有隐情。 凶手一对王令朝的行踪掌握的最清楚,也许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 凶手二则是在凶手一遇到紧急情况才被叫过来救火的。 是什么紧急情况不得而知。 两人一起合作,共同制造了王令朝在密室中自缢的现场,然后全身而退。 至于赌场中的女人,方如今猜测她虽然给王令朝设局,但并不一定就出现在杀人现场,她只是整个计划当中的一环,或者是幕后策划者。 这时,方如今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王令朝从监区匆匆出来之后,是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集合审讯组所有人员进行问讯,足以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意识到即将暴露的王令朝,在离开监区之后一定是想着以最短的时间赶回家里收拾细软和行李跑路。 从临城站到他的住处,以当时的路况,开车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而乘坐黄包车就得半个小时以上。 如果方如今是王令朝的话,找个黄包车之类的代步工具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他大概率是不会到住处才下车,而是相隔一定的距离。 这样最节省体力和时间,也最安全。 但是,王令朝下车的地点和他的住处也不会太远,不然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方如今在现场走了两圈,思虑良久,然后挥手叫来了智惠东,吩咐道:“智队长,你带着兄弟们到附近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拉王令朝回家的黄包车车夫。” 智惠东听到方如今的话一愣,他不太明白方如今的用意。 方如今又道:“从这里向西穿过两个巷子,有一片低洼地,王令朝肯定是在经过低洼地之前下的车,所以你们排查的重点区域便缩小了,明白吗?” 智惠东这才恍然,赶紧答应一声,带人去查访。 方如今又将戴雷平叫道身边,说:“你马上拿着王令朝的照片去找令辉,让他帮着查查是车夫的情况,他们的消息可能比我们还要灵通。” “王令朝在这一片名气不小,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一定会有人记得他!” 戴雷平答应一声,正准备行动,方如今又把叫住,叮嘱说道:“现在的人,事不关己就不愿意多说。在令辉的人查访的同时,你也带人去,要把架势拉足了,告诫他们知情不报一律同罪,手段要强硬,不然容易误事!” “明白。”戴雷平应声,转身快速离去。 事情紧急,必须要动员更多的力量。 方如今转过身,对刚才带唐老汉来的行动队员说:“请两位老人家回去吧,别难为他们!” 唐老汉听到后,忙点头哈腰地道:“长官,可不敢劳你们的大驾。我和老婆子腿脚还利落,自己回去就行,自己回去就行。” 外围的调查肯定是要花费一番工夫的,方如今决定继续从现场入手,查找隐藏的线索。 天气炎热,王令朝的尸体已经被搬了出去,直接运回站里进行尸检。 方如今和王韦忠继续在屋子里转。 王韦忠一边看一边说:“我看这个郭华旻看上去不错,可以想办法把他弄到站里去。以后跟尸体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会不少。” 方如今微微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自从站里的唐法医给濑户川平验尸没多久,便走门路调到了上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此,连站长也不能说什么。甚至在唐法医走之前,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现在,临城站里连个法医也没有,查案子,尤其是需要检验尸体的时候,十分不便。 王韦忠的想法不错,可是一年之后,中日形势将会发生巨变,这个时候把郭华旻挖到临城站,反而会害了人家。 方如今只得岔开话题:“师兄,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王韦忠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令朝只是一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仍然藏在暗处。” 方如今点头:“看来我们的看法是相同的。王令朝是弃子而已,杀了田边恭司,他也就没有价值了,关键是给他设局的那个女人,以及很有可能仍旧藏在咱们站里的内鬼,这才是我们要追查的目标。” 王韦忠道:“我一直不明白,日本人既然要灭口,为什么不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非要大费周章,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方如今摇头:“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地方。师兄,咱们还是先把密室的问题弄清楚再说吧。” “也是。一切的疑问都有可能隐藏在诸多细节当中,只是我们尚未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但并未将其和案件联系到一起。” 王韦忠当即招呼人手再次检查了一遍现场, 这次,他也是亲自上手,几乎将房间内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结果并不乐观,他叹了口气,靠在门口低头凝思。 在这个过程当中,方如今也没有闲着,也加入了搜查队伍,只不过在检查完现场之后,他的手中多了一卷钓鱼线。 “师兄,你看看这个!我在抽屉里发现的。” 这是人们常用的一种钓鱼线,在普通的商铺就可以买到。 王韦忠疑惑道:“这个有什么用?跟案子有什么联系?” 事实上他在看到钥匙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些调鱼线了。 “这是证据之一。”方如今笑了,“只要有钓鱼线的话,就能顺利营造密室了。” “哦?你已经知道凶手使用的手法了吗?”王韦忠激动的胡须都颤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说,“那就赶紧告诉我吧!” “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 不知为什么,方如今这句话脱口而出。 或许是他之前见过太多的类似的操作罢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这件案子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凶手在迷晕王令朝后,为什么不直接让其自缢,而是又勒了一次,简直就是多次一举。但是要说最难的地方,就是凶手制造密室的方式了。只要破解了他的手法,我们距离案件的侦破就能更近一步了。” 方如今扬了扬钓鱼线,开始了他的推理。 张继斌也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请看这根钓鱼线。” “凶手就是用它,来进行了一场不可能的杀人。” 王韦忠和张继斌都没有说话,都在等他解释手法。 “死者身上没有淤青,指甲里也没有绳子或者其他的残留物,说明其死前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 “死者全身上下已经都检查过了,伤势只有脖颈处的两处索沟勒痕,这也是他的死因。” “在王令朝昏迷的时候,有人从他的身后,用绳子绞住他的脖子,但是并未将其勒死,而是将他悬到了房梁上,王令朝是在完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死去的。” 方如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接下里,我就要说疑点了。” “疑点之一,就是王令朝从临城站回到家里为什么会昏迷?” “这个问题,待找到了拉他的车夫,就可以搞清楚他当时的身体状态是正常的,还是神志不清?” “尸检也许会告诉我们王令朝是被人注射了哪一类的镇静药物?我们可以顺着药品的线索查下去。” “疑点之二,王令朝在卧室的窗户上安装了铁条,将窗户封的严严实实,这说明他非常注重跟人的隐私,平时不愿他人进入他的卧室之中。试问,凶手是如何进入的呢?” 王韦忠摸摸下巴:“一定是死者认识的人,亦或者说十分信任的人。可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发现王令朝和谁特别要好!” 方如今道:“王令朝的社会关系也许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比如,他嗜赌如命,并且在赌坊中认识了那个女人的情况,我们就没有掌握。” “不错,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社会关系还要好好地查一查。智惠东这个人办事心细的很,相信他一定能够通过王令朝的社会关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王韦忠说。 方如今接着道:“这疑点之三,便是两道索沟勒痕了,这也是诸多疑点中的难点。在一时找不到头绪的情况下,这一点先暂时放一放,我们接着说疑点之四。” “这疑点之四,也就是这间所谓的密室了。” 张继斌接话道:“是啊,我一直都在纳闷,先不管凶手为何要布置这密室,单说这密室杀人后全身而退,他是如何做到的?方组长,你刚才说钓鱼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韦忠目光在卧室内打量,门是唯一能够进出的地方,但门上的钥匙好端端地放在抽屉里。 “难道凶手另外还有一把钥匙?”王韦忠不禁脱口而出。 方如今却是看向张继斌:“继斌,你在站里的时日也不短了。凭你对王令朝的了解,你认为他会不会将自己的钥匙送给外人呢?” 张继斌直摇头:“肯定不会!” 王韦忠道:“可是如果这个人跟他非常的熟悉,就另当别论了。还有,就是有人趁着王令朝不注意,偷偷地配了一把他家里的钥匙。” “不错,师兄说的这话两种情况的确有可能!”方如今点头,“但是,我已经发现了第三种可能!”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全局视野 方如今扬起手中的鱼线,拉开放着钥匙的抽屉,继续说。 “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将钓鱼线的一头穿在钥匙上,打了个活扣,然后将线绕过抽屉,又将这个金属烟盒卡在抽屉上,留下留下极小的空隙。” “拿着钓鱼线的两端走出房间,将房门上锁,擦掉钥匙上的指纹,然后拉动没有绑钥匙的那头。” 为了还原现场,他甚至拿着钓鱼线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双手不急不缓地拉动钓鱼线。 只见钥匙在他的拉动下缓缓前进,通过门缝进入房间,一路朝着桌子而来。 在经过抽屉的时候,因为钥匙的大小不能通过桌面和抽屉之间的缝隙的缘故,方如今只稍微用力,绑在钥匙上的活扣就脱落了。 钥匙,也顺利掉进了抽屉里。 这一切,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看得一旁的张继斌目瞪口呆。 方如今指着金属烟盒,道:“抽屉最初应该是开着一道缝隙的,后来可能是在搜查的时候,被拉开了又或者是震动的原因,烟盒掉进了抽屉里。王令朝非常在意物品的摆放,但这个烟盒的位置可不像是他整理过的,这也是凶手画蛇添足留下的破绽。” 王韦忠回忆道:“确实是,我在搜查的时候听到了响声,就是从这个抽屉的方向传来的,但当时谁也没有在意。” 张继斌眨眨眼睛,震惊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凶手只需要将钓鱼线从门缝下抽走,如此一来,这间封闭的密室就形成了!” 王韦忠道:“密室形成过程还原的很好,但王令朝为什么不是将钥匙带在身上,而是放进抽屉里呢?” 正常人都是在开门后,要么将钥匙继续留在身上,要么就是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方便出门的时候取用,谁会把钥匙放进桌子的抽屉里? 这不符合常理! 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一定有他的原因。 方如今淡淡一笑:“也许我们不应该一直纠结于这个钥匙的问题,而是换一种思路!” 王韦忠皱着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方如今苦笑:“其实,我现在也没有想好。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 王韦忠一摆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方如今点头道:“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走进了凶手给我们设置的误区。你们想想看,既然要对王令朝杀人灭口,完全可以在他昏迷的时候将其勒死,根本不用再搞出房梁悬尸、密室自缢的戏码,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这些在之前已经说过了,为什么再提出来? 王韦忠和张继斌对视一眼,王韦忠似乎从方如今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但转瞬即逝。 张继斌仍旧是一头的雾水。 方如今本着启发他们思考的目的,继续道:“王令朝是弃子,注定逃不掉被灭口的命运。但是他的死亡却不是日本间谍最终的目的。” “那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方如今摇摇头:“这也是我一直猜不透的地方。” 其实,方如今的侦破思路就是从局部跳出来,站在全局的视角去考虑问题,上帝视角更加的宏观,也更容易发现事务的本质。 这么一想,什么钥匙放在抽屉里、两道索沟勒痕、密室悬尸…… 此时此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日本间谍想通过王令朝的死达到什么目的。 张继斌皱眉道:“方组长,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方如今淡淡一笑,既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案子存在多个疑点,而且都是在细节上。我们越是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就越是陷进去出不来。” “所以,我索性就不要再去想这些细节。这无非都是迷惑我们的手段而已。只要我们知道了日本人的最终目的,这些细节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王韦忠击掌道:“不错!如今的话说到点子上了。日本人费了半天力气,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就是为了把咱们搞晕,如果一味地追求这些细节,势必会中了日本人的计策。” 他对方如今的想法是赞成的,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确实是一时半刻弄不清爽,令人头疼的很。 张继斌感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了,愈发地愁眉苦脸。 就在这时,一个行动队员带着刚才离开的唐老汉夫妇走了过来,老两口神色惶急,满头的大汗。 “怎么回事?”方如今还以为是手下为难了人家。 唐老汉紧走几步,来不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开口道:“长官,我有重要情况要说!” 原来不是被欺负了,这大大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 “不要急,慢慢说!” “长官,刚刚我那老婆子去闺女家看外孙子,无意中看到了之前出现在王医生家门口的那个男的,她就赶紧返回来了……” 闺女就嫁到了附近,一炷香的工夫就能走到。 唐老汉回头招呼老婆:“老婆子,赶紧过来啊,跟长官说说当时的事情。” 唐老汉的老婆忙走上前,道:“就……就在酒厂街附近,我亲眼看到的,还穿着那身西装,绝对错不了!” 这条线索来的太及时了,酒厂街是封锁区的边缘,距离这里也只隔着两个巷子而已。 这案子之所以难破,最重要的就是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如今可倒好,线索送上门来了。 不,应该说,凶手送上门来了。 王韦忠兴奋地道:“日本人的胆子还真大,竟然跑到酒厂街来了,我看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过来查看咱们的侦破进度。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走,得把他请进来,好好地看清楚才行。” 方如今点点头,跟刑事案件中的很多嫌疑人一样,日本间谍在作案之后,也很有可能会混在众多的围观人群中故地重游。 大致有两种目的。 其一,是扫尾查看线索。 也就是看看有现场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侦破方查到什么线索了,据此作出进一步的应对和补救措施。 其二,就是欣赏。 一般是有自恋型偏执人格的人犯会回到案发现场,看到人群的恐慌和侦破方的反应,他们能得到快感和控制感。 方如今更相信这个西装男子属于前者,就是来近距离探听虚实的。 若是这样的话,这个日本间谍的胆子确实不小。 “师兄,抓人吧!”方如今说。 王韦忠早已经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点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亲自带队抓人。” 这边王韦忠带人刚刚离开,从站里便赶来了一名行动队员,将站里查到的最新情况报告给方如今。 原来,行动队员在查了田边恭司死亡前后一段时间中监区打出去的电话记录,发现王令朝在跟着刘启芳巡查监房后,用医务室里的电话机向外打出了一个电话。 通过追查电信号码,发现是一家西餐厅吧台的电话。 已经有人立即赶赴西餐厅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方如今认为这个电话一定是王令朝和日本人提前就商量好的,是用来向日本人报告刺杀行动成功之用。 他根据时间推算了一下,从王令朝打出电话,到陌生西装男子出现在王令朝的家里,中间只间隔不到四十分钟。 说明这个西装男子当时距离王令朝的住处并不远,接到命令之后立即赶了过来。 只是此人对于这片并不是十分的熟悉,且并没有多么丰富的行动经验,这一点从他跟唐老汉偶遇之后的对话以及匆匆离开等言行,便可以得出结论。 此人应该不是在西餐厅接受情报的人,更像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即便如此,方如今也觉得日本人的反应速度是相当的快,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意料。 七八分钟之后,院门口传出了动静,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如今探出头,很快就看到了王韦忠迈着大步走进了院中。 不过,跟抓捕行动前兴奋的模样相比,此时的王韦忠脸色十分阴沉。 方如今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看来抓捕并不顺利。 “师兄,人跑了?” 王韦忠摇头。 “那就是负隅顽抗,直接被击毙了?” 如果西装男子没有在王韦忠等人赶到之前及时撤离,大概率是逃不掉了,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拼个鱼死网破。 人死了,就意味着线索又要断了。 令人沮丧。 王韦忠重重地叹了口气:“人抓了,也还活着,但此人和日本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方如今大吃一惊,一边命人将西装男子押进来,一边听着王韦忠的叙述。 原来这个人叫徐阿大,本地人,是城区和郊区结合部区域的一个混混,从小便好吃懒做,风评口碑很差。 就在今天,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忽然找到了他,以五块钱法币定金的价格让他到王令朝的家附近转悠。 小胡子男人告诉他,上次他们家老爷子看病时,他们兄弟几个因为着急上火,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王医生。 兄弟几人备下了礼物,一直想找机会着修补关系,可王医生根本不肯见他们。 今天,小胡子男人是代表几个兄弟在此来向王医生赔礼道歉的。 而他让徐阿大做的,就是暗中查看王令朝回家没有。 若是回了,一定要尽快地通知;反之,也要及时禀报。 事情办成之后,再付给许阿大五块法币。 同时,他借给徐阿大一身质地不错的西装行头以及墨镜、礼帽。 至于一身行头,小胡子男人的理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穿得太寒酸了,容易被人瞧不起,这身行头给许阿大撑撑门面。 徐阿大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美得都快鼻涕冒泡了。 昨天手痒难耐,刚刚把家里下个月买米的钱赌输了,输得一干二净,正愁没办法跟老婆交待呢。 眼前这趟差事,这简直就是财神爷上赶着给他送财来了。 天上掉馅饼啊! 他当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之后,徐阿大严格按照小胡子男人规定的时间出现在了王令朝的家门口,可就在他要敲门的时候,心里犯了嘀咕。 王医生回没回家,只要在附近看着就行,为啥非要花十块钱便宜自己呢? 十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 他越想越不对劲,小胡子怕是没有跟自己说真话,心里憋着坏呢。 权衡了一番之后,他终于打定主意,回去就跟小胡子男人说这个院子里的医生不在家。 只要把剩下的五块钱拿到手一走了之,管那小胡子去不去核实呢。后面的事情一概与他无关。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唐老汉的老婆,对方也是热心的紧,问东问西。 徐阿大一心求财,害怕言多必失,在唐老汉老婆的盘问下匆匆离开了。 可是,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有见到小胡子男人。 一开始,还以为对方临时有事耽搁了,可一直等了近一个小时,小胡子男人仍旧是没有出现。 剩余的五块法币没有拿到手,徐阿大气不过,狠狠地将小胡子男人家里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不过,今天算下来也没有白忙活,好在还有五块法币的定金。 另外,他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行头,就是去了当铺也能当一些钱。 徐阿大虽然是穷人,从来没有穿过西装,但也知道这身行动的用料考究,价格不低。 本想着直接去当铺,但没多久他就听说这一带出事了,大量的警察赶了过来,还将几个巷子都给封锁了。 从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各种各样的都有,有说大户人家招了飞贼的。 还有的说女人在家里偷男人被发现了,直接和野男人杀死了亲夫。 还有的说某个妇人在昨天夜里的时候被采花贼夺走了身子,羞愧难当之下,悬梁自尽。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徐阿大听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当时心里就是一惊,事发的那几个巷子他可是在不久前刚刚转了一遍,会不会跟自己有关?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只不过是受了人家的委托,查看王医生在不在家而已,既不是作奸,也非犯科,有什么好怕的。 徐阿大便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出现在了封锁区的外围,也就是酒厂街一带。 结果,正看着热闹呢,被一伙青壮男子直接摁在了地上,不由分说地五花大绑绑起来带到了这里。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各方线索 “长官,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啊,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徐阿大嘴角淌着血,眼眶青着,跪在地上求饶,一副可怜相。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谁让你满口胡咧咧了?”一名行动队员上前就是一个窝心脚,踢得徐阿大像是一只大虾一样弯曲着身体,痛苦至极。 天上果然不会随便掉馅饼,徐阿大现在后悔死了,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已经知道了出事的地方就是王令朝的家,自己还在这里出现过,怕是脱不了干系。 方如今摆手制止了那个行动队员,问徐阿大:“好好想想,你说的那个小胡子男人有什么相貌特征没有?” 徐阿大被行动队员拎着脖领子从地上拎起,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说不上话来。 方如今瞪了踢人的行动队员一眼,说道:“给他弄点水来。” 那行动队员赶紧跑去端了一杯热水来。 徐阿大双手颤抖着捧着杯子,一杯热水倒是洒了多半杯,不过,少半杯水喝下去之后,倒是把气喘匀了,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 “长官……长官,那人的胡子是假的。” 既然是要跟徐阿大正面接触,日谍自然会做一番化装,尽量地掩饰本来的面目,假胡子也在预料之中。 方如今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徐阿大翻着眼珠,“还有……还有……” 张继斌在一旁喝道:“我看不给你尝尝我们的手段,你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徐阿大猛地一哆嗦,带着哭腔祈求道:“不要……不要……我想,我想……” 方如今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徐阿大这种市井间的无赖之徒,看人还是准的,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事之一,街面上哪个人能动,哪个人不能动,总要搞清楚吧! 果然,一分钟的时间不到,徐阿大就开口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说!” 徐阿大眼珠转了两转,道:“那个男人的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方如今说:“消毒水?也就是有医院或者诊所的背景喽。” “还有,他给我五块法币的时候,我看见他连带着掏出了一个口罩,应该是在医院或者诊所中工作。”徐阿大在当时可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的钱包的。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王韦忠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道:“临城的医院和诊所加起来,怕是有一两百家之多,那人经过了化装,排查起来难度很大。”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他的职业,范围已经小多了。”方如今还是比较乐观的。 徐阿大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方如今说:“师兄,这个人有可能是医生,你说跟王医生会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的意思……”王韦忠顿时心领神会,临城的医疗机构虽然不少,但医生圈子其实也不大,很多医生相互之间都认识,甚至算得上熟识。 不仅仅是小胡子男人的医生背景,还有王令朝身上的针孔,让方如今想到了从医生圈子进行排查,他说道:“我想问问刘启芳,王医生平时跟外面哪个医生走得近一些。” 王韦忠道:“不错,也许刘医生能够再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方如今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徐阿大:“徐阿大!” 声音很轻,但还是吓得徐阿大一哆嗦:“长官……长官……我就是被人利用了,这一切可不关我的事啊……” 王韦忠没说话,人是他抓的,但怎么处置还得听方如今的。 “徐阿大,少赚了五块钱,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王韦忠看着方如今,目光闪烁,小胡子男人短了他五块法币,但现在自己的麻烦大了,也不知道这伙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见他迟迟不说话,张继斌喝道:“长官问你话呢,耳朵里塞驴毛了吗?” 徐阿大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是,是……” 方如今从钱包里掏出十块法币递给徐阿大:“拿着,这是我替他补偿给你的!” 徐阿大怔住了,瞅瞅钞票,又看看满脸笑容的方如今:“长官……这……” 王韦忠和张继斌也十分不解,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不找他的麻烦就不错了,还给钱,方如今到底在想什么? “让你拿着就拿着!”方如今不由分说将钞票塞进了徐阿大的手里,“以后见到这个人立即联系我,明白吗?” 王韦忠恍然:“对,再看见小胡子男人之后立即通知我们,还有奖励,比这次还要多!” 方如今需要大量的线人,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否则仅靠行动组的那些兄弟是远远不够的。 徐阿大这种人虽然是小混混,但正是这种人最喜欢观察人,因为他们平时无所事事,不用像那些普通人一样为了生活而奔波,他们要做的就是坑蒙拐骗,但凡做这些事情的人都需要事先选好目标才能下手。 方如今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徐阿大颤颤巍巍地说道:“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他刚刚走了没多久,戴雷平就赶了回来。 拉过王令朝的车夫找到了。 让方如今没想到的是,这个车夫刚好属于陈龙根的顺风车行。 当然了,车夫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才是他们车行的幕后老板,站在众人面前十分局促,连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再次拿出了王令朝的照片,让车夫辨认,车夫确认在不久前王令朝正是坐了他的车从临城站附近到古新河一带。 方如今和王韦忠同时看向对方,古新河距离这里的距离不算近,而且王令朝从临城站回家也并不顺路,他去那里做什么? “有没有看到他下了车,之后去了哪里,或者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车夫摇摇头,智惠东在一旁解释:“找到他的时候我都问过了,当时正好有人叫车,他就没有注意到王医生下了车往哪里走。” “那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 这下还真把车夫给问住了,他只顾着低头拉车赚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客人有什么不同。 “别急,再好好想想。”方如今说。 也许车夫认为十分平常的事情,但是对案件的侦破有着非常的意义。 方如今看车夫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也都湿透了,便让一名行动队员领着他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喝茶,慢慢想。 王韦忠和张继斌对视一眼,朝着方如今竖起大拇指道:“方组长,我算是服了你了。就算是这个车夫什么线索也没有回忆起来,但他这辈子都会念你的好。” 自己这位小师弟不仅脑子好使的很,还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人情世故又精通。 张继斌笑呵呵地接茬道:“就是,就是。即便是这次没帮什么忙,但没准下次就能帮大忙。” 方如今淡淡一笑:“都是讨生活混口饭吃的,不要为难人家。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得有求于人是不是?” 两人听了连连点头。 这时,智惠东也赶了回来。 他带回来另一名车夫。 让方如今感到更加意外的是,这个车夫身上穿着的短褂上也印着顺风车行。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戴雷平将车夫叫到了方如今等人的面前,道:“各位长官,这就是拉着王医生回家的车夫。” 原来,王令朝上车的地点是婴儿巷桥,下车的地点则是距离家门口只有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到王令朝的家,刚好路过那片低洼地。 王令朝后来是步行回的家,也就是在路过低洼地的时候,弄脏了鞋,并未因为某种原因,差点摔倒,以至于双手上沾了泥。 根据车夫的交待,王令朝刚开始上车的时候,还好,但下车的过程当中,脚步发飘,像是喝醉了似的。 方如今十分肯定,王令朝的口腔里没有任何酒味,根本不可能饮酒,所以当时绝对不是因为喝醉。 多半是那个针孔注射的药物导致的神志不清。 而且车夫还说,下车付车钱的时候,王令朝差点多给他钱,还是车夫主动将多余的车钱还给王令朝的。 方如今问:“他既然已经有些迷糊了,难道你拿上钱直接走人不好吗?” 车夫脸色煞白,赶紧摆手:“可不敢!我们老板说了,我们这些抽拉车的,虽然命贱,但都是凭一把子力气,堂堂正正的拉活儿赚钱,那些邪门歪道的可不敢碰。” 方如今将车行暗中交给了陈龙根之后,一直忙着办案,对于车行的事情一直没有怎么关注过,就是陈龙根这个老板,他也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好好地谈谈。 殊不知,顺风车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龙根掌握了顺风车行之后,对车行的规矩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他本就是一个底层的车夫,最懂得下面的人的疾苦。 在做规矩的时候,也是立足于车夫们制定。 其实,原则也很简单,该赚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赚,不该赚的钱也一分都不能赚。 类似故意绕远路多要车费、偷窃客人的财物、捡到了客人的财物据为己有等等,都是不允许的。 一旦被客人举报并查实,车夫就会被直接开除,甚至在临城都没法再吃这碗饭了。 但是若是哪个客人仗势欺人,坐了车却不肯付车费,甚至对车夫出言辱骂,甚至殴打。 那就对不起了,车行为车夫出面。 令辉的手下柳爷混迹市井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些欺负车夫的客人都没在他的手里讨到过好果子吃。 现在,坊间甚至还流传着两个不成文的规矩。 一是捞偏门儿的不能对坐顺风车行的客人下手,人家下了车,你该怎么着,怎么着,但是在车上坐着的时候,绝对不能动歪心思。 第二,即便是寻仇,也不能在对方坐着顺风车行的时候找人家的麻烦,否则就是跟顺风车行过不去。 不仅如此,陈龙根还定下了助人为乐的规矩,若是碰上有困难的客人,车夫即便一分钱不收也得帮人家,车费由车行支付。 很快,顺风车行的名声便打了出去。 车费公道、不坑人,还有安全保障! 这样的黄包车,哪个市民不愿意坐? 以往的车行,车夫都是为老板干活,一天到晚累个半死,还赚不到几个钱,大钱都被老板抽走留。 现在可不一样。 陈龙根还调整了双方的抽成比例,车夫赚到手的钱足足比原来提高了两成。 陈龙根这一通改革下来,顺风车行内部产生了极强的凝聚力,很多其他车行的车夫也都是慕名而来投奔他。 那些车行的老板当中,一开始也有几个不长眼的,责怪顺风车行抢了他们的生意,上门找陈龙根理论,但都被柳爷出面摆平了。 如今,顺风车行在临城的黄包车行业当中,已经俨然成为了一面旗帜。 方如今将之前的那个车夫叫了过来,果不其然,他没有回忆出太有用的东西。 但是他十分确定王令朝在坐他的车的时候,神志是清醒的。 根据两个人的证词,方如今判断王令朝多半是在从古新河一带下车之后被人注射了药物。 古新河和婴儿巷桥之间距离也不到一千米,虽然不是闹市区,但各种买卖开的也不少,人流量很大,这片区域地形和人员构成都十分的复杂。 方如今和王韦忠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别以这两个地点为圆心,在半径为一公里的圆圈范围内进行暗访。 目标主要是医院和诊所。 正规挂牌的医院和诊所都有备案登记,相对容易一些。 难的是一些地下黑诊所,这些人甚至没有固定的地点,经常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查找起来难度非常大。 但即便是困难重重,也必须要做下去。 王韦忠看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分头行动。如今,你去找刘医生,问问王令朝在医生圈里有没有什么熟人,顺便看看尸检情况。” “我带人去查医院和诊所,智惠东继续排查王令朝其他的社会关系,重点是那个女人的踪迹。” “张继斌带人去西餐厅,这么久了,人也该回来了……” 王韦忠干净利落地分配好了任务。 智惠东和张继斌齐声答应,只有方如今低头不语。 “如今,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你想去排查诊所和医院?我跟你说,这可是个苦活儿累活儿,你还是回站里吧……” 对方话尚未说完,方如今脑海中灵光一现,猛地一抬头:“师兄,你方才说什么?” 第三百九十六章 终有发现 “师兄,你方才说什么?”方如今看王韦忠发愣没有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王韦忠摸摸下巴回忆:“我说,这可是个苦活儿累活儿,你还是回站里吧……” “不对,上一句!” 王韦忠更疑惑了,可嘴里还是说道:“我说去西餐厅的人也该回来了,让继斌带人去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 方如今再次否定:“还是不对,再上一句!” “让智惠东继续排查王令朝其他的社会关系,重点是那个女人的踪迹,我带人去查医院和诊所?” 王韦忠这是搞不懂,方如今到底想让自己重复哪一句,这些话跟案件的侦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方如今继续摇头,极力捕捉着脑海中那灵光一现的小火花。 王韦忠张张嘴,继续说道:“那就是……我让你去找刘医生,问问王令朝在医生圈里有没有什么熟人,顺便看看尸检情况,是不是这句?” 张继斌和智惠东纷纷点头。 王韦忠刚才就说了这些话,再没有别的了。 可是,方如今依然摇头。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方如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师兄,你在这句的前一句说了什么?” 得亏王韦忠是老特工,记忆力很好,他略微一思索,道:“我说时候不早了……” “对,就是这句!”这一瞬间,方如今感觉已经捕捉到脑海深处的小火苗了。 王韦忠再次怔怔地看着方如今,气氛诡异。 张继斌和智惠东更是心急火燎,等待着方如今继续说下去。 “师兄,你方才说了‘时候已经不早了’,还看了看手表。”方如今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手表,手表代表着时间。” 王韦忠怔怔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方如今目光扫过三人,缓缓道:“时间!日本间谍将王令朝的死搞得这么复杂,就是为了时间。” “什么时间?”三人齐声问道。 “初步考虑有以下几种可能,一是将我们的侦破力量全部都吸引到这里来,为他们的行动创造机会,也就是所谓的调虎离山。” 王韦忠点点头,这次行动组几乎全员出动,搞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果日本人真的有行动的话,确实可以起到调虎离山的目的。 但是直到目前为之,还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报告。 “方组长,那第二种可能性呢?”智惠东急不可耐地问。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田边恭司在收集咱们的资料,他们从南京来跟本地的间谍有勾连,任务不会因为田边恭司等人的被捕而结束。” “临城的日本谍报网络被咱们大肆破坏,日本人一定仇恨在心,欲将你我除之而后快,这项任务仍然会继续,只不过是由其他的特工接手罢了。” “收集我们资料的过程,无非是搞跟踪监视和收买内部人员提供情报两种。” “后者的话,既然王令朝已经被收买了,咱们的信息就极有可能已经泄露出去了。但是这些资料对于日本间谍而言,只是纸面上的文字,并没有直接的感受,他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王韦忠最先恍然,急促道:“你的意思是说,日本间谍借着王令朝的死,将咱们引到这里来,暗中观察监视,甚至是伺机暗杀?” 他的话音刚落,张继斌和智惠东便将手伸向腰间,掏出手枪,同时一个箭步就跳到了门口和窗口,警惕地向外面看去。 敌人在明,我方在暗,如果日本人真的下了狠心,在这种场合搞出暗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韦忠更是一把将方如今拉到了死角:“小心外面的杀手!你们两个注意隐蔽,不要让日本间谍看出我们的异样!”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如果日本人想暗杀的话,早就可以搞了,方如今淡淡一笑:“师兄,别这么紧张,日本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动手,他们应该还处于观察阶段。” 王韦忠脸色一沉:“日本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他贴着窗户一旁的墙壁,慢慢探出头看向窗外。 王令朝住的这片区域几乎没有什么太高的建筑,主要以二层民居为主,斜对面的一座二层楼是最佳的观察位置,但是这座小楼根本就在封锁区之内。 相信日本人不会冒险抵近观察的。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距离稍远,但又具有较好视野的高大建筑。看书喇 王韦忠略一思索,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便道:“继斌,马上带人去包围新明饭店,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能放过。动作要快,要隐蔽!” “是!”张继斌立即领命而去。 临城所有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都刻在王韦忠的脑子里。 新明饭店在此处的正南方向,刚好处在封锁区的边缘位置,是一座五层楼的建筑,站在客房的窗口,视野开阔,王令朝的家中情况一览无余。 王韦忠又道:“惠东,告诉这里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注意警戒!外松内紧,明白吗?” “明白!” 方如今道:“师兄,让我去新明饭店吧?” 他很想会会这个暗中盯着自己的日本间谍。此人处心积虑下了一盘大棋,绝非寻常人物。 “不行!你是日本人暗杀的重点目标,必须要留在这里,直到危险解除!” 王韦忠断然拒绝了方如今的请求。 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深挖日谍网络的事情主要依赖于方如今,他可不能让自己这位小师弟有任何的闪失。 方如今分析出日本人的真正目的之后,王韦忠几乎吓出了一声冷汗。 方才在勘察现场的过程当中,完全暴露在日本间谍的视线当中,如果对方有一把狙击步枪,后果不堪设想。 王韦忠转头对站在门口的戴氏兄弟,语气森冷道:“你们两个保护好方组长,出了任何问题,唯你们二人是问!” 他平时的话虽然不多,但向来都是一口吐沫一颗钉,言出必行,下面的人不敢打任何的折扣。 如果方如今真的出了问题,他也绝对不会轻饶了戴氏兄弟二人。 就在这时,之前去西餐厅前去调查的行动队员赶了回来。 根据调查,凯蓝西餐厅的一名服务生确实接到了王令朝的电话。 但是,王令朝只是在电话当中说自己今天有事,原来订下的7号卡座不再订了,仅此而已。 西餐厅名叫凯蓝西餐厅,口味非常地道,尤其是牛排的味道令人赞不绝口,在临城当地很有名气,生意十分的火爆,平时去吃饭都要事先打电话进行预订,否则根本没有座位。 王韦忠道:“即便王令朝早就在餐厅订了座位,可他刚刚动手解决了田边恭司,哪里还顾得上打个电话取消座位,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一定有猫腻。” 方如今点头道:“不错,应该是给外面的人通风报信。电话打来时,其他的客人都是什么人,有没有登记?” 行动队员递过来一个登记簿:“得益于凯蓝西餐厅的生意火爆和订座制度,这个时间段所有订座位用餐的客人都有登记。” “一共是二十五人,目前找到了二十人,都已经核实过了,身份没有问题,也不存在作案的可能性。” “剩下的五人当中,有一男一女在用完餐之后便乘船离开了临城。” “我们已经查过了,是商会会员周老板的儿子和儿媳妇,原定今天去上海看望少夫人的舅父的,应该也没有问题。” “另外两个人是法国人,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大概率是离开了临城。” “最后一个登记的名字叫作李如君,身份不祥,但这几天经常来餐厅吃饭,而且固定地坐在6号卡座。我们在现场看过了,6号卡座和7号卡座就是背靠背的,说话可以听见。” “而且,我们还查了前几天的用餐登记,王令朝曾经去过三次。巧合的是,他每次去都会订7号卡座的位置,而且只要他去,李如君也必定会出现在6号卡座的位置,很是默契。” 方如今翻看了登记薄,事实果然同刚才听到的一样。 “也就是说,王令朝很有可能是去跟这个叫作李如君的在凯蓝西餐厅接头。今天王令朝打电话取消了卡座,恰好被李如君听到了,这也是他们之前就商定好了的暗号,意味着行动成功了,通知李如君继续下面的计划。” “多半是这样!”王韦忠说,“这样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王令朝会在情况危急的情况下还要打电话通知餐厅取消座位了,这是在向接头人传递消息。这个李如君的情况要查!” 那行动队员苦笑:“组长,警察局根本就没有此人的任何登记资料,应该用的是假名,连登记的电话都是假的。” 方如今追问:“电话号码根本不存在,还是用的人家的号码?” “是一座公寓里的公用电话!已经派人去查了,我怕你们着急,就先过来汇报。” 日本间谍绝对不会用自己住处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留下的线索有限,也许早就被切断了。 但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还是要去查的。 半个小时之后,张继斌派人传回了消息,新明饭店已经被控制住了,果然在五楼的一个客房中发现了可疑迹象。 据饭店的服务生说,在张继斌他们赶到饭店的前五分钟,客人退房离开了。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此人神色匆匆,跟服务生说家里出了急事,要退房。 要知道,新明饭店来临城也算是高档饭店了,房费价格不菲,仅仅住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退房,可是要损失不少的房费呢。 服务生本来还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跟客人解释为什么不能多退钱,可对方根本没提这回事,匆匆将钥匙扔在柜台上就走了,连押在柜台上的十块钱法币的押金都没有要。 当报信的行动队员将张继斌抄写的入住登记递给方如今时,方如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登记入住的时间恰好是在王令朝给凯蓝西餐厅打电话后半个小时左右,登记的姓名叫作梁清轩,应该是个假名。 最让方如今感到惊讶的是,留下的电话竟然跟李如君在凯蓝西餐厅留下的电话一模一样。 王韦忠凑过来看了之后,大声道:“看来真的跟你推测的一模一样,有人在利用王令朝的死监视我们。” 方如今点点头,问那名行动队员:“在客房里发现了什么?” “客房里除了窗户,什么都没有动过,张队长让我拿来了这个。” 说着,他递过来一块棕色的布,只有巴掌大小,质地十分柔软。 “这是什么?”方如今不明所以。 王韦忠接了过来,端详了片刻道:“这是专门用来擦拭望远镜的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德国造的蔡司6x30望远镜。” 方如今说:“看来是我们的动作太快了,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惊慌逃窜之时,竟然把这个遗失在了观察点中。” 王韦忠面露懊悔之色:“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不然可以抓个正着。” 方如今劝慰:“我们已经在一点一点的接近他了。我想让西餐厅和饭店的服务生确认一下李君如和梁清轩是不是同一个人!” “有这个必要!”王韦忠道,“让他们两个去办吧。” 他伸手一指两个行动队员:“你们二人分别清楚凯蓝西餐厅和新明饭店的事,马上把和可疑人员接触过的服务生叫到一起,对客人的相貌进行比对确认。” 两名行动队员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王韦忠又道:“如今,你把衣服跟外面的兄弟换一换,以防万一。” 方如今苦笑:“师兄,有这个必要吗?日谍已经慌不择路地逃走了,怕是没有精力再关注你我。” 王韦忠一本正经地道:“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断,必须要提前做好防范。在安全这个问题上,无论怎么做都不为过。切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方如今只得依言而行,同一名行动队员调换了衣服。 师兄说的也对,小心无大错,万一日本间谍狗急跳墙了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正说着,门外有行动队员过来报告,令辉求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设计接近 戴雷平之前查黄包车车夫的时候,方如今曾经叮嘱过他可以请令辉帮忙,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令辉亲自前来。 等令辉进到了屋内,他才弄明白。 原来凯蓝西餐厅的幕后老板是张国玺。 见自己的老对头旗下的生意跟日本间谍搅和到了一起,罗茂云如何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罗茂云和令辉屡次出手,可以说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不如就此顺水人情送出去,送给罗茂云和令辉一份大礼。 方如今跟王韦忠商量了一下,王韦忠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他只关心破案。 何况他对亲日的张国玺一直都没有好感,现在是腾不出手来,不然早就找个机会收拾了张国玺。 方如今当即将几个行动队员叫过来,吩咐道:“你们立即带人去凯蓝西餐厅,就说他们涉险窝藏日本间谍,立即予以查封。餐厅的经理和服务人员一个不落地抓起来!若是有人胆敢阻拦,你们可以自行处置,不必请示!” 张国玺的买卖肯定有人罩着,得给执行任务的行动队员们一把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否则就会束手束脚。 令辉如何还能不明白,拱手笑道:“如此,我代我家二爷先行谢过两位长官了!两位长官放心,我会盯着这件事的,绝对不会让兄弟们受委屈。” 经过两个服务生的对质,证明李君如和梁清轩完全不是一个人,但是细心的方如今又将新明饭店的服务生和徐阿大叫到了一起进行对质。 最终确认,指使徐阿大去查看王令朝是否在家的人,正是梁清轩。 也就是说,徐阿大在王令朝的家附近转悠时,他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被躲在新明饭店客房里的梁清轩看得清清楚楚。 徐阿大根本就是梁清轩故意放出来扰乱方如今等人视线的障眼法。 至此,在王令朝一案中已经出现了四名嫌犯,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涉嫌在凯蓝西餐厅和王令朝接头的李君如。 第二个是蛊惑徐阿大、并且在新明饭店对方如今等人监视的梁清轩。 最后一个则是出现在四海赌场当中设局让王令朝输掉全部家产的神秘女人。 这三个人直接或者间接参与了王令朝的拉拢策反和灭口。 当然了,也许还有其他的日本间谍参与。 同时,他们也是监视方如今等人的策划者和执行者。 收拾完现场之后,方如今跟王韦忠特意去了一趟新明饭店。 王韦忠还命人找了一个望远镜来,站在客房的窗户边,确实可以将王令朝家里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师兄,在这个距离上使用照相机能不能清楚地拍到王令朝的家里?” 王韦忠摇头:“不大可能,距离太远了。” “还好我没的封锁区够大,不然咱们的照片可要落到日本间谍的手里了。” 王韦忠没好气地说:“所以嘛,我说让你不能大意!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狡猾和凶狠,就像一条条潜伏的毒蛇,随时在暗中窥伺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找准机会机会狠狠地蹿出来咬上一口。” 方如今也意识到了危险,赶紧表态:“师兄,我一定注意!” 王韦忠不放心,亲自搜查了房间,又询问了住在隔壁的客人,但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 随后,方如今直接返回临城站,戴氏兄弟将他紧紧地护在中间,一路上倒是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回到站里,他直接叫来了刘启芳,询问王令朝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孙教授针对田边恭司的尸检报告递到了方如今的案头,确认田边恭司的死亡原因就是因为药物引起的心肌梗塞。 昨晚,郭华旻也是一夜没睡,将王令朝的尸检也做完了,证实王令朝确实被人注射过镇静类的药物,但具体药物的种类他就无能无力了。 这么一来,王令朝被注射药物的大致的范围,就锁定在王令朝乘坐黄包车的两段路程之间了。 方如今谢过了孙教授和郭华旻,派人用他的车送他们回去休息,并叮嘱他们严格保密。 孙教授和郭华旻刚走,王韦忠便回来了。 “如今,初步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先给你说说一下!”王韦忠将一份材料放到他的桌子上。 “师兄,辛苦了。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这么快!”方如今倒了杯水给王韦忠。 王韦忠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一抹嘴,道:“如果是要查地下黑诊所,还真没那么容易。既然已经知道了梁清轩的大致相貌,我便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排查,而是先调去了正规医院和诊所医护人员的资料。” “经过比对,发现益民诊所有一个叫作石耀华的医生,跟徐阿大和新明饭店的服务生描述的梁清轩长得非常相像。” “巧合的是,益民诊所距离王令朝第一次下车的古新河一带非常近,步行不超过十分钟。” “而且据我们暗中调查,这个石耀华昨天原本是要正常上班的,可他突然说家里有事,便跟同事换了班,而他再次回到诊所的时间,也就是在我们突袭新明饭店后不到一个小时。” “我又去调阅了石耀华的详细资料,他是两年前由南京来临城就职的,三十三岁,目前是单身一人,家住在清水巷,人缘不差,和同事们相处的都还好。” “因为诊所的工作非常忙,而他的医术水平又很高,何况就成了诊所的骨干力量,这样的工作性质,导致他在外面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人际关系很简单,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诊所里,晚上不值班的话回家休息!” 方如今说:“师兄,我回来问过刘启芳了,他回忆说,王令朝曾经跟他提起过益民诊所,并说他经常和一个姓石的医生进行学术和技术上的交流。既然王令朝敢在外人面前讲出石耀华,说明他根本不知道石耀华的真实身份,起码是之前并不了解。” 这个很好理解,若是知道石耀华是日本人间谍,就是借给王令朝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挂在嘴边。 王韦忠点头说:“不错,石耀华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身份,但通过两人的接触,王令朝几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这为接下来的设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了策反王令朝,日本间谍也是煞费苦心。” “如今,这个石耀华现在是我们的重点,目前,我已经暂停了对医院和诊所的排查,以免打草惊蛇。接下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方如今听完他的话,闭上眼睛仔细考虑了半天,开口问道:“目前石耀华现在在什么位置,有没有被惊到?” “没有,这方面我很谨慎,派了四个跟踪方面的好手,分别布置在了诊所和他的家附近。” 方如今道:“那还好。石耀华一定会将他在饭店里观察到的情形向他的上级汇报。但愿他的情报还没有送出去,咱们可能还有顺藤摸瓜的机会!” 就在两人商量如何采取行动的时候,智惠东打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石耀华曾经救过突发心脏病的市政委员会焦委员,两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石耀华经常会去焦委员家给他看病、调理身体。 王韦忠闻言叹气道:“这下事情难办了!” 方如今不解,市政委员是政府系统,根本管不着他们军事情报站,王韦忠为什么谈到焦委员的时候就勃然色变了。 “如今,你刚刚到咱们站里,有所不知。这个焦委员背景不小,而且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前年的时候,临城调查室的人怀疑给他孙女的家庭教师是红党分子,上门抓人的时候惹怒了焦委员,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南京。” “党务调查处的一个副处长直接让抓人的小头目听电话,直接把那家伙给吓得站都站不住了,带着人灰溜溜的跑了。” “这还不算完。一个小时之后,焦委员便直接坐车去了临城调查室,堵着彭浩良的门,将彭浩良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面还有呢,他还把那个家庭教师直接带进了审讯室,让彭浩良的人审讯,他在一旁看着。若是审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就把官司打到南京!” 这么说来焦委员还真是很强硬,方如今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彭浩良当时尴尬吃瘪的模样,他打趣道:“师兄,我看临城调查室多半是捕风捉影吧?” “可不是嘛!那个家庭教师只不过是跟他们抓了一个红党分子认识而已。总不能说,认识红党分子的都是他们的同伙吧?临城调查室的人一开始也没有深入调查,就想着从那个老师身上捞点油水,岂料踢到了铁板。” “彭浩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教训了抓人的小头目一番,费劲了口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这才把焦委员和那个老师请出了刑讯室。后来,又备了重礼登门致歉,这才彻底把事情平息下来。” “你说这个焦委员好不好热?”王韦忠现在都感觉到头疼了。 方如今暗自点头,官场当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定在做什么时间的时候就把谁给得罪了,自己在这方面也要引以为鉴才是。看书溂看书喇 “师兄,如果石耀华真的是焦委员的座上宾,咱们是得好好斟酌一下,必须拿到铁证才能对石耀华动手。” 虽然确定了目标,但又遇到了阻碍。 只要石耀华没有被惊到,就在临城站的严密监视之下,他就跑不了,相反还可能接触更多的人,让方如今获得更多的线索。 又不是急疯了,非得立即把石耀华抓了不可。 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这种得罪大人物犯忌讳的事情肯定不会做! “师兄,石耀华平时的工作很忙,那他家里是不是经常会没有人?” “你的意思是搜查他的家?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会打草惊蛇的。” “不是直接搜查,而是要铺垫一番,这事儿得人帮忙。” 当天晚上,临城市区有五六家大户人家遭了贼,那飞贼来无影、去无踪,偷了不少的财物,一时间弄得市区鸡飞狗跳。 次日一早,市区内各个醒目的地方便贴出了告示。 大致的意思是从江西方向来了几个飞贼,专门入室盗窃,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盗,一旦发现飞贼的任何情况,立即向警察局报告。 提供线索者奖励五元法币,擒获飞贼者奖励法币三十元。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有人甚至说那是燕子门的人,专程南下来作案。 当天晚上,轮到石耀华值夜班,这是跟同事换班时就商量好了的。 王韦忠决定亲自去搜查石耀华的家。 方如今提出前去,但是被王韦忠拒绝了。 方如今知道,师兄是为了自己好。 石耀华和焦委员关系非同一般,而焦委员又特别护犊子,如果贸然对石耀华采取措施,一旦出现错误,以他现在的地位只怕也不好收场,完全是得不偿失! 王韦忠的军衔和职务都高于他,比他更加有分量。 但是,石耀华对整个案子的意义非同小可,他很有可能认识那个神秘女人,故而方如今是一定要去他的家里的。 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才征得了王韦忠的同意。 “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王韦忠也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个小师弟在办案子的时候跟自己一样的执拗,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方如今呵呵一笑:“反正搜查是你主导的,我只是个小跟班儿,天塌下来有你顶着!” 话是这么说,可他没有想着让师兄一人承担责任。 王韦忠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当即换了便装,带上戴氏兄弟和几个得力的手下出了临城站。 在石耀华回家的几个路口都布置了人手,防止发生突发情况。 方如今跟着王韦忠来到了石耀华的家。 这是一座十分普通的住宅,刚好在王令朝两次乘坐黄包车的空档区域,距离益民诊所也不远。 两人站在石耀华的住宅前,四下观察了一下,便准备开始行动。 看周围没有人,方如今便打起了人梯。 王韦忠借力轻身一纵,手就搭住墙沿,骑到墙上之后探身微微用力,将方如今拉了上来。 两人身形揉身而过,翻入院墙之内,轻身落地。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主动出击 夜深人静,石耀华又是单身居住,宅子里空无一人,两人几步来到了房门前。 房门上了锁,可惜方如今自己并没有开锁的技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开锁,还得是情报组的人更专业,他们更加擅长这方面的手艺。 无论是什么样的锁具,到了这些人的手里,用不了片刻就会被打开,而他们凭借的只不过是一根细细的铁丝而已。 奈何行动组和情报组之间一直交恶,方如今就算是虚心求教,对方也未必肯教。 方如今一直认为技多不压身,他感觉自己在情报业务方面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等有空了得把开锁技术练练,以后肯定用得着。 “如今,你去看看窗户。”王韦忠一边吩咐,一边掏出了钥匙包。 竟然带着专业的开锁工具。 方如今眼前一亮,原来老师傅就在身边,看来以后得拜师学艺了。 他注意到房屋的各个窗户都是从里面锁死的,而且在窗台上也撒了细细的香灰。 夜色混暗,不注意看根本不发现不了,看的出来这个石耀华做事很仔细。 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在一些细节方面处理的非常到位,不会留下什么纰漏。 他看了看正在开锁的王韦忠,淡淡一笑,低声道:“师兄,现在你我就是江洋大盗了,你负责撬锁,我负责破窗。” 王韦忠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看过来:“为什么要破窗?” “因为所谓的燕子门江洋大盗已经作案多起,警察正在全城搜捕,他们不可能在临城逗留太长时间,应该是抓紧时间多干上几票就迅速离开。既然时间紧迫,这手段上也就用不着那么讲究了。” 王韦忠恍然,钱物到手才是王道,用不着绣花儿。 要说进入石耀华的家中搜查不留下一点痕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才设计了一出江洋大盗来临城作案的戏码,为的就是不要惊动他。 若是刻意地消除进入宅子里的踪迹,以石耀华的机警,反倒是会令他生疑。 还是方如今的脑袋瓜转的快。 方如今随身带着薄刃的匕首,将匕首轻轻插在两扇窗户的缝隙当中,手腕轻轻一挑,就找到了里面的插销。 接着,他轻轻拨弄匕首,一点点地将插销移开。 可是,还是被王韦忠领先了一步。 “咔嚓!”门锁开了。 方如今对着师兄伸出了大拇指,这就是蛮力和技术之间的差距了。 在王韦忠抬脚迈进门槛的时候,窗户也被方如今打开了。 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进入了室内,方如今脚上穿的是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进入的时候刻意在窗台的香灰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刻意的隐藏痕迹,反正最后也瞒不过石耀华,还不如把入室盗窃的戏码演得更加足一些。 窗扇也被他用力地甩在了两边,玻璃差点磕碎。 方如今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屋子是不准备给石耀华还原的。 如今目标已经锁定,所缺的只是能够证明石耀华是日本间谍的证据。 证据找到了,他们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可以直接对石耀华下手。 即便到时候焦委员也不敢站出来为一个日本间谍说话,这也是要引众怒的,这些常年混迹在官场的老油条,明哲保身的工夫一流。 这边田边恭司的案子要抓紧时间结案,否则他自己手里那一大摊子事情根本没法解决,特别是荣德基的处置问题,必须要加快了。 毕竟荣德基看上去很像是红党分子,是临城调查室一直都在盯着的目标。 荣德基已经在他手里羁押了一段时间了,谍报战场上瞬息万变,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他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将荣德基以任何人都无法挑不出的毛病安全地送出去,这关系太重大了。 当即,两人分工合作在几个房间内搜寻起来,卧室、客厅、厨房、储物间都搜查了一遍,卧室是重点区域,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物体摆放的整整齐齐,门槛后的地面上撒着香灰,抽屉处夹着头发丝……石耀华的日本间谍身份确认无疑。 方如今在床板的夹层中找到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五条小黄鱼,还有一千多块法币和一百多块大洋。 他稍微点了点,便装进了衣兜,也算是特高课组织做贡献了。 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对王韦忠说:“师兄,家里也太干净了,要不要再搜搜?” 一切都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只是方如今总觉的这个家里,有些过于干净了,好像刻意打扫过一样。 他总觉得石耀华的家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王韦忠一摊双手:“继续搜是没有问题,但总不可能将重点放在厨房和储物间这种地方吧?你忘记了,咱们是入室盗窃的江洋大盗!” 方如今不禁苦笑,之前设定的身份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完全施展不开手脚。 卧室里的衣服被褥可以被扔的到处都是,但总不能为了偷东西,将锅灶什么的都翻腾一遍吧,这样痕迹太过明显了,反而容易惊了石耀华。 唯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厨房,方如今和王韦忠站在厨房里里,同时吸了吸鼻子。 王韦忠出声道:“烧过布料!” 方如今补充:“还有毛发燃烧的气味。” 方如今立即想到了化名为梁清轩的石耀华,在挑唆徐阿大试探王令朝的时候,曾经留着小胡子,现在他为了销毁证据,烧掉小胡子和衣物非常合理。 两人只是在厨房里简单地看了看,并没有动手翻动。 方如今目光一一扫过饭桌、橱柜、灶台、水缸……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王韦忠拍拍双手,走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走吧,房间里做了多处标记,就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这已经足以证明石耀华是日本间谍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就是暗中跟踪监视他,一定会拿到更有利的证据!” 方如今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还想争取一下。 “师兄,我有个办法,你听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王韦忠眼睛微微眯起来:“哦?” 益民诊所二楼,医生值班室的门虚掩着,一线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稳约地可以听见钢笔落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响。 身穿一身白大褂的石耀华正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登记今天的坐诊情况。 他的工作向来是一丝不苟,对每天的工作都要进行认真的复盘,没有特殊情况,向来是雷打不动。 正写着,他发现办公桌上的日历一角微微翘起,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将那一角抚平,眉头这才展开。 今天晚上值班,诊所里只有他和一个女护士。 一般的时候,晚上值班是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应付一些突发事情,比如打架斗殴造成的外伤,附近市民突发疾病,等等。 石耀华完全可以泡上一杯茶水,优哉游哉地看看报纸,或者是听听广播,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是复盘坐诊情况,就是查看病人的病例。 查看病人的病例,是他最大的爱好。 算起来,他这里已经存了五百余份病人的病例了,各种身份的人都有,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 在工作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将工作做完了。 他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龙井茶倒在杯子里,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重新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必须要好好地理一下思路才行。 两三分钟后,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端起茶杯,轻轻此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茶香沁人心脾,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石耀华微微皱眉,马上要十二点了,竟然又有急诊病人了,还真是不让人消停。 他接起电话:“喂,益民诊所!”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急促的说话声,石耀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也愈发地阴沉了下来。 放下电话,他伸手从办公桌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包,揣进了口袋,快步走向隔壁的护士值班室。 女护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呼吸均匀。 石耀华嘴角微微勾起来,随着这一丝笑容的出现,脸上抑郁的表情瞬间一扫而光。 “小李,醒醒,醒醒……” “啊……?石医生……什么事?”女护士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 石耀华微微俯下身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小李,我家里有点事,这边你先盯一下!我回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哦……”女护士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脑袋有些木木的。 “急救的一些措施我都教过你的,没有忘记吧?” 女护士摇摇头:“石医生,你家里有事就赶紧走吧,这边我能应付!” 她也是从业两年多的老护士了,耳濡目染之下,一般的外伤和感冒伤风之类的病症完全可以独立处置。 石耀华笑着点头:“那就好,麻烦你了。我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最多一个小时!” 从楼梯上走下来,石耀华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将揣在口袋里的纸包打开,抽出一只擦拭的锃亮的手枪插在了腰间。 石耀华的家附近,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事实上,不只他的家,周边一公里多的范围内发生了多起盗窃案,警察忙的脚不沾地。 “这帮天杀的小偷儿,我们夫妻两个辛辛苦苦攒了三年多的积蓄,都被偷走了,这可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警官,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进货的钱都被偷走了,还有我爹的棺材本儿!”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昨夜在城东也发生了多起盗窃案,还都是大户人家,你们这点小钱算什么?” 一个警察心里也是有气,随口说了一句,岂料一下子惹了众怒,苦主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 另一个警察赶紧解释,打圆场。 “好了,好了,诸位,诸位,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查这些盗窃犯的,大家做好登记后,耐心回家等待。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你们的,回吧,回吧……” 石耀华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类似的情景。 临城来了飞贼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今天来诊所看病的很多病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这种过路的飞贼一般都是在一个地方做案之后,迅速转战,少则三五天,长则一周时间,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但以往都是小打小闹的,没有闹得像现在这样满城风雨。 这些飞贼也太嚣张了,完全无视临城警察的存在。 燕子门是旧时天津西青区的一个门派,主要以轻功为主。 所谓的轻功—燕子三超水、燕子十八翻、燕子冲天等等,招式听着很好听,但实际上远不是一纵身就能飞上房檐、大树。 他们练习的轻功,其实就是通过一种特殊训练方法来提高自己的跳跃力,再借助各种建筑、物件实现飞檐走壁、闪展腾挪。 石耀华也曾经听说过燕子门,但所知的燕子门的门人一直都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看来这次多半是有飞贼假借燕子门的名义。 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清水巷附近其他失窃的地方走去。 石耀华刚刚离开诊所十来分钟的时间,诊所大门上的门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刚刚睡着的女护士十分不悦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脚步踉跄地下楼开门。 益民诊所和最近的警所只隔着一条街,安全上还是有保障的。 “谁啊?别按了,来了,来了……”女护士带着些许的起床气,一路走到了一楼的门口。 二楼医生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女护士听见了,但回去接电话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伸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满头鲜血的男子被一个黑脸大汉搀扶着走进来。 女护士下意识地往旁后退了几步。 黑脸大汉一脸焦急:“护士,快,救救我的兄弟!他流了很多血,快救救他!” 第三百九十九章 鱼儿咬钩 女护士看了一眼,顿时就清醒了起来。 她大概就猜到了对方受伤的原因,多半是在街头斗殴所致,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这样的人来诊所,并不稀奇。 将两个人引着上了二楼,护士便赶紧在诊疗室给男子缝合消毒缝合、包扎上药。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 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和值班医生一起处置,但现在石耀华不在,她动作也很快。 只是,受伤的男子并不是十分的配合,一直大吵大闹,甚至骂骂咧咧。 女护士很看不起这样的男人,有的受伤比他严重多了,但始终一声不吭。 这个男人虽然血流满面,但头上只是被磕出了一个小口子,只需要简单的缝合包扎就可以了。 只是,他一会儿觉得酒精弄疼他了,一会儿又觉得女护士缝合的时候下手太重了。 女护士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 要是石医生在就好了,自己还可以开口训斥病人。 可现在,她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敢说。 病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个黑脸大汉的冰冷的眼神。 女护士只求赶紧把伤势处理完,早点送走这两位大神。 “喝水,我要喝水……”忽然,受伤男子大叫起来。 女护士正忙活着处理伤口,无暇顾及,只能无奈向一旁的黑脸大汉求助。 “大哥,热水壶就在墙角,要不你……” 黑脸大汉一声不吭地将热水壶取了回来,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水杯就倒水。 女护士眉头紧皱,那是她刚刚买了没几天的水杯,他怎么可以用自己的水杯? 还是给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用。 那口水…… 女护士忍不住一阵恶心。 奈何她愤怒的目光和嫌弃的表情,根本就没有被黑脸大汉注意到。 女护士稍微一走神,受伤男子便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受伤男子接过黑脸大汉递过来的水杯,只是喝了一口,就“呸呸呸”地吐了起来。 “啊……烫、烫、烫……” 受伤男子一边伸出舌头,用手在舌头旁边扇风。 与此同时,水杯也从手中跌落,朝着黑脸大汉的脚背砸了下来。 黑脸大汉见杯子掉落,忙向着后方撤步,不料直接把旁边的热水壶给踢倒了,滚烫的热水流了一地。 女护士心里这个气,自己的水杯竟然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用了,她已经打算扔掉这个水杯了。 热水壶也被打翻了,幸好没碎,真是倒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黑脸大汉尴尬地说。 受伤男子吐着舌头,含糊不清道:“果……果……要……要霍岁……霍岁……” 女护士无奈地道:“旁边的医生值班室里有热水瓶,这次小心点!” 石医生喜欢喝茶,他的办公室里一直都有热水。 黑脸大汉点头,转身走出了门,快步走入医生值班室,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张摆着坐诊记录的办公桌,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茶杯,水还是热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看了看办公桌的三个抽屉,却没有去碰。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黑脸大汉微微皱眉。 女护士听到电话声赶紧跑了过来接电话,看到黑脸大汉愣着,忙道:“暖水壶在桌子后面。” “哦……” 黑脸大汉转到了桌子后蹲下身去取暖水瓶的同时,在桌下轻轻一摸。 “喂,益民诊所,找谁?” 女护士刚刚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声,显然对方挂断了电话。 “大半夜的,也不看清电话再打!”女护士抱怨了一句,将电话扣上。 黑脸大汉也直起了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值班室。 诊疗室的受伤男子还在哼哼唧唧,这次喝水的时候他非常小心,一边喝着水,一边和女护士套近乎,让女护士非常的讨厌。 二十分钟后,女护士终于送走了这两个男人,站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倒没有赖账,给的诊费是正常的两倍,自己得跟石医生说一下,买新水杯的钱得从诊费中报销,石医生人很好,一定会同意的。 黑脸大汉和受伤男子走出诊所,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街道中,直到走出去五六百米的距离,来到了一个巷子口。 呼啦啦从巷子里蹿出了四个大汉。 为首的一个正是智惠东,他躬声道:“组长,还顺利吧?” 黑脸大汉微微点头。 原来这此人正是王韦忠。 他和方如今兵分两路,方如今继续盯着石耀华在清水巷的家,而他则负责化装侦查益民诊所。 王韦忠目光落在方才跟自己一起去诊所的受伤男子身上,低声道:“阙三儿,刚才表现不错。之前给你的钱你拿去买些营养品补补,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我们会安排你的住处。” 名叫阙三儿的受伤男子原本是本地的一个泼皮,这次是临时被拉来跑龙套的。 他脑袋上的伤也是不久前刚刚被酒瓶子砸伤的,为此他收到了十块法币的营养费和误工费。 “我晓得,晓得!”阙三儿激动地说。 被酒瓶子敲一下,就能拿十块法币,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下回还有没有? 王韦忠对智惠东道:“你带人继续盯着益民诊所,我去见方组长。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智惠东挺身立正:“是!请组长放心。” 位于清水巷东南数百米的一处四层建筑里,方如今正站在窗后举着望远镜看向石耀华的院子。 不仅仅是石耀华一家遭了贼,他的邻居家也被盗了,远远地就能看到人们正在围着警察,像是在报案诉苦。 以警察的破案能力,想要在短时间内抓到这些飞贼,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情只会越闹越大,飞贼的名声和事迹将会再次传遍临城的大街小巷。 戴雷平站在他的身旁,面带钦佩之色。 “石耀华一定没有想到,昨天他还在黑暗中窥探我们,今天自己就登上了舞台,而我们成了观众。组长,你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着实高的很!” 方如今没有回复,他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清水巷。 只要石耀华现在还没有现身,计划就不能算是成功。 伪造了石耀华家中被盗窃的现场之后,接下来便是石耀华家周边的邻居,以及其他区域。 有所不同的是,其他的人家都是真的被盗了,丢失了不少财物,搞得市民们怨声载道。 这些不明真相的人们“配合”的很好,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就等着石耀华这个主角上场了。 这时,王韦忠推开门走了过来。 戴雷平顺势往旁边一让,将他的位置让给了王韦忠。 “师兄,诊所的情况怎么样?” “没来得及仔细检查,石耀华的办公桌下曾经有一把手枪。”王韦忠说。 他只是用手摸了摸办公桌下的模板,又将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便立即辨别出了枪油的气味,这种气味他太熟悉了。 “诊所是办公场所,应该不会放置特别重要的物品,枪支也只是为了防身,应对不测的。”方如今放下望远镜。 “怎么,这边一直没动静?”王韦忠接过望远镜看去。 “兄弟们一直都盯着呢。”方如今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从警察通知石耀华家里着火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会不会已经被咱们惊到了?”王韦忠担心地问。 打草惊蛇本就是一招险棋,但为了尽快拿下石耀华,必须得这么做。 “师兄,别急,咱们再等等,也许石耀华就躲在人群中观望。” “嗯,再等等!” 忽然,王韦忠想起来一件事。 “如今,我们进入诊所前后,一共有两个电话打了进来。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女护士接了起来,可对方一句话没说,马上就挂断了。” 方如今略一思索:“第一个电话的目的我们无法推测,但第二个挂断的电话,多半是有人在给石耀华报信。” 王韦忠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非常确定,对方听到了女护士的声音,可即便是打错了电话,一般也会礼貌地说一句道歉的话,断然不会直接挂掉。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发现接听电话的不是石耀华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再等等,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的……”王韦忠喃喃自语道。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这句话对于石耀华同样适用。 与此同时,石耀华已经到了清水巷。 他看了看时间,从诊所出来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一开始,一贯机警和多疑的石耀华还多少对盗窃的事情有些怀疑。 在清水巷的院子里住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直没有发生过这种治安事件。 为什么在自己行动不久后,家里就莫名其妙地被盗了呢? 他故意绕了一段路,就是为了看看被盗的人家的真实反映,遇到的情况大同小异,不像是刻意地装出来的。 有几个有钱有势的人家,甚至还跟警察大吵了起来。 再后来,他才朝着家的方向往回走。 到了清水巷附近,石耀华躲在黑暗中,远远地看着邻居们跟警察诉苦。 即便听不真切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能看得出来警察们的态度很是敷衍,直到现在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又过了七八分钟,警察终于摆脱了苦主的纠缠,他们做好了记录,准备离开。 石耀华找了条巷子躲了起来。 不多时,远远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说话的地点应该就在他家的大门口附近。 “他妈的,这些飞贼真会选时候,老子刚刚上床抱着老婆啃了两口,就听到了警哨声,急匆匆地提上裤子出来查案子了。” “咦?这家不是也已经被盗了吗,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你他妈的真贱!不回来才好呢,少一个报案的,咱们就少一份差事,反正薪水都是一样的,管他做什么!”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电话打过了……” “要我说啊,你电话都不用打。” “还不是他的邻居告诉我的,当着那么多人,我只得答应,总不能食言吧!” 待警察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离开了清水巷,石耀华这才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虽然不确定家里是否有危险,但他必须要回去一趟,因为家里还有一件重要物品必须要立即转移。 飞贼看中的是钱,可万一那东西被他们稀里糊涂地翻出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墙悄然翻进了院子中。 在墙根下站定,警惕地朝着四周观望。 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后窗的附近,搬过一张漆面斑驳的旧木凳,登上去踮着脚扒着窗台往里看去。 朦胧的月光下,室内一片狼藉。 如果是特工来探查,应该是及时清除痕迹才对,这样才不会让自己产生怀疑。 嚯! 窗户也被撬开了,不像是特工的手法。 看来这些人多半是急着把财物弄到手,已经无所顾忌了。 轻轻跳下了木凳,走到了房屋南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 屋内的情景远比在后窗时看到的更加令人震惊。 客厅里挂着的字画都被扯到了地上,案几上原本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青花瓷瓶也被弄翻,甚至还摔碎了两只。 卧室更是重灾区,所有的衣服都被从衣柜里翻到了地上,被褥也被掀开,天花板上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石耀华俯下身子在床板下一摸,藏在暗格里的金条和现金都不见了,这不禁让他肉疼。 石耀华先是一皱眉,旋即嘴角又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他迅速地来到了厨房之中,查看了一下靠着北墙的炉灶,发现这里虽然有人来过,但物品基本上都处于原来的位置。 以自己的谨慎,怎么可能让外人轻易找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他做事向来严谨。 在发现中国特工朝着新明饭店而来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 扮成小胡子梁清轩时穿的衣物也没有随意丢弃,而是被他带回家,放进了炉灶中焚烧。 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中国情报部门就会找到徐阿大,衣物留着终究是个麻烦,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其立即焚毁。 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确认炉灶没有人动过。 那么,那件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也没有被人发现吧? 第四百章 返回诊所 随后,石耀华立即来到了水缸前,先是将里面的半缸水舀出来,又轻轻地水缸从侧面放倒。 伸手在缸底鼓捣了几下,便拿出一个包着棕褐色油布的铁盒。 水缸是找人定制的,底部比正常的厚十厘米左右,中间是个夹层,平时缸里的水都是满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即便有人怀疑,也只是查看缸底内部,或者是将水缸移开查看地面。 谁也不会想到缸底外部竟然另有玄机。 这就是石耀华的聪明之处了。 石耀华站起身来,仔细地将油布上的灰尘擦掉,掀开油布,将小铁盒取了出来。 在打开铁盒的一刹那,眼中充满了兴奋的目光。 “就是我的性命丢了,你也不能丢啊!” 石耀华一边轻轻地摩挲着铁盒,一边喃喃地说道。 天照大神保佑,今晚的盗窃案千万不要和中国情报部门产生任何的联系,不然事情就严重了。 他将铁盒重新包好,揣进了口袋里,又将水缸恢复了原状,回头看看厨房,这才迈步离开了家。 石耀华在屋子里的所做所为虽然没有被方如今看到,但月光下他翻墙回到自己的家里,以及出入厨房的一幕全部都被方如今看在眼里。 “他在客厅和卧室里一共只待了两分五十七秒,但是在厨房里却足足待了六分三十八秒,我们要的东西在厨房里,会是哪里呢?” 厨房内的各种设施一一浮现在方如今的脑海里,该搜的地方都搜到了,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在方如今低头思索之时,王韦忠暗暗点头,对于石耀华出入两个房间的时间,他只是有个大概的概念,但方如今在分析的时候说出的确是精确到秒的时间。 这家伙就是天生吃情报这碗饭的。 王韦忠说:“走吧,东西肯定已经被他拿走了,下一步应该就是送到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去。” 方如今将望远镜递给戴雷平,当即和王韦忠快步下楼,车辆早就在楼下等着,负责开车的司机看到两人,立即发动车辆。 方如今吩咐两个行动队员去石耀华家的厨房看看,有什么变化要原原本本的汇报。 在清水巷一直有人盯着石耀华,但是不敢跟的太近,只能确保石耀华始终处于视线之中。 在车上,王韦忠的意思是自己亲自跟石耀华,但方如今感觉越来越接近那个神秘的女人了,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耐心地说服了师兄,一起同行。 往前走了一段,汽车就不能再继续乘坐了,两人下了车,张继斌带人已经走了过来。 之前,方如今就曾经答应他,一旦有抓捕任务,就会交给他。 张继斌在以往的历次行动中,一直都是在打下手,得到方如今的承诺之后自然是非常激动,早就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智惠东的人过来报告说石耀华现在朝着诊所的方向走了,预计再有五六分钟就可以回到诊所。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看来咱们的障眼法起到作用了。师兄,现在还不能抓捕!他一定会想办法和自己的上级联系,或者是找到对应的交通员,将情报送出去。咱们顺藤摸瓜的机会来了。” 其实,对于抓捕石耀华,王韦忠心里一直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干这行久了,都是人精。 石耀华是日本间谍的证据确凿,王韦忠是有底气直接将人抓了的。 但他对焦委员的性格十分了解,别看平时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人畜无害,可真翻起脸来,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 毕竟人家在南京也有着深厚的背景,一般人是搬不动他的。 如果事先没有跟焦委员通气,搞得场面太大,自然会令老头子下不来台,这仇可就结下来了! 别看王韦忠平时给人的感觉是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他心里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跟明镜似的。 方如今似乎猜到了王韦忠的想法,说道:“师兄,咱们站里谁跟焦委员关系最好?” 王韦忠想都没想:“那肯定是胡德胜了。这家伙八面玲珑,跟临城军政层面的高层都有着不错的私交。” “是他?”方如今当然也知道,能够坐稳军事情报站曾经的第一部门情报组长的位子,胡德胜除了能力方面出众之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是长袖善舞。 之前他一直都对胡德胜恭敬有加,若不是胡德胜一直想跳起来摘桃子,他绝不会轻易得罪。 现在去找胡德胜打招呼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个家伙不给使绊子就不错了。 “师兄,要不咱们再等等,也许石耀华今晚不会行动呢。” “为什么?” “他现在回到了益民诊所,如果短时间内未离开的话,说明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暴露,今晚很有可能会继续留下值班。咱们的人放线放的很长,不至于很快惊动他。” 王韦忠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可能。要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绝对不能让石耀华从我们的手心里跑掉!” 方如今也深知石耀华的重要性,这可是目前唯一和临城隐藏的更深的日本间谍有关联的人。 抓捕成功,就意味着能再次打开了日本谍报网络的缺口,给特高课以伤筋动骨的重创。 所以,正如王韦忠所言,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而且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在布控和抓捕方面,王韦忠比他更加擅长,他便不再插手。 而王韦忠也觉得向站长汇报争取最大支持的事情也应该由方如今做最为合适。 两人当即分开,方如今去打电话向站长汇报此事,而王韦忠则带人进行布控和监视。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大街上又没有公用电话亭,而沿街的店铺也都关了门,找个电话着实不易。 好在戴建业眼尖,在距离益民诊所不到一里地的街边找到了一个药店,药店以售卖西药为主,门虽然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但里面的灯却一直亮着。 “组长,这药店里应该有电话。”戴建业说。 “敲门!” 戴建业生得膀大腰圆,肩宽背厚,咚咚几步迈步上了台阶,对着木门就是一通捶,几乎将人家门上的玻璃都震碎了。 “来了,来了……哎呦,谁啊,轻点,轻点!”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生得剑眉垂目,鼻宽唇厚,五官看上去也算棱角分明,但脸上肉太多,加上他脖子有点短,故而给人一种肥头大耳的感觉。 “你们是……”中年男人看到方如今等人愣了一下,看着不像是来买药的,身子便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你不要怕!”戴雷平生怕弟弟戴建业对人家大吼大叫的,赶紧上前,和颜悦色道:“我们只是借个电话用用。” 戴建业看了哥哥一眼,还用得着跟他客气? 方如今迈步走进药店,他脸上的表情比戴建业更加有亲和力:“老板,我们家里有急事,所以想借用一下贵店的电话,不知可否方便?” 原来是借电话,中年男人不由地松了口气,神情不再紧张,脸上堆起笑容道:“哦,原来是这样,电话就在柜台上,请便,请便!” “多谢!”方如今微笑点头。 他走到柜台前拿起电话,看到中年男人仍站在原地,又将电话听筒轻轻放下。 戴建业立即会意,上前递给中年男人一张钞票:“老板,我们有生意上的秘密要跟家里说,能否回避一下!” 中年男子恍然:“请便,请便!” 看到中年男子去了另一个房间,方如今这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是在铃声响过五遍之后被接通的。 “喂?”站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 “老板,我是如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方如今尽量地压低了声音,并且没有直接称呼站长。 “什么事,说吧!” 电话那头的站长已经听出了是方如今的声音,也猜出了方如今讲话不是太方便。 他轻轻揉揉眉心,静静地等待着方如今汇报。 情报工作不分昼夜,他早就习惯了,这个时候方如今打来电话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汇报。 方如今当即将锁定益民诊所的医生石耀华是日本间谍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石耀华是市政委员会的焦委员的忘年交。 “在没有拿到铁证之前,能不动就不动。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明天一早我就去面见焦委员,提前跟他通个气。当然了,如果事情不可控制了,就立即动手。但是有一点必须切记,拿活口!” 站长对方如今和王韦忠的能力是绝对信任的,他们师兄弟要说确认了石耀华是日本间谍,那么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多谢老板!”方如今闻言大喜过望。 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站长都没怎么详细地询问,便答应了下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一番陈述利害的言辞反倒是没派上用场。 挂上电话,方如今迅速收敛心神。 能够撑过今天晚上自然是最好的。 戴建业上前低声道:“要不要先去跟组长汇合?” “走!”方如今点头,“得把站长的意思告诉他!” 毕竟有了站长背书,即便出现了突发情况,王韦忠也不能算是先斩后奏。 站长此时已经无心睡眠了,对枕边尚在熟睡的夫人轻声说了句抱歉,便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了书房。 王韦忠和方如今都是具体办事的,最终的压力还要他来担。 如果自己不担责,以后谁还死心塌地为自己干事。 其实,早在听到石耀华跟焦委员有瓜葛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一沉。看书溂 别看他从南京调来的时间不长,但对临城军政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知之甚深。 特工干的就是琢磨人的勾当。 以他对焦委员的了解,这老头子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如果事情处理不当,彭浩良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仅仅是挨上一通焦委员的数落也就罢了,站长最担心的是事情传到南京那边,到了处座的耳朵里,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听说彭浩良为此还挨了党务调查处上峰的一通臭骂,他绝对不能步彭浩良的后尘。 想到这里,他不敢耽误,立即给秘书刘强打了个电话,让刘强马上备车,半个小时之内来家里接他。 上了年纪的人觉都短,也许焦委员早早醒了呢,要尽早将石耀华的事情跟他通个气。 石耀华果然回到了益民诊所。 女护士似乎正在睡觉,他便没有打搅。 路过诊疗室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酒精的气味,中间还夹杂着血腥气。 石耀华推开门一看,垃圾桶里有一只崭新的玻璃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玻璃石杯是女护士刚刚买了不久的,怎么就扔掉了? 她并不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这时,他又发现玻璃杯下还有几个沾血的棉团。 几乎可以肯定,应该是有受了外伤的人来过了。 翻开桌子上的登记薄,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登记薄上显示近三天处理了四起类似伤势。 石耀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并没有马上开灯,而是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向街道上看去。 月光朦胧,大街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石耀华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眼。 一路上他十分的警惕,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的动作,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什么异常。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了,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只要身后五十米有人接近,一定会被他发现。 茶杯里的茶水早就凉了,石耀华起身将其倒掉,换上新茶叶,便去拿暖水壶倒水。 手指刚刚接触到手柄的时候,他就愣住了。 暖水壶的摆放位置不大对劲。 把手的角度比他原来放置的要偏了一点点,一般人肯定不会发现,但这根本瞒不过经验老道的石耀华。 有人进过值班室,而这个人并不是女护士。 女护士虽然也会来值班室倒水,但每次倒完水后,都是将暖水壶随手一放。 石耀华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石耀华瞬间紧张了起来,手不由地摸向衣服口袋。 “石医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开灯?” 门口传来女护士慵懒的声音。 “咔!” 值班室的灯被点亮了。 石耀华瞬间恢复了常态,笑眯眯地道:“抱歉,还是把你给惊醒了!” “根本就睡不着!”女护士撅起嘴,将石耀华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耀华恍然,怪不得新买的水杯就被扔掉了。 他当即答应,水杯的钱给女护士报销。 女护士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石医生,你刚刚下楼的时候,就有电话打进来了,我没接到。那两个人来的时候,电话又来了,我接起来对方什么也没说,好像在砸核桃,好奇怪。” “也许是打错了!”石耀华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第四百〇一章 嗅到危险 天刚蒙蒙亮,站长就在刘强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到了焦委员的府邸。 焦委员是商而优则仕的典型,于商贾之道颇为精通,以殖货之业便家资充盈,后来又做了官,但家中的生意没有放下,反倒是越做越大。 站长之前在官面上倒也见过几次焦委员,一直并未单独接触。 主人家的大门未开,他便和刘强站在门口耐心等候。 大门不多时便打开,一个老家人拎着扫帚出来扫地,一抬头就看到停在大门口的轿车旁的两个人。 “你们是……?” “我们是来拜会焦委员的,请问老伯,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起床?” “哦,我家老爷今天不在家里。” “不在家?”站长没想到一大早就扑空了,“他去了哪里?” “一大早就去灵觉寺了,说是要烧头柱香!” 站长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初一,正是烧头柱香的时候。 向老家人道谢之后,站长和刘强钻进车里,驱车向城外的灵觉寺赶去。 方如今一行人坐上了轿车,向自己家中驶去。 此时,时候尚早,大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轿车在街道上快速的行驶着。 刘强从副驾驶位置上扭头道:“站长,既然是出城,还是得带些人手,以防万一才是。” 因为当初只是考虑去焦委员家里拜会,所以站长没有带任何护卫,车里只有他和刘强,还有一个司机。 “时间来不及了。”站长轻轻揉揉眉心,“不如这样,咱们出城的路线刚好距离如今布控的位置不远,向他借几个人!” 刘强咧嘴一笑:“这倒是个好办法!” 其实他也知道去找方如今是顺路,但对方正在执行任务,自己也不好提出来。 在汽车行驶到距离益民药店还有三条街的时候,轿车便靠边停了下来,隐藏在巷子中一个行动队员认出了站长的车,立即飞奔而出,到了车窗前,弯下腰对刘强道:“刘主任,您有什么吩咐?” 刘强是站长的秘书,最近又新兼任了机要室副主任职务,本着喊高不含低的惯例,人们渐渐称呼他为刘主任。 “去通知方组长,让他带四个身手好的兄弟,再开一辆车过来。” “是!”行动队员转身撒腿飞奔而去。 “就是去趟城外,用不了这么多人吧?”站长觉得叫两个护卫就够了。 刘强苦劝道:“站长,日本间谍之前刚刚展开了几场刺伤行动,他们藏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还是小心为好啊!” “嗯,不错。”站长笑着点头,“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只不过你一下抽调行动组这么多人,他们王组长又该背地里骂我了。” “怎么会?王组长是您一手提拔的,一直对您恭敬有加。” 站长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两人接触时间长的缘故,说话也比较随意。 “你觉得我把方如今一起叫上怎么样?”站长将目光移向车窗外。 刘强闻言一怔,不知道站长话外是什么意思。 站长盯着街道两旁倒退的店铺:“说实在的,我不太想放方如今去南京!” 刘强还是没说话,不是说方如今和王韦忠都是南京方面点名要的人吗? 而且,站长之前也曾亲口对两人说过,他一定会放手,让那师兄弟二人奔更好的前程。 难道事情有变? 站长没有多做解释,但刘强大致明白了,方如今将来大概率是要留在临城站的。 否则,以站长的性格,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站长带着方如今去见焦委员,是想让方如今认识一下这位有着深厚背景的老头子,将来在临城做事也好方便一下。看书溂 这是在为方如今铺路! 这么看来,站长还要继续推方如今一把,让他更进一步。 这小子命也是真好,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自己像他这个年纪时,还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呢。 刘强不由地羡慕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家是有真本事,否则站长也不会如此大力栽培。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至。 方如今从车上下来,小跑几步到了站长的车旁:“站长,您找我?” “车上说。” “这……” 方如今心里一紧,难道是跟焦委员那边通气的时候出了问题。 后半夜,他和王韦忠一直都在盯着益民诊所,直到目前,一切情况正常。 石耀华办公室的灯光在三点半左右才熄灭,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在忙什么。 诊所前后门方向都有人盯着,甚至连同诊所相邻的房屋,也都安排了人手远远地进行监视。 外围也准备了不少机动力量,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到了快要开锣唱戏的时候,焦委员那里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否则这么大的摊子铺开了,人不能抓,太影响士气了。 方如今钻进了轿车后面。 站长说:“我一大早就去堵焦委员,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去城外的灵觉寺上香了。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有没有问题?” 方如今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现在还没有见到焦委员。 可是,这种事需要带上自己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是监视石耀华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站长忽然将自己调离行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时,刘强忽然插话道:“方组长,行动由王组长指挥,那是万无一失。你尽可以放心。城外情况复杂,站长的安全至关重要,还要辛苦方组长和几位兄弟一下。” 方如今仔细地琢磨着站长和刘强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未完全参透。 但是,上司有吩咐,他不敢不从。 “当然没有问题了。这边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人家点头了。” 站长微微点头:“开车!” 轿车缓缓行驶,后面的轿车也跟了上来。 站长这才道:“其实,我今天让你随行,主要是想在焦委员面前给你引荐一下。你是咱们站里的青年才俊,而这老爷子一向最是爱才,见到你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方如今急忙点头答应,又低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话还是我来说,等需要你说的时候,我会向你示意的。焦委员在南京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跟这样的大人物多结交结交,对你们年轻人没有什么坏处。” “我明白了!”方如今恭敬地回答,隐隐觉得站长话里有话。 站长交代完这件事,便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着方如今汇报昨晚的具体情况。 “这么说来,这个石耀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监视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方如今说,“但是有一点值得关注,在昨晚他离开诊所不久,忽然来了两个电话,一个并没有接听,另一个是女护士接的,当时师兄就在旁边,对方什么都没说,电话就挂断了。我们觉得有些不正常,便对益民诊所的电话实施了监听,但后续电话一直都没有打进来过。” 站长睁开眼睛:“说说你们的分析。” “初步推测是有人向他示警,但恰好石耀华中了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并不在诊所,所以他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 “这个人一直潜伏在焦委员的身边,并且成功策反了王令朝,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请站长放心,我们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昨晚在盯着石耀华的时候,他和王韦忠可没有闲着,将方案讨论了数遍,将可能会出现的突然情况一遍遍地推演,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你们两人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一路无话,轿车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出了城。 只是在出城之前,两辆轿车一前一后从前方垂直的街道驶出,一拐弯出了城。 刘强认出了其中一辆正是吴剑光的车,行驶的方向也是明觉寺。 站长淡淡一笑:“吴副站长肯定也是要去烧头柱香的。不过,他怕是要失望了,人家焦老爷子早了一步。” 方如今倒是头一次听说吴剑光这样的人还信佛。 通往明觉寺的道路不少,但只有一条大路可以容车辆通行。 然而,路况并不是很好。看书喇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因为两侧都是密林,道路上积水不少,还有很多的黄泥坑。 轿车越来越颠簸,屁股时不时都要被迫离开座位。 汽车轮胎每压过一个泥坑,黄泥汤水便四散飞溅,弄得车头和车窗上也有不少。 轿车一路向西北疾驰,路况渐渐地好了起来,很快便进入了盘山路,山虽然不高,但山上都是茂密的竹林。 天色微亮,一缕晨曦照耀群峰,车外鸟语花香,生机昂然。 向下看,一道清涧从山谷内潺潺流过,两岸绿草如茵,半空中飘浮着朦胧轻柔的淡紫云岚,令人心旷神怡。 方如今还是头一次到这个地方,忙活了一整夜,身体也有些乏了,打开车窗,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微润的水气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站长不失时机地道:“这地方远离世间尘嚣,倒是个清净所在。” 正说着,汽车转过一个上角,便看到前面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后面的车牌已经完全被泥水糊住了,汽车机盖打开,两个人正在翻看着什么,看样子像是抛锚了。 站长的车子缓缓驶过去,到了近前,刘强才认出了他们两人正是临城站的,随即摇下车窗问:“怎么回事?” 对方领头看到是刘强,也是微微一愣,旋即赶紧道:“刘主任,我们跟着副站长去明觉寺,谁想这车半路抛锚了,副站长的车便先走了。” 自从上次寿宴之后的刺杀事件一出,吴剑光胆寒心惊,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出门必带着五六个警卫,小心谨慎的不能再小心谨慎了。 这只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在距离明觉寺尚有不到五里地的时候,车外越发地安静起来,甚至都没有了鸟鸣。 一种异样的感觉向方如今袭来,他突然感觉到心神一紧,目光向车窗外扫了过去。 直觉告诉他,前面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就像是一只吃人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他不知道隐藏在暗处,准备对他不利的人,到底是哪方面的人。 最有可能是便是日本间谍,自己连续铲除了多个特高课的谍报小组,南京、临城两地的日本间谍组织都在收集他的资料和情况。 石耀华利用王令朝杀死田边恭司,再杀了王令朝灭口,弄出一番十分复杂的现场,故意让方如今他们逗留勘察…… 这些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另外,便是刘海阳等临城调查室的人,也可能会打他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面对着方方面面的窥伺和暗算,方如今现在的人身安全确实堪忧,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不仅仅是他有所察觉,便是站长也猛然间睁开双眼。 方如今无法解释心里的这种感觉,但是站长却不同。 原来,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脑海中以往执行任务时遇到的那种颤栗惊悚的感觉又出现了。 在南京本部,站长也是搞情报的,出生入死的机会也不必行动人员差多少。 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在夫子庙附近遭到日本间谍伏击的时候,他便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来到临城之后,身居高位,几乎没有亲自参与过任何一线的行动任务,这种感觉几乎都已经快要淡忘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突然出现。 就在站长即将开口的时候,方如今抢先道:“车坏了,停车!” 听到方如今的话,司机微微一怔,回道:“方组长,前面转过一个大弯,再有不到三里地就到明觉寺了。” “停车!”方如今加重了语气。 司机听到方如今的声音,不敢怠慢,赶紧脚踩刹车,将车辆停在路边,身后的车辆也赶紧停了下来。 刘强经历的场面少了些,“这到底怎么回事,方组长,走的好好的,为什么停车?” 站长冷声道:“听如今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刘强问。 即便是见不到焦委员,也不能人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方如今犹豫了一下,道:“立即调头,不去明觉寺了!” 站长也道:“对,不去了!让吴副站长代我去请焦委员。” 第四百〇二章 遭遇刺杀 方如今和站长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们谁也没有多做解释。 前面可能会有危险,但是这只是两人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 再说了,站长和他的想法,也无需跟他人解释。 很快,轿车便立即调转车头,后车也随后跟上。 一前一后,准备下山。 这时,山上的密林当中,一个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的男人忽然吐掉口中的草棍。 此人正是松井直辉的高徒稻叶昌生。 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 可是就在下方轿车停下来的那一刻,让一直守候在暗处的稻叶昌生失去了方寸。 在这里,他已经布置了二十多名行动好手守在预定的伏击地点。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明觉寺只有不到三里地,转过前面的大弯之后,就可以看到寺内的高耸的佛塔和大雄宝殿的廊檐。 人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最易产生松懈懈怠心理,最容易放松警惕。 常人如此,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也不能例外。 稻叶昌生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杆加装了两点五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只是下方轿车停下的有点早了。 若是能再前进一百米,甚至五十米,稻叶昌生也有把握将车内的人狙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那些细节方面露出了破绽,被对方识破了计划。 然而,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 好在还有人在轿车的前、后方不远处埋伏着,并且安排了石头和树木作为障碍物,可以将目标的进路和退路彻底堵死。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放下障碍物,将轿车困在中间的这一段路上,然后立即展开袭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一阵乱枪打下去,将车内的人员全部击杀在此。 看到车子调头,稻叶昌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绝不能让对方跑了,石原顾问费尽心思制定了这么复杂的计划,自己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清除目标,为潜伏在临城的各个谍报小组扫清障碍吗? 怎么能让目标跑了,哪怕就是付出一定的伤亡,也要将目标全部击杀。 不能再有片刻犹豫了,否则目标就要脱钩而去,他马上抠动扳机,一枪朝着轿车的轮胎打去。 几乎与此同时,稻叶昌生从地上弹了起来。 “冲过去,务必要击杀这些中国特工!” 一声令下,埋伏的日本特工们纷纷从树林隐蔽之处蹿了出来,沿着茂密的竹林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道路前后的障碍物也被人从山上推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将道路全部堵死。 刘强坐在副驾驶,看得最为真切,急声道:“坏了,下山的路快要被堵上了。” 稻叶昌生开的第一枪并没有击中汽车的轮胎,但也在车尾留下了一个弹孔。 除了司机,包括刘强在内的所有人都将腰间的枪支掏了出来,子弹上膛,随时应变。 站长并未说话。 方如今沉声说道:“这些人一定是冲我们来的,马上加快速度,最好是能冲过去!” 司机听到方如今的命令,不敢怠慢,油门一脚踩到底,车辆的速度突然加快,沿着盘山工作向山下驶去。 身后戴氏兄弟乘坐的车辆也赶紧加快了速度,紧跟了下去。 看着陡然加速的轿车,稻叶昌生不由地暗自懊悔,早知道这样的话,将伏击地点布置的距离明觉寺稍远一点就好了,那里的条件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些中国特工太警觉了。 他一边往山下冲,一边用狙击步枪射击,只是竹子太密集了,严重影响了他的瞄准和子弹射出之后的飞行轨迹,必须要尽快地到下面的山路上去。 再也不敢拖延了,再这样对方就真的逃脱了。 执行伏击任务的日本特工都携带着长枪,站长的轿车最终不免被击中了轮胎。 长枪子弹的威力要大的多,只这一枪,轮胎就被打扁,车辆顿时一斜,好在司机的驾驶技术很好,及时控制了方向盘,车辆坚持向前驶去,但是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砰!” 前方一个日本特工朝着轿车的挡风玻璃就是一枪,正中司机的肩膀,疼得他闷哼一声,但手里仍是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他很清楚,一旦失去了度车辆的控制,立即就会别埋伏的杀手们包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方如今将车窗打开,将身子微微探了出去,瞄准前方的日本特工,扣动扳机,一枪击出。 那人腹部中弹,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一时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火,一声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山谷密林之中。 只不过,方如今等人明显了落了下风。 尽管目标没有进入最佳伏击地点,但稻叶昌生准备充分,人人手里都配有长枪,在野外的交战中占了很大的优势。 手枪子弹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还有一些杀伤力,但五十米之外杀伤力骤减,且失去了准头。 而长枪的优势却十分明显,射击精度高、杀伤威力大,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这些行动人员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射术精良。 当然了,负面影响也不是没有。 由于在运动中射击,且又被茂密的竹子阻碍视线的缘故,实际的杀伤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可即便这样,一个行动队员胸口中弹了,脑袋耷拉在窗口上。 轮胎损坏之后,轿车的行驶姿态很难正常保持,像是两个醉汉一般摇摇摆摆向山下冲去。 就在这时,前面设置障碍的日本特工企图推过最后一段圆木堵住缺口,彻底将道路封锁。 坐在后车的戴建业不顾个人安危,将右侧车门打开,扒着车门朝前开了一枪,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那名日本特工的面门,死尸当场倒地。 “加快速度!快!”方如今不断地急声催促道。 司机紧张的看着前方,早就把车开到最快的速度,轿车撞开半截圆木,硬是从旁边挤出了一条通道,一下子冲了过去。 “不要停,再快!” 虽然侥幸冲过了障碍区,但方如今知道,车轮爆胎,行驶速度根本再也提不上去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会非常糟糕,车辆始终处在长枪射程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脱离危险。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前面是不是还有人阻截。 轿车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发动机响起阵阵的轰鸣之声,以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向山下疾驰。 后面的轿车就没那么幸运了。 前车通过时虽然撞开了圆木,但圆木带动了一旁的一块大石,将石头的位置移向了缺口,石头虽然不高,左侧车头还是一头重重地撞了上去。 “砰!” 车身发生了严重的倾斜,几乎失去了平衡,差一点就冲到了山下。 司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车辆,众人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而,很快又有一只轮胎被打爆了,车辆再也无法继续行驶了。 戴雷平果断命令司机放弃车辆。 司机闻令把心一横,脚上刹车一踩,方向盘打横,整个车辆横着甩在路中间停了下来,构成了一个临时的掩体。 几乎就在轿车甩停的瞬间,戴氏兄弟就从车里滚了出来。 借助轿车作为掩体,手中的短枪不断的击发,阻击后面追击者的进攻。 “建业,你去保护站长和组长,我来掩护。” “哥,你撤,我来掩护!”戴雷平吼道。 “走啊,走,不能都死在这里!” 稻叶昌生带着人追了过来,大声喊道:“冲过去,不能让这些中国人跑了!” 情急之下,日语竟然脱口而出。 “他妈的,果然是小日本!”戴建业一边开枪,一边大骂。 尽管以寡敌众,武器火力又不占优势,但戴氏兄弟非常有经验,只是将身子紧缩在车后,瞅准了机会才还击,每每瞄准的都是最冲在最前面的日本特工。 此时,敌我双方距离接近,手枪在近距离的交火中却是占尽了上风,极快的射速,让追击的日本特工吃亏不小。 只是一瞬之间,两名日本特工便接连中弹,鲜血飞溅,发出几声闷哼便不再动弹了。 “八嘎!”稻叶昌生眼瞅着前面的轿车已经快要脱离控制范围了,心中焦急骂了一句,“冲上去,不计一切代价,杀死他们!” 现在到了最吃劲的时候,谁要是一鼓作气坚持住,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绝对不能松劲儿。 一部分日本特工依托路上的障碍,掩护冲锋的同伴。 冲在前面的日本特工像是不要命一样,迎着子弹猛打猛冲。 各种枪支发生了激烈的对射,密集的枪声交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很快,负责开车的行动队员便被一颗子弹击中,身体软软地斜靠着汽车倒了下去。 如此一来,只剩下戴氏兄弟两人了。 好在经过这一次的狙击,站长和方如今乘坐的轿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这让稻叶昌生的多次射击都没有命中。 但是,形势不容乐观,因为是盘山公路,在转过几个弯之后,依然有暴露在长枪射击范围之内的可能。 “站长,你没事吧?”方如今这个时候才有空问站长。 “没事!”站长微微松了口气,已经多年没有遇到如此凶险的情况了。 方如今微微点头,转头对司机道:“再坚持一下,争取能撑到下山。” 至于身后的戴氏兄弟,方如今也是无暇顾及他们了。 此时,戴氏兄弟紧紧地贴着车身,不断的向后射击,试图阻止对方的靠近。 他们现在子弹还算是充足,两人的枪法又不错,一时间打得身后的追兵在短时间内无法太过接近。 同样,他们也被对方的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长枪的射速虽然慢,可是子弹威力强大,很快就将轿车打得千疮百孔。 稻叶昌生看到最前面的一辆轿车越行越远,自己的人又被压制住了,不由得心中大急,他高声命令道:“带一部分人,从山上直接下去,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则是迅速地卧倒,瞄准了站长的轿车,抠动了扳机。 后车窗的玻璃瞬间被打碎,子弹余势未减,打在了前面的控制台上。 方如今和站长都是将身子压得极低,躲避着后方的子弹攻击。 反倒是刘强在轿车冲出了障碍区之后将头抬了起来,刚才这颗子弹差点击中他,将他吓得冷汗直流。 方如今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次伏击。 他对日语也非常的敏感,之前稻叶昌生的高声呼喊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可以肯定了,是日本人组织的刺杀行动。 按理说,站长来灵觉寺找焦委员完全是临时决定的,日本人不可能提前掌握。 但从埋伏的人员以及准备情况来看,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行动,那么问题就来了: 是日本人认错了目标? 还是这根本就是日本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 日本人既然能够做出在新明饭店观察监视他和王韦忠的举动,同样也有可能会利用临城站的人去找焦委员通气儿的机会,进行刺杀。 只是,若事实属于后者的话,那日本人的算计就太过精明了,简直令人细思极恐。 到底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一时间也难以分清。 他脑海里简单地将事情梳理了一下,便不再去想这些。 现在情况危急,自己必须出尽全力自保了,不然被日本间谍刺杀在此,可是死的太冤枉了。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了前挡风玻璃,击中了司机的胸口,司机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身体就倒向了方向盘。 尽管刘强手疾眼快去抓方向盘,可轿车还是彻底地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在山路内侧的一块岩石上。 方如今感觉自己身体被重重地抛了起来,头狠狠撞向前面的靠背。 好在及时用双臂护住了头脸,才没有被磕得头破血流,但脑瓜也是嗡嗡直响。 幸亏因为爆胎的原因,车速不快,否则坐在车里的几个人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三人不顾身上疼痛,打开车门,从车上蹿下来。 最倒霉的要算是刘强了,方才撞击的时候他被磕得头破血流。 在刚刚下车的时候,又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他的肩膀,被一颗子弹打中,手中的短枪掉落下来,暂时丧失了战斗力。 “刘强,刘强……”站长看到刘强痛苦地蹲下身子,不由地关切问道。 “站长……我没事……”尽管没有伤到要害,可伤口依然疼痛难忍。 三人刚刚藏好,方如今举目四望,正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从迎面从山下驶过来。 只是一眼,就发现这辆车不是临城站坏在半路上的车。 在这个时候,能够循着枪声赶过来,一定是日本人了。 方如今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第四百〇三章 杀出重围 刘强见到对方又有援兵到来,也不由地心神大乱。 方如今也意识到当前的形势无比凶险。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果不能尽快在短时间内破局,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退一步讲,即便他自己侥幸逃生,但站长出了差错,自己依然是百死莫赎。 “刘主任,你保护好站长,我来阻击敌人。”方如今沉声说道。 越是到危急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 他抬手朝前方就是一枪。 那司机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快,尽管身子压的很低,可是终究是露出了一部分的肩膀。 子弹在穿透了汽车的挡风玻璃后,准确地命中了司机的肩膀。 司机只觉的一阵剧痛,手中的方向盘再也把持不住,一下子竟是向山谷一侧冲了出去。 好在坐在副驾驶上的柳田有志及时拉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头硬生生地拽了回来,避免了滚落山下的厄运。 “咣当!” 汽车反向撞到了道路内侧的一根树桩上,横在了道路中间。 车上的日本特工都被这次猛烈地撞击震的身形不稳,在车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就是柳田有志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身子被甩出了车外,从引擎盖上,再滚落到地上,直摔得胸口剧痛,半天爬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努力侧过身子,挥了挥手,咬着牙关嘶喊道:“别管我,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坐在后座的两名日本特工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脑子嗡嗡直响,其中一个晃晃悠悠刚站起来,就被方如今开枪解决掉了。 后面的追兵暂时还没有来,这让方如今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先解决掉前面的敌人,还有逃生的一线希望。 站长和刘强没想到方如今打得这么准,直接导致对方一死一伤。 当然了,两人可不相信这是方如今的真实实力。 尤其是站长,他曾经看过方如今的档案,知道他在警校的时候射击成绩就很一般。 而且,在这种紧急关头,即便是一般的老手也会紧张,难以做到百发百中,何况是一个新人。 总之,两人都将方如今方才的表现当作神来之笔。 正在三人想办法尽快解决对面的敌人时,身后的追兵又一次逐渐地追了上来,密集的枪声再一次响起。 前后夹击,几乎让他们三人无处躲藏。 刘强很快就发出一声闷哼,竟是小腿又被子弹击中了。 方如今趴低身子,心中惨然,今天以寡敌众,必须要殊死一搏了。 “站长,刘主任,你们掩护我,我去抢车!” 继续留在原地就是等死,抢车逃跑是唯一的生路。 站长朝着对方汽车连开两枪,方如今瞅准了机会长身而起,猛扑向柳田有志二人。 剩下的一名日本特工此时已经渐渐稳住了身形,大概也是意识到了有人冲了过来,猛地起身开枪射击。 然而,方如今的动作更快,一枪便击中了他的右胸,只是这家伙并未当场倒下,反倒是继续扣动扳机。 “砰!” 方如今眼角一跳,做出了本能的反应,身子猛的往右一偏,然后就感到左肩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弹了,好在并没有命中要害。 沉着冷静的性格再一次救了他的性命,没有查看伤势,枪口依然对着对面的敌人。 在见到日本特工准备再开枪的时候,他果断地击发,打中了对方。 子弹准确的从日本特工的眉心射入,穿透整个颅腔之后又从后脑穿出,跟随子弹一起喷射出来的,还有大量的脑组织以及头盖骨碎片,对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仰面倒下。 然而就在日本特工刚刚倒下的刹那,躲在车后的柳田有志骤然暴起,对着方如今扣动扳机。 眼看着方如今就要命丧在柳田有志的枪下之时,站长及时开枪了。 因为一直都处于戒备的状态,他的动作比柳田有志还是快了那么一点。 几乎就在柳田有志的枪口射出子弹的一刹那,站长射出的子弹率先击中了柳田有志。 柳田有志右臂像是被凿子猛地凿了一下,臂膀剧然一震,一枪打偏,手枪再也握不住了,掉落在在地。 他急忙伸出左手去捡,却被方如今一枪击中了右大臂。 再去捡武器已经不现实了。 没有了武器,肩膀和手臂又受了伤,柳田有志心知大势不妙,直接从几个纵身从道路外侧向下滚去。 方如今也顾不上管他,立即招呼站长和刘强上车。 这辆汽车虽然被撞的不轻,可还没有熄火,勉强能开。 三人迅速上车,方如今挂好倒挡,猛地一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辗轧过地上日本特工的尸体,调转车头,朝着上下急速驶去。 “砰、砰……” 夺车而逃,彻底地激怒了从后面追来的稻叶昌生。 有数发子弹打穿了轿车壳体,其中一发从站长和刘强中间的空隙中闯过,又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穿了出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即便形势万分惊险,但还是进一步拉开了和追兵的距离。 身后不断地传来长枪短枪的声音。 忽然,又夹杂着汉阳造的声音,让方如今很是奇怪。 伏击他们的日本特工武器装备精良,怎么会有这种旧武器? 站长对临城周边的势力范围了然于胸,沉声道:“一定在明觉寺一带活动的游击队,只有他们才会用这样的武器。” 方如今心知一喜,这么看来,戴氏兄弟两人可能还有救。 汽车继续前行,但明显能够感觉到射来的子弹减少了。 他们很快遇到了两个修车的行动队员,他们的车子已经修好了,是听到了山上的枪声后赶过来支援的。 方如今大声命令两人跟在后面殿后,汽车一路风驰电掣,半个多小时之后,直接开到了临城站的大门前。 站岗的警卫远远地看到一辆布满弹孔的轿车径直开来,顿时如临大敌,从哨位上跳下隐蔽在岗台后做好了射击准备。 “停车,再不停车就开枪了!停车!” 一名警卫立即摁下了警铃的按钮,呼叫院子内的同伴支援。 院内的警卫反应速度并不慢,很快就端着武器冲了出来。 带队的班长张康拉开枪栓,瞄准了轿车。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冲击临城站的大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轿车越驶越近,张康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很快他就发现驾车的是方如今。 “方组长?” “放下枪,是方组长!”张康赶紧示意手下们放下武器。 警卫们纷纷执行命令。 轿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直地向前冲去,穿过大门,径直停在了办公楼前。 此时,众人刚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从食堂走向办公楼,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方如今停稳车子,推开门走下来,去开后门。 从食堂并肩走过来的孙大彪和张腾飞,看到方如今肩膀上的鲜血,赶紧跑了过来。 “如今,你这是……” 孙大彪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站长,只见站长薄薄的灰色中山装上沾满了血迹。 “哎呦,站长!”孙大彪眼皮子一跳。 站长脸色阴沉地从车里钻了出来,顿时让周围的人们大吃一惊。 “我没事,赶紧带刘强去医务室!” 刘强肩膀中枪流了不少血,再加上撞得满脸是血,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看到刘强端着胳膊、瘸着腿下车,孙大彪这才弄清站长身上的血是刘强的。 原本站在办公室窗后的胡德胜还想看方如今的笑话,可见到站长从车上下来,赶紧小跑下楼询问伤情。 方如今则是高声喊道:“行动组全体集合,立即登车出发。” 此话一出,行动队员们都意识到发生了大事,立即集合登车。 这些人平时本来就训练有素,又见形势如此严重,无人敢怠慢。 站长对方如今沉声道:“他们都是长枪,你们先走。我派人去支援你们。” 戴氏兄弟为了掩护他们撤退,生死未卜,是必须要救的。 站长随后又对胡德胜道:“你立即给驻军打一个电话,让他们派一个排乘车追上方如今,一切听方如今指挥!” 胡德胜赶紧高声说道:“是,我马上去打电话通知!” 很快,方如今便带着一众人登车,呼啸而去。 站长在孙大彪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办公室,细心的胡德胜还叫来了一名医生,站长摆摆手让医生下去。 胡德胜给站长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问:“站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长看了左右一眼,沉声说道:“我们在去往灵觉寺的路上遭到了日本特工的刺杀。” 胡德胜和孙大彪听了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最近的反谍形势站里的人都知道,形势一片大好。 行动组在王韦忠和方如今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几乎将临城的日本谍报组织连根挖起。 一直都是临城站压着日本人,特高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怎么现在风云突变,日本人竟然实施了反击。 而且,暗杀的目标还是站长,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孙大彪撸起袖子:“还反了他了!这次让如今多抓几个小日本回来,我让他们生不如死!” 莽夫! 胡德胜在心里说了一声。 先不说现在去灵觉寺能不能抓到日本间谍,即便能够抓到,人家开不开口还要另说。 真以为皮鞭烙铁电椅就一定能撬开人的嘴巴? 胡德胜暗自思付一番,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能不能抓到几个日本间谍,而是站长为什么会被刺杀? 他看了看站长,但站长神情疲惫,似乎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自己也不便追问。 沉默片刻,站长让他们先下去,自己要静一静。 出了办公室,孙大彪晃着脑袋,压低了声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德胜笑了笑:“老孙,我比你知道的还晚一些,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 孙大彪挠挠脑袋:“你们情报组什么不知道?” 胡德胜脸上仍然是挂着笑意:“你说笑了,这事儿你应该去问行动组,他们现在耳目比我们还多。你也看到了,是方如今陪着站长的,怕是只有他们最清楚了。” 言外之意,站长弄成今天这样,是行动组一手造成的。 但是,孙大彪能不能听懂弦外之音,他就无法左右了。 孙大彪哦了一声:“可是,小方刚走,你让我问谁去啊?” 胡德胜暗骂了一句蠢货,仍是笑眯眯地说:“站长那边没事,可是刘秘书却受了伤,咱们是不是得去关心一下?” 孙大彪双眼瞪大:“可是,刘强中了枪,取子弹怕是得花不少时间吧?” 胡德胜耐着性子说:“也是,那就等会再去!” 干特务这个行的,受伤是常有的事。 所以,临城站的医务室设施设备十分健全,刘强被人抬着到了医务室之后,刘启芳立即对其实施手术。 “怎么搞的?” “嘶……”酒精刺激到伤口,让刘强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去明觉寺的路上遇到了日本人的埋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侥幸逃了出来。” 想到方才在盘山道上惊险一幕,刘强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自己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刘启芳准备好了麻药:“我先给你打针。如果你晕血,最好还是闭上眼睛。” 刘强闷哼了一声,看了看胳膊上的血窟窿,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站长没事吧?”刘启芳开始注射麻药。 “没事!但是保护我们的几个兄弟死了!” 日本人人多、火力又猛,戴氏兄弟肯定凶多吉少。 没多一会儿,锋利的手术刀便割开了皮肉,撑开伤口,将镊子探进了伤口里,捏住弹头,微微一转,就将子弹拔了出来。 “当啷!” 随着一声脆响,带血的弹头扔到了白色托盘里。 “腿上这个有点深,你忍着点!” “嘶……他妈的,这些小鬼子,老子早晚得弄死他们……哎呦……哎呦……疼……” 之后的缝合包扎也非常顺利,刘启芳一边跟刘强聊着天,就把手术做完了。 刘启芳一边洗手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刘主任,这段时间你最好好休息,伤口绝对不能沾水。天气热,还不能捂着……” 刘强脸色白的吓人,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魂未定,整个人都没精神,谢过了刘启芳,被两名行动队员抬着去往病房。 医务室的门刚刚打开,就听到孙大彪关切的声音。 “哎呦,刘秘书啊,这次可是受罪了!没什么大碍吧,快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〇四章 唇枪舌战 孙大彪这一声刚刚喊出来,站长便从他的身后走了过来。 孙大彪乍见到站长,微微一怔,刚才还说想静一会儿的,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站长只是跟他微微示意,便对担架上的刘强道:“怎么样?没事吧?” 刘强见到站长后,鼻子一酸,方才的形势太过凶险了,差一点就交待在了山上。 “站长,我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倒是您……您的身体?” 站长轻轻摆手:“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什么事情都不要操心。” “多谢站长!” 孙大彪没跟刘强说上几句话,便被站长轰走了,让他不要打扰刘强休养。 这一幕被躲在远处的胡德胜看在眼里,暗自冷笑。 站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档案室,沉声道:“把刘冠军案件的档案备份送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看到方如今三人夺了柳田有志的轿车一路疾驰开向山下的时候,稻叶昌生知道此次的刺杀已经失败,他们毫不停留,不再和忽然出现的不明身份武装继续纠缠,迅速撤出了战斗,消失在茂密的竹林里。 等方如今率领一众行动队员和一个排的步兵赶到的时候,日本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幸运的是,戴氏兄弟都没事。 柳田有志的主要目标是站长和方如今,大部分的日本特工都被用来追击主要目标,只是留了三人拖住戴氏兄弟。 如此一来,戴氏兄弟的压力陡然减轻。 他们依靠娴熟的战术和过硬的枪法,打得对方两死一伤。 方如今见两人甚至都没有受伤,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不禁落了地。 在勘察现场的同时,方如今还派了几个兄弟开车去暗中保护焦委员。 至于半山腰路上发生的情况,让他们不要多嘴。 袭击他们的日本特工早就跑的没了踪影,就是出手相救的游击队也在战斗之后迅速离去,再继续追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当即命令行动队员和士兵们在战斗区域范围内进行搜索,将日本人来不及带走的尸体和武器收拢起来,顺带寻找其他可能遗失的物品。 方如今还亲自去看了看当时柳田有志逃走的地方,道路下方的灌木丛被压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草叶上也沾着血迹。 戴雷平道:“人肯定早跑了。” 方如今决定在山下等焦委员,一挥手:“全体登车!” 下山的时候,因为人多车多,车队行事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两辆黑色轿车超了上来,只是后面那辆距离稍远,显然是不敢跟的太近。 方如今看了一眼前车的车牌,正是焦委员的车。 临离开焦委员的府邸时,顺便跟老家人问来的车牌号。 方如今命令司机追上去,将车拦了下来。 焦委员显然也是不好相与的,刻意将后车拉开了距离。 但方如今并不在乎,手下已经在保护这老头了,也算是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下车后,他快步走到了焦委员的车前,没等开口,对方的司机已经摇下了车窗,语气不善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车?” 一个司机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方如今面色一寒,冷声道:“刚刚遇到了一伙日本间谍,所有的车辆都必须要接受检查!” “笑话,你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 司机见方如今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有气。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焦委员在后座开口道:“阿根,不得无礼!” 方如今故作刚刚发现后排的焦委员的模样,堆起笑脸:“请问,这位老先生是……?” “鄙人焦凤梧!” “哦?原来是焦委员,失敬失敬!在下临城站方如今!” 焦委员对特务一向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临城调查室那帮人的行径,更是让他看清了特务们的嘴脸。 虽然与临城站打交道不多,但特务就是特务,跟彭浩良的临城调查室蛇鼠一窝,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让人感觉自己有些特别。 焦凤梧在临城地位卓然,军政、工商等界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 但这个年轻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一个胆怯的样子,反而依旧沉稳镇定。 “小兄弟是怀疑我的车上藏匿了日本间谍?” 果然不好对付,但这难不倒方如今。 他不卑不亢地说:“焦老说笑了,在下只是担心日本人会威胁到您的安全。他们还有十几个人从现场逃离了,身上携带着武器!” 焦凤梧暗道这年轻人真会说话。 在明觉寺里他便听到了激烈的枪声,下山的过程中又看到了路上好几处的鲜血,知道这场战斗打得非常激烈。 日本人的实力和威胁不容小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答话竟然是让自己无从反驳。 他当即哈哈一笑道:“那就多谢小兄弟了。”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焦凤梧所起,此时半路相遇,方如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焦委员,在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能否占用您几分钟?” 对于彬彬有礼的人,焦委员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既然小兄弟也是要下山的,不妨屈尊上车,边走边说,可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焦凤梧一早去烧头柱香,只带了一个老管家。 方如今当即钻进了车里,跟焦凤梧在后排并排而坐。 进到车里,倒是焦凤梧先开了口。 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处事老道,做事周全,倒是有些对自己的胃口。 当即询问了方如今的职务,当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行动组的副组长之后,不禁刮目相看。 他笑着点头道:“抓捕日本间谍的事情在临城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敢情都是你们做出来的。官巷口公开处决日本间谍,可是大快人心啊,连我这个老头子听了之后都要忍不住替你们叫好!” 不喜欢特务归不喜欢特务,但对待日本人的立场上,大多数的中国人是空前一致的。 “对付狼子野心的日本人,不仅仅是需要能够冲锋陷阵,效命沙场的军中勇士,更需要你们这样甘于付出,为我们清除隐患,躲避暗箭的人才。” 方如今虽然心中焦急,但在此时也不好打断他的讲话,只能是耐心听着。 焦凤梧再次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对干你们这个行当的人感觉都不好,但是你们的所做作为跟彭浩良那帮人又有所不同。你们的反谍工作,做的极为出色。果然是年轻有为。以后有事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不用生分!”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关系,方如今心知这并非焦凤梧的肺腑之言,只不过是在拉拢自己和自己套近乎罢了。 作为一名政客,焦凤梧虽然看不上特务,但他也知道这些人能不得罪便不得罪,最好是能有几个熟识、说的上话的。 在南京他虽然有不少的关系,但交情用一次就少一次。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麻烦南京的老友。 焦凤梧在临城树大根深,方如今又何尝不想结交一番呢? 他当即笑着道:“焦老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是尊令而行,做做跑腿的事情,实在是不敢揽功于身。都是长官们照顾,不然在下哪有今日,就能力而言,比起我的那些长官们来,则是远远不如! 还有,就是那些日本间谍,潜伏在临城的各个角落,四处刺探我们国家的机密,日本亡我之心不死。不铲除这些日本间谍,以后怕是要像东北那边一样,吃大亏啊。 焦老,实不相瞒,今天我们是此程是专程来寻访您的。方才您听到的枪声,以及看到的现场痕迹,应该都与您身边的一个人有关。”方如今话锋一转,渐入正题 从之前对方的话语中,已经了解了焦凤梧对日本人的态度,只要再次把日本间谍的危害强调一下,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他的话一出口,焦凤梧的脸色就是一沉,车里的气氛也跟着一变。 焦凤梧面带不悦之色,开口说道:“怎么?方组长,你是认准了我身边有日本人的间谍?” 焦凤梧心中暗自恼火,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人年纪虽轻,资历虽浅,可最近凭借出众的才华和耀眼的成绩在群雄林立的临城站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如果不论方如今的身份,这年轻人仪表外貌确实是出众,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绝对称得上一表人才,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你一大早就急匆匆地从市区追过来,是不是怀疑我的身边有日本间谍?” 焦凤梧的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讥讽。 方如今心中不觉苦笑,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异常,恭敬的说道:“焦老言重了!这次突然拜访,确实有些唐突。本来我们站长是一起来的,但方才那情形你也看到了,站长便先回去了。 我回到站里之后赶紧调兵遣将,一边是为了追击肃清残敌,另一边则是为了您老的安全着想。还望您不要怪罪!” 方如今的语气谦逊,把姿态放的很低,完全以一副晚辈口吻,向焦凤梧示好。 他们站长竟然也来了? 听起来,站长好像没多大事。 焦凤梧听到这里,不免心头舒缓了一分,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道:“既是这样,老头子我要感谢你们才是。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把老骨头一点儿事也没有。方组长,大可不必替我操心,还是抓紧时间查案子要紧!” 方如今回道:“焦老的安全我们自然是要保证的。” 焦凤梧闻言,扭头看了看方如今,嘴角刚刚露出的一丝笑意就收敛了回来,徐徐地说道:“方组长刚才说我身边的人有问题,请问是哪一个?” 看到焦凤梧直奔主题,方如今也不愿意再耽搁,他笑着说道: “想必您也知道,在下这段时间一直负责清剿日本人在临城的情报网,好在运气不错,工作进展的都很顺利。就在前几天,我们根据情报发现内部的一个同事莫名其妙地自缢在家中,而证据显示,此人的死跟您的一位朋友有关系。” “你们临城站内部的人自杀了?”焦凤梧抓住方如今话中的空隙,突然开口问道。 “焦老明鉴,日本间谍无孔不入,早就着手在向我们内部渗透了。”方如今赶紧回答道,他身子微微前倾,刻意放低了声音。 “站长也是顾及到涉案人员跟您老人家关系匪浅,唯恐出了差错,这才一大早就去府上拜会的,只是非常不巧,听家人说您来明觉寺烧头道香,这才又匆匆出城,岂料在途中遇到了日本人的伏击。” “这么说来还真的和我有关?”焦凤梧闻言顿时一愣,他心思电转,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话中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深沉。 他接着说道:“仔细说一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这个间谍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如今之前偷眼观察了一下焦凤梧,只见焦凤梧的眼中虽有诧异之色,但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高官政要,一生经历的风浪不知有多少,心智坚定。 方如今也就不再绕弯子了,直言说道:“那好,我就直说了,这名间谍就是经常到家里给您诊治身体的石耀华!” 方如今的话一开口,焦凤梧顿时眼神一睁,目光中的寒意让方如今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到底是久经官场的人物,不怒自威。看书喇 这股威势就连方如今这样心志的人,都不得不有些不自然。 焦凤梧冷哼了一声,目光紧紧的盯视着方如今,心中在判断方如今话语里的真假。 他跟特务也打过不少交道,之前彭浩良的人还不是一开口就想着诈他,可到最后证明就是特务们的构陷而已。 到了个年纪和位置的人,想的事情远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到底是石耀华身份真的有问题,还是自己的政敌借机栽赃陷害,企图从石耀华身上打开突破口? 对于前者,焦凤梧虽然感到震惊,但也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他更加在意的是后者。 以他的地位而言,在临城,甚至是南京都是根深蒂固。 想要出手构陷他、威胁他,不要说是方如今这些小辈,就是站长这样的大人物出手,也是难以做到的。 他最为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在针对他。 想到这里,焦凤梧突然发出一声朗笑,身形向后微微一靠,眼光不善地看着方如今方如今,语气缓慢,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你此番前来是来搞连坐的?” 第四百〇五章 难以交差 方如今看到焦凤梧发怒,就知道焦凤梧误会自己的来意,他可没有那么愣头青,真的敢不知死活地找焦凤梧这个大佬的麻烦。 方如今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双手一摊,苦笑着说道:“焦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为党国所作的一切,我这些晚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岂敢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上门找您的麻烦。 您也知道,我们针对的是日本间谍。这些人的危害,相信您比我们更明白,在下就无需多说了。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向您说明情况。” 方如今的话,让焦凤梧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他仔细想了想,这个年轻人说话有礼有节,并不像彭浩良的手下那么没有脑子。 “好吧,那你就从头说起!” 方如今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个石耀华在离开家乡来临城之前,大部分的事情都无法查证。” “籍贯所在地呢?以你们临城站的情报能力,查到他的老家,总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焦凤梧虽然不是搞情报的,但听得见得多了,对情报调查工作的方式方法也并不是完全陌生。 战乱中,一些流动人员的经历在几年以后,确实很难查证。 但是籍贯所在的地方,就算是隔了几十年也可以查到很多事情,每一个当年的左邻右舍、七姑八姨或许都可能记得当时的很多事情。 方如今苦笑:“根据我们的调查,石耀华很小就跟着家人离开了家乡,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已经在常年的迁徙流动中失散或者去世了。” “那就是查无对证了!”焦凤梧冷哼一声。 方如今点头,说:“是的,你身边的那个石耀华就是在日本人除掉了真的石耀华之后,冒名顶替的。只要他伪装得当,仅凭着调查,是很难查出来的。” “仅凭石耀华过去的经历存疑,似乎还不能说明他就是日本人埋下的钉子,不是吗?”焦凤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低冷。 “我们站里的同事在离开站里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去过石耀华所在的益民诊所,并且疑似被石耀华注射了镇静类的药物,直接导致了后续的昏迷不醒。” “而且,有一名闲汉曾经受过石耀华的指使,前去我同事的家附近打探情况。尽管石耀华当时化了装,贴了胡子,可还是被那名闲汉从诸多的照片中指认了出来。” “还有,就在我们勘察同事死亡现场的时候,石耀华一直躲在新明饭店顶楼的房间后,用望远镜偷偷地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们的人在他的办公桌地下发现了存放枪支的痕迹。同时,我们走访过当初他和您初次见面的目击者,据说您发病之后,石耀华的动作非常快,好像早就有准备似的。所以,我们推测,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和您见面,而是早就盯上您了。” “这一点,您可以问问当时跟着你的家人或者是朋友,请他们回忆一下,当时石耀华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焦凤梧目光闪出惊疑之色,他阅历丰富,看出来方如今不像是在骗他,沉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看焦凤梧这样子已经信了八成。 被信任的人背叛,而且此人还是一个日本间谍! 这种事情搁到谁的头上,谁都不会好受。 “人还在益民诊所,昨晚他值夜班。” “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他还可能从府上窃取了不少经济方面的资料。”方如今又补了一句。 焦凤梧在市政委员会做的就是经济工作,这是国家的命脉,一些机密资料一旦泄露,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他闭上眼睛,思维似乎进入了回忆状态。 一时间,车内安静一片,焦凤梧和方如今谁也没有言声,方如今安静地等待焦凤梧的态度。 其实,石耀华制造和焦凤梧接触的机会,以及窃取经济方面情报的事情,方如今根本没有来得及去调查,但在前面一番真真假假的铺垫下,由不得焦凤梧不信。 “啪!” 焦凤梧一掌拍在座位上,脸色铁青,“混蛋,竟然摸到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方如今知道焦凤梧这是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所说,精神一振,刚要说话,就见焦凤梧接着问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方如今急忙点头回答道:“人手早就准好好了,就等着跟您通气儿后看他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头了!既然您点头了,我们就可以展开下步行动了。您老先回家歇息,有了结果我马上打电话给您!” “不用了!”焦凤梧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们站长是为了我才遇险的,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探望一番。这样,就在你们站里等消息!” “其实,石耀华这个人其实和我之间,并不没有像外界传说的那么关系亲密。他是曾经救了我没错,但你也说过了,那可能是别有用心。现在既然已经大致确定他的身份,我也不会包庇他,自然不会再多事,你按章办事就可以了。” “是,毕竟我们也是考虑到他跟您认识,所以还是要请示一下您的意思,既然您决定了,我就知道怎么做了。”方如今点头说道。 方如今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表面上是方如今公事公办,大胆地去做。 可实际上又不放心,担心他们在过程当中搞什么猫腻,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借着看望站长的名义,在站里盯着,打得可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其实,方如今也知道,焦凤梧如此上心的根本原因在哪里。 就算是石耀华真是日本间谍,对他一个背景深厚的市政委员会委员,也是毫无影响。 他只是心有不甘,迫切地搞清楚石耀华事件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不管怎么说,只要焦凤梧不护犊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只是……” 焦凤梧眉头一皱,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还有后话,也是经不住头疼,便先发制人道:“只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也是日本间谍,要将我一并拿了去?” 方如今再次露出为难之色,开口解释道:“焦老言重了!在下有几个胆子敢这么想、这么做?在下只是想请焦老协助我们对石耀华进行调查,查实他到底从贵处盗取了多少份机密文件。” 焦凤梧眉头皱的更加紧了,都是老江湖,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方才方如今一番话真真假假,竟然将自己给蒙骗了,对于经济情报失窃一事,临城站尚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小子太滑头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儿上,查清楚泄密的事情是必须的,身边人已经出问题了,自己再也不能再授人口实。 焦凤梧面色稍缓,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就痛快的说,不要总是吞吞吐吐的。” 方如今看焦凤梧的心火已经不耐,知道不能再继续装神弄鬼了,这才轻咳了一声,说道: “请焦老放心,在我们摸清了石耀华的上线实施抓捕之后,一定会严加审问。 石耀华居心叵测,借机接近焦老,窃取机密资料,但他的这些鬼魅伎俩早就在焦老的掌控之中。 这次抓捕行动,也是焦老向我们临城站提供了重要线索,协助我们完成的……” 焦凤梧满是周围的老脸微微一红,旋即恢复了常色,开口道:“要说石耀华平日里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也不可能。老朽以大局为重,只能是继续配合你们放长线钓大鱼。” 这不就妥了吗? 方如今可不会像是彭浩良的手下那般愣头青。 石耀华的日本间谍身份基本是板上钉钉了,焦凤梧知悉后生气还来不及,这个时候你再去指责这老头,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在焦凤梧这种老牌政客面前,就得拿出一副帮他解决麻烦的态度,明确表示跟他站在同一个战壕。 大家齐心协力把事情解决了,将间谍案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而且,焦凤梧是要脸面的人,必须得给他足够的台阶,让他心里舒服。 “焦老所言极是!” 摆平了焦凤梧,方如今在进城时下了车,吩咐随行的行动队员将焦凤梧安全护送至临城站,并提前给站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此事。 站长一听也猜到了老头子的真实用意。 不管怎么说,方如今这件事办得漂亮,总算是让焦凤梧点头了。 “如今,石耀华那边要抓紧时间锁定证据,把案子做实了。”站长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 “请站长放心,我这就带人和师兄汇合,商量对策。倒是……焦委员那里,给您添麻烦了。” 谁也没想到焦凤梧会提出去临城站的要求。 “这个你无需多虑,我来应付。你专心把案子办好,焦委员也挑不出咱们的毛病来。” 挂上电话,方如今驱车去见王韦忠。 “值班室的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王韦忠说,“估计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说罢,他不由地打了个呵欠,一整夜都没能合眼,就是再好的身体也会感觉到疲倦。 方如今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按理说,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病人就要来了。” 正在这时,大街上忽然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过,因为车速有些快,差点撞到一个进城卖菜的菜农,那菜农指着小轿车的屁股骂了几句。 方如今循声望去,车内一个男人在同时将脸扭到了另一旁。 方如今只是看到一个侧脸,但还是不由地眉头一皱。 “快看!门开了!” 王韦忠一声低喝,将方如今的思绪拉了回来。 远远地看到益民诊所的门从里面开启,女护士迈步出门,先是站在门口伸了个舒展的懒腰,又打了几个呵欠,这才拿起扫把扫地。 “也许用不了多久,石耀华就该露面了。”王韦忠说,“如今,咱们在这里盯着,让智惠东亲自去跟着。” 监视点距离益民诊所大概有两百多米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益民诊所的情况。 一旁的智惠东领命而去。 论起跟踪,在行动组中,除了纪成林数他最为专业了。 方如今举着望远镜,女护士扫地的动作极为认真。 做生意的门头又叫门脸,是这家买卖的脸面。 诊所也不例外,如果门前搞得很脏,哪个病人敢进门找医生看病开药? 不多时,护士转身进了诊所,又端了一个盛了半盆水的脸盆出来,蹲在地上像是擦拭着什么。 王韦忠看了说:“那是昨晚阙三儿流的血。” 两人就这么一直观察着,女护士在擦拭完血迹之后,转身回了诊所。 可是,方如今始终没有看到石耀华的身影。 “师兄,你确定前后门都盯死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方如今跟王韦忠说话也没有拐弯抹角,他知道师兄也不会挑自己的理。 “那还能有假!这可是我的老本行。”王韦忠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自信。 正说着,对面医生值班室的窗帘动了一下。 王韦忠低声喝道:“快看,动了!” 接着,他们在窗后看到了刚才的那个女护士。 虽然说医生和护士两者之间的地位有不小差距,但也不至于让一大早就忙活的女护士给石耀华去拉窗帘。 方如今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石耀华呢?” 王韦忠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眉头紧锁。 方如今赶紧道:“不行,一定是情况有变!得赶紧采取行动!” 一旦让石耀华跑了,这条线索就断了,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王韦忠点头,喝道:“快,通知张继斌,立即抓人!” 两人都是极为果断的人,当即率人下楼直扑益民诊所。 女护士正在走廊里拖地,地板上到处都是水迹。 楼下忽然传来咚咚的上楼声,女护士不禁皱眉,病人来得也太快了,而且一下子来这么多。 她刚刚放下拖把,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举着手枪从楼梯上冲到了走廊里。 女护士吓得大声尖叫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跑,就被男子的手枪抵住了脑袋。 与此同时,五六个持枪男子相继上楼,展开搜索。 “说,石耀华在哪里?”率先到了二楼的男子正是张继斌。 为了这次抓捕,张继斌可是卯足了劲,第一波上来的都是他信得过的兄弟,个个也都是好手。 女护士吓得双腿一软,当即顺着走廊的墙壁瘫倒在地上:“你们……你们……” “少废话!”张继斌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手上一加劲,枪口戳得那女护士疼得直咧嘴,“石耀华他人呢?” “在……在……在厕所里!” 厕所在二楼的最西侧。 张继斌将女护士交给一名手下,带着其余的手下直奔厕所。 待到了厕所门口,听到里面静悄悄的,贴住墙壁斜斜朝里面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张继斌决定不再等了,硬闯! 两名行动队员同时进入厕所,又同时将两个蹲位的门全部打开,均是空无一人。 张继斌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开了小一半的一扇窗户上。 第四百〇六章 找到所在 “人呢?” 方如今走进来一把将就要翻窗跳下的张继斌给拉了回来。 “后面都是咱们的人,他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方如今补充,“一定还在诊所里,带上你的人,彻底地搜查!” 张继斌一脸焦急,到了嘴边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 他急忙带着人去挨个房间搜查。 方如今来到了女护士的面前,看着这个被枪盯着脑袋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问:“你看到石医生是什么时候?” “我们长官问你话呢!”行动队员的一声厉喝将女护士吓得一哆嗦。 “你别害怕,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即可。”方如今尽量地安抚她的情绪。 女护士这才开口。 原来,早晨六点半多些的时候,女护士才缓缓醒来,看到值班室的门是关着的,便没去打扰石耀华,心想着等自己将诊所的卫生打扫一遍后,石耀华也该起床了。 在七点左右的时候,值班室的门果然打开了,女护士看到石耀华洗漱,还问他吃什么早餐,她好去买。 石耀华说自己没什么胃口。 之后,两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女护士也没有太过在意。 大约在三四分钟前,她听到石耀华的脚步声,猜测大概去了厕所的方向,自此就再也没有见过石耀华。 也就是说石耀华从消失到现在最多只有三四分钟的时间。 益民诊所已经被行动组围了个水泄不通,石耀华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二楼厕所后窗位置,位于诊所后方的监视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石耀华选择跳窗,一定瞒不过监视人员的眼睛。 方如今带着戴氏兄弟加入了搜查的队伍中。 楼顶以及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见到石耀华的踪迹。 医生值班室里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的办公桌里的东西也都没有动过的痕迹,甚至钱包还在。 张继斌垂头丧气地走到方如今的面前:“方组长,我……” 他身后没有什么靠山,这么些年是从军队底层一步一步熬出来。 走到今天甚是不易,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小心度日。 好不容易被方如今赋予如此重任,原本还想着靠此积累军功的,可是竟然发现一个大活人平空就这么消失了。 他心中的沮丧可想而知了。 他在心里反复地念叨着:“这不可能啊,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啊!每个监视点都至少有两个兄弟在监视,即便一个疏忽了,另一个也会补位,不可能出现这么明显的纰漏。” 方如今也是头痛不已,戏台都搭好了,焦委员也坐镇站里看戏了,然而唱戏的人却在上场前不见了,冷落了客人,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搜,继续搜!不要放过一个地方。让兄弟们注意防范,这个人是亡命之徒。” 石耀华是人,不是神仙,即便他离开了诊所,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方如今握枪在手,一有发现就会第一时间反击。 他和戴氏兄弟下到了一楼,如果说窗户和房顶这些地方不可能成为石耀华的逃跑途径,那剩下的只有地下了。 女护士也被带到了楼下。 “有没有看到石耀华下楼?” 女护士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见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并非那么难相与的,便怯声回答道:“没有……不……我是没有看见他下楼……但也许他下去了……” 到了最后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当时,她正在整理药品,还听着广播,的确没有太过注意。 楼梯的位置距离厕所很近,如果石耀华有意要避开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楼是四个诊室,和一个设施更加齐全的手术间。 益民诊所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方如今挨个查看了四个诊室,里面的空间都不大,简简单单的陈设,就是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存放资料的柜子和用来给病人躺着检查身体的小床。 一眼就能看全,根本藏不下一个人。 床下也空的。 这时,王韦忠也小大步走了过来,看了诊室里的情况也是失望至极。 在发现石耀华不在二楼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石耀华上了三楼,钻进了阁楼里。 可是,仔细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踪迹。 方如今问道:“师兄,监视人员是不是确定石耀华早晨一直就在诊所里,从来没有出去?” “肯定是没有,兄弟们那么多眼睛都在盯着,不可能都会有疏漏,可怎么就不见了?”王韦忠也是不明所以。 自己带来的这些行动队员也是经过训练的精英,不可能出这么大的错误。 这时,张继斌也从楼上下来了,见到王韦忠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如今回头看向女护士:“诊所里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地下室?”女护士微微一怔,“好像……好像听说过……” 张继斌一听,人一下就活了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了女护士的面前,揪着衣领道:“快说,密室到底在哪里?” 女护士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在……在……手术室下!不过,听说已经都填……填上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密室,所知的都是听以前的一个姓戚的护士说的。 半年前,戚护士没有跟诊所打过任何的招呼,就再也没来上班不辞而别了。 诊所还派人去了她住的地方找,但房子里的物品都好好的,行李也没有收拾,可人就是不见了。 打听了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戚护士去了什么地方。 方如今等人来到了手术室中。 “这间屋子大家仔细地搜搜,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方如今小声道。 王韦忠将方如今挡在了门外,他是担心方如今的安危。 方如今心中一暖,这个师兄别看不爱说话,但是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是个靠得住的上司,也是个好兄弟。 “大家都精神着点,小心有诡雷!”王韦忠提醒。 “我先进去!”张继斌很是不甘心,这时候他希望石耀华就藏在这间手术室中,只要人还在这里,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张继斌慢慢走进去。 方如今只能是站在门口看着。 手术室里面的物品摆放最多,设施也相对复杂,如果在这下面有秘密通道,确实也比较符合常理。 看着看着,方如今的瞳孔猛然一缩,怎么感觉这间手术室的地板要比其他的房间高一些。 这时,张继斌回头对方如今和王韦忠道:“两位长官,要不移步一下?” 不是担心他们碍事,而是怕一旦有诡雷,会误伤了两人。 王韦忠没理会张继斌,而是大步走了进去:“大家都小心点。把这些家具都搬出去,仔细查看每一块墙砖和地板,给我一寸一寸地搜!” 几个队员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查看之后,便一起一起动手挪动家具。 咚咚的脚步声已经很明显地告诉方如今这间手术室的地板是做过手脚的,他将女护士叫到了身边:“知不知道入口在什么地方?” “在……那……不……应该是……是……”女护士伸手指了指手术台,又摇摇头,指了指靠墙的一个铁皮柜,还是摇摇头,看来真是不知道。 “王组长,方组长,这里有问题。”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队员在搬动手术床的时候,发现床下地板上有一个用油漆划出的圆圈,油漆的颜色非常淡,几乎与地板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那队员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而且这里的响声明显同其他的地方不同。 “这有问题!”队员兴奋地喊道。 张继斌走上前,却发现那个圆圈之下虽然是空的,但手无处着力,根本打不开。 方如今目光在室内梭巡着,室内一定藏着能够打开暗门的机关。 方如今又将女护士拉到了门口,指着手术室内问:“你好好想想,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石耀华不让你们随便动的地方?” 女护士苦思冥想,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答案。 就在方如今让她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女护士“哎”的一声。 方如今猛地回头:“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女护士想了想,说:“我忽然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找的。” “快说,是哪里?” “洗手池下面有两个控制水龙头的开关,一个是正常的,一个是坏的,坏的那个用布条包着,石医生从来不让我们碰,说是容易漏水。” 方如今闻言对张继斌道:“张队长,搜搜洗手池下面的开关。” 张继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白色瓷砖上有两个控制开关。 “方组长,开关上面的布条不像是有人动过。” 方如今皱眉,难道是猜错了? 张继斌伸手拧住开关,顺时针旋转。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手术室内落针可闻。 直到无论张继斌如何用力,开关再也拧不动了,室内还是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众人期待中的密道入口并未出现。 众人一阵失望,敢情是白忙活一场。 就在张继斌即将起身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开关后面的墙壁。 “咦?” 方如今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这一声吸引了过去。 “墙是空的!” 话音刚落,张继斌近抠下了一块瓷砖,里面露出一个黄铜色的金属拉环,轻轻一拉,圆圈处的地板便发出卡啦一声。 “这有通道!”地板打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原来所谓的坏了开关,只是不让人接近真正的机关开启部。 张继斌更是高兴,挥手示意,两名行动队员小心戒备地慢慢进入。 大家紧张的等了一会,洞里传来队员的喊声:“一切安全!” 众人赶紧陆续进入,洞里大概有十几米长,连通了诊所前面的隔着街道一处院子。 经过了解,这间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其智商只有六七岁而已,父母早亡,家中破败不堪。 平日里都是靠着街坊邻居接济度日,诊所的医生和护士偶尔有会给他送点吃喝。 队员们搜了男子的院子,向王伟忠和方如今报告说:“屋子了都是空着的,人估计早就跑了。” 方如今没有死心,只要是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大家分开搜,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众人不敢怠慢,分开搜索,很快将屋里屋外搜了一遍。 方如今看了整个房屋的布局,院子前后两个门,前门和诊所隔街对望,后门则是在另一条街上。 这时候,诊所的老板也被找了过来。 他一看这么多拿枪的人在诊所附近出入,被吓得不轻。 根据老板的交待,益民诊所是他十几年前就从一个富商的手里买下来的,当时地下就有一个秘密通道,是富商的父亲花了大价钱修的。 这条密道,不仅可以通往大街对面的宅子,在下面还有一条岔道口,直通东面的一户人家。 当时,这三座宅子实际上都是富商家的。 那富商搬走之后,东面的院子也卖了。 街对面的宅子因为是老宅,考虑到风水比较好的缘故,便没有出手。 而那个四十多岁,心智不健全的男子正是富商家佣人的儿子。 富商搬走后,留下佣人一家照看老宅,可惜佣人夫妇一死,留下了个傻儿子,这老宅无人打理,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东面院子的新主人知道有密道,便跟诊所的老板商量把密道填上。 诊所的老板亲自到过密道里,当时富商的父亲还是花了大力气的。 不仅有通道,还有密室,都设置了通风设施,甚至,还接入了自来水管和电线,同时,设置了排污口。 至于米面油盐,自然是不缺的。 老板觉得把密道和密室填上,有些太可惜了。 奈何新的户主执意要填上,老板也很无奈,最终把东面的密道填上了,但通往老宅的继续保留着。 老板也是想着,万一哪天有个突发情况,自己也是多一条逃生的出路。 为此,他在装修之前,好好地做了一番规划,将密道的入口所在的房间做成了手术室,开门的机会也做了精心的掩饰。 为了防潮,还特意在地板上又加高了一层,这样即使人踩在上面发觉是空的,也不会怀疑。 密道虽然留着,但后来他一直没有下去过,因为用不着。 这件事也就尘封了起来。 第四百〇七章 意外相逢 老板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是有一次跟石耀华喝酒之后不小小心透露出来的。 事后,老板十分后悔。 看着石耀华人很老实,便叮嘱石耀华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石耀华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保证自己不说,也不去密道之中。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老板后来也就没过多在意。 至此,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石耀华早就知道了这个密道的位置,这也是他有恃无恐回到益民诊所的最大资本。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着逃走的机会。 如果早早地从老宅出来的话,很容易被外围监视的行动对队员发现。 但是,当抓捕人员一窝蜂似的向诊所靠拢的时候,老宅的出口恰恰是安全的,可以从容不迫地从抓捕人员的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果然是精妙的算计! 方如今和王韦忠商量了一下,密道出口所在的老宅可以藏人的地方也不多,从抓捕开始突进进入益民诊所,到现在最少有十几分钟过去了。 目标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但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还不至于让他逃得太远。 他们直接几步到了后门,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发现门口是一条巷道,顺着巷道走了一段,发现是死胡同,唯一的路便是死胡同旁边的水路了。 小河中不时有来往的乌篷小船,石耀华很有可能就是乘船走的。 王韦忠沉声道:“一发现人不见了,我就打电话通知了附近的巡警,让他们把三里地范围内的街道全都戒严!” 方如今暗赞,王韦忠应变能力极强,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现场附近所有的出口,最大限度的降低目标逃离的可能性。 其实,王韦忠心里却是犹如压着一块大石头。 这次的抓捕虽然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但目标没有抓到,意味着行动已然出了巨大的纰漏。 从他,一直到站长,都顶着巨大的压力。 人抓不到,就没办法跟焦凤梧解释。 方如今虽然佩服师兄的反应能力,但是仓促之间能够调动的人手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巡警。 这些人站桩还可以,把抓日本间谍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人的身上,是极为不现实的。 王韦忠道:“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回去不好交差!” 益民诊所附近建筑成群,人口密集,如果没有在限定的范围之内抓住目标,即使是设卡搜捕,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很小。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师兄,你帮我分析一下。石耀华虽然觉察到我们对他实施了监控,但他并没有立即逃走,而是借着我们抓捕的漏洞,从密道跑了对不对?” 王韦忠点点头,同意方如今的推断。 “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发现白大褂,我们一路追过来,也没有看到他把白大褂扔在某个地方。发现密道的时间很短,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脱掉白大褂!”方如今目光一凝,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韦忠听后很是赞同,心里暗自诧异,想到这个方如今虽然年轻,可是遇事冷静,头脑清楚,短时间里就分析出了这么多情况,已经成长为一个情报老手。 他不知道方如今前世早就练就了遇事不慌,做事谨慎的作风。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王韦忠下意识地询问他的想法! “还能怎么办?笨办法!水陆并进,一起搜!”方如今说,“他当时穿着白大卦,非常扎眼,一定有人看到过他的踪迹。” 所谓一人藏物百人找!就是说一个人藏的东西需要一百个人才能找到。 随便找个角落就能藏一个人,可是要找到石耀华就需要花大力气进行大面积的搜查,就是这样能找到也算是好运气了。 “是很有可能,不过现在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就是要把工作做细。绝不能给目标以可趁之机。”王韦忠道。 方如今道:“我建议,马上调集附近警察局的更多警力,动员更多的力量,对石耀华所有可能逃走的方向实施搜捕。”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王韦忠便带着一部分进行追捕。 方如今则是回到了诊所,直接打电话给周新刚、令辉,请他们帮忙寻找石耀华。 警察们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令辉的人遍布三教九流,又不容易引起是石耀华的注意,寻人的机会会大很多。 军事情报站是特权部门,在调动警察配属搜捕时理直气壮,但方如今跟周新刚说话的时候,还是非常客气的,完全是请人帮忙的态度。 周新刚对方如今的工作向来支持,当即表示立即就调派人手。 令辉那里更是没得说。 罗茂云现在跟临城站特别是方如今攀上了交情,在张老三面前硬气了很多,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韬光养晦了,昔日的锋芒再次外露。 石耀华乘坐的乌篷船很快就找到了。 根据船夫的交待,石耀华从乘船到下船只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下船的地方叫作耄耋巷。 当时正值上工上班时期,看到他的人并不少。 在他下船的时候,仍旧是穿着一身白大褂。 追捕人员一路走一路打听,最终来到了官巷口附近。 得益于帮会以及车行等人组成的强大的情报网络,再加上石耀华在临城有着一定的知名度,他的踪迹很快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了方如今处。 根据最新的消息,五分钟前,石耀华曾经出现在了官巷口一带。 方如今也很聪明,并没有对撒开的眼线透露石耀华日本间谍的身份,对外宣称有个重要病人,需要请石耀华诊治。 如此,那些受过石耀华恩惠的病人自然不会多想,也不会窝藏他,反倒是会帮着打听他的下落。 刚刚到了官巷口附近,街道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正在带人暗中搜寻的方如今,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诡异的很,他循着声音看向街尾。 只见不少市民结伙成群的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好像在议论一件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戴雷平当即一把抓住一个行人问明原由,这才搞清楚是临城调查室要当众枪决一批人犯。 方如今闻言一惊,临城调查室枪决的人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要杀的是什么人。 彭浩良这帮家伙,难道嫌自己手上沾的鲜血还不够多吗? 早就听说临城调查室的牢房里也关押了不少所谓的党国的异己分子。 特务们的策略是能策反的就策反为己所用,不能策反的就继续酷刑折磨,直到将人折磨死。 还有就是对于那些没有证据,但一直怀疑其就是红党分子的人,如果没有重要人物出面作保,最终不是一直关押,就是本着宁可错杀一个、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稀里糊涂地找个理由进行秘密处决。 方如今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抓捕石耀华这个日本间谍的时候,竟然会和临城调查室处决人犯撞上车。 即将被处决的这些人犯,大多都是坚贞不屈的仁人志士,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这些刽子手的手里,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自己很想把他们从刑场上救下来,但眼下的形势却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根本就是徒劳的。 但方如今不想就这么算了,自己总得力所能及做点什么。 抓捕石耀华,行动组几乎是全体出动,又由王韦忠亲自指挥,张继斌、智惠东这些行动老手全都参与,方如今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他并不急于离开这里,混在人群当中一路前行,向着官巷口走去。 方如今对官巷口并不陌生,这里曾经组织过两次对日本间谍的公开处决活动,已经成了明正典刑的固定场所。 来到小广场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广场的前方停着两辆卡车,周围都是临城调查室的便衣,警察只看到了零星几个。 一个特务便衣正在对一个警长大声呵斥,大致的意思是,派来维护秩序的警察数量太少了,无法满足需求。 警长则解释说他手下的人都被临城军事情报站抽走了,实在是没有更多的人手可调用。 特务便衣碰了个软钉子,军事情报才是警察的上级主管单位,他们临城调查室用人哪里抢得过人家? 特务无奈之下,只好有多大的锅,就做多少人的饭,当即给警察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并让自己的手下一起去帮忙。 一时间,由特务和警察组成的维护现场秩序的小组,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随后,便衣们便从卡车上,将人犯推搡下来,一路推搡到了广场的一旁集中看管。 只见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苍白,头发蓬松得像是一团乱草,胡子长得老长,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形象凄惨。 他们的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如今在戴氏兄弟的贴身护卫之下,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这么近的距离,给了方如今的内心以强烈的震撼。 第四百〇八章 刑场观刑 这些所谓的人犯都戴着沉重的脚镣,脚腕同金属接触的部位被磨出了厚厚的血痂。 有一个老年男子骨瘦嶙峋,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更没有一丝表情,拖着一条断腿一点一点地向前走去。 临城调查室的便衣们像是赶牲口一样,将他们从车上赶下来,动作稍有迟滞,便立即会遭到一顿毒打。 见惯了大场面的戴氏兄弟见状也忍不住皱眉。 方如今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些被抓的人都是经过严刑拷打的,到了刑场上还带着镣铐的人,肯定都是意志最为坚强,熬过了敌人种种酷刑,却始终是坚贞不屈的人。 他只觉得气血翻涌,耳鸣阵阵,一股怒火烧向四肢百骸。 这时,两辆黑色的轿车一前一后驶来,头前的一辆停稳之后忽然打开了门。 方如今原本以为车上走下来的是临城调查室的头头脑脑,但车门打开之后,率先迈下来的却是一只穿着草鞋、戴着脚镣的大脚。 大脚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两个镜片全碎了,勉强地在镜框里强撑着,没有掉下来。 他的脸色枯槁,腰背佝偻,穿着一身破旧的毛蓝布对襟褂儿,腰里扎一条变成灰色的白汤布,裤管儿卷到膝盖上,露出爬满手指头粗的青筋的腿肚子,浑身上下都是伤。 明明今天的日头不毒,但仅仅是一个下车的过程,就让他浑身冒着汗。 方如今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忍不住差点惊呼出来。 此人跟当日在一壶春茶楼前被日本间谍杀死的“鹞子”长得起码有七八分像。 一壶春前,“鹞子”的死,也是方如今命运的拐点,自此后他步入了临城站,成为了一名特工。 可以说,“鹞子”的死,彻底地改变了方如今的命运。 然而,关于“鹞子”的一切,始终还是一个迷。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跟“鹞子”年纪相仿,身材也大致相同,甚至连两人的表情也很是相像。 没听张鑫华说起过,“鹞子”还有兄弟之类的话。 根据方如今目前掌握的消息,“鹞子”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选择了不同的阵营。 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信仰,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时刻,令人钦佩。 这时,方如今注意到男人的眼睛向人群中看去,左右环视。 中年男子的目光忽然在某处略一停滞,这个小细节敏锐地被方如今发觉。 人群中有个极具书卷气的年轻人,中年男子和他目光微微相碰,便迅速闪过,两人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方如今深知在人群当中一定混有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两个人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难免不被像自己一样的有心人发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对戴建业道:“去看看那边,我看有个人很像咱们要找的目标。” 戴建业正在看热闹,闻令立即挤开人群。 他本就身材高大,在人群中十分眨眼,人群被他一挤,就像是波浪一般荡开,广场上的特务们的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年轻男子趁着这个机会,脚步徐徐后退,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方如今自己则是利用这个时间,迅速地记下了这些所谓人犯的名字。 今天被押赴刑场的一共是二十三人。 都是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先驱,他们的名字理应被后世所铭记。 当所有的人犯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的时候,尤其是那名中年男子和众人并肩站在一起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原本空洞的目光立即便有了神采。 有两个想说话,但嘴里只是发出呜呜的声响。 看到之前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犯们有了精气神,负责看押的特务们立即对几个乱动的拳打脚踢一番。 这个时候,刚才那辆黑色轿车另一侧的门缓缓打开,刘海阳迈步下车。 方如今见过刘海阳几次,还跟他打过交道,让刘海阳吃了哑巴亏。 刘海阳是临城红党组织的主要对手之一,也是方如今重点关注的对象。 此时,刘海阳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枪决任务,正是由他亲自负责执行。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中国特工,就是要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现在看来起到的效果不错。看书溂 以往处决人犯都是在关押地点秘密进行,这种公开处决的情况并不多。 想到人群中就有人犯的同党,他的内心就忍不住莫名的感到兴奋。 也许今天会有一个美妙的开局。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时,眉头不由地紧皱起来。 “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带队的特务会意,对着看押人犯的手下说道:“让他们老实点,不然别怪老子一会儿枪打得不够准!” 即使在刑场上,特务们也照样有折磨人的方法。 明明一枪可以毙命,他们可以故意打偏一寸,再补几枪,让人犯一点点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看守对人犯们一通喝骂。 这时,随着刘海阳一招手,第二辆轿车的门被打开,两个男人在特务的带领下了车。 两人穿着衬衣西装,但都略微有些肥大,一看就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郑先生,叶先生,两位对于跟在下一起来观刑的用意应该清楚吧?” “清楚,清楚……我等都是仰仗刘队长才得以保住性命,大恩不言谢,我等铭记于心,以后誓死效忠刘队长!” “对,对,我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唯马首是瞻,绝不敢再生异心……” 这两人听了刘海阳的话,都是不住地点头哈腰表忠心。 方如今看到两人的脸上还带着刑讯伤,猜测他们是叛变投敌之后出卖战友之人。 原来,这两人中一个叫郑光明,另一个叫叶志峰,在组织中都是中层干部,手中掌握着一定的组织秘密。 被捕之后,在特务们的严刑拷打之下,两人没有熬过去,被吓破了胆子,最终沦为可耻的叛徒。 此时,站在广场另一角的人犯们都向两人投来愤恨的目光,恨不得吃了二人。 那名中年男子叫沈云海,是临城红党组织中专门负责药品运输的负责人。 一开始,特务们只是对他有所怀疑,但始终没有搞清他的真实身份,直到郑光明开口交待,沈云海这才暴露身份。 只不过,面对敌人的酷刑,沈云海打死都没有开口,他挨打表现,着实让郑光明和叶志峰汗颜。 而郑光明和叶志峰两人也只是一开始靠着出卖同志获得了主子的欢心,他们原来掌握的一些联络渠道很快就被及时切断了。 如此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二人,处境已然尴尬。 两人知道,今天让他们过来观刑,是为了继续给他们施压精神压力,令他们不敢心生二心,死心塌地地为党国效力。 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两人早已经被刘海阳视为弃履。 今天让他们来,就是故意让二人在他们原来公开场合前亮相,充作鱼饵,等待大鱼上钩。 刘海阳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的人群,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现在这些人当中,就有你们原来的同志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是不是?” 两名叛徒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知道,自从他们叛变投敌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打狗队的锄奸名单,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们。 看到两个摇尾乞怜的家伙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刘海阳心中十分好笑,朗声说道:“这次公开处决人犯,就是要告诉他们这些人,跟党国作对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郑先生,叶先生,你们现在就是自己人了。对于你们两人的工作,主任那里早就有了交待。行动队最新成立了一个政保组,由你们二位担任正副组长。 今后的工作对象,就是你们之前的老熟人。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的潜力可挖,可别让我失望,别让彭主任失望才是。” 听到刘海阳的话,郑光明和叶志峰两人都是心里一惊。 政治保卫组,说白了就是为了对付红党老东家的专门成立的组织。 听起来正副组长官不小,可郑光明和叶志峰心里清楚的很,这份差事不好干。 先不说能不能对付昔日的同志、讨好新主子,政保组作为新成立的单位,人员配备不足,即便配了一些人手,大多也都是投诚过来的人,人人自顾不暇,谁会顾及到两位组长的安危? 郑光明反应最快,强颜欢笑道:“多谢主任的器重厚爱,多谢队长的举荐。我们二人这才有弃暗投明的机会。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铲除红党分子,为主任和队长分忧!” 叶志峰也赶紧点头附和,同时暗暗瞪了郑光明一眼,似乎是怪他抢了先。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在拥挤的人群当中,除了方如今之外,还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其中就包括之前被方如今发现的年轻男子。 第四百〇九章 视死如归 年轻男子正是舒志诚。 舒志诚虽然暂时脱离了方如今的视线,但并没有离开现场,而是一直躲在人群的最后方,继续关注着刑场上的变化。 他并不确定刘海阳是否认得他的相貌,不敢太过靠前,免得被人认出来。 跟方如今一样,舒志诚也在尽可能地记住所有即将被执行死刑的人员名字,以及两个叛徒的相貌。 虽然不知道郑光明和叶志峰的具体身份,但看到两人谄媚的模样,舒志诚也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刘海阳再次环视四周,又抬手看了看手表,对负责具体执行的特务头目微微点头。 那名特务头目得到命令之后,立即来到广场中央,高声宣布了枪决的告示。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 特务们可不管那些,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首批五个人被推到了广场的中央,身后的特务们将短枪对准了他们的后脑。 此时,围观中不乏很多胆小的人,早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在得到刘海阳的同意之后,特务头目举起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枪声骤然响起,五人脑后出现了五个血洞,血光乍现,身体也颓然倒在地上,有三个直接不动了,还有两个人没死,躺在地上抽搐挣扎。 围观的人顿时就炸了锅,之前他们也曾经看过临城军事情报站枪毙日本间谍。 杀人令他们也感到恐惧,但总归杀的是日本人,民族仇恨情绪占了一大半,血腥和恐惧便淡了不少。 可是,现在死在面前的都是中国人,感觉便大大的不同了。 一时间,惊呼声、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乱糟糟的响成了一片。 甚至还有胆大的人偷偷地在人群众朝那些穿着便衣的特务们扔了菜叶子和鸡蛋,惹得特务们高声喝骂,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戒备的特务和警察急忙上前维持秩序。 刘海阳阴沉着脸,盯着人群,没想到公开处决这批红党分子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野兽发现了猎物。 方如今也发现了异常。 只见刘海阳目光所向之处,有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男人。 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头顶一个瓜皮小帽,颌下花白的胡须像是被胡乱修剪一通,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看着像是一个落魄的老乞丐。 老乞丐目光死死地盯着即将被行刑的沈云海上,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神情激动。 他的表现太过扎眼,很快就被站在广场中央的刘海阳发现,一挥手,便有两个特务大步走过去,挤开人群,将老乞丐一把就拎了过去了。 老乞丐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被两个特务一拽,差点摔倒。 他年纪本就不小,身子又弱,被特务这么一欺负,顿时惹得周围的市民们一片斥责声。 刘海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乞丐,又指着站在远处的沈云海:“你认识他?” 老乞丐目光呆滞,嘴角留着两条口水,可是一看到沈云海之后,立即变得暴躁起来,伸手指向沈云海,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海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看样子老乞丐是真认识沈云海。 他命人将沈云海带了过来,并一直观察着沈云海的面部表情,试图找出答案。 “沈先生,今天来给你送行的,还有你的老相识,你没有想到吧?” 沈云海看着面前的老乞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一幕让沈云海很是失望,但是他猜测这是沈云海故意而为。 以为装作不认识,就能蒙混过关了,想得太过简单了。 他又对老乞丐道:“说,他叫什么?” 一旁的特务头目十分配合地将枪口顶在了老乞丐的太阳穴上。 “呜呜……呜呜……” 面对危险,老乞丐浑然未觉,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刘海阳再看向沈云海:“沈先生,老朋友见面,难道你就不想对他说点什么吗?” 沈海云还是不为所动。 刘海阳十分恼火,如果沈海云再不开口,他不介意给这个老乞丐一点颜色看看,哪怕取了他的性命也无所谓。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表:“我再给你最后的三分钟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交待问题,或者,连同你的老朋友,一起上路!” 这番话清晰地传入了不远处的方如今的耳朵里。 表面上看,老乞丐似乎该是认识沈海云的,但沈云海表情没有任何的异常,不像是装出的。 即使看到特务的枪口对准了老乞丐,沈云海仍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反倒是刘海阳率先沉不住气了。 难道沈云海一点都不关心老朋友的生死,还是另有隐情?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想冲破临时拉起的警戒线。 方如今和刘海阳同时扭头看去。 咦? 怎么会是他们? 方如今看到三个小乞丐正在用瘦弱的身体往前方挤过来,这三个小乞丐他最是熟悉不过了,尤其是那个叫作小鱼的小乞丐。 “放我们过去,放我们过去……” “为什么要抓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他?” “为什么和一个疯子过不去?” 稚嫩的质问声次第响起。 这时,人群中传来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不是住在破庙里的几个小乞丐吗?” “还真是!我认得那个叫阿四的孩子,挺机灵的!” “那个老头是跟他们一起的,好像得了失心疯!”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见到他在大街上小便,裤子都尿湿了,唉,一把年纪了,得了这个病!” 议论声很快传入了刘海阳的耳朵里,他立即唤来几个特务去核实,又叫来了当地的警察,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这个老乞丐根本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妈的,空欢喜一场。 特务将老乞丐推搡出了广场,老乞丐朝着他们吐口水,挨了几巴掌。 三个小乞丐赶紧将老乞丐拉进了人群。 刘海阳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不禁恼羞成怒,用力的一挥手,继续下一轮的行刑。 又有五个人被粗暴地推到了广场中央,一阵含糊不清的口号声响起之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枪声,五人的身体微微一颤,纷纷软绵绵的倒地。 行刑的特务们上前挨个用脚踢着五个人的身体,确实是否已经死亡。 “砰!” 一个特务对着一人补了一枪。 眼前悲惨的情景,让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悲壮的一幕,都被强烈的震撼着。 大部分都听说过红党,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更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政府对着干。 郑光明和林志峰更是不敢抬眼去看,甚至将身子转了过去。 方如今的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此时他多想石耀华出现在刑场周围,自己就可以借助抓捕日谍的机会,彻底地把刑场搅和了。 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关于石耀华的任何消息传来,他只能是紧握双拳,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刘海阳又如法炮制,枪毙了五人,只剩下包括沈云海在内的八人了。 这八个人年纪相对偏大一些,刘海阳在行刑的时候显然也是经过分类划分的,他们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组。 “沈云海,看在咱们相处多日的份儿上,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好好考虑一下吧,交出你的秘密,或者,马上处决!” 从容的沈云海对着刘海阳轻蔑地一笑,转过身,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其他同志的面前,互相靠在一起,肩并着肩,臂挽着臂,在这诀别的时刻,信赖的目光,互相凝望了一下,交流着庄严神圣的感情。 看到这一幕,方如今鼻子不由地一酸。 站在刑场上,他们的心情分外平静。 能用自己的生命保卫组织,保卫正在黑暗战斗中的无数同志,他们衷心欢畅,可以满怀胜利的信心去面对死亡。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笼罩了刑场上空。 只有表上的秒针,嗒嗒地响…… “还有一分钟!” 嗒嗒嗒嗒,秒针慢慢响着,对刘海阳来说,最后的一分钟似乎分外的长。 “你们到底交待不交待?” “不!”沈云海脸上的表情微微出现了变化,沙哑道:“头可断,血可流,神圣的信仰不能丢!你们拷打得不到的东西,刑场上同样得不到。” 沈云海的声音分外平静,但是狠狠地刺进刘海阳的心脏。 “来人!”刘海阳冒着凶光的眼睛,直视着沈云海,“把韩启明带出去!” 几个暴戾的特务冲过来,抓住沈云海旁边的一个微胖男人,就往广场中心拉过去。 “放开!我自己会走!”韩启明猛喝了一声,转过头,对着沈云海朗声说道:“老沈,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拖着沉重的铁镣,昂然走过刘海阳面前,径直朝广场中央走去。 刘海阳看见遍体鳞伤的韩启明,昂然走过,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把手一招:“等一等。”看书喇 回头又盯着沈云海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已经说过了。拷打得不到的东西,刑场上同样得不到!” 刘海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脚猛地一顿,大喝一声:“带走!” 铁镣当啷地响着,杂沓的脚步声拥走了韩启明。 刘海阳望着沈云海凛然不可侵犯的脸,迟疑了一下,猛然回头狂喊道:“还有这三个人,同时处决!” 又一阵残暴的脚步声当即响起来,三人当即被拖走。 就在他们经过刘海阳的身边时,发出拼尽全力的呐喊声。 刘海阳狞笑着道:“沈先生,这就是跟党国、跟我们临城调查室作对的下场!” 激荡人心的声浪,使沈云海心底涌出一阵阵强烈的悲愤和激情。 被拖走的三人当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孩子还只有不到两岁。 特务头目一声凌厉的口令:“举枪!”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俏脸缓缓滑落。 特务头目的话音刚落,随着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霹雳。 天色突变,刮起了一阵怪风,乌云压顶,瞬间将天空严严实实的遮盖了起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永别了,战友们!”沈云海的眼睛潮湿了,脸上浮现出庄严而肃穆的微笑。 “你,你还敢笑?”刘海阳看了看沈云海不可理解的表情,突然暴怒起来,“我立刻把枪毙了你……” “开枪吧!”沈云海奋力挺起胸膛,无所畏惧地迎上前去。 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 他心里充满了对宁死不屈的战友们的尊敬,也充满了对束手无策的敌人的蔑视。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乌云,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同志们,乌云散,见晴天,黑暗终究会过去,黎明终究会到来!” 刘海阳被气得连连退让了几步,但立刻又稳住脚步,进而逼到沈云海面前。 他压低了声音,狞笑着说:“我要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战友一个个地都枪毙!偏把你留下,让你和郑光明和林志峰一起乘车回去。我要对外宣布:是你出卖了组织,出卖了自己的同志!” 虽然是极力地压抑着情绪,但声音却是渐渐增大。 “我还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大牢里的人,我要亲眼看到那些暴怒的犯人,如何卡断你的喉管,我要亲眼看见你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洗清身上的污点,最终惨死在你自己的同志手中!” 沈云海昂着头,瞟了刘海阳一眼,鄙夷地高声说:“收起你那些可怜的把戏吧,如果他们能够被你这种小把戏所迷惑,你的威逼利诱岂不是早就成功了?” “你?”刘海阳被说中了心事,马上恼羞成怒,疯狂地对着特务头目,怪叫了一声:“开枪!” 比雷声更加刺耳的枪声响了,在方如今等人的耳畔久久回荡着。 刘海阳一双阴鸷的目光闪烁不定,他带着绝望和幻灭的心情,看着田边劈来的一道闪电,觉得是那样无力和空洞。 刑场上的一番操作,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第四百一十章 意外搅局 彻底发怒的刘海阳像是一只吃人的野兽。 很快,剩下几个人的生命便被黑洞洞的枪口吞噬,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沈云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摇摇晃晃,随时都要跌倒,可在方如今的眼中,却犹如一棵迎着风雨傲然挺立的青松。 风雨渐大,地上猩红的血水被雨水一冲,满地流淌,从广场中央流向了四面八方。 上面是特务们往来杂沓的脚印,根本就分辨不清。 更多的血水顺着石板缝隙渗入泥地上的缝隙,地面原本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蒸腾起来的水雾中都充满了血腥气。 方如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红红的,带着血色。 已经有人离开了,剩下的人冒着雨继续看着这悲壮的一幕。 原本一些慑于特务淫威不敢发泄情绪的市民,也在偷偷地抹着眼泪,谁也不知道他们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刘海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地对沈云海道:“把你放回去简直太便宜你了。” 他一挥手,特务当即将沈云海拖到了广场中央。 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沈云海身体虚弱无力,被两个特务架着,鞋也掉了,赤脚划过地面,将血水汇集成的“溪流”划得七零八落。 沈云海身上的力气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立了,特务一松手,很快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去搀扶他,刘海阳甚至不想给他一个站着面对死亡的机会。 刘海阳踏着血水走到了沈云海的面前,俯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这样的天气,即使不开枪的话,沈云海也会因为伤势感染死在风雨里。 “你现在知道了吧?不仅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甚至连死前的姿势都不能选择,这是多么悲哀!” 刘海阳话语恶毒,充满了戏谑,仿佛这样才能宣泄胸中的怒气,扳回一局。 沈云海喘着粗气,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挺身站起,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能是将身体斜靠在死去的同伴身上。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刘海阳,目光平静澄澈,没有丝毫的波澜。 刘海阳和他目光相对,一种挫败感再次油然而生。 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红党分子,知道面前的沈云海是最难对付的那种。 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希望再让沈云海开口了。 刘海阳回过头,招呼郑光明和林志峰两人过来,并让手下一人给他们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两个叛徒在接到手枪的同时,瞬时就明白了刘海阳让他们做什么,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 “刘队长,我们……我们……” 郑光明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枪口随之垂了下来,任由雨水顺着枪口往下滴。 虽然和沈云海的接触并不多,但他也曾算是沈云海的下级,接受过沈云海的间接领导,将枪口对准自己昔日的同志、上级,如何下得去手? 以往亲切无比的沈云海就在他的面前,他却不敢与之对视。 这样的表现让刘海阳很是不满,鼻孔里轻轻发出一声冷哼。 两个叛徒登时吓得一哆嗦,刘海阳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他们纳投名状。 一边是昔日的同志,一边是现在的主子,郑光明和林志峰手足无措,脑袋大了好几圈。 但凡有可能,谁愿意投降敌人当叛徒?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刘海阳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那种惨无人道的酷刑谁能忍得住? 一想起来,就令人浑身直哆嗦。 刘海阳眼珠子一瞪:“怎么,两位组长,还想让我在这里继续陪着你们淋雨?” 说罢,他踢了沈云海一脚,沈云海的身体和脸部伏在血水之中。 刘海阳的皮鞋踏在沈云海的后背上:“你的那些同志,他们的血早就冷了,人一死,什么都剩不下!妄想青史留名,做梦!呸!” 一口浓痰自刘海阳的口中激射而出,落在了沈云海的脸庞。 “开枪!”刘海阳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一声怒吼吓得两个叛徒浑身直颤。 两人脚下发软,犹如钉了钉子一般,依旧站着没动。 这下更加惹恼了刘海阳,他先是用脚尖一挑,将沈云海的身子反转过来,又一把抓住了郑光明的手,将枪口对准了沈云海的胸口。 “开枪!” 语气更加冷冽凶狠。 沈云海浑身浸透了雨水和血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惧色。 他的眼中满是欣慰,倒下的这些战友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的,大家一起以坚韧不拔的意志熬过炼狱一般的酷刑,至死也没有向敌人屈服。 作为一名战士,他们无疑是合格的。 今天能够和这些坚强的战友们战斗到最后一刻,是他沈云海毕生的荣幸。 刘海阳掰着郑光明的手指放到了扳机上,逼迫其徐徐发力,枪口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晃动着。 忽然,天空中轰隆隆响起了一声炸雷,一道凄厉的闪电劈过。 闪光下,郑光明闪烁的眼神,充斥着绝望的狰狞和最后的无助与悲哀。 随着刘海阳的力度越来越大,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一横,手指开始发力。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 郑光明的心忽地打了个哆嗦,猛然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这一枪根本不是他开的! 站在一旁的林志峰惨叫一声,捂住胸口摇晃了几下,痛苦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刘海阳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来劫刑场了,一把将还在魔怔的郑光明拉过来挡在身前,抽出了配枪,警惕地朝着响枪的方向看去。 枪声一响,围观的人群登时大乱,特务们纷纷举枪戒备。 方如今也大为惊诧,枪声是在他的九点钟方向响起的,跟他所在的位置隔着小半个广场。 那边的市民们也是拥挤的最厉害的地方。 他很快在纷乱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 天色昏暗,又下着雨,但只是一个侧脸,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他们一直要找的石耀华。 方如今见过石耀华的照片,石耀华的相貌早就深深可印刻在脑海里。 与此同时,他在石耀华的周围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张继斌。 张继斌距离石耀华只有七八米,但中间隔着不少人。 瞬间,方如今明白了。 慌不择路逃跑的石耀华混入了观看行刑的人群中,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追捕人员的眼睛,情急之下,他开枪射杀了林志峰,意图制造混乱、引发冲突,给自己逃跑创造机会。 够聪明,也够阴险。 “方组长,要不要过去?”戴雷平小声问。 “先不要动。” 目前,石耀华很有可能还没有发现他们。 目前站的位置人相对来说少一些,而且身后就是大街,是一条相对比较容易的逃跑线路,主动暴露反倒不好,倒不如守株待兔。 当然了,方如今还有自己的私心,沈云海现在还躺在刑场上。 刑场的内部和警戒线外侧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而再外围则是临城站的人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刘海阳的人也发现了石耀华,但显然把他当成了沈云海的同伴。 考虑到中间隔着很多看热闹的市民,特务们不敢开枪,只能一边往前挤,一边大声呼喝让无关人员闪开。 原本心如死灰的刘海阳现在像是活了一样,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他根本不关心林志峰的死活,这个家伙本来就是用作鱼饵的,提前发挥作用和以后发挥作用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来救沈云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人,否则根本不现实。 只要把这些人抓了,今天行刑这场雨就没有白挨淋。 一时间,刘海阳大喝一声,率领着特务们向着石耀华所在的区域猛扑了过去。 反倒是躺在广场中央的沈云海暂时没人管了,他强撑着一口气,斜靠在同伴的尸体上,勉强支起半边身体,目光平静地看着郑光明。 仿佛对面并不是出卖他的叛徒,而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可是,在郑光明看来,他是被沈云海这么死死地盯着,后背不由地发寒,吓得连连倒退几步,不料被地上的尸体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枪也差点掉在地上。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衣服上都是血水。 “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怪我……”郑光明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架。 没等说完,他就调转身形,像是见到鬼一样连滚带爬逃离了广场中央。 郑光明的背后,一只枯瘦的大手离开地面缓缓向侧方伸出,目标正是浸泡在血水中的一支短枪! 这一幕,被藏在人群当中的年轻女子看到,紧紧抿着嘴唇,美丽的眸子中露出一丝神采。 “砰!” 枪声响起,子弹几乎是贴着郑光明的头皮飞了过去,击中了对面的一个特务的小腹,那特务痛苦地捂着伤口蹲了下去。 郑光明只觉得头顶上像噶刚刚被烧红的铁条烫过一般,头皮火辣辣地疼,立时被吓得魂飞天外。 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朝着沈云海开了一枪。 “砰!” 这一枪刚好打在了沈云海的右胸,沈云海当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他在审讯室里遭受了最严酷的刑讯,内脏早就损伤的厉害,又中了一枪,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回光返照般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周围看着纷乱的人群说道:“走,走……不……不要管我……” 他不知道,今天的营救行动是谁组织的。 这可不像是老吴的手笔,老吴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尽管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但老吴也绝对不会盲目地用同志们的性命来换他沈云海一个人的命。 沈云海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说话的时候嘴角不断向外冒着血沫,忽然他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手中的短枪,手臂缓缓地上抬。 这一幕被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郑光明误认为是对方想要向自己开枪,便用力地抠动了扳机,两发子弹又分别击中了沈云海的左右胸。 沈云海身子居震! “走,赶紧走……再……见了,同志们,胜利……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当沈云海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握着手枪那只手缓缓的滑了下来,身子也软绵绵地靠在了战友的尸体上。 方才他站在广场中央犹如一棵傲然挺立的青松,此时犹如一尊睡着了的雕像。 刚刚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年轻女子,再次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因抽泣双肩不住地耸动。 场面越来越混乱,她深情凝眸望了沈云海一眼,仿佛是要将他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随即一转身,钻入了纷乱的人群中,向一条巷子跑去。 慌乱中,有人碰到了她的胳膊,不禁疼得哎呦一声。 看着沈云海在自己的面前壮烈牺牲,方如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而此时,慌不择路的石耀华正朝着这边跑过来,在石耀华的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张继斌等人。 “建业!把他摁住!”方如今下令。 戴建业应声,待石耀华经过面前时,猛地一伸脚,将其绊倒。 石耀华的注意力都在后方的追兵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危险,失去重心后一个狗啃屎就扑倒在地。 几乎就是在他倒地的瞬间,戴建业犹如黑铁塔一般的身躯就扑了上去。 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压在石耀华的身上,差点没把他直接砸死,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碎了一般。 正在石耀华疼得直翻白眼的时候,戴建业干净利落地掰断了他的手腕,摘下了他的下颌,撕下了衣领。 这样一来,石耀华无论是伤人,还是自杀都是不可能的了。 方如今就站在一旁,忍不住暗暗点头。 戴建业不愧是行动高手,这一系列的抓捕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紧追而至的张继斌一看人犯被抓获,略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刘海阳的人到了,一个特务直接对着戴建业抬起了枪口,抠动了扳机。 “砰!”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叛徒伏诛 枪声响起,特务手腕绽出一朵血花,手枪掉落在地。 戴雷平手持双枪,身体挡住弟弟戴建业,平静地看着受伤的特务。 其余的特务们见状,欲纷纷举枪还击。 “别动!” “举起手来!” 张继斌等行动队员们的声音纷纷响起,手中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 “你们……” “少他妈废话,再敢乱动,老子打爆你的脑袋!” 论起凶狠程度,还得说临城站的行动队员们。 不仅如此,参加这次抓捕的行动队队员在数量上也胜临城调查室一筹。 刘海阳认出了人群中的方如今和张继斌,一脸焦急地赶了过来。 这次只带了二十几个手下来处决人犯,原想着即使有红党分子过来捣乱也能应付的过来,怎么也没有料到中途会有临城站的人来搅局。 当前的情形,临城调查室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 “都放下枪!放下枪!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放下枪!”刘海阳急忙约束下手。 他看得出来,戴雷平方才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的手下怕不是被打中手腕那么简单了。 很快,智惠东也带着第二行动队的人包抄了过来。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不放下枪也不行了,三比一都不止,而且对方的枪口已经顶在他们的脑门上了。 刘海阳看着方如今,心里暗叫不好,怎么又遇到这个煞星了,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原来方组长也在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挺巧啊,刘队长!我们在抓一个人犯,没想到碰上了刘队长执行公务!” “执行公务”四个字被方如今咬的极重,听起来很是讽刺。 刘海阳脸颊发烫,忍着胸中的怒气,堆笑道:“哪里?哪里?不知道地上这人是……?” “正是我们要抓的人犯!” 刘海阳当即感觉一口浓痰堵在喉咙里,直觉得无比的胸闷。 怎么又是你们抓的人犯? 欺负人没完了是不是? 上次就从他手里抢走了人,现在又唱这么一出,完全不给他面子,完全不把临城调查室放在眼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当他刘海阳是泥捏的啊? “方组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刚刚开了一枪,打死我的一名手下,我怀疑他是……” 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刘队长不用怀疑了,他正是我们要抓的人犯!” “你……?” 刘海阳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这时,王韦忠走了过来,他的气场要比方如今大得多。 “刘队长,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王韦忠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但他的表情表情分明透露出这番话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在王韦忠的面前,刘海阳一点也不敢托大,他很清楚这个黑脸汉子的脾气,跟他硬碰硬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 “王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海阳最起码的知情权还是要的。 方如今截口道:“刘队长,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此人是我们临城站的一名重要人犯,至于他的身份,涉及保密的原因,暂时不方便对你透露。 人我们就先带走了。至于你遇难的兄弟,完全是个误会,是人犯狗急跳墙的结果。对此我们深表遗憾。抚恤费用,我们临城站会出一部分的。随后,我们会出具一份报告给你们,不会让刘队长为难的。 哦,对了,在审讯的过程中,我们会重点‘照顾’他的,不会让你的兄弟白死!” 刘海阳脸色出奇的难看。 狗急跳墙,搅混水逃跑,听起来倒是很合理。 可是,为什么偏偏跑到刑场上来?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还出具报告? 这下可好,闹了大笑话,吃了个哑巴亏。 方如今又道:“刘队长消消气,等我们的案子结束了,再向刘队长登门赔罪!” 刘海阳冷着脸:“不敢,不敢!” 事情交待清楚了,方如今等人也该走了,还要带着石耀华回去复命,也不知道站长能不能稳住焦凤梧,可不能让站长为难。 望着方如今等人远去的背影,刘海阳像是一条刚刚斗败了狗一样站在雨中,神情落寞。 “他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全部找补回来,你们给老子等着!” 狠话只是到了喉咙,便打着滚儿咽了回去。 突然,手下的特务头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队长,队长,死了……死了……” 刘海阳气不打一处来:“放屁,你他娘的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 越看自己这些手下越是来气,都是一群草包,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特务头目急忙改口:“不……不!是沈云海死了,还……还有……郑……郑光明!” “什么?”刘海阳眼睛一瞪,抓住特务头目的衣领,“你说郑光明死了?” 沈云海的死早就在预料之中,可刚才郑光明还好好的呢。 “是……是……是!”特务头目越说越结巴,“他被……被人捅……捅死了!” 郑光明就躺在警戒线之外二十多米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生气。 只是他的两眼依旧是睁着的,所看的方向正是刑场上沈云海等人的尸体,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之色。 一名胸口沾满了鲜血的特务站在一旁,神情萎靡,根据他的描述,郑光明在开枪打死了沈云海之后,以为是有红党的打狗队进行报复,撒开脚丫子慌忙逃窜。 特务看到郑光明挤进了人群当中,便赶紧紧跑几步跟过去,但郑光明的速度很快,待他到达警戒线的位置时,郑光明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了。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高个子男人迎面向郑光明走来,看上去也是受到了枪声的惊吓想着早点远离现场。 经过郑光明的身边时,男人无意中轻轻地撞了一下郑光明的肩膀。 特务还看到了男人跟郑光明说了抱歉之类的话,郑光明好像累了,背对着这边,扶着广场上一棵桂花树喘气。 待到到从特务身边经过时,男人特意侧了侧肩,仿佛生怕再碰到别人似的。 因为穿得太过严实,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特务用余光扫了一下这个人,只见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下巴,手腕上竟然戴着一条金链,让人觉得此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只是特务来不及想太多,郑光明还在前面,保护郑光明也是他的职责,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乱子了。 于是,特务加快脚步追过去,但越走越不对劲,刚才比兔子跑得还快的郑光明竟站在树旁一动不动。 不好!特务下意识到事情不妙,他冲到郑光明身边,低声喊了句:“郑组长,你……” 话未说完,郑光明扶着树的手顺着树干滑落,身体也突然跪倒在地上,吐了口血,脑袋便耷拉下去,身体瘫软,再也一动不动了。 特务赶紧搀住他,只见大量血液从他肋下渗了出来。 特务叫人看着郑光明的尸体,自己跟另外两名同伴则是匆匆去追那个穿雨衣的男人。 几人穿街走巷,一路狂奔,却总是追不上前面的人。 后来,那人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的尽头是一棵大树。 就在特务们以为志在必得之时,那人灵活地攀上了大树,到了墙的另一头。 他们费了半天的力气,搭起了人梯才得以爬上树翻墙而过。 墙后的那条巷子并无岔路,直通大街,一出巷子,便迎面遇到了一个巡警。 巡警看到拎着枪的三个特务,顿时被吓住了。 “我们是临城调查室的,看到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了吗?” “看……看到了……我刚看见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进了咖啡馆,然后就不知道了,就是那边。” “咖啡馆?走过去看看。”三个特务呼啦啦地跟着他追了过去。 结果进了咖啡馆之后,直接扑了个空。服务生说根本就没有穿着雨衣的男人进来。 刘海阳全明白了,人家早就设计了逃跑线路,那个指路的巡警多半是假的。 这次公开行刑简直就是一次最彻底的败笔。 没能够让沈云海开口,反倒是赔上了郑光明和林志峰这两个鱼饵,用赔了夫人又折兵来形容毫不为过。 见到彭浩良,免不了又是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挥手对一帮手下道:“收拾一下,将尸体拉出城处理了,其余的人滚回去!” 与此同时,整个临城站,都笼罩在一种阴沉肃杀的气氛中。 连绵的雨冲刷着办公楼上的的灰尘,也将楼前小广场上石板的缝隙冲洗得干干净净,同时也给微微有些燥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丝清爽的凉意。 焦凤梧坐在会客室的宽大沙发上,目光透着窗外的层层雨帘,始终保持着平和肃穆。 站长知道他在等待着抓捕的结果,所以非常识趣地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抓捕动态不断地传来。 益民诊所的失手,让站长着实暗暗捏了一把汗。 但是,他坚信王韦忠和方如今联手一定能够把问题解决的。 这不,石耀华的踪迹很快便被发现了。 只要发现了石耀华的踪迹就好办。 石耀华作为焦凤梧的忘年交,现在被确认为日本间谍,想必焦凤梧心里是不好受的,但是这个老头丝毫没有表现出太多悲戚和痛苦。 这年头,谁都渴望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这次如果替焦凤梧圆满解决了眼前的大麻烦,对站长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从下雨开始,焦凤梧就一直坐着。 他的身前茶几上摆着四个碟子,约摸两个手掌大的碟子里,各自放着精美点心。 其中一个碟子里叠放着四个大肉包,这种包子满皮大馅十八个褶,白皮的面里透着股欲扬溢而出的鲜美油意,让人看着就有些眼馋。 “焦老,吃点东西吧!估计人很快就回来了!” 焦凤梧收回目光,道:“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吃一点!” 站长轻轻伸手:“焦老,请!” 焦凤梧对着包子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后用筷子将包子褶汇聚成的龙眼拔开,露出里面的新油肉汤,他抬起头,向对面的站长道:“你也吃一点?” 站长忙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用过了早饭!” 他的生活很规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 当然了,今天起了个大早。不过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倒也并未觉得疲倦。 焦凤梧笑了笑,用筷子挑开包子里面被汤汁泡了许久已然入味的肉馅儿,用小碟子接着,放到站长面前开口:“来,吃一点!你一大早就去找我,又历险一番,受了惊吓,吃东西补充下。” 站长无法推却焦凤梧的盛情,只能微微低头回应:“谢谢焦老!” 随后他恭敬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起来,这些点心都是焦凤梧让人送过来的,味道和手艺自然不错。 其实,站长也给焦凤梧准备了早餐,但并不合老人家的胃口。 焦凤梧一边鼓着腮帮子,对着碟子里的肉包轻吹,一边心平气和地抛出问题:“站长认为早晨的遇袭跟老朽有多大关系?” 站长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颤,一抹汤汁溅开。 “目前来看,焦老跟我们一样,都被石耀华等日本间谍利用了。相信等石耀华归案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他当然知道焦凤梧还在怀疑是有人针对他的政治手段,石耀华不过是背后指使之人的棋子而已。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思虑更多。 换句话说,就是多疑。 焦凤梧见状却露出一抹笑意,目光紧紧锁住站长手腕上的手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道:“从益民诊所到这里的路程好像并不是很远吧?” 站长把一片包子放进嘴里,借机避开焦凤梧的目光回道:“是不太远!如果是请石耀华来站里做客,肯定是早就请过来了。” 焦凤梧笑容平淡,语气平和开口:“也是!这可不是请客吃饭,而且去接石耀华,也没有问他同不同意,有没有工夫。” 站长嘴角抽动,却没有说什么。 焦凤梧见到他的神情再次一笑,靠在沙发上淡淡补充:“还有,他人接过来之后,我就不见了,但是口供我是一定要看的,不知道站长能不能给老朽行这个方便?” 接着,他呼出一口长气,手指一抬:“当然了,你们的案子是保密的,我只看关于我的那一部分。” “焦老,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并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站长的语气很是平淡。 此时,焦凤梧握着筷子的手很平静,过于平静。 那是一种僵直。 站长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他的软肋,于是淡淡一笑,盯着那双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愤怒和不安的眼睛,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焦老,您就安心等着,相信一定会有满意的答复!” 焦凤梧眼皮轻轻跳动,脸上愠怒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站长急忙走过去接电话,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他便立即脚跟并拢,神情肃然。 “处座!”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燃信心 站长不时点头称是。 三分钟之后,轻轻放下电话,目光落在焦凤梧的脸上,意味深长地道:“焦老在南京的人脉果然很广啊!” 焦凤梧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身子略微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站长说笑了,只不过都是一些之前的老伙计,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见了面斗嘴斗个不停,但要是有段时间见不着吧,还想得慌。你说说,可能人老了就这样吧!” “您可不老!” 处座来电话询问,正是为了石耀华的事,他叮嘱站长一定要尽快处理好此事。 站长知道处座那边肯定也有人在不断地施压。 焦凤梧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没有几乎和外界联系,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的老管家了。 跟了焦凤梧一辈子了,只需要焦凤梧一个眼神儿,老管家就知道该做什么。 从临城一个电话打过去,南京那边的关系很快便在处座耳边吹风了,可见焦凤梧的能量有多大。 焦凤梧靠回沙发上,手指一点桌上点心:“你年纪轻,饭量大,多吃点,我敢说你们站里厨子做出来的吃食,跟这些差得远了。” 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这雨还真大啊,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站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接过焦凤梧话题:“这场雨虽然来势迅猛,但应该很快就会全部散去,我估计最多一个小时,就该停了!” 焦凤梧点点头,抬头望向阴沉天空:“你说石耀华会不会拒捕,然后……” 就在这时,一阵喧杂脚步声从楼梯中响起,没多久,临时顶替刘强负责秘书工作的黄威就出现在了会客室里,他想要开口却见到焦凤梧在旁。 黄威隶属于机要室,平时就在协助刘强处理一些涉及到站长的日常事务,新的岗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站长轻轻挥手:“有话直接说。” 焦凤梧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站长对他并不避讳。 站长随后又低下头吃东西,黄威扫过他一眼,又见站长脸上带着淡然和自信,于是也不再掩饰什么开口:“站长,王组长的人通过电话报告说,石耀华闯进了临城调查室在官巷口设的刑场里!” 站长眼睛瞬间眯起:“他这是想把水搅浑,为自己逃跑创造良机啊!现在情况如何了?” 焦凤梧也是讶然不已,临城调查室又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学着临城站把刑场搞到了官巷口。 他显然也没想到石耀华会这么做,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向来不合,这么一闹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呢。 不过,要是石耀华在乱战中不幸中弹身亡,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在焦凤梧疑问的目光中,黄威摸摸脑袋回道:“电话是三分钟之前打过来的,打电话的人语气急促,没有说完就去抓人了。” 说到这里,他还想起什么补充:“对了,我问过了,咱们的人手占优势,又由王组长和方组长亲自带队,料想问题不大。”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门被走出去的黄威轻轻关上。 焦凤梧开口道:“站长,彭浩良那边如果你不方便出面的话,老朽给他打个电话试试?我的这张老脸也是卖一次少一次了,浪费了反倒是不好!” “多谢焦老了!”站长淡淡一笑,“我相信我的手下能够把事情处理好,一定会让焦老满意的。还请您耐心地等一会儿。” 这件事本来是想着让焦凤梧欠自己一个人情,若是焦凤梧打给彭浩良,自己岂不是还好倒欠这老头子的人情。 再说了,彭浩良在临城调查室说一不二,但在他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 这时,舒志诚已经来到了吴锋剑所在的书店后堂,他坐在桌子旁飞快地书写着,片刻之后停了笔,将手中的钢笔拧上笔盖,插回上衣兜口。 再将稿纸核对了一遍,抬手递给一旁的吴锋剑,说道:“我估计还有其他的同志也会上报,但我记得已经比较全了,除了那两个叛徒的名字!” 舒志诚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临城调查室为了营造震慑的氛围,在宣传上没少下功夫,消息传的范围很广,组织上应该还有不少的人去现场查看情况,肯定会记下那些牺牲的烈士们的姓名。 吴锋剑接过稿纸,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打开抽屉也拿出了一张写有钢笔字的稿纸,相互对照地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有些诧异的说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得到了报告,这份是记得最全的,可是跟你提供的比起来,还是少了三个名字。看来别人对你过目不忘的评价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真是好记性!” 好的记忆力是一个情报员的必备素质,而超强的记忆力则是一个情报员的加分项。 对于舒志诚,吴锋剑非常欣赏,也是在极力地培养他。 革命需要新鲜血液,只有更多优秀的年轻人投入到革命的洪流当中,这个民族才有希望,国家才有力量。 “您过誉了!”舒志诚淡淡的回了一句,刑场上悲壮的一幕仍然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徘徊,以致于到闲杂仍是情绪低落。 吴锋剑看着舒志诚的脸色,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革命是残酷的,随时都可能流血牺牲,先进的思想、主义和政党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残酷的斗争实践中磨砺而成的,是在长期的革命中淬炼而成的。 像沈云海等烈士都是生为革命,死不哭,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令人钦佩至极。 可眼看着这么多的战友和同事被临城调查室的刽子手们屠杀,吴锋剑的心中充满了悲愤之情。 他没有说话,而是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翻开其中的一页,放到舒志诚的面前。 舒志诚的眼睛一亮:“满江红?” 一个个文字犹如有了生命一样,跃然纸上,随着他嘴唇的蠕动念了出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声音不大,但荡气回肠,待念到“靖康耻”时,吴锋剑也跟着诵读起来,一首词念完之后,两人均是热泪盈眶,直击灵魂,家国情愫荡气回肠,热血沸腾。 吴锋剑拿起那本书,缓缓道:“《满江红》见于明徐阶《岳武穆遗文》、李桢《岳武穆集》、徐缙芳《宋忠武岳鄂精忠类编》,以及毛晋订《桯史》。 但该词未见岳飞之孙岳珂编着的《桯史》和《鄂国金佗稡编续编》。 ‘等闲白了少年头’更显英雄失路,下接‘空悲切’更沉痛,而且在‘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的设问之后,渴望‘直待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但何来‘直待”之机,更觉渺茫悲凉。 由此观之,《满江红》的写作年代,当在北伐无望之后。” 略微一顿,吴锋剑又道:“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从宋朝历史中,我们既要学习经济文化领域取得巨大成功的宝贵经验,更要反思和汲取军事上屡战屡败的惨痛教训。 落后就会挨打。宋朝的经济、科技、文化并没有落后为什么也会挨打?看书溂 是宋朝的军力不行吗? 赵匡胤刚立国时军队20万,到宋真宗时已达到90多万,宋仁宗后更是扩至120余万,军队数量远超对手。 是宋军的武器不行吗? 宋朝冶铁技术发达,极大提高了兵器的锋利和坚固程度,还开创了人类史上最早使用热兵器的新纪元。 是宋军的将领不行吗? 两宋名将数次力挽国运,比如,‘宋良将第一’的曹彬、戍边御敌‘先忧后乐’的儒将范仲淹、‘中兴武功第一’的韩世忠,更不用说还有令人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岳飞了。 和议终非中国计,强兵才是帝王才。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如果没有强大的军力作保障,就相当于把自己养肥了任人宰割。 面对内忧外患的严峻局面,宋朝的多数皇帝和官员们没有想着重振国威、建强军队,而是一次次割地纳款、俯首称臣,一次次乞求和平、卖辱求荣。 尤其是岳飞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后,‘众将莫敢言战’。曾是四大抗金名将之一的张俊竟协助秦桧推行乞和路线。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从皇帝到王公贵族偏安于半壁江山,埋首于风花雪月,目睹着这艘大船沉没而无所作为。 今日之国人不会忘记宋朝的‘靖康之耻’,依然能感受到宗泽连喊三声‘过河’而死的无限悲愤,陆游‘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念兹在兹,岳飞‘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报国壮志。 志诚,富国不强兵,繁华成烟云。 咱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军队,而且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烂、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队伍。 你知道吗?今年二月,东征部队如同蛟龙出渊,一举攻破黄河对岸的多道天险,打了胜仗,唤起了民众,筹备了财物,扩大了队伍。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为了这支流淌着红色血脉的队伍。特务们到处抓捕、残杀革命同志。面对敌人的血腥屠杀,老沈他们没有屈服,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铮铮誓言。 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能灰心,信心不能动摇,要继续跟敌人进行秘密斗争。 你要相信,我们终究会胜利的,革命是会成功的。我们的革命工作是艰苦的,这就要有流血牺牲的精神,才能取得革命的最后胜利。” 吴锋剑学识渊博,一些历史讲起来如数家珍,他的一番开导,让舒志诚心中豁然开朗、重燃信心。 吴锋剑见他情绪转好,道:“近期,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寻我们而不得,这是对我们的报复。组织上一直在为营救老沈而奔走,没想到最后还是……” 他叹了口气:“老沈和同志们的牺牲是组织上的一大损失。你已经连续几次在特务面前露面了,这段时间,你务必要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 舒志诚愤然道:“我亲眼看到一个叛徒中枪了,死活还不知道,可另一个叛徒逍遥法外。我看得出来,他和沈云海是认识的,刘海阳还让他亲手杀了沈云海纳投名状,可他并不敢。但是,最后他还是亲手杀死了沈云海。” 他在一片混乱当中离开刑场时,恰好看到郑光明枪杀沈云海的一幕。 “这两个叛徒的身份我会尽快核实的。后续的事情,你就不好再管了。” 舒志诚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今天在刑场上我看到了临城站的方如今。下个礼拜,蒋婉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想请蒋进将他的这个同学也一同叫去,你觉得怎么样?” 荣德基被方如今抓了之后,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组织上即便想营救,也是找不到任何的门道。 之前一直都没有找到和方如今接触的机会,舒志诚决定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反正听蒋婉说起过,蒋进早就想着让方如今去他家做客了。 “人你可以见,但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千万莫要小看了对方,他虽然年轻,但能够在临城站这样的情报机构混得风生水起,绝对不是一般人!记住,你和他只是普通的见面,不要主动打听任何事情。” “我晓得了,一定会注意的。” 舒志诚起身刚要离开,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地心中一紧。 吴锋剑却道:“没事,是小崔!” 小崔是书店里新招的伙计,其真实身份是吴锋剑的交通员,负责吴锋剑和组织上其他同志之前的情报传递。 小崔的身材矮胖,两眼中闪烁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进门之后朝着舒志诚微微点头,随后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吴锋剑:“是老杜那条线上的来的。” 吴锋剑缓缓打开纸条:“郑、林两人已伏诛!” 话一出口,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人都是一怔。 第四百一十三章 收获满满 城北的一处茶馆,因为下雨的缘故,茶馆里的人很多,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没有带雨具的,便索性多点些茶水等着雨停再赶路。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清瘦青年踩着积水,走进了茶馆。 进了茶馆也没有脱掉雨衣,早就有个皮肤有些黑的小平头在一处偏僻的茶桌后等着他了。 看到清瘦青年回来,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但目光阴郁,让小平头心中诧异不已。 小平头对清瘦青年十分了解,此人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即使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总是能够坦然处之,今天这样的表现,一定是和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有关,于是他也没有多问,将茶杯推到了对方的面前,两个人相对而坐,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清瘦青年才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要杀了那个姓刘的!” 小平头闻言一愣,他很快明白了清瘦青年指的是谁了,他对这个同伴最为了解不过的了,只要是决定了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清瘦青年的这次决定,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收集刘海阳的资料,随着资料的增多,刘海阳的斑斑劣迹一一浮现,恨意也是越来越浓。 对于刘海阳,清瘦青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尤其是一回想起沈云海等人在刑场上牺牲的悲壮一幕,他胸腔内气血翻腾,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势必要亲手杀了刘海阳这个刽子手,为那些死去的英烈报仇雪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平头暗暗叹了口气,两人相识已久,在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共同进退、生死与共,干掉刘海阳也是他的夙愿。 如果清瘦青年决定要干,他自然不会退缩,但是这件事一定要计划周详。 小平头想了想,开口说道:“最近的时机可并不好。你在刑场上出手已经跟特务们打过照面了,我给你打掩护的时候,亦是如此。很难说他们是不是已经看清了咱们的长相。 所以这段时间,咱们不要急于行动,要把行动计划做扎实了才行。刘海阳这个家伙是老特务了,非常的狡猾,每次出门身边总是带着一帮护卫,我们根本靠不近身。听说打狗队惦记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清瘦年轻人灌了一口茶水,斩钉截铁道:“保卫措施严密并不等于没有漏洞可循,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别人也许不行,但我们两个肯定可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弱点!你别忘了,咱们是判官组合,你是黑无常,我是白无常!” “我自然没忘记!” 在判官组合之中,小平头黑无常一向都是听白无常的,只要白无常想做,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毫无畏惧,两人从小便熟识,早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他接着说道:“你的身份不自由,调查的事情还是由我来进行吧,一有了消息我立即告诉你!不过,这件事是不是要跟九爷知会一声,毕竟咱们是……” “不用!”被称为白无常的清瘦青年断然否决,他心里早有打算,“一个区区的行动队长,还入不了九爷他老人家的法眼,这种小事,咱们自己就做了。如果提前讲了,万一他不同意,咱们岂不是难做?” 黑无常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当即不再有任何的异议。 两人不多时便各自离开。 方如今并没有和王韦忠一起回站里,在刚刚离开官巷口不久,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他们准备对益民诊所内的石耀华实施抓捕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辆轿车驶过,那辆车因为车速有些快,差点撞到一个进城卖菜的菜农,当时菜农还气急败坏地指着小轿车的屁股骂了几句。 当时只看到了车里一个男人的侧脸,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那时并未想起来他到底是谁。 就在刚刚,这个人的形象和他脑海中的记忆对上号了。 此人不正是借电话给自己用的西药店老板嘛。 他为什么要急匆匆的离开,而且正是自己带人抓捕石耀华的时候,这也太巧了吧? 情报向来是不相信任何巧合的。 自己能够通过药店的电话给站长报信儿,药店的老板何尝又不能给诊所里的石耀华传递消息呢。 联想到药店老板急匆匆地乘车离开,这件事十有八九错不了。 方如今带着纪成林、戴氏兄弟以及其他个行动队员分别乘坐四辆汽车直接开往药店。 方如今也没过多解释,命令众人将药店围起来,随后带着纪成林等人便冲了进去。 那位生得剑眉垂目、鼻宽唇厚、脖子有点短的老板果然不在。看书溂 据伙计说,老板名叫葛培均,老板娘叫邝燕茹,两人是一起走的,走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挺沉的行李箱,说是有急事要出趟远门,过几天再回来。 方如今直接进了老板的房间,发现保险柜里空空如也,看来金银细软也被带走了。 他立即将纪成林叫到了跟前,脸色严肃,沉声说道:“老纪,石耀华虽然落网了。但是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我现在怀疑这个药店老板葛培均就是他的同伙之一。昨天晚上我们太过大意了,好巧不巧地找到了这里打电话,估计是被葛培均发觉了。 接下来,你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了,主要精力都放在追查葛培均和他老婆的行踪上面来。从发现他们乘车逃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想必早就出了城。你立即去各个卡口去打听一下,他们的车往哪里走了,并向相应的地方发协查令。” 纪成林当即立正领命,他对方如今的命令向来是无条件执行的。 只要方如今说药店的葛培均是日本间谍,那他一定就是。 方如今又看向戴雷平:“雷平,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戴雷平立正待命! 方如今郑重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带上第一行动队的两个小组,把人都撒出去,将葛培均和邝燕茹的社会关系都排查一遍,包括们平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接触。 这一次的调查动作一定要仔细,不能有任何遗漏,筛选出来的目标统一汇总,由我亲自甄别。 我特别提醒你一下,药店这个点一旦被日本人发觉暴露了,他们会以最快速度切断其他条线的联络,你们的动作也一定要利索一点,争取跑到日本人的前头!” 情报工作最讲究实效性,机会总是稍纵即逝,谁的动作快,谁就能赢得先机。 “请组长放心,我们马上开始排查,立即行动,争分夺秒的完成此项工作!”戴雷平知道正是在给自己压担子,当即也领命而去。 唯有戴建业一直留在身边,贴身保护。 方如今对他说:“建业,情报组的人还在盯着我,找个机会你给那些人一点眼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想暗中盯着我方如今的一举一动,那得看他们的脑袋够不够硬才行。” 自从上次得罪了胡德胜之后,他就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背后始终有一双眼睛,做起事来实在是不方便。 这些天都忙于王令朝和石耀华的案子,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事。 虽然不能把跟踪盯梢的人怎么样,但给他们一顿教训还是可以的,这叫作打狗给主人看。 戴建业一听就知道方如今对胡德胜的态度了。 他仔细地揣摩着方如今的意思,随着方如今逐渐站稳脚跟,这只凶猛的稚虎已经开始亮出他的獠牙了。 戴建业本就是不安分的人,这个人物最适合他不过了。 “组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让他们挨了揍又挑不出咱们的理来。” 方如今看了一眼窗外,此时乌云渐渐散去,天色已经发亮,雨也快停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戴建业说道:“这种事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总之,我要让情报组吃个大大的哑巴亏!” 方如今在询问药店伙计的时候,留在刑场上暗中观察的李小虎过来报告,将后续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 对于郑光明的死,方如今同样也感到诧异。 虽然不知道杀手是什么人,但他很佩服此人的性格,当真是有仇就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么一来,刘海阳当真是鸡飞蛋打了。 回到调查室,不定怎么挨彭浩良的臭骂呢,想想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尸体都运到哪里去了?” “城外的乱葬岗!上次处决的日本间谍的尸体也是埋到那里的。”李小虎说。 “小虎,你去想想办法,把那些人的尸体换个地方埋了,不要让他们跟日本搅和在一起,怎么说也是咱们中国人,跟鬼子埋在一起,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李小虎连连点头,今天被枪杀的那些红党个个都是好样的,那些小鬼子怎么配跟他们埋在一起? 方如今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这件事得马上去办,乱葬岗附近有成群的野狗出没,去晚了怕是就不好了。 接下来,方如今并没有离开,而是对药店进行了查封。 这点他并未跟站里申请手续,自己便说了算。 马宝等一众行动队员开始对药店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没有发现任何使用电台的痕迹。 看来要么是根本没有电台,要么是在其他地方存放。 搜查的事,方如今放心地交给了行动队员们。 很快就有了结果,看到马宝兴冲冲地走进来,就知道有了不小的收获:“是不是发财了?” 马宝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组长,你真是神了!别看这药店的院子不大,房子也不多,但着实是内有乾坤啊!” 能够开得起药店的人,家底儿能够差到哪里去? 葛培均走的时候肯定已经带上了金银细软,即便有些带不走,也不会太多。但是,看到马宝的表情,分明就是有大收获啊。 方如今顿时来了兴趣,当即催促道:“别给我卖关子,快说清楚!” 马宝眯着眼道:“我们在葛培均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都是好宝贝,除了两支勃朗宁手枪之外,还有一支冲锋枪和两支步枪。这还不算,里面还有两个箱子的古董,和大量的金条和现金!” 方如今一听大喜往外,他赶紧问道:“大概有多少?” 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少,谁都没有想到葛培均有日本间谍嫌疑,更加没有想到他会是一只肥羊。 这种外财来的极是容易,不拿白不拿! 马宝道:“我一进到密室里,看到那些古董和财物,眼睛都花了,还没有来得及清点,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小数目。” “拿出三千美金或者是英镑,还有两支步枪,一起交给总务组,其余的都暂时放到咱们的安全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做处置。”方如今吩咐道,这种事情绝对是当仁不让。 “组长,你要不要去密室看看?” “不用了!我不信你敢把钞票悄悄地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马宝裂开嘴大笑起来:“还是组长了解我!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 戴建业在一旁插话道:“组长,要不就过去看看吧?我还没有看到过成箱子的现金和金条呢。虽然装不到咱们口袋里,饱饱眼福总是可以的吧?” 马宝打趣道:“建业,你太不了解组长了。跟着组长干,不仅能立功,还能发财。这次你分到的钱要是低于两百美元,不,三百美元,少的那些我给你补上怎么样?” 戴建业眼睛瞪大:“还有这好事儿?” 三人当即进了密室,看着眼前的箱子,方如今满脸都是笑意。 戴建业和马宝今把几个箱子都打开,果然都是满满的钞票和金条。 当然了,这些箱子不如装古董的箱子那么大,同马宝描述的略微有些差距,但这些钞票和金条也是价值不菲。 如今笑着说道:“葛培均这次给石耀华通风报信,付出的代价可是太大了。他这些年经营药店,攒下了不少的家底儿,仓促之下没有能够带走,这下可便宜了咱们!” 当然了,从另一方面也说明石耀华对特高课组织的重要性,以至于让葛培均拼着舍弃这么多财物的代价,也要通知石耀华撤离。 马宝今也是呵呵一乐,拿着手里的一叠子钞票笑着说道:“建业,看到没有,这可是崭新的美元啊,还有一股油墨的香味儿呢,来闻闻!” 戴建业伸手去接,他的手却缩了回来,纯粹是逗戴建业。 戴建业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傻笑,他平生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和金条,眼睛都看直了。 两人玩笑的时候,反顾如今大致清点了一下,美元和英磅各一箱子,估计最少价值也有五六万左右,只是箱子最上层的钞票已经被取走了一部分,应该是葛培均紧急撤离的时候拿走的。 装法币的箱子最大,得有六七万的样子,还一小箱子金条,一时无法估价。 方如今又去看了看两箱子古董,大部分都用灰色的厚软布包裹着,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早就听说焦凤梧最喜欢古董,到时候自己从里面挑上一件,替站长送给他,这关系不久融洽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提前布局 方如今指着装着金条和钞票的箱子对马宝道:“一会儿你从这里面挑出两千美元,给兄弟们分一分。法币和金条拿到银行去,全部都兑换成美元或者英镑。” 戴建业在一旁听得直咂舌,这次跟着方如今来的行动队员不足只有十来人,也就是说平均每人能够分到近两百美元,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吧。 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干一次脏活儿,也拿不到这么多的钱。 马宝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反倒是对着戴建业挤眉弄眼,仿佛是在说:“怎么样,刚才我说的没错吧?” 方如今补充道:“建业,这次你们兄弟二人为了掩护我和站长撤离,几乎把命丢在山上。现在我就替站长做一次主,你们兄弟二人再各拿一千美金!” 怎么说都是救命之恩,站长肯定也不会有意见的。 戴建业嘴巴张的老大,他们兄弟两个人本就是方如今的贴身卫士,保护方如今的安全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使这次真的回不来,也是他们的命,没什么可说的。 可现在,两千美金甩手送给他们兄弟二人,意义就不一样了,这是方如今对他们的肯定和褒奖。 方如今笑着说道:“跟你们的两条命相比,这点钱什么也不算。拿着吧!” 随后,方如今又让马宝给纪成林等骨干备了一份,基本上是按照三百美元准备的,这些兄弟们跟着自己出生入死,不能亏待了他们。 这些钱虽然说是他发现并缴获的,但最终大头还得拿去孝敬站长和副站长,平白无故地丢了一大半,不禁有些心痛!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兄弟们多拿一点,这样站长和副站长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马宝和戴建业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可真不少。 方如今让马宝找来了两个小皮箱,分别将剩下的美元和英镑装进箱子里,站长的那份比吴剑光的多出一万美元,想必吴剑光也挑不出理来。 那一箱金子,必须及早处理掉,不然早晚是个累赘。 方如今做事谨慎,事事都要未雨绸缪,到了明年中日一旦全面开战,时局动荡,拎着这么重的金子撤离显然不方便,还是兑换成美元或英磅更为合适。 至于那些古董,他还需要仔细看看。 马宝和戴建业小心翼翼地将巷子里的物件都取了出来。 灰色的厚布一掀开,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即便是戴建业这种对古董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方如今对古董有所了解,几乎可以断定,这里的每一件古董都是精品,而且是那种花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的。 葛培均会做生意,挑古董的眼力也是不凡。 他将一个金如意拿在手里。 如意是一种象征吉祥的传统器物。 到了清代,宫廷对如意的推崇达到了历史的高峰,如意被广泛应用于陈设、把玩、进献与赏赐。 不但观赏性大幅提升,且成为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每逢宫廷节庆、帝后寿诞、皇室婚庆等重要活动,大臣和皇亲国戚进呈宫中的礼品以如意居多。 帝后赏赐或赠予地方官员与外国使节的礼品,也常有如意出现。 乾隆皇帝甚爱如意,以致宫禁之内宝座、卧榻、案头等处,时常可见如意的形影。 方如今手中的这个如意属纯金打造,号称三多如意。 三多,中国传统吉祥图案,源出“华封三祝”的多福、多寿、多子,纹样为佛手、桃子和石榴三种果物作缠枝相盘。 “佛”与“福”谐音,相传佛之手能握财宝,多财宝表示多福;桃子俗称“寿桃”;石榴,取其“千房同膜,千子如一”,作为多子的寓意。 方如今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物件,见其整器造型灵动优雅,雕工精细入微,线条流畅,工艺精湛,具有浓郁的宫廷气息。 无论是现在,还是放在后世,都是国宝级的珍品。 还有一件是龙形玉佩,通身用和田白玉制成,以浅浮雕、透雕技法整体雕出蟠曲的“s”形龙,龙身“s”形中部拱曲方正,上有一系穿用的孔。 他一边看一边说:“龙体丰腴,张口露齿,身饰勾连涡纹,龙爪简化变形,龙尾呈凤尾形。 龙身上下饰透雕云纹,使龙的周围祥云缭绕,给人以腾云驾雾、飞跃于天的感觉。” 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好东西啊,都是好东西!” 马宝和戴建业纷纷将目光从玉佩上收回,看向方如今,他们虽然也知道这些物件都是好物,但并不识货。 倒是年纪轻轻的方如今对古董颇有造诣,两人不禁心中诧异。 兴奋劲过去了之后,方如今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些物件都是珍品,随便拿出一件都令人爱不释手。 他拿起一件仔细把玩,好半天放下后又拿起一件,然后又放下拿起,直到把这些精品都欣赏了一遍,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一旦战争打响,这些珍品不但会迅速地贬值,还有可能遭到破坏。 这些都是中华民族文明的瑰宝,是几千历史文化的沉淀和瑰宝,卖掉落在旁人手中有些可惜了。 自己是个劳碌命,虽然没有把玩这些物件的闲情雅致,但也有责任护得它们周全。 方如今当即叫过马宝到了跟前,道:“这些古董不要出手了。你过几天就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买船票直接去重庆,在郊区买一座宅子,将这几个箱子藏起来。” 马宝讶然,这个命令太仓促了吧,“组长,留在临城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重庆?” 方如今淡淡一笑:“你不是重庆人吗?让你顺便回趟老家见见爹娘难道不好吗?” 马宝摸着脑袋,自从参军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老家,也曾写信说服二老来临城养老,可二老不愿意背井离乡,此事只得作罢。 回重庆当然是做梦都想了。 方如今道:“我再给你一笔钱,你和建业一起去,在cq市区多置办一些房产。” 马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去重庆,临城不比重庆好吗? 方如今也不好解释的太清楚。 总不能说以后开战后,临城、南京沦陷,首都会迁到重庆吧? 现在讲这些也太耸人听闻了。 但是,在乱世当中,必须未雨绸缪,给自己提前准备好后路,将来不至于抓瞎。 这件事他一直都在考虑当中,只不过这批古董的出现,让他感觉到必须要加快计划进程了。 这些手下当中,马宝最为机灵,又是重庆本地人,这种事交给他最为妥帖了。 当然了,重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还得借助于站长的影响力站稳脚跟。 那些古董他自然不敢私自藏匿,自然是以代站长保存。 将来到了陪都,这些古董要么由站长收藏,要么用它们当作跟大人物拉近关系的敲门砖。 听说处座对古董也是颇为喜爱,用古董讨好这位大靠山是最好不过了。 “组长,卑职愚钝,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马宝追问。 “不能!”方如今断然否决,“你可以猜,但我绝对不会给你答案。这涉及到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以你的级别,还没有资格知道。” 这么一说,马宝顿时释然了,情报机关工作的人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既然组长说保密,那就保密好了,他无条件执行。 马宝的工作做通了,但是戴建业又不乐意了,他的任务是保护方如今的安全,离开方如今远赴重庆算怎么一回事? “你是我的警卫不假,但我让你做的这件事,其重要性和我的性命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方如今解释道。 马宝拍了戴建业的肩膀:“组长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这边有你哥呢,他不比你强得多啊!” 戴建业丝毫没觉得马宝有贬低自己的意思,跟哥哥比起来,他确实还差着一大截呢。 密室里的东西有了妥善的安置,负责搜查的行动队员们都得到了实惠,一时间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至于这药店,既然老板葛培均跑了,自然是由临城站接管了。 跟那些钞票、金条和古董相比,这可是一棵货真价值的摇钱树。 药店六个伙计被叫到了方如今的跟前,战战兢兢。 这些人的背景都查过了,身世清白,并不是葛培均的人,可以继续留用。 方如今当即指定一个年纪稍大的伙计临时负责店里的工作。至于以后的经理,他已经想好了,让令辉推荐一个便是。 事情处理好之后,众人分作两拨,马宝去处理财物。 方如今直接乘车回临城站,石耀华的审讯工作,也需要他适当的参与。 汽车行至一处大街时,方如今不经意见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靠边停车!” 副驾驶上的戴建业怔怔地回头看向他:“组长,怎么了?”说话的时候,枪已经握在了手中。 作为一名贴身护卫,戴建业无疑是非常合格的。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有危险的存在,故而对方如今下令停车十分不解。 汽车靠在路边,方如今推门下了车,戴建业赶紧也下了车,警惕地站在其身前。 “建业,你去盯着前面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把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跟我汇报,明白吗?”方如今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 原来是去找人。 “是!”戴建业略一迟疑,松了口气,旋即领命。 跟在方如今身边有段日子了,他也大致了解了自己这位长官的脾气,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如果方如今想让他知道原因,早就告诉他了。 回到临城站的时候,刚好碰到站长送焦凤梧下楼,焦凤梧一眼就看到了方如今,笑着招招手,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方如今看焦凤梧满脸笑容,便知道他跟站长肯定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站长在临城的根基又更加深厚了,而焦凤梧的触角向情报机关也延伸了开来,这是一个两人都乐于见到的双赢结果。 方如今上前见过了礼,焦凤梧笑眯眯地道:“站长,你这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方长官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很对老头子的胃口啊!” 站长忙道:“年轻人不懂礼数,做事莽撞了些,还望焦老多多海涵。” 焦凤梧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今天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站长和方长官历险,我深感过意不去。这样,这个周末,烦请两位在百忙之中到寒舍小坐,也好让我聊表歉意才是。” 这自然是焦凤梧拉近双方感情的一种方法了。 同样都是请客吃饭,在外面的酒楼里,和在自己家中,可是差远了。 方如今知道,只是焦凤梧在向站长和他示好。 站长当即表态:“焦老有命,我们当晚辈的安敢不从!”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 临别前,方如今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掏出来递给焦凤梧:“焦老,今天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这是站长让我备下的一点小心意,还望笑纳!” 站长心思玲珑,当即明白了方如今的用意,不禁暗暗称赞,打着自己的旗号给焦凤梧送礼,这么一来,讨好了两个人,还真是聪明。 焦凤梧并未打开盒子,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好物件没见过,道谢后,对站长道:“站长,我知道你们军务繁忙,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焦老请讲!” 焦凤梧伸手一指方如今:“我想让方长官送我回家,不知可否?” 站长瞬间明白了,焦凤梧是有话要跟方如今讲。 也好,焦凤梧的安全至关重要,他们有义务将其安全地送回家,当即站长点头同意:“如今,既然如此,那你就护送焦老回府!” 方如今也猜出了七八分,当即立正:“是!” 送焦凤梧上了车,站长的笑容才渐渐收敛起来。 “老狐狸,真是越老越成精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拉近关系 尽管方如今两世为人,但跟这样的大人物并肩坐在汽车里,还是能够感觉到不小压力的。 “方长官,你知道老朽喜欢古董是不是?”最终,还是焦凤梧率先开口。 “焦老,您还是叫我小方或者如今妥帖一下,这个方长官我可是受不起。”方如今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焦凤梧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上。 “那我托大就叫你小方好了。”焦凤梧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配合地将右手向上扬了扬,“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忘了你们是做什么的了!这些细节怎么能够瞒得过你们?那你来说说这扳指的来历。” 方如今轻轻摇头:“在下只是略知一二,来历未必能说得清。” “但说无妨!” “那我就试着猜猜。依我看,这件扳指形制为平滑的圆筒状,通体光素,一端略呈泥鳅背,翠色浓郁、质地细腻,是玻璃种阳绿色的翡翠极品,应该是成器于清代。” 焦凤梧双眼一亮,一眼就能认出是玻璃种阳绿色,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不到你对翡翠也很有研究,那你说说翡翠的种是怎么回事?” 看来焦凤梧是存心要考教自己一番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但人家老人家既然开口了,自己就不能不回答。 刚好,自己对这一块也有所了解,不敢说问不倒,但起码能说上一二来,不至于让人觉得是个纯粹的外行。 “所谓‘种’,是对翡翠形成的天然条件的描述,就是人们常说的玻璃种、冰种、豆种等。 翡翠的颜色则更有讲究,绿色是当今翡翠研究中最受追捧的。 翡翠的绿色可细分为阳绿、晴水、豆绿等20余种,是根据绿色的冷暖发色进行区分。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阳绿、豆绿和蓝绿三类绿色调,其中阳绿色翡翠最受喜爱。” 焦凤梧眼中透出一丝欣喜,这个年轻人知识倒也算是渊博。 既然决定和焦凤梧拉近关系了,索性就卖弄一番,方如今侧目看了对方一眼,接着道: “翡翠最初所指的并非今日之缅甸硬玉,而是栖息在东南亚的翡翠鸟。汉唐时期的诗词歌赋中不乏‘翡翠’一词,多指翡翠鸟或如翡翠鸟一般鲜亮的色泽。 根据地质学研究结果及实物考证,中国的翡翠源于缅甸,达到宝石级别的翡翠于明代开始传入国内。 有一种说法是,当时翡翠由缅甸流入云南一带时,为区别于国产的碧玉,故称‘非翠’,取并非中国翠玉之意,或因玉色青翠似翠鸟,逐渐得名‘翡翠’。” 焦凤梧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博学多才,佩服,佩服!那老朽在请教一番这扳指的来历!” 方如今略一思索道:“扳指的前身是‘韘’,是辅助拉弓的骑射用具。据晚辈所知,河南安阳便有出土的玉制韘。 到了春秋晚期、战国早期,玉韘的造型开始发生变化,向装饰品演变; 汉以后,玉韘的实用性彻底丧失,演变成具有装饰性的玉韘式佩。 一直流行到了魏晋南北朝,在后来宋代的复古风潮中,玉韘演变而成的韘形佩被后来的人们称为鸡心佩,以独特的造型流行于世。 而扳指的大规模流行得益于乾隆皇帝的文治武功。 清代的扳指来自于满族人的传统狩猎用具,满语叫‘憨得憨’,在功能上和古代的韘异曲同工。 乾隆皇帝常以扳指赏赐功臣,加之他自己对扳指这一饰品的喜爱,时人纷纷效仿,扳指便成为普世流行的重要佩饰。” “真是没想到啊,你年纪轻轻竟然对翡翠和扳指的来龙去脉,如数家珍,但是这份学识,便令老夫佩服不已啊!” 焦凤梧越是年纪大,越是愿意和年轻人打交道,这样才能够感觉自己青春犹在。 想当初,他能够和石耀华成为忘年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轻轻拿起身旁的小木盒:“想必这盒子当中装的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好物件吧?” “焦老果然是好眼力!”方如今赞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您不妨拿出来掌掌眼。” 说起来,能够起获葛培均的财物,跟焦凤梧还有不少的关系。 焦凤梧喜欢收藏,但是身边的年轻人对古董收藏大多都不了解,偶尔有一两个,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家里一屋子的宝贝,只能孤芳自赏,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 今日,见到方如今侃侃而谈,才知道他在收藏方面造诣颇深,说是个行家也不为过,顿时有种知音相见恨晚的感觉。 听到方如今让他打开盒子,不禁手痒,哈哈一笑,顺手将木盒打开。 里面正是方如今在密室中爱不释手的那枚龙形玉佩。 焦凤梧轻轻将玉佩捧在手里,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目光顿时被玉佩深深地吸引住了。 过了好半天,最后出声赞叹说道:“好宝贝,这种龙头凤尾的造型十分鲜见,而‘s’形龙身的方正和凤尾的婉转流畅相呼应,使之方正而不呆板,流畅而不柔弱。 整条龙鬣毛飞扬,威风凛凛,迸射出力量和气势,具有西汉早期玉龙的典型风格。 好宝贝啊,好宝贝!” 他仔细的抚摸着,嘴里赞叹不已,已经浑然忘记了方如今的存在。 司机将车子开得很慢,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焦凤梧把玩着玉佩如痴如醉,方如今也不说话,生怕惊扰了他的兴致! 过了片刻,焦凤梧这才看向方如今,高声笑道:“哈哈!你的眼光果然一等一的高明!这枚玉佩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没有之一!” 他知道方如今送给自己的物件肯定不会太差,但没有想到会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宝贝。 这样的宝贝就是放在自己诸多的收藏品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妥妥的一份大礼! 从方才上车前,方如今和站长两人的表情来看,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在没有事先请示站长的前提下送给自己的。 好大的手笔! 这洒脱的行事风格,不禁让他暗自佩服! 方如今指着龙形玉佩说道:“这种好物件也只有放在焦老的手中,才是物得其所。” 明明是送礼,话说得却让人无法拒绝。 焦凤梧的确对这枚龙形玉佩爱不释手,越是摸着,越是喜欢的不得了。 方如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份礼物送对了。 过了片刻,焦凤梧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玉佩,轻轻盖上盒子,转过头对方如今说道: “老朽素喜收藏,独爱玉器。玉,石之美者!《诗经》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中华礼仪文化中,咱们中国人追求如玉般谦逊美好的品格。 小到挂在饰品上的玉珠,大到刻着锦绣河山的玉雕,都很精致。即使是碎裂的玉,也不会留下尖锐的豁口,更不会让人联想到它破碎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方如今接话道:“在匠人的手下,浑然无瑕者化茧成蝶,而瑕不掩瑜者则重获新生。玉珠、玉璧、玉琮、玉佩……雕琢让玉的潜力不再拘束于方圆之中,而是赋予了它更加深刻的意义。 就如同中华文明延续至今,拥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外族的铁蹄不曾断绝中华文明的命脉,而是促进了各个民族之间的交流与融合;近代以来遭受的前所未有的劫难,也不曾使我们沉沦,反而唤醒我们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热血。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中华民族从来都是经得起雕琢,经得起炮火的!” “说的好,说的好!”焦凤梧连连点头。 “让焦老见笑了。”方如今忙道,方才一番话纯粹是有感而发。 焦凤梧摆摆手:“难得你有心了,老朽真是感激不尽!相比龙形玉佩,你方才的一番话才是更贵重的礼物,老朽也得回赠你一个才是,等到了我家里,那些物件你随便挑一个!” 坐在前排的老管家微微皱眉,老爷那些宝贝从来都不会让人动上一动,更加别说送人了,想都不敢想。 今日当真是一反常态。 还是这个年轻人手段了得,一下子就搔到了老爷的痒处。 焦凤梧给人的感觉,虽然圆滑了一些,但骨子里对这个国家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方如今笑着说道:“那倒不用了,这些宝贝跟着我怕是要遭罪了,可不如跟着您享福!” 焦凤梧闻言哈哈大笑,这个年轻人耳聪、目明,嘴巴又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让人越看越喜欢。 要说美中不足吧,就是他的特务身份。 再怎么说,特务也是见不得光的职业。 不然,他倒是有意将自己的侄孙女给方如今介绍介绍。 一件玉佩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焦凤梧也不瞒着了,方如今这才知道站长和焦凤梧达成交易的具体情况。 原来,焦凤梧希望在审讯石耀华的时候,最好准备两份口供,一份不涉及到石耀华从他身边窃密,如果能够应付过去最后。 实在不行,再用另一份口供。 这份口供当中,石耀华虽然承认从焦凤梧的身边窃取了秘密,但焦凤梧对此一无所知,若是追究起来,最多也就是个失察之责,不让成为被政敌攻击的把柄。 两份口供在结构和文字上做一定的处理,后者多出的那部分随时都可以被抽走,却丝毫不影响口供的完整性。 当然了,这种事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 但是,以焦凤梧的资历和人脉,谁有会主动去揭开这个盖子呢? 石耀华虽然是日本间谍,但只是利用焦凤梧忘年交好友的身份作掩护,并不曾从焦凤梧身边窃取情报。 这是焦凤梧最愿意看到的情形。 而且,站长也向他保证过了,严格控制此案的知悉范围。 焦凤梧可不只是这一个条件。 他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不希望石耀华活着,他只相信死人才会永久保守秘密。 政客就是政客,始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卒子。 当然了,这对于案件本身的侦破没有太大的影响,以站长的能力,只要南京方面不刨根问题,不死追着焦凤梧的事不放,完全可以将这件事遮过去。 焦凤梧开口道:“我从话里话外听出来了,你们站长对你十分器重,你将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 “焦老过奖了,这都是站长栽培!”方如今说,紧接着话锋一转,“您在和石耀华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他不经意间提起过什么人,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其他的……” 一个石耀华远远不是案子的重点,在杀死王令朝的过程当中,至少还有两个同伙。 尤其是在赌场中出现的神秘女人,是方如今最想抓住的目标。 “让我想想!”焦凤梧抚摸着太阳穴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缓缓开口道:“石耀华这个人除了醉心他的医学之外,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不沾,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如果石耀华不够正派,怕是也不容易接近自己。 “他从来没有带外人来我的家里,给我看病也是在家里,所以,我还真不知道他的情况。”焦凤梧说完之后,看了坐在前排的老管家,“光耀,你也想想看!” 老管家沉思片刻道:“石医生有次让我买药,说是诊所里没有,我就去了他们诊所附近的一个药房。后来他知道了,说让我不要去那里买,还说那里的药贵。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一般来说,有的医生和药房之间多少都会有点利益勾连,而葛培均的药房就开在益民药房附近,方便两人联系传递情报。 石耀华之所以不让老管家去葛培均的药房买药,就是怕暴露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葛培均已经暴露了,这条线索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焦府,焦凤梧执意让方如今去家里坐坐,盛情难却之下,方如今只好跟着他进了书房。 老管家上了茶之后,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两人分宾主落座,焦凤梧开口道:“如今,既然你在行动组,那可曾听过刘冠军这个人?” 听到“刘冠军”三个字之后,方如今心里顿时一紧,这才明白焦凤梧叫自己护送回家的真正深意。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真正深意 刘冠军曾经担任过临城站的行动组长,是张鑫华的上级,也是吴剑光的前任。 正是由于刘冠军的意外身亡,吴剑光才得以从南京本部调入临城站接棒任职。 数年之后,侯科长神秘地从南京来到临城,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调查这一个当年的悬案。 而且,站长明确指示方如今,让他暗中调查刘冠军一案。 可以说,这个案子跟临城站、跟方如今有着莫大的关系。 刘冠军的死到底是纯属意外,还是有人为之,涉及到临城站之中是否有内鬼的问题。 以往,方如今是不相信层层筛选、甄别的军事情报机构中会有日本人安插的内鬼的,但王令朝一案让他彻底地推翻了这个认识,自己还是将情况估计太过于乐观了。 日本间谍组织蓄谋已久,其情报人员无孔不入,特务处也不是天然的保险箱,反倒是日谍渗透的重点目标。 据方如今的了解,焦凤梧一向不愿意接触特务机关的人,此刻焦凤梧提起刘冠军是为什么呢? 略一思索,方如今开口道:“焦老,对于刘冠军,在下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 焦凤梧点了点头,他虽然做的是政府方面的工作,但临城市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多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当年刘冠军一案虽然说在临城站内部低调处理,但总归还是透出了一些风声,毕竟他在临城也算是一个重要人物。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提及刘冠军的事情吧?” 方如今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相信他很快就会给出自己答案。 从焦凤梧提起刘冠军开始,他并未从方如今的脸上看到任何惊讶的表情。 这份镇定和沉着让焦凤梧颇为欣赏,对其好感不由地又增加了几分。 “以前他还活着的时候,经常会到我这里来坐坐,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下下棋。”焦凤梧目光看向窗外,语气中带着无限的伤感。 原来他和刘冠军认识,而且交情还不浅,方如今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和他的父亲是多年的老友,说冠军是我的半个儿子也毫不为过。” 方如今看到焦凤梧的眼眶湿润了。 “我早就劝过他,穿军装就好好地带兵打仗,不要搞得不伦不类!” 焦凤梧这是不满意刘冠军在临城站当特务。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我这个做伯父的,理应替他的父母照顾他。可是,他就是听不进去,而且官越做越大,最后成了行动组长。官是大了,但是杀孽太重。每次来我这儿,原来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都不敢叫。” 提及刘冠军,焦凤梧有些絮叨,跟市井上的普通老人说起自己的晚辈一样。 “后来,事情果然就印证在他的身上了!每当想起他,我就觉得将来百年之后愧对他的父母!”焦凤梧喟然长叹。 忽然,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南京来人又重启此案了,是不是?” 焦凤梧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当时张鑫华可是明白地告诉自己,侯科长到临城来的目的是绝对保密的,整个临城站之中,除了站长、张鑫华和他之外,知道的人怕是没有了。 一瞬间,方如今恍然大悟。 焦凤梧的消息来自南京。 既然刘冠军跟焦凤梧关系匪浅,焦凤梧势必很关心此案,所以南京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他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方如今不禁暗暗摇头,这件事虽然跟日本间谍未必有直接的关系,但消息也传的太快了,特务处本部的保密工作着实堪忧。 就好像他以往听到的,国军的军事会议还没有开完,消息早就透露出去了。 说这个保密体系四处漏风也毫不为过。 近几年,情况虽然稍稍好转,但此种习气也是积重难返。 方如今保持沉默,有些话他不好直接开口回答。 焦凤梧也不逼他,淡淡道:“当年我就觉得冠军出事非常蹊跷,但我毕竟是个外人,这是你们临城内部的家事,而且涉及到保密,我也不好插手。我知道,你有你们的纪律,那么我说你听,希望我的话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焦凤梧为什么单单要跟自己说,他是从哪里得到了自己在暗中调查此案的消息? 站长? 张鑫华? 还是吴剑光? 这三个人都有可能,亦都无可能。 方如今猜不透其中的关窍。 “在出事的一周前,他曾经来找过我,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了,他心里装着事儿,而且是大事。 这孩子的棋艺一向胜过我,可那天却连棋输了好几盘。我看他不是故意输给我讨我欢心的。 我当时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他。” 焦凤梧微微一指方如今身边的沙发:“当时他就坐在这里。” 方如今目光扫过旁边的沙发,依旧沉默。 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当好一个倾听者。 “在我的追问之下,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大致的意思是过几天会有大事发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并且答应我,在解决了这件事之后,会带两瓶好酒来看我。 他一向不怎么爱喝酒,主动拎着酒来的时候更少。我就愈发地奇怪了。他让我保证,他跟我说的这些话跟任何人都不要提,否则可能会引出祸事! 我自然知道你们临城站是干什么的,当即就答应了他。我并不关心你们那些所谓的机密,我只关心冠军! 他让我小心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他没有说,只是用手指在茶几上蘸水写下了一个“走”字。 我很是奇怪,我和他在书房里谈事情的时候,向来不让旁人接近,这个规矩家里人都懂,也一直都是遵照执行。 我正要问他,电话铃声响了,是他接的,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但他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跟我说有重要任务要执行,随即匆匆就了。 哦,丢了,走之前,对着我比划了一个手势。” 说着,焦凤梧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方如今觉得这个动作很像是一撇一捺的“人”字。 走人? 难道刘冠军是在跟焦凤梧打什么哑谜?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我的电话里被人安装了窃听设备。我问了管家,电话机在半个月前曾经坏过一次,当时是由电话公司的人上门维修的,问题不大,大约十几分钟就修好了。 当时,我并不在家。管家也就没有跟我提起此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人窃听了。而冠军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用茶水在肘桌上写字提醒我的。 后来,他出事了。我觉得肯定不是一个意外,是有人在暗中要对付他。当天我和他在书房的谈话,显然大部分被人窃听了,那个电话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对头打来了,就是为了将他骗出去,以便下手。” 方如今看过刘冠军案的档案材料,里面记录的并不详细,只说刘冠军在执行调查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意外。 而方才焦凤梧的一番话,让他对刘冠军出事之前的心理状态和行为举止大致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窃听器和当天打进焦府的电话是明显的线索,但现在基本上不具备可查性。 按照焦凤梧的说法,如果这个电话是刘冠军的对头打来的,那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唯一留下的线索,便是刘冠军在茶几上写下字迹,以及他仓促之间打出的手势。 在刘冠军离开焦家的次日,他们一行四人乘车夜间赶路查案子,刚好遇到暴雨,司机操作不当,致使汽车冲入暴涨的河水中,车上四人均溺水而死。 等尸体被发现时候,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一年多前,刘冠军曾经调查过一宗日谍案,对方的代号叫作“候鸟”。 这个案子一直都是由刘冠军亲自负责,即便是作为副手的张鑫华也只是听刘冠军讲过一两句而已。 可见其重视程度。 当时,张鑫华听刘冠军说话的口气,案子似乎是有了眉目。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刘冠军竟然出了意外。 张鑫华当时就感觉刘冠军的死另有蹊跷,刘冠军出事的那天就是去往二十六师驻地方向的,只不过在半路上就出了事,随着轿车一起落入河里还有唯一的一份调查资料。 人死,这份调查资料随之消失。 “候鸟”的案子便成了悬案。 方如今觉得刘冠军的死一定与“候鸟”案有关。 这个“候鸟”到底是不是潜伏在临城站的内鬼,现在还不好下结论。 方如今决定回到站里好好地审审石耀华,也许石耀华能够透露一点有用的线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隐藏在站里的内鬼感觉刘冠军快要查到自己的头上,便提前下手处置了他灭口。 电话既然能够打到焦府,说明那人对刘冠军的行踪掌握的很清楚。 而刘冠军也是行动方面的高手,如果被人跟踪了,他应该是早就有所警觉才对。 还有,刘冠军早就发现了安在书房里的窃听器,可他为什么不早早提醒焦凤梧呢? 唯一的答案,应该是他想将计就计,向自己的对头传递错误的信息。 刘冠军的心腹可能会知道一些情况,但如今他们死的死,调走的调走,几乎已经没有再次询问调查的可能了。 行动组危险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内部人员流动非常快。 令方如今不解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侯科长都已经亲临临城了,为什么张鑫华一点调查的最新进展都没有向自己透露? 难道是侯科长的指示,还是另有原因? 随着心中一个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方如今忍不住问道:“焦老,那刘冠军在之前有没有过家人或者是要好的朋友?” 焦凤梧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人,一心忙于事业,把那份我怎么也看不上的差事看得比命还重要……咳咳,我不是说你啊!” 他也是说顺嘴了,将方如今也兜了进去。 特务工作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干好干坏都会有人戳着脊梁骨骂,有什么干头? 方如今淡淡一笑,脸皮薄的人是干不了情报工作的,这些话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焦凤梧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地处,轻轻嗓子:“他的妻子早就去世了,未能留下一儿半女。我劝他早点成个家,但他一直推脱。直到在他出事半年前,在我家老婆子的撮合下,和一位女记者见了一面。 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很有好感。我和老婆子都很高兴,就想着他再早点成个家,给老刘家留个后,也算是对我那老兄弟和弟妹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态度有些反常,说是两人之间不合适,就没有在来往了。” 方如今猜测,要么真如焦凤梧所说,要么就是刘冠军怕耽误人家姑娘,要么就是他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自从方如今的目标中出现了女间谍之后,他对女人就特别敏感。 “焦老,这位女记者现在可还能联系上?” “听老婆子说,她辞职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临城。怎么,你觉得她有可疑的地方?” 方如今摇摇头:“也许她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刘冠军的事情。” 焦凤梧当即点点头,打了个电话给楼上,问清了那报社的地址,告诉方如今:“你去报社打听打听,也许会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说实话,我之所以托你打听刘冠军的事情,正是因为你年轻,进大染缸的时间不久,相对来说更加纯粹,让我能够更加接近真相和答案。” 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多少为方如今解疑释惑。 焦凤梧继续道:“别看你们站长和和气气的,其实他强势的很,若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真相,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这话倒是说的很中肯,方如今也见识过站长霸气侧露的一面,在临城站里他是聚堆不允许有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焦凤梧没有特别的手段的话,在刘冠军的案子上,也是很难逼着站长向自己妥协的。 说白了,焦凤梧选他就是因为年轻,和方方面面的势力牵扯的不多。 但他可是看走了眼,方如今年纪是不大,但城府极深,最后的结果,未必能让焦凤梧满意。 刘冠军是焦凤梧的亲人一般,也是令方如今比较头疼的人,接下来他们都不愿意在谈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两个人又围绕着古董方面聊了起来,兴致颇高,二人又聊了很久,方如今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第四百一十七章 黑白无常 飞星车行的办公室内,一位长着满脸胡须的男子正在神情专注地翻看着账本,不时地在一旁的笔记本上记上几笔。 此人正是车行的经理乔志坤。 “唉,比上个月又少赚了不少。”就在乔志坤怅然之时,脚步声传来,门外响起敲门之声。 乔志坤这才回过神来,应道:“进来!” 门推开,吴锋剑推门而入,乔志坤讶然:“你怎么亲自来了?” 吴锋剑直接走在了乔志坤的对面,道:“有重要情报,姓郑和姓林的两个叛徒已经死了。” “什么?老吴,你的动作够快啊!”乔志坤放下账本。 他刚刚撒出人手去调查两个叛徒的身份,没想到没有中枪的那个叛徒这么快就被处置了。 吴锋剑苦笑:“不是我的人干的。你是掌握行动力量的,如果是清除叛徒也应该是你的人动手才对。我是不参与具体的行动工作的。” 乔志坤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也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吴锋剑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是老杜线上得来的情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向你核实一下,是不是你的人?” 乔志坤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绝对不是!我们的人刚刚撒出去!” 这个答案早就在吴锋剑的预料之中,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组织内部的人做的。 乔志坤高兴地道:“管他是谁做的呢,反正是帮我们报了仇,我老乔还要感谢他呢!” 吴锋剑却是没有那么乐观:“我已经通知老杜那条线,这些日子进入蛰伏了。” “你的意是在没有搞清对方是什么来头之前,让老杜他们暂避风头?” 吴锋剑点点头:“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阴险和狡诈,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让老杜等人蛰伏既是为了组织的安全,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好在,老杜这条线上当前并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任务。” “嗯,稳妥一些更好。老吴,烈士们的尸体被拉到外面的乱葬岗了,我派人跟负责尸体掩埋的人做了一笔交易,那些收敛的人会在二十三名烈士的埋骨处做标记,方便等风声过去之后我们去处理。” “好。这些烈士为了革命而牺牲,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将来等革命胜利了,还要给他们立碑作传,让后世永远铭记他们!”吴锋剑将一份名单递给乔志坤。 乔志坤接过来点点头:“字写的不错!老吴,你这次来,恐怕不仅仅是想告诉我两个叛徒伏诛的事情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我做?” “那我就直说了。沈云海同志被捕之后,组织上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为了营救他而奔走,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被叛徒指认了出来,这才导致了他的壮烈牺牲。但是,根据我们的分析,沈云海的被捕另有隐情。” “哦?”乔志坤讶然,“有明确的指向了吗?” “已经在着手搜集相关方面的情报了。但是,你也知道,对于组织内部人员的甄别,我们一直都是比较谨慎的,尽量地采取小范围的进行,不影响其他同志的正常工作。” “老吴,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我们这边负责行动的人有问题?”乔志坤知道吴锋剑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负责行动的人当中没有怀疑对象,他是不会跟自己说起这些事情的。 “你自己看看吧!”吴锋剑将手中的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乔志坤只是扫了一眼,便惊讶道:“怎么这么多?这几个人手头上都有任务,现在贸然对他们进行内部甄别,不但会影响到任务的执行,还可能会导致任务的泄密。” 所有的任务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换人的话,需要很长的时间重新熟悉情况,对任务进度影响很大,这让乔志坤大为头痛。 “这个因素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我的意见是请你帮我看看这个几个人。” 吴锋剑也知道大范围地甄别不现实,而乔志坤作为行动方面的负责人,对自己的下属同志是最为了解的。 乔志坤略微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上面的六个人都跟沈云海有过接触,其中周国清、武志恒曾经协助过沈云海转移,而谢宏和朱剑曾经在开会时担任过会议的保卫工作,他们也是认识沈云海的。 至于最后的余尽忠和查向荣同沈云海的关系更加密切,两人都是在沈云海的带领下走上革命道路的,不过,这几年因为工作分工的原因,好像和沈云海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老乔,这几个人跟沈云海的关系我也了解过了,确实如你所言。但是,我提醒你一点,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做出的任何结论都是建立在实事求是的证据上的,不能凭感觉做出判断!” “这个道理我懂。不过,我个人的意见是,先从周国清、武志恒查起,这两人只是在协助转移时匆匆地见过沈云海一面,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是内鬼,也只能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沈云海的相貌。 乔志坤的分析不无道理,沈云海从被捕到身份暴露经历了大概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是周国清、武志恒有问题的话,这样的状况的确比较合理。 否则,若是内鬼早就知道沈云海的身份,根本拖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沈云海早就暴露了。 吴锋剑点头:“可以!但是对于其他四人,也需要派人盯着。” 乔志坤明白他的意思,对于周国清、武志恒的甄别,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两人当即敲定了内部甄别的计划,吴锋剑话锋一转:“老胡的叛变已经确认无误,只是他的住处布满了警卫,一时难以接近并动手。” 乔志坤道:“此人出卖了陈子廉,必须要清除掉,绝不宽容!” 吴锋剑冷哼一声,老胡的叛变对临城的地下组织破话力是相当大的,而且导致了像陈子廉这种级别的领导暴露被捕,是前所未有的。 根据上级的指示,对于叛徒的处置是相当严厉的。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踩着同志们的鲜血去向敌人换升官发财的资本,一定要做出坚决的反击,给这些叛徒以强有力的震慑。 “老乔,我会加紧让情报人员对老胡的行踪进行再侦察,争取早日处置了这个叛徒!届时,你们负责行动的同志任务会很重,要做好思想准备。” 乔志坤咧嘴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就等你的米下锅了!” 吴锋剑点点头起身:“事情都交待完了,我就不多留了。哦,对了,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上级协调解决的?” 行动人员需要的武器弹药以及日常开销需要强大的后勤支撑,随着沈云海的被捕,后勤输送能力在刻意地收缩,所以吴锋剑担心乔志坤他们这边有困难。 “这个请组织放心,我们能够应付的来!”乔志坤从来都不想给组织上添麻烦,即使遇到困难也是能够自己解决就尽量地自己解决。 “不过……”乔志坤略微迟疑了一下,“最近车行的生意并不是很好。” 地下组织也不全是靠着上级划拨的经费,相当一部分有自己的经营产业,依靠这些产业的盈利来保障组织的有序运转。 飞星车行这几年在乔志坤的一手经营下,获利颇丰,向来是经费储备最充足的单位,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经常会向组织上交一笔不菲的经费。 吴锋剑还是头一次听他抱怨声音不好,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 “最近市里新成立了一个顺风车行,扩张的很快,从各个车行挖了不少的人过去,对我们车行的生意影响可不小。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盘账,我算了一下,上个月的收入比之前少了三成还多。” “这个顺风车行什么背景?” “听说是帮会在帮他们站台,具体嘛,应该是罗茂云!” 吴锋剑眉头紧锁,罗茂云虽然是帮会头子,但也算是洁身自好,在生意中从来没有欺行霸市的行为,在市民中的口碑也不错。 而且,车行这种行业并不能算是什么大生意,罗茂云应该不会放在眼里,而顺风车行的扩张确实有些反常。 “这件事我会留心,有情况了马上通知你!对了,最近韩明坤在忙些什么?” 韩明坤是乔志坤的副手,备受乔志坤的推崇,乔志坤曾经说过,哪天要是他光荣了,推荐由韩明坤来接替他。 乔志坤和吴锋剑是单线联系,吴锋剑是知道韩明坤的具体情况的,但韩明坤只知道吴锋剑这个领导的存在,却不知道其掩饰身份,甚至没有见过其本人。 “为了圆满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我让他带着几名骨干队员在城外组织训练,估摸着这几天应该回来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吴锋剑笑着摆摆手:“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乔志坤点点头:“我明白了,组织上在考察他。我还是原来的意见,他是接替我的最佳人选,请组织上酌情考虑我的意见!” 吴锋剑慎重道:“嗯,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建议反映给组织的。” 就在吴锋剑走后不久,乔志坤便换了身衣服出了城。 城西的大明山山脚下有座小村庄,韩明坤等人就驻扎在这里。 三短一长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很快门便打开了,一名青壮男子出现在了院子里。 此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体型健壮如同一尊铁塔一般,正是行动人员李玉卓。 “队长,你怎么来了?”李玉卓很惊喜。 “玉卓,你们的警惕性可不高,按理说我到了村口就应该被发现了,可你直到我摸上门来才知道。” 李玉卓当即脸色一红,他刚刚就房顶上下来,就去了个茅房的工夫。看书溂 不过,乔志坤批评的一点没错,要是摸上门来的是特务,那就麻烦了。 乔志坤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上拎着的两个袋子交到他的手上,“老韩在吗?” 李玉卓道:“在呢,在堂屋里讲解炸药的使用方法呢。哎呦,队长,这是给我们带的烧鸡?可真香啊!还是队长体贴关心我们,哪儿像老韩啊,一天天的就知道让我们训练!” 进了堂屋之后,乔志坤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队员们都知道队长有事要跟副队长谈,自己不便留在这里,便纷纷向乔志坤道:“队长,那我们先走了!” “好!”乔志坤点头同意。 待众人离去,韩明坤这才上前问道:“队长,找我有么任务?” 韩明坤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但是很敦实。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乔志坤坐下,“今天城里发生的事情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又有一批咱们的同志牺牲在了敌人的屠刀之下,去城里卖山货的村民回来说的。”韩明坤说道,他看到乔志坤到来,已经猜测此次大概率和白天发生的事有关。 乔志坤没有说话,乔志坤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碗震得都是一颤。 “敌人简直是丧心病狂,这次又欠下了我们一批血债。队长,你说吧,这次是不是有了最新的锄奸任务?你就直接下命令吧,我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了!” 这些行动队员们身上总是充满了斗志,尤其是在老胡叛变、陈子廉牺牲之后,更是憋足了劲儿,只是老胡身边一直都有警卫贴身护卫,不容易下手。 “今天刑场上出现的叛徒暂时不用处置了,已经有人出手了。” “什么?”韩明坤心中一震,锄奸是他们这些行动人员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处置叛徒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没有通知他,要知道他带领的这些行动人员都是精锐。 乔志坤到底是如何考虑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乔志坤,想从对方的脸部表情中找出答案,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的。 乔志坤知道韩明坤跟当时自己的心情几乎是一样的,但是他依旧古井不波地道:“目前我也不太清楚。” 韩明坤急问:“那‘管家’知道具体情况吗?” “管家”是吴锋剑的代号,对于这个临城地下组织的重要负责人,很多同志只是知道他的代号而已。 乔志坤摇摇头:“我还没有见过他!” 关于内部甄别的事情是需要严格保密的,所以乔志坤即使对韩明坤也没有透露多余的消息。 尽管乔志坤对于韩明坤是无条件信任的,但是他必须遵守组织纪律。 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是很容易从一些看似无关的信息中推导出他想要的东西。 第四百一十八章 山中队伍 “老韩,我听说你在组织同志们熟悉刘海阳的活动规律,是不是?” 韩明坤咧嘴一笑:“又是小李说的吧?我就知道,这小子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我们确实在正对刺杀刘海阳进行计划。你也知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他的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除掉他的!” 乔志坤没有想到韩明坤这次的决心这么大,正在策划着对临城调查室的行动队长刘海阳下手。 说实话,他何尝不想杀了刘海阳替陈子廉和沈云海等人报仇? 在梦里都想。 那些意志不坚定、投靠了反动派的叛徒虽然对组织有一定的威胁,但哪个也不能和刘海阳相比? 可是话说回来了,刘海阳毕竟是搞行动方面的高手,身边又有大量的护卫,刺杀的难度非常大,己方不付出一定是代价,根本不可能成功。 “老韩,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咱们的组织原则是不兴搞绑架暗杀那一套的。” 原则是原则,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韩明坤显得有些沮丧,思虑一番,缓缓道:“可是,咱们牺牲的那些同志就白死了吗?难道一直留着刘海阳这个刽子手屠杀咱们的同志?我请求组织能够慎重考虑我的意见,反正,我觉得,这个刘海阳绝对不能留了!” 之前,韩明坤也曾经提起过这件事,但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愿望更加强烈了。 乔志坤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韩明坤的眼睛,顿时站起身来:“队长,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要杀死刘海阳!” 一直以来,乔志坤对自己这个副手都是十分满意的,只是觉得他的性子稍微有些火爆了些,有些事情按奈不住。 “老韩,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是一个游历江湖的侠客,你是组织的一员,既然这样就要遵守组织纪律,在没有得到命令的前提下,绝对不能贸然行动!” 乔志坤的语气很重,韩明坤闻言一怔,赶紧解释道:“队长,组织原则是组织原则,这个我也知道。但刘海阳是咱们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咱们自己残忍,这一点总归是没有错吧?” 乔志坤加重语气:“总之,你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好!你们这段时间就安心准备除掉老胡的行动,其他的事情暂且先不要考虑。” 韩明坤无奈地道:“好吧。不过,即使是针对老胡的行动,咱们的行动人员也不多。 我初步算了一下,目前可以调动的人手加起来一共不到二十人,执行一般的任务还可以。 但是要是处置老胡,需要的人手少不了,这其中还有各种准备工作,我手中的人员缺乏,能不能给到调几个人来?这样行动的把握也大一些。” 一个老胡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何对付刘海阳,乔志坤真不知道这段时间韩明坤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急切。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他谈谈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马上赶回城里。 “老韩,咱们的情况你也清楚,因为老胡的叛变,很多行动人员都撤出了临城,新的人员还没有补充到位。我手上的人手也很紧张。” 对于韩明坤的要求,乔志坤不禁有些为难,临城的行动人员,他掌握了大部分,而韩明坤的手里是一小部分,但心里盘算再三,人手也还是不够。 韩明坤道:“既然人手上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是在情报上下功夫了。只要情报足够准确,咱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情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乔志坤起身就要走。 韩明坤拉住他的袖子:“队长,我上次听你说咱们有个同志潜伏在敌人内部,而且是重要部门,能不能请他……?” 话尚未说完,就被乔志坤断然打断:“绝对不行!不能为了处置老胡这个叛徒,让我们的同志增加暴露的危险,绝对不行!” 韩明坤口中的这个人,即便是乔志坤自己也不知道其掩饰身份,甚至连“管家”这种级别的同志也未必知道,可见组织上让此人潜伏在敌人的心脏中是预备有一天能够派上大用处的。 在一次秘密谈话中,乔志坤从“管家”的口中得知了有这么一个人,“管家”曾经叮嘱过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但在一次锄奸行动中,乔志坤、韩明坤和几名行动人员中了刘海阳的埋伏,伤亡惨重。 事后在和韩明坤总结行动教训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嘴。 大致的意思是如果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能够提供精确的情报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伤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件事被韩名叫记住了。 韩明坤见他一脸严肃,态度坚决,显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好作罢,叹口气道:“你也别怪我心急。老胡对对组织破坏力你也清楚,也许他还会兴风作浪。此人一天不除,就是悬在咱们头上的一把利刃,睡觉都不安稳。”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你给我一点时间,一旦有了消息之后,我会立即通知你的。”乔志坤一脸郑重地看着韩明坤,“还有,那名同志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再提!” 韩明坤用力点头:“我保证!” 乔志坤的脸色缓和下来:“人手的事情我再向上面反映反映,听说组织上有意从明山游击队抽调几名同志加强咱们的行动力量。” 韩明坤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搓着粗糙的大手道:“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那什么,队长,有个叫曹铁的小伙子身手很不错,能不能把他要过来?” 明山游击队活跃于临城以西的明山一带,距离市区大概六七十公里。 明山绵延数百公里,再往西甚至都出了省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是开展游击战的绝佳地形。 近几年,国党派出大量的部队不遗余力的清剿,将明山翻了个遍,连一个个的蚂蚁窝都没逃过他们的眼睛,可就是找不到游击队的踪迹。 当然了,明山一带也受到了严格的封锁,山上的粮食物资弹药奇缺,游击队员们的生活过得异常的艰苦。 可即便如此,这支队伍还是在队长侯国政、教导员葛明勇的带领下,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同敌人顽强地斗争,一次次地挫败了敌人的围剿,一天天地发展壮大了起来。 截至到目前,已经发展成为拥有一百多人、七八十条枪的队伍。 游击队和城里的地下组织一直都有密切的联系,甚至在城里行动力量缺乏的时候,他们还会派人支援。 韩明坤跟游击队的同志合作过几次,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的身手很好,比如他口中提到的曹铁,正是他亟需的行动人员。 乔志坤也是点点头,他跟侯国政是多年的老战友,彼此之间非常的熟悉和了解。 不过,他也清楚,想让侯国政忍痛割爱也是不大现实的,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否则会更加失望。 “老韩,我会尽量争取的。不过,老侯的脾气你也知道,怕是不会松手!” 乔志坤一笑:“老侯是苦日子过惯了,什么事情都是扣扣索索的!” 乔志坤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苦涩:“老侯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这一点我们得多多理解他们。对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这次多给他们搞几条枪,山上还有不少新同志手里没有家伙。” 韩明坤用力点头:“嗯,这个我来想办法!就算是咱们自己勒紧裤腰带,也得支援山里的同志。” …… 明山一处山峰,阳光灿烂地照耀着青山绿水,不时有惬意的鸟鸣划过头顶。 在山中的一处隐蔽的老营当中,游击队的几名干部正在召开会议,刚刚带队回到山里不久的小队长曹铁不无内疚地做着自我检讨。 “队长,教导员,都是我不好。不该多管闲事,不该在没有搞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的。 还有,就是我太过大意了,对日本人武装力量的火力强度估计不足,太轻敌了,要是我当时再考虑细致一点,刚子和猛子两名同志也不会受伤!” 葛明勇摇摇头:“不,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既然撞上了,总不能看着咱们中国人死在日本人的埋伏之下见死不救吧? 你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不知道上山的几辆汽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你已经说了,设伏的是日本人,只要是日本人想对付的,就是我的敌人。 至于咱们的队伍跟日本人交手中有人受伤,是因为我们对鬼子的战斗力还并不是十分了解,这是我们今后该好好总结的地方。” 一旁的侯国政恨声道:“教导员,你就别替他开脱了。轿车里的人既然带着枪,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我说啊,这个忙咱们就不该帮,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说完,他又看向曹铁,目光狠狠地瞪了过去。 “曹铁啊,曹铁,我是让你下山弄点粮食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擅自出击的。你知不知道,你这种鲁莽行为,不仅害得咱们两名同志受伤,还有可能暴露游击队的目标!” 曹铁耷拉着脑袋挨训,他心里很内疚,山里缺医少药,一点点小伤感染处理不好的话,就有可能致命。 刚子和猛子都是队里的骨干,两人都是被日本鬼子的狙击步枪打中的,尽管没有伤到要害,但也需要及时有效的救治,不然即便能保住命,也得残废。 葛明勇朝着侯国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面对一心要“包庇”曹铁的葛明勇,侯国政闷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葛明勇道:“曹铁,你也用不着太过于内疚。现在伤员都安置在了老乡的家里,暂时是安全的。不过,得抓紧时间找个有医术好、有经验又靠得住的医生,把他们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 曹铁急道:“我已经派栓子去请人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葛明勇起身,将他拉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低声道:“这样吧,你现在赶紧下山,拿着这张法币,去悦来客栈找郑掌柜,要一间天字号的房,就说要高一点,最好是能够看到日出!” “谢谢教导员!我这就出发!”曹铁接过了法币,撒腿飞奔而去。 葛明勇回到了侯国政等人身边,在原来石头上坐下,道:“这场意外的遭遇战的确暴露出我们在指挥和战斗力上的不足,刚才曹铁能够正视这个问题,这正是我们的光明磊落之处,也是我们这支队伍克敌制胜的法宝! 同志们,我们不能仅仅只看到有同志受伤,更要看到这场战斗所造成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假定轿车里坐着的人是国党军方的人,大家认为应该救还是不救?” 他故意看向侯国政,侯国政却装作没有听见,手里拿着一根草棍捅着地上的蚂蚁窝。 葛明勇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不由地淡淡一笑,继续道:“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救!通过这次支援行动,正好可以表明我们党联合抗日的决心。 现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我们要用我们的实际行动向国党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 副队长孙长伟道:“教导员,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但是咱们为那帮家伙所做的这些事情、付出的伤亡,谁会知道?” 侯国政手中的草棍也停了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葛明勇看向众人:“大家别忘记了,虽然咱们明山游击队是在莽莽大山中活动,但从来都不是自己在战斗,在临城我们还有很多的地下党同志,在全省、全国都还有千万万万的我们的同志!” 侯国政缓缓抬起头,将草棍叼在嘴里:“你的意思是去找城里的同志们确认咱们救的到底是谁,然后再做打算。” 葛明勇知道,侯国政终于听进去自己的话了,这个搭档脾气倔是倔了点,但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不错。如果真的是国党的人,咱们正好可以借机宣传一下,到时候他们就是想装聋作哑不领情怕是也不行了!” 侯国政脸色依然阴沉:“要是军队的人还好,就怕是一群狗特务!” 白色恐怖之下,沈云海等一大批地下党成员遭到了临城调查室逮捕,生死未卜。这些事,都是侯国政陆陆续续地听下山的队员回来后说的。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上午官巷口处决地下党的事情尚未传到山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义愤填膺。 葛明勇道:“不是没这个可能!如果是特务的话,我们能做文章的地方就更多了!” 包括侯国政在内的人都是不解,齐齐望向他。 第四百一十九章 达成一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章 阴差阳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民族败类 王韦忠拍拍方如今的肩膀:“真有你的,四两破前千斤,干得漂亮!” 孙大彪这个混蛋手里的新鲜玩意儿可不少,可他不知道方如今是什么时候跟孙大彪走得那么近的。 方如今回以笑容,他早就料到了石耀华的骨头很硬,所以在没抓捕之前就在考虑审讯方案了。 但是,这最终的功劳还要归功于益民诊所的女护士,如果不是她提起,方如今也不会知道石耀华对老鼠之类的啮齿类动物如此恐惧。 孙大彪的这个方法,方如今之前虽然没有看过,但听还是听过的。 鼠刑在中国商代就有,中世纪的欧洲也屡见不鲜。 而中国人更是给鼠刑起了一些颇具诗情画意的名字。 比如,“虎豹戏春”。 其实就是将女囚赤身放进一个布袋之中,所谓的“虎”就是猫,“豹”就是老鼠。 将老鼠和猫一起放到布袋之中,然后扎紧布袋,在外面用响声惊吓猫和老鼠。 受惊的虎豹,自然到处撕咬躲藏,女囚便会被咬的遍体鳞伤,然后放出来后,在伤口上撒盐,痛不欲生! 孙大彪的法子大同小异。仟仟尛哾 如果方如今继续给石耀华用刑的话,老鼠会毫不犹豫地咬开他的肚皮钻进去,而进入体内的老鼠又会更加不安的疯狂啃食,直到将受刑者的身体全部掏空。 刘启芳背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到石耀华肚皮上的伤口不禁直皱眉。 老实说,出入刑讯室时间长了,有些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被老鼠啃噬的伤口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令人头皮发麻。 他朝着方如今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给石耀华上药,不过动作可没有平时那么“熟练”。 石耀华疼得龇牙咧嘴的直叫。 那么多的酷刑之前都咬着牙撑了过来,现在一口气松了,一点点疼也会被无限放大,石耀华也没有必要再就继续忍着了。 人有时候就很奇怪,就是凭着一口气撑着。 方如今知道,石耀华是杀害了王令朝的凶手之一,刘启芳自然不会对他太客气。 对于刘启芳的小动作,方如今也不点破。 “内脏没事,不过天气这么热,很容易感染,一旦感染,那就难办了。”刘启芳将伤口处理完,面无表情地说。 方如今点点头。 等刘启芳出去之后,行动队员将石耀华扶在座椅上,让他坐直了身子,可他因为腹部几乎被掏了个洞,腹肌无法用力,根本就坐不住,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额头上都是汗珠。 无奈之下,只好躺下,缓了好半天,这才把气儿喘匀了,苍白的脸庞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方如今上前问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石耀华转过眼球看着方如今,叹息一声。 “我的真名就叫石耀华,籍贯河南开封,曾经是仙台医科大学的学生,就是在留学的那段时间,我被日本间谍组织发展成为间谍,在特高课的培训机构进行了半年的培训,留学结束之后才被派回国内,近几年根据上级的指令来到临城。” 竟然是个汉奸! 这个结果大大地出乎了方如今和王韦忠的意料。 此人竟然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 自从方如今进入临城站以来,都是在跟日本间谍打交道。 这些日本间谍一个个的骨头都很硬,他还可以理解。 但石耀华可是中国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死心塌地地为了另外一个敌对的国家卖命? 从日本间谍的想法来看,日本人和中国人毕竟是有区别的。 如果在中国境内执行潜伏任务,还有谁比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更加合适呢? “你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接近焦凤梧?” 焦凤梧的官职虽然不算是高,但和军政大佬都有一定的联系,从他的身上还是能够得到很多军政情报的。 看到方如今久久不语,石耀华心头紧张无比,他以为方如今是对他卖国投敌感到不满,赶紧解释。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是个孤儿,靠着乡亲们接济才上得学。但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后来争取到了留学的名额,到了日本之后的第二年,很快和一个日本姑娘相爱了,不久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特高课就是用她们母子的性命威胁我的,我如果不答应,她们母子就得死!”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他没有心情和石耀华扯这些,即便他同情石耀华被要挟的遭遇,但焦凤梧也不会让石耀华活着祸害他的名声,反正这个石耀华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接近焦凤梧的?是不是早就盯着他了?他身边的人里面有没有你的同伙?” 石耀华苦笑一声,解释道:“没有同伙!但是接近他,是上级给我的指令。他们给我提供了焦凤梧的个人情况,尤其是病例,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可能会突然发病,一有机会就会乔装打扮跟着他,伺机接近他。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方如今很想抽他一个耳光。 石耀华的文化程度很高,又有一门过得硬的医术傍身,这样的人物到了任何地方都属于难得人才,可惜他却为情所困,成了汉奸,甘心为日本人卖命。 这副汉奸的嘴脸着实令人无比的生厌。 方如今问道:“你在焦家除了跟焦凤梧接触之外,还跟哪些人走得比较近?” 石耀华老实的回答道:“虽然焦凤梧把我当成忘年交,但我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所以,一般都是他叫我去,或者是到了检查的时间,我才会去家里。焦凤梧很客气,还专门让下人给我准备了一间房间。” “他对你是真心不错!” 石耀华脸色一红:“不过那间房间我只是累的时候回休息一下,从来都不会留宿的。” “好吧。你说说,这段时间你到底进行了什么情报活动,从焦家获取了哪些机密情报?” 方如今绝对不会相信石耀华守着一堆宝山无动于衷的,而且他背后的间谍组织更加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放着焦凤梧身边的情报不窃取,岂不是太浪费资源了。 “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儿!我警告你,这些情况我们已经在梳理核实了,但凡有一条对不上的,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一旁的行动队员很是配合地举起了铁盒子晃了晃。 石耀华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解释道:“不要!我说,我都说!我接近焦凤梧,是准备长期潜伏的,他可以作为我的保护伞,一直到临城被日本人占领,那时我还可以劝他为日本人效力! 焦凤梧在市政委员中主要负责经济,我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些关于临城粮食、布匹、药品和其他工业产品的情报,陆陆续续地传了出去。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这样做能够得到日本人的欣赏,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通批评,他们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地潜伏在焦凤梧的身边。 后来,我也就老实了,只负责看病和焦凤梧下棋喝茶聊天,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所以谈不上获取什么机密情报。” 汉奸就是汉奸,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也是活该。 “给你通风报信的是不是药店老板葛培均?” 石耀华眼神一紧:“你们……你们已经知道了?” 方如今道:“说说他的情况!” “他是我专用的信鸽,一旦有了重要情报,我会将情报用暗语写在给病人开的药方上,病人去他店里买药时,自然就完成了情报的传递。” 方如今暗自点头,这个方法倒是真不错。 双方都不用互相见面,便有不同的“交通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们完成了情报的传递。 日本人在这方面确实很善于动脑筋。 石耀华一边回忆,一边有人进行记录。 “他的真名叫什么?他的老婆是不是也是日本间谍?” “葛培均的日本名字叫平田幸夫,他的老婆叫中林小夜子,代号分别是喜鹊和鹦鹉,我只知道他们两人的存在是为了配合我,哦,当然,同时也是为了监视我。日本人对我还是不放心的!” 可怜石耀华作为中国人徒有自知之明,在行动上却没有任何的悔改。 方如今在药店一直没有发现电台,甚至连电台使用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便问道:“照你这么说,药店里有电台?” 石耀华摇摇头:“因为我们平时都不见面,这个我并不是很确定。” 葛培均应该还有其他的藏身之所,但是他既然是仓皇出逃,电台多半也被带走了。 “你跟王令朝是怎么认识的?” “这纯属偶然,我和他是在一个朋友的酒会上认识的,因为圈子里都是从事医疗行业的,而王医生的医术水平又非常高,所以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不错的朋友。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在一起探讨医疗上的话题,相互之间都很有启发和收获。” “他透露过他的具体工作单位吗?” “没有。王医生在这方面守口如瓶。但是时间一长,我也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你跟踪过他?” 石耀华连连摇头:“不,是上级传达的命令,让我找机会多接近王医生。” 方如今眼睛微微眯起来,这么说来,石耀华的上级已经掌握了王令朝的真实身份。 特高课的情报网络遍布临城各处,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王令朝早已经被盯上了,应该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发展的。 只是因为田边恭司被捕后,日本人急于杀人灭口,这才紧急启动了王令朝这颗并不算是成熟的钉子。 这更加说明田边恭司的重要了。 田边恭司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秘密,以至于日本人不惜放弃王令朝这颗完全可以深埋在临城站内部的钉子,也要除掉他的呢? 方如今有些后悔没有及时参与到田边恭司的审讯当中来,否则也许会走到日本人的前面,将田边恭司口中的情报掏出来。 “说说你们的这次计划!我要听详细的,一个细节都不能落下!”大的背景基本上搞清楚了,方如今决定开始深挖线索了。 说一句也是说,说两句也是说。 方如今看着石耀华,揣测着他的心理,到了这个时候,石耀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石耀华思索片刻,开口道:“半年前,我按照上面的指令,开始和王令朝做生意。我早就知道他能拿到市面上买不到的管制类药品,这些药品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大价钱。所以他经常会弄出一些稀有的药品,由我来找销售渠道,然后二八分成,让他不断地尝到甜头。” 方如今冷声道:“你们的计划不错,一边让他赚钱,一边又让他输钱,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赚到的那些钱是永远也填不上那个窟窿的。” 石耀华微微脸红。 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在洞悉和把握人的心理方面的确是技高一筹。 “他执行完你们下达的任务之后,又去你的诊所找你是不是因为财物纠纷?” “你怎么知道?”石耀华不可思议地看向方如今,自己做的事情哪些是好像一直被人全部都看到了似的。 他张张嘴,终于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敢问长官是……?” 一旁的行动队员不无自豪地接口道:“临城一大半的日本间谍都是我们这位长官抓的,你落在他的手里算是你的荣幸!” 石耀华不得不重新再次审视面前这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轻舟小组、清水小组,就连总部派来的调查小组也在临城吃尽了苦头,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再看向方如今时,眼神却是充满了敬畏。 他重重叹口气:“早知道是你,我也就不用硬撑了!” 轻舟小组、清水小组的特工,比他来临城的时间还要长一些,但在方如今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石耀华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都没有任何意义,早知当初,何必弄得满身伤痕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电话线索 其实,对于王令朝当初的动机,也是方如今猜测的。 如果是为了通知石耀华行动已经成功了,大可不必非要去见面,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所以,王令朝在紧急情况下,一定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才会去找石耀华。 综合王令朝已经欠下了一屁股债的因素,猜测他最有可能就是去找石耀华要一笔钱跑路。 方如今看向石耀华,说道:“你和王令朝是不是早就谈好了交易的价钱?然后又故意不兑现承诺?” 这时,石耀华看向方如今的眼神虽然没有当初那么惊讶了,但仍是带着些许的钦佩。 “不错!最初我们的计划就是让他将刺杀目标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来找我,并且跟我要钱。这也是给他施压。” 方如今眉头一挑:“那你不担心他将你供出来吗?” 石耀华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有这样的顾虑。可是我的上级说让我无需担心,他们有足够完备的应对措施。我想,王令朝出了临城站的大门之后,一定会有人跟着他,一旦发现其有异常,便会立即出手处置。”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石耀华对于特高课而言十分重要,他们是不会轻易地让其暴露的,必要的时候首选除掉王令朝。 但是问题是,日谍如何就那么肯定王令朝针对田边恭司的暗杀就一定能够成功呢? 万一在实施过程中露出了马脚,王令朝根本就走不出临城站,石耀华岂不是立即就会暴露? 心念至此,方如今不由地脊背发凉! “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杀死的王令朝。” “他来找我要钱,我答应给他,但是以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钱为理由,让他先回家等着。王令朝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我便给他注射了一针。他不知道,我给他用的是镇定药物。 王令朝虽然身份特殊,但他一旦离开了临城站,便没有了作用,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我便和‘秃鹰’一起杀死了他!” “‘秃鹰’又是谁?”方如今原以为石耀华的帮凶是药店老板葛培均,现在又冒出了一个“秃鹰”。 石耀华摇头:“此人我也是头一次见,他竟然比我还要早一步出现在了王令朝的家中,而且伪造现场也是他的主意,据说都是出自‘顾问’先生之手。” “‘秃鹰’是男是女?” “男的!”石耀华不知道方如今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方如今越发地感到诧异了,难道那个让王令朝输掉身家的女人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秃鹰’是不是你们谍报小组里的人?” “我真不知道。小组里我只认识葛培均和他老婆,其他的人一概都不认识。” 石耀华虽然死心塌地为日本主子卖命,可他的主子却始终没有将其当作自己人,的确有些可悲。 “那在和你接触的人当中,有没有过什么女人?” 石耀华再次摇头,他也猜出了女人怕才是方如今要找的重要目标,不过在从事谍报工作的过程中,除了葛培均的老婆邝燕茹之外,他还真的没有接触过女性间谍。 “‘秃鹰’的长相如何?”方如今决定继续追查。 “他捂得很严实,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睫毛很长,此人长得应该不难看,手指修长白皙,生活条件即使不能说很优越,也肯定错不了。” “还有吗?”这些线索远远不够,方如今追问。 “还有……还有……”石耀华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他好像有轻微的鼻炎。对,对,……一定是有鼻炎!” 他清楚的记得在处理王令朝的尸体的时候,扬起了一些灰尘,自己一点没事,可“秃鹰”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当时他甚至想告诉“秃鹰”应该去吃点什么类型的药,但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狠厉,最终还是忍住没说。 对于方如今来说,虽然没有得到神秘女人的消息,但现在又多掌握了一个“秃鹰”的线索,总归是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你再好好想想,除了这次的行动,之前有没有参加过其他的谍报活动。” “呃,给我点时间想想……” 方如今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片刻之后,石耀华的眼珠突然向左上角斜挑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躲过方如今的眼睛,他一直多支盯着石耀华,对方脸上哪怕一个再细微的表情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方如今冷冷一笑:“看来石医生还是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到了这个地方,最好的选择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任何的小聪明都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实不相瞒,这里关押了不少日本间谍,相当一部分比你的资格都要老,骨头也比你的硬,但最后他们还是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那些没有开口的,都从官巷口过了一遭,人现在早就臭了。” 石耀华闻言惊得眼睛一瞪,官巷口杀得血流成河,他早就耳闻目睹过。 若是在鼠刑之前,他也许很自信能够挺过各种酷刑,可是人就是这样,总有软肋。 他从小就怕老鼠,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恐怕的感觉越发地强烈。 方如今接着说:“你以为王令朝对于特高课没有了用处就会被无情地抛弃,具体到你自己呢? 还不是一样。你想想看,在新明饭店的观察任务为什么不让‘秃鹰’执行,而非得是你,你观察完毕之后,还要向上级去汇报,这中间的程序可就要繁杂多了,时间也会耽误不少。” 说到此处,方如今也是恍然,说不定“秃鹰”当时也在新明饭店,自己光顾着按照泼皮的描述去抓石耀华了,怎么没想到日谍还有另外的人在呢。 一时间,方如今感到懊悔不已。 他转头对一名行动队员吩咐,让他去查其他的客人情况。 虽然几乎可以肯定“秃鹰”已经离开了,但很有可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回过头来,方如今继续说:“石耀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不然我担保你追悔莫及,你重新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获取了什么机密情报?” 其实,方如今并不确定石耀华谁有所隐瞒,也许石耀华只是觉得听到的看到的某件事或者是某个现象并不重要,所以并没有交待。 可是,石耀华终究是一条情报线路上的特工,视野有限,而方如今的脑子有多条情报条线交叉,或许石耀华提供的线索可以将他思路中的断点打通,获得重大收获。 方如今只是在诈一诈石耀华,却就让石耀华原形毕露。 他在方如今的逼视下,很快就掩饰不住了,嘴唇抖了抖,最终开口说道:“是有一个情况,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仟千仦哾 方如今闻言精神一振,情报工作当中每发现一个又有的线索,都会令人精神振奋。 希望石耀华提供的情报会对自己有不小的帮助。 因为不确定他提供的情报是否会牵扯到一些机密,方如今直接屏退旁人,审讯室中只留下他和王韦忠。 “说吧!” 石耀华略一思索说:“有一次,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了暗语确定身份之后,让我去打个电话。” “葛培均当时不在?” “在!” 方如今眼神微眯,葛培均是石耀华的交通员,而一个陌生人直接越过葛培均打电话给他下达指令,说明任务非常紧急。 “继续讲下去!” 石耀华有些迟疑,他从方如今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继续道:“对方的声音是伪装过的,暗语也是紧急联络的暗语,自从我接受潜伏任务之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暗语。” “给谁打电话,内容又是什么?” “我记得电话号码是5614,这个电话是哪里的我并不清楚,也不敢去查。拨通电话之后,是一个男人接的,我跟他说的是‘老家来的二舅因为有急事要离开临城,马上要上船了,让他赶紧去一壶春买些茶叶给二舅送到码头去。’” “什么?一壶春?”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方如今听到这里禁勃然变色,他一把卡住石耀华脖子,声音变得狠厉之极,问道:“那天是几号?你确定是一壶春茶楼?” 石耀华的脖子被方如今的大手卡得几乎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再加之他刚刚被施以重刑,额头上汗水直冒。 王韦忠知道一壶春对于方如今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伸手将方如今的胳膊轻轻拿开。 方如今的手一松,石耀华这才缓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应该是上上个月的四号,当天我按惯例还要去焦家给老爷子看病,因为打了这个电话,我也是心神不宁,还迟到了十分钟,为此还向老爷子道了歉。” 有特殊的事情作为印记,应该是不会记错的。 也就是说石耀华所打的这个电话跟“鹞子”有着直接或者是是间接的关联。 王韦忠对着方如今点点头,旋即去值班室打电话,方如今知道他是去查“5614”这个电话号码了。 他看着虚弱的石耀华,真想狠狠地扇他一耳光。 此时张鑫华和吴剑光都不在,否则两人非得把石耀华生吞活剥了。 尤其是张鑫华,在“鹞子”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终于等来了瓜熟蒂落的一天,可接头行动意外被人搅和了,直接导致了“鹞子”的身亡和重要情报的丢失。 简直就是功亏一篑,直接或间接造成的损失几乎无法估量。 此事让远赴南京开会的站长也是非常被动,为此还挨了站长的训斥。 可以说,这个电话就像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直接引发了一连串的事情,方如今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 此时此刻,他看着石耀华这个始作俑者之一,也是百感交集。 不管“鹞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令人惋惜不已。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从外面忽然打开了,张鑫华在王韦忠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原来他也听说了王令朝死亡、石耀华被捕的事情,便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匆匆赶了过来。 方如今见他满脸怒容,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张鑫华走到石耀华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抽了他一记耳光。 石耀华的数颗牙齿都被打掉了,随着鲜血吐出来,两耳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张鑫华发泄愤怒情绪的时候,王韦忠悄悄地凑到了方如今,低声告诉他“5614”这个电话号码已经查到了,是一家叫作好在来的旅店的客房。 巧合的是,该旅店和“鹞子”所住的湖边村饭店只隔着一条街,从旅店可以清楚地看到“鹞子”的房间。 也就是说,日本人早就在监视“鹞子”了。 事发当天,旅店里的日本间谍接到了石耀华打去的电话,知悉了“鹞子”去了湖边村饭店,便跟了过去实施暗杀。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顺理成章。 但问题是,既然给石耀华下达指令的人知道“5614”这个电话号码,为什么不直接打过去通知呢,那样岂不是更加节省时间? 再说了,万一石耀华在联系的过程中出点纰漏,岂不是错过了暗杀的最佳时机? 这些疑问在方如今的脑海里盘旋,一时间也找不到答案。 另一边,张鑫华事后也觉得自己太过意气用事了,自己下手这么重,石耀华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可不经打。 他弯腰检查了一下石耀华的身体状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事,这才放下心来。 方如今走上前说:“张组长,湖边村和对面街上的旅店还得再搜查和盘问一遍,也许还有收获。” 张鑫华点头:“侯科长即日便要启程,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实在是无法抽身,案子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们两位。” 他话说的十分客气,又道:“这个石耀华要单独关押,尽快找到药店老板夫妇,还有给石耀华打电话和接他电话的日本间谍。一旦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我,即使我那时人在南京,也要赶回来亲自审讯。” “是!” 方如今和王韦忠赶紧点头领命,张鑫华如此吩咐,足以证明他对“鹞子”一案的看重,这个案子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就是睡觉也不会安稳。 张鑫华匆匆离开,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对王韦忠道:“师兄,这边麻烦你盯着,我立即去湖边村。”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先来后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刻意拉拢 方如今和王韦忠闻言立即对视一眼,赵旭天一向是胡德胜的马前卒,这个时候他来到牢房里做什么? 难道是提前熟悉情况? 人还没有从行动组手里交出去呢,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接触人犯了,未免太过心急了。 王韦忠对汪运昌可没有什么好脾气,冷笑道:“汪队长,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日本间谍是我们行动组抓的,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他!他赵旭天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汪运昌一脸的苦相,赵旭天的上面就是胡德胜,人家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要进来看看情报组之前抓的人犯,可转着转着就去了崛部隆一的牢房外,自己也不好加以阻拦。 其实他也不想卷入行动组和情报组的纷争之中,他可没有组长孙大彪那种老资历,哪边都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想着赵旭天最多也就在崛部隆一的牢房门口待会就走,谁知道好巧不巧地行动组来审讯了,这下麻烦了。 看到王韦忠拉下脸,汪运昌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行动组除了吴剑光、张鑫华之外,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王韦忠了。 王韦忠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如果事情闹僵了,他一个小狱卒肯定扛不住。 “王副组长,我劝了,可是劝不住啊,您也知道赵队长他……” 虽然命令都没有正式下来,但众人的称呼已经早就改了过来。 说罢,汪运昌领着二人直奔关押崛部隆一的牢房。 一路上,汪运昌的嗓子眼就跟塞了鸡毛似的,不住地咳嗽,房顶上的灰尘都被他的咳嗽声震地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方如今冷笑,这是生怕赵旭天听不到。 汪运昌刚才绝对没有说实话,不是拦不住赵旭天,多半是收了好处。 赵旭天就站在崛部隆一的牢房门口,不过看守牢房的是王韦忠的心腹,并没有让赵旭天太过接近。 “赵队长!”王韦忠喊了一嗓子。 “呦呵,是王队长啊!”别看赵旭天知道王韦忠现在是行动组副组长,职务和军衔都比他高,可赵旭天是情报组的,王韦忠也管不着他,所以态度也用不着那么恭敬。 就是对方如今,也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心说:别看你这个小年轻破了个案子,但临城站的水深着呢。 门里关着的就是崛部隆一,王韦忠可不想让这个日本间谍看笑话,他强忍着怒气:“赵队长,借一步说话。” 一间空牢房内。 赵旭天笑眯眯地说:“王队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哦,对了,我都忘记你荣升副组长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什么时候咱们庆祝庆祝!” 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站里早就传遍了,称呼也早就改过来了。但赵旭天这么一说,就有点故意了。 他心里也是嫉妒,如果闫建波没死,现在该是他赵旭天立功授勋才对。 ….有时候就是这么走背字儿,他心里忍不住地又将死去多日的闫建波骂上了。 赵旭天这几天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今天格外窝火。 听到胡德胜跟他透露即将把崛部隆一这步死棋走活时,他心里按奈不住激动,便先来探探路,奈何行动组的人守卫森严,愣是不让他靠近。 他只好在牢门外自顾自地念叨了一番,实则都是给里面的崛部隆一听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只有情报组才能给崛部隆一一条真正的活路。 “赵队长,崛部隆一是我们行动组抓获的人犯,任何无关人员都不允许靠近他。我想,我的手下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说过……”赵旭天连连点头,“我一点也没敢靠近,你们进来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嘛,我的后背都快挨到对面的牢门了。” “你……”王韦忠的特长不在嘴上,被赵旭天这副无赖的行径气得脸色发黑。 方如今见这么闹下去,师兄不仅会越来越生气,耽误提审,没准儿还得被赵旭天这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套进去。 “师兄,你先去见他,这里交给我!让我跟赵队长好好地聊聊。” 王韦忠不放心,赵旭天沾上毛被猴子还精,方如今虽然也聪明,但毕竟涉世未深,经历的事情不多,多半不是赵旭天的对手。 方如今猜到师兄是担心自己吃亏,便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这可不是为了安慰王韦忠,事实上他根本不怵赵旭天这种人。 赵旭天笑着道:“就是,就是,王副组长你赶紧去忙正事儿,我也好跟方老弟好好亲近亲近,是不是,方老弟?” 在他看来,方如今只不过是一时聪明加上凑巧的好运气而已。 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年轻有什么真本事? 王韦忠走后,赵旭天背着手打量了方如今一番,末了才笑着一点头:“行,方老弟,这些天辛苦了啊。早就想找个机会跟老弟你聊聊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哈哈……” “赵队长谬赞了,如今实在是愧不敢当!”方如今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赵旭天目光朝着牢房的门口扫了一眼,才笑道:“我看你人挺聪明的,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今后准备朝什么方向发展?自己想过没有?有没有什么目标?”俨然一副长官和下属谈心的姿态。 方如今心里骂了一句,嘴上敷衍道:“倒没什么,我刚进行动组,业务还没有学明白呢,虽然说站长、副站长许了我一个行动队副队长,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位置坐不坐的稳还难说呢,我想再接再厉好好干出点成绩。” 这句话半真半假,如果将来不能适应行动队的岗位,自己的工作肯定也会有所调整。当然,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在他的头上,除非他一点追求也没有了。 ….赵旭天呵呵一笑:“咱们哥俩就别玩虚的了,你来临城站也有段时间了,站里的基本情况也应该摸清楚了,只要你点头,我立即请胡组长把你挖到我们情报组来。相信我,只有情报组才能发挥你的特长。”看书喇 “如今啊,你看看处本部和其他的外勤军事情报站,哪个不是由情报部门坐头把交椅?你别看现在行动组风光,但抓人危险啊,你看看刚抓的这个日本人,是不是以命相搏,还有上次那个闫建波,妈的,简直就是疯子,我当时差点也被炸死……唉,不说这些了。你到了情报组,跟着胡组长,保准只有好处,没有亏吃!” 一番话说得很露骨。 蒙谁呢?我要是去了情报组,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方如今明白,赵旭天这一番话,可不是他自己的真心话,有可能是胡德胜的真心话。 案子自己办得漂亮,表现太抢眼了,就连站长对自己也是赞许有加,胡德胜不会不眼热。 这些天也从纪成林等人的口中了解过一些关于胡德胜的事,此人虽然精于算计,但对待手下的人还不错,尤其是对那些有能力、又忠心于他的手下,一直都是不遗余力地提拔。 这一点似乎比吴剑光做的要好不少。 可方如今更明白,自己要是真去了情报组,多半要沦落成了赵旭天的跟班,以后赵旭天肯定没命地支使他,甚至还会抢自己破案的功劳。 赵旭天是胡德胜多年的心腹,自己也没法跟他比,到时候自己上哪里说理去? 方如今现在已经站住脚跟了,但还想更进一步,但他还没被这些冲昏了头脑,眼下吴剑光是副站长,自己改换门庭,吴剑光不给他穿小鞋才怪呢? 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后,他拿捏着语气道:“赵队长,谢谢你的信任,谢谢胡组长的抬爱,可我刚刚接触这行,什么情况还没有摸透呢,现在就像踏踏实实地做好手头上的事,你看……” 赵旭天这一番话还是去糊弄别人吧,自己可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愣头青。 他表面上对赵旭天客客气气,说话委婉,只是不想在没必要的时候得罪人。 赵旭天脸色一变:“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可想好了?” 他确实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将方如今从行动组挖过来的确是胡德胜的意思,但他打心眼里是不认可的。 组长求贤若渴,可对他却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这个小年轻将来风头盖过自己怎办? 退一步讲,招揽方如今也不是不可。 胡德胜已经在暗中活动,也许等不到年底就能再进一步。 胡德胜再进一步,就是他赵旭天再进一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赵旭天也寻思着找一个得力的手下,这样可以帮助自己迅速打开局面、树立威信。 谁想到他刚有招揽方如今的想法,就被对方拒绝了,这让赵旭天很丢面子。 方如今佯装犹豫了犹豫,还是道:“谢谢赵队长,可我……” 赵旭天当时就把脸往下一沉,心说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以后跟着吴剑光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有你的好受。 暗自将胸中的怒气压下去,赵旭天瞬间变幻了脸色:“行,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不急。等你想好了,我们情报组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最后这一句是胡德胜的原话,赵旭天本来不想说的,但想来想去,这是胡组长特意强调的,以后让胡组长知道他打了折扣就不好了。 “多谢赵队长!” “这是又要提审那个日本间谍?”赵旭天进来见崛部隆一是有目的的。 “嗯,有点事情核实一下。”方如今相信自己的话会让赵旭天产生足够的兴趣。 “哦?又有线索了?” 方如今神秘地点点头。 赵旭天张张嘴,还是没问出口,行动组内部甄别的事他也听说了,这个很敏感的话题。 他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就不再这里耽搁了。你也该忙了。别忘了我给你的建议,我先走了!” 从方如今口中得到了重要情报,他必须要立即向胡德胜去汇报。 . 掠过树梢的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做天看 张国玺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知道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只手遮天,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渗透到江南一带。 江南一带的反日情绪非常强烈,跟着日本人干,虽然能够获得巨额利益,但也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是掉脑袋的。 之前,论实力他比罗茂云可是强不少,但跟日本人走的太近,犯了忌讳,官面上的人不支持他,反倒是落了下风。 此时,西浦一马将井口雄一郎请来作陪,其实就是在给他施压。 井口雄一郎的表面身份是领事馆的经济参赞,但实际负责领事馆的情报工作,是一名资深情报官。 这些所谓的外交官表面顶着外交官的身份,实则是利用身份掩护收集各种情报资料。 说实话,张国玺真不想跟井口雄一郎打交道,跟干情报工作的粘上边儿,就意味着彻底地站在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对立面上。 以往的临城军事情报站并不显山露水,但最近一段时间,临城站反谍工作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官巷口杀得血流成河,别说是日本间谍了,就是中国人看了都胆颤心惊。 张国玺虽然跟罗茂云争斗了多年,但总归是帮会之间的内部矛盾,此时若是掺杂了中日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后果就要严重得多了。 他给两个日本人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井口阁下,西浦阁下,实不相瞒,我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你们也知道,我的老对头罗茂云,一直都在觊觎我的生意,最近又跟临城军事情报站搭上了线,对我是百般打压,还派人盯着我,若是此时加大进货量,我怕对我们之间的合作多有不利啊!” 他要传达给两个日本人的信息是,我很想做生意赚钱,但现在形势不允许,还是再缓缓再说,硬逼我的话,若是出了事情,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西浦一马脸色一沉,他长得又白又胖,大秃头,眼睛很小,正常条件下睁开也是一条缝隙,在下颌处有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肉瘤,辨识度非常高。 如果说张国玺的大秃头像是金刚罗汉,而西浦一马则是像一个弥勒佛。 他嘴一撇:“张桑,我是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实不相瞒,要跟我们合作的商人多着呢。当然了,有钱的比你多,但是势力跟你相当的不多,我们也是看在咱们多年合作愉快的份上,才继续和你合作。 张桑,不要只看到眼前,方才井口君也见过了,临城在不久的将来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这一点你我想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这种生意咱们一直都在做,现在只不过是让你在原有数量的基础上,再加大三成的进货量而已,以你在临城的实力和威望,这一点想必难不倒你!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事,这一点,井口阁下也是早有所考虑,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张国玺暗骂一声老滑头,这家伙不断要求自己加大进货量,但如何防止被临城军事情报站盯上,却十分敷衍。 你们这些小鬼子只管赚钱,风险全部都让老子来担,老子才不干这种傻事儿呢! 这时,井口雄一郎接过话头道:“张桑,西浦所言极是。虽然临城军事情报站一时风光无两,但这种局面终究是暂时的,我在这里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们高兴的日子不会多了,过段时间有他们忙的,哪有时间顾及你?” 张国玺眉头一挑。 之前的临城中日情报战可是以日方的惨败告一段落,杀得人头滚滚,日方谍报网络元气大伤,难道这么快就重整旗鼓了,而且还要给临城军事情报站找麻烦? 西浦一马笑着帮腔道:“张桑,现在有井口君既然都这么说了,你的一颗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大胆地跟我们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井口雄一郎本身就是搞情报的,自然跟临城的日本情报网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是由于他们这些人的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产生外交纠纷,所以中方在反谍工作中,除非有重大失泄密案件,否则往往会避开他们。看书溂 这也让井口雄一郎等情报人员更加的肆无忌惮。 他们这是逼着张国玺表态,可张国玺也是老江湖了,沉声道:“井口阁下,西浦阁下,鄙人知道你们提出的合作都是为了我好,但现在还真不是时候,我能做的,就是最多提高一成的进货量,其余的,请给我一些时间。” 西浦一马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张桑,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闲的没事做才找你谈合作的,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 井口雄一郎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笑着摆手道:“西浦君,不要着急。张桑是咱们最好的朋友,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难处。作为老朋友,我们应该尽快地帮助张桑解决问题和麻烦才是。” 西浦一马被他一点,赶紧顿首道:“井口君所言极是,是我太过急躁了。张桑,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礼!” 张国玺也赶紧学着日本人顿首,表示没关系。 井口雄一郎道:“张桑,一成也是可以的。循序渐进嘛,随着将来形势越来越好,不仅仅能达到三成的目标,甚至还有可能翻番。” 他倒是没说假话,在日统区,日本人彻底地控制了鸦片的供销,大发其财,跟他们合作的一些汉奸也是获利颇丰。 可是,那毕竟是在日统区,并不适用于临城,临城现在挂的还是青天白日旗。 “多谢井口阁下体量!”张国玺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西浦一马脸色阴沉,扭头道:“谁啊?” 外面传来的相马实加谄媚的声音。 同是商人,西浦一马是看不起浪人出身的相马实加的。 在他的眼里,别看相马实加现在穿的人模狗样的,但骨子里仍旧是个混迹街头的混混,难登大雅之堂。 井口雄一郎身份尊贵,他们三人又在密谈,这个相马实加实在是太不识相了,三番五次地过来打扰。 推拉门打开,露出相马实加一张笑脸。 西浦一马冷声问道:“相马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现在来叨扰井口阁下?” 一开口就给相马实加扣了一顶大帽子。 相马实加赶紧道:“不是在下有意打扰各位尊贵的客人,实在是张桑家里来了电话,说是家里出了事情,请张桑赶紧回家看看。” 张国玺闻言脸色登时就变了,由于罗茂云势头正盛,他现在一直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人也变得非常的敏感,稍有个风吹草动就搞得心惊胆战。 “相马君,谁打的电话?”张国玺立即起身。 一旁的井口雄一郎和西浦一马也是脸色一变,张国玺是他们在临城的利益代理人,在没有找到比张国玺更加合适的替代者时,自然不希望张国玺出事。 相马实加道:“电话是钱桑接的,具体情况我也是不是很清楚。” 张国玺看向井口雄一郎和西浦一马:“井口阁下、西浦阁下,实在抱歉,我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家事,失陪了!” 井口雄一郎道:“张桑,事情要紧,你赶紧回去处理。进货量就按照咱们刚才商量好的,增加一成,其余的以后再说。” 西浦一马也不再咄咄逼人:“张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张国玺连连道谢,起身走出了包房。 推拉门一关,西浦一马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井口君,这个张国玺首鼠两端,对我们已经生了异心,我看咱们该找个更加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井口雄一郎喝了口酒道:“他跟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根本看不清现在的形势,这样的态度也属于正常。做事情要有耐心,若是事事都能马到成功,还要你我干什么?” 西浦一马点点头,何止是中国人看不清形势,他自己也是迷茫的很。 早就听说军部在加紧作战准备的风声,但一直没有见到实质性的行动。 今年年初,帝国陆军内部“皇道派”青年军官对政府及军队高级成员中的“统制派”对手与反对者进行了刺杀。 在东京的一场白毛大雪中,叛军袭击了首相官邸、刺杀内大臣,杀害教育总监、财政大臣,就连天皇的侍从长也在乱军中受伤,陆军部、参谋本部也被封锁。 最终政变遭到扑灭,直接参与者多判死刑,间接相关人物亦非贬即谪,“皇道派”因此在军中影响力削减,而同时增加了日军主流派领导人对日政府的政治影响力。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皇道派”发动政变时所积极追求的目标,例如军部独裁、国家政权的fxs化,在政变失败后反而得以实现。 这不仅是因为同属fxs派别的“统制派”牢牢掌握了军部大权,而且内阁也被以新首相广田为首的文官fxs集团所控制。 统治集团扩张欲望强烈,但国内还是出现了2万余适龄青年逃亡失踪,以躲避兵役。 5月中旬,日本藉口保护日侨,向华北大量增兵,全按战时编制,在古北口等处筑炮台,在平汉、津浦、北宁、平绥各线驻重兵。 是日,通州日军已达千余。 硝烟味越来越浓了,只是西浦一马期待的枪炮声还迟迟没有到来。 井口雄一郎道:“西浦君,你抓紧时间去沟通联系货物的事情,张国玺的事情我安排人去办。” 西浦一马连连点头:“有阁下出马,这件事肯定就没有问题了。井口君,最近我找了几个漂亮的艺伎,年纪都不大,什么时候您有空,可以到我那里坐坐。” 西浦一马在租界内拥有不少产业。 在酒精的作用下,井口雄一郎也没有了以往的矜持,眸子中淫光一闪,两人相识哈哈大笑。 “来,西浦君,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井口君,我敬您!” …… “再快点!”坐在车车上的张国玺不断地催促司机,奈何此时时间进入了下午,大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 尽管司机不住地摁着喇叭,可汽车的速度仍旧是提不起来。 张国玺满头大汗,出事的是他的外宅,宅子里住着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 早年间,张国玺加入帮派后,全凭着两个拳头打天下,但仅凭拳头未必会有出头之日。 为了在帮会中取得一席之地,他娶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女人,全因为这个女人是帮会一名长老的女儿。 但是好景不长,没等张国玺站稳脚跟,老丈人便撒手西去了。 正所谓人死灯灭,没有了后台,张国玺在帮会中举步维艰,后来还是因为在抢地盘的时候表现突出,才入得上一代帮主的法眼,一步步到了现在的三当家的位置。 他和那位原配夫人原本就没什么感情,老丈人去世之后就更加冷落人家了。 不过,张国玺还算是要面子,起码原配的名分还给人家保留着,每月的月例钱也不曾亏待了她。 只是,没有了束缚,张国玺不仅仅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养起了外室。 现在这个外室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原本是个戏班子的担角儿,人长得漂亮,身段又好,一来二去的被张国玺看上了,直接接到了宅子里。 不久后,女人给他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儿子。中年得子,把张国玺高兴坏了。 到了外宅,张国玺推开门就下了车,负责保护母子二人的手下疤瘌眼早就在门后候着了。 “三爷,您回来了?都是小的无……” “啪!”张国玺还没等他说完,就扇了一耳光。 疤瘌眼捂着火辣辣半边脸,一句话都不敢说,保护小夫人和小少爷不力,是他的失职。 “人呢?”张国玺怒气冲冲的迈步进门,院子里站了不少他的手下,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三爷,您可得为我们娘俩做主啊,我看他们是想要我们娘俩的命……”张国玺刚走进了房中,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就扑了过来,在他怀里哭得是梨花带雨。 被女人这么一哭,张国玺先是骨头都酥了,随后胸中的怒气简直要破胸而出。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女人,才迈步上楼,直接来到了事发地点,也就是二楼的卧室。 洁白的床单上,一大片斑驳的猩红血渍,床上还有一只被割断脖子的大公鸡。 公鸡的旁边,有一张白纸,上面用鸡血写着六个大字—— “人在做,天在看!”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看到“人在做,天在看”六个大字的这一瞬间,张国玺的怒火烧到了顶点,但他没有鲁莽,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一个心腹:“调查过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三爷,我们几个陪着小夫人回来后就发现有人闯了进来,兄弟们一边保护小夫人,一边去周围走访调查,直到目前并未发现可疑的线索。我怀疑,对方是个老手!” 老手? 张国玺当然知道是老手干的了。 放眼整个临城,敢在他张老三头上动土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些人又都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这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罗老二? 张国玺第一个就把他给否定了。 他相信罗茂云敢当面把枪口顶在他的脑门儿上,但不会做出这种事。 张国玺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自己跟日本人私下的那些勾当。 这处外宅,只有自己的几个心腹才知道,而对方竟然对此了如指掌。 对方这是在给他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 大热的天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可胆子却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小。 特别是有了宝贝小儿子之后,张国玺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了,更加惜命了。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出一阵吵嚷声,让本就烦躁的张国玺更加怒火中烧,几乎是从胸膛一直烧到脑门,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去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张国玺一屁股坐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 心腹领命赶紧去查看,吵嚷声很快就平息了。 不多时,传来了咚咚的上楼声。 刚才下楼的心腹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舌头都在打卷儿:“三……三爷……” 张国玺刚刚褪去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混蛋,慌张什么……” “来……来……来了……” 张国玺一瞪眼:“谁来了?把口条捋直了再说。” “我!” 一个穿着黑色警服的身影从手下的身后闪出来。 “周……周科长!”张国玺感觉自己说话被心腹传染了。 周科长呵呵一笑:“三爷,家里没事儿吧?” 他怎么来了? 张国玺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周新刚从来没有怎么为难过他,但他从心里不愿意跟周新刚打交道,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阴了。 他叹口气:“真是抱歉,还把周科长的大驾惊动了!没什么大事,估计是被我得罪了仇家干的,这种事以往也发生过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还得回到桌前谈判。” 在行家面前,张国玺并不打算隐瞒,但是他并不希望周新刚插手此事,他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周新刚不说话,走到床前盯着那摊血迹和那只死公鸡,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天气热,一股鸡血的腥味和鸡屎的臭味钻了进来。 “现杀的!不过这鸡应该是早就迷晕了!”周新刚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三爷,你这房子估计是住不成了。喂,那个谁,蒋进,蒋进来了没有?” 一个年轻警察推门而出,正是蒋进。 自从方如今去了临城站之后,蒋进变成了周新刚的重点培养对象,经常把他带在身边。 “科长,楼下情况问过了,处了你刚才说的之外,没什么发现。” 张国玺对着两个不请自来的警察很是有气,但又不敢当面表现出来,阴沉着脸站在一旁。 周新刚一边听着蒋进的勘察结论,一边细细地打量整个房间。 “人是从西墙外面翻进来的,从痕迹来看应该是两个人作案。”蒋进指着窗外的围墙说,“两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奔着二楼来的。” “楼下的门窗应该都是锁着的吧,怕是从外面不好打开。”周新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想了想,推开门走到了阳台上,右手在栏杆上轻轻地摩挲,在某处忽然停了下来。 蒋进看到那里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因为是背光的缘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新刚说:“用的飞爪!” “还是科长经验老道!” 周新刚不再接茬儿,指了指楼下,示意蒋进去看看。 蒋进探出头。 “看到了吧,三米多高!”周新刚对蒋进说道,“几乎是全靠着两臂的力量就攀爬上来了,是个练家子!嗯,我估计他跟你的臂力差不多。” 蒋进摸着自己的一条臂膀,呵呵一笑:“我可不会用飞爪。” “那玩意儿也简单,我敢说你学一阵子准会!” 蒋进直摇头:“科长你别逗了,学那干什么,咱们是警察,又不是飞贼!” 张国玺铁青着脸站在一旁,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敢情这两位是故意来看自己笑话的。 “这次杀的是鸡,下次就未必了!” 周新刚对张国玺偏偏视而不见,冷冷冒出一句话,直刺中了张国玺的心窝。 他继续对蒋进道:“这个人不简单啊,有机会我想会会他。” 蒋进不再接话。 忽然,周新刚扭过头,那表情好像是刚发现张国玺还站在一旁的模样。 “三爷,家里没丢什么值钱的物件吧?” 张国玺的表情迅速切换,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仔细查,说不定也是过路的飞贼。哦,对了,不是前阵子咱们有不少飞贼来临城了嘛,闹得沸沸扬扬的。” 周新刚点点头:“多事之秋啊,三爷家大业大,容易被人盯上。以后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多谢周科长提醒。来人,拿过来!” 张国玺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手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 张国玺接过来往周新刚手里一塞:“周科长,你说说,这么个小事,还把你的大驾惊动了,我张老三实在是心中有愧。大热的天,科长一会儿带这位小兄弟找个地方去喝茶消消暑。” 周新刚将信封在手中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三爷每次都那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哪里,哪里?”张国玺赔笑,“在临城地界上,都是靠着周科长照应。这点小事我们能处理的来,就不劳烦周科长和这位小兄弟了。” 周新刚将信封晃了晃:“那成!若是三爷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随时恭候!” “一定,一定!” 张国玺笑眯眯地送周新刚下了楼,在走下一楼的条石台阶的时候,周新刚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把身后的张国玺和蒋进看得都是心里一惊。 “科长?” “周科长,没事吧?” 周新刚蹲在地上,揉揉脚腕,尴尬笑了笑:“没事,没事,一脚踩空了。还好没崴了脚!” 张国玺送周新刚走出了院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不见了。 看着站在门口的一众手下,横眉立目道:“都滚进来,还觉得不够丢人显然是不是?” 一众手下灰溜溜地跑进院子,大门咣当一声关上。 那个心腹壮着胆子走上前,对张国玺说:“三爷,周新刚每次都是收咱们的钱,但从来没跟咱们办过事,是不是……?” 张国玺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鼠目寸光,周新刚是侦缉科的科长,手握大权,其权力不比几个副局长差,这样的人我能不当大爷似的供着?” 他不求周新刚帮忙,只希望他不给自己坏事就好。 这些年,周新刚从他这里收了不少的好处,对他的一些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相安无事。 张国玺觉得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他也不希望跟周新刚走得太近,因为他觉得自己始终看不透这个人。 心腹忙连连称是:“三爷教训的是!是兄弟愚钝了,愚钝了。” 张国玺没好气地说:“不是你愚钝,是你压根儿就没脑子。让你们查线索,一个个地都说没有。怎么人家一来,就知道凶手是用飞爪上的楼,一帮饭桶!” 心腹干敢接话。 张国玺回头心腹道:“你去问问刚才那个年轻警察都问了些什么,有没有嘴上没把门儿的胡说八道?” “是!”心腹领命而去。 张国玺走进了一楼的客厅,自己的女人泪痕犹在,楚楚可怜。 “收拾东西,搬家!” 女人道:“往哪儿搬啊?” 张国玺翻翻眼皮:“外面我有不少宅子,但都不安全了,你和儿子还是跟我回家吧?” “我不去!”女人连连摇头,一口回绝,泪珠扑簌簌而下。 张国玺口中的“回家”,就是回他原配那里。 大夫人的父亲是帮会的,她本人的性格颇为泼辣,她们母子过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会有好? 张国玺本想训斥几句,但看到女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于心不忍,拉起女人的小手,温言道:“你也看到了,咱们被人盯上了,除了家里,哪儿都不安全,听话,跟我回家。我保证,那个黄脸婆不敢把你们母子如何。” “那你保证!”女人撒娇地一扭腰身。 张国玺摸摸大光头,咧嘴笑道:“我保证!” 好说歹说说通了,女人自去收拾行李。 这时,心腹走了过来,面带得意之色汇报道:“三爷,兄弟们都问过了,没有满嘴放炮的,您放心!那小警察道行差得远着呢。” 被张国玺一瞪,笑容立即收敛。 “跟在周新刚身边的人,你们都要小心点,不要自作聪明!” “是、是、是……” “你一会儿安排几个得力的兄弟送她们母子回去,跟夫人说,就说我说的,暂时先安顿下来,等过阵子再想办法……” 吩咐完,他又觉得不合适,索性起身直接给那个黄脸婆打了个电话,恩威并施一番总算是把对方的工作做通了。 放下电话,对心腹说:“你跟我去趟清河坊!” 心腹两眼圆睁:“清河坊?三爷,那可是姓罗的地盘儿,咱们……” “少废话,让你跟着去就跟着去。” 心腹急问:“三爷,那咱得多带点兄弟!” “用不着,就你们四个跟我去!” “啊?” 蒋进和周新刚从张国玺的外宅出来,便直接上了停在巷口的汽车。 周新刚点了根儿烟,从信封里将钞票掏出来,在轿车前档上拍了几下:“出手阔绰啊,不愧是做大生意的。” 蒋进撇嘴道:“科长,我听说这个张国玺手里的那些生意可都不干净。” 周新刚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儿,见怪不怪:“帮会里的生意,有几个是干净的?他的钱本就来路不正,不拿白不拿!” 说着,抽出一半的钞票递给蒋进:“给你的!” 足足有五六百块法币,蒋进忙推辞:“我不要!我不缺钱花!” “怎么,嫌这钱脏?”周新刚眼睛一瞪,硬塞到蒋进手中,“你记住了,钱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脏不脏一说,就看谁用,怎么用!” “哦!” “张老三家里事你怎么看?”周新刚继续考教蒋进。 “肯定不是什么飞贼,应该是寻仇的,或者是看不惯张国玺跟日本人有来往的人!” 周新刚斜着眼睛,语调拉高:“你也知道他和日本人走得近?” 蒋进清清嗓子,不服气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跟日本人没少贩卖鸦片祸害咱们中国人,十足的汉奸一个,要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就……” 周新刚再次用手势打断了蒋进的话,曲指轻轻一弹将烟头弹出车窗:“既然都知道他给日本人卖命为虎作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动他呢?” 没等蒋进回答,周新刚自问自答地说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张国玺在临城经营多年,跟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说白了,跟日本人合作,那些赚来的钱也不会完全落入他一个人的腰包儿,还得分润出去不少,明白吗?” 临城当中不乏黑白不分的人物,他们早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一旦动了其中的某个人,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等蒋进说什么,周新刚又点了一根烟:“你看咱们穿的是一身黑皮,代表的却是白道儿,但全局的这些警察当中,有几个心不是黑的呢?” 蒋进点点头,周新刚不仅仅交他办案,很多时候经常会像这样教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有时候打打杀杀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周新刚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了,今天不错,打了张老三的秋风,哈哈哈!” 周新刚咧着嘴去拧车钥匙,忽然,他“咦”了一声,接着低头弯腰,朝着驾驶座位摸了几下。 “谁又在我车里乱扔东西,老子最烦借我的车,往车里乱丢东西的人了。” 周新刚手一扬,一个物件飞出了车窗。 蒋进眼尖,看清楚了那是一颗黑色的纽扣。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石三鸟 下午时分,空气中依然翻滚着热浪。 令人感到异常的沉闷、烦躁。 在清河坊最热闹的街道上,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汽车的滴滴声,黄包车夫伴随着铃铛的吆喝声、小贩们的叫卖声,混成一片,显得十分嘈杂。 一辆成色颇新的黑色别克轿车正急匆匆地沿着狭窄而喧嚣的街道穿行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车轮不断地从地上的菜叶、汤水等垃圾上碾过,溅起的汁水溅到行人的身上,惹得一些人张嘴就骂。 可是但有些人看到悬挂的车牌之后,立即闭上了嘴。 张国玺坐在后座,从外宅出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着笔挺的手工呢西服,手上戴着进口手表,神气十足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进口的古巴雪茄,悠闲地半躺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从现在的这副模样来看,丝毫不像刚刚被人警告和威胁过。 这既是张国玺,在外人面前,他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内心的惶恐,尤其是在即将面对自己的对手的时候。 司机不断地摁着喇叭驱赶车前的行人,他知道自己只要稍有怠慢,走在后面的三爷就会毫不客气地开口相骂。 在司机的印象当中,三爷已经很久都没有来清河坊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罗茂云的地盘儿。 两年前,杨国玺的势力被罗茂云彻底清除出了清河坊,并警告不许他的人踏入清河坊半步。 不然,杨国玺早就把烟馆、妓院和赌场开到这个寸土寸金的繁华闹市区了。 轿车行至一个药铺旁的时候,突然,从街道对面一紧邻着一家绸缎庄的小巷中,跳出一个戴着黑色礼帽、黑布蒙面,身着黑色短装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手持短枪,飞身一跃,跳入大街,举枪对准了坐在轿车后座的张国玺抠动扳机,连开三枪。 “砰!” “砰!” “砰!” 随着三声清脆的枪声,张国玺的大光头就像是被掀开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溅在了后座上、车玻璃上。 紧接着,这个年轻男子迅速地往张国玺身上丢下一样东西,猛地转身,三步两步就消失在了人群众。 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几秒而已。 枪声骤起,立即引起街道上来往行人的一片混乱。 众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互相推挤着、尖叫着、哭喊着,人人都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自己卷到这场风波中。 至于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得及去弄清原因,枪声让所有人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而那个突然从巷子中窜出来的年轻杀手,早就顺着四散奔逃的人流,从容不迫地撤离了现场,至于他的具体长相和穿着打扮,没有一个目击的行人能够说清楚,也没有人愿意去看清楚。 这世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珍贵、更重要。 与此同时,尖锐的警哨声和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响起…… 很快消息就传出来了,帮会的三当家张国玺张三爷被人枪杀在了清河坊的大街上。 一时间,大小报刊,纷纷扬扬、大肆宣扬。 帮会里大大小小的头目们,个个都人心惶惶,提心吊胆,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罗茂云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怒,铁青着脸,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手指着过来汇报的手下一通臭骂: “妈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张老三来清河坊为什么没人提前通知我?还让他死在了清河坊的大街上。死了也就死了,现场怎么会出现黄昆的戒指?” 黄昆是罗茂云的心腹之一,也是帮会里的当家红棍,能打善战,这些年暗中替罗茂云摆平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在昨晚,罗茂云刚刚为黄昆和一帮兄弟大摆筵席庆功。 黄昆这个人缺点和优点同样突出,贪杯好色。 只不过罗茂云看在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份上,只是敲打敲打他,并未拿出硬招。 黄昆对于罗茂云的教诲,也是满口答应,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常态。 罗茂云对此十分无奈,好在黄昆做起事来的时候还是有分寸的,这些年从来没有因为酒色耽误过罗茂云的事。 黄昆的戒指并不名贵,但造型奇特,戒指上盘着一条纯金小蛇,看上去极为别致。 临城很多人都知道黄爷手上戴着这枚戒指。 “那些报社你们去做工作,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别让我在报纸上再看到这些人满嘴放炮地胡说八道。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地都给老子到码头上扛麻包去。” “还有,马上把黄昆给我找到,我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几个手下脸色刷白,拼命地点头。 很快,各个报社就接到了警告电话,不许再有类似的事件报道,否则不能保证他们的家人明天会平平安安的。 虽然是个大新闻,但大部分靠笔杆子吃饭的记者和编辑不想和帮会这些混不吝的人对着干。 一些后台不够硬的报纸便悄悄地撤下了张国玺被刺杀的稿件,但仍有一些大报社照登不误。 不管怎么说,舆论一定程度上被控制住了。 让罗茂云十分头疼的是,张国玺的一众手下将他的府邸围了起来,自己的手下正跟他们进行对峙,矛盾随时都有可能激化。 罗茂云的书房里,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除了罗茂云之外,面前的黄昆战战兢兢的,低头站着一声都不敢吭。 罗茂云已经好久没有动怒了,他脸色铁青,目光凶狠,背着手在屋子里度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在书桌前停住了脚步,目光像锥子一样看向黄昆,皱着眉咬牙切齿地问:“黄昆,你确定戒指是在风雅阁弄丢了?” 黄昆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忙点头。 风雅阁是临城最有名的妓院,除了花销昂贵外,还需要来客与院内女子对琴斗诗,得到认可方可进入。 他的姘头三娘便是风雅阁里的花魁,据说是一位没落世家的遗孀,沦落与此地。 三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主要是她那清纯脱俗的气质和那双忧郁却闪着微光的美眸,使文人墨客为之十分向往。 黄昆一开始也是欲求而不得,上个月,他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拿出自己帮会的身份,硬是成了三娘的入幕之宾。 昨晚他在风雅阁和三娘颠鸾倒凤,起床的时候腿都软了。 因为还要去讨债,一大早就匆匆离开了风雅阁,直到出了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金蛇戒指不见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有个习惯,每次上床和三娘亲热的时候都会摘下戒指,防止划伤了三娘胜雪的肌肤。 一定是早晨穿衣太匆忙了,忘记戴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每次都是三娘帮他保管好,等他下次再去的时候还给他。 所以,黄昆对于这件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他的金蛇戒指稀里糊涂地出现在了张国玺被刺杀现场,被当作证物收进了警察局的证物室。 这时,令辉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书房。 “二爷,风雅阁的老鸨说了,三娘一早就去看病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风雅阁的人也在找。我派人去了她常去的医院,说她压根儿就没去过。” 罗茂云没说话。 黄昆一听顿觉五雷轰顶一般。 三娘是唯一能够证明他的戒指丢在风雅阁的人,可现在她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简直就是黄泥掉入裤裆里。 “二爷,您相信我,我的戒指真是在风雅阁丢的,而且,事发当时,我和几个兄弟还在城外,他们可以为我作证,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黄昆虽然好酒色,但绝不敢对自己说话假话,罗茂云冷声道:“我知道!” 黄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二爷,都怪我!” 他还要扇下去,手腕被罗茂云一把抓住。 在临城,跟着罗茂云吃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被人惦记上了,设个局、下个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行了,先下去吧。” 黄昆眼眶湿润:“二爷,我闯下的祸,我自己摆平。您等着,我这就去找那个臭婊子,看看她到底是和谁给我下套儿!” “回来!”罗茂云喝道,“你还嫌麻烦不够大吗?这两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让他们去买,除了酒和女人!” “唉……” 黄平走后,令辉低声道:“会不会是六爷那边?” 帮会当中,除了罗茂云和张国玺之外,六当家的韩鹏实力也不容小觑,这些年不吭不哈地网罗了不少人跟着他卖命。 罗茂云很了解他,这个人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实则心机深沉,阴险毒辣。 在罗茂云和张国玺争得不可开交之时,他杀了张国玺再栽赃陷害给自己也是见怪不怪。 令辉的猜测,罗茂云也想过,他和张国玺两人一旦斗得两败俱伤,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韩鹏。 可他和韩鹏都是帮会里的人,一个窝里的兄弟俩,断了胳膊还连着筋。 既然担心没有足够证据却把事情闹大后,在帮主面前反而找不到台阶下,罗茂云就必须谨言慎行。 尤其是处于现在这个特殊的风口浪尖上,闹不好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下场,就难免得不偿失了。 这时,一个手下匆匆进来。 “二爷……”手下说话结结巴巴的。 “我……我……” “有屁快放!”罗茂云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我想应该是红党‘打狗队’干的!”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后,这个手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递给罗茂云,“请二爷过目。” 罗茂云一把抓了过来,打开后扫了一眼后,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张国玺是帮会的人,跟红党八竿子打不着,红党打得哪门子狗?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设局。 “这招祸水东引玩得不错啊!”罗茂云再也按捺不住了,火冒三丈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吼了起来,“咱们和红党向来都没有任何瓜葛,这明显就是栽赃。” 死了一个张国玺,既栽赃给了罗茂云,又栽赃给了红党,可谓一石三鸟。 令辉挥挥手让那手下出去,书房里就剩下了他和罗茂云两个人。 “二爷,要不要去找方组长帮帮忙?” 罗茂云脸上的肌肉神抽搐了几下,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嘶哑着嗓音说道:“按道理说,咱们该去求他帮帮忙,但我现在还拿不准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二爷,那是您和他接触的少。” “你的意思是他肯帮咱们的忙?” 令辉道:“咱们帮了他好几次,而且都是大忙,他怎么着也不会驳您的面子吧?” 罗茂云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他点点头:“那行,你现在就去找找他。我们要尽快查清老三被杀的真相,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利。” “二爷,门口张老三的那些人,我想办法把他们弄走!” 罗茂云摇头:“算了吧,虽然说他们是跟着老三吃饭的,但都是帮里的兄弟,窝里斗可不好!” 令辉知道,罗茂云在心里已经打起了这些人的主意。 如今,张国玺人死灯灭,那些跟着他吃饭的兄弟当中,又没有一个能够带头的,这些人如果能够笼络住收为己用,罗茂云的势力会大大提升。 江湖中就是这样,再讲义气的人,也得吃饭! 罗茂云现在有这个实力,如果现在能够尽快找出杀死张国玺的凶手,不仅能顺利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能收买帮众的人心,让他的威望在帮内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从而为将来接棒帮主之位奠定坚实的接触。 “晓得了!” 令辉走后,书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罗茂云反而觉得更加烦躁了。 他拿起书桌上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罗茂云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周科长,是我啊,罗茂云!能否请科长百忙之中移驾到寒舍来一趟?关于古墓被盗一案,我有个线索想提供给你!” 在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之后,罗茂云往椅子上一坐,神情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钱江边上,一个二十岁出头、身材清瘦、长相俊朗的年轻人脸色阴沉、步履匆忙地走到大街上,他伸手招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上车后,年轻人紧锁着眉头,低声吩咐:“华家池!要快!” 言罢,便再多说一个字。 人力车夫立刻拉着三轮车扬长而去。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利益交换 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正是和小平头黑无常并成为黑白无常的白无常。 他刚刚换了一件衣服,因为匆忙的缘故,衬衣上的褶皱还没有捋平。 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和自己的搭档联系上,将刚刚得到的重要情报传递给出去。 黄包车拉着他很快到了地方,他付了车钱,沿着大街走了数十米,转身就走进了一条小巷中。 五分钟后,清瘦年轻人出现在了另一条街上,很快就钻进了一个公共电话亭。 “麻烦告诉小三子,他的书皮又脏又破,马上要换了,别耽搁了上学读书!” 年轻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就在他刚刚走出电话亭的时候,远处大街上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抓小偷!” 年轻人浑身上下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宛如一只即将向猎物发起攻击的猎豹。 只不过,但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汗衫的男子狂奔过来时,身体松弛了下来,脚尖一转,便走进了街旁的一个间鞋店。 周新刚接了罗茂云的电话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把手头上的事情简单地交待了一下。 罗茂云虽然打着举报盗墓贼、提供线索的幌子请周新刚来家里,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会的二当家这么急着和自己见面的原因很容易就能猜到。 帮会的三号人物——张国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公开暗杀,而凶手是谁居然毫无线索。 当然了,这也不是关键。 关键的问题是,张国玺和罗茂云有嫌隙,而张国玺又恰恰死在了罗茂云的地盘上,现场还出现了罗茂云心腹手下黄昆的戒指。 种种嫌疑都指向了罗茂云,罗茂云就是张国玺被杀的幕后指使者。 其实,这个突发事件也是让临城警察局的几个头头们焦头烂额。 谁都知道张国玺开赌场、妓院、烟馆,跟日本人走得很贱,但这么多年始终是平安无事,足以说明他在临城有着深厚的根基。 现在,张国玺公开被暗杀,临城黑白两道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早在罗茂云打电话之前,周新刚就被局长叫过去了,案子压在了他的头上,放眼整个警察局也只有他周新刚有能力破掉这个案子。 周新刚到现在还记得局长语重心长的话。 “新刚啊,之前古墓被盗案,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但这种事岂是一天两天就能查到的。还好南京那个家伙现在失势了,也不再急着催咱们了。 这样,你接下来的精力都投入到张国玺被杀一案当中去,争取早日破案,给上面的那些人和市民们一个交待!” 周新刚从办公室出来,在楼道里喊了蒋进几嗓子,但被人告知蒋进请假出去了,说是家里有事。 周新刚点点头,又摇摇头,便独自一人下楼,开车直奔罗府。 罗府外喧嚣无比,张国玺的几个心腹手下带着一群帮会的人围着大门口吐莲花,骂什么的都有。 罗茂云的人倒是非常克制,只有两人背手站在大门口,像是两尊门神一般。 周新刚推开前面的人群,就往前走。 “他妈的,谁推老子!你他妈不想活……” 一个赤膊的汉子扭头大骂,待看到周新刚那张笑眯眯的脸和黑色的警服时,骂声立即被卡在了喉咙里。 有眼尖的认出了周新刚,纷纷打起了招呼,还有人上来递烟点烟,周新刚也是来者不拒。 他一边抽着烟,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关切道:“兄弟们,这大热的天,你们就晒在大太阳底下,会中暑的。” “周科长,您可得给我们三爷做主啊,姓罗的他太狠了,怎么说也是帮会里的兄弟!竟然动了杀心!” “对,杀人偿命!” “把姓罗的抓了!” 几个人一嚷嚷一带头,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周新刚吐了个烟圈儿:“猜测是猜测,我们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的事你们心里怎么猜我管不着,但话可不能乱说,要负责任的! 三爷出了事,我也很难过。我们二人虽未深交,但一直也是惺惺相惜。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大家还是节哀吧。” 帮会的这些人当中,人人都知道周新刚行事作风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和。 此时,越发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瘆人,一个个地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周新刚迈步上了台阶,转过身:“诸位兄弟,我正要去问案,你们谁跟我一起进去,当面向罗二爷问个清楚?” 里面是龙潭虎穴,谁敢独自进去,不想要命了? 周新刚加没人站出来,淡淡一笑:“既然没有人跟我进去,那就都散了吧,总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三爷尸骨未寒,他的家人需要照顾,他名下的那些产业也需要经营不是?散了吧,散了吧。” 说罢,他微微点头示意,扔掉半截香烟,转身就走进大门。 “二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新刚对着走出书房相迎的罗茂云拱拱手。 罗茂云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周科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里面坐!” 二人进入书房中分宾主落座,手下看茶后退下。 书房占地面积很大,中间用昂贵华美的四叠屏风隔开,外面用来会客。 外间装饰雅致,东边摆着博古架,上面摆有瓷瓶、玉器、古玩珍品,南边的墙壁挂满名家字画。 周新刚正在四处打量,罗茂云已然直奔主题:“周科长,你应该猜得到我现在突然把你找来的原因吧?” “二爷不是向我们警察局提供盗墓案的线索吗?”周新刚抿了口茶,故意装糊涂,“明前龙井,好茶啊!还真是托了二爷方福!” 罗茂云微微皱眉:“盗墓案的线索我自然会给你提供,但眼下我遇上大麻烦了。” “嗯,我听说了。但是这次暗杀是有人故意欲盖弥彰、嫁祸于人,还是红党‘打狗队’的人干的?二爷这边有确切的消息了吗?” 言下之意,周新刚和罗茂云想到了一起—— 帮会内部,自从帮主身体欠佳,不怎么过问帮里的事情之后,其余的几个头目多有不和,不能排除其借刀杀人的可能。 罗茂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案发现场的位置,以及现场发现的证物,对我很不利。还有,我听说,车里还放了一张纸条。” 周新刚眼睛一眯:“二爷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罗茂云摇头:“我无意探查警察局的事务,只是此事事关本人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得不动用一些关系,还请周科长见谅!” 周新刚摆手,警察局内鱼龙混杂,充斥着各方势力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也都被盯着。 他呵呵一笑,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二爷,你不妨看看这个!” 他把那张字条打开,放在了面前的书上,推到罗茂云的面前,两眼则注视着罗茂云脸上的表情,“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罗茂云只是在纸条上扫了一眼,心便是猛地一沉,感到头皮发麻。 纸条上除了几点斑驳的血迹,空空如也,没有写任何的字迹。 罗茂云心念电转:“这才是从车里发现的?” “二爷好眼力!实在是抱歉,这可不是你手下的兄弟办事不力,别怪罪他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在这方面动点脑筋。” “周科长,你的高明手段在下领教了!”罗茂云苦笑起来,看来是自己自作聪明了,“可是这件事,为什么要跟红党扯上关系呢?” 这次轮到周新刚苦笑了:“二爷,你我是同病相怜,我么也是逼不得已啊!我虽然不说,但想必二爷应该猜得到。” “是彭……”罗茂云略一沉吟,就猜到了大概。 跟红党纠缠不清的,大概率是临城调查室了。 彭浩良这个老狐狸,想用张国玺的死做文章,可是这手段岂不是太过于拙劣了? 转念一想,彭浩良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而已,帮会里很多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会去深究的,如此一来祸水东引,倒是让张国玺的那帮手下恨上了红党。 彭浩良这招儿够阴损的。 “二爷,我可什么都没说!” “周科长,大恩不言谢!我心里有数了。你放心,此事我绝对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 周新刚嘴角堆笑:“二爷果然识大体。多谢支持我们警察局的工作。” 这时,他向书房里看看,忽然问道:“怎么没见令辉?” “他出去找线索了。” “哦。那黄昆应该就在二爷府上吧?” “嗯!”罗茂云早知道这件事瞒不过,索性实话实说。 “劳烦二爷把他叫出来,我要带他回去录口供!”周新刚说的很是随意。 “这……”罗茂云微微迟疑,“现在张老三的人都堵在门口,此时带他出去怕是不妥吧?” “他自己出去当然不行,是我把他带回局里。二爷,这件事总归要有个说法不是?黄昆在您府上躲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办?” 罗茂云叹口气,周新刚说的在理,黄昆留在他府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反倒是会更加加重黄昆本人就是杀人凶手的嫌疑。 “既然周科长开了金口,我安敢不从。黄昆此人虽然孟浪,但要说杀张国玺,他是绝对不敢的。还请周科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难为他。” 一旦黄昆被周新刚带走,罗茂云就爱莫能助了。 “二爷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我只是带他回去问话录口供!在我的手里出了事,我也逃不了干系不是?” 罗茂云连连称谢,周新刚此人虽然不大容易亲近,但有些大事上还是值得信赖的。 “周科长,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有小小的礼物相送。你们警察局前一阵子不是满城张贴悬赏告知要找什么盗墓贼嘛,我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也不知对周科长是否有用。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 “二爷,请讲!” 周新刚知道罗茂云这是在投桃报李,罗茂云所谓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他这种人结交的人遍布临城大街小巷,想要知道点什么事情、得到什么消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罗茂云喝口茶润润喉咙,道:“大前天天,塘坞岭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野狗从土坑里扒出来的,人被啃得快只剩下骨头了,但是从随身的物件和骨骼特征中,还是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哦?”周新刚微微错愕,作为警察局的侦缉科长,临城地界发生了命案他竟然有所不知。 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一些乡镇里的警察编制人数本就少,待遇又低,以至于人浮于事,指望着他们履职尽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说白了,城外的警察跟城里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一定是这些家伙们犯懒,根本没有上报。 “死的这个人叫朱建业,人称朱六手,是个小有名气的土夫子!在古墓被盗前还有人看到他在临城市区活动,此后便消失匿迹了。尸体左手是六指,与朱建业相符。另外,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铜锁,认识他的人都见过这个铜锁。 周科长一定很想知道,我怎么就判断此人跟你们所查的古墓被盗案有关是不是?” 周新刚点头,罗茂云真是个聪明人,倒也省了自己开口相问的麻烦。 “我对古董也多少懂点,知道朱建业在临城的盗墓行当里很有名气。实不相瞒,我的藏货有些也是出自他之手。” 周新刚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藏品上:“二爷,古董的事儿我就是外行了,有什么话您不妨明说!” “数月前,我就听说有人有件宝贝要出手,好像是个稀罕物件。我一时心痒,就让人去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消息最终的根子是在朱建业那里。 我请了高人相看那物件,是一个明白釉堆贴螭龙纹蒜头瓷瓶,确实是件好宝贝,我便开出了大价钱,足足比市面上的价格高出三成,也算是相当有诚意了。 可你猜最后怎么着了?” 第四百三十章 盗墓线索 罗茂云的话勾起了周新刚的兴趣,但他显然也不会一直吊胃口,继续说道: “当时,我并不知道古墓已经被盗了。 朱建业也同意我开的价钱,但他说还有其他几个宝贝,要一起打包卖给我。 我一想也好,打包还能少付点钞票,就答应了。 于是,这笔买卖第一次谈的时候,就没有做成。 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坐地起价多卖点钱。 可以理解。 虽然他是个土夫子,但我一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挖坟掘墓也不容易,便答应了他三日之后再次交易。 可是,三日时限一到,却没有等来朱建业。 我四处找人去打听,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从此后,这个家伙好像从临城消失了一般。 再后来,你们的悬赏告示就张贴出来了,上面还列出了有被盗的物件,其中就包括那个明白釉堆贴螭龙纹蒜头瓷瓶。 我琢磨着,能够知道自己祖坟里埋的是什么物件的人,绝非一般人家,这些物件的名字应该是有据可查的。 而且,让你们警察局张贴告示满世界寻人的,这背后也不会是简单任人物。 之前,我还因为和一件宝贝擦肩而过而感到懊悔,看到你们的告示之后,我庆幸这笔买卖没有谈成,否则我就得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要说朱建业的尸体被发现这件事吧,也是挺巧的。 正好是黄昆出门办事返回途中,路过塘坞岭的时候发现的。 回来后,黄昆立即就跟我说了。他看了朱建业的骨骼,胸前肋下以及臂骨和腿骨都有折断的迹象,应该是生前遭人殴打所致。吃了一辈子的死人饭,最后也遭了报应……” 罗茂云一口气将整个事情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周新刚身子微微坐直,道:“那以往朱建业的同伙是谁?二爷的人在跟朱建业谈生意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说起过什么?” “周科长莫急,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据我安排交易的人讲,一开始的时候朱建业是急于将手里的宝贝出手的。像他们这种吃死人饭的人,通常都是把物件从地下挖出来,就立即转手倒卖,换了钱好好享受。 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但是,这次朱建业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急。所以我猜测,他一定还有外界的压力。 因为我的人跟他也熟悉了,他无意中透露出这次干活,并不是跟本地的熟人一起做的,而是外地的。” 周新刚问:“那他有没有透露外地人的更多信息?” “只说了那个外地人姓何,他们都叫他何老板。依我看,朱建业最多是个带路的,真正筹划指挥的应该是哪个所谓的何老板。 而朱建业手里的宝贝估计也是他暗中寐下的,所以才急于出手。” 周新刚点点头,罗茂云解释的合情合理,朱建业手脚不干净,坏了规矩,至于最后被何老板灭口、抛尸荒野。 “二爷,我有个问题,既然朱建业在本地小有名气,那为什么凶手在杀死他之后,没有拿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物件,或者毁掉他的六指儿之类的?” 罗茂云笑着道:“周科长,你每天日理万机,对城外的地形可能不是很熟悉,掩埋朱建业的那个地方到处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 我听黄昆说了,那个坑挖的并不浅,可是挖坑的人显然没有想到那个地方雨水很多,且土质松软,一旦下雨,山上的水便会大股地流下,将土一点点地冲走。” “我明白了,如果是二爷的人动手,绝对不会愚蠢到将尸体埋到那个地方。凶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罗茂云连连摇头:“周科长说笑了,我也上了年纪,这些年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再干了,得多积点阴德,为后辈们着想不是?” “开个玩笑,二爷莫要当真。咱们临城治安承平,二爷绝对是功不可没。”周新刚笑呵呵地说。 这倒也不是纯粹的恭维,在帮会的众多堂口中,只有罗茂云是御下最严的,在临城百姓的口碑也是最好的。 一年前,有个手下用强玷污了一个良家女子,那女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家人找到了罗茂云,求一个公道。 罗茂云二话不说就开了香堂,三刀六洞之后,将人装进了麻袋扔进钱江喂了鱼,还赔了那女人家一大笔钱。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罗茂云神情肃然,“周科长,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呢!” “那怕什么?二爷最近不是跟临城站走的很近嘛!” 罗茂云眯起眼睛:“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周科长的眼睛。说起来,我也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如此说来,张国玺的事情,也跟临城站通气了?” 罗茂云点头:“老三这人跟日本人有太多的瓜葛,我担心日本人会报复我,只好未雨绸缪了。” 周新刚笑呵呵地道:“二爷,其实两个小时前,我还见过张老三,那时他活得好好的……” 他一五一十地将张国玺被人威胁的事情说了,听得罗茂云心里一惊。 自己也是准备去给张国玺一个警告,奈何有人捷足先登,且这些人的来路不明。 自己派去的人幸亏没有来得及展开行动,更被人发现,不然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多谢周科长提供这些信息。”罗茂云心有余悸地道。 周新刚将剩下的半碗茶水喝光,抹抹嘴巴:“感谢二爷的好茶款待,二爷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在此瞎耽误你的工夫了,告辞!” “那我送送周科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茶叶去。” “客气,客气!” 周新刚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赶回来的令辉,两人相互打了招呼。 黄昆在周新刚身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大门打开,张国玺的那帮手下已经走了一小半,剩下的人还在。 与此同时,两个巡警拎着警棍也赶到了,大概是被帮会这帮人的架势吓得不轻,一直躲在外围,不敢上前,只是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周新刚站在门口对着两人招手,这两人才磨磨蹭蹭上前。 周新刚伸手一指身后的黄昆:“这两个人交给你了,把他安全带到我车里去,出了事唯你二人是问。” 两个巡警犹如苦瓜一般。 见到黄昆后,张国玺的人纷纷叫嚷,却被周新刚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周新刚深得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看着两个巡警将黄昆带上了自己的汽车,转身看向众人。 “诸位兄弟,大家的心情我都理解,请你们放心,我们警察局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说罢,钻进轿车,打火发动,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 曹铁进了城,找了个小饭铺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直接奔城西的悦来客栈而去。 悦来客栈毗邻金牛湖不远,地理位置十分优越,门前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的热闹。 曹铁并没有直接进悦来客栈,而是绕到了悦来客栈一里地的一个背街小巷子中。 与前面光鲜亮丽相比,这里显得阴暗潮湿,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巷子的尽头有个澡堂子,来往的都是一些工人和干苦力的,门头并不讲究,只是随意地在挂了一个油渍斑驳的招牌,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浴”字。看书喇 曹铁掏出两枚沾着汗水的铜板递给了伙计,这里完全没有服务一说,伙计收钱后低下头去嗑瓜子了。 曹铁顺手从墙上取了一块黑乎乎的毛巾走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曹铁便离开澡堂子。 他再次回到原来的那个小巷子,找了个僻静之所,打开身上的包袱,迅速地换了一身衣服。 这身衣服还是教导员葛明勇的,两人身材相仿,也是山里唯一一件能够穿得出去的衣服。 曹铁穿惯了短衣,蓦然穿上长衫,浑身上下就像是长了虱子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原来的那身衣服都是汗水,早已经臭烘烘的,他将旧衣服团了团放进了包袱里,在巷子里寻了个柴垛塞了进去,又将表面的柴火恢复了原状,看看左右无人,这才转身离去。 在巷子里来回走了数百步,总算是略微适应了身上的这身衣服,这才缓缓走向悦来客栈。 刚一进门,便有伙计过来迎接了:“先生,您是住店还是找人?” “住店!”曹铁的目光看向柜台的方向。 那里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稀疏,但人还是蛮精神的,看那一身打扮,像是掌柜的。 曹铁绕开伙计直接来到了柜台前:“掌柜的,住店,要一间天字号房,楼层最好高一点,最好能看到日出。” 正在拨弄算盘的中年人抬起头,翻着眼睛看向曹铁:“我们客栈的天字号房可是不便宜,您……?” 曹铁不说话,直接将葛明勇给他的那张法币递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法币,扫了一眼,迅速道:“好,我这就为你安排!我就是悦来客栈的掌柜的,我姓郑,先生以后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找我。” 那张法币曹铁曾经在路上歇息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记号,不知道葛明勇和郑掌柜之间有什么默契。 “多谢了!” 曹铁在伙计的带领下上了楼梯,郑掌柜的给他安排的是最高的楼层——四楼。 从窗户的确可以看到金牛湖的日出。 伙计一边将热水拎进来,一边指着窗外介绍:“先生,您的运气可真好,这间房一大早刚刚退掉,也是个喜欢看日出的客人。” 其实,他心里不并理解,三楼的房间和四楼的房间陈设相差无几,为了看日出多花一块法币值当吗? 曹铁走向窗口,四处张望,这里的视野的确很好,入眼之处湖水碧波荡漾,泛着粼粼波光,景色美不胜收。 伙计边擦拭桌椅时边道:“要说我们悦来客栈的地段,跟对面鼎鼎大名的湖边村饭店也相差无几,但人家是大饭店,又弄成了西洋式装修,房价却是咱这儿的四五倍还不止,也不知道那些住店的客人是怎么想的,省下那些钱干点别的不好吗?” 曹铁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高楼耸立在对面,从外面来看就能猜测里面的客房一定非常豪华。 伙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道:“对,那就是湖边村,怎么样,是不是很阔气!” 曹铁继续打量外面,只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湖边村饭店时,眉头轻轻一跳。 饭店的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衣的,一看那模样和架势就是特务。 伙计非常健谈,当讲故事给曹铁介绍道:“前几个月,饭店上面那一层就被封了,湖边村老板一天得损失不少钱呢。要说这老板也是有后台的,可查封他的人更有权有势,老板也得罪不起。这不,今天又来人了,还来了不少……” 就在伙计喋喋不休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门打开之后,郑老板走了进来,先是笑呵呵地跟曹铁打了个招呼,随后告诉伙计二层来了新客人,让他赶紧去招呼。 等伙计走了之后,郑掌柜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说:“是老葛让你来找我的吧,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曹铁当下将有人受了枪伤急需治疗的事情说了,郑老板道无奈地道:“最近的风声很紧,特务们对药品和医护人员控制的非常严格,这件事很不太好办。” 曹铁急道:“郑掌柜,能不能想想办法,两个同志还等着医生和药品救命呢。” 郑掌柜说:“你先别急,让我再想想办法,尽快给你答复。” 曹铁握着他的双手道:“那就拜托了。我代两个受伤的同志谢谢你!” “都是自己人,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要记住,现在的敌我形势十分复杂,因为叛徒的叛变,地下组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开展工作非常困难,你在城里一定要小心一些。哦,对了,除了见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曹铁摇头,他瞟了一眼窗外的湖边村,郑掌柜立即会意:“你不用太担心,那是临城站的特务,他们是为了日本间谍的事情来的。自从上次湖边村一层楼被查封之后,一直留有两个特务,每天什么事情也不做,饭店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 说到这里,他看着曹铁的面容,道:“你体格虽然健壮看,但山里的日子太苦了,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脸上都有菜色了。这样,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曹铁十分感激,道:“你们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战斗,也不容易,我来之前吃过烧饼了,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是什么添麻烦!吃饱饭,把身体养好,才能跟敌人斗争!” 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是,外面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第四百三十一章 寻找线索 来湖边村之前,方如今并没有直接通知这里的人,而是采取了不打招呼的方式。 对于“鹞子”曾经住过的饭店,方如今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鹞子”,他现在还在跟蒋进一样,跟在周新刚和老贾身后当小警察。 进了饭店,一名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显然将方如今和纪成林他们两人当成了住店的客人,纪成林话不多说,直接亮出了证件。 看到证件,服务生脸上惊惶的表情一闪而逝。 “长官,530房间坐电梯也可以上去,那里有其他的长官在守着。” 说起来也是倒了霉了,自从上次一壶春出了事情之后,临城站急派人来搜查了,还布置了了大量的警戒,害得他们五楼的客人都跑光了,毕竟谁都不愿意跟特务机构产生一点关系,有了事情真得罪不起。 “你们经理呢?”方如今问。 “他刚刚出去,很快就会回来!” “马上带我们上去!” 两人在服务生是指引下坐上了电梯。 在方如今的眼里,这是一部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电梯,可这个时代能够装电梯的饭店就很不一般了。 “他住这样的饭店,还真是高调!”方如今嘟囔了一句。 纪成林说道:“越是这种高档的地方,越是不会有人来查,住在这里的人不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五楼是饭店的顶楼,530房间在楼道的最西侧。 服务生将他们送出电梯便不肯再往前走了。 两个行动组的队员守在门口,见到纪成林后恭敬地过来打招呼,又狐疑地看着他身后的生面孔。 方如今笑着对两人点点头,纪成林对那两人道:“还不赶紧见过方组长!”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新长官,两名队员一愣,旋即立正敬礼,齐声道:“方组长好!” 纪成林解释道:“他们两个自从上次五楼查封了之后,就一直守在这里,所以不认识你。” 其实,在来饭店的路上,纪成林便向方如今透露过了,这两位是吴剑光的手下,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好差事。 看得出来,纪成林一点都不喜欢场面上的应酬,他根本不给方如今和两名队员继续客套下去的机会,直接问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好了,你们两个赶紧带方组长和我去看看目标所住的房间。” “方组长,纪队长,我们兄弟两个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屋里寻找,可是还是没有发现。”一个队员懊恼地回答。 “嗯,知道了!”纪成林点头,随后大步走进了房间。 方如今也知道这两个家伙相当于在这里度假,会敬业地仔细搜查才怪。 总归是吴剑光的人,他也不好多说。 方如今也跟着走了进去,留下两名队员在外面小声议论。 “怎么看着这么年轻?比站里的兄弟们形容的还年轻!” “小声点,没听说那么多日本间谍都栽在他的手里了吗?” “再厉害,不也是吴副站长的手下嘛!”言语中尽是不屑。 “你自己找死,可别他妈的连累我!” 方如今假装没听见,跟这样的小角色一般见识没有任何意义,以后有的时候机会收拾他们,他迈步跟着纪成林走了进去。 东冷西晒,进入房间之后就跟走进了蒸笼一般,闷热难当。 这是一个带客厅和独立卫生间的套间,装修也算豪华了,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增加了搜查的难度。 纪成林转过身来说道:“组长,咱们的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保险柜里的情报和现金都被拿走了。后来张组长也亲自来过了,可也是没找到有用的线索,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向吴副站长建议,先把这间房查封了。” 方如今苦笑,原本是查封一间房,但吴剑光则是随意扩大到了整个楼层,肯定从中又捞了不少好处。 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人家解封,说明还没有满足他的胃口。 其实,对于这次再次搜查,纪成林也是不太抱有希望。 方如今破案的能力不容小觑,但他也不是万能钥匙。 行动组这些专业的队员们都没找到任何的线索,方如今就一定能带给他们什么惊喜? 方如今就是再厉害,也不是万能钥匙。 纪成林递给方如今一双白手套说道:“付账,这里的物品摆放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你可以随便看,但是还得恢复原貌。” 方如今点点头,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嵌入衣柜内壁的小型保险箱上。 长不足三十厘米,宽二十厘米左右,仿木纹漆,和衣柜内壁浑然一体。 非常隐蔽,是为了客人方便存取贵重物品的,也只有一些高档的饭店才会有这种配置。 纪成林解释说道:“纯铁保险箱,咬合精密,开锁的是个高手!” 方如今问:“有人看到是什么人进来的吗?” 纪成林一皱眉,如果有目击者的话,这件事就好办了。 方如今暗暗叹气,自己也是多此一问。 纪成林介绍说道:“地板、天花板、墙壁甚至每件家具都检查过了,就连卫生间里的马桶都掏了一遍。只要是咱们能看到、能想到的地方,一处都没有放过。” 纪成林对手下的队员们的专业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方如今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质疑人家的资格,不过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就在他准备再搜查一遍的时候,纪成林说道:“组长,走吧,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方如今压下了询问的念头。 就在两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纪成林的目光忽然看向卫生间,方如今精神一振。 有发现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方如今感到颇为失望。 纪成林将门口的两个队员喊了进来,劈头盖脸地一通批评。 方如今恍然,原来以为是老纪发现了新的线索呢,没想到的是,纪成林是在批评两个队员不要随意使用这里的卫生间,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处于被封存的状态。 方如今很佩服老纪的敬业精神,连吴剑光的人也敢骂。 两人出了房间,路过529房间的时候,方如今无意中看了一眼那门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迫不及待地对纪成林说:“老纪,咱们到这间去看看?” “这间?”纪成林言简意赅。 “我想看看两间房间的差异!” 纪成林想了一下说:“也好!” 他毕竟是专业的特工,对比两间房子,也许能够找出530的不同之处,而这个不同很有可能就是线索。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之前他们的搜查重点都在530,里面的物品摆放都是先入为主形成印象的,至于这些物品原来是不是就在那个位置,却是不得而知。 想到此,纪成林不得不佩服方如今的思路清奇。 他立即叫一名队员喊来了服务生开门。 方如今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师兄也同样佩服,无需过多的解释,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529的陈设布局和530的完全一样,方如今和纪成林在里面转了一圈,方如今一边看着,一边问服务生问题。 “水壶一直都是这个位置吗?” 服务生点点头:“长官,是这样的,我们所有的物品几乎都有固定的摆放位置,水壶放在这里,距离茶几比较近,方便客人倒水。” 不得不说,这个饭店的服务还是不错的。 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两人在房间里看的非常仔细,问的问题也是越来越细致。 好在这个服务生的记性不错,尽管有的问题需要他思索一下,但终究还是都回答上来了。 但他们进入里间的时候,方如今忽然想起530写字台上摆放的笔筒是在桌子的右侧,而眼前同样的笔筒却摆在了左侧。 这是他发现的第一处不同,跟纪成林说了之后,纪成林很重视,这说明530的客人动过笔筒,甚至用里面的铅笔写过字。 方如今兴冲冲地将服务生叫到了跟前,指着笔筒说道:“按照你们的规矩,这个笔筒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服务生想了想说道:“放在那边!” 方如今和纪成林诧异地看着服务生,因为人家指的是写字台的右侧。 “你确定吗?”方如今问。 “确定!”服务生非常笃定地说。 下一刻,他又狐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529的这个笔筒被人放到了写字台的左侧。” 方如今不甘心,又让他打开528、527两间房间,走进一看,果然跟服务生说的一样。 纪成林问服务生房间的卫生是谁打扫的,服务生怕自己说不清楚,便将打扫卫生的一个中年女人叫了上来。 女人在事发的当天就被行动队员们问过话了,这些队员们一个个跟凶神恶煞似的,已经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此时看到纪成林阴沉着脸,更是低着头不敢上前。 方如今看到女人战战兢兢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被那些行动队员们吓到了,连忙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大嫂,不好意思,把你叫上来就是想询问一下这里的情况,你不要害怕。” 女人看到方如今后才有所放松,毕竟看上去方如今性格比较温和,对人也很和气。 方如今最清楚国党是怎么丢的天下,所以他尽量地不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尽量地和和气气对待他人,这是他的处事方式,也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成功秘诀。 方如今开口问了女人笔筒的事。 根据女人回忆,打扫529房间的时候,曾经拿起过笔筒擦写字台,当时突然有人叫她去干别的事,就顺手把笔筒一放,等回来的时候忘记将其还原了。 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自然,并不像是在撒谎。 “哼,竟然是这样!”纪成林气呼呼地说道。 方如今也是有些泄气,本以为发现了有用的线索,没想到是帮着饭店揪出了一个卫生打扫的小漏洞。 女人还以为自己的这一疏漏对方如今他们有什么大的影响呢,吓得脸色苍白,连连道歉。 说她得到这份工作不容易,求方如今千万不要跟经理说这件事,否则她可能马上就会被辞退。 方如今安慰了她几句,又给服务生下了封口令。 他不想女人因为自己而失去工作,她的背后还有家人,需要这份薪水糊口。 女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她原以为自己的饭碗是铁定保不住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倒是很好说话。 纪成林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句话没有说。 不过,对待这个女人的问题上,方如今的做法让他刮目相看。 同样都是做事,他更加注重结果,绝对不会像方如今这样还这么在意过程。 “行了,多谢二位了,你们可以走了。”方如今对女人和服务生说。 “是,长官!”两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是逃过了一劫似的,恭恭敬敬地鞠躬后转身向楼梯走去。 “组长,我们也该走了!”纪成林催促说,既然这里并没有新的发现,继续留下去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还有好在来旅店要去,那是日本间谍观察“鹞子”的位置。 电梯还在一楼停着,一时半会也上不来,方如今便和他并肩往楼梯走去,脑海里还在对比着529和530两个房间之间的差异。 蓦然,他停住了脚步,神情古怪地看着纪成林,好像想到了什么。 纪成林被他看得愣住了,问道:“组长,怎么了?” “老纪,快,快把女人叫住!” “什么?” 纪成林又是一诧,尽管不明所以,但他长时间跟在方如今身边,已经了解了方如今的行事风格,便还是以极快地速度顺着楼梯冲了下去。 掏枪、上膛,动作一气呵成! “喂,等等,我……”方如今发足狂奔,有时候老纪的性子太急了。 “站住!” “举起手来!” “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纪成林的吼声在楼梯上回荡着,震得方如今的耳膜嗡嗡作响。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把钥匙 纪成林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会有问题。 这个女人刚才在陈述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了,除了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表情十分的自然,并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他也知道,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优秀特工同样也是一个出色的演员,甚至演技比演员还要好。 演员演的不好最多影响票房收入,但特工演得不好很可能就会丢掉性命。 日本特高课就培养了很多的女间谍,她们利用自己的美貌和身材作为武器,把某些好色而意志不坚定的人拖下水。 这些女人就很善于伪装,杀伤力和破坏力非常强。 但是,让纪成林不解的是,日本女特务一般都是年轻漂亮的,而这个女人少说也有四十多岁,长相一般而且皮肤粗糙黝黑,眉宇间刻划着饱经沧桑的印记,再加上那副大手大脚,一看就是就是个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竟然是日本间谍,根本看不出任何化装的痕迹。 太可怕了! 纪成林知道从心底里蹦出来的这句话有着两层含义,其一是日本人太可怕,竟然处心积虑地在湖边村饭店安插了一个毫无违和感的中年妇女,这大大地超出了他的认知。 其二则是觉得方如今的眼睛太过毒辣。看书溂 连自己都看走了眼,方如今是怎么看出那女人的破绽的? 就在这些疑问萦绕在纪成林的心头的时候,他已经从楼梯上转过几个弯,终于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看到了刚才那个女人。 纪成林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太了解日本间谍了,这些经受过特工训练的日本间谍抵抗意志就比较顽强,抓捕难度相当大。 尤其是要抓活口的难度更大。 他们一般的上衣领口抹有致命的氰化钾剧毒,在受伤被捕之后的最后关头,只需要嘴巴咬住衣领,舌头舔一舔,就会自绝身亡。 如果这个女人是日本间谍的话,那么她将是追回情报的唯一线索。 纪成林绝对不能让她死! 他计划一枪打掉女人手里的武器,随后再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将其制服。 然而,当下一刻,他用手枪指向女人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女人并没有掏出武器还击,也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逃跑,而是双手抱头蹲在了楼梯上,吓得浑身哆嗦,头也不敢抬。 跟女人一起被吓得发抖的还有刚才的那个服务生。 纪成林见她低头,还以为是她要咬自己的衣领,当即纵身上前,一脚就踢在了那女人的下巴上。 即便这一下腿上刻意收力,但也把女人踢得身子后仰,口喷鲜血,从楼梯上滚落下去,顿时失去了意识。 纪成林紧跟着身形弹起,如一只大鸟般高高跃起,顷刻间便落到了女人的身边,随即一把撕掉了女人的衣领,又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女人还活着。 纪成林的心略微放松了一下,取出手铐将女人反手扣住,又用手帕将女人的嘴塞住。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看着上面的楼梯高声喊道:“组长,下来吧!” 纪成林的面色如常,但眼神里多少还是带着一丝得意的,毕竟现在成功地抓了一名日谍。 他也知道“鹞子”一案对于临城站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下一刻同方如今目光交汇时,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和不解。 纪成林还以为方如今认为自己下手太重将人打死了,便解释道:“组长放心,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对了,你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这是纪成林目前最为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纪成林刚才在追击的过程中,有两次是手撑着楼梯扶手往下跳的,方如今自然追不上,等赶到的时候女人已经躺在地上了,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纪成林的动作太快了。 方如今快步走了下来,错愕地道:“老纪,你这是……?” “还能做什么,你不是说她有问题嘛,现在就带回站里审讯!”纪成林握着枪呈警戒姿势。 他决定现在立即返回站里,因为他不确定女人是否有同伙也在饭店中。 而且,早一刻展开审讯,就可以早一刻从女人嘴里挖出情报以及她的同伙的下落。 “咱们一起走,组长,你的枪呢?”纪成林不住腹诽,方如今竟然连最起码的警惕性都没有,直到现在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 “老纪,错了,错了,这个女人不是间谍!”方如今有些后悔没有跟纪成林说清楚,现在搞得哭笑不得,“我让你叫住她,并没有让你打晕她!” 纪成林瞪圆了双眼,神情错愕,很是不解。 方如今赶紧解释:“我只是让你叫住她,我还有话问她。怪我,是我没有说清楚。” 纪成林指着地上的女人:“你确定她不是日谍?” “确定!”方如今点点头。 纪成林闻言额头青筋暴跳,咬着牙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方如今连连苦笑,不过要解释清怎么回事还得先把这女人弄醒。 他招呼蹲在上面楼梯的服务生赶紧过来,那服务生双腿软得有如烂泥,挣扎了两次才站了起来。 湖边村是大饭店,饭店里就备有急救包和一些药品。 服务生不敢怠慢,一瘸一拐地将东西取来。 这里是公共区域,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为了不引起围观,纪成林弯腰一把将女人抱起,踩着楼梯便开始上楼。 他们很快再次到了五楼,一个队员正在走廊里抽烟,看到方如今他们去而复返很是诧异,急忙掐了烟过来询问,却遭到了纪成林的训斥,只好灰溜溜地返回了530房间。 方如今让服务生就近打开了529房间,纪成林将女人放在床上,拿掉堵在嘴里的手帕,却并未给她打开了手铐。 方如今则是用湿毛巾小心地擦去女人嘴边的血污。 女人被纪成林踢中的下巴一片乌青,脸颊也肿着,不过被凉水这么一激,她很快清醒了过来。 但看到眼前的方如今和纪成林时,全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尽是惊恐和哀求:“长官,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她的嘴角还有淡淡的鲜红血丝流出,导致她讲话都含糊不清。 纪成林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女人的脸,试图从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方如今屏退了服务生,又将女人轻轻地扶起来,这才对她说道:“大姐,不好意思,刚才是个误会!” 女人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方如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方如今又倒了杯水给她漱口,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法币,本想将钱塞到女人的手里,可看到她还戴着手铐,便对纪成林说:“老纪,劳驾给她打开手铐!” 纪成林直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但听得方如今吩咐,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去给女人打开手铐。 方如今将两张法币放到床上,对女人说道:“都是我们不好,害得你受了伤,这点钱你拿去看看医生。”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如今,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纪成林用枪指着,当时她害怕极了。看书喇 尤其是被踢了一脚,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现在他们却又是道歉,又是给医药费的,彻底地把她弄糊涂了。 “大嫂,我问你个问题,客房中卫生间的门锁上有钥匙吗?” 女人愣了一下。 方如今知道刚才女人受到了惊吓,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便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地温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一旁的纪成林狐疑地看着方如今,显然也对方如今的问题感到诧异。 女人摇摇头。 方如今又问:“你确定卫生间的门锁没有钥匙?” 女人点点头:“没……没……” 方如今把目光落在纪成林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师兄,麻烦你再去问问那个服务生同样的问题?” 纪成林不自觉地进入了被支配的角色状态,他脸上带着狐疑走出了门,很快便又走了回来,说道:“服务生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卫生间的门锁虽然也有锁孔,但从里面反锁根本就用不着钥匙。可这跟我们要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乍一看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方如今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兴奋地道:“太有关系了。这事说起来……” “组长,你就不要吊胃口了,快说吧!”纪成林一时间想不明白,卫生间的门锁上有没有钥匙到底跟他们要追查的情报下落有什么关联。 方如今并未回答纪成林的问题,而是将床上的法币塞进了女人的手里,柔声道:“大姐,你先拿这些钱去看病。如果不够的话,就跟530的那两个人说,他们会告诉我的。” 女人伤势不轻,又受到了惊吓。 他和纪成林还有要事要办,身上带着的钱不多,只能先这样补偿一下。 在女人的错愕目光注视下,方如今拉着纪成林走出了房间。 两个队员听到纪成林的声音之后立即打开了530的门,方如今径直走到了卫生间里,指着门锁说道:“老纪,你看这里!” 纪成林随之目光下移,果然看到一把钥匙插在了门锁上。 他的瞳孔登时为之一缩,之前便搜查过卫生间,也曾经看到过这把钥匙,但当时并未觉得不妥,也未往心里去。 这时,方如今已经将钥匙拔了出来,这个过程很轻松,感觉这把钥匙比锁孔要稍微小一些,拿在手里还是有些分量的,而且做工精巧。 “你的意思是说……”纪成林眼睛一亮,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顿时惊喜地看向了方如今,“你的意思是说……这把钥匙……不属于饭店,而是‘鹞子’留下来的?” “这把钥匙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至于是不是目标留下来的,我不敢确定。”方如今说道。 他之前跟纪成林犯了同样的错误,对这把挂在明处的钥匙视而不见,直到即将下楼的时候才想起529房间的卫生间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钥匙,是以才让纪成林赶紧喊住女人。 自己也是一时激动,纪成林更是心急,以至于闹了一出乌龙。 隐藏一棵树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放到一片森林里面。 同样,把一件东西就放在最明显的地方,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手法。 毕竟,谁会想到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 如果这把钥匙真的是“鹞子”留下的,此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没想到带着方如今来,竟然有了新的发现,纪成林忍不住搓了搓手,高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兴奋地说道:“什么不敢确定,我看八九不离十,走,咱们现在就去问服务生。” “好!” 服务生就站在楼梯口等着,方才方如今没说让他走,他哪里也不敢去。 看到方如今和纪成林又走过来,他只觉得头都大了,忙小跑几步上前,低头哈腰道:“两位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纪成林沉声道:“走,带我们去看你们客房卫生间的钥匙。” “是!” 其实方如今本想让服务生将钥匙拿上来,但仔细一想,老纪的做法更稳妥一些。 他们跟着服务生来到了一楼的一个库房中,看着服务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木盒,只见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盒子的钥匙,每把钥匙上都用贴着白胶布,白胶布上写着对应的房间号码。 这些钥匙平时都是集中保管,只有客人反锁卫生间打不开门时才会用得到。 不过,服务生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所以,这些钥匙保存的很好,非常新,基本上没人动过。 服务生很快便找到了530房间的钥匙,交给了纪成林。 纪成林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两把钥匙在手里掂了掂,这才上楼验证。 两名队员见到队长和方如今又回来了,不禁大为疑惑,但他们也不敢问,恭敬地开了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两人直接奔卫生间而去。 一个队员还以为队长是要杀个“回马枪”,忙追上来,解释道:“纪队长,我们真没敢再用这个卫生间!” 纪成林也不会理会,而是要是将插入锁孔,轻轻拧动,锁舌便嘎巴一声缩了回去,确认就是这个门上的钥匙无疑。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喜。 第四百三十三章 线索中断 方如今和纪成林从湖边村五楼下来的时候,李康和李小虎押着二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李康汇报说:“组长,这几个都是从附近发现的可疑人员,还没有来得及详细审问,先把他们带过来了。” 金牛湖畔景色宜人,酒楼饭店旅店不胜枚举。 湖边村是其中的翘楚,而好再来、悦来旅店等虽然档次并不是很高,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生意倒也不错。 每日来往的客人当中,既有文人墨客,也有不少小有成就的商旅,来此都是为了领略金牛湖的风光,人员十分繁杂。 在方如今和纪成林进入湖边村饭店的时候,李康和李小虎等人已经对好再来、悦来旅店等进行了秘密的布控,并且直接对可疑人员实施了控制。 方如今问:“身份有问题吗?” “身份简单查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方如今点点头,目光在一众被抓的人脸上匆匆扫过,其中有男有女,这些人脸上虽然带着愤怒的表情,但没人敢把情绪很明显地表达出来,显然李康和李小虎已经给那些不太配合的人上过一课了。 “全部都带入大厅!立即进行甄别询问。” “是!” 就在这时,湖边村的崔经理走了过来,他一看自己的饭店里聚集了这么多人,立即生出了一张苦瓜脸。 崔经理和纪成林有些熟悉,但看着方如今有些面生,找了个机会将纪成林拉到一边,赔笑道:“纪长官,这是又有什么公干啊?” 纪成林看了他一眼道:“还能干什么,查案子呗,这些事你少打听。管好你的生意就行。” 崔经理苦笑:“我这哪儿还有什么生意啊?五楼都被你们封了快两个月了,现在你们又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进来,我这生意……” 纪成林也知道他的难处,口气略缓:“崔经理,不是我不想帮你,五楼的事是我们长官定的,我可做不了主。” 崔经理目光看向方如今,不失时机地问:“那那位是……?” 纪成林翻了个白眼儿:“也是我们的长官,不过你最好少打听!” 崔经理碰了个钉子,脸上仍是带着笑:“是,是,是。那晚饭您看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一下?” 他也是考虑到反正已经亏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得罪了临城站,不如好事做到底。 纪成林笑笑:“心意领了,饭就不吃了。” 崔经理提出要将这些人安排在四楼的房间,不然一楼大厅堆着这么一帮人,他是真没办法开门做生意。 纪成林请示了方如今之后,便同意了崔经理的建议。 “哎呦,郑掌柜,你怎么也来了?”崔经理不经意之间看到了人群中的郑掌柜。 他这一叫,方如今、纪成林等目光也一是转向了郑掌柜。 郑掌柜摆出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崔经理,您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崔经理,您跟这些长官们熟悉,能不能帮我说说,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您是最了解我的。” 方如今很快弄清了二人的关系,两者虽然都是开旅店的,但面对的客户群体大不相同,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两人反倒是不错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方如今将崔经理和郑掌柜叫到了一起,又问李康:“郑掌柜是怎么回事?” 李康道:“我们进入悦来旅店的时候,郑掌柜和客人正在窗口看向湖边村饭店,所以……” 特工们办事向来都是本着宁可错抓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 郑掌柜忙接话道:“长官,我真没做什么,客人入住之后,我们都会介绍一下旅店特色,这都是惯例。还请长官明察秋毫,旅店那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处理呢。” 方如今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录个口供,郑掌柜的就可以回去了。” 郑掌柜连忙作揖:“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他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男子,略一迟疑,开口道:“长官,这位也是我的客人,当时就是我向他介绍金牛湖的风景,还有湖边村的情况的,您看……?” 方如今顺着他手指的看去,只见那位男子体格粗壮,皮肤稍黑,一看就是经常在野外活动的。 郑掌柜介绍道:“这位客人姓林,是做药材生意的。” “哦,既然有郑掌柜作保,那就一并录个口供好了。” 郑掌柜连声道谢,崔经理也觉得颇有面子,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长官这么好说话。 等李康将众人带走之后,纪成林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组长,我看那个姓林的,像是个练家子,八成是个拿过枪的,怎么轻易地将他放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他何尝没有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精芒,此人虽然极力掩饰收敛,但身上隐隐还有一股杀气。 “老纪,咱们是来追查日本间谍的线索的,你认为此人是日谍吗?” “不像!我看着倒像是山里的那种做无本生意的,又或者是红党的游击队!” “不论是哪种,跟咱们都没有关系,犯不着节外生枝、得罪人,你说呢?”纪成林的猜测跟方如今几乎一样。 纪成林深以为然,也对啊,剿匪的事那是地方武装和警察们干的,出动临城站那是杀鸡用牛刀。 而若对方是红党的游击队,又是地方武装和临城调查室的事情,跟临城站八竿子打不着。 即便把人抓了,以后怎么处置? 到底移交不移交给临城调查室? 目前方如今手里可是还有一个烫手的山芋没有处置掉呢。 所以,纪成林非常理解方如今此刻的心情。 即便那个年轻男子真的就是红党的游击队,从眼皮底下将他放了又怎么样? 只要是不利于临城调查室的事情,临城站的人向来都是愿意看到的。 审问的事情就交给了李康和李小虎二人,方如今和纪成林要面对的是好再来旅店的老板和三个伙计。 这四个人直接被带回了了临城站。 老板见到王韦忠后,眼神一紧。 王韦忠面无表情地道:“秦老板,咱们不久前见过。” 原来,当时王韦忠就负责在好再来旅店旁边的一个客栈里监视住在湖边村饭店里的“鹞子”。 只是,等他们去好再来订房的时候,好再来客满,只得另选他处。 不过,当天王韦忠曾经和这位秦老板有过一面之缘,而秦老板的记性也是非常好,一下子就认出了王韦忠这位客人。 他隐约猜到了王韦忠的身份,不禁吓得两腿打颤。 根据秦老板的回忆,结合事发当时近几天的入住记录,方如今很快锁定了一名叫作许曹宏的男子,根据入住记录显示,此人是从ah慕名而来的一名画家。 秦老板记得非常清楚,许曹宏随身携带着画板和纸笔颜料,还曾经去湖畔画过画。 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长相英俊、皮肤白皙,从举止上看,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并不是十分高大,大约一米七出头的样子。 好再来旅店一共有五部电话,除了一楼的柜台之外,剩余的四部都在顶楼的四间客房当中,“5614”这个号码就是许曹宏房间里的电话号码。 纪成林曾经实地去看过该房间,观察视野非常好,能够清晰看到了斜对面湖边村饭店530房间的情况。 方如今并不能够确定,这个许曹宏就是直接杀害“鹞子”的凶手,也许他只是向凶手传递情报的中转人员。 那日许曹宏接到了石耀华打来的电话,得知“鹞子”到了一壶春,后来又通知凶手前往实施暗杀。 在“鹞子”出事之后不到半个小时,许曹宏便退房离开了好再来旅店。 方如今发动了所有力量,但在临城却再也查不到许曹宏的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鹞子”被杀之后,许曹宏这个画家的身份便被他弃之不用了。 对方非常谨慎,主动掐断线索,不给临城站留下任何尾巴。 方如今不禁暗暗咬牙,若是早点发现了好再来旅店的线索,说不定就已经摸到了凶手的尾巴。 张鑫华听了之后也是非常后悔,那日为了不惊动“鹞子”,他们并没有跟秦老板亮明身份争取监视用的房间,反倒是和许曹宏擦肩而过。 如此,也让“鹞子”的死和其携带的情报成了一个迷。 张鑫华在临城的经历可以说堪称完美,唯有“鹞子”一案像是一根尖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韦忠,如今,‘鹞子’一案你们两人都是亲历者,其重要性,我想我就无需再赘述了。尽管我们摸到了许曹宏的线索,但线索现在很快断了。 我跟你们一样,也感到沮丧。你们之前破获了不少日本间谍案件,但绝对不能自满,日本间谍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狡猾。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大家不要气馁,把劲鼓足,继续查找其他的线索。 我相信,只要我们肯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张鑫华实在是开不了口让两人立下军令状,只能是温言鼓励。 “韦忠,你的调令不日也就下来了,给我担任副手。咱们这个行动组是新成立的,人员配备目前尚未完全到位。但是处座和课长对此非常重视,电令我立即赶回南京完成新编行动组的组建工作。 所以,‘鹞子’一案还得拜托你和如今了。希望在你正式赴南京上任之前,能够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张鑫华也是刚刚收到电报,连站长那边都没有来得及汇报。 对于新的岗位,他虽然有些期待,但对临城这边的一帮兄弟,着实有些不舍。 张鑫华对王韦忠交待完,又紧紧地握住方如今的手,感慨万千的说道: “本想看着你们一步步地建功立业,可是军令如山,我不得不离开。今后的工作就要多多拜托你了。在案件的侦办过程中,如果有些什么需要处本部支持的话,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联系,我会全力予以支持!” “那太好了,多谢组长!” 张鑫华笑道:“你我三人都是组长,这么叫听着挺怪。” 方如今忙说:“正副有别,大小有别!我的这个副组长可不敢跟您比!” 张鑫华也是在临走之前,再一次接触到“鹞子”案的最新进展,只不过他也等不及了,开口说道:“好了,闲话以后再续。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面见站长!” 方如今哈哈一笑:“站长此刻只怕早就等急了,我们也正要去向他汇报。” 三人上楼进了站长的办公室。 张鑫华走在前头,立正敬礼,朗声说道:“站长,鑫华此番是特此向你辞行的。” 站长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诧异,起身相迎,一番寒暄之后。 站长感慨地说:“鑫华,当初我刚刚来此上任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这个小池塘容不下这这条大鱼啊。可是我怎么也不糊想到,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你就会调入处本部任职,实在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句话说的倒是实情,站长深知吴剑光在业务方面多有不足,行动组的摊子都是张鑫华一人在撑着。 而张鑫华也是不负所望,在上海的工作成绩斐然,也让他获益匪浅。 让站长感到有些失落的是,张鑫华这头猛虎的虎威还没有怎们发挥,就要离开临城站了。 张鑫华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道:“站长过奖了,在你手下这段时间,我也是受益匪浅,虽略有成绩,也都是您指挥有方,鑫华不敢居功!” 站长的语气诚恳,让站长非常满意,曾经的这员大将虽然精明能干,可对自己一向恭敬,交给他的任务从来都是尽心尽责,完成得无可挑剔。 只可惜啊,以后不能为己所用了。 “鑫华,到了南京,可不要将临城这个娘家给忘记了,但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打电话或者是发电报知会一声。” “多谢站长!” 站长看看一旁的王韦忠和方如今,笑着道:“鑫华,你带他们二人过来,不是单单向我来辞行的吧?” 王韦忠也是哈哈一笑:“还真是瞒不过站长啊,他们是汇报‘鹞子’案的最新进展的。” “哦?” 第四百三十四章 暗中接头 方如今将在湖边村发现的情况大致向站长汇报了一遍,具体发现的过程以及老纪打伤了湖边村饭店到扫卫生的中年女人的事就略过不提了。 站长听得连连点头。 “不容易啊!如今,这件案子挂起来都这么久了,你们还能从现场找回有价值的线索,真是不容易。” 站长拿着那把钥匙思索着,这把钥匙不该出现在卫生间门锁上的钥匙,的确算是一个新的线索,而且他也基本认同方如今的推测,这把钥匙很有可能就是“鹞子”故意留下来的。 “‘鹞子’掌握的情报科不仅仅是战术层面的那么简单,据悉已经涉及到了战略层面,处本部尤其是处座,对这份情报非常的关注。 韦忠、如今,你们二人的能力大家早有公论,如果能够将失去的情报找回,这一次我一定会为你请功,你们的军衔要再升一级。 我之前就跟处本部负责人事的老同事沟通过,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只要我们手里的功劳有足够的分量。 希望你们把握住这个机会。 尤其是韦忠,我听说你的凋令不日即将下来,争取在临城再进一步,到了南京之后,你才能走得更远! 还有,如今,韦忠一走,行动组这一大摊子可就要你一个人管了,这个担子可是不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方如今和王韦忠赶紧起身立正,王韦忠一向不善言辞,还是方如今道:“如今和师兄惶恐之至,必当肝脑涂地,以谢站长栽培之恩!” 站长哈哈一笑,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道:“请功这种服务和保障的事情都交给我,但是动脑筋、卖力气的事情还得你们年轻人去做。 人的线索没有了,但是这把钥匙还在,也许这就是‘鹞子’一案的关键突破口,是不是谈谈你们具体的想法?” 这两个多月以来,站长在反谍方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不仅仅在处本部和处座那里屡屡得到嘉奖表扬,便是在老头子那里也传出了风声,他得到了老头子的充分肯定。 放眼全国数十个军事情报外勤站,哪个站长能够有此殊荣? 当时听到处座转述老头对他的褒奖时,心神也是恍惚了半天,能够得到老头子的青睐,再进一步指日可待。 现在他更是盼望方如今能够再进一步,这样对公对私都有好处。 方如今知道站长的意思,只好眉头皱起,双手搓了搓,为难地说道: “站长,这把钥匙从外表上来看,有些像保险箱的钥匙,但是这保险箱是个人的,还是存放在银行或者是其他的单位的,一时间也无从查起,我们还需要不少的时间,请站长多多宽限几日。” 站长听到这话,也是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其实他也知道仅仅凭借一把钥匙就能寻到保险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和精力去进行排查,而这种排查并非就一定有效果。看书喇 比如,如果这把钥匙的主人恰好属于某位军政高官,是临城站惹不起的人物,那保险柜即便好好地摆在人家家里,又能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查? 下属遇到困难,正是需要长官出面的时候,站长极有担当地掉道:“我理解,你们尽力去做,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提,我会尽一切努力替你们扫清障碍。” 方如今连声道谢。 站长又对张鑫华道:“鑫华,这件事做完之后,如今可不能再借给你用了,他在站里是要挑大梁的,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做呢。” 张鑫华连忙答应。 站长道:“哈哈,你现在是处本部的人了,我这么说,你可不要给我穿小鞋啊!” “站长,说笑了。” 站长言归正传,对方如今等人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吴副站长这个人能力一般,可是在一些人际关系方面处理的还是不错的。 如今,以后你们行动组的主要精力还是以抓捕日谍和军队的纠察为主,并逐渐向情报行业渗透,但是财物方面的事情都要走吴副站长这边,他管这些比你要在行一些。 钱财最能动人心,你经手的多了,难免有人对你眼红。当然了,我也不是让你手下那帮兄弟天天跟着你过苦日子。 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日本人斗争,都不容易,该奖赏还是要奖赏的,这个你自己把握好,总之不要让吴副站长到我这里告你的状就好。” “是。其实,现在临城的环境远没有达到海清河晏。日本人的谍报网络虽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远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们在临城的获取情报的能力仍然很强,一些要害部门仍有日本间谍潜伏,对我们的危害相当大。 行动组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勉强维持尚可,就是想插手其它工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副站长本来就是分管总务组的,我们查获的财物也理应报他审核,我没有任何意见!” 站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原则只有一个,不要让吴剑光挑出毛病来就行,至于查获的财物如何分配,最终还是方如今说了算,这也算是给方如今吃了一颗定心丸。 关键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站长明确表示行动组可以涉足情报行业。 虽然,方如今一直都在这么做,但总算是正式得到了站长的认可,以后在胡德胜的面前也更加硬气一些。 看到方如今明确表态,站长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吴副站长是个理财的好手,你上缴的那些钱财,到时候支取的时候肯定会增加不少。” 吴剑光是替临城站守财,可那些钱都是公款,又不是他吴剑光个人的,方如今该用钱的时候,正常打报告申请,吴剑光也没有理由不批。 张鑫华在一旁道:“如今,站长还是为你着想啊,你可要理解站长一片苦心。” 站长的做法,方如今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吴剑光爱财如命,但管钱并非就是一件好差事,哪天被人弹劾,说不定处本部的督查组就派人下来调查了。 仅仅从这一手安排来说,站长就要高明的多了。 几人说过了正事,又闲聊几句。 站长忽然道:“石耀华这个人最终如何处置,你们还是要好好地思考一番。此人是乱臣贼子,甘愿做日本人的走狗,必须要严厉处置,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方如今赶紧说:“西药店的老板夫妇还没有消息,石耀华目前还有价值,焦老那边只能是再拖一拖了,我一会儿就打个电话向他解释。” 站长点头:“焦凤梧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们就无需在此分心劳神了。但是,石耀华必须要单独关押起来,防止他胡说八道,胡乱攀咬!” “请站长放心,我自然会去安排!” 到了最后,张鑫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站长拉着他的双手道:“鑫华,你我都是公事繁忙,临到你要离开临城了,我竟是一顿送行酒也没有准备,实在是对不对你!” “站长言重了。这些年站长对我关照有加,鑫华没齿不忘。” 站长哈哈一笑:“好,那等我到了南京,再找你把酒言欢!” …… 悦来旅店,客房中。 郑掌柜压低了声音对曹铁道:“刚才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形势确实非常紧张,好在遇到的是临城站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日本间谍,否则你我今天都难逃一劫。” 曹铁从床底摸出半旧的盒子炮:“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离开。” 郑掌柜赶紧制止:“那可不行。你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有问题嘛,怎么着,也得明天再走。 正好,我今天晚上去想想办法,给你找医生和药品,明天一早一准给你消息。” 曹铁想了一下,点头:“有劳了。哦,对了,我看今天临城站的特务头子长得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吧?” 郑掌柜神秘地道:“你可别小瞧了他,我方才私下打听过了,此人是临城站行动组的副组长,站里少壮派的代表性人物,前些日子那些潜伏的日本间谍都是他主持抓捕和枪毙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哦,对了,你在外面坐黄包车的时候,也要格外注意,顺风车行的背景听说也不简单,跟临城站似乎有些关系。” 曹铁不禁皱眉,到了城里来,处处受拘束,远不如在山里自在。 不过,他听葛明勇也多次提过地下工作十分危险,便道:“多谢郑掌柜提醒。我就是想坐坐黄包车,可手里也没钱。不过,你提醒的倒是相当有用,我都记下了。” 郑掌柜被他憨厚的模样逗得笑了,拍怕他的肩膀:“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想想办法。” 郑掌柜下了楼,换了一身衣服,从旅店后门走了出去,贴着街旁并不规则的荫凉一直向东走去,背影忽明忽暗。 与此同时,刘海阳在办公室看了看手表,打了个电话给手下:“备车!” 半个多小时后,一身便装的刘海阳出现在了钱江渡口码头。 这是今天的倒数第二班船了,人很多,本就不大的码头显得十分拥挤。 刘海阳买了张船票,站在码头边等着渡船开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他跟拥挤的人群上了渡船,钻出了弥漫着腥气和臭气的船舱,径直来到船尾,斜靠着栏杆点燃了一根香烟。 不多时,人们三三两两地也出现在了甲板上。 夕阳的余晖洒满钱江,江面烁金,云霞漫天,湖水荡漾,日落美色,尽收眼底,美得令人心动。 人们纷纷驻足在栏杆旁,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不多时,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墨镜的男人徐徐走到了刘海阳的身边。 “先生,麻烦借个火!” 墨镜男人手里夹着根香烟,对刘海阳说。 刘海阳将嘴里的香烟递了过去。 墨镜男人接过香烟将嘴里的香烟点燃,还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根,递与刘海阳:“多谢了!” 刘海阳接过两根香烟,转过身来,跟众人一起望向远处天际的夕阳。 墨镜男人前跨一步,跟他并排着站在了一起,将墨镜微微往下摘了一下,低头抬眼,夕阳的余晖里反射着迷人的光芒,似乎是刺到了他的眼镜,便复又将墨镜抬起戴好。 “山里的亲戚来了,说是有人生病了,得赶紧找个好大夫,不然等不起。” 墨镜男人的嗓音非常低沉,除了他身边的刘海阳能够听到之外,其余的全部湮没在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之中。 刘海阳吐出一个烟圈:“看来确实遇到了急事,不然不会这么急找城里的这个远房亲戚。” “是不是把人先留下来?” 刘海阳略一思索:“不用!不要限制他的活动,更加不要让他发现。现在还说不清这条鱼是不是白条。” 墨镜男人点点头。 钱江江干段地处喇叭状入海口,淡咸水交汇,鱼类资源丰富,生活在此环境下的鱼儿美味可口。 白条就是其中之一。 此鱼自带光环,太阳一照,银光闪闪。 更奇特的是,在繁殖季节,雄性鱼儿身体会变成红蓝相间的彩色。 但是,白条也有个弱点。 它们生性娇贵,离水10分钟就会一命呜呼。 尤其是夏天高温,还可能会中暑。 墨镜男人微微扭头:“那要是他找到大夫,立即回山里了呢?” “沉住气,我们的重要目标是城里的亲戚,至于山里的人,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 既然刘海阳这么说了,墨镜男人也就不再多说了。 刘海阳使劲吸了一口烟:“对了,山里的亲戚是什么病?” “枪伤! “枪伤?”刘海阳眉头一跳。 在他的印象当中,最近没有对山里的行动,这枪伤又是从何而来? “要搞清楚吗?” “不要打草惊蛇!”刘海阳的口气不容置疑,“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和我见面了,有什么事打9876这个号码,就说是山东老家的表舅来走亲戚了。” 墨镜男子点点头,将号码默念了一遍。 “还有什么事情吗?” 墨镜男子微微思付,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缓缓摇头:“没有了。” “那好!你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让山里来的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请放心,我会注意的。” 刘海阳将半截烟头弹到江里,转身向船头走去。 那个墨镜男子也左右张望了一下,转身钻进了船舱之中。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明察暗访 ,长夜谍影 方如今早晨七点多的时候便换了一身学生装出门。 今天的主要任务便是走访临城市图书馆和五家书店,以确定天下名山胜景记到底是哪里借出来的。 张鑫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要大张旗鼓的好,以免打草惊蛇,这与方如今的想法不谋而合。 方如今主动请缨,行动组中最有书生气质的便是自己了,加之这条线索是自己分析出来的,暗中查访的任务自然当仁不让。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方如今先是到了一家叫作枫林晚的书店,书店的规模不大。 在进入门口的时候,不经意见见到书店的斜对面有一个糖果铺子,里面的伙计一边用鸡毛掸子掸着柜台上的尘土,但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方如今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昨晚搜查闫建波住处的一名行动队员。 张鑫华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布置的这么快,想来是担心目标跑了,同时也是怕自己出了意外。 方如今迈步走进了书店之中,眼睛匆匆一扫,这个书店主要以售卖为主,出租的书柜只有一个。 他先是佯装挑选了几本书,主要目的是查看装借书卡的纸袋材质。 “老板,我想租这几本书。”方如今来到柜台前。 他的身上带有六张纸条,每张纸条上都罗列了不少书目的名称,闫建波所借的那些书便混迹在这些书目当中,打散排列,不至让人产生怀疑。 唯独没有包括天下名山胜景。 老板接过了方如今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面带歉意道:“对不起,这几本书都已经借出去了。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 这家书店的位置并不是很好,由于生意冷落,从去年开始经营租书业,以出租旧小说吸引主顾。 出租书柜上除一部分洋装书外,还有线装书、中小学校教科书、旧小说、旧杂志、各种杂书,等等。 总之,主要是一些残次品和旧书为主,而天下名山胜景还比较新。 方如今心中虽然有了计较,可他还是问道:“那有没有天下名山胜景这本书记?” 书店老板几乎没有思索,便摇头说:“抱歉,这本书小店也没有!” “打扰了!”方如今拱拱手告辞。 这个书店里的出租书籍很旧,而且借书卡的样式与天下名山胜景封底上残留的痕迹不符,基本可以排除。 方如今离开书店十几分钟之后,三个警察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书店。 书店老板本来正在盘账,见到来人之后不禁心里一紧,可还是赶紧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对着为首的一个高个警察陪笑说道:“哎呦,朱警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边打着招呼,心里却是十分的狐疑,这个姓朱的警察专门管这片区域,记得半个月前刚刚才打点过,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这些家伙太心黑了。 “老关,生意不错啊!”高个警察斜着眼睛说道。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以往都是朱警长带着他的一个小兄弟,今天来了三个,那个浓眉大眼看上去眼生的很。 老板不禁有些肉痛,看来又得多拿出一份孝敬。 这几年,生意上赚的那些钱,除了日常开销,都用在上下打点关系上了。 这年头儿,开门做生意难啊,哪路神仙都得打点到。 “行了,也不跟你废话了。昨天有人到局里报案,说他们书店丢了一批书,怀疑这些书被偷偷地弄到了其他的书店销赃……” 高个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就叫起了撞天屈:“哎呦,朱警长,您是知道的,我可是奉公守法的人,一向本本分分……” 他嘴上叫着委屈,可心里却将高个子警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什么丢书之类的都是胡扯,这些警察阴损的很,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敲诈勒索。 看来今天要大出血了。 高个子警察脸色一沉:“打住,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守法不守法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查过了才知道。” 老板不敢再多说话。 高个子警察吩咐老板将账册和进出货清单都一一拿出来查验,另有一个相熟的警察只去各个书架查看图书。 老板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一声也不敢言语。 忽然,高个子警察眼睛一瞪:“老关,你这账册好像不对啊?” 老板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虽说现在废除厘金,颁布营业税法,开征营业税,根据工商户营业额,按固定比例征收,但哪家哪户不是明暗两本账。 这些帐都做平了,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而且以往这些警察来了也根本不会查账,这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板心里正忐忑着,高个子警察一撇嘴说道:“去,赶紧把租书的登记拿过来看看!” “嗯?”老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卖书相比,租书的生意才几个钱? 再说了要是图书真的来路不正,更加不会放在租赁书架上了,早早就找个隐蔽的渠道处理了。 高个子警察拉着脸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啊!再耽误工夫就就该吃午饭了!” 老板赶紧将登记薄取了过来,高个子警察顺手就将登记薄交给了那个陌生的警察。 老板总觉得怪怪的,可又不敢多问。 只见陌生的警察翻了翻登记薄,看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皮,却是一句话没说,将登记薄放在了柜台上。 高个子警察道:“老关,行了,看你这里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到三个警察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柜台抽屉里抓了几张法币追了上去:“朱警长,慢走,慢走啊!” 此时,三个警察已经走出十来步,高个子警察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用讨好地目光看着那个陌生的警察,见对方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老板笑脸追了过来,将法币塞到了高个子警察的手里:“朱警长,这是一点茶水钱,一点心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个子警察用手捏了捏手里的法币,心中却是暗骂老板,平时孝敬自己的可是没这次多,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好说话了,他摆摆手,“行了,去忙你的吧!” “哎,您慢走,慢走啊!” 两人装模作样地告辞之后,高个子警察转身追上自己的两名同伴,三人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高个子警察将手里的法币递向那个生面孔道:“纪长官,您看这……” 此人是乔装的纪成林,方如今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书店是暗访,他则是扮作警察明察,将信息两相对照即可。 重点检查的是租书的登记,这家书店的登记记录能够跟闫建波的实际借书情况对上,但并无天下名山胜景记这本书。 纪成林十分大方地一摆手:“行了,朱大头,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你们跟着我也辛苦,拿去喝茶吧!” 这两个警察是被他从分驻所拉来跑龙套摆迷魂阵的,如果不让他们趁机揩点油水,岂不是让书店老板怀疑? 高个子警察忙摆手推辞:“这哪儿行啊?我们平时也有一些收入……”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他也不打算瞒着纪成林,自己连个巡警小队长都不是,全家老小要是指着一个月二十多元法币的薪水过活早就饿死了。 纪成林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冷然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自然是有道理的。让你们帮我做事,可不是跑腿儿那么简单,还得管好自己的嘴!” 听到纪成林语气不善,高个子才勉强将法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们晓得,晓得!” 原以为今天给临城站办事注定白辛苦一天,没想到这个纪成林倒不是贪财之人,高个子警察咧嘴直笑。 纪成林十分潇洒地一挥手,道:“走,下一家!” 第四百三十六章 初见大勇 陆大勇的执勤区域在清河坊一带,这里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买卖昼夜不绝,在这个地方当警长,绝对是个肥差。 方如今一路打听,最终是问到了陆大勇这会儿正在高银巷,那个地方在古代是有名的珠子市场,买卖动辄以万贯计,故又被后人称为高银巷。 方如今快步走了过去,但他第一眼看到陆大勇的时候,陆大勇正蹲在路灯下摘下大檐帽,有条不紊地梳理自己头上已经显出秃顶的头发。 陆大勇的前面还有两名警察,此刻正在拎着警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们的脚下则是三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方如今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三个小乞丐,那个个子最小的乞丐叫小鱼,那双明澈的大眼睛很难让人忘记。 另外两个小乞丐小四和阿六一个头被打破了,另外一个捂着肚子,小鱼脸上挂着泪花,嘴角流着血,看上去十分可怜。 方如今暗自生气,可他并没有冲动,而是赶紧转身向后走去,在巷子口静静地等着。 虽然也曾经是警察出身,但方如今对警察也没有好印象。 看样子,小乞丐们被警察欺负了。 尽管王韦忠说陆大勇十分能干,但仅凭着恃强凌弱这一条,方如今对陆大勇的好印象便直线下降了不少。 现在虽然是让陆大勇替自己办事,但他不介意以后将这件事告诉师兄,让师兄好好地敲打陆大勇一番。 又过了一会儿,方如今看到其中一个警察挥了挥警棍,将三个小乞丐轰走,这才缓缓朝着陆大勇等人走了过去。看书喇 “陆警官,请留步!” 陆大勇带着两个手下正晃晃悠悠地向前走着,因为嫌戴帽子太热,他便将大檐帽放在右手食指上转着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旋即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穿着十分时髦的青年男子。 陆大勇常年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阅历丰富,老于世故,一看方如今身上的这身衣服和鞋子就是高档货,价值不菲,当即不敢小瞧,有些狐疑地问道:“这位先生,你是在叫我?” 方如今走上前,看了看另外两名警察,随即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低声对陆大勇说道:“陆警官,是熟人介绍我来了,还请借一步说话。” 这里是陆大勇自己的片区,他倒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尤其是看到方如今像是个贵公子哥似的人物,又想起今天一早出门就遇到了喜鹊,不会是有人来给自己送财了吧? 他虽然是个小警长,但平时求他办事的人还真不少,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即便挥挥手对两名手下说道:“你们两个先到前面巡吧,我跟这儿说几句话,到了饭点咱们在后市街老刘家的馆子汇合,要是你们先到了,可别忘了点溜肥肠……” 两个警察心领神会,笑盈盈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陆大勇这才转过头,笑眯眯地问:“先生,敢问是什么人介绍你来?” 方如今直接将王韦忠写的纸条递了过去,陆大勇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带笑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王长官的表弟,失敬失敬!不知您找我有何吩咐?” 王韦忠交待他一切都听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吩咐,他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方如今原本想开门见山,但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如果陆大勇人品不行,自己还真是不太敢用这个人。 陆大勇见方如今并不开口,不禁脸色一变,心中忐忑,暗自寻思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阔少爷。 他的辖区油水是不少,可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能拿,心里得有一本明白账才行。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得到,谁知道会得罪哪路神仙。 他仔细地打量方如今,但又不曾想起在哪里见过,看着着实面生。 方如今同样也在观察着陆大勇的表情变化,看得出“王韦忠”三个字,在陆大勇的心里还是很重的,便决定好好地借用一下这块金字招牌,问道:“陆警官,我想问问,刚才那三个小乞丐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您是问那三个孩子啊。”陆大勇叹口气,“他们都不是本地人,那个最小的乞丐听说是从上海逃难过来的,孤苦伶仃,衣食无着,更无人问寒问暖,看着让人可怜。 这不,也不知道是谁给了那小乞丐一块钱法币,这小乞丐哪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被两个泼皮盯上了,小乞丐自然不肯给,结果被两个泼皮打了一通。幸亏我们刚才巡街的时候遇上了,不然还不定伤成什么样呢!……” 陆大勇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得方如今惊诧莫名,他目光微睨,细细的观察陆大勇,见其不像说谎,也不像作假,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陆大勇? 陆大勇常年混迹于市井之中,心思剔透,转念便想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为了三个小乞丐而来的,定是方才赶巧碰上了,便又赶紧解释。 “先生,后来发生的事情说起来就气人,我们将一块钱还给了小乞丐,可人家根本不给我们好脸色看,所以我的两名手下才出言训斥了他们一番,并没有欺负他们。” 说起这件事,陆大勇确实很生气,那个小乞丐硬气的很,就是不领情。 “嗯!”方如今点点头,他最恨的就是恃强凌弱。 这些小乞丐饥寒交迫,生存本来就很不易了,但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们,暗室亏心,巧取豪夺,敲骨吸髓,取了多少人肉膏血? 方如今接着说道:“在下很佩服陆警官打抱不平的做法,只是有时候咱们帮助别人,未必非得让人说一个‘谢’字,只求心安罢了,你说呢?” 陆大勇点点头,他曾经也是苦出身,见过不少的有钱人为富不仁,但他也知道有钱人也不是都是坏人,更不一定都会为富不仁。 古人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句话,也对也不对。 对的是这句话确实是一部分穷人和富人的写照;不对的是,大多数穷苦老百姓虽然不富裕,却善良。 只是有些人总是被一小部分坏人蒙蔽了双眼,有一两个为富不仁的富人,就觉得全天下的富人都是坏人。 看见穷人中有一两个无赖,就觉得穷人全是无赖。 这一点,他陆大勇心里有一杆秤。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上去颇具同情心,倒是十分难得。 “先生,您说的对!以后我会交待给手下,暗中关照这些小乞丐的。” 方如今眼睛一亮,这个陆大勇还真是长了一颗玲珑心,无需多言,一点就透。 有了警察的关照,兴许这三个小乞丐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 接下来,便要跟陆大勇交待正事了。 由于天气太热,又到了晚上的饭点儿,陆大勇便带着方如今来到了一个临水的馆子,点了三荤三素六个菜,本来还想要一壶老酒,却被方如今拒绝了。 酒席间,陆大勇对方如今甚是恭敬,他谄笑着道:“方先生,不知道您让在下干什么?您把要求说清楚了,在下才好行事。” 方如今虽然觉得此人有些市侩,但总归内心是善良的,不由地对他多了一分好感,便说道:“实不相瞒,我想存点黄货,但是又不知道哪里的保险箱最保险。” 陆大勇陪笑说:“这个您可问对人了,要说保险柜最结实的,当然是麦加利银行的了,商储银行的也不错。不过,这些银行都很好找,如果您要想把黄货存在这几个银行里,想必也不用来问我了吧?”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有时候不用点就透。 方如今现在的身份是携带巨款的阔少爷,正如陆大勇所说,找正规的银行根本不用假手于人。 之所以找陆大勇,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如今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怪不得表哥说陆警官是个精明之人,既然都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手里的这些黄货存放在什么地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家里,你明白吗?” 陆大勇这才恍然,也亏得他混迹于市井这么多年,要是放在他刚刚穿上警察制服的时候,还真听不出方如今话里的意思。 方如今的意思很明白,这笔钱来路不正,见不得光,如果存在那些大银行里,难免会被家里知道,所以想找个隐蔽的钱庄。 方如今是王队长的表弟,这件事王队长特意地交给他陆大勇来做,那就是对他陆大勇的信任。 仅靠工作上的关系,是不可能成为上峰心腹的。 既然是私事,王韦忠就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交代他去办,是对自己放心,从内心里不拿他陆大勇当外人,自己就应对得住王韦忠的这份信任,办了就办了,还得保守秘密。 陆大勇忙道:“您放心,我陆大勇除了办事爽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就是嘴巴严实。” 方如今知道依着王韦忠的身份,让陆大勇帮他办事,对于陆大勇来说是一种荣耀,是受宠若惊,这种事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就跟面前的这桌菜一样,明明是方如今让陆大勇替他办事,但陆大勇肯定会抢在自己之前会账,不然陆大勇会觉得心里不踏实。 方如今和气地笑了笑:“那我就提前谢谢陆警官了,事成之后定会奉上一份心意。” 虽然有王韦忠的面子在,但方如今不想让陆大勇觉得他目空一切、不通情理,事情固然要办,但还要让办事的人心里舒服,这才是领导艺术。 果然,陆大勇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摆手。 “不敢,不敢,方先生能找到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心意是万万不敢要的。还有,方先生老是陆警官陆警官的叫,都叫得生分了,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还有长官一般都叫我大陆。您放心,刚才交待的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陆大勇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出头,只不过那为数不多的头发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方如今说:“嗯,看来我是找对人了。不过,我还是得强调一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想有更多的人知道。” “规矩我懂,我懂!”陆大勇一听就知道这笔钱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路不正,他忽然想到这个方先生也许是王韦忠的白手套,顿时激灵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方如今问:“怎么了?” 陆大勇赶紧拿出一块手帕擦汗,边擦边说:“天气太热了,太热了……” 之前数次想要给王韦忠表示一份心意,但人家始终没搭理他,这让陆大勇心中忐忑不已,总觉得王韦忠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为此好几晚上都失眠了。 现在看来,人家王长官根本看不上自己的这份心意,看这位方先生手里拎着的小皮箱,里面怕是得有十条大黄鱼。 如此一想,陆大勇更觉得王韦忠对自己信任有加,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方如今一看陆大勇一边傻笑,一边使劲地擦着额头的汗水,很是担心他太过用力,反而将头顶硕果仅存的几根头发弄断。 陆大勇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道:“方先生,赶紧吃菜,吃饱喝足之后我带您一家一家的去看。” 方如今眉头一挑:“都这么晚了,钱庄还会开门营业?” 陆大勇神秘一笑:“那可不!到了夜里,才时钱庄来财的时辰。” 方如今恍然点头,两个人不在多言,纷纷下箸品尝。 方如今只觉得那道笋干老鸭煲汤醇味浓,油而不腻,酥而不烂,不觉胃口大开。 陆大勇看到方如今大快朵颐,心中不禁高兴,将这位方先生伺候好了,少不得将来在王韦忠那里替自己美言几句。 吃完饭的工夫,有人已经给陆大勇捎来了一身便装,他在包间里将其换上,又让手下将警服带走。 方如今暗自点头,这个陆大勇办事还真是十分的细致。 随后,方如今便在陆大勇的带领下去各个钱庄“谈生意”。 第四百三十七章 遍访无果 一晚上,两人几乎没停脚,一连转了十三家钱庄,都是相对来说有些名气的。 看得出来,陆大勇对辖区内外的这些钱庄十分的熟悉。 在湖边村饭店发现的那把匹配并未在方如今的身上,而是交给了王韦忠,这样也是为了避嫌。 同时,方如今也不需要拿着那把钥匙,他可以完全靠借记忆比对。 十三家钱庄当中有保险柜业务的九家,但无一家的保险柜钥匙是他想要找的,这让方如今感到有些失望。 随后,又走访了七八个地下钱庄,直到夜里十一点了,仍是毫无收获。 面对这样的结果,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陆大勇也有些沮丧了。 这位方先生对保险柜的要求还真是高,看来那小皮箱中可不仅仅是十条大黄鱼那么简单。 一时间,陆大勇觉得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加的数倍。 方如今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大半夜下来,他看到陆大勇鞍前马后的,并未一刻得闲,也着实辛苦。 再转下去都半夜了,银行和钱庄都得关门,只能等明天了。 根据陆大勇介绍,明天再有半天便可以将剩下的那些钱庄全部走一遍。 方如今觉得,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的话,怕是这把钥匙根本就不是临城某处的保险箱上的,如此可就麻烦了。 陆大勇将方如今亲自送到了和王韦忠的碰头地点,无论是对方如今,还是看在小皮箱里的大黄鱼的份上,他都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陆大勇刚刚离开,戴家兄弟就像是鬼魅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按照方如今的要求,在和陆大勇查访的过程当中,两人不必贴身保护。 随后,方如今随着王韦忠,众人一起来到了安全屋之中。 打开点灯之后,方如今才发现王韦忠眼睛通红,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王韦忠第一时间向方如今通报了情况,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方如今不禁眉头紧皱,难道这把钥匙所对应的保险箱根本就不在临城,又或者不是什么保险箱的钥匙,甚至这把钥匙根本不是线索。 王韦忠的话不多,但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老实说,能够发现这把钥匙的存在和异常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能否循着这把钥匙找到线索,他一开始抱的希望并不大,故而没有方如今那么失望。 让方如今没有想到的是,他从王韦忠的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张鑫华的老战友,从南京来临城避难的副团长王翔,在携家人从安全屋出来的时候遭到了日本间谍的枪杀。 杀手事前潜伏在距离安全屋两百米外的一栋高楼上,使用狙击步枪狙杀了王翔。看书溂 王翔的妻子和孩子虽然没事,但是身心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的妻子数次昏倒,孩子也被吓得目光呆滞,人有些发苶。 原本这次王翔一家是要和张鑫华一起返回南京的,没想到出了事。 在枪声响起后不久,负责保护王翔的行动队员立即向枪手潜伏的位置发起了突击,然而等到了楼上,对方早就已经撤离了,现场只留下一枚仍旧带着余温的弹壳。 也正是通过这个枚弹壳,行动人员判断出杀手是日本间谍。 “师兄,会不会是袭击我和站长的那伙日本行动人员?” 方如今虽然对枪械并不是十分了解,但保护他的戴家兄弟却是内行,他们当时就听到伏击队伍中有人使用的是狙击步枪。 王韦忠给方如今倒了一杯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张组长交给我们的这几起案子有着某种联系,被我们围歼在废旧厂区内的日本间谍,以及王翔,都是从南京来的。” 方如今冷哼了一声,日本间谍还真是嚣张,接连几次最终暗杀,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方面证明,之前临城站的系列行动已经打痛了日本人,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发起反击。 “师兄,张组长那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和侯科长先登车返回南京,王翔的家人暂时留在了临城,追查凶手的事情自然是落到了咱们行动组的头上。我已经安排智惠东去跟踪这件事了。 王翔虽然没有泄露过多的秘密,但总归是被敌人拉下了水,以日本人的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有可能彻底地沦为汉奸和卖国贼。” 方如今也是微微摇头,王翔落得此番下场,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王韦忠又道:“如今,我看暗中追查钥匙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回到站里继续审讯石耀华。” 方如今知道王韦忠是担心自己被日本间谍暗算,但是这把也钥匙对于他自己而言,也是意义非凡,怎么能够不参与这案件的侦破? “我想明天再查一天,若是再没有结果,就回站里,怎么样?” 王韦忠略一思索道:“也好,不过,一定要让戴家兄弟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才行。”方如今点头。 因为明天还有部分钱庄没有查访,两人决定就在此处对付一夜,不再会临城站。看书喇 夜已经深了,直到王韦忠发出轻微的鼾声,方如今还不曾入睡,他两眼发呆,望着头上的顶棚。 电灯还亮着,能够清楚地看到顶棚上糊着一张张的报纸,可他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那把精致的黑色钥匙。 心底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提醒他,这把钥匙就是关键线索。 同时,另一个声音则是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劝他尽早放弃,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五点了,方如今一夜没睡,但是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试一试,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与此同时,从临城开往南京的列车上,张鑫华脸色也阴郁地坐在座位上。 因为王翔的被杀,让原本带着喜悦的南京赴任之行,蒙上了一层阴霾。 侯科长和警卫坐在包厢里,因为怕打扰侯科长休息,张鑫华便走到了外面,来到餐车上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说是怕打扰侯科长,其实张鑫华心里清楚,他还没有融入南京官员的圈子里。 今晚肯定是不能合眼了,只能在餐车上寻片刻的清闲。 其实,在通知王翔跟他一起离开临城的时候,张鑫华便隐隐有不祥之感。 特工职业生涯,张鑫华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感觉,而且最后几乎都得到了验证,所幸结局都是化险为夷,否则今天张鑫华也不会坐在这列火车上,可是王翔的事,让他备感失落。 他特意提醒保卫人员加强防范,可王翔还是出事了。 谁也没有想到日本间谍嚣张到用狙击步枪搞暗杀的程度。 日本间谍是纯粹的报复王翔,还是另有企图? 逻辑在哪里? 张鑫华心里打了大大的一个问号。 张鑫华非常疑惑,但是,他明白,敌人肯定不是仅仅杀了王翔泄愤这么简单。 侯科长也一直是日本间谍重点关注的目标。 老牌特工的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边吃着餐车提供的食物,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餐车里的客人。 为了侯科长起居方便,包厢是靠近餐车的。 在一个老特工看来,周围的人身上似乎都带着疑点。 就在这时,两个乘警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 一趟列车,查几次票,什么时候查,也没个准儿,反正都是看乘警的心情。 “你们两个,拿出车票来!” “告诉你们,谁也别想逃票!爷的眼睛亮堂着呢!” “老头,利索点,别给我说你没票,没票就赶紧掏钱补票!” 两个乘警就这样耀武扬威的来回呵斥着,这年头他们就是这趟列车的无冕之王,谁也不敢和他们对着来。 谁敢闹事,轻者罚款,重者挨打。 张鑫华不动生色地喝着茶,一个年轻的服务生非常有眼色地过来给他倒茶。 那服务生倒完茶后,很是随意地往张鑫华身旁一站。 查票很快就轮到了张鑫华这里,他便很随意地拿出车票,乘警对过之后便直接还回去。 “收好您的票!”乘警的态度出奇的和气,躬身双手将车票奉上。 张鑫华返回南京没有事先通知车上的乘警,这样做是为了保密和安全,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让整个列车上的人都知道车上还有特务处的特务。 但是,张鑫华一身灰色的西装,再加上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原本耀武扬威的乘警霎时矮了几分。 乘警看看服务生,又看看张鑫华,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对着张鑫华敬礼后走了。 乘警走后,服务生也随即离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张鑫华只是在他的背影上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头低下,取了一旁的一份临城晚报悠闲地看起来。 服务生的小聪明自然瞒不过张鑫华的眼睛,他敢断定,此人是冒充的,不然乘警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 至于服务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张鑫华无法猜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是日本人,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在张鑫华放下报纸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经意地一撇,发现餐盘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小纸条。 “小心日本人!” 张鑫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日本人获得了他们出行的情报,并且跟着上了车。 张鑫华没有时间去核实情报的真假,即便这纸条上所写的是假的,他也不能冒险什么都不做。 然而,从外表上来看,张鑫华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澜,他甚至还将卷边儿的报纸一角压平,轻轻放回原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起身离开餐车。 包厢门口垂手站立的两名特工见到张鑫华后立即立正。 “老板在里面?” 张鑫华问,对外,侯科长被称作老板。 “是!一直都没有出去!” “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经过?” 特工细细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只有两个乘警,被我们骂走了。” 乘警? 张鑫华的眼睛紧紧眯起来,头脑霍然开朗。 服务生是假的,难道乘警就一定是真的? 自己还是大意了,中了对方的障眼法。 想到此,张鑫华轻轻敲门,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他一闪身就走了进来。 “鑫华,你说你,吃饭就让他们送进来好了,干嘛还要去餐车跟别人一起挤来挤去呢?” 灯光下,侯科长的气色很好。 这段时间,他在临城深居简出,生活非常规律,身体状态保持的非常不错。 如果不是处里和科里有事招他回去,他还真是愿意在临城多住一些时日。 张鑫华坐在对面的卧铺上:“科长,这趟车怕是不会太平了,咱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日本人?”即便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侯科长也是心头一跳。 火车上可不比陆地上,空间逼仄狭小,又是正在行驶,一旦遇到突发事件,闪展腾挪的余地非常有限。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张鑫华如实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一幕说了。 侯科长眉头紧蹙:“他们的鼻子够灵的,确定目标没有?” “目前看两名乘警似乎有问题,还有一个餐车的服务生也不大对劲,我的意见是以静制动,您看?” 侯科长点头:“在没有搞清楚他们的意图前,确实不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不过,以你的推测,他们会怎么下手?” 到底是老江湖,遇到事情也是相当的镇定。 “无非是枪击、爆炸、投毒,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三种暗杀方式可能性最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怕是要饿着肚子到南京了。” 侯科长挠挠头:“这倒是没关系,我夜里本来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张鑫华又道:“那好,还有一事,咱们要立即着手去办。” “你说……” 张鑫华在侯科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侯科长听了后连连点头:“事不宜迟,咱们马上按照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打我的主意!” 第四百三十八章 深夜爆炸 周新刚可不管郑大庆如何为难,他沉下了脸:“怎么,金盆洗手连练了一辈子的手艺也洗没了?还是你压根儿就不肯帮忙?” 语气咄咄逼人。 郑大庆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哪敢不听您的吩咐,实在是这座墓早就被人盗了啊!”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大墓连临城的小娃娃都知道了,你作为侦缉科长难道不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过来消遣我吗! 郑大庆哑巴吃黄连。 发现被周新刚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暗暗叹了口气,几年前他也琢磨过那座墓,可是后来私下一打听,墓主人的后人发迹了,好像在南京国民政府做了高官。 郑大庆爱财,可他更加惜命,挖了高官的祖坟,人家不把他们溪水村夷为平地才怪。 他郑大庆不是那种蛮干的人。 前一阵传出这座大墓被盗的消息,他也觉得十分奇怪,心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动这座墓。 果然后来满城都在抓盗墓的人,郑大庆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没有被钱财蒙蔽了双眼。 “周科长,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郑大庆苦笑着,他大概明白了周新刚为什么过来找他了,看来果然是案子查不下去了,想让自己提供一点线索。 周新刚不说话,郑大庆却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周科长,我之前早就不干这行了,您不会真的认为是我干的吗?” “噢,不是你干的?”周新刚摇摇头,他手指指着郑大庆,“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郑大庆的笑容顿时凝固,郁闷的想要吐血,他妈的,别说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知道,出卖同行的事也万万不能做! 这个行当里的规矩多,要是被人知道他点了同行,以后名声就坏了不说,少不了还有人找上门来寻仇。 周新刚招招手,郑大庆只能蹲着凑近,周新刚在他耳边低声道:“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办不下来,我的科长也就当到头了。到时候,要是投奔你们溪水村,不知老郑你肯不肯赏我一碗饭吃?” 郑大庆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您说笑了,您前途不可限量,用不了多久就能当上局长,我还得继续仰仗您呢!” 周新刚叹了口气:“老郑,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让我脱了这身黑皮,早点滚蛋。”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郑大庆的外表还算镇定。 “其实我也知道,你郑大庆义薄云天,绝对不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可我是不是也算是你的兄弟,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兄弟丢了饭碗?” 周新刚一脸诚恳,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要不这样,你慢慢想,我慢慢等。你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在你没有想出来之前,我继续半夜过来提醒你,如何?” 郑大庆差一点儿当场给周新刚跪了,看着周新刚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终于明白,今晚若是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就送不走这尊大神。 他咽口吐沫,满脸苦涩道:“周科长,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老头子吧?” 他造伪的生意刚刚有一些起色,日子正是有奔头时候,能不多事最好不多事。 周新刚点点头:“嗯,既然老郑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强求了。那啥,天不早了,回去早点睡吧!” 说罢,咣当一声关上车门。 郑大庆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道:“周科长,您慢走,该天我到城里登门拜访?” “老郑,你说什么?”周新刚将头探出车窗。 “我说改天到城里登门拜访!” “上一句?” 郑大庆一愣,眼珠转了几转,“……您慢走?” “哎,就是这句!”周新刚猛地将车门推开,走了下来。 郑大庆一看他不走了,差点被呛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周新刚一把握住郑大庆粗糙的双手,笑眯眯道:“老郑,感谢你啊,为我们提供了线索!你放心,我们警察局开出的悬赏加码可不低,我会为你争取更多的,而且绝对不会有人一点克扣!” 啥? 郑大庆瞬间石化,眼瞪得像包子,几乎挤出眼珠,感谢个鬼,我什么时候提供线索了,这是明摆着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周新刚表情无比郑重:“老郑,提供线索的奖金是一百块法币,你放心,我去跟局长讲,给你特批到两百块,不,三百块!到时候再给你发个勋章!登个报什么的,让全临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你!” 郑大庆对这个蛮不讲理的侦缉科长丝毫没有任何办法,面皮动了动,勉强挤出一点笑,说:“周科长,不……不……这奖金……奖金,我不能要!” 话刚出口,周新刚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他的手里:“老郑,临城市需要你是这样的好市民,你放心,我们会安排最好的记者对你实施专访,将你的事迹登报宣扬,号召社会各届、全市市民都向你学习……” 郑大庆几乎欲哭无泪,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哪是宣扬啊,这分明就是送催命符。 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番之后,郑大庆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周科长,我算是服了您了,你看这样行不,我帮您暗中调查这件事,拜托您千万别张扬,替我保密!还有,您半夜也不用来了,成不?” 周新刚不置可否,目光盯着郑大庆。 “真的,我对天发誓。”郑大庆右手高举,神色无比虔诚,“只要您替我保密,我一定会帮您暗中调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呸!你发誓就发誓呗,带上我干嘛?”周新刚斜他一眼,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基本上差不多了,只要有郑大庆这个资深的地老鼠出面,事情早晚都会有眉目。 郑大庆咧嘴一笑:“您见谅,说实话,我是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没几天可蹦跶了。可我的儿子还年轻,这小子还没成亲呢,我总得为儿孙们考虑不是?” 周新刚笑了。 这笑容也意味着这场半夜的谈判算是进入了尾声。 “老郑,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郑大庆收起笑容道:“根据我的判断,应该不是咱们本地人干的。”看书溂 毕竟这行做的久了,嗅觉自然灵敏异常,稍有风吹草动,便嗅出了这种不同的味道。 周新刚摸着下巴沉思,盗墓是个古老的行当,大致可以分为发丘、摸金等门派。而每个门派具体到各个省域,手法也不尽相同,郑大庆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 “那能看出是什么地方的手法吗?” 郑大庆摇头:“要去看过才知道!” “好,那明天就赶紧去看!” “周科长,我昨天才刚回家!” 郑大庆没说谎,他不仅要管着村里的“生产”,还要跑销路,忙得脚不沾地,这次出门有小一个月,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长了一个狗鼻子似的周新刚闻着味儿找上门来。 “我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周新刚的表情更加真诚。 郑大庆挤出一丝笑容:“好,我一早就去!” 周新刚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行,老郑,那我这个侦缉科长能不能坐稳当,就靠你了。明天晚上我还来,听你的结果。” 送走这位大瘟神之后,郑大庆佝偻的身躯在黑夜中晃了两晃,虚脱一般地蹲到了地上。 远处,只见周新刚驾驶的轿车尾灯从一开始像是两个灯笼,到最后渐渐变成了萤火虫。 郑大庆瘫坐在地上,重重叹口气,哆嗦着点了根烟,望着临城市区的方向深邃的夜空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揉揉发麻的双腿,正要起身。 忽然临城市区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绽放的火光霎时间就将黑暗的天际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大窟窿。 郑大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世道不太平,不太平啊……” 周新刚开车刚刚到达市区,就听到了爆炸声,他立即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下车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因为是在深夜,爆炸声格外清晰,各家各户家里的电灯次第点亮,不明真相的人们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茫然望着夜空中腾起的火光。 周新刚骂了一句,顺势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针,下一刻他将烟头吐到地上,猫腰钻进驾驶室,一脚油门朝着爆炸的方向驶去。 临城发生了这么激烈的爆炸,他这个侦缉科科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作壁上观,必须要及早搞清楚爆炸的原因。 爆炸发生的地点是一个旅店,规模不算大,但装修比较考究,颇有些情调。 周新刚曾经来过这里,知道旅店的老板姓金,在市政委员那里还有些背景和关系。 只是现在,半个旅店都炸塌了,上方烈焰腾空、火焰冲天,现场烟尘弥漫,过来救火的人都被呛得连连咳嗽。 “周科长,您怎么来了?” 周新刚一回头,认出来人是崔警长。 这里是崔警长负责的辖区,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老崔,怎么回事?” 崔警长脸色一苦:“我也不知道啊,听到爆炸声,我就带人赶过来了,听人说里面还有临城站的人。这都是什么世道,三天两头的发生这种事儿,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可别是方如今他们出事了,周新刚神情一紧:“行动组的?” 崔警长摇头道:“不清楚,他们留在外面的人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会儿应该打电话去给上司报告了。” 那人自称是临城站的,可并未说明是哪个部门的,就匆匆忙忙的去汇报了。 “我看爆炸的中心是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住的什么人?查清了没有?” 店里估计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了解到这旅店的老板当时并不在旅店里,便找人把他叫了过来。 崔警长也知道金老板的关系,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是无论如何得把金老板传唤到现场的。 “你先叫金老板过来!再赶紧带人将附近的道路封锁起来,无关人员一律不准靠近,无论是桥梁还是河面,都找人看好了,别把人轻易地放出去。” 周新刚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事不只是爆炸那么简单了,连临城站的人都折进去了,麻烦大了。 金老板大约四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还穿着绸子面料的睡衣,显然是在床上就被直接带过来的。 周新刚看到金老板的脸即使在路灯下都是一片惨白。 金老板也是认识周新刚的,赶紧上前打招呼。 “金老板,废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说说吧,二楼住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就爆炸了?引爆炸药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金老板给问懵了,天刚刚擦黑,他就回到了家里,谁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么好的产业说没就没了。 听说里面除了二十多个客人之外,还进去了五六个临城站的人,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出来,自己这下子麻烦大了。 “周科长,这我哪儿知道啊,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金老板叫起了撞天屈,“店里的客人都是按照你们警局的要求做好身份登记的……” “放屁!”周新刚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入住登记薄都成了灰烬,人也都死了,你跟我说他们身份都没有问题,换做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这……我……”金老板哑巴吃黄连。 “老崔,把他看好了,要是敢逃跑,格杀勿论!” 十分钟后,三辆轿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头前的那辆汽车距离围观的人群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仍旧没有刹车的意思,将人们吓得一边咒骂着一边四散奔逃。 轿车就停在了周新刚所站位置的不远处,一个消瘦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金丝眼镜的镜框在烈火的映照下有些反光。 “胡德胜?” “他怎么来了?” 周新刚头皮发麻。 要说临城站里最难以对付的人,那非胡德胜莫属了。 别看胡德胜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这人是典型的笑里藏刀,令人防不胜防。 正在周新刚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胡德胜已经发现了他。 胡德胜朝着周新刚招招手:“周科长,你过来一下!” 第四百三十九章 轩然大波 火车停止了前进,这里应该是刚刚过了湖州境内。 窗外原本一片幽暗,却被车厢内尚未熄灭的火焰照得若明若暗。 张鑫华随意瞥了一眼,铁轨一旁是一片坟茔,月光下数个白幡随风飘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诡异。 冲开弥漫的烟雾,张鑫华在8号包厢中寻找侯科长,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孔,伸手去扶墙壁的时候,也是一手滑腻的血腥。 张鑫华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爆炸如此惨烈,车厢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车厢外壁被掀开了一个大口子,从外面看过去,犹如一只巨兽正在张开的大嘴。 “科长……” 张鑫华声音急切,忍受着明火的炙烤,在包厢内搜寻着侯科长的踪迹。 最先被发现的是一名警卫人员血肉模糊的尸体,半个脑袋都被炸没了。 之后,便是第二具、第三具。 第三具具尸体的主人更加倒霉,被炸的支离破碎,怕是很难拼起来了。 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包厢之内并没有发现侯科长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鑫华望着车厢外黑漆漆的农田,陷入了沉思。 其余的几个车厢也是伤亡惨重,据不完全统计,这次爆炸造成了五死十伤、一人失踪的惨剧,其中伤者之中在统计完后不久,又有两人重伤不治,死亡者达到了七人。 虽然这次是针对侯科长采取的刺杀行动,但有四名无辜的乘客在爆炸中失去了性命。 日本间谍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是不择手段。 张鑫华眼睛通红,咬着牙。 很快,下车去追击另一个杀手的行动队员追上了列车,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杀手中枪受伤后逃脱了。 好消息则是他们在铁路沿线找到了昏迷的侯科长。 张鑫华顿时精神一振,赶紧检查了侯科长的生命体征,摸了摸他的胸口还有心跳,撑开眼皮,瞳孔也没有发散,顿时惊喜交加,大声喊道:“科长还活着,快找医生来!” 这一句话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侯科长一死,这里所有的人都难逃追责。 可是人群当中却是有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心头一沉,没想到侯科长命这么大,竟然能在这样强度的爆炸中生还,简直就是奇迹,这样一来,这次的刺杀任务还是没有完成。 想到这里,那人心中杀机再起,准备趁乱再次下手,可是这个时候,特务处的特工们已经将侯科长紧紧围在中间,车厢也被封锁了起来,他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已经缓过神来,慢慢地向这里聚集,可是张鑫华等人大声呵斥,命令他们不得靠近,留在原地不动,接下来还要进行追查,这里的人都有嫌疑,一个也不能离开。 隔壁的车厢当中有个留着小平头的年轻人挤在人群当中,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长衫的男子,年轻人和他对视了一眼,有询问的意思。 年轻人已经有心准备行险一搏。 可是发现长衫男子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悄悄地退到了一旁。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记者,高高举起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却被负责维护秩序的行动队员劈手夺了过去,然后一脚踹倒在地。 “混蛋,谁他妈的让你们在这里拍照的?” 这次得事情可是闹大了,侯科长竟然被炸,如今生死不知。 这件事影响巨大,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左右的了,一切都要看上面如何处理。看书溂 记者们虽然不知道侯科长的身份,子弹照片一旦见报,事情就更加无法收拾了。 张鑫华看着从火车上临时找到的医生,正在对侯科长施救,自己站在一旁也帮不上忙,略一思索,便叫来一名行动队员。 “立即通过车上的联络方式通知附近的城镇情报小组、军警人员,对出现在属地的任何可疑人员立即进行抓捕。另外,尤其要注意使用电话向外面报信的。” 张鑫华决定列车继续前进,他将所有可疑人员单独驱赶到一节车厢中展开审讯。 与此同时,临城城北的一座普通住宅里,石原熏和稻叶昌生正相对而坐,屋子拉着厚厚的窗帘。 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灯光昏暗,照得两人的脸色格外的阴郁。 稻叶昌生有些担忧地说道:“顾问先生,最近时局比较紧张,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暗探遍布大街小巷,您还是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等消息好了。” 今晚是对特务处实权派任务侯科长实施爆破行动的日子,石原熏实在不放心,便乔装来到了这个临时的接头地点,就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行动成功与否的消息。 可他们没有料到,已经比预定时间过去了多半个小时,消息还没有传来。 这让稻叶昌生心中焦急,生怕石原熏的安全有误,再三劝说石原熏先行离开。 可是石原熏却一口回绝,他起身来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 “不用太紧张,现在是深夜,这个接头地点又是最新启用的。虽然行动是有计划时间的,但难免会有一些特殊情况发生,他们做一些临机处置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稻叶君,你知道的,这次计划是我亲自制定的,现在就是让我回去,我也不会放心的。”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轻叹一声:“你说我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了,现在真有些后悔,不该仓促启动这次行动。” 稻叶昌生明白石原熏的心情。 ,石原熏来到临城的初衷就是为了力挽狂澜的,但是碍于临城军事情报站一次次的压迫行动,始终没有太明显的建树,这让石原熏心中焦急,这才有了不惜代价刺杀侯科长的一幕。 然而,对付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绝非易事。 在执行计划过程中,稍有差池,整个行动小组都会陷进去,成败难料,也怨不得石原熏在这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其实稻叶昌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别看现在他们搞了几次行动,可始终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这一切都是因为实力不够雄厚。 临城市区表面上的谍报网络被破坏之后,特高课在临城的行动能力大打折扣。 隐藏的更深的那些情报人员大多都是为了战略情报而存在的,行动并非他们的特长,石原熏不敢轻易使用。 石原熏将稻叶昌生探针小组的残部,以及从上海方向临时抽调过来的一些行动人员,组成了临城的行动力量。 草台班子刚搭起来,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展开行动了。 在郊区伏击站长和方如今的行动原本是手拿把攥的,但是因为红党游击队的出现,导致了计划的失败,还让探针小组的骨干柳田有志负伤,如今还在城外养伤,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 而侯科长,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侯科长位高权重,他的被刺,绝对会引起一场大风波,搞得临城站的人焦头烂额,这样无疑会给石原熏等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经营新的情报网络。 原本这次的行动还可以布置的更加周密一些,可是不曾想到,侯科长和张鑫华突然要离开临城,这才逼得石原熏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仓促是仓促了一些,一些不在临城市区的行动好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召集,就展开了行动。 如果这次行动小组出了问题,对于石原熏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的重大损失。 稻叶昌生心知石原熏放心不下,出言宽慰道:“先生,您不用太过担心,这次虽然是柳田君亲自带队,但负责指挥行动的永山信夫也是一名行动好手,一直都是柳田君的副手,再加上您设计的方案周密,应该是没有问题,最起码,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 “嗯,但愿如此!” 石原熏抬手看了看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 稻叶昌生是行动高手,道:“投掷手雷的时间需要永山君根据现场的情况,自行设定,也许我们的人正在凯旋的路上了。” 石原熏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擦汗。 稻叶昌生看到随着手帕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张车票。 只是在车票上扫了一眼,稻叶昌生的心头就是一跳。 石原熏不动声色地将车票收了起来。 就在他们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稻叶昌生率下接起电话。 “完成爆炸了?”稻叶昌生心中一喜,看向石原熏。 石原熏目光中泛着喜色。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稻叶昌生脸色阴沉了下来。 稻叶昌生放下电话,汇报说:“两枚手雷准确无误地扔进了目标所在地列车包厢,但是很不幸的是,我们的对手反应速度非常快,在福永吉充和河本征一撤离前堵住了去路,河本征一侥幸跳车逃脱,而福永吉充受伤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石原熏面无表情:“效果如何,是不是已经把目标解决了?” 稻叶昌生说:“应该没有问题,只要顺利地投入了包厢中,就成功了一半,两枚手雷爆炸产生的效果还是非常可观的,我想,包厢内不会再有活着的人了。” 石原熏心中稍定,但愿自己的备用计划是多余的。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按照列车原来的运行时刻,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宜兴站了,届时,还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石原先生,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 石原熏点点头,重新坐了回来,闭上眼睛。 石耀华的被捕,让他又丧失了一枚关键的棋子。 石原熏十分佩服松井直辉,连焦凤梧这样声明显赫大人物身边,都能安插进特高课的眼线,真不知道松井直辉手里有多少张牌可以打。 为了及时掐断田边恭司身上的线索,他才不得不忍痛丢卒保车。 而且,不仅仅是石耀华,负责给石耀华传递情报并监视他的喜鹊和鹦鹉,也被迫进行转移,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问题是,这些糟心的事情,石原熏只能是藏在自己心里,不能同外人讲,即使是稻叶昌生这个松井直辉的爱徒也不可以。 稻叶昌生将热茶端了过来:“先生,请用茶!” 石原熏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茶!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好茶了。” 稻叶昌生淡淡一笑:“先生来临城,是扶大厦于将顷,每日诸事缠身,难得休息半刻,太辛苦了,您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石原熏放下茶杯,摆摆手:“没你说的那么忙碌,但是睡眠质量下降了不少。不瞒你说,有很多时候,我都是白天在办公室里偷懒小憩片刻的。” “先生的办公室外一定很吵吧,肯定也休息不好!” “习惯就好了!” 两人正闲聊打发着时间,远处的大街上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似乎是有什么大动作。 两人警觉,霍然起身。 稻叶昌生脸色微变道:“先生,情况不明,我建议,我们赶紧撤离此地,不然中国人万一锁街道,再晚就出不去了。” “好!” 稻叶昌生将两杯茶水倒掉,茶杯擦拭干净后放回了原处,又迅速查看了一下屋中的情形,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和疏忽之后,这才和石原熏起身离开了临时接头地点。 稻叶昌生所料不错,就在他们刚刚前脚离开,临城站就接到了消息。 站长深更半夜将王韦忠从安全屋中找了回来,行动组几乎是全体出动,再加上警察局的配合,开始在城内大肆抓人。 按照张鑫华提供的信息,警察和行动人员在抵达目标地址之后,开始布置哨卡,封锁街道。 一时间,以数十个目标地址为中心的所有街道都被封锁的水泄不通。 临城开往南京的火车被炸,侯科长遇刺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水中,立时在临城情报站掀起了轩然大波,并且波及到了整个临城市区。 站长接到了电报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日本人人敢去刺杀侯科长,这可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就是自己这个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一把手,地位上也颇有不及。 如果侯科长真的被炸死,这后果就太严重了,深知此中厉害的站长,一接到电报之后,就将临城站的人马全部都发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立即通知吴剑光,让他连夜率领人马赶往事发地点,协助张鑫华处理善后事宜。 虽然出了大乱子,但站长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王韦忠主抓侯科长被刺一案,而方如今继续率领一部分行动人员追查“鹞子”留下的线索,绝对不能让日本人牵着鼻子走。 第四百四十章 善后事宜 “混蛋,不是三浦和一就是临城的日本间谍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们!”方如今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天还没亮,蹲守在武林巷的一名行动队员被杀的事就报给了方如今,这个行动队员跟着方如今也执行过多次的任务,也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可还是死于日本间谍的暗算。 纪成林等人也是义愤填膺,纷纷嚷着要给他报仇。 这一次,方如今当着第一行动队队员的面狠狠地训斥了跟死者一起出来追查黑影的两名行动队员。 如果不是他们,死者也不会落单,惨遭杀害。 那两个人也是无地自容,尽管现在人手短缺,但方如今决定还是关他们一个星期的紧闭,以儆效尤。 随后,方如今让马宝取出五百美金,给牺牲的行动队员家里送去。 “马宝,他的后事就交给你来办理了,他是为了抓捕日本间谍才丢了性命,以后他家人的生活必须要得到保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亲自交到他们家人手里,祭典仪式的时候,我会到场祭拜,请他的家人节哀!” 这五百美金可比站里发的抚恤金多多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足够牺牲的行动队员的家人日后生活之用,甚至过上安然无忧的日子,方如今也是为了收拢人心,这才出此大手笔。 他始终相信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其价值。 纪成林他们看了也是心里一暖,他们这些行动队员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枪林弹雨的,每月的薪水也就勉强养活一家子。 他们的家人不过都是平民百姓,一辈子难以挣到这么多的钱,队长可是太慷慨了! 马宝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纪成林道:“队长,武林巷的人可以撤回来了吗?” “日本人对我们采取了报复行动,那个监视点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把人都撤回来吧!” 纪成林点点头,他也知道方如今这时担心还会有更大的伤亡。能够赶上一个肯为下属考虑的长官不容易。 “老纪,现在尚未落网的还有三浦和一和那个出现在藤井树仁病房外的男人,咱们的人还是要撒出去,全力追查这两个人的消息。” 纪成林点点头,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心里可没谱。 尤其是三浦和一,经历了昨晚的事,肯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哪里还敢露面,说不定早就连夜就赶回上海了呢。 方如今又道:“现在看来,咱们的反间计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目前石田裕子那里还是安全的。我觉得咱们的思路需要改变一下了。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个薛老板。” 纪成林不解地望着方如今,动手他谁都不服,但是要说脑子吧,真有点跟不上方如今的思路。 “你马上联系李康,我要秘密会见石田裕子,此事要绝对保密!” “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对了,老纪,南京本部的侯科长你了解多少?” 纪成林一怔,怎么问起侯科长了。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是。这个侯科长,我也就是听别人说起过,据说资历比科长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地没争过人家。不过,据说他对科长十分的尊敬,一点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这样的描述倒是符合方如今的第一感觉,此人表面上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实则是城府极深。 话说回来了,能在南京本部供职的,哪个能是简单的角色? “知道此人来临城是干什么吗?” 纪成林摇摇头,他压根儿就没有关心这个。 不过看到方如今的表情,他立即说道:“队长,如果可能的话,这件事我会留意。” 方如今点头,侯科长来临城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在官场内打拼,只是埋头拉车还不够,还要抬头看路。 两人闲聊了片刻,纪成林便去安排会面的事。 一盏茶的工夫,他就胡来了。 “事情安排好了吗?”方如今沉声问道。 纪成林点头说道:“一切都很顺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最好,石田裕子是我们棋盘上关键的一颗棋子,必须要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有了石田裕子,他就可以牢牢地牵住上海特高课和临城的潜伏日本间谍,形象一点可以说石田裕子就是他投下的诱饵,竹篓里没鱼了,就将鱼饵投下去,贪吃的鱼儿自然会浮出水面。 “队长,时间就选在今天晚上八点,地点我选在了城北奉福寿烟馆。” 方如今点点头,烟馆这种地方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鱼龙混杂,但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个地方接头肯定比较隐秘,但同样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当然了,石田裕子是个女人,在接头的时候肯定也会化装一番的。 “老纪,安全上没问题吧?” 纪成林道:“我们到时候会提前安排可靠的兄弟进去,应对紧急情况。” 方如今这才放下心下来,纪成林做事稳妥,谨慎细心,他要说没有问题,就不会出差错。 “那就好,这次的会面务必要保证安全,我们这边还好,一旦日本人发现石田裕子跟咱们见面,那损失可就大了。我还指望着她今晚就给特高课总部发电报,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呢。三浦和一嫉贤妒能、昏聩无能,致使手下人员平白无故牺牲,一定要让特高课总部严惩他。我们正好可以推薛老板一把,也许他能就此上位。” 方如今的心里很清楚,一旦特高课总部知道了临城这边的情形,一定会严厉地申斥三浦和一的,届时三浦和一多半要被押解回上海接受调查。 特高课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轻舟”小组必须尽快地重组恢复工作,否则整个临城的潜伏情报小组开展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松井直辉那个老鬼子,绝对不会让这个时间拖的太久,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再派人进入临城,看来自己要有所准备了。 这下纪成林终于懂了。 队长的脑袋瓜果然好使,一次反间计已经成功地让薛老板被三浦和一怀疑了,现在随着形势的变化,又将两人对角了角色,确实够上海的松井直辉喝一壶的。 “对了。”纪成林想起了什么,“唐法医过来说濑户川平的尸检完成了,说要向你汇报。我看你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一直忙,就让他在会议室等一会儿,你看……” 濑户川平的尸检情况! 方如今可是在现场的,当时濑户川平困兽犹斗失败之后自杀身亡,按照程序是要送给法医做尸检的,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法医一般只会递交一份尸检报告,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才会直接面对面的汇报, 难道是从濑户川平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东西? 方如今赶紧说道:“既然是这样,就让他来办公室吧,我也正好听听有什么新发现。” 濑户川平折腾了他们那么长时间,可从他身上没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对此方如今一直都是耿耿于怀。 “是,我这就把他叫过来!”纪成林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不多时,唐法医走了进来。 方如今看到他进来,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唐法医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哪里,哪里,方队长可是咱们站里的大忙人,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 方如今做了个请的手势,唐法医才落座。 纪成林给唐法医倒了被茶水,便站立一旁。 “唐法医,我们夜里行动,还拉着让你加班,实在是不好意思。” 方如今处事八面玲珑,对身边的人都是十分的客气。 “哪里,哪里,我们哪有你们冲在一线辛苦!”唐法医连连摆手。 他做完尸检之后立即撰写尸检报告,可是一大早就发现方如今在处理其他的事情,只好等到现在。不过,方如今这两句话,倒是让他感到听着很是舒服。 闲聊了几句,方如今切入主题:“唐法医,濑户川平的尸检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在他身上又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 唐法医摇头道:“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没有发现,只是他的死因需要重新定义一下。” 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是一怔,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那,濑户川平是自杀身亡,唐法医说重新定义死亡原因是什么意思? 纪成林诧异地道:“唐法医,难道濑户川平胸口的一刀不是致命伤?” 唐法医摇头道:“胸口那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脏,就是神仙也难救。” 这话说完之后,方如今和纪成林更加云山雾罩了。 唐法医淡淡一笑:“方队长,就这么跟你说吧,死者的死因就在胸口那一刀,但是所使用的匕首却不是你们给我提供的那把。” “什么?”方如今大为诧异,“你的意思是现场还有另一把刀,甚至还有另外一个人,而正是这个人杀死了濑户川平?”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有麻烦了 一名负责现场检验的情报人员拿着笔记本向赵伯钧汇报当前的检验情况。 “根据对爆炸残留物的分析,对方使用的是走私市场上最为常见的炸药,很难查到具体的来源,但是这种炸药的威力非常大,并且对方为了增强炸药的威力,又在炸药里掺加了一些钢钉,杀伤半径足以将周围的两三个包厢全部炸毁,这也就是为什么7、8、9号包厢几乎无人生还的原因。 如果不是侯科长机警,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跳窗的话,肯定也是在劫难逃。我们还收集了一些金属碎片,初步推断应该是钟表的齿轮和弹簧,还有一些导线。 据此判断,这是一枚钟表弹簧控制的机械式定时炸弹,这种炸弹本来可以做得更加精密一些,但对方好像并没有做到。” 赵伯钧摸摸下巴:“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对方制造炸弹的过程非常的仓促,这枚定时炸弹的稳定性并不是很好,定时的时间不能太长。根据我们的测算,最多能够保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张鑫华面露疑惑,从临城到事发地点可不止三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有人在半路上将定时炸弹送上了火车。 可是,这与日本人仓促进行暗杀有些矛盾。 8号包厢和2号包厢在一节车厢内,如果有人进入8号包厢安放炸弹的话,守在2号包厢门口的警卫人员一定会看到。 可是,事发后经过询问,并没有人声称看到有可疑之人进入过8号包厢内。 难道是隔壁包厢? 张鑫华霍然开朗,但眼中的神采又变得黯淡了下来。 8号包厢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而7、9号包厢中的人也死了,事情的真相还原起来难度非常大。 随着技术人员的进一步汇报,赵伯钧也大概搞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他脸色阴沉,看向张鑫华,冷声问道:“鑫华,你也是老特工了,怎么没有对车厢内的人员进行甄别和盘查,这么多的日本间谍和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是怎么进来的?” 张鑫华一直守在赵伯钧身边,心中倍感压力,闻言赶紧解释道:“科长,这次返回南京,侯科长特意交代,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让人察觉到我们特殊的身份。” 赵伯钧闷哼了一声,这倒是比较符合侯科长的性格。 这时,侯科长的一名手下也在一旁说道:“科长,虽然侯科长有交代,但是张组长非常细致,让我们严加注意周围的可疑人员,不让人随意接近2号包厢。同时,在临城站的工作人员当中,也提前安排了行动组的人员,对进站的旅客进行严格的盘查,就是为了防止有可疑人员混进列车。” 此人姓刘,是一名副队长,也算是侯科长的心腹。 在临城的这段时间,张鑫华对他照顾有加。加之,张鑫华生性直爽,跟人相处的来,所以此人才会在关键时刻为他说话。 张鑫华感激的看了身旁的同僚一眼,道:“科长,我的判断,日本人的定时炸弹很有可能是在半路上运进来的。这也是我们的疏忽,忽略了从中途上车的旅客。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向科长进行汇报。侯科长离开临城的时间是临时决定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但即便如此,日本人还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布置了一个杀局,而且布置的非常巧妙。 所以我怀疑,侯科长的身边,甚至是临城站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所以,我建议对侯科长身边的警卫人员以及临城站的内部人员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 赵伯钧微微点头,这个猜测更符合他的心意,侯科长的事情已经出了,但出事的原因是必须要搞清楚的,消息到底从何泄露,内鬼又是什么人。 这也是他驱车从南京赶来的目的,于是吩咐道:“把侯科长的警卫负责人李东杰叫来!” 这种事自然不会是让张鑫华去做,刘队长闻令后赶紧退了下去,很快就转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侯科长的警卫负责人李东杰。 来到近前,刘队长向旁边移步,将李东杰让在前面。 李东杰能够在多年在侯科长身边担任警卫,自然是侯科长的绝对心腹。 可以说,尽管李东杰的职务只是一个行动队的队长,但在特务处本部行动科之中,其地位颇高,除了几个组长略压他一头,便是和那些副组长也得恭敬地叫他一声李队长。 定时炸弹爆炸的时候,李东杰并不在8号包厢内,而是站在2号包厢的门外,两枚手雷爆炸,也是让他受了一些轻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报告课长,卑职未能护得侯科长周全,是严重的失职,请求科长责罚!” 此时的李东杰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赵伯钧见到是李东杰,脸色立时一缓,他走上前几步,在李东杰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东杰,你对侯科长的忠心,我都是了解的。” 张鑫华在一旁解释:“课长,当时东杰寸步不离地留在侯科长身边,其实我们将他留在2号包厢的门口,也是迫不得已,不然日本人是不会相信侯科长还在2号包厢的。” 说白了,李东杰在哪儿,侯科长就应该在哪儿,也只有让李东杰站在2号包厢的门口,才可以打消日本杀手的疑虑。 李东杰就是鱼饵,无论能不能钓到鱼,他都有可能会葬身鱼腹之中。看书溂 所以,事情出了之后,张鑫华并没有让李东杰过度地参与到善后事宜当中来,而是让他在一旁休息疗伤。 李东杰也是跟着赵伯钧的老行动人员了,赵伯钧对他非常的了解,两个人私下里的关系还非常亲近,知道他是为了侯科长的安全可以牺牲一切的性格。 赵伯钧这个人,虽然是行动科的一把手,但其做事也是八面玲珑,不惜以官职和金钱笼络了大量的手下,在一众手下面前威望极高。 后来,侯科长调入行动科,主动提出请赵伯钧推荐一位靠得住的人当自己的侍卫,赵伯钧想都没想就推荐了李东杰。 而侯科长也是欣然接受,这也是向在赵伯钧表明一种态度,意思是我作为副科长一定以科长马首是瞻,请科长监督我的一言一行。 当然了,赵伯钧也是非常的大度,从来不通过李东杰过问侯科长的事情。 此时的李东杰面色惶恐,无论事发当时他在什么位置,头上都顶着侯科长贴身侍卫的帽子,侯科长重伤昏迷不醒,他也是难辞其咎。 赵伯钧也不好太过苛责,安慰道:“东杰,你不用担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好在侯科长还有醒过来的希望。善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现在需要你立即配合张组长,对侯科长的身边人进行甄别和调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其实,事情发生之后,李东杰也意识到是内部人员出了问题,否则临时做出的行程,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日本间谍所掌握。 隐藏在内部的鼹鼠,始终是个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一旦引爆,会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听到赵伯钧吩咐,李东杰赶忙表态:“科长,都是我的失职。唉,我现在都没脸见您和侯科长了。您放心,对于内部甄别一事,我全力配合,不管涉及到谁,只要他敢出卖侯科长和兄弟们,我绝对不会姑息!” 尽快查到内鬼,他肩上的责任也会轻上许多,对上上下下也有个交代。 赵伯钧看向张鑫华:“鑫华,要不你说两句?” 张鑫华对于李东杰当然也是不能小看,便道:“既然李队长表态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我心里也有底了。请科长和李队长放心,一切交给我处理!届时,还需要李队长多多配合。” 李东杰当即答应道:“我全力配合,您只管吩咐就是!” 接下来张鑫华对侯科长的身边人一一进行了询问和排查,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情况。 张鑫华向赵伯钧汇报道:“陈雪松,此人在我们出行之前曾经出去买过香烟。到了车上之后,他开始闹肚子,闹的非常厉害,因此就到了隔壁的车厢中去休息。刚才,我派人去找他,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听张鑫华的意思,此人身上疑点重重,很有可能就是泄露侯科长行踪的内鬼,赵伯钧马上命令道:“立即加派人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赵伯钧脸色阴沉:“我记得此人在南京应该是成了家的,当时还给我送过喜糖。马上命人去他的家里。” 他当即叫来自己的贴身警卫景飞,让他给南京打电话。 “是!”景东领命而去。 半个小时后,南京传来了消息。 景东汇报说:“科长,张组长,陈雪松的家中空无一人,老婆和孩子都不知去向,衣柜的衣物有整理过的痕迹,家中也没有发现半点财物,他们失踪了!” 这说明陈雪松的家人是有准备地离开,问题果然出在侯科长的身边人上。 一旁一直听着的吴剑光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临城站需要担负的责任就少得多了。 赵伯钧立刻命令道:“马上下令展开搜捕,找出陈雪松及其家人!” 赵伯钧知道,只要找出陈雪松,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泄露侯科长的内鬼,进而搞清楚他背后的日本间谍组织,以及这次刺杀行动的全貌。 赵伯钧和张鑫华甚至怀疑定时炸弹就是陈雪松带上火车的,这就叫作典型的家贼难防。 根据技术人员的推测,定时炸弹的定时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极有可能是陈雪松趁人不备,将提前准备好的定时炸弹以检查的名义带入了8号包厢。 毕竟作为侯科长警卫的陈雪松的任何行动,是不会被人怀疑的。 当然了,除了两个假冒的曾经和陈雪松这个内鬼之外,火车上极有可能存在其他的日本间谍。 这些日本间谍也许是正儿八经的日本人,也许是被他们收买的中国人呢。 陈雪松的事情就可以证明,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收买的。 但不管怎么说,陈雪松是案件侦破的关键人物,只要找到了他的踪迹,很多谜团就会解开。 张鑫华又详细地询问了其他的警卫人员,可是令人失望的是,陈雪松除了闹肚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也没见到他跟其他的陌生人接触。 而陈雪松在进入隔壁车厢之后的行踪,就更加难以确定了。 因为隔壁是普通座位,旅客实在是太多了,尤其当时已经进入休息阶段,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睡着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陈雪松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男子。 当然了,即便有人看到了陈雪松,也不一定会开口的,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审讯他们的人是臭名昭着的南京特务处的人了,谁愿意跟特务们打交道。 这么一来就麻烦了。 从一个思路上继续查,负责侯科长安全的三名贴身侍卫都在爆炸中当场身亡,更加没有人能够说明侯科长当时的真实情况,案件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就这样,调查一直拖到了天亮,也没有查出什么头绪,看着越来越骚动的旅客们,赵伯钧和张鑫华也是头痛不已。 这些人当中虽然有些人是普通的百姓,但也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南京和临城两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把他们一直扣留在这里,而且天亮之后,很快就会有军政各方的人打来电话。 在南京这种地方,赵伯钧尽管权柄不小,但在一众大佬面前,只是一个小角色,也不好得罪太多的人。 倍感压力的赵伯钧,最后只好下令在做好登记的基础上,一一放人。 那些滞留了一夜旅客们蒙大赦,都争先恐后的逃离了事发的火车,犹如鸟兽散一般涌进了另一列火车。 这是特务处紧急调派的,乘客们将坐上这列火车继续他们的旅程。 赵伯钧看到凌乱不堪的火车,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疼。 “鑫华啊,这次咱们有麻烦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接到消息 上海,特高课秘密总部。 松井直辉刚刚下车,就看到第二情报组组长池内领之在台阶下等着他了。 “课长,昨晚休息的还好吧?” 池内领之之所以发此一问,主要是松井直辉在昨天晚上以信和株式会社社长的名义,进入法租界参加了法国商会组织的一次酒宴,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酒会才结束,回到住所休息。 “还不错!”松井直辉下迈步走上台阶,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头转向了池内领之,“池田君,你这么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相比于临城情报网络的一败涂地,南京的特高课情报网络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池田领之的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是秦淮和玄武两个区域的谍报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大批的日本间谍被抓捕,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松井直辉肉痛不已。 作为直接负责南京方面情报工作的第二情报组组长池内领之,更是备感压力,接连多日连觉都睡不好,精神状态很差。 特别是田边恭司率领的行动小组赴临城执行任务遭到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围歼之后,池内领之感觉吃饭都不香了,也不去找老相好艺伎枝子了。 每天除了正常的会务之外,就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研究南京方面的情报,绞尽脑汁想对策。 见到松井课长询问,池内领之索性也就不绕弯子了 “课长阁下,我们刚刚收到消息,石原阁下在临城到南京的火车上策划了一场成功的刺杀,目标是特务处行动科的一名副科长,姓侯,虽然没有直接将其炸死,但也造成了重伤。 我们的人本来想趁乱再加一把火的,但对方反应太快了,没能抓住机会。” 池内领之的消息很快,昨晚他在总部值班,从电讯部门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一早便向松井直辉报告。 “什么?池内君,临城的情报是是从何处得知的?” 说话的却不是松井直辉。 松井直辉和池内领之同时扭头,只见三浦和一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牛皮公文包走了过来。 他一下车就听到了池内领之在向松井直辉汇报临城的情报,不禁怒火中烧。 特高课各个情报组只是分工不同,其情报区域都有严格的界限。 池内领之所在的第二情报组负责南京方面的情报,三浦和一的第三情报组则是负责临城方面的。 一直以来,三浦和一和池内领之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自从临城的情报网络遭到了大幅的破坏之后,三浦和一这个第三情报组的组长地位直线下降。 以往跟他有些矛盾的都想着瞅准机会过来踩上几脚,这如何让他不敢到愤懑。 临城的情报网络是我三浦和一的一亩三分地,你池内领之算是哪根葱,跑到我的地盘上截胡、拍课长的马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池内领之没想到自己抢功的一幕被三浦和一抓了个正着,不过他也是老牌特工了,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堆笑道: “三浦君,你看我,碰到了喜事,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要不还是你向课长阁下汇报吧?” 三浦和一被气得只翻白眼,自己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跟松井课长汇报? 池内领之太过阴损了,背着自己邀功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当着松井课长的面打自己的脸。 “好了,一大早的,火气都这么大?有什么事情到办公室里去说!” 课长发话了,三浦和一只能是暂时将怒气忍下,狠狠地瞪了池内领之一眼。 而对方装作根本没有见到似的,紧跟着松井直辉走进了办公楼。 “都坐吧!”松井直辉走进办公室,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一屁股坐在了大班椅上。 池内领之又将得到的情报复述了一遍,松井直辉多少有些知道事情的大概了,表现的还算是镇定。 但这个情报对于三浦和一而言,简直就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石原熏竟然又策划刺杀行动了? 作为临城情报区域的负责人,从面上看,石原熏需要服从他这组长的指挥,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无论是在资历,还是在能力上,他都无法跟资深的老牌特工石原熏相提并论。 而目前的临城情报网络,几乎是石原熏的独立王国,自己根本没法插手。 虽然三浦和一现在的身份是方如今策反的内应,临城的事情跟他越是不相干越好,可是他的公开身份毕竟还是第三情报组的组长,要说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石原熏在之前一点都没有跟他通过气,这让三浦和一有了一种被驱离权力核心的感觉。 与此相比,池内领之的捞过界的小丑行径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松井直辉道:“快把电文给我拿过来,我要亲自看看!” “哈依!” 池内领之不多时就走了回来,只不过多拿了一份电报。 第一份是临城发来的: “昨日夜间,我行动人员跟踪敌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一行登上临城开往南京方向的列车,于深夜时分发起刺杀,致使其炸成重伤,紧急送往长兴医院救治,至今尚未清醒。其余被炸死的中国特工共三人,皆是该副科长身边贴身警卫。” 松井直辉端坐在座椅上,看着手中的一封电文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平常难得一见的笑容。 “课长,这一封电报是刚刚从南京发来的。”池内领之也不顾三浦和一杀人的眼神,将另一封电报双手呈上。 松井直辉目光在电报纸上扫过。 南京方面也得到了消息,行动科科长赵伯钧连夜离开南京驱车前往长兴,应该就是去处理善后事宜。 如此一来,两封电报的内容便可以相互印证了。 良久之后,三浦和一才长出了一口气,身体轻松的向后一靠,将情报递给了三浦和一,打趣地看向他笑道: “三浦君,这次石原君在临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你这个组长之前可是可是没有透一点口风啊!真是沉得住气。” 三浦和一一肚子苦水,要是早知道这么大的动作,哪能让池内领之这个马屁精抢在前头?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松井直辉在化解自己的尴尬。 从临城回来之后,三浦和一经历了严格的内部甄别审查,情绪相当的低落。 官复原职后,虽然松井直辉一直没有找自己谈过话,但三浦和一感觉的出来,松井直辉也在暗中通过行动宽慰自己。 毕竟两人过去的老交情还是在的。 三浦和一看着松井直辉心情大好,也是笑着回答。 “课长,这您是真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石原君的决心会这么大,他之前倒是跟我提起过过,准备对南京来的这个副科长。我原以为只是搞一些小动作,谁知道石原君出手会这么狠,竟然直接炸了火车,差点把那个副科长当场炸死,真是太意外了!” 一旁的池内领之道:“哈哈,何止是意外!那个侯副科长可是咱们的老对头,不少的帝国特工都折在他的手上,太解气了。” 据南京传回来的消息,玄武和秦淮两个情报组的覆灭,跟这位侯副科长有着莫大的关系,池内领之自然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池内领之的情报来源远比三浦和一更加灵通,他又说道:“以中国人以往的惯例,肯定又会有人借此事件,想方设法打击排除异己,最后双方搞的不欢而散,这狗咬狗一嘴毛,想一想就是痛快!” 尽管池内领之的推测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方向还是正确的。 此案发生之后,整个临城和南京都为之一震,尤其是军政部的一位大佬反应强烈。 其内侄刚好在事发的车厢之中,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却被炸成了重伤,搞不好还得截肢。 大佬大发雷霆,一大早直接打电话给处座施压,要求特务处以最快的时间里,捉拿凶犯,并严厉打击南京临城的日本特工力量。 松井直辉听着池内领之如此说,也十分高兴,连着说了三个“好”。 近一段时间,在和中国情报部门的较量中,日方一直处于下风,潜伏日久的情报组织接连出现问题,损失颇重,平日里难得有几个好消息,所以这次接到电文后,对这次的爆破行动极为满意,忍不住连声夸奖起来。 三浦和一也不能让池内领之一个人抢了风头,当即赶紧凑趣道:“是啊,石原君这次的任务确实完成的漂亮,目前在临城的情报工作几乎陷入停顿状态。石原君不愧是我大日本帝国的精英!” 这是准备为石原熏请功了,三浦和一作为情报三组的主官,石原熏的功劳就是他的业绩,有功劳当然要尽量争取,不容客气。 你石原绕开我,可最终在功劳一事上,可别想把我抛下! 松井直辉哈哈一笑,当即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石原君之前一直都是做一些策反方面的工作,没想到执掌一方,也是难得的帅才。” 池内领之也趁机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课长阁下大胆启用石原君,不然这么一个帅才还真就耽误了。” 对于石原熏,以往松井直辉也不怎么提起,选他去临城主持大局,实在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可是石原熏一到临城,就力挽败局,接连几个大动作,其卓越的领导表现,让众人都为之侧目。 松井直辉兴致正高,不禁又感慨道:“你说,就临城那副烂摊子,拼西凑的一点班底,也搞的有声有色,不容易啊。” 三浦和一道:“可见任人唯贤,选才得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选人选准了,不论什么样的艰难境况,都能干出一番成绩。” 说完之后,他不禁心中忐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方如今要找自己询问详情吧? 自己是如实说的,还是假装不知道? 一时间,三浦和一有些出神儿。 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点不差地落在了松井直辉的眼里,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三浦和一被架空之后心里不舒服。 “三浦君,你给石原君去电,问问这次行动是谁动的手?” “是!”三浦和一答应一声,赶紧去核实。 他很清楚,松井直辉是希望稻叶昌生亲自执行任务,毕竟这次行动非常漂亮,算是一大功,对于挽回稻叶昌生之间的负面形象,非常有帮助。 这段时间,三浦和一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早年间,松井直辉还在国内的时候,就培养了一批情报人员。 这些人当年大的只有十来岁左右,有男有女,现在都已经成人了,并且进入中国潜伏起来,而且藏的很深。 稻叶昌生就是其中的一个,深得松井直辉喜爱。 看得出来,松井直辉非常看重稻叶昌生,并且在极力培养他。 三浦和一从电讯室回来之后,池内领之已经走了。 “课长,这次行动是稻叶君和石原君一起制定的,他本来要亲自实施的,带领行动人员潜入火车,亲自投放定时炸弹,但被石原君制止了。” 松井直辉身形一挺,赶紧问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对于稻叶昌生这个学生,松井直辉还是很上心的。 在情报界,师生关系是相当牢固的纽带,何况松井直辉对待稻叶昌生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般,所以稻叶昌生绝对算得上是松井直辉的嫡系力量。 前几天听说稻叶昌生在明觉寺的路上伏击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本以为大功告成,结果却被一股不明武装搅了局,行动人员亦有伤亡。 但是他也知道稻叶昌生的性子,即使受了伤也不会提的,故而才有此一问。 听到课长询问,三浦和一赶紧回答道:“您放心,我问过了,稻叶君没有受伤,受伤的只是他的副手柳田君。” “柳田君?” 稻叶昌生曾经多次跟自己提起过柳田有志,再加上柳田有志身手敏捷,在数次行动中表现出色,松井直辉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不仅给他级别上提了一级,还特意拟电嘉奖过,可说是费了许多心思。 松井直辉一听,这才放下心来,他略微想了想,吩咐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行动计划也是稻叶君参与制定的,按理说,我们特高课一向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纠,可是他之前在临城的表现实在是有些糟糕,我看,这次就不要奖赏了吧!” 三浦和一知道,松井直辉已经在为稻叶昌生开始做铺垫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正合心意 在日本的各个特务机构当中,特高课隶属于内务省,但是跟军部又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正是由于血脉关系没有理清,因此无论是内务省,还是军部,对特高课的压制也都是非常的厉害。 这既是处于制衡的考虑,也存在有人看不惯特高课这些特务们凌驾于军队、警察、宪兵之上的因素。 故而,特高课虽然在享有生杀予夺的绝对特权,但实际的地位并不高。 即便是松井直辉这样的特务头子,在内务省、军部的那些高官当中也是不够看的。 而稻叶昌生这样的特工,虽然在情报战线有了一定的功绩,可是在高层看起来,却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一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 松井直辉原本将稻叶昌生派往临城,联合“当归”川本草介,去解决“鹞子”,也是给两人建功立业的机会,奈何任务虽然完成了,但川本草介却不幸暴露身亡。 而稻叶昌生也是在最后的任务中陷入了泥潭之中,这让松井直辉颇为愤懑。 此时,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可以提携一下自己的弟子,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 三浦和一心思玲珑,对此倒是早有考虑,斟酌了片刻,道:“课长,稻叶君之前都是被卑职所连累,如果轻舟小组不出事,稻叶君也不会有事,卑职深感惭愧。” 自己反正也是名声臭掉了,三浦和一索性放下脸面。 松井直辉摆摆手:“三浦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谈了。” “哈依!但是卑职考虑,对于稻叶君,确实不适合对其个人进行嘉奖,不过可以对他小组成员进行集体嘉奖,该叙功的叙功。” 三浦昌生的这个提议就比较巧妙了。 稻叶小组成员的功劳,就是他稻叶昌生的功劳,这跟石原熏在临城的功劳,都可以算到他三浦和一头上是一个道理。 松井直辉满意地点头,显然对此非常认可。 三浦和一不失时机地道:“鉴于稻叶君的卓越表现,我建议将他的保密等级再提高一个等级,列为高级特工,将其资料放入一级档案室存放,这对他们的安全也有好处。” “嗯?” 松井直辉想给稻叶昌生的更多,显然对三浦和一这种常规性的操作不是太满意,提高保密等级,根本不需等到稻叶昌生立功,他可以以任务需要的理由直接吩咐档案室即可。 三浦和一猜到了松井直辉的心思,之前提出的提高保密等级,只是试探提出来而已。 他急忙道:“课长,石原君初到临城,虽然是个帅才,但也要有将才予以辅佐才是,我看稻叶君年富力强,不如明确他协助石原君的身份,您看?” 松井直辉轻轻敲击着桌案,仔细想了想,接着说道:“也罢。职务提升和勋章就不要想了,这样,任命稻叶君为石原君的特别助理,并加设一部电台,设定专用的呼号和波长。” “还是课长考虑的周祥。”三浦和一轻轻地拍了一记。 课长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是在提升稻叶昌生的权力等级了,别看只是特别助理的头衔,但权力却相当于石原熏的副手。 并且,一旦增设了电台,在紧急时候,总部就可以不用通过石原熏,直接对稻叶昌生发出指令,这已经超出了一个特别助理的权限。 当然了,“探针”小组本来就有电台,但是新增的这一部完全不同,这意味着稻叶昌生可以进一步深入插手临城的情报事务。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有监视石原熏的成分。 由此可见,松井课长对稻叶昌生的重视。 松井直辉却不以为然,他摆手说道:“三浦君,虽然石原君这段时间以来,殚精竭虑地力挽狂澜,但临城情报网络尚在恢复重建的阶段,我们的情报工作还是太薄弱了。 你要多多支持石原君的工作,人手、资金、资源该倾斜的要适当倾斜,总部也会继续加强一些投入。以前的情报计划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能断,工作还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三浦和一闻言心中一喜,课长亲自提出加快进度恢复临城的情报网络,如此一来,又可以为第三情报组多争取一部分资源。 要知道,近半年来,不仅仅是临城,中国的情报好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开始关注起日方间谍,特高课的情报网络遭到了空前的挤压。 在特高课的几个主要情报组里,一组、二组分别负责上海和南京,资金资源上都是予以优先保障,并且他们生财有道,实力雄厚。 而其他的情报组就要差好几个档次了。 像三浦和一负责的第三情报组等几个部门日子都是过得紧紧巴巴的,缺人,缺钱,缺物,现在课长肯加大对第三情报组的投入,倾斜资源,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他赶紧躬身说道:“课长英明,有了您的大力支持,石原君和稻叶君定会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我一会儿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还有一件事!”松井直辉接着说道,“把你留在临城的那些班底全部都交给石原君,他现在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少了,原本我还想着留一手,现在看来不必要了,那就干脆交给他,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是!我马上安排!”三浦和一躬身领命,暗中窃喜。 他正发愁这些早就暴露出来的人,以后方如今会如何处置呢? 万一哪天方如今想拿这些人开刀,自己将来岂不是自己身上的嫌疑最大。 这下好了,情报人员都交给了石原熏,以后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怀疑到自己头上去了。 三浦和一怎么也没有想到,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竟然被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 以往那些被他当作宝贝的情报人员,现在一个个成了烫手山芋,巴不得早点扔出手才好。 …… 张鑫华对于日谍杀手福永吉充的审讯从他苏醒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车站的一间库房被临时改成了刑讯室,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组长,这小鬼子的牙口很硬,还不曾开口!”一个行动人员光着膀子汇报,汗水从他的前胸后背滴滴哒哒滚落。 张鑫华看了看被严刑拷打的血肉模糊的福永吉充,脸色愈发地阴沉起来。 行刑的行动队员瞬间便感到了压力,立正肃然道:“请组长放心,我们再加把劲,一定拿下口供!” 张鑫华一摆手:“人都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想要让他开口是很难了。” 看来自己得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他谈谈。”张鑫华早就在考虑如何审讯的事了。 很快,一众行动队员走出了库房,但屋内血腥气味仍然刺鼻,挥之不散。 张鑫华一把揪住福永吉充的头发,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福永吉充脸上都是伤,一个眼眶都被砸裂了,眼珠子好像随时都会滚出来一般。 “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所谓的帝国勇士?” “是不是以为你的两枚手雷炸死了目标?” “你太过天真了!” “目标其实根本就不在2号包厢之中。” 张鑫华的语速很慢,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福永吉充目光呆滞地看了过来。 这些情况他已经都知道了,方才审讯人员多次提到过,这对他没有用,既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为帝国、为陛下尽忠。 “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只言片语!”从福永吉充口中吐出来的还有血沫。 在达到目的之前,他很想知道行动的最后结果怎么样了,这些情况审讯人员并未透露。 张鑫华发出一阵冷笑,笑声在房间中回荡。 福永吉充觉得这笑声有些瘆人。 在餐车初次见到张鑫华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 此人到了天亮时分,才来审讯自己,后半夜一定是处理更加重要的事情去了。 难道那个侯科长还活着? 他能想到的重要的事情,一定是这个了。 也只有侯科长的抢救才会将张鑫华拖住,否则他怎么可能不在第一时间来审讯自己。 想到此,福永吉充的心瞬时就沉了下去。 目标没有被消灭,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就是失败的。 张鑫华止住了笑声:“知道我为什么发笑了吗?是因为你直到现在都蒙在鼓里,你们所谓的刺杀2号包厢只是一个幌子,有人早就在8号包厢内提前暗访了定时炸弹。 说白了,你们就是来送死的!制定计划的人根本不想让你们活着回去!” 福永吉充眼珠子猛然瞪大,一股鲜血从眼眶中流出,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手雷虽然扔进了2号包厢,但始终没有见到侯科长的尸体,只是凭借猜测判断计划成功了,而张鑫华的一番话却是让他彻底地明白了。 自己的计划早就被人识破了,目标转移到了8号包厢。 8号包厢的确是空着的。 这一点,福永吉充在踩点的时候就已经搞清楚了。 福永吉充也是经验丰富的特工,既然8号包厢中提前安置了炸弹,说明他和同伴就是计划的第一道环节,而后续的环节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真如张鑫华所言,这次刺杀行动只是为了将目标逼近8号包厢。 回想起稻叶组长跟自己交代任务时的情景,福永吉充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福永吉充了解稻叶昌生。 虽然稻叶昌生做事雷厉风行、御下极为严格,但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跟他们详细地交底。 从执行任务初始,一直到撤离的每个细节,他都会亲自推敲把关,甚至是反复修改。 像今天的这种情况,如果有后续环节的话,稻叶组长一定会提前告诉他们的。 而现在?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福永吉充虽然是闭着眼睛,可脸部的肌肉还是忍不住地跳动了几下。 他在怀疑? 但还不至于产生动摇。 张鑫华心里有了答案。 还得继续加一把火! “据我所知,车上除了你和你的同伴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吧?” 福永吉充睁开一只眼,充满血丝的眼球中写满了疑惑。 “就是那个餐车的服务生!”张鑫华说,“就是他告诉我,要小心提防你们的!” 说着,他将那张小纸条在福永吉充的眼前晃了一下,“你们刚走,他就在我的桌子上放了这张纸条,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和你的同伴就暴露了。” 福永吉充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前他在车顶准备撤离的时候,很快就被中国特工给堵住了,原以为是中国特工反应太快,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是他们被人出卖了。 一股怒气充斥在他的胸腔中。 他一向对稻叶昌生那么的信任,可最后呢? 自己被当作卒子一样随意的抛弃,难道他和河本征一的作用仅仅是为了将目标从2号包厢中逼出来? 怒气充斥的同时,福永吉充心中凄凉。 他和河本征一都是行动好手,而且跟了稻叶组长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曾经把稻叶组长当成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可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和河本征一呢? 张鑫华明显感受到了福永吉充的情绪起伏。 无论是什么人,被人出卖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的。 张鑫华知道,自己的软刀子,一刀捅在了福永吉充的心窝,效果已经在一点点的显现了。 “怎么,是不是想跟我说点什么?”张鑫华不失时机地开始引导。 “哼!”福永吉充到底是受过专业特工训练的,心志坚定,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指望我能开口,白日做梦!” 明明心里已经开始腹诽了,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张鑫华审问过不少的日本间谍,知道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其心志也并非是无坚不摧,故而对这位嘴硬的家伙一点都不担心。 “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张鑫华故意再卖一个关子。 果然,福永吉充干瘪的嘴巴微微张开,想开口说话。 “跟一起被当作卒子的同伴,哦,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张鑫华不愧是审讯老手,到了关键时刻,话又断了,给福永吉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这让福永吉充感到抓狂。 信息的不对称,导致了他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推测。 虽然也知道张鑫华的话中有真有假,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根本推断不出来。 福永吉充很是头疼。 “他死了!” 短短三个字,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福永吉充的胸口。 第四百四十四章 再次探访 一大早,方如今醒来,发现王韦忠的床铺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但是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站里有事,你继续追查钥匙的线索!” 方如今走出门外,戴建业早就将洗漱水打好了,这让方如今有些不习惯。 简单洗漱一番,叮嘱了戴建业几句,他便要出门。 “组长,让我跟着你吧!”戴建业说。 王韦忠再三听叮嘱他,一定要保证方如今的安全,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方如今点头,虽然王韦忠没说出了什么事,但昨天夜里外面警笛声大作,显然并不太平,让戴建业跟着自己也好。 反正一个富家少爷的身旁,跟着一个保镖也没什么奇怪的。 两人走过了两条大街,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发现陆大勇早早就在等着了。 陆大勇手里还拿着两个油纸包,一见到方如今就笑嘻嘻迎了过来打招呼,可看到方如今身后的戴建业,忍不住心头一凛。 他感觉这个保镖身上的杀气很重。 “方先生,肯定还没吃早餐吧,刚买的虾肉小笼,里面有满满的汤汁,地道正宗,清香鲜美!” 陆大勇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 方如今道了谢,也没有跟陆大勇客气,接过来就吃。 陆大勇看到方如今吃得很香,不禁心里高兴。 之前还担心像方如今这样的阔少爷早餐都是面包牛奶的,说实话,他可吃不惯那洋玩意儿。 两人便走边吃,很快就将虾肉小笼解决了。 方如今看到陆大勇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估计这家伙昨夜也没有睡好。 想想也是,王韦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陆大勇,可忙活了一下午,却是一无所获,陆大勇的心里肯定也憋着气。 方如今猜的一点没错,陆大勇昨晚大半夜没睡着,他老婆以为又有人盯上了他的肥缺,温言相劝了一番。 陆大勇这个巡警警长,官不大,地位不高,但是管辖的辖区里商铺林立,还有不少新式的公司、洋行,油水丰厚,自然会惹得别人眼热。 之所以能够守着这么一方风水宝地,主要是因为他是前任局长的心腹。 可一个月之前,局长调任南京任职。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局长的一个便宜小舅子盯上了这个位置,陆大勇这个警长的位置眼看着就不保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清河坊一带是热闹的商业区,他当然不想挪窝,这些年虽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也仗着这身黑皮没少捞钱,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 让他换个地方过苦日子,肯定不乐意。 面对妻子的安慰,陆大勇只能敷衍应付。 跟方如今找钱庄的事,他早就下了决心保守秘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这件事办利索了,也许王韦忠能够在关键的时候给他说句话,把这屁股下的位子保住。 两人一刻不停,继续以谈生意为名到剩下的几个钱庄,方如今查看保险箱的时候,嘴上挑着毛病,但眼睛和脑子没闲着,不断地比对着钱庄里的保险箱钥匙。 转眼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多,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只剩下登记的最后一家钱庄了,陆大勇一边擦着汗,一边对方如今说道:“方先生,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歇歇脚吧?” 方如今摇摇头,说道:“就剩一家了,如果那里的保险箱再不符合我的要求,那我只能去上海存了。” 陆大勇听了顿时心里一紧,要是方如今真的去了上海,自己这差事就等于办砸了,急忙道:“都听您的,咱们这就去!” 最后的这家钱庄,叫作宝兴成钱庄,算是有些规模的。 这家钱庄在钱业行业里声誉不错,据说还有些官方背景。 门口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无币不收无账不取”,下联是“积沙成塔积水成川”。 之所以最后一家才到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并不在陆大勇的辖区之内。 两人走进钱庄门口的时候,伙计们正要换班吃饭。 伙计一看方如今派头十足,手里的小皮箱也是分量十足,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客户,赶紧上前笑脸相迎。 方如今确实将这家钱庄当最后的一根稻草了,是以直接掏出一张五元法币的小费,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小皮箱。 “我这里有些黄货,你们这里的保险箱如果足够安全和保密的话,就存在你们这里。” “少爷,你可真有眼力,要说咱们临城的这些钱庄里面,也就是我们宝兴成的保险箱了。” 这个伙计没想到就这么晚了一会儿却吃饭,却平白无故地得到了五块钱小费,脸上早就乐开了花。 一旁的陆大勇看到伙计喜笑颜开的模样,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老子陪着方先生转了一整天,腿儿都遛细了,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你他娘的倒好,平白无故地得五块钱小费。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想得什么好处,只不过是因为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办成,心里不舒坦,自然不会给伙计看好脸色。 伙计一看这个小个子面色不善,赶紧说:“少爷,您到休息室先喝点茶,我这就去喊我们掌柜的来。” 说着,将方如今和陆大勇让进了一旁的陈设考究的休息室,又让同伴上了好茶,他则是一溜小跑去通知掌柜的。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魏掌柜放下筷子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身灰色的长衫,十分精明干练。 “鄙姓魏,魏艳发,忝为宝兴成的掌柜。听说公子有批黄货?”魏艳发十分热情地说道。 他十五岁在钱庄做学徒,如今已经是小三十个年头了,早就阅人无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温文尔雅,镇定自若,倒不像那些浮夸的公子哥,应该是大有来头。 至于一旁的陆大勇,魏艳发也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只觉得此人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一看就是个生性圆滑、不好对付的人。 方如今淡淡的一笑,礼节性的点头说道:“魏掌柜,在下邹凌飞,今天来就是想把抵账的一些黄货存一下,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保险箱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邹先生,不是鄙人夸口,宝兴成的保险箱业务一点也不比那些大银行的差,不知道您打算存多少?” 魏艳发的目光早就扫过了方如今手里的小皮箱,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里有十根大黄鱼。当然了,我刚才说过了,条件符合的话,我起码还有这个数要存在贵号!” 方如今伸出手掌翻了一下。 只有表现出财大气粗,才能引起这些钱庄的足够重视,否则人家看你没多少身家,甚至连保险柜都不会让你见到。 竟然这么多? 魏艳发听了眉头上挑,顿时兴奋起来。 如今钱庄的生意不好做,简直是每况愈下,好久没有大生意了。 民国二十二年,国民政府为垄断金融,实行废两改元。 至此,1856年后一直被钱庄垄断的九八规银记账本位自然消亡,钱庄无法从洋厘、“银拆”中获利,业务大受影响。 同年,上海成立银行票据交换所,钱庄又丧失了金融票据清算功能,实际上成了小银行。 民国二十三年,受美国高价银政策影响,洋货倾销,现银不断从农村集中城市,再经外商银行流入纽约香港等地,使中国的通货紧缩空虚。 国内购买力锐减,导致农产品价格猛跌,本国的一些工业衰落,钱业资金周转不灵,一些华资银行趁机与钱业争夺市场,吸取流通余利。 国内的钱庄生意迎来了冰川期。 如今,宝兴成的幕后老板也在考虑着改弦更张,向银行发展,只是苦于没有压箱底的东西,一直不敢付出实际行动。 今天竟然有人上门送黄金,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搞事情,岂容错过! 魏艳发在想是不是今天出门踩了狗屎,才会这么走运。 “不知魏掌柜的能否先带我去看一下贵号的保险箱?我也好造作决断!” 方如今不想过多的耽搁时间,不论宝兴成的保险箱是不是他要找的,他都想早点得到答案。 “这个当然使得,不过金库的大门必须要我和二掌柜同时用钥匙才能打开,二掌柜一早就出去办事了,怕是得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回来。如果邹先生不着急的话,不妨在这里等一等。”魏艳发回答。 “哼,我看你们宝兴成家大业大的,魏掌柜的是不太想做成我这单生意了!” 方如今脸色顿时冷淡了下来。不管这个魏艳发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在这里耗费工夫。 方如今撇了撇嘴角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再换家看看。”说完,就要起身欲走。 金库乃钱庄重地,一般是不会轻易地带外人进去的,不过见到方如今是个大主顾,而且现在又是宝兴成生死存亡之际,魏艳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刚才只不过是想探探这位邹先生的底,但似乎对方并不买账,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跑了,他连忙拦阻,赶紧道: “哎呦,邹先生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宝兴成开门做生意,向来是诚心诚意,哪有将客人往门外赶的道理?你稍作片刻,我这就去派人寻二掌柜的回来。” 魏艳发当即收起自己那小聪明,奔着把生意做成这个方向努力。 对此,陆大勇倒是见怪不怪了。 昨天下午他就领教了这位方先生的厉害,别看人家年纪不大,但对付生意场上那些老油条,丝毫不落下风。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门外面走了进来,豆大的汗珠子咣当咣当往地下掉:“大掌柜,您找我?” “哎呦,老史,你怎么才回来,快,快,我给你引荐一下,这是邹先生,咱们的大主顾,邹先生,这是我们二掌柜,老史。” 方如今看着他们二人唱双簧,也不点破,轻轻对史掌柜点头示意,又对魏艳发说道:“魏掌柜,既然人来了,咱们就去看看保险箱吧!” “好,好,请邹先生跟我来!” 院子还真够大的,方如今跟着魏艳发七拐八拐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了后院的金库之中。 这个钱庄是一个三进四合院建筑,设计很巧妙,下雨时雨水从中庭屋檐流下来,意思是“四季赚钱,肥水不流外地”。 院子的八道原文排列颠倒,后面门框越小,意思就是“一振投金,八房赚钱”。 总之,到处都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 像这样的宅子在临城倒也不少,毕竟这里曾经是南宋文化盛极一时之地。 后院的保安措施更加的严密,大门上包裹着厚度达半厘米厚的铁板,门槛也设计得参差不齐,将封闭的大门缝合得更加坚固。 整个后院建筑的屋顶还覆盖着铁丝网,网上绑着铃铛。 这是预防飞贼来夜访的。 金库的入口在一间库房之中,大门十分隐蔽,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在什么地方。 史掌柜在前面打开了电灯,方如今刚进入金库,便看到墙壁上有一个雕镂着的财神爷,接着往里走,来到金库大厅,看到正中树立一个龙柱。 看到方如今很是好奇,魏艳发笑着介绍。 “邹先生,当初设计金库的时候,我们老东家可是找了一个风水大师,这根柱子就是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顺着龙身摸上去,会添加本身的财运的。” 方如今伸手摸了一下,便不再去看,倒是身后的陆大勇垫着脚使劲地在龙柱上摸索。 方如今暗自好笑,风水大师都没有算到钱业会有没落的一天,就是把这柱子摸出了包浆又岂能发财? 魏艳发带着方如今来到了一间专门存放保险箱的房间中,指着一排排的保险箱介绍道:“邹先生,你看看,这是我们最新从德国进口的保险箱,每一个保险箱储柜都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绝对的安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一个空的储柜进行演示,方如今的目光停留在魏艳发手里的那把精致的黑色钥匙上,眼前忽然一亮! 第四百四十五章 柳暗花明 张鑫华站在油纸伞铺子门口,门头上的电灯很亮,但他的心情格外地沉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逃到油纸伞铺子里的日本间谍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又来了帮手,这些间谍就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溜走了。 竹篮打水的滋味并不好受,见他黑着脸,手下都不敢上前。 那些临时被调过来的警察更是远远地观望着,期待着长官能够早些下令收队,他们好早点回家,至于能不能抓到日本间谍,跟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张鑫华看着门口的两具尸体,对两名行动队员道:“再搜搜,我就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 两个行动队员答应一声,俯下身子去搜加藤三郎和清水孝雄的尸体。 忙活了一晚上,最后就得到了这两具尸体,他们来那个人的心情也不好,虽然知道张组长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张鑫华看着他们,对于腊梅路的行动是突然发起的,日本间谍即便提前得到消息,也不会太早,这一点可以从屋内的物品以及三名日本间谍被堵在酒楼和油纸伞铺子可以证实。 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逃跑的很仓促,按道理来说不大可能将物品处理的十分干净,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搜查很快又结束了,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张鑫华面无表情地对两名行动队员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忙别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个行动队员走过来,递给张鑫华一个火柴盒,张鑫华捏着火柴盒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手下会将它交给自己—— 火柴盒上面有一块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迹。 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因为商标被撕掉了。 张鑫华推开纸盒,抽出一根火柴,仔细端详着。 这是一种定制的火柴。梗粗长,头肥大。 相比市面上流通的普通火柴,这种火柴主要供应酒楼、浴室、旅馆等服务性场所。 外皮上都是这些商家的名字,做广告的。 合上火柴盒,张鑫华又看了看外包装被撕掉的痕迹:撕掉的痕迹是崭新的,里面的火柴梗数量很多,说明火柴的主人刚刚拿到火柴不久。 可他为什么要撕掉包装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去过那儿。 说着,张鑫华把火柴重新交给年轻警察,示意他收好,随后很有信心地说:“只要派人带着火柴在临城多转一转,很快就能找到定制火柴的商家。” 就在张鑫华无奈之下要收队时,一个看热闹的市民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他是看到了地上清水孝雄的尸体才想到的。 三天前,他看到清水孝雄曾经和另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子并肩走在大街上,当时自己还被男子撞了一下,只不过对方认错的态度很好。 这个市民当时就有些纳闷,因为对方的穿着和谈吐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他对这个人,连同同行的清水孝雄印象很深。 而就在张鑫华带着人对腊梅路一带进行合围之后,他又无意中碰到了这个男子。 只不过,此时男子已经换了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他从市民旁边匆匆掠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朝着丹桂巷一带去了。 张鑫华知道丹桂巷是一条东西向的小巷子,大约有三百来米长,只不过到了最西头出去不远就是临时设立的一处卡口。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的男子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 张鑫华判断,此人当时很有可能是要返回腊梅路385号,却无意中发现抓捕行动,但是又没来得及逃出去,所以暂时躲了起来。 张鑫华立即将几名骨干和警察头头叫了过来,先由警察带着行动队员在丹桂巷逐一登门核查。 丹桂巷上有六十多户人家,搜查起来难度也不小。等搜查完毕之后,已经是蒋进一个小时了,可并没有发现日本间谍的踪迹。 张鑫华浓眉紧蹙,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张鑫华随即扩大了搜查范围,可仍然是没有收获。 就在这时,方如今赶到了。 他是奉站长的命令前来的。 虽然侯科长有惊无险躲过了日本间谍的毒杀,但是毕竟这件事是在临城发生的,对于侯科长的保卫工作,临城站也是责无旁贷。 这件事紧靠张鑫华一人自然也能解决,但临城站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必须派员参与。 而一向在反谍方面有着敏锐嗅觉的方如今,自然被当作第一人选。 “张组长,如今特来向你报到!” “如今,你来的正好!”张鑫华见到方如今到来之后也是心情好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从来到临城站之后,频频出手,给人太多的惊喜和意外,但愿这次也不例外。 张鑫华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开始介绍情况,搜查一开始重点是围绕腊梅路385号的抓捕行动展开的,后来又转移到了丹桂巷。 “我怀疑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还没有完全跑出包围圈,目前对丹桂巷半径两里地的范围内都进行了严密的封锁,人员暂时不准进出。可是,你也知道,这里一片的居民很多,耽搁太长时间也不是办法。” “组长,我想再看看这六十来户的人家的名单。” 短时间内过筛子已经不现实了,他希望从名单中尽快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张鑫华点点头,他的工作极为细致,不仅派人上门搜查,还专门做了登记,虽然简单了点,但看上去一目了然。 这就是有警察配合的好处了,这些警察对本地的情况极为熟悉,有他们的配合,再加上登记的户籍资料,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每家每户的人口流动情况。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口流动并没有及时登记的,这些也都一一作了记录。 张鑫华在丹桂巷口的一处裁缝铺里开设了临时的指挥部,门口都是便衣,戒备森严。 相对于其他的地方,这里相对而言比较安静。 方如今接过名单快速地浏览了起来,名单上登记的足足四百多号人,这个年代的家庭子女都多,而且很多家庭都是三代同堂一大家子人,一户人家的数量自然不会少。 方如今的重点放在了人少的家庭。 理论上来说,日本间谍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进入任何一户人家都有可能。 但是若是这户人家的人口很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刚才的一阵搜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足以说明日本间谍已经控制了那家人,而控制一大家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方如今找来一支铅笔,在人数少于三人的人家上打上标记,粗粗算了一下一共是七家。 这七户人家之中,近期有外来人口的又有四家,其中有三家都没有登记备案,共计五人,其中又有一对母子,孩子才七岁,这两人可以彻底排除。 这么一算,就剩下三个人了。 两男一女! 方如今将名单递过去道:“张组长,我建议,对这三户人家进行再次搜查!” 张鑫华眼睛一亮,这么快就确定目标了? 方如今跟他说了自己拟定的筛选规则,听得张鑫华连连点头。 果然是方如今,原本一团乱麻一样,很快便被理出了头绪。 先不说最后能不能抓到日本间谍,单说这清晰的思路就值得学习。 不多时,一组搜查人员便开始进行搜查。 搜查人员是由两名警察和两名换了警服的行动队员组成,统称要再次对外来人口进行登记备案。 与此同时,将外围的军警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些便衣潜伏在各个交通要道。 在外人看来,行动结束,封锁也已经彻底解除了。 前两户人家还都比较配合,登记备案顺利完成,那一男一女也都能说清自己的情况。 到了第三户人家,就有些特殊了。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吵嚷哭喊的声音。 方如今、纪成林,还有另外三名行动队员各自借了一身警服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院子里,两名警察正在围着两个男子厉声喝骂,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只有两岁左右。 孩子大概是被吓到了,躲在女人的怀里哇哇大哭,而那女人上挂着泪花,不停地抽泣着,这对母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方如今沉着脸喝问道。 两个警察回头一看,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发现问话的年轻人曾经出现在张鑫华的身边,看上去关系很好,而他们副局长在张鑫华面前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此,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年轻人, 左边那个五十岁出头的老警察,忙上前一步,指着这院子里的人道:“这户人家姓陈,一共是一家三口,那个是女人的远房表弟,昨天才来临城投亲的,还没有来得及登记。” 这个理由倒也很正常,按照常理来说,不该这么吵闹。 方如今目光从两男一女身上扫过,在女人的表弟身上只是略作停留,便收了回来,说道:“行了,人家昨天才刚来,没有来得及登记很正常,按照程序登记就行了。” 说罢,悄悄地给老警察使了个颜色。 那警察也是老江湖,登时会意,说道:“也是,这不是兄弟们大晚上的加班忙活给闹的嘛!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回家了,我那小孙子天天晚上得让我给他讲故事,要不然就不睡觉。” 这老警察还真入戏,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方如今笑着道:“我刚才可是听说了,副局长说了,今晚兄弟们都辛苦了,明天上午下午轮班休息。” 老警察嘴一咧:“哎呦,那感情好!” 方如今又道:“刚才副局长还说了,今天晚上还得辛苦一下,局里对临城站得有个交代。” 一旁的纪成林嘟囔道:“说抓日本间谍,哪儿那么好抓啊?他们自己去抓也就罢了,非得拉上咱们干什么?” 言语之间,尽是抱怨。 方如今斜睨过去,老纪也是个妙人啊,相比老警察不遑多让。 方如今对老警察道:“行了,你们登记,我们帮着你们搜一遍,走走过场,也算是对那帮家伙有个交待。” 老警察连连点头答应。 方如今一挥手,三名行动队员便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在院子里查找,有的直接冲进房门,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纪成林没动地方,而是留在了方如今的身边。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个女人的表弟一眼。 不过,方如今早就在心里将其锁定了。 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很符合那市民所描述的跟清水孝雄走在一起的男子。 不过,为了防止其狗急跳墙,还是得徐徐图之。 那个所谓的女人的远房表弟,的确是如张鑫华猜测的那样,外出执行任务返回途中,就发现了腊梅路385号已经暴露。 他没有选择向同伴示警,也没有机会逃出去,只得找了这户人家藏身。 他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身边的武器都已经藏匿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就算是他们把自己翻个干净,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老警察脸色一板,道:“都把证件拿出来!” 姓陈的男人小声问道:“长官,方才不是已经查验过了吗,怎么还看啊?” “废什么话!让你们把证件拿出来,你就赶紧拿出来,等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老警察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姓陈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这时,那位表弟终于开口了,道:“姐夫,既然长官要看证件,就赶紧拿出来啊,反正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人家,也不怕看,不怕查。” 这么主动,就是为了早点蒙混过关,方如今心知肚明,佯装不知。 三个大人赶紧取了证件出来,递给了老警察。 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日本间谍进入临城之前,早就准备好了三个不同的身份,每一个都是经得起查验的。 老警察将三个证件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又转身对一旁手拿登记簿的警察吩咐道:“核对一下。” 第四百四十六章 途中遇险 老乞丐被宝兴成的伙计们轰走,一步三回头,还在不住地看着门头上的牌匾,嘴里喃喃的念叨声也没有停过。 不多时,前方街角出现了三个孩子,正是小鱼儿三人。 小鱼儿见到老乞丐后眼前一亮,一路飞奔而来,直跑得满头大汗。 待到了近前,小鱼儿一把拉住老乞丐的头,语气中带着关切和责备:“老秦,怎么跟你说的,老是不听,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要是被人打了怎么办?” 阿六和小四随后追来,也是一通埋怨。 老乞丐见到三人后,只是呵呵呵地傻笑。 小鱼儿见老乞丐头上都是灰土,便掏出自己的破毛巾替他擦拭,随后又给了他半个芝麻烧饼,老乞丐狼吞虎咽地吃下。 随即,小鱼儿三人带他离开。 四人谁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悄悄地坠在了后面,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到破庙之后,小鱼儿蓦然发现江离在等他们。 “江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小鱼儿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江离将手中的布袋子晃了晃:“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烧鸡……?” 却是小四的鼻子最灵。 “你个小毛头,鼻子跟狗一样!”江离在小四的鼻头上轻轻一刮。 小四吐舌一笑:“馋死我了!” 小鱼儿将江离引进了破庙中,特意给江离找了稍微干净些的蒲团,江离招呼他们赶紧吃起来。 三个孩子和老乞丐也是饿坏了,不由分说伸出脏兮兮油腻腻的手,将整只烧鸡拆了个七零八落,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慢点吃!”江离看向三个孩子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十分钟后,烧鸡只剩下骨头了,阿六和小四以及老乞丐却是将剩下稍软的几根骨头嚼碎,吞咽下去。 看得江离眼圈一红。 “小鱼儿,这些天有没有人欺负过你们?” “有!”小四抢先含糊不清地说。 “哦,是什么人?” 小鱼儿摆摆手:“都没事了,有个姓陆的警长替我们出过头了,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欺负我们的人……” 小鱼儿口齿伶俐,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江离点点头,警察中也有有良心的。 最后,话题到了老乞丐的头上。 “你们问过了没有,这人什么来头?” 小鱼儿摇头:“疯疯癫癫的,说话也是颠三倒四。” 小四吐掉一块骨头:“这段时间老是往宝兴成钱庄那里跑,这不,刚被我们找回来!” “宝兴成钱庄?” 之前一直沉默的阿六插嘴道:“江姐姐,你说这个老秦不会是大户人家走丢的老爷吧,呵呵……” 小四道:“要是那样就好了,等找到他的家人,我一定得要笔钱,这段时光,他可是吃了我们不少粮食,害得我每天都得饿肚子。” “那他有没有说去宝兴成干什么?” 小鱼儿说:“没有,每次都是被人家赶回来,没挨顿打就不错了。” 这段时间,他们也在不断地询问老秦,奈何老秦脑子不清楚,要么不回答问题,要么答得是驴唇不对马嘴。 江离道:“我看他也挺可怜的,估计他家里人也正在着急。” 小四道:“不如给他登报,登个寻人启事!” 阿六嘴一撇:“登个豆腐块大小的也得好几块法币,咱们手里哪有那个钱。” 他们经常卖报,对登报的事情最是不清楚。 江离一拍手:“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 小鱼儿愁容满面:“咱们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寻人启事怎么写?” 江离倒是觉得这是个注意,眼下还能怎么办呢? 她当即说道:“钱的事情,你们不要担心,我来解决。”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正在打瞌睡的老秦,细声细气问:“喂,老秦,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啊?” 老秦睁开满是眼屎的双眼:“呜呜……呜呜……宝兴成,宝……兴成……” 小四苦笑:“江姐姐,你就莫要白费力气了,他每天都这样糊涂。” 阿六也说:“要是能问清,我们早就问清了。” 江离顿感失望。 小鱼儿道:“要不给他刮刮胡子,理理发,再照个相,登到报上?” 江离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还是咱们小鱼儿聪明!” 小四撇嘴:“又是理发,又是照相的,可得花不少钱呢!” 江离当即掏出一叠钞票塞给小鱼儿:“这些你们拿着用,登报后应该还能剩下一点,都给你们!” 江离每次来都会接济他们,小鱼儿连连摆手:“用不了这么多,上次有人给过我们钱!” 小四道:“就是,那人出手还挺大方!” 江离好奇:“谁啊?” 小鱼儿皱眉:“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往外传啊!” 江离见他这么神秘,更是被吊起了胃口。 “是临城站的一个当官的,人还挺年轻,听说姓方!” “特务?”江离闻言脸色大变,“你们怎么跟特务扯上关系了?” 小鱼儿当即将几次跟方如今见面的情景讲了一遍。 江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其实,她对临城站并不是十分了解,但跟临城调查室同为特务机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赶紧叮嘱小鱼儿等人以后离这些特务们远一些。 过了会儿,江离起身离去,小鱼儿将她一直送出破庙门之外。 江离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临城站特务的事情,想着要不要将些情况向老吴汇报。 虽然临城站目前的主要目标是日本间谍,和地下组织之间并没有太明显的冲突,但是从情报的角度来说,了解临城站还是非常必要的。 …… 方如今路过城站的时候,车站上方的钟楼传来了报时的声音,方如今抬起头,看到西边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的样子。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半,寻了个公用电话打到站里,才得知王韦忠一直没有回到站里,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方如今盘算了一下,若是现在回到安全屋把皮箱放好,再回到站里等着,将自己的最新发现向师兄汇报,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为了节省时间,他吩咐戴建业先去打听王韦忠在什么地方,自己则是直奔临城站。 一开始,戴建业死活都要跟着,最终还是被方如今以命令的口吻给“赶”走了。 两人分开之后,方如今一边走着,一边用两眼梭巡着周围的环境。 既然加入了特工这个行当,他便刻意地训练自己的观察能力。 这时,站在路边的工夫,一名车夫拉着黄包车向他跑来,车夫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比陈龙根要强壮的多。 只见他光着膀子,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下身的裤腿高高挽起,像他们这样靠力气吃饭的也不用过分地在意自己的形象。 车夫咧开嘴,露出寻常劳动者特有的憨厚笑容:“先生,天快下雨了,上车吧?” 头顶隐隐传来打雷声,方如今抬起头,看到天空中乌云压顶,点了点头,低声道:“嗯,也好,麻烦你快点,就要下雨了。” 他并未将临城站的地址告诉车夫,而是说了一个距离两个街区的地点。 车夫将黄包车放下,先请方如今坐好了,放下遮阳棚,目光飞快地在方如今脚下的小皮箱上一扫而过,然后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这车夫跑得飞快。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在黄包车飞驰的作用下,似乎突然改变了方向,一滴滴地争先恐后地向方如今的脸上扑来。 方如今懒洋洋地靠坐着,并没有抹去脸上的雨水,任由雨滴落下。 这种雨滴扑脸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一扫多日积聚在身体内燥热与暑气。 此刻他的心情很好,亦如这为临城带来凉爽的小雨滴,欢快而跳跃。 无论保险箱内存放着什么,这把钥匙的确认,对于揭开“鹞子”身上的谜团都将会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便是保险箱的密码。 只有钥匙和保险箱密码同时具备,才能顺利打开保险箱。 也许当初“鹞子”在留下钥匙的时候,早就将密码提前告知了取情报的人。 若是事实如此,那得到密码的可能性是不大了。 但这并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宝兴成钱庄只是钱庄而已,并非有影响的正规银行,以临城站的赫赫威名,在没有密码的情况下暴力破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种事,即便王韦忠出面,都可以做到。 想到此,方如今心情畅快了不少。 一路走来,穿过了商业区。 可以看到不少的进口小轿车停在百货公司门口。 一个个衣着光鲜、举止优雅男女撑着伞走下台阶,猫腰钻入了小轿车之中。 单从表面就能够判断出这些人生活的优越,可他们的这种优越却是建立在剥削和掠夺的基础上。 路上行人渐渐稀少,雨却越下越大,方如今在警校期间很少在临城闲逛,到了临城站之后更是没有时间。 对临城的地形地貌,街道弄堂,更多是限于地图上的了解,实际看到很多地方都十分的陌生。 不多时,车行至金牛湖畔,举目望去,细雨如丝如线,如烟如雾,淅淅沥沥地飘洒而下,在湖面上留下无数小水花荡漾开来。 当真是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望着眼前美丽的湖山风景,方如今竟一时忘情地欣赏起来,假使将来没有日寇横行践踏、战火纷飞,假使政治清明,这种餐鱼稻饭的地方,百姓们该是怎样快活地过着日子。 走着走着,他看了看路边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现在所走的路并非是回到安全屋最近的一条,甚至可以说是舍近求远。 这车夫居然跟自己兜起了圈子,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故意道:“咱们还有多久到地方?”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车夫越跑越快,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麻烦你快点,这雨是越来越大了。”方如今知道当前有些黑心车夫会故意绕远路趁机要价。 忽然,右手落在皮箱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皮箱,这才想到这个车夫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一点点车钱,对方也许盯上了自己手里的小皮箱。 人常说,财不外露!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方如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虽然自己知道这小皮箱里装都是西贝货,可别人不知道啊,看着他拎着沉甸甸的,还以为是一大笔钱财呢。 只怪自己从宝成兴出来之后太过兴奋,拎着小皮箱高调地招摇过市。 不过对于这样打坏主意的人,方如今倒是并不担心,因为他有枪。 前面的路也越来越偏僻。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座坐北朝南的建筑上。 这座宅子依街傍巷,坡顶平瓦,四面落水,青砖实叠,小格门窗,楼前有个小花园,绿意盎然。 “前面那这座宅子是哪里?”方如今轻声问道。 车夫一边跑一边回答道:“应该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的,我也是刚到这一片拉车,对这里并不是十分的熟悉。” 方如今点了点头。 不多时,黄包车行至宅子前,方如今无意抬头看了一下宅子门楣上的牌匾。 秋水寄庐? 回想起上次同陈龙根之间的交谈,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座宅子陈龙根曾经提起过,只要是在临城拉车的车夫,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里在前清时曾经是一座土地庙,每年秋社都会在此举行隆重的祭祀土地仪式。 城里的车夫们也会来此祈求平安和财运。 虽然土地庙早就拆除,但每到秋社的这一天,临城的车夫们还是朝着这个方向许愿的,这也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这个拉车的车夫竟然不知道,这令方如今不得不多想。 也许这个车夫并非是盯上了他手里的小皮箱,反倒是另有他图。 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严重了。 联想到田边恭司等日本间谍之前搜集自己资料的事情,方如今顿时心头一沉。 不能再等了,他决定提前下车! 第四百四十七章 杀机顿起 “喂,我临时有事,得在这里下车。” 方如今的语气依旧是不急不缓。 那车夫唇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步幅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加快了许多,高速奔跑之中突然就腾跃而起,双腿离开了地面,然后他又重重向下落去。 强而有力的双臂将黄包车的把手几乎压低到了石板路上,黄包车前端在短时间内的极度下压让后方的车厢瞬间产生了向上的强大反震力。 方如今犹如屁股下坐了弹簧一般,嗖地一声脱离黄包车飞了出去,笔直飞向半空,越过车夫的头顶。 车夫的目光望着凌空飞行的方如今,期待着看到这厮脸面着地,狼狈不堪的一幕。 黄包车夫势在必得,就等着方如今来个倒栽葱脸着地了。 可是,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望着飞过头顶的方如今,他脸上的期待顷刻之间就变成了诧异。 因为他看到眼前的这个公子哥手里仍是稳稳地拎着那个小皮箱. 他本是发起突然袭击,但对方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好了应对,足以说明人家早就有所防备了。 下一刻,方如今的双脚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前世的工作主要是坐办公室,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体育锻炼,甚至还加入了一个自由搏击俱乐部。 来到这一世之后,更是没有放松过训练,经常会利用闲暇时间跟纪成林等人请教功夫,也学了不少东西。 车夫看到方如今从空中落地的身法,顿时大吃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车夫的反应速度很快,回身就从黄包车上取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长长的棍梢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阵不规则的撞击声。 方如今单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车夫,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准备要车费了是吧?” 车夫冷冷地道:“一点小钱,老子还不到眼里。” 说话间,说话间一个箭步已经向方如今冲去,借着左脚落地的反震之力,高大的身躯弹射而起,于空中举起铁棍高擎过顶,气势恰如猛虎扑食。 铁棍居高临下高速劈落,发出呼的一声,周围的空气因之鼓荡,仿佛将细密的雨雾劈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棍若是落实在方如今的脑袋上,必然脑浆迸裂。 更加让方如今觉得对方并非图财那么简单。 方如今身躯向后撤去,对方棍法刚猛,不宜力敌,应当首先采取守势,等到对方的锐气稍挫,再作反击。 车夫的这一棍落空,却见方如今竟然转身沿着石板路向前跑去。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一开始的时候,方如今还能和车夫拉开距离,但是车夫身高腿长,步幅明显要大于他,没多久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被拉到了不足一丈。 方如今一看事情不妙,当即身形一转,钻进了路旁的一片密密的竹林之中。 有时候对敌并非只看绝对实力,其决定因素是方方面面的。 对方虽然起了杀心,但其首先亮出的是铁棍,这说明大概率是不会有枪的。 只要对方没枪,方如今就将处于绝对的优势。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动枪。 可是,对方走的是刚猛力量流的路子,每招每式力道十足,以方如今现在的身手是接了不住对方几招的。 但是,一进入竹林之中,便大大地不同了。 车夫使用的是铁棍,受到竹子的阻碍,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缩手缩脚,无法使出全力,其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果然,在连续几次将竹子击打出裂痕之后,车夫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怒容,越是用力,竹子的反震便愈加强烈,震得他的虎口生疼。 方如今风轻云淡地看着对方:“我估计你今天拿不走我手里的东西,还得把外面那辆黄包车赔上,这是何苦呢?” 车夫怒道:“少聒噪,今天就取你的狗命!” 他迈步向前,铁棍向方如今猛地戳了过去,招式也舍弃大开大合的劈砸,改为挑、戳,尽可能避免铁棍和竹子的接触。 方如今在他出棍的同时向侧方一闪身,同时扳动身旁的一棵细竹,再撒手。 细竹猛地反弹,朝着车夫抽了过去。 车夫在方如今出手之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也是向旁边一侧身,成功地躲过了细竹的抽打,然后单手握棍向方如今猎的小腹处捅去。 方如今身躯疾退的同时,将手伸向了后腰,形势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跟这个死活都想要了他的命的车夫再继续周旋了。 “别动!”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车夫的面门。 车夫望着方如今手里的家伙顿时一怔,这个年轻人手里竟然有枪? 可是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要知道刚才自己几棍子可是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衣襟扫过的。 “扔过来!”方如今冷冷地命令道。 车夫愣着没动,但是他很清楚,双方相隔近两米的距离,在他再次挥舞铁棍击中对方之前,方如今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在这个距离上,自己必死无疑。 最理智战胜了愤怒。 “当啷!” 铁棍顺着车夫的手滑落到了地上。 “转过身去!”方如今握着枪的手轻轻地向旁边一指。 车夫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此时他已经完全地丧失了主动,只能是任由人摆布。 方如今看着车夫转过身之后,从地上捡起那根铁棍,不由分说便一棍子抽在了男人的左腿膝盖腘窝,将车夫抽得闷哼一声单腿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雨水滚滚落下。 刚才这一下力道不小,但车夫愣是没有发出惨叫,可见也是一个练家子。 “为什么要跟我作对?”方如今冷冷地问道。 他自问来到临城之后并未结过什么仇家,如果有的话,肯定是日本人。 但这名车夫又不像是日本人的行事风格。 事实上,对方已经不仅仅是作对了,而是想要他的性命。 他必须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针对他,想要杀了他。 然而,车夫并未回答,而是单手扶住一根竹子企图挣扎着起身,结果右膝盖腘窝处遭到了铁棍的照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方如今将铁棍的棍梢搭在了车夫的后脑上,再次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的语气压迫感十足,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只有二十岁的青年之口。 车夫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的大哥!” 方如今诧异,车夫的语气中并没有恐惧,反而是透出浓浓的恨意。 “你认错认了,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呸,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人都被你杀死了,竟然不敢承认,我呸!孬种!如果你装作不知道,那老子提醒你一下,一壶春茶园门口,想起来了吗?” 方如今立即恍然,此人竟是“鹞子”的兄弟? “鹞子”不是从上海来的吗,在临城怎么会有兄弟? 一时间他也理不出头绪。 随后,他不禁苦笑。 如果这个人真是来给“鹞子”报仇的,也不怪人家,毕竟除了站长、行动组的两位组长以及他本人等极少数人之外,谁都认为他就是杀害“鹞子”的凶手。 目前来看,这个黑锅还得暂时背着。 方如今问:“你连我的斤两都没有弄清楚,就想给你大哥报仇,你想过后果吗?” 车夫道:“没有,我只想杀了你!” 方如今叹道:“你倒是很将义气,可是一时的痛快,这样做值得吗?” 车夫咬着牙道:“值得,只要能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我可以舍弃这条命!” 方如今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不能留你。” 说罢,他将手中的铁棍高高地举起,对准了车夫的脑袋…… …… 曹铁再次回到城里的时候,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已经落下,黝黑的脸上带着春风笑意。 郑掌柜给他找的大夫,顺利给伤员做了手术,又用了上好的消炎药,大夫说两人都没有伤到骨头,将养一段时日便可下地。 曹铁亲自将大夫送回城,并到悦来客栈去向郑掌柜当面道谢。 两人见面之后,曹铁被郑掌柜引到了后院的一处客房中。 曹铁紧紧地抓住郑掌柜的手连声道谢。 “曹铁同志,咱能先放开我的手再说嘛?”郑掌柜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捏得龇牙咧嘴。 曹铁慌忙放开,尴尬地笑笑:“对不住了,我是个粗人!” 郑掌柜揉揉手腕子:“不妨事,不妨事。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好有一批药,你走的时候顺便带进山里去。” “这让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曹铁激动地说。 游击队常年驻扎在大山里,缺医少药,非常困难,郑掌柜的这批药品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革命同志,说什么谢不谢的。” 曹铁憨厚地笑笑。 “曹兄弟,你这次进城肯定不是为了向我单独表示感谢吧?” “嘿嘿,其实,我们……” “好了,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不用当真。组织纪律放在第一位!” “也是,也是……” 其实,郑掌柜说的没错,这次曹铁再次进城,还真有一件紧急的任务。 上次下山的时候抓了两个进山收购药品的商人,其实是日本间谍。 葛明勇和侯国政商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留在山上也不合适,还是偷偷地交给临城军事情报站更好。 最终,这任务就落到了曹铁和志红涛的身上。 但是,两人对城里的情况,并不是十分熟悉。 曹铁决定通过乔志坤帮忙,和临城站的特务联系上,暗中将人交给对方。 曹铁一开始也对这一命令表示不理解,还是葛明勇跟他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既然这两个人是冒充的日本人,那么只有将他们交给负责反谍的临城军事情报站,才能从他们二人的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 曹铁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况且这两个人留在山上总不能饿着他们吧,他绝对不愿意让日本人分掉他们原本就不多的口粮。 “曹铁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郑掌柜,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曹铁从悦来客栈出来,在大街上闲逛了半个多小时候,天就开始下雨了。 他没有带着雨具,险些淋了个落汤鸡。 好在此地距离接头的地点不远了,于是沿着街边的店铺连廊一路走,最后来到了一个茶馆里。 茶馆里躲雨的人不少,曹铁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几个铜子儿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茶。 说是茶叶,其实就是茶叶沫子。 真正的茶叶,曹铁是舍不得点的。 雨越下越大,曹铁目光透过雨帘看向窗外的行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再有一会儿工夫,他等的人就要来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男人撑着油纸伞迈步走进了茶馆。 他一边收起雨伞,一边不着痕迹地朝着茶馆内看了一眼。 接着,好巧不巧地坐在了曹铁的对面。 男人开口就问:“兄弟家里是不是有人成亲?” 曹铁点点头:“东西都布置妥当了,就差找个管事的总管了,不然肯定要乱成一锅粥了。” “哦?既然兄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请讲!” “此人是我的舅公,张罗红事手拿把攥,相亲街坊没有一个不伸出大拇指称赞的。” “那他今天有空吗?我家里比较着急,想晚上找他谈谈,以便尽快将事情定下来!” “应该没问题,这几天他手头上的事情刚好不怎么多。” “好,那就晚上八点,依然在这个茶馆,点四盘茶点,我静候老人家。” “我舅公喜欢吃杏仁。” “没问题,我自然会提前点好!” 长衫男人走的时候,在茶碗下压了茶钱,起身离开茶馆,消失在重重的雨幕当中。 又过了片刻,雨势仍没有减小迹象,曹铁心里记挂着事情,也顾不得会不会淋湿,一头钻进了雨帘。 第四百四十八章 风雨同路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的之后,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这时,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到了大门口,刚好看到王韦忠开车回来,王韦忠早就到了,他一看方如今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不禁冷声训斥道: “怎么回事?” “拎着皮箱那么招眼,为什么不让戴建业把你送到附近?” “戴建业他人呢?为什么不跟着你?” 他一再严令要求戴建业贴身保护方如今,可是现在看到戴建业根本不在方如今的身边,不禁心中恼火不已。 刚好在这时,戴建业也赶了回来,他四处去找王韦忠,结果一直都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却始终没有追上。 王韦忠不由分说地将戴建业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责怪不该放下方如今一个人。 王韦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方如今手里拎着小皮箱频繁出入银行、钱庄,很容易被有心人惦记上。 如果对方仅仅是图财也就罢了,就怕日本人会打方如今的主意。 要知道,临城距离上海和南京都很近,一向都是日本间谍组织十分关注的地区。 这些年来在日本谍报部门的努力下,通过收买和策反等各种手段将自己的间谍安插在临城各个部门行业,几乎在方方面面都有日本间谍的身影。 尤其是方如今加入临城站之后,相继铲除了几个日本谍报小组,特高课对其恨之入骨,不仅在着手调查他的个人资料,甚至已经动手了。 方如今知道王韦忠既是担心他的安危,又担心刚刚有点眉目的线索,便赶紧说道:“师兄,对不起,我也是想早点让建业叫你回来。” 王韦忠狐疑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特工就是特工,这种职业让他对任何事都喜欢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方如今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本来叫了一黄包车,结果遇到了黑心的车夫,拉着我兜圈子,害得我多付了一角的车费。” 王韦忠想了想,这个小师弟对付日本人的时候眉头都不眨一下,但有时候对那些平头百姓却是心慈手软,以后得让他多加历练才是,便道:“这年头,逼得老实人都学坏了。那个黑心车夫也是看人下菜的,看着你好欺负。”看书喇 方如今无奈地笑了笑,可不是好欺负嘛,差点小命丢了。 王韦忠急于知道方如今在宝兴成的新发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本想问明缘由,可一看方如今浑身上下还在滴着水,便让他去洗澡换衣服。 十来分钟后,方如今再次进门,王韦忠立即问道:“是不是对上了?” 方如今有了重大发现,自然是满心欢喜,回答道:“不错,宝兴成钱庄保险箱的钥匙和咱们在湖边村发现的是一个类型的。” 王韦忠点点头,真没有想到案子会柳暗花明,如果保险箱里真的有“鹞子”留下的线索,那自己这位小师弟可真是一员福将。 这时,他的脸上露出的难得一见的笑容,问道:“你表现的很好,想必这条线索对咱们今后的案子很有帮助。你赶紧吃点东西,咱们现在就去宝兴成钱庄!” “现在?” 方如今一怔,虽然他也早点想知道答案,但外面的雨下得正大,而且他也不愿意以情报站特工的身份去见魏艳发。 本来就欺骗了人家,现在还要大张旗鼓地过去发号施令,令人难堪。 “当然是现在了,这件事必须趁热打铁!” 王韦忠准备将保险箱里的东西立即取出来,赶在下午下班之前向站长汇报。 “阿嚏!阿嚏!”方如今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摸了摸鼻子。 王韦忠一皱眉,说道:“算了,这次你别去了,我这里刚烧了热水,你自己倒着喝点。” 说完之后,穿上雨衣便走出了门。 方如今正不想去呢,被雨水一浇,风寒入体这个由头倒是不错。 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这件即将到手的功劳交给王韦忠好了,让他带着这份功劳去南京赴任,相比能够给赵科长,乃至处座都留下好印象。 他正要拿起毛巾擦头发,王韦忠又走了回来,方如今心里一苦,不会让一个感冒患者出外勤吧? “师兄,还有什么事?” 王韦忠本已经出了大门,可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觉得有必要跟方如今解释一下。 “我想跟你说一下,即使这次你不去钱庄,起获这条线索的功劳也是你的!” 说罢不待方如今反应过来,便转身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方如今隔着窗子看到王韦忠的背影,只见他每一步落下都溅起一片水花。 “师兄,我等你的好消息!” 方如今将“你的”二字特意加重了一些,望着王韦忠雨中的背影,笑了,可他突然又觉得这个背影很孤独。 …… 乔志坤冒着大雨找到了吴锋剑,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老乔,你说游击队的同志抓到了两个日本间谍?” 乔志坤带来的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这两日临城站的人在城里搞大搜捕,吴锋剑早就得到了消息。 临城站近几个月频繁搞出大动作,城里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吴锋剑毕竟是做情报工作的,可不仅仅是听个红火热闹。 他甚至知道临城站正在抓捕一对开药店的夫妇。 结合乔志坤的消息,他几乎可以肯定曹铁等人无意中捞到了两条大鱼。 接着,乔志坤又将葛明勇和侯国政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吴锋剑拍案叫好,没有枪毙两个日本间谍,足以说明这两人的大局意识还是很强的。 “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联络员说了,晚上再约定时间见面,届时他会告诉我们。” “保密意识很强。” “这个人也是我们看上的一名同志,身手那是没得说,我已经跟山上的同志谈好了,等他执行完这次任务,就暂时来城里工作。” 吴锋剑点点头:“好啊,你们行动人员也该补充新鲜血液了。” “那今晚的接头还是我去吧!” 吴锋剑摆手:“事关重大,还是我去!” 要接触方如今,就得依靠蒋婉、舒志诚和蒋进。即便是对乔志坤这样的老战友,也必须严格遵守组织纪律。 “我派人暗中跟着你!” “这个就不用了吧,都是自己同志!” “老吴,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还是以防万一。你放心,这次我亲自跟着,绝对不会影响到你接头的。” 吴锋剑思索了片刻道:“好吧。” …… 下午四点钟,中则私立中学。 舒志诚站在教室的门口望了望倾盆大雨的天空,深深的黑暗笼罩着临城上空,大雨密得像一铺帷幕,形成显出无数斜纹的雨墙,它鞭挞着、迸射着、淹没着一切。 隐蔽战线斗争的残酷性,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 这些年来,他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蒋婉的出现,给他单调的生活平添了一抹靓丽的眼色。 自从第一眼见到蒋婉,他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同样,蒋婉也被舒志诚身上的儒雅气质所吸引,并向他主动展开了爱情攻势。 如果舒志诚是一般人,见到这样的阵势,肯定就会立即坠入情网之中。 可舒志诚还有另外的身份,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初尝恋爱滋味的舒志诚,其实一直都在牵挂着蒋婉,只不过他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将这份感情深埋着心底。 想着时间长了,自己的冷淡态度会让蒋婉知难而退。 但是他低估了爱情的力量,蒋婉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加紧了攻势。 跟老吴的一次谈话,让他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他有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成为生活的亲密伴侣,工作的革命同志,斗争的真挚战友。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从老吴那里回来之后,兴奋的一夜未眠。 当然,睡不着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他必须及早打探到那位从上海而来的情报人员的消息,老吴还在等着他回信。 可是,之前一直对蒋婉拒而远之,让他一时间无法向蒋婉开这个口。 舒志诚正在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索着,眼前一忽然出现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却是蒋婉调皮地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 “喂,你是不是没带伞?” 蒋婉穿着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阴丹士林旗袍,乌亮的秀发轻轻往上一绾,流荡着春光,梳成了一个流行的雅式堕马髻,款款地垂在脑后,淡雅端丽。 细长的柳叶眉儿微微颤动,长长的凤眼,有似两泓甘洌的清泉,流溢着波光,俊俏的面庞,荡漾着青春的异彩,仿佛有一缕淡淡的雨雾,袅绕着她的面庞。 舒志诚乍一看到她,竟是痴了。 蒋婉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莞尔一笑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伞。” 舒志诚回过神来,局促地道:“这么好意思呢,你也只有一把伞。” 两人的住处也算是同路,蒋婉心里不禁暗骂他是书呆子,一点都不解风情。 不过,她很快就不生气了,反而是抿嘴噗嗤一笑,自己不就是喜欢他有时候憨憨的样子嘛。 “喂,你走不走?”蒋婉催促,“这学校里就剩下孙叔一个人看大门了,他也只有一把伞,肯定不会借给你。” “我…… ”也许是老天垂怜,两人走出校门没多久,雨势便小了起来。 细雨霏霏,因为天气本就炎热的缘故,空气里倒是带着紫薇饱蘸雨露后的缠绵而蓬勃的香气,长长的林荫大道,也被点染了氤氲的紫色。 舒志诚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漫漫想着,回过神时已走出去了近百米,只见细雨飘零,天地间便如洒下一匹透明的洒银缎子一般,细细软软,无边无际。 舒志诚拿伞遮严了蒋婉防着被雨淋到。有生以来,还从未跟一个女子如此的亲近。 他小心翼翼的,尽量地不和蒋婉有身体上的接触, 两人并无任何的言语交流,可彼此眉眼间却都是深深的欢喜。 仿佛这样走在雨下,便是人生极快乐的事情。 舒志诚一心护着蒋婉,自己的肩上全都湿了也未察觉。 蒋婉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朝着他极明媚地一笑,仿佛那一笑,连雨的湿凉也尽数可以熨去了。 舒志诚心中一甜,男女相悦,真是这般彼此欢喜。 此时,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着光彩,几乎按捺不住心的激动,差点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她那白嫩纤巧的手背上。 蒋婉娇憨地歪着头,看了一眼舒志诚,笑着说:“喂,你看什么?” “哎呀,小心路!” “都是你,踩到水坑里了,溅了我一身……” 连娇嗔带是幸福的味道。 舒志诚有些笨拙地说道:“不……不好……不要意思……” 即使是当年刚学英文都没有这么结巴。 “喂,你得送我回家!”蒋婉的嘴略微嘟着,尽显小女儿态。 “嗯!”舒志诚用鼻音回答。 见舒志诚这次竟然答应了,蒋婉笑着摆了下头,自得地说:“算是你对我的补偿!” 舒志诚没说话,蒋婉又得寸进尺地说:“一会儿雨就停了,你还得陪我去看一场电影。” 舒志诚的个人娱乐基本上仅限于读书,很少去看电影,自然也不知道当下流行什么电影,忍不住问道:“看什么电影?” 蒋婉抬起头,轻轻一笑,说:“明星影片公司的新片子,《生死同心》,几个同事都说很好看,你听说过吗?” 这个呆头鹅这次竟然没有拒绝自己看电影的请求,蒋婉喜出望外。 舒志诚摇摇头。 “就知道你肯定没听说过。不过也好,看了自然就知道了。咱们说好了,晚上七点半有一场,你可不准赖账哦。” 舒志诚几乎是没有过脑子,顺口说道:“嗯,七点二十,咱们在光明电影院门口见!” “哼!”蒋婉竟是佯装生气将头扭了过去。 她自幼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在爱情的问题上很有主见,而且父母也比较开明,并不会过多地干涉她的感情。 今天晚上她是准备将舒志诚带回家里的吃晚饭的,就说人家冒着雨把她送了回来,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舒志诚本想安慰蒋婉几句,却看到迎面一个光着上身的黄包车夫一瘸一拐地走在雨中,十分显眼。 看样子他的腿受伤不轻,脚步是那么沉重,似乎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似乎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舒志诚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第四百四十九章 被人跟踪 蒋婉见舒志诚不说话,本想借题发挥一下,可是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舒志诚正目视着前方,便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她心中的正义感和怒火瞬间都被点燃了,愤愤不平地说道:“一定是哪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坐了人家的车,不仅不给钱还动手打了人!”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和黄包车夫走了个对面。 车夫看到两人,忙说道:“先生,小姐,十分抱歉,今天不能拉二位了!对不住,对不住了……” 蒋婉淡淡一笑,却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法币递给车夫,温言道:“拿去吧,找个医生看看你的腿,这两天就不要拉车了,在家养一养。” 车夫先是一愣,旋即躬身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蒋婉拉着舒志诚抬脚向前走去。 车夫怔怔地站在原地,回头看着这对年轻男女撑着一柄粉色的油纸伞。 风雨同路,彼此照拂,在漫长的大道上留下了令人羡慕的背影。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亦如当初在竹林中一样。 当时,身后的年轻人手里有枪,他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等候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沉默中的一分钟如同半个世纪般漫长。 当年轻人说不能留他的时候,车夫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他积蓄这全身的力量,这让他的下嘴唇却不停颤抖,可是当他大喝一声转过身的时候,年轻人却向后滑了几步。 “你走吧!” 车夫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感到不可思议。 忽然,他冷笑一声道:“别以为老子会信你的鬼话,要开枪就开枪,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一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对面的年轻人脸上古井不波,眸子却分明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竟是让手上沾过血的车夫在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一时,车夫的神情竟是恍惚了一下,这不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沉默良久之后,对面的年轻人仍旧是讲了三个字:“你走吧!” 车夫顿时脸色灰白,神情一僵。 旋即,他又咬着牙说道:“你可别后悔,我还会找你的,直到我能杀了你!” “走吧,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 “好,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车夫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步履蹒跚地向大路的方向走去。 从竹林出来之后,车夫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完全没有了追杀年轻人时的冲天戾气,心里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在这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以有心算无备,可最后竟然败给了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年轻人。 他就这样拉着黄包车淋着雨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遇见了舒志诚和蒋婉两人。 雨水打在手中的法币上,很快就将纸币淋得湿漉漉了,车夫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地将两张纸币攥在手心里。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他的心底升起—— 枪! 你得有枪,有了枪,你才能报仇! …… 晚上八点四十,曹铁在距离原来接头地点相隔两条街的一个叫作兴仁茶馆地方见到了吴锋剑。 当初所谓的八点、四盘茶点,其实指的就是八点四十,而点一盘杏仁,则是指的接头的地点——兴仁茶馆。 凭感觉,曹铁就知道吴锋剑在组织里的地位非常高,故而显得十分局促。 “家里的亲戚都还好吧?”吴锋剑端起茶碗,不动声色地询问。 他出门前特意化了装,满脸都是皱纹,年纪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都好,就是等着您给张罗着办事呢。” “城里办,还是乡下办?” “城里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暂时在城外。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城里的地点还得您帮着选。” “好吧,这个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你们满意的。” 曹铁又问:“那时间呢?” 这次他手里是两个长着脚的大活人,担心会夜长梦多。 吴锋剑点点头:“时间和地点,我来具体安排,明天中午之前给你准信儿,怎么样?” “好!” 在人声鼎沸的茶馆中,吴锋剑和曹铁商量好了如何处置两名日本间谍。 曹铁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开,只要再熬过一个晚上、一个上午,他手上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吴锋剑付好差钱,戴上礼帽,走出了茶馆。 下午刚刚下过雨,地上的积水还未散尽,布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偶尔会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 吴锋剑是第一次见到曹铁,这小伙子身板硬朗,虽然地下工作的经验不多,但也还算是沉稳,没多久就稳定下了情绪。 老乔看人果然没错。 这个曹铁经过一番历练之后,在行动方面还能提升不少。 吴锋剑一边走着,一边在脑子盘算着如何将信息不着痕迹地传递给临城军事情报站的方如今。 他从侧面打听过了,现在方如今在临城站的威望相当高,在行动组有话语权,将人直接交给他是比较妥当的。 自己现在要赶紧去找舒志诚去商量一下,制定一套严密的交接方案。 曹铁非常信任他,将关押2名日本间谍的地址早就写在了一张纸条上,暗中交给了他。 但是,吴锋剑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人跟上了。 从兴仁茶馆出来之后,他的身后始终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一直将跟踪的距离保持在三十米左右,确保吴锋剑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因为对方十分小心谨慎,吴锋剑始终都没有发现。 “滴滴!” 前方开来一辆轿车,亮晃晃的大灯照得吴锋剑不由自主地一扭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个黑影一闪闪进了小巷中。 吴锋剑顿时心里一惊。 自己只顾着盘算如何处置日本间谍的事情了,竟是没有注意身后还有尾巴。 眼下住处和舒志诚那里都不能去了,他不能将危险带给自己的战友。 吴锋剑的心中暗自盘算着,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 自己这次接头,到底是自己早就暴露了,还是曹铁将尾巴带来的? 如果不能及时将尾巴甩掉,解决身后的麻烦,后果会非常严重。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吴锋剑的心中不住的权衡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就看见一个男子就现在自己侧前方,距离六七米的地方。 今天下了一下午的雨,天气不再闷热,是以街上的行人还有不少。 这个人是一副普通的市民打扮,一边走着一边扫着街边的店铺,因为精力不够集中,一脚踩进了水坑,鞋子和裤脚都弄湿了,男子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吴锋剑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经过乔装假扮后的乔志坤。 两人是多年的老战友,只是看体型和背影,吴锋剑就能断定。 乔志坤一边骂,可是他一双眼睛却是不漏痕迹地扫向吴锋剑的身后。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吴锋剑听到乔志坤低声说了一句:“李家巷,交给我!” 很快,乔志坤就转进了吴锋剑身后的一条小巷。 吴锋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间没打烊的酒馆,站在柜台前要了一瓶老酒和两个下酒菜,让伙计打好包。 很快,他就发现在酒馆对面的小摊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从小摊上拿起几个小玩意儿,看似在挑挑选选,实则目光不时向酒馆的方向瞥来。 这让吴锋剑意识到跟着自己的那个人就是他。 吴锋剑大致回忆了一下茶馆里的茶客,并没有一个人与此人相符。 联想到近日来自己也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推断此人应该是顺着曹铁摸到了自己身边。 曹铁地下斗争经验不足,因为出现了纰漏而导致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但是,吴锋剑担心的是曹铁本身就有问题。 如果事实是后者的话,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 尽管,他并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的,但吴锋剑是个优秀的特工,想问题更加全面。 情报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绝对不能有侥幸心理。 如果曹铁有问题,那日本间谍的事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先生,您的酒菜都好了!” “谢谢!”吴锋剑付了钞票,拎着酒瓶和菜迈步出了酒馆。 与此同时,他发现那个跟踪自己的男子,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不少。 他虽然调整的很快,但这一切却瞒不过吴锋剑的眼睛。 那个跟踪的男子,见到吴锋剑的脚步微微一顿,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暴露了,时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只看吴锋剑的年纪,还以为是个不怎么中用的老年人,没想到对方的反跟踪意识很强,这么快就发现了他。 上峰交待过了,这个目标非常重要,是一条大鱼,再三叮嘱自己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自己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 必须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想到此,男人身形略微转了一个方向,以侧背对着吴锋剑,然后借着旁边市民的身体遮挡,逐渐拉开距离,然后转过身神态自然的离开现场。 他当然不会是一个人,为了配合行动,还有一名同伴协助。 男子走了几步,然后向迎面过来的一名青年男子低声命令道:“去跟着这个人,不要惊动他,找到他的落脚点就好,等之后我们再进行甄别。” 同伴点头,跟了上去。 吴锋剑在前面走着走着,就逐渐加快了步伐,看来这一趟来的有些冒失了。 可是对于日本间谍的消息,他又特别的上心,再一想到是山里游击队送来的消息,就没多做考虑便信以为真了。 如果曹铁真的有问题,那游击队的处境堪忧。 总之,他心中总是不放心,必须要想一个应对之策,把情况弄清楚之后及时告诉山里的游击队,避免产生更大的损失。 吴锋剑的脚步很快,不一会就转过一个街角,然后一个急转,闪进一家店铺之内,隐身在里面向外面观察。 这倒不是他察觉出了有人在跟踪他,这只是吴锋剑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做的一个标准的反跟踪动作,用意就是来判断身后有没有人在盯梢。 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刚刚躲进店铺里,就看见一名青年男子很快就也拐过街角。 此人并不是之前在小摊前徘徊的那个。 跟踪的目标突然丢了,这让男子感觉有些意外,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很快就选定了一条街道追了下去。 吴锋剑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继续等待。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这才缓步走出店铺。 然而,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就在他的心头升起。 直觉告诉他,背后还有人。 而且,应该就是最初跟踪他的那个人。 到底还是被盯上了! 吴锋剑心中懊悔不已,自己现在甩开了尾巴,虽然暂时安全了,可是也让对手知道自己是有问题的。 尽管他已经化装了,但瞒得过一般人,未必能够瞒得过经验老道的特务。 只要被特务掌握了自己的相貌特征,他们很快就能查到自己的掩饰身份,稍微经过一番排查,自己很快就会暴露在临城调查室特务们的视线之内。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吴锋剑快步转过一条巷道,他在临城生活这么多年,对临城市区的街道非常的了解,很快就来到了和乔志坤约定的李家巷。 这是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一眼望不到头,两旁的墙壁、檐角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雨,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走了三十余米,吴锋剑脚下一转,就拐弯了。 身后的脚步声尽管放的很轻,但还是传入了吴锋剑的耳中。 没办法,李家巷前面的岔口很多,对方也怕距离太远把人跟丢了,只好冒着暴露的风险缩短了距离。 吴锋剑算是知道乔志坤为什么会让他来李家巷了,敢情这里的地形的确十分适合摆脱后面的尾巴。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又响起了脚步声。 吴锋剑暗叫糟糕,如果也是敌人怎么办? 自己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了? 第四百五十章 解决麻烦 巷子里安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吴锋剑越是往前走,越是感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匆匆前行,对于乔志坤,他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既然老乔说让他来李家巷,那就肯定会有办法。 这里多是百年的老街巷,污水横流,地上都是垃圾,臭不可闻。 吴锋剑出门没有带武器的习惯,事实上携带武器出行也不方便,遇到盘查的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 身上唯一一件可以用来自卫的就是别在胸口口袋里的钢笔。 吴锋剑借着整理衣服的当口,将钢笔握在了手中,去掉笔帽,反手握着钢笔,随时准备反击。 就在这时,右侧的巷口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吴锋剑拖了进去。 “是我!” 乔志坤低低的声音传来,“换衣服,你从这条巷子出去。” 吴锋剑松了口气,立即和乔志坤互换了上衣,乔志坤和吴锋剑的身高差不多,戴上礼帽,在光线幽暗的小巷里很难辨认。 吴锋剑知道此时自己什么也不能说,看了乔志坤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的男子见到目标突然消失,立即前进几步,贴着小巷的墙壁缓缓接近。 视野之中,那条岔口越来越近,甚至伸手就可以碰到了。 不过,就在男子探出右手所持匕首,准备扑上去的时候,心中忽生警兆。 所谓警兆,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以前男子遇到危险时也有感觉,只是跟雾里看花似的不明显,但是这次原本朦朦胧胧的警兆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甚至听到目标的呼吸声。 然而,下一刻脚步声响起。 目标好像走了。 男子赶紧转进小巷。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正手持短刀向他正面刺过来,这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没走! 男子的身体便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一个转身,男子左手所持匕首便背刺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他的匕首与乔志坤刺过来的短刀便已经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再然后,男子便感到左手一轻,手中所持的匕首居然已经少了一截刀尖! “妈的!”男子不由吃了一惊,真是一把好刀! 心中吃惊,但是男子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几乎是在左手刀与对手硬碰了一记的同时,右手所持的匕首便已经照着对方胸口捅了过去。 这一刀速度极快,而且很突然,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刺到了乔志坤的胸口前。 乔志坤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特务的身手这么好,明显有些准备不足,再想收回右手刀格挡已经迟了,当下身体猛的一侧,接着胸口便极其诡异的往里凹陷下去。 男子这势在必得的一刀便立刻贴着乔志坤的衣服滑过去,竟然是刺了个空。 男子轻“咦”了一声,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一刀刺空之后便立刻改刺为挑,自下往上挑向对方咽喉。 只不过,相比刚才的那返身一刺,这次的改刺为挑就没有了突然性,对面的乔志坤应对起来也要从容得多。 说时迟那时快,乔志坤便已经收回右手的短刀,照着男子的右手刀平削过来。 男子顾忌乔志坤的利刃,便立刻将右手的上挑化为了虚招,左手断了一截刀尖的匕首却变成了实招,扎向乔志坤左肋,虽然没有了刀尖,但要是扎中了,也是足以致命的。 这个男子是刘海阳行动队中身手数一数二的人物,利刃格斗技术已经进入到一定境界。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跟目标还差着一截。 早知道直接用枪就好了。 乔志坤运用格斗招数,虚实转化已经是无迹可寻,他冷不丁地一脚踢出。 对面的男子明显就没有预料到这一层,一脚被踢飞了手中的短刀,想要再去拔枪已经来不及了,尽管于于间不容发之际急速后退,可还是被贴身而来的乔志坤一刀插在了小腹,瞬间就血光崩溅。 这一切说起来似乎很长,其实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眨眼之间,乔志坤就已经跟男子交手了三个回合,并且命中了一刀。 这一刀其实并不致命,但是如果不能及时包扎,只是失血也同样能致命! 男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中刀后便立刻转身逃窜,就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但是乔志坤又岂能任由他轻易逃走? 他一个箭步追上去,几乎是在男子掏出手枪的同时,手中的刀已经从男子的左颈刺进去,再顺势往前轻轻一切,便将男子颈部的大动脉连同食管、气管全切断。 滚烫的热血瞬间从断裂的血管切口喷出来。 男子冲到嗓子眼的一声惨叫,也被硬生生的阻断在了声带以下,只发出咯咯的气泡声。 为了防止男子临死之前的挣扎会弄出动静,乔志坤八爪鱼般附着在他身上保持了数秒,直到确定他不可能再弄出任何动静,才将匕首轻轻拔出来。 然后血都懒得去擦,直接往口中那么一咬,便开始向着另一个特务摸去。 第二个特务眼瞅着自己的同伴追了过来,此时已经到了距离事发地点十来米的距离,正好处于夜间视力的极限,又被墙壁遮挡,所以并没有看到同伴被杀的那一幕。 空气中虽然有血腥味传送过来,不过并未引起特务的警觉,他相信自己同伴的身手,对付一个年迈的老家伙没有任何问题。 再加之雨后的小巷子中早已经充满各种气味,尤其是一些来不及被收走的垃圾已经开始腐烂,更是散发出了极其浓烈的臭味。 夜间视觉受到的影响极大,所以乔志坤并没有借助视觉来判断男子的方位,而是借助听觉以及嗅觉。 不过浓烈的臭味同样对乔志坤的嗅觉造成了影响,所以乔志坤主要还是依靠听觉来发现并判定鬼子的方位。 特务越往前越觉得安静的出奇,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他紧贴着墙壁,不弄出任何动静,但是他绝对不可能不呼吸,在吵杂的战场环境,微弱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但是在这样的一片死寂中,对于乔志坤这样拥有敏锐听觉的老兵而言,却很容易捕捉到呼吸之声。 侧耳聆听片刻之后,乔志坤便听到了一阵很微弱的呼声声。 今天跟踪老吴的这两个特务,无论他们发现了老吴多少的秘密,都不能留着了。 “你们就是找死!”乔志坤嘴角立刻绽起一抹狰狞的杀机,然后口衔着短刀,借着阴影掩护,无声无息的摸向第二个特务。 特务持手枪猛地转到巷子里来,可巷子中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正在纳闷之间,小腹一凉,疼痛感瞬间袭来,像是装着热酒的水袋忽然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热气从伤口中溢出。 与此同时,手枪也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特务的身影便立刻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黑影,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扭曲。 他费力的想要低下头,看偷袭自己的这个人是谁,可却全身肌肉已经在顷刻之间丧失行动能力,使尽浑身之力,都不能完成一个小小的低头的动作,就这样在那里僵立片刻,终于呜咽一声颓然倒在地上。 一个小时之后,乔志坤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安全屋之中见到了吴锋剑。 为了保险起见,吴锋剑不能再回到原来的住处。 “老乔,你没事吧?” 乔志坤是带着一股血腥味走进来的。 “没事,两个特务都解决了!” “来,先洗把脸。” 乔志坤一边洗脸,一边将方才的经过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老乔,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跟着曹铁才发现我的?” 乔志坤点头:“你去接头的时候,我一直在你的身后,并没有发现有尾巴。” 吴锋剑神情凝重,这么说来就是曹铁有问题了。看书喇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曹铁的这条线出了纰漏,特务顺着曹铁找到了自己身上。 “老乔,你了解曹铁吗?” 乔志坤想了想说道:“多少了解一点。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老同志了,他家里是盐民,十几年前的庵东大罢工中,父母和大哥都被白党的人杀了,他那也就不到十岁的年纪,挺可怜的! 就这么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之中,老范路过庵东时刚好在现场,看他无家可归,就把他带走了。老范牺牲后,曹铁就加入了游击队,这些年一直都跟着老葛和老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感觉,应该不会是他有问题。” “那就是跟他接触的人有问题!” 乔志坤想了想说:“悦来客栈的郑掌柜也是老同志了,这些年跟山上的游击队联系紧密,给山上提供了不少的支援。” 吴锋剑陷入了沉思,如果郑掌柜有问题,那么游击队是不可能发展壮大到现在这样的规模的。 难道是郑掌柜这条线上其他的人出了问题。 “老乔,我看这样,一方面派人盯着曹铁,另一方面,派人暗中上山和老葛他们联系,问问两个日本间谍的事是不是真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既要考虑到自身安全的问题,又得考虑到抗日大局。 乔志坤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等明天看看风声再说。” …… 刘海阳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得到的消息。 “啪!” 青花茶盏他狠狠地掼在地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对方是个老手,都是一刀毙命。队长,咱们遇到硬茬了!” 刘海阳闷哼了一声,派出的两个手下都是行动好手,竟然双双毙命,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早知道是条大鱼,他今天晚上就亲自出马了。 其实,在行动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出马,但彭浩良找他有重要事情商量,他只能找最精干的手下。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终究是大意了。 “两个兄弟的后事就交给你了。”刘海阳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礼帽。 手下见状,知道队长这是要出门了,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刘海阳走到门口,将点灯关了,但他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重新回到了沙发上,闭上眼睛沉思。 跟踪目标被发现了,这时候联系内线合不合适,万一人家早在怀疑内线,自己这时候联系他,岂不是加快暴露的节奏。 但是,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呢? 显然也不行。 自己埋下的这个钉子,还掌握着山上游击队的情况,一旦被红党的人发现,自己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思来想去之后,刘海阳决定还是要冒险去联系内线,搞清楚今天晚上的主要状况。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杜金星。 “刘队长,这么晚还要出门啊?”杜金星打着招呼。 “我就是个劳碌的命,跟你没法比!”刘海阳笑着说,“等空了,咱们哥俩好好坐坐!” 刘海阳不想跟杜金星多做纠缠,匆匆下了楼。 杜金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旋即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去。 漆黑的办公楼前,刘海阳的身影很快出现了,他并没有开自己的轿车,而是步行走出了大院。 直到看到刘海阳的身影消失,杜金星才放下窗帘,缓缓坐到了办公桌后。 刘海阳来到大街上,此时天虽然晚了,但街上仍有黄包车。 几个拉着空车的车夫见到刘海阳后以为有生意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人家压根儿没有坐车的打算。 刘海阳不是不想坐黄包车,而是现在还不能。 直到走出两条街,刘海阳才招手上了一个黄包车。 他自然是不会去找内线的,而是在一个公用电话附近停了下来,顺手抛给车夫几个铜板,便下了车。 刘海阳先是向着电话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车夫拉着车消失在身后的街道中,他才转身往回走。 站在电话亭门口向四周观察了片刻,才开门钻了进去。 “马上到3号见面,注意身后。” 在确定电话那头就是自己想要的找的人之后,刘海阳连暗语都懒得用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刮骨钢刀 刘海阳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戴着黑色的礼帽,静静凝望着金牛湖。 夜色深沉,湖水在夜幕下完全变成了深黑色,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大网。 接头男子步履匆匆赶来:“老板,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海阳只让他喊自己老板。 他一路风尘仆仆,早已经是满头大汗。 “跟着目标的人都死了!”刘海阳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夜风中站久了受了凉。 “什么?”接头男子猛地睁大眼睛,“暴露了?” “你好好回忆一下,在对方面前有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 接头男子想了想说:“应该没有。这个人不是做情报工作的,不会察觉什么异常。” “不要小看了他,能够跟咱们作对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接头男子抱怨道:“这些人早就该剿灭的,留着终究是后患。” “你懂个屁!” 鼠目寸光,刘海阳骂了一句。 一个小小的游击队能够掀起多少风浪,土鸡瓦狗而已,留着这些人当钩子鱼饵才是最终的目的。 这种方法他屡次不爽。 一次性把鱼都抓光了,以后再想吃鱼了怎么办? 接头男子自知失言,取出手帕擦汗。 刘海阳想了想说:“这样,你继续关注着那个人,不要让他起疑。我知道,你老东家的那些人一般不轻易动手,这杀了我两个人,说明今晚出现的一定是一条大鱼。” “明白!” “看看那个人接触的人中有没有左撇子!”刘海阳没有多作展开。 从两个心腹手下的伤痕来看,判断下手的是个左撇子,但是以现有的条件,很难在茫茫人海中锁定目标。 但是,这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 刘海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取出打火机的时候,想想还是算了。 烟头火星明灭在夜里太过扎眼。 “山里人进城除了找医生,其他的事情有没有透露出一些?” “肯定是有急事,但是对方口风很紧。”接头男子想了想,“要不我想想办法?” 刘海阳犹豫片刻:“还是算了!记住,除了和我接头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忘记你的新身份。” “明白!” 刘海阳又说:“虽然折了两个兄弟,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人当即不再多言,各自离去。 就在他们刚刚走远不久,一个神秘的黑影从岸边的树丛后闪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向着接头男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曹铁躺在客房松软的大床上,却并没有睡着。 尽管这里的条件和山里相比,就如同天上皇宫一般,但他没有任何的睡意。 老葛已经通报了他即将借调到城里来的消息。 说真的,曹铁对此有些抵触。 山里的条件虽然差了很多,但至少可以跟敌人真刀真枪的干,那才叫痛快。 到了城里,自己能干什么? 组织不兴绑架暗杀那一套,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毫无用武之地。 他配合过城里的行动,大部分都是护卫、警戒、营救。 一句话,根本放不开。 山里野惯了,到了城里天天见到耀武扬威的敌人,他怕哪天忍不住拔枪相向。 跟老葛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老葛说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上次回山走的匆忙,很多人没有见到,曹铁想着总要见个面告别才是。 两个日本间谍终究是个烫手的山芋,曹铁希望早点能够出手,自己也能少了累赘。 这时,敲门声响起。 曹铁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已经到了深夜,这个时候不该有人来。 进来的是郑掌柜。 “曹铁兄弟,还没睡呢?” 郑掌柜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很快,香喷喷热腾腾的一碗鲜肉馄饨就端到了桌面上。 “刚让厨房做的,吃点吧!既然来城里了,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肚子。” 郑掌柜就像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哥。 曹铁跟他接触了几次,也知道他的脾气,当下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将馄饨吃完,胡乱在嘴上抹了一把。 进城最的好处就是能够吃饱饭,再也不用为饿肚子而发愁了。 “这次来城里多待几天吧!”郑掌柜随意问道。 “看情况吧,现在还说不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在城里多少还有点资源,兴许能够帮到你。” 曹铁微微一怔,旋即道:“好,如果有需要,我肯定开口。” 对于郑掌柜的帮助,曹铁一直心怀感激,只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郑掌柜便提出告辞。 郑掌柜走后过了好半天,曹铁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是早晨六点多了。 早饭没有在客栈吃,拎着包出了门,他就换了原来的衣服,城里人的衣服怎么穿都不舒服,像是身上长了虱子。 寻了个力工把式聚集的小饭铺,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 曹铁正走着,突然,前方的一个街口正围着一堆人――一个警察在墙上贴了一张告示。 “……我们严正警告那些藏在山上的红匪。你们应认清形势,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我们的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 人群里有人大声读着告示上的内容,其他人则在下面议论纷纷。 曹铁在外围停了下来,人群的夹缝中,他看见告示的最下方写着一个举报投诚电话:7265。 此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他的肩膀。 曹铁心下一惊,猛然回头,是一个陌生的人力车夫。 “请问,是曹兄弟吗?” “什么事?” “您外婆家一起玩大的,姓葛,现在在百货公司供职,他人发达了,知道您进了城,让我把您送去见他。” “哪里?” “他说您知道。车钱也给过了。” 暗号是下山前老葛告诉他的,当时只有他和老葛,以及一个叫作朱银山的老同志三人在场。 曹铁记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曹铁犹豫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上了这辆人力车。 人力车拐入小巷,在一所民宅门口停了下来。 曹铁下了车,环顾四周,小巷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再回头,人力车已经走远。 在两扇敞开的黑漆大门前,曹铁伫立片刻,便步履沉重地走上台阶。 绕过一堵影壁,穿过宽阔的院落,曹铁推门,便进入一座青砖正房。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水刚烧开,你就到了。” 曹铁回头一看,是一位中年汉子,个子不高,但体格极为健壮。 他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巧铜壶,绕过曹铁,走到八仙桌前,开口说道:“都是新茶,大红袍和普洱,喝什么?” “我只喝酒!”曹铁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中年汉子不疾不徐地烫杯、洗茶、冲泡,动作极其流畅,答道:“年轻人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您贵姓?” 中年汉子放下茶杯,走到曹铁面前说:“人家都叫我老乔,是城里负责行动的。” 曹铁马上立正敬礼:“首长好!你就是老乔?”看书喇 在这之前,曹铁几次进城协助行动工作,也只是和一些普通的行动队员打过交道,对老乔只是有所耳闻。 听说老乔功夫了得,善使双枪,二十米能打断香头。 曹铁早就想见见这位传奇人物了。 乔志坤拉下他举起的右手,紧紧握住:“城里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曹铁一脸茫然。 乔志坤解释道:“老葛在山上已经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说着,他给曹铁理了理衣领,接着说,“正式通知你一下,从现在起,你就是咱们组织里的行动人员了,具体来说是第二小组的行动人员。” 愣了片刻,在八仙桌旁坐定,曹铁开始向新上级汇报自己的背景资料:“首长,我……” 乔志坤打断了他的话:“昨晚跟你接头的人一离开茶馆就被人跟踪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铁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我身后带着尾巴,但……但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乔志坤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这次任务的事情,你跟提起过?” “我发誓,从未跟任何人讲过。这也是老葛特意叮嘱过我的,哦,除了那个接头的老者。” “接头的人我自然清楚。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进城之后见到过什么人?” 城里接触最多的自然是悦来客栈的郑掌柜了,但他是个老同志,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是!” 下山之前,老葛还说过,如果之前的线上出了问题,就让他去找一个叫作老乔的人,这个人可以相信。 只是,曹铁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乔会先一步找到自己。 乔志坤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神情凝重:“曹铁同志,咱们的内部一定是出了问题。如果不及时把这个内鬼挖出来,以后将会是一颗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 曹铁自然知道队伍中藏着汉奸的危害。 三年前,就有个汉奸混进了游击队,被透露了行踪的游击队遭到了敌人的围剿,伤亡惨重。 虽然这个汉奸最终也暴露被侯国政枪毙了,但这次血的教训,让游击队上上下下记忆犹新。 “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要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这次我的任务呢?” “可以交给我,我来执行!”乔志坤说,“也许你也被人盯上了。” 曹铁不置可否,特务既然盯上了昨天的接头老者,也极有可能在盯着自己。 老葛说过,老乔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怎么,是不是信不过我?”乔志坤说。 “那倒不是!”曹铁说,“我想见见昨晚跟我接头的人,他答应在中午之前回话的。” 乔志坤说:“现在他被特务盯上了,不方便出来活动。也正是如此,他才让我来帮你!事不宜迟,在特务注意到咱们之前,任务必须完成。” 不得不承认,乔志坤说的很有道理。 这次任务针对的可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两个大活人。 略微思索一番,曹铁还是将地点说了。 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透露那对日本间谍夫妇的真实身份,只说有两个重要的人物需要交给城里的组织。 乔志坤霍然起身:“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带人去办。” 曹铁见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很对自己的脾气。 乔志坤走到了门口,又扭头对曹铁说:“喝茶,你尝一口就知道滋味了!” 说完,就迈步走了出去。 曹铁端起茶杯,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扑面而来。 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惬意的闭上双目,唇齿轮间享受着茶香的余韵。 这里清幽静雅,是个歇息的好去处,曹铁昨晚并没有睡好,不一会儿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好似有千斤重。 不到一分钟,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铁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周围都是黑乎乎的,一股浓浓的脂粉气直冲鼻孔,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却摸到了一段滑溜溜的大腿。 曹铁赫然一惊,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但身边的女人却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住他,嗲声道:“时候还早,再睡会儿嘛!” 曹铁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黑暗中不由分说一把推开女人。 也顾不得自己光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摞着补丁的大裤头,跳下床,三下五除二就穿上了衣服。 “嚓!” 电灯亮了,曹铁在短暂的适应之后,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床上坐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中上之资,只是用薄被将自己的身子裹住,露出雪白的颈项和肩膀,连眼角都带着浓浓的春色,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 曹铁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口干舌燥。 “呦,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刚才是谁又亲又……把人家弄得床都下不了了。” “哼,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三分娇羞,四分挑逗,还有三分幽怨。 这副模样,直叫曹铁感到头皮发麻。 片刻后,恢复了些许镇定的曹铁问:“我这是在哪儿?” “还能是在哪儿,自然是老娘的屋子里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花月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各怀心思 夕阳夕下,照得刘海阳的办公室内一片金黄,办公桌被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上去有些晃眼。 然而,刘海阳可没有心思欣赏。 按照曹铁所说的地点,他亲自带队扑过去抓人。 围捕做足了功夫,能够让游击队如此重视的两个人物,又岂能是寻常人物。 刘海阳将几个骨干叫到了跟前,再次布置抓捕方案。 其实,这些在路上已经推演过了数遍,已经没有明显的漏洞了。 曹铁还在温柔乡中,只要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突袭,行动成功不在话下。 可是,抓捕的结果让刘海阳大失所望。 城乡结合部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目标。 刘海阳检查过了,这里的确有人近期居住的痕迹,甚至连热水壶里的水都是热的,锅里还有吃剩下的稀饭。 人没走远,来晚了一步。 问了周围的邻居,中午之前人就走了。 一定是目标提前得到了消息。 刘海阳是真生气了,直接让内线去找曹铁,给曹铁一点教训。 白白地睡了安排的女人,竟然给老子留了一手。 刘海阳说什么也不能善罢甘休。 然而,内线传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曹铁跑了! 内线也很无奈。 他说,曹铁住的房间,本来有两个兄弟看着的。 但是里面的女人忽然说曹铁晕倒了,口吐白沫,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 门外的两个兄弟知道曹铁不能出事,想也没想就开锁进门查看情况,结果在毫无防备之下着了曹铁的道儿。 等两人揉着脖颈子醒过来的时候,曹铁早就没了踪迹,女人也被打晕了。 那女人也是被逼无奈,曹铁一根发簪抵住了她的脖子,她不照着做不行啊。 此时,刘海阳愤怒的情绪略微平息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后续的事情还得处理。 他现在有两件事必须要抓紧时间考虑: 其一,游击队到底带了两个什么样的人进城,和谁接头? 其二,曹铁是故意留了一手,还是内部泄露了信息,又或者是内线暴露了? 想比第一个问题,刘海阳其实更加在乎第二个。 为了彻底将临城的地下组织连根拔起,他是费尽了心机。 城里、城外都安插了内线。 这次搞不好,内线会暴露。 刘海阳觉得太可惜了,还没怎么发挥作用呢! 城外大院子里的人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但是真要说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踪迹,心里可还是没个底。 直觉告诉他,游击队的这个些人也不同于以前光会拿着枪杆子漫山遍野打游击那会儿了。 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备用措施,比如曹铁几点钟之前没有回去,就立即转移藏匿地点。 都怪自己立功心切,考虑的不够周详。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双管齐下。 他一面命人继续追查游击队下山人员的踪迹,一边还得提醒自己的内线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立即撤离。 他正准备离开办公室,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应声推门而进的,是刘海阳的一个心腹:“队长,这是刚刚收到的密件,请您过目。” 刘海阳紧皱着眉头接过了心腹递给自己的电报本。白纸黑字的电文上写着:“周一有雨,左手黑伞,右手黑色皮箱,商人。” 署名则是“鸵鸟。” 刘海阳心里一阵激动,自己怎么把“鸵鸟”忘了呢。 他一拳打在了办公桌上,满脸的兴奋。 “鸵一有雨”那就意味着山上的游击队周一会派人过来,掩护身份商人,而黑伞和黑色皮箱则是来人接头时的穿着打扮。刘海阳不动声色地签名,伸手挥了挥,心腹随即转身离开。 在电报上并没有说明来人的目的,但是,这一点根本就难不倒刘海阳。 现在红党在加紧将城里城外的力量统筹起来使用,那么现在红党派人进入临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双方建立进一步的联系。 这对于刘海阳而言,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双方接头的话,起码得有一定的级别。 离周一的接头时间,还有三天,剩下的时间的不多了。 刘海阳走回办公桌边坐下,他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落脚点?和谁接头?” 虽然他在城里的地下组织安插来的内线,而且这个内线的职务还不低,但其对地下组织的几个领导人的掩护身份并不了解,是以无法给刘海阳提供更加有利的线索。 但这次接头可就不同了。 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抓住这条线索。 即便接头的人不是地下组织的那几个偷偷,但仍然可以从接头人的嘴里撬开临城地下组织坚硬的墙角。、 想到这儿,刘海阳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信心十足地打开门,向楼上的主任室走去。 这段时间,刘海阳在红党面前吃尽了苦头,被红党耍得团团转,死伤了不少兄弟不说,还被彭浩良骂得丢尽了颜面。 但是作为临城调查室堂堂的行动队队长,刘海阳可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就一蹶不振的。 刘海阳很清楚,彭浩良虽然骂自己骂得多了些,但那都是给杜金星看的。 说到底,他刘海阳才是彭主任的心腹。 彭浩良听了汇报之后,阴郁的脸色稍稍缓和。 “这一次可再也不允许给我搞砸了,知道吗?!”彭浩良的眼神迅速变得冷冰冰的。 “是!是!” “你手下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刘海阳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开始打起了鼓:“报告主任,我的内线应该不会给我假情报,一定是那个曹铁留了个心眼儿。” “废物,给我接着查!人也继续找,不找到,绝不罢休!” “是!” 等刘海阳灰溜溜的要离开时,又被彭浩良叫住了。 “刘队长,必要的时候情报组可以配合你。我看具体让金星协助你,早日抓到红党的头头,一举端掉他们在临城的老窝,我亲自替你向处里情况!” “谢谢主任的信任!”刘海阳腰板挺得笔直,一脸的谦卑。 …… 杜金星走过电台值班室的时候,抱着一叠登记册的年轻女报务员叫住了他:“杜组长,这是昨天情报组的电报数量汇总,请您签字。” 说着,她递给了杜金星一本登记册。 杜金星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正要拿起笔,突然,他看到女报务员手中另一本登记册是翻开的,标记为“特殊”的一栏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要知道,情报组的登记本册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字眼,因为他手下有很多的内线情报员。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跟他单线联络,为了避免被别人从电报看出端倪,这种电报一律都会写上“特殊”两个字。 当然了,上级发来的密电,如果有特殊的保密要求,也会按照这种惯例操纵。 但那都是情报口的事情,刘海阳这个打手什么时候也有“特殊”情报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签字的时候刘队长在办公室吗?” 女报务员想了一下说:“不在,好像是去主任办公室了。” “那你可得赶紧去堵住他,他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消失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女报务员甜甜一笑:“多谢杜组长提醒,我是得赶紧找到刘队长签字。本来中午前找他的,可到了办公室才听说他带人出去了,不知道是什么紧急任务。” 杜金星皱了皱眉,敏感的他嗅到了一丝异样,他话锋一转:“最近我们组里的电报有些多,你们受累了,过几天空了我请你吃饭,红房子西餐厅怎么样,那儿的牛排味道不错!” “您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本职工作。不过,您一说红房子的牛排,我肚子里的馋虫可真是被勾起来了!” 跟刘海阳不同,杜金星长相周正,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在临城调查室当中人缘儿极好。 杜金星道:“这好办,你哪天休息,就跟我说,反正我这几天也不忙。”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道:“对了,积攒下来的电报底稿销毁了没有?留着可是要惹麻烦的,主任强调多次了,一定要及时销毁,出问题你可担当不起!” 其实杜金星心里很清楚,对于数量巨大的电报底稿,报务员一般懒得每件都去及时处理。 再说了,万一哪位上司突然一时兴起说没有及时收到电报,要再看看的话,处理过早了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一顿臭骂。 但是,从上海来的投诚人员在火车上出了事,彭浩良让他查内鬼的事,及时销毁电报底稿的事情就被提到过,这是有泄密嫌疑的。 对此,彭浩良非常的支持,并重新规范了保密措施。 在调查室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也许是有人无疑中将情报放在外面,但是却被有意者看了去,失泄密的后果同样严重。 当然了,制度是制度,最终还是要靠人执行的。 眼前的这个女报务员在南京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在规章制度的执行上经常会打一些折扣,上次内部整顿的时候,在电报底稿的处理问题上,就挨了批评。 如果不是有点后台,早就被彭浩良上手段了。 果然,报务员的脸色有些尴尬,额头开始冒出了汗珠,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杜组长,是我的失误,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 “你说说你,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这样,我正好要去档案室,你把电报底稿一并拿过去,我得监督你!下回可不允许了,听到没有?!” 杜金星虽然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但声音很小,也就他们两人能够听到,这样显得很讲人情,但是面子上却恰到好处地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 堂堂情报组长帮着她一个小报务员拿电报底稿,这点面子不给都不行。 她赶紧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大本电报底稿,来到门口,诚惶诚恐道:“杜组长,都在这里了!请您放心,下回我一定及时处理。” “走吧!” 杜金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刘海阳从楼上急匆匆地走了下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女报务员看到刘海阳,顿时眼前一亮,可算是找到人了。 杜金星善解人意说:“去找他签字吧,这些我替你带到档案室。” 女报务员吐了吐舌头,细声细气道:“多谢杜组长!” 杜金星拿着厚厚的电报底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向楼道的另一端走去,那边还有个楼梯,可以去往档案室。 刘海阳看向这边时有些逆光,只看到杜金星一个背影,并未认出来。 正待仔细看的时候,女报务员踩着高跟鞋来找他签字了。 这女报务员长得很水灵,模样身材对他的胃口,但是考虑到她背后的关系,刘海阳打消了吃窝边草的念头。 他一本正经,完全是上司对待下属那样,没拿正眼儿看女报务员,大笔一挥在登记册上签了字。 他的名字签的不赖,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这只经常使屠刀的手还能写出一笔好字呢,实则也就名字“刘海阳”三个还像是那么回事,其他的字就有碍观瞻了。看书溂 签完字,刘海阳想起主任交给自己的两个任务,怕是少不了需要杜金星配合,还是得跟他去套套近乎,功劳要分走就分走一些吧,总比一点都得不到要强。 他顺口问道:“看见杜组长了吗?” 刘海阳在调查室内部的风评本就不怎么样,加之女报务员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心中更是有了怨气,本来就不想告诉他。 还有一点,她也不能说杜金星替自己去档案室销毁电报底稿了,这岂不是把小辫子往刘海阳手里塞吗? 于是,她干净利落地就说没看见。 刘海阳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直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女报务员本想也去档案室的,可路过电台值班室的时候,另一个同伴招呼她说自己闹肚子,让她临时替班。 第四百五十三章 铤而走险 这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但档案室这种机要部门,是24小时都需要人值守的。 杜金星走进门的时候,一股令人头晕的霉味扑面而来。 档案室里存放的都是纸质资料,但由于临城天气闷热潮湿,这里的保存环境又不能达标,只能是天天关着门窗,空气不流通。 值班员小张正在埋头吃饭。 这里离不开人,饭都是打回来吃的。 自从上次内部甄别行动启动之后,彭浩良便亲自定了规矩,所有来往的电报底稿都必须统一交给档案室粉碎。 档案室里有一台德国进口的粉碎机,电报底稿被粉碎后还不行,还得由专人每天晚上送往后院的焚化炉里烧毁,彻底防止秘密外泄。 小张见到杜金星走了进来,慌忙起身擦嘴。 杜金星右手手掌下压,笑着道:“你吃你的,我就是来销毁一些底稿。” 他手里拿着的本来就是厚厚一大本底稿,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小张,回头我给你想想办法,从档案室调出去怎么样?跟这儿时间久了,好人也得待废了!” 小张连连道谢,还是杜组长体察民情。 人家都说这个地方清闲,可只有干过档案工作的人才知道,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早早患上了风湿,以后老了可咋办? 杜金星一边跟小张拉着家常,一边打开电报夹,一张张取出了稿件,在快速地翻阅寻找那份有特殊标记的电报底稿的同时,伸手打开了粉碎机。 进口的机器似乎来到了临城有些水土不服,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很快,杜金星便找到了那份标记“特殊”的电报底稿,上面是一串杂乱无章的数字。 他将数字迅速地记在脑子里。 记下这些内容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将所有的电报底稿都碎了之后,杜金星又将自己的口袋翻了出来,说:“小张,你看清楚了,我可是没有夹带啊!” 小张笑着说:“杜组长,您这是故意寒碜我呢?要是您有问题,彭主任怎么会让您主持内部审查甄别工作?我就是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您啊!” “话是这么说,但规矩就是规矩,谁都得遵守。” 小张暗暗点头,人家杜组长这才叫讲究,从来不叫底下的人为难。 像刘海阳他们行动队的人,每次来找档案资料,不仅没有好脸色,还不爱守规矩,签字代签,或者是补签的情况经常发生。 每次档案室遇到检查,小张就为了这些手续头痛不已。 手续不全,他就得挨批挨骂。 要是人人都像杜组长这么讲究,自己这份工作也就没那么难做了。 处理完电报底稿后,杜金星拿着空空的电报夹走出了档案室,又来到了电台值班室,女报务员依旧在低头忙碌着接收源源不断发来的新的电报稿件。 杜金星只是跟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值班室。 接下来,杜金星面临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那就是一本能够解开这份特殊电文稿件的密码本。 而拥有这本密码本并且从不离身的人,那就只有行动队内勤,也就是刘海阳的心腹胡培良了。 …… 曹铁打晕了两名看守之后,从女人那里逃了出来,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自己暴露了。 跟自己在大宅子见面的汉子到底是不是老乔,还是老乔本身就有问题? 他在临城认识的人着实有限,这些情况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到,索性出城直奔关押两个日本人的地点。 按照时间来看,支洪涛多半已经遭到毒手了,两个日本间谍也落入了对方手中。 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他还是要闯一闯,哪怕是搭上了自己这条命,也得报仇。 可是,在一番非常谨慎的抵近侦察过后,他发现藏人的宅子现在空无一人,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埋伏陷阱。 屋子里被翻得一塌糊涂。 曹铁的心里缓缓升起一股希望。 在打听了村子里其他的人之后,他更加确定特务们根本没有得手。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就跟支红涛约定,这座宅子是1号藏身之所,为了以防万一,距离此地十几里地的榆树村还有另外一个2号。 这是老葛特意交代的,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得立即转移。 难道是支红涛提前得到了特务抓捕的消息? 尽管心里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但曹铁此刻的心情比出城之时好了不少。 只要支红涛和两个日本间谍没有被特务们发现,这次任务就不算失败。 至于是谁出卖了自己,他会慢慢跟特务们算账。 曹铁一路疾行赶到了榆树村。 果然,支红涛好好地等着他呢,两个日本间谍也安然无事。 原来,支红涛是听说原来藏匿的村子上午会有警察过来,担心出麻烦,就提前转移了。 当支红涛听说后续特务就扑过去了,也是心有余悸。 这就叫运气好! 曹铁告诉支红涛自己可能被特务出卖了,当然了在花月坊的事情自动忽略了。 虽然他问过了那女人,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纯粹就是人家设的局,那女人也是逢场作戏而已。 可这种事想想都觉得脸红,曹铁实在开不了口。 曹铁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任务还得继续。 即便现在回山上请示老葛也来不及了,老葛对山下的情况也不是十分了解,给出的指示未必能够解决问题。 曹铁和支红涛商量了一下,决定单独进城寻找地下组织的同志。 支红涛认为这样做太危险了:“铁子,你好不容逃出来了,城里的特务肯定满城在找你,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总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支红涛说换成他去,但曹铁认为自己对城里的情况更加熟悉,还是自己去更加合适。 两人争执了一番,最终还是曹铁说服了支红涛。 现在是晚上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铤而走险。 夜色可以给他提供很好的掩护,曹铁让支红涛连夜带着两个日本间谍转移,毕竟榆树村也未必安全。 往哪里去? 当然是往明山的方向走,那里是游击队的地盘,一旦有个突发情况,也有个照应。 临别前,曹铁看着支红涛眼里布满了血丝,说道:“到了地方,让其他的同志替你看着,你休息会儿。” 支红涛苦着脸说:“两个大活人啊,我怕他们跑了,哪儿敢睡。再说了,我认床,在别人家睡不好。” 曹铁呸了一声:“山里哪儿有床,都是找个地方一躺,到哪儿都能睡着,才是福气!” 支红涛说:“也是!这点你比我强多了!” 中途曹铁路过榆树村的时候,稍事休息了半个小时。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 一路上还算是顺利,遇到了几次盘查,但都被曹铁糊弄过去了,那些警察都是应付差事,巴不得早点回家。 一路上,曹铁都在思考,该从什么地方着手?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去悦来客栈。 找郑掌柜。 曹铁并没有冒冒失失地直接走进客栈,而是在周围转了转,在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进了大门。 郑掌柜是他进城联系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能够联系上的。 “郑掌柜的在不?” 曹铁进门就问柜台后的伙计。 伙计是认识他的,但脸上并没有那种“你终于来了”的惊喜,平淡地道:“在!” 曹铁点点头,径直走向郑掌柜的房间。 但郑掌柜看到走进来的曹铁之后,愣了一下,迅速地从脑海里想着什么。 他枯瘦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曹铁,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知道曹铁的身手很好,但这里可不是在明山的茫茫大山里,这是临城市区,一旦被特务们发现,就是再好的身手又能怎么样? 曹铁的出现,让郑掌柜的计划不得不做调整,他的额头上的汗水都渗出来了,连忙给曹铁倒了一杯热茶。 曹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郑掌柜坐在对面,如坐针毡,屁股只挨着椅子的边缘。 看得出来,他对曹铁的到来有些手足无措,但总归是搞情报工作的,很快镇定了下来,问曹铁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回来。 郑掌柜说特务们到处找他的踪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想联系曹铁,但一直找不到曹铁,也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还问曹铁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用担心,大家一起想办法,云云。 曹铁问:“我离开客栈之后,有没有人找过我?” 郑掌柜说:“没有,我注意着呢,就怕你被特务盯上!” “那就好,我也怕给你添麻烦。”曹铁说,“但是这次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在城里也不认识什么人,之前接头的人因为特务的跟踪,现在联系全部都断了,我没办法了,只能再找郑掌柜你帮忙。” “看你这话说的,都是革命同志,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进城是为了送两个人给城里的地下组织,这两个人的身份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非常重要。现在特务到处都在找我,我已经不适合执行这次任务了,所以我的意思是请求郑掌柜忙我个忙,将这两个人带进城里,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特务们都以为他们还城外,我给他们来个灯下黑。” 郑掌柜的伸出大拇指:“曹铁兄弟你真高!特务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想想到你把人弄进城了。你告诉我地点,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人,如果不远的话,天亮前把人接进来,就安全了。” 曹铁当下说了地址和接头的暗号,郑掌柜的比他还着急,当即起身去安排人。 曹铁拉住他:“还得麻烦你给我安排一间房,最好是原来那间,我这个人认床,老是换来换去的睡不着。” “这算个什么事嘛,给你留着呢。我这就让伙计带你上去,你先洗个澡,我再让伙计给你弄点吃的。” “这太麻烦了!” 郑掌柜的脸色一板:“这又什么麻烦嘛,都自己人!” 郑掌柜安排伙计带曹铁入住,自己则是换了件衣服出门,他刚刚迈过门槛,就转身走了回来,看到柜台附近空无一人,拿起电话要了一个号码。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直到第三遍的时候,电话才接通。 郑掌柜的用低低的声音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旋即出门。 曹铁吃完伙计送来的夜宵,关了灯,来到窗前,远远地看到街道的另一头有车灯闪烁,但是随着车辆的接近,车灯也关了。 不多时,两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了悦来客栈斜对面的街上。 车上下来六个人,都是黑衣打扮,身材彪悍魁梧,他们下车之后直扑悦来客栈的大门。 进入客栈之后,两人留在一楼把门,其余的四人鱼贯上了楼。 “先生,你们这是住店,还是……?”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询问。 “找人!”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对方连问都没有问要找的人住哪间客房,这是早就摸清了啊! 伙计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人抓住了手腕。 “跟我们一起上去!”黑衣人的口气不容置疑。 两分钟后,之前送夜宵的伙计出现在了曹铁的客房门口。 “先生,您的热水来了。” 门外两侧,站着四个黑衣人,双手握持手枪,严阵以待。 伙计声音有些发抖,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黑衣人见伙计叫不开们,便让伙计用钥匙开门。 伙计手哆嗦了起来,一时间找不到钥匙。 黑衣人又不敢出声发怒,但眼神足可以将伙计杀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门锁一开,伙计立即被人扒拉到了一旁,一个黑衣人矮身一滚就冲了进去,其余的三人鱼贯而入。 最先闯进去的一个黑衣人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床上的人,冷声道:“别动,动就打死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 排查叛徒 与此同时,房间的灯也打开了,黑衣人的眼睛需要短暂的适应。 床上的人捂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黑衣人感觉到不对劲了,掀开薄薄的被子一看,哪有什么人,分明就是两个人形的大枕头。 跑了? 室内无人,就这么大一个房间,屋里还有一件换下来的衣服,正在滴着水。 一个黑衣人将手指放进茶水中,还是热的,说明人刚刚离开。 黑衣人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街上冷清清的,空无一人,这高度只有长了翅膀才能飞下去。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其中一个黑衣人询问守住大门的两个同伴,后门的回报说没有发现目标,唯有前门的人没有动静。 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被一刀割喉,枪械都被抢走了,连衣服也被扒走了。 大街上,一个司机坐在车里,双眼盯着前方,他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行动人员,别人上楼执行任务,他只配在车里接应,正百无聊赖,车门被人拉开,正想拔枪,对方就把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开车!”曹铁说。 司机没有办法,缴枪开车,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司机看向后视镜,原以为另一个司机还能及时追上,可是后面的司机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别看了,人早就被我打晕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曹铁说。 他还没怎么坐过汽车呢,但现在可不是尝鲜的时候,得赶紧逃命。 汽车引擎发出咆哮,载着他离开了悦来客栈,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个黑衣人气急败坏地从客栈追出来,只看到了一个若明若暗的尾灯。 一个黑衣人一巴掌打醒了第二辆车上昏迷的司机,命令他追上去。 可司机在发动车辆的时候,却发现,车钥匙早就不见了踪迹。 气得带头的黑衣人狠狠地一拳打在中控台上。 曹铁当然不会给特务们追上自己的机会,早在打晕后车司机的同时,就顺手取走了车钥匙。 从发现两辆轿车关闭车灯鬼鬼祟祟的向客栈开来,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曹铁却是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在床上做了个熟睡的假人之后,迈步就进了洗手间。 悦来客栈虽然是老牌的客栈,但这些年在湖边村等大饭店的带动下,内部的装修也进行改造,抽水马桶、淋浴都是有的。 曹铁打开卫生间上方的通风口盖板就钻了进去。 第一次住这间房的时候,退路就想好了,这是打游击的习惯,露营时,一定要提前想好撤退路线。 鞋子都是时刻穿着的,衣服也没有脱,这是老游击战士的坚持,即使住店也不会换上客栈的拖鞋。 曹铁的身体素质很好,身体灵活,一个引体向上就钻了进去,刚把盖板盖上,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其中一人持枪在卫生间进行了简单的搜索,但是没有细致到检查头顶的程度。 曹铁看到特务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嗅到自己的踪迹,更加确认了是自己接触过的人出了问题。 而自己进入临城之后接触的人也只有郑掌柜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客栈里的伙计告密。 曹铁在第一次入住的时候,就沿着紧急撤退路线走了一遍。 他从同层的一个房间里下来,因为位于拐角,所以守在他房间门口的特务也没有看到。 曹铁寻了个机会就下了楼,在前门出其不意地杀死了望风的特务,从身上搜走了武器。 两辆汽车停在客栈对面的大街上,不能给敌人留下交通工具,还得确保自己最短的时间内离开。 于是,就发生了劫持车辆和司机的一幕。 夜深人静,轿车一路飞驰,很快就驶离了悦来客栈,到了钱江边上。 曹铁把司机从车上拽下来,司机还以为是要他杀他,吓得直筛糠。 曹铁一记手刀直接打晕了他,又将轿车推进了江里。 他对特务的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厌恶。 当然,除了特务身上的武器。 那可是好东西。 这次一下收获了三把手枪,近两百发子弹,赚大了。 但是接下来,曹铁开始发愁了。 自己暂时脱身了,但之后怎么办? 事情还得回到源头上。看书喇 郑掌柜回到客栈之后,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还多,伙计战战兢兢地讲述了黑衣人进店抓人的经过。 郑掌柜大惊失色,也没说什么,让伙计将曹铁住的房间锁起来,近段时间不要启用,防止又有人过来调查。 伙计连连答应,湖边村饭店背景比他们深厚,还不是被临城军事情报站卡着不能启用五楼的客房,前车之鉴不得不汲取。 郑掌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口水都没有喝,他此时已经心乱如麻,得赶紧思考对策。 客栈是不能再继续待着了,得赶紧离开。 出了门,跟伙计交待了几句,便走出了客栈。 郑掌柜在临城有三处房产,城西有公寓,城东有一个宅院,在城北的大杂院中还有两间小平房,这都是情报工作的需要,狡兔三窟。 但是,他并未发现,自己的身后始终有人在跟着他。 曹铁从钱江边又返回来了,他要找到郑掌柜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问清楚。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半小时前刚刚死里逃生的曹铁,此刻换了身衣服蹲在悦来客栈对面的巷子里等着郑掌柜。 郑掌柜一直走了两条街,才好不容易叫停了一辆黄包车。 但是,车夫好像有些疲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郑掌柜也没得挑,深更半夜的有个车坐就已经烧高香了。 他这次要去的是城西的公寓,那里距离警察局最近,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而且,这个住处除了他自己之外,即便是客栈的伙计也不知道,非常的隐蔽。 凌晨三点多钟,郑掌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公寓。 曹铁也跟着摸了过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抹黑上楼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曹铁登时心里一惊,他的第一反应是有埋伏。 枪口对准了声音发出的方向,曹铁持枪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但在阴影里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正待他转身走回来的时候,一个黑影闪电般地出现在他的背后,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后心。 “把枪交出来!”对方的声音低沉,是刻意为之。 这不是一般的抢劫,劫匪更多是为了钱财,一般是不会抢劫武器的。 武器就是战士的生命,曹铁自然不想把武器交出来。 他在想对策。 “再说一遍,把枪交出来!”对方有些急躁,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压制。 曹铁微微皱眉,这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别逼我动手!是要命,还是要枪,你最好想清楚了!”声音越来越冷。 “曹戈?是你吗?” 抵在曹铁身后的匕首微微一颤。 “曹戈,我是铁子啊!”曹铁小声说道,声音激动。 “铁子?你是铁子?” 曹铁缓缓转过身来,这才确认眼前的车夫就是自己的堂哥曹戈,是曹戈拉着郑掌柜回到了公寓里。 “铁子,真的是你?”曹戈收起匕首。 “嘘……” 曹铁知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将曹戈拉到了远处的阴影里。 两人用最短的时间交换了信息。 原来,两人既是堂兄弟,又是小玩伴儿,感情非常好。 长大之后,曹铁跟着父母搬出了村子,就此和曹戈失去了联系。 曹铁参加了游击队之后,也曾经托人打听过曹戈的下落,但捎信的人说曹戈在父母去世之后,带着妹妹去了城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谁也没有想到,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小伙伴会在今天,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两人均是百感交集。 曹铁还有重要事情要做,便提出明天约定个时间地点再叙旧。 曹戈说我还不清楚你的那点心思,跟了我拉的这个客人一路了,一准儿有事,说说看,也许哥能帮你。 曹铁不想暴露身份,说没事,就是那个客人曾经骂过自己,自己这是踩点来了,等以后有机会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曹戈咧嘴一笑说:“铁子,咱们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兄弟,你也就不用瞒我了,你手里都拿着家伙了,可不只是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的事情了。” 曹铁面露尴尬,手里有枪的事情是没法隐瞒的。 曹戈又说:“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拿着枪也未必能进了他的门,你得想办法!如果你相信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弄身衣服去。” 曹铁不置可否,看着曹戈一瘸一拐地走,轻声问:“哥,你的腿……?” 曹戈咬牙道:“没事,以后再跟你说!先把你的事情办了!” 对于曹戈,曹铁几乎是无条件信任的,这个堂哥从小就老实耿直,肚子里没有弯弯绕,绝对不会害自己。 十来分钟后,曹戈拿了两身警察制服回来,递给曹铁一身。 “铁子,这个你先穿上,一会儿去敲门就靠这身狗皮了!” 曹铁笑了:“你从哪儿弄的?” 曹戈咧嘴说:“这儿不是离警察局近嘛,我顺手弄了两件。换上吧,照着你的身材选的。” 两人当即换了警服,曹铁又递给曹戈一把刚抢来的手枪,问:“这个会用不?” “会!”曹戈看到手枪眼睛里冒出亮光,“好枪啊,我之前就是吃了没枪的亏,唉,不说了……” 曹铁知道堂哥有故事。 两人正准备一起上楼,曹铁忽然站住了脚步。 曹戈一愣:“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曹铁摇头:“怎么会呢?我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郑掌柜回到公寓只是简单地洗漱一番,衣服都没有脱,他心乱如麻,紧急思考着对策。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郑掌柜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顺手就拽出了压在枕头下的手枪。 “警察,开门!” 听到是警察之后,郑掌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将手枪藏好,去开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出现在了门口的阴影当中,郑掌柜一愣的工夫,那警察已经不由分说迈步进了门。 “警官,你……” 帽檐压得太低,并未看清警察的长相。 “少废话!刚才有个贼跑进了这座公寓,就你的房间亮了灯,不找你找谁!” 郑掌柜狐疑。 警察已经在屋子里踅摸开了:“没藏人吧?” “警官,怎么会呢?我是本份人!你……” 郑掌柜递烟的工夫,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拉自己回来的黄包车夫。 他第一时间去拿枪,但对方的动作更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这根本不是警察的配枪。 郑掌柜的心凉了大半截。 没想到的是,高个警察咧嘴笑道:“郑掌柜,你不要激动。其实,咱们是自己人!” 郑掌柜的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高个警察又说:“你报信很及时,但人还是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这件事你怎解释?” “我……” 郑掌柜几乎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没说,差点被这个家伙绕进去。 “头儿对你今天的表现相当恼火,已经被主任叫去训斥了,他让我当面问问你,到底是你怎么回事?” “今天的情报你不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吗,怎么害得我们又死了两个兄弟?” “你一个错误的情报,我的兄弟就得丢命!都是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拖家带口的,一家老小以后怎么办?” “曹铁来找你,是不是又跟你传达了红党的什么指示?” “你不会是被那小子一通忽悠,现在念着旧东家,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高个警察的话就像是连珠炮一样,直接把郑掌柜问懵了。 听对方的口气,好像对悦来客栈的事情了如指掌。 “郑掌柜,如果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头儿说了,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得挨收拾,你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大刑也得照旧走一遍!” 在心理攻势之下,郑掌柜汗如雨下,最终说了一句:“这位兄弟,你听我说,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专业人士 这一天晚上,注定会有很多人无眠。 王韦忠的办公室亮着灯。 师兄弟两人对坐在茶几两端,面露愁容。 之前,方如今一直都在等着王韦忠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按理说即便是使用暴力手段破开保险箱,现在也应该有个大致的结果了,师兄应该给自己通个气才是。 可转念一想,此事事关重大,也许王韦忠已经拿到了保险箱里的东西,但是回站里先向站长报告才是,如此便来不及告诉自己。 再继续等下去,方如今也失去了耐心,他决定去站长办公室看看究竟,说实话,他很好奇保险箱里存放的东西。 没想到的是,一出门就迎面遇到了王韦忠,王韦忠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他大失所望。 原来,王韦忠从安全屋直奔宝兴成钱庄,见到掌柜的魏艳发之后,二话不说便亮明了身份,让魏艳发带着他去金库,挨着个儿地去查看保险箱。 王韦忠当时想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己带着那把黑色钥匙,一个个地去试,尽管不知道密码,但是钥匙和哪个保险箱匹配还是能够辨别出来的。 可是到了金库之后,他竟然发现所有的保险箱都是空的。 再三逼问下,魏艳发才道出了实情。 原来,宝兴成钱庄经营状况每况越下,客户们怕有朝一日钱庄倒闭,早就把存放的贵重物品取走了。 “也就是说这把钥匙所对应的保险箱根本就不在宝兴成钱庄之中?” 方如今听了之后便是一惊。 没想到自己还是被魏艳发这个老狐狸摆了一道,当时人家说二掌柜的不在,估计就是去金库布置了,这一对老家伙可是将自己骗的好苦。 “没错!”王韦忠点点头,“我挨个试过了,没有一个符合的。又查了他们的存取记录,小半年都没有生意了。他们之所以斥巨资买这种高级的保险箱,就是为了将来向银行转型发展做准备,可大把的钱投了进去,经营状况更加恶劣了,所以……” 王韦忠叹了口气,他虽然生气,但这也不能完全怪方如今,毕竟这个小师弟的社会阅历还不够丰富。 至于,宝兴成钱庄也是想做成方如今这笔生意,施了一些小手段,虽然不和规矩,倒也在情理之中 故而,对于魏艳发,王韦忠也只能是以不配合的理由厉声训斥了一番。 方如今跟着叹了口气,以生意人的精明,魏艳发现在肯定会想到自己之前所谓的谈生意就是为了给王韦忠打前站。 满心欢喜,化为泡影,两个人心里都十分的沮丧。 两人坐在办公室继续分析案情,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不是不饿,实在是心里装着事,根本没有心思吃。 如果保险箱并不在临城,通过其他城市的军事情报站理论上能找到保险箱,但这样做带来的弊端就是势必会扩大知密范围。 除此之外,这份情报的功劳最终也会被人家分润走不少。 到目前为止,“鹞子”被杀算是临城站的家丑,站长以及吴剑光是断然不会允许这么做的。 事情再次进入了死胡同。 “走吧,饭还是要吃的!” 站长一直没有回站里,王韦忠便拉着方如今先去吃饭。 时间太晚了,临城站里的食堂早就没了人,只能去外面对付一点。 两人骑上摩托在外面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因为装着心事,这顿饭吃的也是索然无味。 饭后到了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当王韦忠发动的时候,却发现摩托车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方如今看了看,说道:“也许是下雨造成的线路接触不良。” 摩托车就在一个警察派出所不远的地方露天停着,刚才的雨很大,打不着火也是正常的。 王韦忠没说话,而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线路。 “一根细细的电线断了,切口断痕来十分平整,像是有人用利器割断的。” 方如今看着那根断了线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能够骑摩托车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的,一般老百姓可没这个机会,偷偷搞破坏的人胆子还挺大。 随后,王韦忠招手叫来了两辆黄包车。 方如今看到黄包车夫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今天下午在金牛湖畔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那个彪悍的车夫到底跟“鹞子”是什么关系,但完全可以预料到,一旦自己将车夫交到临城站,这个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权衡再三,还是将车夫放走了。 “走吧,站长肯定还在等着咱们的汇报!”王韦忠催促道,因为天色较暗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方如今神色的变化。 两人先后上了黄包车,方如今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后腰的位置上,所幸一路平安无事。 站长听了王韦忠和方如今的汇报之后,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着勉励了两人几句。 “韦忠,如今,你们做的很好了。既然宝兴成钱庄的保险箱是使用这种类型的钥匙,也就是说我们最开始的思路是对的。到底要不要寻求兄弟情报站的帮助,或者是展开外调,我还要考虑一下。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站长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知道一味地高压逼迫着下属们做事未必就能有好的结果。 “是,站长!” 方如今和王韦忠刚要出门,站长又将两人叫住,说道:“对了,一个小时南京来电,我现在传达一下处座的最新指示。” 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 方如今和王韦忠急忙挺身站立,神情肃然。 “韦忠,你的凋令下来了,也是鑫华组长在背后推动的结果,他那里缺人,处座已经签署了命令,正式任命你为行动科行动组副组长,给鑫华组长当副手。” 方如今不禁讶然,之前他一直以为张鑫华到了南京之后,怎么也得先稳住阵脚再调王韦忠过去,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站长笑了笑,开口勉励说道:“韦忠,如今,这次鑫华组长到了南京,受到了处座的破格接见,处座一字一句听了咱们临城反谍案件的侦破工作,处座夸你们是搞情报工作的好苗子,南京正是用人之际,便先让韦忠过去。至于如今,处座也有吩咐,现在临城历练一段时间,另有任用。接下来,你们两位的任务都很重,要好好干!” “是,多谢站长栽培,卑职一定全力以赴!”方如今和王韦忠立正敬礼,高声回答道。” 站长摆摆手:“只是处座的栽培,跟我可没有多大的关系,莫要搞错了!”说完哈哈大笑。 有了处座的背书,方如今在临城站算是彻底地站稳了脚跟。 这对于今后开展工作还是十分有利的,不然有名无实的上尉副组长身份,没有了王韦忠在上面撑着,他的处境实在是过于尴尬。 看着方如今和王韦忠出了门,站长脸上笑意未消。 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当初,正是因为方如今的江山籍身份才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不然,可就不是在办公室询问案情了,而是直接去刑讯室。 在当时来看,如果方如今真的是杀害“鹞子”的凶手,这会让站长十分的为难,毕竟处置处座的小老乡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方如今关于案情的分析推断以及闫建波的出现,使得方如今洗清了嫌疑。 之后,在方如今的主持下,又相继侦破了“轻舟”“清水”等日谍案件,给予临城的日本间谍予以沉重的打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胡德胜这个混蛋横插一脚,直接导致了闫建波的自杀,一条最为重要的情报线索就此中断。 军事情报站正在初创时期,处座在极力地培养优秀的特工人才,站长将方如今这样头脑灵活的年轻人推到了长官的面前,加之又有同乡之谊,处座自然对方如今十分肯定。 站长也算是慧眼识珠,有举荐之功,在处座那里露了脸。 同时,这一份栽培与提携,想必方如今这样的聪明人也是会记在心里的,自己在临城站的羽翼也算是更加丰满了。 方如今跟着王韦忠来到了办公室,说道:“师兄,恭喜你高升了。以后还望多多提携我才是啊!” 王韦忠沉默不语,即使方如今没有这句客套话,该照顾他还是会照顾的,他的做人原则就是见诸行动,而非是嘴上说说而已。 其实,王韦忠从内心里对去南京任职还是有抵触情绪的,毕竟那里人生地不熟,水又深,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大人物,哪里有临城自在。 过了一会儿,方如今问道:“师兄,除了陆大勇之外,还有谁最了解银行和钱业这个行当?” 其实,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鹞子”不会将一把其他城市的保险柜钥匙插在湖边村饭店客房卫生间的门上。 所以,并不想现在就此放弃这条线索。 王韦忠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看到门口人影一闪,随即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努嘴:“你想问银行的事情,找他!” 方如今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矮胖子,脑袋比正常人大了一圈不止,头发梳得极为平顺,油光可鉴,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 矮胖子此时一双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了过来。 “鄙人梁伟!是总务组的会计!早就想拜会方组长了,只是方组长一直公务繁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矮胖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跟方如今握手。 这人的手握在方如今的手掌之中,感觉就像是水萝卜一样。 “梁兄客气了!”方如今微微躬身,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会计而轻视慢待。 总务组是临城站的后勤部门,负责财物、购买办公用品,修缮房屋,保管各种器材,对外交际、职工伙食等等,虽然不是一线部门,但也不可小觑。 这样管钱管物的部门,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非领导心腹不能胜任。 当下,他对梁伟十分的恭敬。 梁伟点点头,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颇有好感,顺手掏出香烟给方如今和王韦忠两人散烟。 方如今是不抽烟的,忙摆手称谢。 梁伟一边给王韦忠点烟,一边笑着道:“不抽烟好啊,不像我,纯粹一个大烟鬼,抽烟糟蹋身体不说,还遭人嫌弃。每次抱着老婆亲热的时候,她都说我是一块熏肉。” 他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倒是比女人的牙还要整齐。 酒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基础,烟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 前世方如今是不抽烟的,但身上每次都要揣包烟,见了别人之后时不时给人上根烟,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距离自然也就拉近了。 不过,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随后,梁伟给自己点了一根,美美地抽了一口,问道:“王组长,我看你刚刚从站长那里出来,面带喜色,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王韦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跟我你还装什么蒜,站里还有你梁大头不知道的事情?” 梁伟呵呵一笑:“听说你要高升了,明天肯否赏光,让小弟为你设宴送行?” “没空!”王韦忠直接拒绝。 梁伟也不生气,隔着烟雾打量了方如今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王韦忠说道: “我早就说王组长并非池中之物,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这话可不就应验了嘛!方组长虽然刚刚从警察局过来,但是频频发威。可见啊,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你们师兄弟两人在一起简直就是强强联合,也难怪那些潜伏的日本特务会倒霉。 方如今暗自佩服,这个梁伟倒是真会说话,不着痕迹的夸了他们两个人。 明知道是恭维的话,但从梁伟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 王韦忠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口鼻里喷出烟雾说道:“行了,别拍马屁了,我们问你点事儿。” 第四百五十六章 打开思路 梁伟笑道:“问呗,咱们兄弟是同一年加入的特务处,只要你开了口,我自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韦忠对着方如今一使眼色,方如今顿时会意,便问梁伟临城各个银行和钱庄保险箱的事情。 当然,他并没有提及“鹞子”。 不过,方如今也知道,临城站里的人可没有傻子,他和王韦忠的意图,梁伟多半能猜到一些,不过现在时间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梁伟说道:“嘿嘿,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我这个小会计,平时可没少跟银行打交道。要说咱们临城站,谁跟银行最熟悉,那是非我莫属啊……” 王韦忠不悦地道:“没让人自吹自擂,说正事儿。” 但凡能有一点保险箱的线索,他都不愿意问临城站内部的人。 可现在真是没辙了,就当作是死马权当活马医。 随后,梁伟说了十几个银行和钱庄的名字。 可是,这些地方不是方如今去过,就是王韦忠查过。 一开始的时候,梁伟讲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可看到眼前这两位失望的表情之后,也不禁皱眉犯难。 他挠了挠头说道:“这些你们都去过,都不满意?” 方如今说:“不错,都差点意思。梁大哥,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漏下了?” “对,对,对,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漏了……一定是……”梁伟喃喃自语,双眼滴溜溜乱转,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别急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方如今目光追随着梁伟,直觉告诉他,梁伟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老梁,你能不能不要再晃了,晃得我眼晕!”王韦忠皱着眉头,将烟头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梁伟忽然站定,看着王韦忠,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此言一出,方如今和王韦忠都是精神一振。 “老梁,你快说说,到底想到了什么?”连一向沉稳的王韦忠也忍不住催促问。 “是啊,梁大哥,快说说。”方如今殷勤地给梁伟搬了把椅子。 这个时候,梁伟提供的信息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梁伟咧嘴一笑:“老王,你一天天的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只要说到跟案子有关的事,你就来了精神。如果我帮了你们的大忙,是不是得请我喝顿好酒?” 方如今赶紧抢先道:“梁大哥,我请,我一定请你,地方你随便挑!” 梁伟直接被他逗笑了:“你?方组长,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你是我的长官,哪有长官请下属吃饭喝酒的道理?再说了,你还年轻,还是多攒点钱讨老婆。 要请就让老王请,他一个光棍儿,又不需要养家,而且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沾,衣服也就是经常穿的那么三五件旧的,你说说,他的钱都去哪儿了?” 方如今知道师兄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但也没想到王韦忠的日子是这样清苦。 要知道临城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部门,对于军方和地方都有着很强的威慑力和控制力,平时要想在经办案子中揩油不要太容易。其他的临城站里的军官,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而旁边王韦忠的脸上,已经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了。 这个梁伟聪明是聪明,就是管不牢自己的这张嘴,不分场合的瞎咧咧,如果不是两人的关系亲近,早就出声训斥了! 梁伟觉察出王韦忠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赶紧见好就收,说道:“我要说的这个地方,可能很多人都没有听到过……” “有屁就放,一大堆的事还等着呢!”王韦忠再也忍不住了,使劲吼了一句。 “别生气的,这事儿说起来话长着呢……” 接下来,梁伟详细叙说原委。 原来,“一.二八”事变,直接导致上海发生了金融恐慌,金融市场危机四伏,与上海毗邻的临城也受到了金融恐慌的影响。 为了稳定金融市场,预防金融风潮,维护同业利益,临城银行公会决定在内部成立临城市银行公库,附设于大业银行,并采取了实体化运作。 公库在金融市场危险动荡的时刻,起到了集中准备,调剂盈虚,实现同业互助作用,也加强了维护及调剂金融市场的能力,增强了金融界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为后来联合准备库的成立奠定了基础。 在临城金融市场稳定后,公库也就自然结束。 原来的库房被大业银行进行了改造,专门用于存放保险箱,与银行原来的保险箱业务分开运行,但是这部分业务只有总经理和一名副经理两人掌握,即便是银行的中层职员也不掌握。 也得亏梁伟本身就是做财务的,公家层面上跟银行有诸多的往来,私下层面还做着一些投资,故而对金融行业十分的熟悉。 而且有临城站的身份,自然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的多。 梁伟看到王韦忠和方如今都注视着自己,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怎么样,兄弟的这些信息,算不上一份大礼啊?” 方如今和王韦忠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地方他们两人都没有调查过,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有一个盲区。 “梁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大业银行的保险箱业务真的是两头运行的?” 方如今觉得自己还要再确认一下,否则又得白跑一趟空欢喜。 “方组长,这么跟你说吧,那个地方我还去过一次。当时,咱们站里也想采购一批保险箱,我听说大业银行从德国最新进口了一批保险箱,就过去看了看,你还别说,确实很先进。只可惜,后来行动组的刘组长出了事,站里的头头也没心思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韦忠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黑色的钥匙:“老梁,你看看,是不是这种钥匙?” 由此,方如今知道王韦忠跟这个梁伟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这把钥匙之前也只有他们两人和站长看到过。 梁伟接过钥匙,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说道:“不错,就是这种钥匙,当时我还试了几次来着。” 方如今和王韦忠两人闻言一喜。 梁伟又狐疑道:“哎,这钥匙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 话一出口,梁伟就后悔了,这句话太容易让人误解了,打听案情在临城站可是大忌,若是案子以后出了问题,将来自己得惹一身骚。 方如今似乎也看出了梁伟的心思,便揭过话题说道:“梁大哥,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王韦忠紧绷的脸一下子松弛开来,他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老梁,谢了!” 梁伟忍不住又提醒道:“不过,这种保险箱仅仅有钥匙还不行,还得需要知道密码,否则根本打不开。这事儿你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 “知道了!” “多谢梁大哥的提醒!” 密码的事也是方如今和王韦忠现在比较头疼的问题,大兴银行想当初能够成为临城市银行公库,在金融危机时便是代行一部分中央银行的职责,这样深厚的背景绝对不是宝兴成钱庄所能比的。 “行了,你们忙吧,我还约了人喝酒。” 梁伟知道两个人接下来还有要紧事要商量,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便借故找了理由离开了。 临走前,王韦忠还不忘提醒梁伟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梁伟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梁伟走后,王韦忠将门关上,低声对方如今说:“这人平时满嘴跑火车,但在大事上却一点都不含糊,鬼精的很。” 方如今点点头,道:“师兄,这件事,是不是先不报告给站长,免得……” 领导注重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倒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 作为下属,必须要懂得揣摩领导的心理,在办事时最好不要将领导牵扯到自己思考、求证、实施的过程中,这样既可以让领导省心,还能少不少不必要的掣肘。 王韦忠也是这个意思,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向站长报告不迟,反正站长也不会腆着脸向周边几个城市的兄弟单位求助,丢不起那个人。 接下来,便是研究密码的事情。 王韦忠的数学并不好,方如今帮他算了一下。 0到9共十个数字,六位密码,共可以填六位数字,那么第一位密码可以是0到9中的任何一位,那么就是有10种可能,第二位到第六位密码都是同样的原理,所以每一位都有10种可能。 要是一个个地试过去,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王韦忠一边听着一边摩挲着自己的胡子,眉头都拧成了一团疙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说了,人家大业银行也不会让你一遍一遍地试。 接下来,两人试图从“鹞子”身上以及湖边村饭店里遗留下的信息推断出密码来,可商量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 郑掌柜在曹戈的诱导之下,最终还是漏了陷。 曹铁愤然推门而入,四目相对,郑掌柜知道自己彻底地暴露了。 “曹铁兄弟,你听我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看书喇 “哥,你先出去一下!” 曹铁对曹戈说。 曹戈走出去,将门带上。 在曹铁的逼问之下,郑掌柜这才渐渐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也是个受害者。 在一年半前执行任务中,郑掌柜由于叛徒交通员的出卖,意外被捕,刘海阳用他的老母亲威胁他给临城调查室做事。 为此,郑掌柜还被逼着写了一封自白书。 大致的内容是:郑森在临城市区被捕,在政府感召下,决定自首,主动脱离组织,并将积极配合政府,捉拿共犯,以求立功以赎前愆,云云。 这封自白书连同郑掌柜的口供和相关资料,被刘海阳当作机密存入了调查室的档案室中,只有彭浩良和他自己才有权调阅。 这也成了郑掌柜政治生涯和整个人生的污点。 后来,刘海阳觉得那个叛变的交通员没有了价值,便将其处置了。 这样一来,以后就没有人可以指正郑掌柜曾经叛变过了。 在刘海阳一通威逼利诱之下,郑掌柜只能替刘海阳秘密提供情报。 曹铁进城之后的行踪,都是他第一时间向刘海阳作的汇报。 “无耻!我真没有想到出卖我的人会是你!” 曹铁脸色铁青,想起以往郑掌柜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心中更是愤怒不已。 “我也是……” “闭嘴!说,还有谁被你拉下水、背叛了革命?” 曹铁并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相反他的头脑渐渐地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不是追究郑掌柜为什么要叛变自己的国家和组织,而是要搞清楚郑掌柜这条线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 “没人了。我的身份是保密的,他们不允许我发展下线。” “你确定?” “确定!不要杀我,我已经坦白了,该交待的都已经交待了,我可以赎罪!”郑掌柜说,他最大的底气在于目前还没有因为他提供的情报,而有革命同志牺牲。 组织对待悔过自新者的原则和态度,他也是非常清楚的。 “和你单线联系的交通员怎么联系?” “如果我有消息需要传递,就在客栈二楼东面的走廊窗户上摆出一盆吊兰,他看到了就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到附近的清源茶楼和我接头。” “对方叫什么?” “他的真名我也清楚,平时都叫他富贵!” 曹铁点点头。 十分钟后,房间的灯被关掉了,郑掌柜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嘴也被堵住了。 曹铁决定今晚暂时就在这里落脚,等天亮之后再想办法联系富贵,跟组织上取得联系,把手上的两个人尽快地移交出去。 问完了话,曹铁将守在外面的曹戈叫了进来。 进了房间,曹戈什么也没有问,曹铁也没有解释。 曹戈还没有吃饭,在郑掌柜的房间里翻了一番,找了些吃的东西。 曹铁却没有一点胃口,郑掌柜的叛变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胸口犹如堵着一块大石。 明天一天将会非常关键,既要完成任务,还要躲避特务的追捕,非常危险。 第四百五十七章 意外碰头 深夜,在吴锋剑的秘密藏身地点,乔志坤将自己收集的情报进行分类整理,并和吴锋剑一起逐步逐条的分析。 “目前,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郑掌柜了,我看过了,他的体型和那日在金牛湖畔与刘海阳接头的人非常相像,我有七八分的把握。” “山里的同志进城后,跟他进行了单线联系,只有他知道曹铁进了城。这个人平时没什么应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栈里,深居简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江西人,在临城也没什么亲戚,单身光棍一个。” “郑掌柜参加革命的时间可不短了,虽然没有太大的功绩,但一直都是踏踏实实的,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问题。用句俗话,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吴锋剑听着乔志坤的汇报,忽然问道:“这几年他的动向搞清楚了吗?” 乔志坤想了片刻说道:“他本人一直都在临城,几乎没有出去过。但是据我们了解,此人在一次特务对我们组织的破坏过程当中,消失了五天的时间。后来他想方设法联系上了组织,并且详细地写下了失踪期间的情况说明。” 吴锋剑皱眉问:“怎么回事?” “是被他的交通员叛徒出卖了!” “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这个交通员不仅仅是出卖了郑掌柜一个人,还指认了三名同志,敌人的动作很快,他们都被捕了,两人牺牲,其中一人被营救出来,我们就是从这名同志口中得知的情况。” “那叛变的交通员人呢?现在在哪里?”看书溂 “死了,是被咱们的打狗队处置的,当时你去上海开会,刚好不在临城,是韩明坤带人执行的行动,干净利落,没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 吴锋剑说:“那郑掌柜这五天的去向都落实了吗?” “后四天都落实了,只有第一天,据他说,是在一个朋友家借宿,当时现在这个朋友已经搬了家,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即核实?” 组织最怕的就是内部出问题,一旦出现一个叛徒,会牵连出一大串同志,有时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其危害性不言而喻。 乔志坤挠头:“当时特务一直在进行全城大搜捕,咱们的人很多都出去避风头了,实在是没法调配人手。” 他说的都是客观实际,有些时候并不是不想去做,而是力所不及。 郑掌柜有一天的去向未能有效核实,这天他是不是在朋友借借宿? 那个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临城,又去了哪里? 时间太久远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核实了。 但吴锋剑总感觉这中间有问题,太巧合了。 情报工作凡事都要往最坏的地方着想,一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你接着说。” “在客栈里,有个叫姓牛的伙计,人们都叫他牛二,没有大名,从客栈开张就跟着郑掌柜,郑掌柜对他很信任。” “这个伙计有问题吗?” 乔志坤摇头:“这个人我特意调查了一下,三十二岁,比郑掌柜小三岁,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为他好酒贪杯,酒后跟人家斗殴,把人家打成了重伤,把家产都赔光了。 老婆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现在是孤家寡人,郑掌柜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说起来也有好些年了。后来,牛二算是浪子回头了,这些年帮着经营客栈,出了不少力。 根据我们现在的调查结果,牛二除了偶尔截留客栈里的营业款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总体来说,关于郑掌柜的资料资料收集的很齐全了,可是吴锋剑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 乔志坤拍拍脑袋,情报调查工作并不是他的强项,搞清以上信息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不是吴锋剑手没有人手可用,实在是兹事体大,也只有乔志坤值得信任。 吴锋剑道:“郑掌柜近一两年有没有经常回去什么地方,或者是多了什么爱好?” “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郑掌柜现在迷上了钓鱼,经常会在闲暇的时候去金牛湖钓鱼,有时候一走就是半天的时间,把客栈里的事情都交给牛二大力打理……” 他的话没有说完,吴锋剑抬手打断,问道:“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就在大搜捕结束后不久。”乔志坤回答道,突然也是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时间上有些巧合了,是吗?” “确实有些巧了,一个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喜欢上了钓鱼,时间刚好是组织遭到了特务的破坏之后,这不觉得蹊跷吗? 按理说,客栈这种地方是离不开人的,即便是深更半夜也会有客人提出各种要求,是不是? 郑掌柜怎么放心当甩手掌柜?”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两个人都是沉思了片刻,要知道对这一类目标的调查中,有一项工作内容非常关键,那就是要搞清楚目标到底和谁接触过了。 从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上,就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乔志坤思虑了许久,开口说道:“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郑掌柜去钓鱼到底见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可不太好查,如果要查的话,需要的时间可短不了,甚至已经根本无从查证了。我们最近还要腾出手对付老胡,可跟他耗不起。” “确实耗不起,对于郑掌柜,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调查方法。”吴锋剑也是轻轻吐出一句,这段时间他的心思都在处置叛徒老胡的事情上,不能在郑掌柜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他再次说道:“这件事要想办法赶紧解决,如果郑掌柜确实是有钓鱼的爱好,那还好说。可如果……,如果是为了见某些人而培养的爱好,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 因为调查的时间太紧张,从侧面了解目标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常规的调查手段已经不合适了,吴锋剑决定从郑掌柜身边的人入手。 郑掌柜身边的人,主要就是客栈里的伙计了,不过一般的伙计也不大可能了解郑掌柜更多的事情,而且他们一般都在客栈里,接触起来并不方便,想要从他们口里,询问郑掌柜的情况是很有难度的。 于是,两个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到了牛二的身上,这个人跟着郑掌柜的时间最久,肯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牛二经营客栈,经常会出门采买一些物品,单独接触的机会比较多。 吴锋剑和乔志坤都是经验丰富的情报老手,只要略施手段,撬开他的嘴应该不成问题。 吴锋剑用笔在稿纸上写下“牛二”的名字,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突破点,尽快接触牛二,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吴锋剑当然不会指望着牛二这一条路走,他和乔志坤还商定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故意发出一份假情报,看看郑掌柜有什么反应。 如果郑掌柜是内鬼,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但是,以什么名义发出这份假情报,两人踌躇不定。 组织上对于郑掌柜的具体工作安排其实也是有所考虑的,自从他归队接受审查甄别之后,并没有派给他重要人物。 这从侧面也说明,组织上并未完全采信郑掌柜的自述解释。 但是,山里的葛明勇却不知道郑掌柜消失五天的事情,所以才会派曹铁下山联系他。 如果这个时候组织上突然交给他一个重要人物,会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吴锋剑思索片刻,问道:“山上传来消息了吗?” “我当面见到了老葛,他说曹铁绝对值得信任!而且,两个日本间谍的事情也是千真万确的。” 吴锋剑点点头说:“这就好办了,咱们得想方设法找到这个曹铁,通过他向郑掌柜传递假情报。” 两人在此商量,完全没有想到,曹铁已经向郑掌柜传递过一次假情报,让刘海阳的行动队扑了个空,彻底地惹怒了刘海阳。 更加不会想到,此时的曹铁已经确认了郑掌柜的叛徒身份,并且将他控制了起来。 “老乔,咱们得想办法找到曹铁!” 乔志坤笑道:“这个你可问对人了。曹铁昨天回到了悦来客栈,一直住在原来的房间,我派人盯着呢。”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深更半夜的忽然有人来访,两人顿时紧张起来。 乔志坤将手枪子弹上膛,去开门。 虚惊一场,进来的是乔志坤安排的盯梢人员,是来报告曹铁的最新去向的。 “你说什么,特务们突袭了悦来客栈,那咱们的人现在什么情况?”乔志坤面露焦急之色。 “没抓到人!咱们的人应该是抢了敌人的车逃走了,特务们气急败坏地撤走了。” 吴锋剑和乔志坤顿时松了口气。 乔志坤看了吴锋剑一眼,意思是我选的人果然没错吧? 吴锋剑深以为然,在特务的突袭之下还能全身而退,曹铁的身手果然不一般。 乔志坤追问:“后来呢?” “我留在客栈,过了一个多小时,发现郑掌柜从外面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特务突袭的时候,他不在客栈?” 那人点头:“是在特务突袭之前出的门。但是,后来他去了一处公寓,我发现有个人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你猜是谁?”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是曹铁!” 吴锋剑和乔志坤面面相觑,曹铁的胆子真大,竟然还敢回客栈。 吴锋剑赞道:“这个小伙子不一般,胆大心细,有魄力,敌人就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他还敢回来,这就叫灯下黑!老乔,你是慧眼识珠啊!” 乔志坤搓着大手笑了起来。 等曹铁正式加入,对他而言将是如虎添翼。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是曹铁的安危,如果他继续被郑掌柜所蒙骗该怎么办,依然有性命之忧。 “曹铁和一个车夫上了楼,应该是去找郑掌柜了。我让人盯着,然后就赶紧回来汇报了。” 车夫? 难道曹铁在城里还有同伴? 吴锋剑看向乔志坤,乔志坤摇头,老葛并没有提及此事。 时间紧迫,吴锋剑当机立断道:“老乔,曹铁是一路跟踪郑掌柜去了其租住的公寓,这说明他对郑掌柜已经产生了怀疑,应该暂时不会有问题。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地找到他,防止夜长梦多。” “好,我马上去。”乔志坤当即收拾一番,带着人前往郑掌柜的公寓。 “老乔,注意安全!” “晓得了!” 将近一个小后,乔志坤带人赶到了地方。 盯梢的人还在,跟他汇报说,一直没有见到人走出来。 乔志坤打量这座公寓,郑掌柜的房间里是关着灯的,夜色深沉,一片寂静。 就在几人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一个行动人员忽然伸手一指。 “队长,你看!” 乔志坤顺着方向看过去,前方的街道光线明暗交错,很快一行车灯出现在视线之中,越来越近。 乔志坤紧急声说道:“好像有些不对,大家先隐蔽起来。” 说完乔志坤将腰间的枪支掏了出来,子弹上膛,手扣在保险上面,准备应变。 众人立即分散开。 汽车的速度并不快,乔志坤躲在小巷里探头看去,街道上一片漆黑,车灯打出去,光线时常被挤作一团,压成一路,像探照灯一样又亮又集中,感觉车子不是在靠引擎行驶,而是被光亮拉着走似的。 很快,车灯熄灭,速度放缓,像是一头慢吞吞的老牛。 事实证明了乔志坤的猜测是正确的,汽车就是奔着郑掌柜的公寓来的。 一辆黑色轿车在公寓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出来两个黑衣男子,一人原地警戒,另一人迅速打开车后门,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轿车里钻了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乔志坤心里便有了数。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们的老对手——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第四百五十八章 侥幸脱险 公寓里,曹戈半靠在沙发上打着呼噜。 曹铁睡意全无,今晚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楼下的汽车发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快速走到窗前,发现了刘海阳的到来,脸色微微一变。 “哥,醒醒,敌人来了!” 曹铁以最快的速度将门打开,推搡着被绑住双手的郑掌柜往楼顶走去。 曹戈压根儿没想到特务们深更半夜会追查到郑掌柜的公寓,听到曹铁的低喝声如梦方醒,急忙起身,将手枪握在手中,紧跟而行。 他虽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但身手非常矫健,两人很快登上了楼顶,上面堆满了杂物。 “哥,你先走。”曹铁压低了声音说。 从楼顶上可以进入其他的单元,楼下只有一辆汽车,特务人手有限,安全撤离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行!”曹戈断然拒绝,“小时候都是我保护你,这个时候怎么能把你扔下,咱们手里有枪,不怕他们!” 沉甸甸的手枪握在手中,给了曹戈十足的底气。 “哥,你听我说,楼下的特务虽然不多,但这是在城里,一旦开战很快就会有大批的军警特务赶过来,那时再走就来不及了。” “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丢下你的。”曹戈是个倔脾气。 在特务面前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全部都发泄出来。 曹铁一阵无奈,曹戈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并不想让堂哥牵扯到其中来,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再掰扯已经来不及了,特务们已经顺着楼梯直奔郑掌柜房间。 曹铁将郑掌柜安置在一堆杂物后面,警告他别乱动,再一个教科书般经典的滑步,人就来到了通道口,占据了射击位置。 他微微探头,就看到楼梯上的影子了。 曹戈也到了另一个单元的通道口。 两人虽然多年未见,但配合依旧默契。 打头的特务到了郑掌柜的门口,将耳朵贴住门,侧耳怜听起来。 门内一片死寂,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响。 当下他将目光投向旁边不远的同伴,那意思是:“你听到了吗?” 同伴茫然摇头,他也很是困惑。 打头的特务再次将耳朵贴上去,他的听力极好,甚至可以听清楚数十米之外人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可是门里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里面没人了? 这时,刘海阳也上来了。 见手下摇头,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 情报显示,郑掌柜已经回到了公寓。 郑掌柜狡兔三窟,但这瞒不过刘海阳。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自然不会让郑掌柜失管失控。 在重重围捕之下,曹铁竟然能逃走,这究竟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还是纯属是一种巧合,这些刘海阳不得而知,他必须要找到郑掌柜求证。 “把门打开!”刘海阳低声说。 一个普通的公寓门铁锁,难不倒这些特务,打头的特务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铁丝,插进了锁眼中,鼓捣了几下,门锁便吧嗒一声应声而开。 “守住门口!” 刘海阳吩咐了一句,就推门走了进去。 他并没有开灯,但是枪口始终指着床铺的方向,随时保持着警惕。 “起来吧,有事找你!” 刘海阳的声音沙哑低沉。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刘海阳心头一沉,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紧走几步到了床前。 空无一人! 伸手一摸,床铺还是热乎的。 人之前肯定在,现在也没有走远。 “来人!” 随着他的低喝,门口的两个手下相继进来。 电灯打开,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郑掌柜暂时不在也不算什么,但刘海阳发现房里不止一人。 “两个水杯里都有水!”刘海阳扫了一眼说,“说明还有其他的人在。” 此处是郑掌柜最为隐蔽的住所,他怎么会轻易地带不相干的人来这里呢? 一定是出事了。 “搜!” 室内只是简单地搜查了一番,便进入了楼道。 刘海阳很清楚,郑掌柜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兴许就在这栋楼里。 “走,去上面看看!” 刘海阳抬头顺着楼梯往上看了一眼。 三人噔噔噔上楼。 忽然,一扇门打开,一个赤膊的大汉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道:“深更半夜的,搞什么……” 骂声戛然而止,就像是喉咙里忽然被人塞了一团鸡毛。 大汉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深夜忽然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相信没有几个人不会是这种表现。 刘海阳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汉鸡啄米似的点头,轻轻关上了房门。 楼顶上,曹戈脑子一转,已经有了办法,简单地跟曹铁交流了一番,便来到了西侧。 两人行动极为小心,又是夜间行动,并没有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曹戈竟然带着飞爪。 曹铁记得堂哥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爱好依然没变。 曹戈用力将一个飞爪扔到了隔壁公寓楼顶端,将飞爪的这一头系在了大楼顶端的一根柱子上,形成了通往对面楼顶的一个索道。 “哥,你先过去!”曹铁说。 “这个人怎么办?”曹戈一努嘴。 郑掌柜此时还在杂物后面半躺着,这个索道他可过不去。 曹铁道:“留着他!” 曹铁也是无奈之举,带着一个郑掌柜,他和曹戈都别想逃出去,两人都得死。 可是,杀了郑掌柜呢? 到时候又怕死无对证,甚至别人会说自己是诬陷好人、杀人灭口。 早知道该让郑掌柜写一份口供的。 曹戈催促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取出一段绳子搭在了索道上,身子向前一冲,片刻后,已滑到了对面公寓的顶端,随后,曹铁依样画葫芦也到了对面的楼顶。 两人刚刚站定,就听到方才的楼顶上发出一阵响声。看书喇 接着,就看到郑掌柜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楼顶上又出现了三个人影。 “砰!” 对方先开枪了。 子弹呼啸着打在了曹铁和曹戈身后的木杆上,两人也顾不上还击,当即顺着通道下楼。 闻讯赶到的司机过来围堵,结果被曹戈一枪放倒。 曹戈非但一点不怕,反倒是十分兴奋。 曹戈说:“开车走!” 曹铁说:“不会!” “我会!” “别让他们跑了!” 刘海阳站在楼顶上大喊,枪声依次响起。 曹铁二人一边还击一边向轿车奔去,他们贴着公寓楼墙壁,很快便进入了射击死角。 等刘海阳从楼梯上追下来的时候,汽车已经风驰电掣而去,留给他们的唯有一对尾灯。 “他妈的!”刘海阳狠狠地跺了一脚。 司机捂着肚子过来了,他手臂上中了一枪,没有伤及要害,就是疼。 也就是他机灵,中枪后直接倒地装死,不然对方肯定会再打他几枪,为了混口饭吃,犯不着拿命拼。 刘海阳瞪了他一眼,吼道:“马上打电话叫人!把楼上那个人看好了。” 刘海阳吩咐完就带着两个手下沿着汽车开走的方向追去。 司机忍着痛,去找电话。 这里的公寓住的都是一些收入不错的居民,找个电话并不难,电话打到了行动队的值班室。 他坐在椅子上,鲜血从手指缝中流出,气喘吁吁地报了地址,然后说:“快来……老子中枪了,带医生来……晚了就见不到老子了……” 至于楼上的那个人,他有心无力。 红党的人都跑了,也不用担心那个人出事。 然而,司机还是大意了。 等支援的人手到了之后,楼上的郑掌柜早就没了踪迹。 他们将公寓里所有的住户门都敲开了,挨家挨户搜查,一无所获。 临城调查室是影响力,毕竟不能和临城军事情报工作站相提并论,深更半夜能够调动的人手力量有限。 刘海阳的车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看着空荡荡的轿车,刘海阳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狠狠地在车门上踢了一脚。 然而,等待他的,还有更坏的消息。 郑掌柜不见了! 他恨不得扇司机一通嘴巴,只是司机并不在眼前,而是去了医院做手术。 “队长,是不是那个家伙跟别人一起下套让咱们钻?”一个心腹小心翼翼地说。 刘海阳闷哼了一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初若不是以老娘性命相威胁,郑掌柜也不会弃暗投明。 无论怎样,人家都是不情不愿。 再加上红党极其善于做思想工作,说不定郑掌柜又被他们拉了回去。 刘海阳越想越气,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简直就成了冤大头,被人家玩得团团转。 黎明时分,刘海阳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调查室的办公室,忙活了一晚上,毫无收获,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一名手下将买好的早点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就退了出去。 刘海阳靠在沙发上,身心俱惫。 郑掌柜这颗棋子,自己还没有怎么布局,就被人家吃掉了,着实可惜了。 眼瞅着对手的重要人物进城,他却毫无办法,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心里。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跳。 时间还早,按理说不会有人打电话来,除非…… 电话果然是彭浩良打来的。 他详细询问了昨晚的情况,但得知刘海阳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后,彭浩良发飙了。 “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怎么事情到了你的手里就搞砸了!”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彭浩良的冲天怒气,“一二三、再而三地被人戏耍,咱们调查室的脸都被你们行动队给丢尽了。” 刘海阳强打着精神说:“主任,请您放心,我马上再加大搜捕力度,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半个小时后,到我的办公室来!” 彭浩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刘海阳不由地脸色一苦。 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 曹铁在曹戈的带领下,趁着夜色摆脱了后面特务的追击。 曹戈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两人找了一个废旧的仓库,躲了进去。 “哥,今天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曹铁说。 为了帮自己,曹戈的黄包车还留在了郑掌柜公寓的附近,再回去找怕是找不到了。 曹戈不以为意道:“一辆破车而已,不要了。以后咱有了这个,还怕什么!” 曹铁看他晃着手枪,忙提醒道:“哥,枪是好枪,但随身带着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哥跟你商量个事儿。”曹戈有些难为情,“这把枪能不能借我用一天。” “用枪干什么?” “杀人!” “为什么要杀人?” “报仇?” “给谁报仇?” “我的一个大哥!” 曹铁看着堂哥的表情,感觉他心里一定有事。 “对方是什么人?” “特务!” “特务?”曹铁惊诧,“你怎么会跟特务有瓜葛?” “不是我,是我大哥!他就是被特务杀死的。这个仇我必须报!” 想起被方如今用枪指着脑袋,就感觉屈辱、窝火,恨不得立即拿着枪去找方如今报仇。 曹铁为难了,如果堂客的仇家是其他人,自己肯定会立即开口收回枪支,但堂哥的对头竟然是特务。 想起进城这几天,若不是自己机灵,怕是早就落入了特务的手里。 特务杀了堂哥的大哥,堂客报仇,自己若是不给他枪,心里过不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被特务盯上了,很难脱身。 “铁子,你们那一套我虽然不太懂,但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哥长这么大,没求人家办过什么事情,拉不下那个脸来。但是今朝我不得不开口向你借枪,这把枪对我很重要!” “那好,这枪你先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曹铁也就不好拒绝了。 曹戈摩挲着手枪,高兴的像是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哥,你接下来怎么办?” “报仇!我一定要杀了他!” “没那么容易,他是特务,你不是他的对手。”曹铁毫不隐晦。 曹戈语气坚定,目光中带着杀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得给大哥报仇!” 曹铁没时间打听那位大哥是的故事,但猜测既然是被特务杀死的,肯定不是坏人。 “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即使出了事,我也不会咬出你来的。” 尽管曹铁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曹铁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戈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一拳,笑着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哦,对了,接下来你什么打算?我的意思是最好出城避避风头。” 曹铁无奈地叹口气:“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暂时不能出城。” 曹戈瞪着眼睛:“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没等他说完,曹铁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拔出了手枪。 几乎与此同时,曹戈也听到仓库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将功赎罪 曹铁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他的动作很快,但对方速度更快。 没等他出枪,有几个黑影已经从仓库的后窗跳进来。 “别乱动,动就打死你!”一个冷嗖嗖的声音道。 如果是曹铁自己,他或许早就真的跟敌人鱼死网破了,但身旁还有曹戈,便不敢动了,他绝不怀疑对方会真的开枪。 自己可以死,但是堂哥不能。 看轮廓,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曹铁和曹戈兄弟二人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说吧,你们是怎么临城的地下组织勾连的?接头人是谁?” 为首的大汉恶狠狠的问道。 曹铁仰起脸,轻蔑的瞥了对方一眼,又噗地吐了口浓痰。 “还敢耍横,看我不打死,我打死你!”大汉被气得暴跳如雷,当即挥拳打在了曹铁的小腹上。 他的力气很大,那滋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尽管曹铁感觉五脏都移动了位置,可他愣是咬着牙关一声没吭。 对方能够追到这里,又问了这么一番话,定然是狗特务无疑了。 想要从他的口中问出一个字,门儿没有。 到死他也不会开吐露组织和队伍上的秘密。 只是堂哥跟着自己倒霉了,这件事本来跟堂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他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大汉不由分说又打了一拳。 曹铁也是疼得脸肌直抽搐,嘴里却兀自大叫道:“舒服,真舒服,孙子,再给爷爷松松骨,来,再来几下,再来,来啊,来啊……” “鸭子死了嘴硬,老子看你能挺到啥时候?”大汉发了狠,一拳比一拳打得凶,几拳下来,曹铁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可曹铁真是硬骨头,还在那里大声叫好。 “说!”大汉显然是有些累了才终于停手,喘息着问曹铁,“你们到城里到底是找什么人?” 曹铁却又呸的冲大汉吐了口痰,大声道,“老子找什么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厉害嘛,自己去查啊! 问来问去就是这句,大汉大怒,火道:“牙尖嘴利,到了审讯室把你的牙齿颗颗都拔下来,看你还嘴硬!” “来啊,老子要是吭半声,就是婊子养的。” 大汉掏出手枪,对着曹铁的脑门:“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信不信老子枪毙了你?” 面对枪口,曹铁毫无惧色,厉声道:“他妈的,狗特务!有种就直接崩了老子!” 说完,曹铁直接一口痰吐了过来,幸亏大汉闪得快,不然非吐到脸上。 大汉这下似乎真发狂了,收起枪,挥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打。 这个时候,一旁的曹戈忽然说道:“别打了,我说!” 曹铁愕然:“哥,你……?” “铁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哥俩总不能死在这里吧?” 大汉笑了:“还是这位兄弟识时务!说吧,把我刚才问的都说一遍,我可以保你们不死,说不定今后还有重用,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曹铁怒目圆睁,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哥竟然选择了屈服。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曹戈纯粹是无意中卷进来的,他本来就不该承受这一切。 他对着大汉吼道:“你们不要为难他,冲着我一个人来,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大汉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可惜了,你们两个人都落入了我的手里,不是你说谁没事就没事的。你们两人能不能活着,就看配不配合了!” 他接着道:“郑掌柜都跟我说了,你们这次进城是带了两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对不对?” 曹铁闻言汗毛顷刻间都竖了起来,秘密任务终究是泄露了。 可是,他又觉得奇怪,自己从来没有跟郑掌柜透露过,敌人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呢? 难道是那天在茶馆跟自己接头的老者? 他也是特务? 大汉见他不答,又举起了拳头,但这次并未落在曹铁的身上。 曹铁见对方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很是不解。 大汉道:“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反动分子,我让你见个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音刚落,一名手下便退了出去。 曹铁心头一颤,这大汉故弄玄虚,难道是让叛徒指认自己? 不多时,一个人被带了进来。 朦胧月光中,看不清面孔,但那行走的姿势有些熟悉。 曹铁心中更加狐疑。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曹铁?”大汉回头对那人道。 那人似乎十分害怕,脚步迈出去又退了回来,好片刻才道:“是……是曹铁!” 曹铁脑袋嗡的一声,这声音他是熟悉的,不是别人,正是留在楼顶的郑掌柜。 曹戈愤愤道:“铁子,早知道现在,方才应该宰了他的。”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汉点点头道:“郑掌柜,这几次虽然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抓获了曹铁这个反动分子,你也算是大功一件。我们队长说了,会给你请功!” “不敢,不敢……”郑掌柜一副讨好的模样,“是在下办事不力,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的岔子,给刘队长和众位长官添麻烦了。” 看着郑掌柜在特务面前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曹铁心头火起,恨不得奋起杀了这个该死的汉奸。 大汉轻轻拍着郑掌柜的肩膀:“也不能完全赖你,是这帮反动分子太狡猾了。” 郑掌柜不敢接话,只是一味地赔笑。 “好了,不管怎么说,人是抓到了。天也快亮了,一大早,队长还要向主任汇报,这样,你把这次诱捕行动的过程简单写一下,我交给队长。”看书喇 郑掌柜一怔,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难道刘海阳不应该带着自己去见彭浩良嘛。 既然要见面,那还用得着写什么报告吗? 在公寓的楼顶上,他迷迷糊糊地被刘海阳解救,刘海阳告诉他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带他走,然后就是这个大汉将他带下了楼,坐上车,一路到了这里。 一路上,他好几次张嘴想问,但又不敢。 他的身份只有刘海阳知道,这些特务就未必了,若是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对方,自己就要吃苦头了。 直到被带到废弃的仓库中,才知道把自己带过来是为了指认曹铁。 好在曹铁终于落网了,自己也不用担心刘海阳的责罚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今后自己的安排。 身份基本上是暴露无遗了,悦来客栈是不能再待了,也不知道刘海阳会如何安置自己,这些事当面一定要问清落地。 “怎么,你不想写?”大汉的声音渐冷。 郑掌柜连连摇头,他怎么敢? 当下,有手下取来了纸笔和蜡烛,郑掌柜就在昏暗的烛光下将近几日的事情经过写了下来。 大汉看了看,又道:“还不够,队长对你是熟悉的,但主任日理万机,早就忘了你当初投诚的事,一并写下来。” “啊……?” 大汉怒道:“怎么?这是队长的吩咐。红匪几次从你的眼皮底下逃脱,难道你就不应该说明一下吗?” 郑掌柜脸色煞白,自从背叛了组织之后,他就只剩下巴结新主子一条路了,还有得选吗? 十分钟后,大汉看了他写下的内容,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郑掌柜讨好道:“还请长官在队长和主任面前多多美言!” “好说,好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郑掌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知会一声。” “敢问长官尊姓大名?” “不敢,人家都叫我老乔!” “老乔……老乔?”郑掌柜默念,蓦然眼睛睁大,“你……你……” “不错,正是我!” 郑掌柜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惊恐万分。 曹铁和曹戈看到这一幕也是大为惊讶。 大汉道:“既然我的身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郑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糊涂啊,我不该叛变组织……我不败……” 他一番声泪俱下的忏悔,直接让曹铁懵了。 震惊之后,他终于有些搞明白了。 眼前的大汉根本就不是什么刘海阳手下的特务,而是组织上打狗队的负责人。 对于老乔,他还是从老葛那里听来的。 据说此人好身手,双手开枪,十米外能打灭香头。 那些叛徒们听到老乔的大名后闻风丧胆。 可是……眼前的老乔身材高大,而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却是个五短身材。 不用说,那个矮子是冒充的,这个才是正牌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曹铁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乔志坤拎起郑掌柜的前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抬手就扇了一个耳光,打得郑掌柜眼冒金星。 郑掌柜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组织上的人找到了自己,还设计了这么一出让他心甘情愿招供的戏码。 但不管怎么说,当初叛变的经过和出卖曹铁的事情白纸黑字都写了下来,自己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既然无法解释,干脆就装可怜博得同情,也许对方会吃这一套。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敌人是如何言行逼供的,又说对方拿自己的老娘威胁,自己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叛变的,还说自己一直都没有给特务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只是这次被刘海阳逼得紧了,才泄露了曹铁的行踪。 乔志坤沉默地听着,看看郑掌柜,没有答话。 “老乔同志,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话,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 “嗯。你平时和刘海阳都是怎么联系?”乔志坤审慎地问。 同时,注视着对方回避躲闪的眼睛。 “一般的情况下,我都是假借钓鱼的名义和他碰头。紧急情况下,他也会联系我,有时候在渡船上,有时候在其他的地方,地点基本上都是他指定,他这个人非常谨慎……” 刘海阳只是利用他,不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心腹,说白了,他就是刘海阳的一条狗。 乔志坤点点头:“你还知不知道,刘海阳的手里有其他的叛徒的消息?” 老胡的行踪一直都是个迷,这是个定时炸弹,他希望通过郑掌柜了解一些关于老胡的信息。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郑掌柜对此一无所知。 “那你在透露曹铁行踪之后,刘海阳是如何安排抓捕的,你知道吗?” 郑掌柜又是摇头:“这种事他从来不会跟我说!” 乔志坤忽然说:“我们计划除掉刘海阳,需要你的帮助!” “我愿意!”郑掌柜丝毫没有犹豫,“我愿意改过自新,将功赎罪……” “先不要急着表态!”乔志坤打断了他的话。 “是!”郑掌柜故作镇定地回答,“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做,等我们的消息!” 郑掌柜惊讶,这是什么道理? 他急切地说:“刘海阳这个人生性多疑,我怕是没办法骗过他!” 曹铁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这个人就会耍嘴皮子功夫,来真的就不行了。 乔志坤淡淡地说:“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可以让他相信的办法,对不对?” “我……”郑掌柜语塞,不知该所什么才好。 乔志坤又随口问道:“你的老娘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郑掌柜忽然闭口。 心里却在盘算,老娘是他的软肋,当初刘海阳若不是以老娘相威胁,自己还是一名坚贞的革命战士,现在老乔又问自己老娘的住址,这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跟特务们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叛变之后,他的立场和思维方式与以往大相径庭,凡事都是把人往坏处想。 “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到!” 郑掌柜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身边肯定有特务盯着,我是怕同志们进了圈套,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为了我不值得……” 乔志坤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你就不要管了。我可以保证,把你娘尽快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真是太感谢了。”郑掌柜连连作揖,“老娘安全了,我就可以心无旁骛地跟敌人战斗了。” 给人的感觉,他即将焕发新生。 第四百六十章 将计就计 郑掌柜随后被单独带到了另一个库房。 曹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大汉竟然是令叛徒和敌人闻风丧胆的临城地下组织行动负责人老乔。 “曹铁兄弟,对不住了。”乔志坤亲自给曹铁二人松绑,“为了甄别你们两个人,我们也是不得不除此下策。” 曹铁揉着肚子,苦笑:“乔队长,你的拳头真硬!” 曹戈并没有听说过乔志坤,但看对方的模样,也知道肯定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乔志坤呵呵一笑:“要不你打回来?” 曹铁摆手:“还是算了。能够确定郑掌柜的叛徒身份,这顿打值了。” 乔志坤更是哈哈大笑,在曹铁的肩膀上一拍:“你这个性格,我喜欢。” 稍后,曹铁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堂哥曹戈。 乔志坤点点头,为了自己的兄弟,跟特务对抗,曹戈也是一号人物。 眼瞅着就要天亮了,折腾了整整一夜,也都疲乏了。 乔志坤带曹铁等人去休息,天亮之后安排他和吴锋剑见面。 至于郑掌柜,暂时先派人关押到一个安全屋中,交由吴锋剑亲自审问。 次日一早,曹铁见到了吴锋剑,跟吴锋剑一起来的还有教导员葛明勇。 为了进一步核实曹铁的身份,城里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上了山里的游击队,葛明勇亲自下山。 直到吴锋剑挑明,他才认出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就是之前在茶馆中跟着自己接头的老者。 “曹铁同志,你非常机智非常勇敢,挫败了敌人的阴谋,让组织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吴锋剑由衷地说,“老葛,你们游击队培养了一棵好苗子啊!” 他之前听了吴锋剑简短的汇报,对这位有勇有谋的游击队员非常欣赏。 葛明勇道:“我们培养的,还不是被你们挖走了!” 吴锋剑指着葛明勇笑道:“你这对我有意见啊!” “我可不敢!” 众人哈哈大笑。 接下来,众人商量如何将两个日本间谍交给临城军事情报站。 吴锋剑的意思是自己会派人接管二人,后续的行动就不需要游击队参加了。 葛明勇点头,这也是为了保密。 吴锋剑的关系网是不会轻易地透露给其他人的,这是组织纪律。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人员顺利交接,葛明勇也带着返回明山游击区。 在临别前,曹铁将他拉到一旁,让他小心山上的特务。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葛明勇郑重地答应。 吴锋剑也答应葛明勇,城里也会尽快帮助他们查清藏在游击队的内鬼。 葛明勇走了之后,吴锋剑和乔志坤详细地问起了曹铁上次被假冒的吴锋剑欺骗的事情。 面对组织的询问,曹铁如实回答,和女人的事情也没有隐瞒,他感觉自己那个女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这些都是特务的小伎俩。 吴锋剑和乔志坤更加关心的是,那个冒充乔志坤的人究竟是谁。 吴锋剑郑重道:“曹铁同志,你说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我们会安排专人进行核实的。你和支红涛刚刚进城,一些情况还不熟悉,特别是这几天,特务们一定会疯狂地进行搜捕。因此,我建议,暂时不给你安排任务,等过了这阵再说,你说呢?” “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隐蔽战线的波诡云谲、尔虞我诈,让曹铁深刻认识到情报工作的复杂性和残酷性,自己正是要多学习、多积累经验的时候。 “老乔,曹铁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吴锋剑又看向曹铁:“你堂哥胆大心细,身手也不错,过去干什么的?” 曹戈通过曹铁委婉地表达了跟他们一起干的意思,这个情况由老乔向吴锋剑作了汇报。 曹铁摇头:“我们也是昨晚才见到的。” 吴锋剑转头问乔志坤:“你的意见呢?” “虽然他是曹铁同志的堂哥,但必经多年未见了,他一时的表现并不能证明其立场,这件事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吴锋剑点头:“老乔,这段时间派几个同志盯着他点。” “明白!” ……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杜金星很清楚胡培良的软肋究竟在哪里。 答案很简单,就只有两个字——女人! 虽然党务调查处没有特务处的那位处座要求那么严格,从上到下严令禁止下属沉迷于女色,一旦发现,只有一个下场——枪毙。 处里的几位领导意识到跟特务处相比,党务调查处的组织结构太过松散,人员纪律性太差,便有意无意地在管理模式上向特务处靠拢,对人员严格要求、严加管理。 尤其是彭浩良,更是对这条要求不折不扣地执行。 色是刮骨钢刀,多少英雄好汉都倒在英雄塚中了。 他对临城调查室的人员管理极为严格。 即便胡培良是刘海洋的心腹,心中即使有那么个色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外面眠花宿柳。 快到下班时分,杜金星“偶然”在走廊里遇到了胡培良,笑眯眯地说道:“培良,走,跟我喝一杯去!” “杜组长,怎么想到请我喝酒啦?”胡培良笑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难不成您发了横财啦?” 刘海阳虽然和杜金星不睦,但杜金星平易近人,跟调查室的人相处的都不错。 杜金星狡黠地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门:“老弟,倒是有件好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一听这话,胡培良不由得双眼瞪大了,心里直痒痒,他当然知道杜金星话中所说的“好事”指的是什么。 这个杜金星八面玲珑,平时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喜欢到舞厅去跳舞,跟那些交际花都很熟悉。 男人嘛,想想女人偷偷腥也是挺正常的。 之前,自己也跟着杜金星去过几次舞厅,都是人家结账,大方的很。 想到这儿,胡培良脸上的表情就显得轻松多了:“那好,谢谢杜组长的好意,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那好,晚上七点半,大华舞厅,不见不不散!” “好嘞!” 胡培良想到大华舞厅的那些舞女们,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不过,他毕竟还没有昏头,到刘海阳的办公室去请假,他掌管着密码本,万一刘队长临时找他有事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没想到,刘海阳并不在办公室。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眼看着就七点了,刘海阳还没有回来,感觉今天要爽约了。 想到那些妖娆的舞女,胡培良心痒难耐,简直是坐卧不安。 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多少次隔着窗户往楼下看,就盼着刘海阳的车开进大院。 所幸,在七点十分的时候,刘海阳终于回来了。 刘海阳正在气头上,听到胡培良要去跳舞,不禁大发雷霆,将他臭骂了一通。 老子被红党弄得焦头烂额,你小子竟然想着去风流快活! “队长,都是我考虑不周,我……我不去了!” 胡培良的身份类似内勤和机要秘书,一般是不参与具体的行动,所以并不知道刘海阳昨晚干了什么,这次纯属不开眼撞到了枪口上。 刘海阳一拍桌子:“你他娘的把心思用在正事儿上,别一天到晚地想女人,不然就是不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老子也得把你那个啥咔嚓了!” 胡培良吓得一哆嗦,连连道歉。 “滚,别在老子面前晃荡!” 胡培良心有不甘,但顶头上司不准假,他也没办法,只能暗暗叹气。 正待走出办公室,刘海阳又把他叫住了。 “站住!大华舞厅的花费可不少,一般的舞女也得两三块吧,说吧,谁请客?” 刘海阳太清楚胡培良了,这小子喜欢女人,但在花钱的问题上扣扣索索的,去大华舞厅一定有人请客。 胡培良的脸色登时跟猪肝一样,要是让队长知道是杜金星请客,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啊? “是……我……没谁!” “放屁!”刘海阳又是一拍桌子,“你他娘的当老子是白痴吗?胡培良,你长本事了是吧,竟敢糊弄老子了!” “是……是不是姓杜的?” 胡培良一脸惊讶,谁他娘的告的密? “哼,你不说,老子也知道!姓杜的想对付老子,明的不行来暗的,从我的身边人下手,阴险啊!”刘海阳的声音越来越冷,“你小子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胡培良忙立正表态:“知道,属下坚决不去,坚决不给姓杜的任何可乘之机!” “蠢货!”刘海阳一脸严肃,“去,必须去!” “啊……?”胡培良愕然。 队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海阳背着手踱步:“你不仅要去,还得让他知道你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去的,明白吗?” 胡培良恍然大悟:“队长,我明白了,您这是让我故意接近姓杜的,监视他,套他的情报!” “不错,总算不是个榆木脑袋!”刘海阳很是得意,“杜金星啊,杜金星,不要以为你聪明,老子就是傻瓜。你想探我的底,老子就跟你来个将计就计,嘿嘿,到时候谁探谁的底还不知道呢!” “胡培良!”刘海阳陡然提高音调。 “到!” “只要不是值班的时候,你尽管跟着姓杜的出去花天酒地。但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提前想清楚了,明白吗?” 胡培良站得笔直:“明白!” “去吧!”刘海阳一挥手,“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 胡培良走出办公室,一蹦老高,他满面春风,甚至在下楼的时候唱起了小曲。 真是没想到啊,天下还有这免费的好事,花别人的钱,去喝酒玩女人,还得到了上司的认可。 我胡培良究竟是走了什么大运? 他一路笑秘密地出了临城调查室。 “大华舞厅,快,付你双倍价钱!”胡培良出了大门就叫了一辆黄包车。 调查室有车,但他的级别还没有道配车的程度。 话说回来了,汽油的价格不便宜,他这种没有多少油水的内勤岗位,也养不起一辆汽车。 大华舞厅,临城的繁华中心,自打开业以来,从每天中午十二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就没有歇业的时候。 杜金星和这里的领班慧姐很熟,平时有事没事儿总爱来这里逛逛。 他可不是为了消遣而来的,一方面,作为一名情报工作人员,不会跳舞、打麻将可不成。 另一方面,舞厅汇聚各色人,是情报的集散地。看书喇 在这里一晚上得到的情报,甚至比在外面搜罗一个星期还要多,而且还可以喝酒跳舞欣赏美女,何乐而不为呢? 慧姐笑着打了招呼:“哎呦,杜长官,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蓓蓓想你想得都瘦了呢!” 她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姿色的旗袍,衬托出丰韵的身材。 场面上的话说的漂亮就行,无关真假。 “请蓓蓓小姐来吧!”杜金星拦住慧姐的腰,顺势在她肥硕的臀部拍了一下。 “讨厌!”慧姐飞了个白眼儿,“你先坐着喝酒,我这就去叫人!” 蓓蓓是杜金星的固定舞伴儿,面目姣好,身材高挑,善于交际,在大华舞厅里也算是头牌了。 表面上杜金星每一次来大华和蓓蓓小姐跳舞,那都是为了提高舞技,其实是为了接头。 蓓蓓平时工作的时候,眼睛、耳朵可没闲着,她看到的、所听到的每一个有用的情报,都会在和杜金星如胶似漆地跳舞时,一一小声汇报给他。 今天,并不是常规的接头时间。 当蓓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杜金星,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她满脸带笑地打着招呼坐了过去,将自己的身子倚靠在杜金星身上,娇滴滴地抱着杜金星的肩膀,眉目传情:“哎呦,我的杜大长官,今晚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怎么有空来捧我的场啊?” 杜金星笑眯眯地搂住了蓓蓓的腰,假意亲昵地凑上前耳语:“一会儿会来个兄弟,这小子对美女情有独钟,你想办法让你的那些小姐妹好好地招呼他!” 话并未说透,蓓蓓也不多问,机敏地点了点头,娇嗔道:“你们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好东西,满脑子都是想的那回子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译出电文 两倍的车费也未能让胡培良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大华舞厅。 他迟到了二十分钟,搞得满头大汗,衬衣也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体上,说不出的难受。 “杜组长,实在抱歉,临走前又遇到了紧急公务,这才耽搁了,我自罚一杯!” 他也不客气,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吧嗒吧嗒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胡老弟日理万机,理解,理解!”杜金星又给他倒满酒,“再喝一杯,解解渴!” 两人碰了一杯,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胡培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颇有感触道:“还是跟着杜组长出来玩放松,嘿嘿!” 一边说,眼睛不住地在周围梭巡,像是在寻找猎物。 杜金星说:“咱们这种人,天天神经紧绷着,要是不懂得放松,哪天就崩断了。” 胡培良连连称是。 这时候,蓓蓓带着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杜金星对早已经垂涎三尺、目瞪口呆的胡培良摆了摆手:“胡老弟,让蓓蓓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新来的美女。” 蓓蓓娇滴滴的声音随即响起:“胡大哥,这是上海新来的璐璐,在上海滩可是有着交际舞皇后的美誉,今晚可是特意给你预留的,你么莫要辜负了我们璐璐的美意啊!” 杜金星接口道:“还是胡老弟面子大,我想约璐璐都约不到!” 胡培良对璐璐非常满意,一双眼睛似乎已经粘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心不在焉地道:“杜组长说笑了,有了蓓蓓这样的佳人相陪,哪里还能看得上其他的女人。” 璐璐也不失时机地贴了上去:“早就听说胡先生舞技精湛,还望指点我一二。” 声若黄鹂,听得胡培良骨头酥了几分。 论跳舞,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杜金星爽朗道:“胡老弟,佳人相伴,良宵美景莫要辜负了。你只管玩,今日一应费用都包在我身上。我们就不打扰了!” 胡培良早就魂不守舍了,他拱拱手:“哎呀,杜组长真是太客气了。” 说话的同时两只眼睛却已经死死地盯着面前美艳如花的舞女小姐了,当即拉着她的手走向舞池。 杜金星坐在沙发上,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胡培良,笑着对蓓蓓说:“别说,胡培良的舞跳得确实不错。” 蓓蓓点了根烟,说:“一个男人舞跳的好,可是很会讨女人喜欢!” 杜金星解开了牢牢箍着脖子的纽扣,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摸出了一包烟,熟练地挑出一根,叼在嘴上。 蓓蓓拿起打火机,给他点着烟。 杜金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随着胡培良移动。 只有拿到胡培良的密码本,才能知道电报底稿的内容,继而掌握刘海阳手里的底牌。 他从不会和刘海阳产生正面冲突,那都是一时的莽夫之勇,真正厉害的人物是在不知不觉中置人于死地。 杜金星看了看时间,和蓓蓓相视一笑。 蓓蓓用眼神告诉杜金星,一切顺利。 见此情景,杜金星的心里总算是暗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两三分之后,他们看到舞池内的胡培良动作慢了下来,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受了舞伴璐璐的影响,慢了下来。 很快,璐璐痛苦地捂着肚子走了过来,蓓蓓上前询问,原来璐璐忽然肚子不舒服。 胡培良正在兴头上,不免扫兴。 “肯定是刚来临城没几天,水土不服。”璐璐说,“走吧,我带你看医生。” 杜金星道:“也好,但是我胡老弟没人陪可不行,要不再去看看你的那些小姐妹谁空着,过来陪胡老弟。” 胡培良撇撇嘴,璐璐珠玉在前,其他的舞女都是庸脂俗粉了。 蓓蓓说:“今天客满,姐妹们都忙着,不大好……” 杜金星立即给出了方案:“要不这样,蓓蓓,你先去陪胡老弟跳一会儿,我带璐璐去看医生,反正门口的诊所我也熟悉。” “杜组长,这不大合适吧……?” 胡培良知道蓓蓓是杜金星的禁脔,他怎么敢染指? “跳几支舞嘛,璐璐回了接着陪你!” 蓓蓓道:“胡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跳得不如蓓蓓好?” 胡培良连连摆手。 四人相继分开,杜金星带着璐璐去诊所。 蓓蓓挽着胡培良进入舞池。 过了四十多分钟,杜金星带着璐璐回来了。 “医生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开了点药,没什么事情了。”杜金星解释。 “璐璐,你真的没事了?” 璐璐脸色有些白,但较之前看上去好了不少,娇声道:“好多了!” 胡培良大喜过望。 蓓蓓的美貌虽然比璐璐还要胜过一筹,但那是杜金星的女人,只能跳舞,不能做进一步的接触。 胡培良非常绅士:“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璐璐摇头:“不了,咱们继续跳吧!” 既然美女都这么说了,胡培良也不再矫情了,跟杜金星打了个招呼便牵着璐璐的手走向舞池。 杜金星则和蓓蓓直接上了楼上的包房。 她迅速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杜金星,微微点头。 杜金星接过小册子,快步来到桌前,翻开小册子开始拍照。 现在对他来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密码本,杜金星才能一劳永逸。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拍完了。 他将小册子交给蓓蓓,蓓蓓藏在身上,开门站在门口警惕地朝两边望了望,便迅速下楼。 五分钟后,她再次回到了包房:“物归原主了。” 在结识杜金星之前,蓓蓓曾是闻名黑道的神偷,只不过他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出现作案,非常神秘,认识她本人的并不多。 三年前,在进入一名军政要员家中作案时,中了埋伏,受了重伤,恰好被杜金星所救。 此后,她便隐姓埋名,来到大华舞厅做了一名舞女。 凭着自己出色的舞技和八面玲珑的性格,很快成了舞厅的头牌。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觊觎其美色,但在杜金星那里踢到铁板之后,这些人便收起了那些歪心思。 方才,蓓蓓跟一个男宾跳舞,趁胡培良还没有缓过神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密码本又轻轻还了回去。 而此刻胡培良却依旧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黏糊糊地搂着身边的璐璐,笑眯眯地打情骂俏。 没多久,胡培良便跟着璐璐去了隔壁的包房。 杜金星和蓓蓓相对而坐,不时看着时间。 在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杜金星开门出了包房,来到隔壁包房门口,他先定了定神,这才语气轻松地伸手拍门:“胡老弟,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杜金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门打开,胡培良的衬衣还有个扣子没有扣好,额头上都是汗水。 杜金星笑眯眯地道:“包房里太闷了,热的很!我就是实在待不下去了,才找你回去的。” “是,是,太热了,太热了。”胡培良附和。 四个人下了楼,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会儿酒,杜金星和胡培良等汗落了才离开舞厅。 这一晚,胡培良虽然没有留宿在外,但也喝得醉醺醺的。 在领略了璐璐的万种风情之后,满脑子都是这个舞女,他已经开始琢磨起下次来大华舞厅的计划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杜金星洗出胶卷,对着密码本,很快译出了那封密电的内容。 “‘鸵鸟’是谁?他在那边隐藏了多久?掩饰身份是什么?” 从情报内容来看,“鸵鸟”肯定潜伏得很深,甚至已经打入了对方的心脏部门。 可是仔细想一想又不对,如果是这样,临城的地下组织怕是早就被刘海阳一锅端了,何至于连连吃瘪。 此时,距离周一接头的时间只有一天多了了,自己必须要搞清楚来人的身份。 可是,这件事是属于私自调查自己的同事,属于严重违反工作纪律的,根本不能动用自己情报组的那些人。 璐璐虽然对自己衷心,但也无法胜任此项工作,只能靠自己了。 他皱紧眉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夜色深沉,犹如一团漆黑的墨团,天空变得有些阴沉,一场大雨看来是免不了了。 杜金星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打火机,把写有电码和电文的信纸焚毁。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给情报组值班室。 接电话的人很清醒,汇报了当日的值班情况。 杜金星体谅下属,但在工作上要求极为严苛,这些下属习惯了他的工作作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完工作汇报,杜金星又叮嘱了几句,通过旁敲侧击,从值班人员的口中得知了刘海阳今晚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办公室加班。 行动队队长的办公室漆黑一片,刘海阳一声不吭地坐在大班椅上,就像是一尊雕塑。 尽管已经得到了红党重要人物前来临城的消息,自己也做了一番的准备,但他很清楚,只要人没有抓到,一切都不作数。 曹铁屡次从布控中逃脱,令他大为恼火,为了解释清楚,不知道跟主任费了多少嘴皮子,一天下来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清楚了。 可是,偏偏又睡不着,因为心里有事。 刘海阳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慢慢睁开双眼,小声嘀咕了一句:“鸵鸟啊,鸵鸟,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沉默了很长时间,一丝疲惫顺着他眼角的鱼尾纹绽开,延伸到了鬓角的白发。 才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就长了白头发,行动队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到了半夜,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站在刘海阳门口的两个手下,见队长走出来,便立即拿了一把伞,其中一人问道:“队长,码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火车站那边也是。您尽管放心吧,临城的出入口都有我们的人看着,现在就只等着大鱼朝里面钻了!” “万无一失吗?”刘海阳的话语中透露着冰冷。 “您放心,辨认的人,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刘海阳这才抿着嘴点了点头:“去老胡那里!” 三个人前后依次走出了办公楼的大门,钻进了大门前的一辆黑色轿车中,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关闭,随即狂奔而去,卷起一地的树叶,纷纷追着车子扑去,又纷纷散落在地。 老胡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事实上,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昨晚睡前服用了几颗安眠药,才勉强睡着。 卧室的灯很暗,刘海阳就坐在老胡的对面。 看上去,被叫醒的老胡看上去格外疲惫。 与当初刚刚被捕相比,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人看上去已经老了十好几岁。 人一旦没了骨气,就没了精气神,就垮了。 “老胡,深夜把你叫醒,实在抱歉,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需要向你请教!”刘海阳一改往日的大嗓门,语气非常温和。 老胡眼皮子一跳。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刘海阳深更半夜地找自己肯定没有好事。 “刘队长客气了,我一个闲人,多睡少睡会又有什么关系。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你们那边有个朋友要来临城,我负责接待,但不懂得你们那边的礼数,还望不吝赐教。” 话不用说的太透,老胡肯定都懂。 老胡终于明白了,上次在火车站的抓捕行动失败,大概给刘海阳留下了心理阴影,这是来向自己取经来了。 看刘海阳的重视程度,来人的来头肯定不小。 “老胡,一般老家来人的话,是不是本地的亲戚都要去接?” 老胡说:“也不尽然!” “如果有人接的话,会怎么做?” “情况比较复杂,一种是直接见面,将客人带走。另一种则是通过某种方式向客人传递消息,让客人去指定的地方见面。还有一种是暗中跟随客人去接头地点,这样既可以避免自身暴露,也有利于及时发现客人身后的尾巴、保护客人。” 刘海阳点点头,回想电文的内容,“周一有雨,左手黑伞,右手黑色皮箱,商人。” 这说明临城的地下组织一定也接到了类似的电文,而且接站的人很有可能会出现在现场,凭借电文中的描述确定对象目标。 处于安全考虑,直接见面将其带走的可能性不大,老胡说的第二、第三种方式更为妥帖一些。 既然接站的人混迹在人群当中,自己安排人便不能太过明显,特别是上次烟贩的事情是要坚决避免的。 跟老胡详细地交谈一番,刘海阳心里大致有了底。 临走前,老胡提出了一个要求,明天见见他的女儿! 第四百六十三章 码头抓捕 吴锋剑刚刚回到自己的书店,简单地问了一下书店里的经营情况,便出去订购新书。 刚一出门,一个卖报的小报童就出现在了门口,伸手递给了他一份叠好的报纸:“老板,这是刚才一位先生让我给你的报纸,钱他已经付过了。”看书喇 吴锋剑笑了笑,伸出手接过了报纸:“你这个小家伙,还是挺老实的嘛,没有收两份钱!” 小报童不好意思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跑开了。 吴锋剑左右看了看,把报纸往胳膊肘底下一夹,若无其事地转身返回了书店。 来到自己的独立单间,他反手把门带上,打开报纸,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黏在上面的白纸条。 白纸并不大,不到一指宽,若是粗略一看,还会以为是无意间粘连在上面的废纸。 吴锋剑随即端来一盆水,把白纸轻轻放在水里,没多久,白纸上就显示出了一句话: 老家来人消息已经走漏。 没有署名,但那个藏在心底的一个代号瞬间跳入吴锋剑的脑海中。 “青鸾”! 该同志的任务是深度潜伏,只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发出情报。 在临城,只有自己知道“青鸾”的存在。 吴锋剑紧锁着眉头,他明白这个情报的重要性,可是此刻再通知组织上已经来不及了,算算行程,来人已经在路上了。 他前天接到任务要去码头迎接老家来人,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情报就泄露了。 如今之计,只有在接头时及时警告对方赶紧撤离了。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之前火车站的一幕,便是最为深刻的教训。 必须要做好最全的应对,绝对不能让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第二天六点半,杜金星就准时出现在了临城调查室办公楼门口。 刚好和从外面回来的刘海阳遇到,刘海阳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哎呦,这不是杜组长嘛,可真早啊!” 杜金星微微一笑:“刘队长,你也挺早的嘛!我说,你们干行动外勤的也变得这么勤快了?昨晚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 刘海阳后半夜在老胡那里随便对付了一下,并没有睡好,皱了皱眉:“没办法啊,天生就是劳碌的命,一天都不得闲。杜组长,你忙,我先走了。见谅!” 说着,刘海阳双手抱拳作揖,迈步上了楼。 杜金星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海阳的背影,琢磨着刘海阳话里话外的意思。 按理说刘海阳应该准备好了一切,一张吃人的大网已经张开了,就等着猎物钻进来了。 彭浩良对情报组和行动组做了严格的分工,没有他的命令,情报组和行动组不得互通有无,相对保持独立。 即便现在弄到了刘海阳的密码本,也不能完全掌握刘海阳的具体行动。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行动队一定会有大动作。 果然,等杜金星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听到楼下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隔着窗口向下看去,三四十个行动人员鱼贯而出,而这些特务中间,杜金星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行动队的那几十号人,他都非常熟悉。 他甚至还利用查内鬼的机会,特地去档案室查看过每个人的档案,对那些照片最熟悉不过了。 可是,如今却意外多了两个慌里慌张、神情戒备的人,再加上那些行动队员们严肃紧张的神情,这些都不可避免地使他感觉到了局势的异常。 临城调查室在人事上非常严格,进人必须要经过层层的审核和筛选,即便是托关系塞进来的,祖宗八代也得查清了再能入职。 杜金星前天还翻过调查室的人员档案,并没有发现有新增人员。 看着那十几个行动人员对这两个人严密保护的情形,杜金星突然明白了。 这两个人是刘海阳新策反的,他们这是要去认人的。 这次行动队几乎是倾巢出动,去势汹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彭浩良的车开进了大院,便也开门走了下去。 同彭浩良的相遇看起来非常偶然,杜金星笑着打了招呼。 “金星,来得挺早啊,还得是你们年轻人!” “刘队长比我还早呢!”杜金星打着哈哈说,“刘队长堪称咱们调查室的楷模,我得多向他学习。” 彭浩良对两个得力干将的明争暗斗最了解不过了,他笑了:“他人不在这里,你用不着挤兑他!” “这是有大行动啊?”当着彭浩良的面,杜金星也不准备掩饰,调查室是个人都能看出行动队全员出动,肯定是有大行动。 彭浩良点点头:“希望这次别出什么差错。走吧,到我办公室坐坐!” 杜金星点点头,这是要听他的工作汇报了。 再走出彭浩良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杜金星回到情报组叮嘱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调查室。 …… 另一边,乔志坤得到了吴锋剑传来的消息,他必须要抢在特务们围捕前提醒老家来的同志,以防万一。 他刚要出发,韩明坤便找了过来:“这是要出去?” “有点事!” “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你留下待命。” 说完之后,乔志坤便匆匆离开,一个人也没有带。 韩明坤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估摸了一下时间,也相继离开。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十分钟后出现在了一个公共电话亭附近。 整个打电话的时间不足三十秒,看看左右无人,韩明坤迅速钻了出来,坐上黄包车,这次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返回。 从上海进入临城,有三条通道:一是水路,在临城有三个码头;二是火车站;三是公路。 这些地方都被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看得严严实实。 码头和火车站、汽车站的外围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轿车,里面坐着特务,看似若无其事,但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出口处。 只要见到符合条件的商人打扮男子走出,他们的目光就会立即追随过去。 这次刘海阳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就巡查盘问,而是暗中派人盯着。 查票人员都是特务假扮的。 旅客通过检票口时,就已经被排查了。 特务们排查的方式很特别,其中一个方面就是看人的手掌。 只要一看到来人的右手掌虎口处有老茧,这个人就会被当作重点盯防对象。 当然,也不是每个小组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刘海阳的命令。 比如在汽车站,这里也是被认为目标最不会选择的交通方式和线路。 特务遇到符合条件的目标人物,就会“礼貌”地把他“请”进黑色轿车,一番盘查过后,才会把脸色苍白的来人给扔出来。 站在车站接送亲友的人们时不时地向特务们站着的方向投来惊恐的目光,气氛因此而变得异常紧张。 刘海阳分身无术,他选择了一号码头,这里是人流量最大的,即使并不在高峰期,出口也会显得十分混乱。 从这里下船,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刘海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又有一班上海来的客轮靠岸了,由于旅客比较多,出口显得格外的拥挤。 刘海阳手下的特务们神色严峻了起来,生怕漏过重要的目标。 黑色轿车的玻璃窗被轻轻敲了敲,站在车边的特务迅速提高了警惕,在简短地接受了指令后,他向左右一使眼色,伸手快速指了指正向出口处走来的一位中年男子。 来人一身灰褐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右手拿着一把雨伞,左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 这个中年男人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了步步逼近的危险,他不由得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的船票!” “码头工作人员”非常礼貌地说。 中年男子伸手去掏口袋,连掏了两次才将船票掏出来。 他神情紧张,可手掌并没有任何的老茧,相反倒是给人一种细皮嫩肉的感觉。 “好了,请收好!” 待中年男子过去之后,“码头工作人员”朝着人群中的同伴微微摇头。 后面几个人是渔民打扮,一身的鱼腥味,“码头工作人员”显然没了查票的兴趣,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迅速通过。 这一幕被坐在车里的刘海阳一点不落地都看在眼里,微微诧异。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非常符合目标的描述,但神情慌张,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工。 他敲敲玻璃,示意让人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通过了检票口,便立即加快了脚步,并不时回头向后看去,面露惶恐之色。 很快,人就走进了一条巷子中,再然后撒腿就跑。 在冲出小巷的那一刹那,忽然从巷子口扑过来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令他动弹不得了。 左边的特务一把抓住了来人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朝外一翻,中年男子左右手虎口处暴露无遗。 “他妈的,没用过枪!” “你们想要干什么?!”中年男子不由得愤怒了。 “别出声,跟我们走!”右边的特务迅速把冷硬的枪口对准了中年男人的腰间,“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不能随便抓人!”中年男子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是脸色吓得惨白,说话也没有底气。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有人告诉他,如果所处的如果是公共场合,动静越大越好,所以,中年男人张嘴就嚷嚷了起来,“土匪抢劫抓人啦——” 特务扇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道:“少废话,快跟我们走!”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生意人,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中年男人竭力挣扎着,“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错不了,就是你。”右边的特务显得有些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们抓住了吧?走吧,我们老板请你喝茶。你不要不识抬举。” 紧接着这两个特务不管被抓住的中年男人如何挣扎,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右手的特务还牢牢地抓住他的头发,迅速来到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黑色轿车旁,拽开车门,双手一顶一托,中年男子顿时双脚离地,像一个包裹一样被狠狠地塞进了车子里。 嘭!嘭!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关闭,紧接着黑色轿车就狂奔而去。 大街上,人们七嘴八舌小声地议论着。 人群中,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前来接应的乔志坤,眼前发生的一幕虽然早就有过思想准备,但发生之快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刚刚被抓走的长衫男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从穿着打扮来看,就是他要等的人,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来人落入了特务的手中。 老家那边出了奸细,已经成了事实。 乔志坤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及时将情况报告给老吴,让他切断来人与临城组织的一切联系,并且马上把该人被捕的消息通知上海。 想到这儿,他忧心忡忡地压低了帽檐,左右看了看,等到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悄悄退出了码头拥挤的人群,来到街上,紧走几步,迅速闪进了身边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刘海阳得到了报告,从上海来的船最早要到下午五点钟了,他没有必要在这里等下去了,叮嘱手下继续蹲守了,便开车回到了调查室的一处秘密据点。 调查室人多眼杂,特别是还有杜金星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一直盯着自己,他不想透露任何风声。 符合条件的可疑人员一共抓了十三个,全部都被关押在秘密据点。 刘海阳没到前,特务们不敢擅自审问,只对几个不听话乱嚷乱叫的家伙“教育”了一番。 刘海阳一到,审讯立即开始。 现成的刑具都有,血迹斑斑的刑具可把这些人吓坏了,有两个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一直审问了十个人,身份都没有任何的问题,都是正儿八经的商人,在临城也都能提供保人。 当然了,刘海阳没忘记小小的敲诈一笔。 即使是商人,也没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多多少少的都存在问题。 录完口供之后,签字画押,有的当场就缴纳了钱款,有的承诺回去之后马上送过来。 搂草打兔子并没有让刘海阳感到多么高兴,他最在意的是抓到从上海来的红党分子。 “下一个!” 这次被带上来的正是那个不太像是特工的中年男子,也是最为可疑的一个。 第四百六十四章 引蛇出洞 审讯室内,中年男子和他的行李一并被带了过来。 特务摇摇头,示意行李中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刘海阳来到了打开的行李箱面前,伸手翻了翻,都是一些换洗的衣服,质地不错。 所有的口袋都被掏了一遍,领口、袖口等但凡是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检查过了。 箱子的夹层也被刀片割开了,特务们检查的非常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说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连续审问了十来个人,刘海阳已经略显疲惫了,他直接开门见山。 “谁派你来的,到了临城和谁接头?只要你说了,我不仅能够饶了你的性命,还能给你一份富贵。” “我什么都不知道!”中年男子面露惶恐,显然这里的一番情景将他吓坏了。 “你这样说,咱俩下面就没法聊下去了!”刘海阳点了一根烟,隔着桌子一口喷在中年男子身上,“得让他们跟你聊聊了!” 在刘海阳的示意之下,特务们对中年男子一顿老拳,打得他惨叫连连。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刘海阳不想浪费时间,“这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还有硬菜!” “我说,我说……” 中年男子迅速开口,倒是让刘海阳大为意外。 自己的对头什么时候成了软骨头了? 他恶狠狠地看向中年男子:“我警告你,不要跟我耍花招,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是,是……”中年男子点头如捣蒜,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刘海阳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中年男子开始一五一十地交待,他的名字叫王全,是从上海来的商人不假,可根本就不是刘海阳要抓的目标。 在船行至嘉兴一带时,忽然有人找到了他,要跟他谈一笔生意。 王全在上海做生意失败,待不下去了,这是到临城来寻觅商机,企图以后东山再起,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但是,王全也很小心,怕上当受骗,便没有直接答应对方,而是让对方先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 那人自称叫作周斌,请王全帮帮忙。 事情也很简单,周斌说自己在上海做上门女婿,岳父家有钱有势,这些年来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实在是受够了窝囊气,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前几天由于一件琐事,和岳父、岳母吵了起来,一气之下便决定和老婆离婚回老家临城。 上门女婿哪有休妻的道理,强横的岳父岳母哪会同意? 一路上安排人追他,还在临城安排了人等着他,企图将他绑回上海。 周斌的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付给王全二十块法币,和王全互换衣服,这样岳父家派出的人就不容易抓到他了。 王全正是缺钱的时候,思付一番便爽快地答应了。 自己跟周斌换了衣服,即便被周斌岳父的人见到也没关系,反正他又不是周斌,人家也没有继续为难他的道理。 有二十块法币拿,何乐而不为? 周斌让他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自己便可以从容地避开岳父家的眼线,将临城老家父母的接走。 一开始王全是不干的,因为这是另一笔生意了。 周斌便答应再给他二块法币,先预付一半。 并且承若他等事情过了之后,让他去自己舅舅家再拿十块,还给他留了个地址。 周斌这才同意,不用干什么就能赚四十块法币,有了这四十块法币,自己在临城便能暂时站住脚。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说的都是真话,求求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吧!” 王全怎么也没有想到,抓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周斌所说的他岳父的人,而是穷凶极恶的特务。 他在上海混迹了多年,自然知道党务调查处的厉害之处。 刘海阳听了顿时感到十分泄气,被耍了。 什么上门女婿? 什么怕被有权势的岳父抓回上海? 这些根本都是红党分子糊弄王全的,更是糊弄自己的。 狡猾! 可恨! “这个周斌什么相貌?”刘海阳耐着性子问,见到过周斌的只有王全。 “个子跟我差不多,三十多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像是个文化人。” “你穿的什么衣服?” “长衫,别提了,我在上海混的不怎么样,好衣服都当了还账了,来临城穿的是一件带着补丁的灰色长衫。” 刘海阳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码头出口的情景,并询问了假扮工作人员的手下,可是当时人太多了,根本记不清有这么个人了。 “那人的面部有没有什么特征?” 王全想了想说:“他的左眉心有颗痣,不过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哦,对了,这个人好像还是左撇子。” “左撇子,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左撇子,所以在平时跟别人打交道的时候,遇到左撇子会格外在意。尽管他极力地掩饰,一直都是用自己的右手,但我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刻意地掩饰自己是左撇子的行为的,这个周斌一定有问题。 可是,现在从船上下来的乘客都从码头散开了,进入了全城各个角落,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人? 仅凭着外貌和左撇子的行为特征去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长官,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就放了我吧!” “哼,你帮助反抗分子逃脱,在没有抓到此人之前,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刘海阳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王全作用是直人所谓的周斌,在周斌没有抓到之前,是不会放王全走的。 剩下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他亲自审问的必要了,自己必须要启动内线核查上海来人的情况了。 刘海阳交待了几句后,便出了门。 乔志坤一路急匆匆地去见吴锋剑,吴锋剑看到他到来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关切地问道:“老乔,你终于来了,怎么样,人接到了没有?” 乔志坤一边脱下礼帽放在桌面上,一边叹了口气:“来的时候看到特务在一号码头附近抓人,被抓的那个非常符合咱们要接的同志的特征,我看这件事悬了,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过来通知你。” 吴锋剑神色严峻地点点头,坐回到了椅子上:“没错,消息泄露了,特务们有了明确的指向,这对我们上海来的同志十分不利。对了,老乔,你看到他们把人抓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乔志坤皱眉想了想,随即摇头:“没有!他们把人塞进车里就开走了,我当时没有汽车,根本不可能跟上他们。” 他详细地见了当时的所见所闻。 尽管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可还是被敌人抢了先。 见吴锋剑沉默,乔志坤又十分自责地说道:“老吴,都是我的错,没有想到船会比计划早到半个小时,是我们去晚了。” 吴锋剑摆手说道:“老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敌人先我们一步布控出手。”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那个人看上去十分慌张,一个有着丰富地下工作经验的同志,在敌人面前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表现呢。” “也是!”乔志坤点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太明显了,别说是特务了,就是普通人也会觉得他不正常。” 吴锋剑摸着下巴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乔志坤叹口气道:“只可惜我们对他被抓捕之后关在什么地方一无所知,不然……” “武装营救是不现实的。”吴锋剑断然拒接了他的提议,“一个老胡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搞定,上海来的这名同志更加重要,敌人会将其安置在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营救的难度太大了。” “可是,难道就这样坐以待命吗?” “当然不是,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郑掌柜!” 乔志坤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让郑掌柜……?” 吴锋剑点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乔志坤闻言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了一些,说道:“这倒是个办法!但是咱们内部可是一直有敌人钉进来的钉子,是不是太冒险了?” 吴锋剑对内部这颗钉子的事情也是考虑了很久,“冒险是有点冒险,但也是个机会,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做个内部甄别。”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老吴,我有个提议,可不可以让曹铁也参加这次行动?” “也好,不过,他现在正在被通缉,还是要化装一番的,不然很容易被特务认出来。”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乔志坤拍胸脯保证。 “老乔,这个你拿上,到时候给郑掌柜看看。”吴锋剑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乔志坤打开看了一下,奇道:“人这么快就救出来了?” “嗯!” 随后,乔志坤先去通知了曹铁,曹铁一听说有行动,高兴的原地一蹦老高,一直躲在屋子里,他都快被闷死了。 乔志坤叫了一辆黄包车回车行,在半路路过一个茶馆的时候,他无意中向里面看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 而这个人对面的男人,更是不由地让乔志坤愣住了。 乔志坤伸手拍拍车夫的后背,假意托词自己临时改变主意了,说就在前面的绸缎铺子前停下。 车夫拉着黄包车一刻不停地跑过了茶馆,乔志坤头也没有回,也没有向茶馆再看一眼。 他知道茶馆的周围很有可能已经布满了特务。 在彻底弄清楚情况前,现在除了迅速离开,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乔志坤来到郑掌柜关押地地点,他的到来让郑掌柜心情忐忑。 乔志坤开门见山:“郑掌柜,我们需要你立即跟刘海阳取得联系。” “我……跟他?”郑掌柜瞠目结舌,自己无缘无故地失踪,见到刘海阳肯定会被隔离审查,不死也得脱层皮。 “事情紧急,具体情况我就跟你说了。这也是你改过自新的好机会,明白吗?” “我都明白,可是我的老娘还在他的手里,万一……” 老娘一直都是郑掌柜的软肋,如果刘海阳不是以老娘相要挟,他也不会背叛革命。 乔志坤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旧的桃木木梳,递给郑掌柜。 这把木梳郑掌柜太熟悉了,他的手都颤抖了,“这……这是……我……我娘的!” 两股热泪顷刻间淌了出来,“你们找到她老人家了?” “老人家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的身体也很好,就是念叨着有日子没见你了,让你空了的时候去看看她!”乔志坤说,“这一点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郑掌柜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犹如珍珠断线一般掉了下来。 良久,他抹了一把眼泪,乔志坤说的没错,他们跟特务不一样,不会用亲人的性命要挟他去违背良心做事的。 既然说老娘被救出来了,那肯定是救出来了,不会欺骗他。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约刘海阳出来。就说我们以你老娘的性命为要挟,让你暗中探查潜伏在组织内部的钉子。” “啊……?”郑掌柜瞪大了眼睛,特务好不容易在组织内部安插了钉子,会为了他妥协才怪。 “别急,先听我说。他们不是想找到曹铁带进城里来的两个人嘛,你就说这两个人是来临城和上海来的同志接头的。而上海来的同志,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里。” “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明白了!” 郑掌柜被乔志坤这一番话彻底糊涂了。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没想到,乔志坤并不想解释。 “这……”郑掌柜十分为难。 “形势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这就出去打电话跟刘海阳取得联系!” 向郑掌柜交待完之后,乔志坤当即离开去召集人手。 这次行动,自然要向自己的副手韩明坤通个气。 乔志坤回到车行的时候,韩明坤也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看到乔志坤明显一怔,旋即又恢复了正常,道:“烟没了,刚刚出去买了两盒。来,抽一支。” 乔志坤接过香烟,自己点着,说:“走,进屋去,有紧急任务!” “是嘛,终于有任务了。”韩明坤将已经点燃的火柴扔在地上,连烟都没顾得上点,就跟着乔志坤进了屋,“老乔,快说说,是什么任务?” 第四百六十五章 遭遇盘查 深夜时分,一个渔民打扮的男子进入城北的一条小巷中,便走便默默地打量着各家各户门头上的门牌后,直到看到34号门牌,才停了下来。 他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面前那扇黑漆斑驳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轻轻关上门。 屋子里亮着灯,早就有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在等候他了。 看到男子进来,屋里的人起身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开口问道:“怎么这副打扮,是不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男子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出了点意外,不过被我应付过去了,一会我们详细谈。” 他先去打了盘清水,沁湿了毛巾敷在脸上,过了好半天,待清水浸透,这才来到镜子前面,把假胡子轻轻撕掉,又慢慢地擦干了脸,黝黑的肤色和星星的麻点渐渐消失,脸白白净净的,恢复了往日的俊朗。 男子名叫庄国甫,正是刘海阳费尽心思想抓捕的那个人。 庄国甫也是一名老地下工作者了,在为组织工作之前,他曾经唱过戏,对乔装这一门功课很有兴趣,也很有天份。 即便加入了组织,一直从事情报工作,对这一门手艺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越加的精通,一番装扮下来,几乎毫无破绽。 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开始向对方仔仔细细地叙述了自己的经历。 “我预料到码头会有特务蹲守,便临时跟一个做生意的人换了衣服,白白花了我三十块法币。后来我一琢磨,对调也衣服也不保险,正好看到一伙渔民,便顺手顺了一件穿上,他们属于好几个地方的,彼此之间也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人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就顺利过关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机智,临危不乱,令人佩服!” 对面的这位像教书先生一样的人叫陈启民,和庄国甫是多年的老搭档,他已经于半个月前到达临城,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 “老陈,临城的形势怎么样?” “彭浩良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尽管临城调查室的行动经历了几次挫折,但总体来看,敌我斗争形势非常严峻,我们在斗争中仍然处于弱势一方。” 庄国甫说:“所以说,上级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临城的地下组织当中很有可能存在着敌人的钉子,我猜测一定有人被秘密抓捕过,而且很快就被放了回来,虽然掩饰的非常巧妙,但总归是有蛛丝马迹的,这也是我们调查的重点方向。” 陈启民说:“这次组织上派你我过来,正是为了协助临城的地下组织拔掉这颗钉子。咱们得抓紧时间和‘管家’取得联系,在临城,我们能够信任的只有他了。” 庄国甫面露忧色:“码头接头的任务失败了,只能等待一天后的接头了。” 关于“管家”,他们所知道的仅仅是一个代号而已,如果第一次接头任务失败,便启用第二套备用方案。 看到庄国甫这副表情,陈启民敏锐的察觉到同伴似乎还有别的忧虑,诧异的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庄国甫微微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为什么我到达临城的消息,这么快就泄露了?” 陈启民闻言一愣,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临城地下组织中有敌人安插的钉子,正是这个人泄露了庄国甫来临城的消息,如果不是庄国甫临机应变的快,此刻早就在敌人的审讯室里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妨直接说出来,别再打哑谜了。” 两人搭档多年,在执行任务时一向都是由庄国甫来主导,陈启民负责配合执行,对于庄国甫的意见,陈启民非常重视。 而事实也证明,庄国甫的预判和分析往往是非常准确的。 庄国甫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他早就盘算的清楚,解释说道:“我自然知道消息是内鬼走漏的,但是你想一想,接触到这封电报的人肯定不会多,排查的范围很小。同时,也说明,‘管家’身边是不是也并不一定是安全的,对不对? 组织上一再让我们隐藏身份,暗中协助‘管家’查清内鬼,我这次来临城虽然遇到了点小麻烦,但未必就是坏事。如果内鬼就在他的身边,我们贸然接触,是不是有危险? 尤其是咱们两个刚刚来到临城,我现在肯定是被特务们通缉了,那个上海的商人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总归见过我的面容,我不得不小心。所以我的意见是,我本人这些天暂时先不露面,由你从侧面了解一下‘管家’,你觉得怎么样?” 陈启民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可是我总觉得,让我暗中跟踪调查‘管家’,这样可使不太符合规矩。” 庄国甫道:“没错,是不合规矩。但咱们执行任务若是一味地循规蹈矩反倒不好。人们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让你暗中跟踪调查‘管家’,其实并不仅仅是针对他本人,更要观察和甄别他身边的人。” 陈启民恍然:“对啊,他身边的人当中有可能潜伏这敌人的钉子。” 旋即,他又问:“可是,如果那个人真的在他的身边,那岂不是临城的地下组织早就被一锅端了?” 庄国甫道:“你不要机械地理解身边人这个概念,我讲的身边人也许是和‘管家’有联系,但又隔着几层、无法直接接触他的人。这个人有能力通过某种手段知悉电文内容。” 庄国甫在旅途中就对这件事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思考,那个内鬼极有可能就并不知道“管家”的掩饰身份。 陈启民道:“我还有个问题,临城的同志不认识你,会不会误认为你已经被特务抓了,想方设法打听你的消息,或者是采取营救行动,从而中了特务们的圈套。” 特务诡计多端,极有可能在庄国甫被捕这件事上做文章,利用信息差引诱临城的同志上钩。 “你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第二次备用接头方案的目的就是尽快告诉‘管家’,我目前是安全的,让他不要被敌人所迷惑。” 陈启民想了想,说:“只要你盘算好了,那就没问题!” “虽然暴露的是我,但你同样要加以小心,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一点也不比上海的差,我们很多同志都遭到了他们的毒手。老段就是在这里牺牲的。” 陈启民沉默了,老段是他们的战友,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其本人,但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庄国甫又道:“虽然我们从参加革命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的思想准备。但是,革命尚未成功,我们必须要尽量保存自己,跟敌人做长期的斗争。”看书喇 陈启民身手好,但性子还是有些冲动,庄国甫必须要提醒他。 “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陈启民和庄国甫搭档多年,也很清楚他是真心为自己好。 多年的老战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就剩最后一件事了!”庄国甫紧盯着陈启民,“这座宅子是什么情况,遇到有人盘查,我该怎么做?”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启民略一思索,说道:“房子是半个月前以你新身份的名义租下来的,房东姓牛,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地人。你的证件都在抽屉里,也是实打实的,经得起查,除非他们直接去南京核实,否则根本查不出来。”看书溂 其实,陈启民提前打前站,还是思虑周到的庄国甫的主意,这样即便特务上门盘查,也不会将他和今天刚刚抵达临城的人联系起来。 一个时间差,完美解决身份问题。 陈启民起身将证件拿给庄国甫:“你先熟悉熟悉,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张国富。” “等等,你和房东见过面吧?怎么跟他解释的?” “这个好办,我说我是你的表哥,代你租的,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会到这里来住,故意亮着灯,但是从来不跟这里的人照面,为的就是给他们造成你每天早出晚归的印象。不过,你既然来了,可以 “好,这样就好办了!”庄国甫点头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陈启民便起身离开。 待陈启民走后,庄国甫将屋子里收拾干净,简单洗漱一下,这才躺下休息。 这些年他从事情报工作,精神总是不自觉的紧绷着,难得有松懈的时候,即便是在深夜,也是辗转反侧多时,才能勉强进入梦乡。 可是就在他刚刚入睡不久,突然被一道长长的警笛之声惊醒,他反应极快,立时翻身而起,拎着手枪几步来到窗口处,向外观看。 他的租房临近街道,视野比较开阔,只见街道上人影幢幢,嘈杂之声四起,很快车辆的发动机声也传入耳中。 紧接着手电和探照灯等照明设备亮起,有人高声吆喝着,言明是警察局进行紧急搜查,市民需全力配合,拖延违抗者格杀勿论,云云。 每家每户都被惊扰起来,整个街道很快就变得明亮,还响起了一阵砸门声。 周围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 庄国甫不由得心神一紧。 陈启民曾经介绍过,他来临城也遇到过检查,但警察一般都是在大街上查验证件,排查可疑人员,不过是走个过场,像是今天这样兴师动众,深夜挨家挨户突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这一定是发生的什么重要事件! 或许跟特务抓捕他有关。 他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就在这时,自家的院门也传来一阵紧促的砸门声:“人呢,开门,开门,赶紧的,再不开我就踹门了……” 庄国甫赶紧嘴里答应道:“来了,来了,稍候……” 说完,快步出屋,来到院门,刚撤去木头门闩,院门就被人从外面“咣当”一声,一把推开。 几名警察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警长打扮的人,个个手持枪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还没有等庄国甫说话,为首的警长一挥手,警察们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在院子里查找,有的直接冲进房门,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庄国甫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身边的武器都已经藏匿在极为隐蔽的地方,屋子里并没有可疑的物品,就算是把这处住宅翻个底儿朝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警官,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庄国甫上前小声翼翼地问。 “费什么话!把证件拿出来,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若是敢说假话,有你好看!” 警长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庄国甫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庄国甫只好从兜里取出证件,递给这名警长。 “刷!” 一张小纸片似的东西随着他掏证件动作,掉到了地上。 庄国甫连忙弯腰去捡。 “慢着!” 警长一脚踩住了那小纸片,将其捡起来。 “这是什么?” “是火车票!” “火车票?” “哪里到哪里的?” “警官,要不您去屋里电灯下看?” 警长瞥了他一眼,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这是一张从南京到临城的车票,时间是半个月前。 警长又仔细查看他的证件,并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又转身对一旁手拿登记簿的警察吩咐道:“你核对一下,是不是有这个人?” 这是一个户籍警,入户搜查,还就得带着户籍警,不然连人家一家子几口人都搞不清楚。 这名户籍警闻声回答道:“谢警长,这位是张国富,南京来的客商,身份没有问题。” 听到户籍警的回答,谢警长又看了看庄国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临城?” 庄国甫只好照实回答道:“半个月前。” 在租房的时候,这些内容都要登记备案,在警察那里都能查到。 警长一听,顿时眼神一眯,他马上追问道:“来临城做什么?” “来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江南一带,生意人来来往往的极多,流动性非常强,从南京、上海来到临城做生意的人很多。 “上峰有令,近来临城反动分子活动猖獗,今天中午又有反动分子秘密进入临城,我们要全城搜捕,尤其要严查近日进入临城的不明人士,我看你就很可疑,一会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准备就绪 庄国甫一听,暗叫不好,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自己已经说明是半个月前来临城的,但这些警察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遇到肥肉就想着咬上一口。 他现在的身份是商人,又能租下这样的院子,可想手中是有些钱的。 警察自然不会无故半夜突袭检查,一定是听命于临城调查室的。 想到此处,庄国甫一脸焦急,赶紧争辩道:“警官,我真是冤枉啊!我就是个南京来的商人,觉得咱们临城有商机,想着做点小本生意而已!您说的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您看我的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可能和那些人有关系……” “警官,您行行好,我这刚来临城不久,以后需要麻烦您的时候还多着呢,能不能行个方便?” 说到这里,庄国甫上前一步,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就塞进了这位谢警长的手中。 谢警长看到这几张钞票,显然不是小数目,不由得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上道,果然是南京大城市过来的,见惯了场面,不用他费口舌,好处就送了上来。 其实,大半夜的谁不愿意在家搂着老婆睡觉,谁愿意披星戴月地挨家挨户搜查。 这不都是局里的那些头头顶不住来自临城调查室的压力嘛。 一帮软蛋。 命令自然不能违抗,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总不能白忙活一场吧。 借着这次全城搜捕的机会,想狠狠的捞上一把,做警察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为了钱? 不然谁愿意真的为临城调查室的狗特务卖命。 他是老警察了,做这些事得心应手,简直就跟平时喝水一样随便。 之前说要人带回去,就是为了找借口恐吓事主的老手段,事主怕事,总是愿意花钱打发,这一晚上,搜刮的油水可是丰厚的很。 这个时候,一旁的户籍警看到庄国甫塞了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和谢警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向配合默契,此时开口说道: “谢警长,这处房子是对面老牛的,老牛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人老实的很,胆子又小,你就是借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收留一个有问题的人在他家里啊!” “说的也是!”谢警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不过,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上面逼得紧,我们吃的就是这口饭,也得奉命行事不是,多有叨扰,还望庄先生不要介意。” 说完,他招呼了一声,屋子里里面的警察们都闻声撤了出来。 “搜到什么违禁物品吗?” “没有……” “没有……” 警察们纷纷摇头,这个住户屋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是刚刚置办的,别说是违禁品了,就是半点油水也没捞到。 “好,收队,去下一家!” 谢警长大手一挥,众人都转身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又走进来几个黑衣警察,簇拥着一个穿着灰衬衣的男子,此人身材瘦小,面目阴鸷,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谢警长见到男子微微感到诧异,直觉告诉庄国甫,谢警长并不认识此人,但此人出场的架势怕是来头不小。 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并无明显破绽,便收拢心神,静观其变。 谢警长虽然不认识瘦弱男子,但跟着一起进来警官,他却是认识的,此人是分局的一名股长,姓董。 见到董股长,谢警长赶紧上前几步,挺身立正,嘴里恭敬的称呼道:“董股长,您过来了!” 董股长是协助临城调查室统筹调配警力的,并且负责这一带的搜查工作。 董股长看着谢警长脸色阴沉下来:“老谢,你也是老警察了,应该对这片很熟悉,怎么这么慢,你们搜了半天,才搜了这几户,照你这个进度,搜到天亮也搜不完,明天一大早,可是要向调查室的长官汇报的。” 谢警长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姓董的不地道,在外人面前踩自己,搜查慢是自己一个人的原因嘛,哪家那户不是敲半天才开门的,你以为人家半夜不睡觉等你来搜查啊! 可他也不过就是个小头目,和董股长的地位相差甚远,尤其是董股长身边的人很有可能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他更是惹不起,此时赶紧点头哈腰的解释道:“是,是,确实是有些慢了,我马上加快进度。” 庄国甫怯生生地站在一旁,他扫了那个瘦弱男子一眼,很快就确认在码头没有见过此人。 当然了,这并不能说明此人当时就不在码头,也许他那是正躲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暗中观察着。 特务们亲自参与具体的搜查之中,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通过王全掌握了自己的体貌特征,得小心应对才是。 这时董股长又指着庄国甫问道:“这人是住户吗?有问题吗?” 谢警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种吃完之后就擦干抹净的,之前收了好处,闻言赶紧回答道:“没有问题,半个月前来的租户,身份都核对过。” 董股长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可是一旁的瘦弱男子却没有动,他只好也停住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便走上前去查看庄国甫的证件。 “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庄,庄国甫!” “什么时候来的临城?哪里来的?” “半个月前从南京来的。” “怎么来的?” “火车!” 证件和火车票都有,确实没什么问题,董股长又打量了一下庄国甫的面容,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刚要转身,看到那个瘦弱男子走了过来。 庄国甫虽然自信没有什么破绽,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特务和警察面前该有的忐忑还是要有的,不然太不正常了。 瘦弱男子问:“今天中午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一直就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过。我对临城这个地方还不是太熟悉,走了几个地方觉得生意也不是很好做,便想着歇几天理理头绪。” “嗯!”瘦弱男子盯着庄国甫的眉心。 庄国甫顿时就知道他盯着自己看的目的了,还好自己提前做了防范。 果然,瘦弱男子目光一暗。 庄国甫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王全看到的他所谓的眉心痣根本就是他自己贴上去的,目的就是给特务们一个明显的特征,误导他们。 瘦弱男子微微点头,转身要走,忽然又转了回来,竟是一把握住了庄国甫的左手。 “庄先生,临城的治安在这些警官们的努力下,还是很不错的,这里有很多的商机,你不要灰心,多转一转总归是能找到合适的生意的!” 庄国甫一愣,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看了自己的眉心没有发现,又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左撇子,不过他并没有慌张,立时回答道:“多谢长官,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再多走走看看。” 对方手上的力度正在加大,并且虎口处也在摩擦。 瘦弱男子试探了片刻,便松开了手,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这个庄国甫根本不是左撇子,虎口处也没有长期使用枪械留下的老茧。 对于庄国甫的右手,他已经没有了兴趣,微微点头,说:“好!” 他不再纠结,挥挥手对董股长和谢警长道:“撤吧,任务还不少呢!” 董股长和谢警长也不想在这里太过耽搁时间,天亮之前要把辖区里的住户都搜查一遍,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两人纷纷招呼警察们撤离。看书喇 众人一听,都赶紧出了院门,瘦弱男子走在最前,又看向庄国甫一眼,庄国甫赶紧躬身一礼。 瘦弱男子看不出庄国甫的破绽,确认是自己多心,便转身迈步出了院门。 看到他们离开,庄国甫上前几步把院门关闭,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 次日一早,刘海阳同时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搜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结果,这个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在码头都没有逮到人,隐匿在市井当中,找到人的机率就更加渺茫了。 这是个笨办法,且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个消息是,郑掌柜突然现身,并且约他在今晚七点半在金牛湖畔见面,说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刘海阳敲击着周免,不由地疑虑重重。 郑掌柜当日无缘无故地在公寓失踪,现在冷不丁地又冒了出来,当时他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进行了接触,为什么会联系自己……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准备。 他当即叫来了一名心腹,让其查电话的来源。 电话号码很快就查到了,是一个公共电话亭,通过走访,在相应的时间段,并未发现目击者。 线索断了。 “队长,可要当心其中有诈啊!”心腹小声提醒。 “我知道。你让兄弟们暗中在电话亭的周围继续蹲守,一旦发现郑掌柜立即把人抓了。” 郑掌柜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甚至在刘海阳的心里,已经不把他再当作自己安插的钉子。 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郑掌柜,把前因后果搞清楚。 此人如果没了用处,当作弃子扔掉也并不是非常可惜。 因为,除了郑掌柜,他还有另外一枚重要的棋子,隐藏的更深,几乎可以接近临城地下组织的中枢。 刘海阳对这枚棋子更加重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会动用他,这是他的杀手锏。 …… 上午十点,茶馆。 “老乔,咱们什么时候行动?”韩明坤问坐在对面的乔志坤。 两人都是普通市民打扮,坐在人群当中毫不起眼。 “时间还没有定下来,但应该就是在今天了。”乔志坤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这次‘管家’来不来?” “你好像很想见他?一直念叨他。”乔志坤微微皱眉。 “咱们那些同志,谁不想见他啊?”韩明坤不以为意地说,“这些年一直都在他的领导下,可是‘管家’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想见见。嘿嘿,不过你放心,我们也就是想想,组织纪律我们还是懂的。” 乔志坤似乎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说道:“昨晚的动静听到了吧?” “当然了,警察也搜到我那儿了,被我应付过去了。”韩明坤说,“听说昨天码头、车站等交通枢纽都是特务,像是在抓什么人,跟咱们没有关系吧?”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怕是只有‘管家’才掌握吧。总之,让咱们的人都小心一些。对了,明坤,‘管家’今天一早通知我,说有个紧急任务,我这边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你看你这边的人手能不能借我一些?” 两人分别是行动方面的一把手、二把手,但韩明坤的手下有一部分经常调动的人,这些人手在一般情况下,乔志坤是不会动的,除非有紧急情况。 对于这个要求,韩明坤没有感到多少意外,这种情况以往也有过不少。 “行,我马上通知他们,时间和集合地点告诉我。” 乔志坤说:“今天下午两点半,城外马家村,让同志们把家伙带足。” 韩明坤眉头一挑:“怎么,还要出远门?” 乔志坤说:“远倒是不远,就是时间会长一点,少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 “这么长啊?” 自己的人都被调走了,意味着手下无人可用了。 乔志坤看出了他疑惑:“你不用担心,这是‘管家’亲自做出的决定,近期不会给你单独指派任务。这段时间,你跟我们一起行动,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管家’本人呢!” 韩明坤眼前一亮:“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对了,不违反组织纪律吧?” 乔志坤笑了,说:“如果是‘管家’提出来的要求,自然不会违反纪律。你之前的几次行动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他曾经主动提出要见见你,和你谈一谈,只是时机一直不够成熟。没准儿这次真的可以。” 韩明坤面露激动之色:“能够见到‘管家’本人,想想都激动的不行。老乔,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事情要安排,等时间确定了我及时通知你。”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你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潜心研究 这两天时间,方如今一直都在办公室研究保险柜。 经过认真比对,王韦忠终于从银行公库当中找到到了与湖边村饭店530房间发现的钥匙相匹配的保险柜。 但喜悦只是暂时的,因为打开保险柜仅仅有了钥匙还不行,必须要有密码。 如果是一般的银行直接就上暴力手段了,可临城市银行公库背景深厚,听说跟孔家都搭着关系,即便是站长对此也是顾虑颇深。 方如今暗自叹气,国家利益竟然让位于个人私利,这样的政权能够持久才怪。 暴力手段打开保险柜是不用指望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搞清楚“鹞子”设置的密码。 桌上放着的都是“鹞子”相关的案卷。 这是经过站长特批,从机要室调阅的。 在他之前,全站只有站长、吴剑光、张鑫华三人看过这份档案,便是一直参与此案的王韦忠都无缘得见。 方如今逐字逐句地翻看着,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 案卷里的内容很少,尤其是“鹞子”来临城之前的内容,更是寥寥几笔而已。 方如今将所有的案卷资料翻完,甚至一字一句地读完,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只知道“鹞子”姓苏,具体姓名不详,早年间曾经在日本留学,后来回到上海,在一家叫作幸增洋行的日本洋行担任经理一职,深得日本老板的信任。 方如今手指轻轻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 直觉告诉他,“鹞子”极有可能是特务处早就安插在日本人身边的钉子,又或者是张鑫华等人重金收买的情报贩子。 一遍看完之后,他又反复阅读了几遍,将“鹞子”案牢牢地装进脑袋里。 按理说,已经发现了那把几乎被人忽略的钥匙,对侦办案件起到了极大地推动作用。 即便找不到密码,站长也不会怪罪。 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方如今可不这么想,“鹞子”从上海带来的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须要自我加压。 详细看罢案卷以后,他主动将自己带入案件之中。 案情如下:张鑫华在半个月前亲自赴上海与“鹞子”接头联络,只是那时“鹞子”也并未将情报拿到手,双方约定半个月之后,“鹞子”借出差之机将情报带到临城,亲手交给张鑫华。 “鹞子”在到达临城之前,便将自己的行程以及在临城的住处通过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络方式通知了张鑫华。 这说明,那时候“鹞子”对张鑫华还是信任的。 自从“鹞子”下火车踏上临城土地的一刹那,便一直在行动组的秘密监控之中。 想到此处,方如今在纸上写上“监控”二字,并画了一个圈将其圈住。 接头时间定于到达临城站的第三天上午十点半。 方如今如法炮制,再次写下“十点半”三个字,并画了圈。 这个时间与周新刚接到的报警电话中提到的鬼货交易时间几乎一致。 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确实耐人寻味。 根据监视的行动队员回忆,“鹞子”自从住进湖边村饭店之后,一直到去一壶春接头,就没有走出过房间半步,就连用餐也都是在房间里进行的。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位于大兴银行的市银行公库呢? 当然了,为了避免被发现,负责监视的行动组组员并没有靠得太近。 这是张鑫华的命令,他不想让“鹞子”觉得自己没有诚意,便特意嘱咐手下队员给予“鹞子”一定的个人活动空间。 第一遍看卷宗的时候,方如今也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鹞子”已经在行动组的监控之下了,为什么不直接在湖边村饭店进行交易,那里岂不是更加的安全? 直到反复阅读卷宗,他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鹞子”之所以表现出对张鑫华的信任,实则是有恃无恐的表现。 他的身上有张鑫华最想要的情报,而张鑫华并不确定情报是否就在他的身上。 张鑫华担心惹恼了对方,从而导致停止交易。 在情报没有到手之前,这次接头的主动权始终都掌握在“鹞子”手中,而张鑫华也只能是听从“鹞子”提出的要求。 至于大兴银行的市银行公库保险柜,吴剑光私下认为是张鑫华的监控布置有漏洞,给“鹞子”提供了机会,令他完全可以在饭店里同其他人从容地接头,又或者是趁着行动组的监视人员不备偷偷溜出去。 这符合吴剑光的一贯作风,始终以自己极端的利己主义世界观去度察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 张鑫华则认为“鹞子”断无亲自去银行公库的可能。 银行只有在昼间开门营业的原因,而这个时间段,他在饭店的前后两个门口都安排了人,“鹞子”一个大活人要是在白天众目睽睽下走出饭店,监视的行动队员不可能没看到。 否则,他们也就不用吃这碗饭了。 房间的电话记录也都查过了,只有一个打出的,便是通知在一壶春接头的。 这样来看,方如今更加倾向于“鹞子”在饭店里便已经和人完成了接头。 接头人将“鹞子”托付的重要物品或者是情报带出了饭店,先是存在了保险柜,又返回来将钥匙交给“鹞子”。 也就是说,他们在行动队员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两次接头。 张鑫华怀疑这是一女二嫁,甚至是多嫁。 张鑫华给出的价格是二十根小黄鱼,如果还另有买家的话,相信价格也不会较之低多少。看书喇 什么人会出如此高的价格购买情报呢? 张鑫华认为首先应该排除红党的地下组织,理由主要有两点: 一是经费不足。近几年,红党的地下组织在党务调查处的不断打压之下,处境十分艰难,不大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购买情报,反正以他的认知,这种可能性很小。 二是毫无用处。退一步讲,即便红党的地下组织有财力购买情报,这些关于日军的情报给谁呢?难道是针对日军的部署写上几篇谴责的文章?这显然没有必要。 他更加倾向于这些情报是提供给另外的买家,也就是英、法、美等西方国家的情报机构的,毕竟这些国家在华都有利益。 方如今也认为张鑫华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 一战后,中国作为战胜国虽然没有捞到好处,而且还损失了部分利益,但是维权的意识越来越强烈,此后开启了“修约”运动,修约的主要内容就是收回列强在华的租界。 1919年收回了天津德奥租界和汉口的法租界,1924年收回俄租界,1927年收回汉口九江的英租界等,英国、法国、德国等在华利益大幅减少。 说更直接一点,就是西方列强从一战后陆续退出中国。 当然了,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地退出,而是因为一战后,大家没有实力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搅局了,所以暂时收缩力量。 此后德国不断崛起,法国的重心全放在德国身上,随着苏联的不断崛起,德国、英国和美国等又开始担心苏联变得强大,所以这个时期西方是自顾不暇。 但是,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各国的情报机构在华仍是不断地搜集情报,以支撑国家对华战略决策。 据张鑫华介绍,在临城,西方各国的情报网络多有渗透,甚至还存在一个成规模的情报市场。 如果“鹞子”就是一个情报贩子,这种一女多嫁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方如今马上意识到,“鹞子”的这种做法很有可能会给临城站带来一线生机,也许530保险箱中被盗走的情报还有副本的存在,而且这种情况并不被特高课所掌握。 不过,由此引出的疑惑又来了。 在案卷的后面,附着详细的监视记录。 从记录上面看,“鹞子”确实没有出过房间。 他到达临城的第一天几乎都在睡觉,甚至连晚饭也没有吃。 这一点,一街之隔监视点里的行动队员可以作证。 530房间的窗帘一直都是半拉着的,而且晚上房内还开着台灯,这些情形在望远镜里看的很清楚。 第二天,“鹞子”起床之后的活动多了起来,但基本上还在监控当中,只有上午十点半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将窗帘拉了起来,从行动队员的视线中短暂地消失。 虽然这中间有一小时的时间,但临城市区也不小,而且中间河汊纵横,“鹞子”绝对不可能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从湖边村饭店到大兴银行,办理重要物品存蓄业务,又从大兴银行返回湖边村饭店。 排除这个结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据银行的工作人员回忆,存放物品的人有些上了年纪,并非“鹞子”本人。 这一点,王韦忠拿着照片已经让工作人员确认过了。 而且,物品存放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两点,这个时间“鹞子”一直都在监视人员的视线范围之内。 而另外一种可能,则是类似交通员之类的人从“鹞子”手里拿走了情报。 但是据张鑫华称,行动组对送餐的侍应生等凡是跟“鹞子”接触过的人,都进行了认真的盘查,并没有发现夹带之类的情况。 这一天多的时间中,一共送了四餐,分别是前一天的早中晚三餐以及事发当天的早餐。 而且送餐的都是同一个侍应生,这也是张鑫华暗中安排饭店这么做的,为的就是减少“鹞子”同外界的接触。 越想下去,方如今越是觉得毫无头绪。 他起身泡了一杯浓茶,一泡半茶缸茶叶,他觉得浓茶可以让人在苦涩和困惑迷茫中感到清醒。 先不去考虑张鑫华和交通员之间具体的情报传递方式,既然是情报交易,为什么不让交通员直接将情报交给买家,而是要存放在大兴银行的保险柜里,又将保险柜钥匙留在530房间里。 这一切看上去都不合理。 如果有更加简捷的方式传递情报,而弃之不用。 方如今推测大致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是“鹞子”不想让交通员和情报买家见面。 大兴银行公库中的保险柜相当于起到了一个死信箱的作用,这可以理解为对交通员的一种保护。 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鹞子”对于这个交通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放心交出去。 二是“鹞子”准备待价而沽。 也许和其他的情报买家价钱还没有谈好,而这些情报放在自己身上有不安全。 目前公库那边也安排了人员监视,但是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上门。 当然,也不排除买家知悉“鹞子”出事之后静观其变的可能。 三是存放在保险柜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情报,而是“鹞子”个人重要物品。 方如今重新理了理思路,这个所谓的交通员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点。 锁定交通员有三大链条: 一是交通员和“鹞子”的联系; 二是交通员和530房间现场之间的联系; 三是“鹞子”和交通员之间的关系。 交通员和现场之间的关系主要包括时间关系、空间关系和证据关系。 看来应该再回到现场看看。 王韦忠正在整理手头上的工作,准备交接,听了方如今的汇报点头同意,但是站长要找打谈话,怕是不能随着方如今一同前往了。 跟张鑫华一样,没能在自己的任期内侦破此案,王韦忠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遗憾的。 他轻轻拍拍方如今的肩膀:“这件案子以后就靠你了,以你的能力,我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在南京和张组长等你的好消息! 银行公会那边我都联系好了,你可以报出身份,随时进入金库之中。只要能够找到密码,就可以打开密码柜。当然了,我在南京也会帮你活动,做好找不到密码的准备。” 方如今听他的意思,大致就是试试银行公会现在和政府高层、孔家的关系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紧密,如果关系一般,暴力破解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四百六十八章 真真假假 庄国甫起的很早。 昨晚,待特务和警察走后,庄国甫回到屋子中,端着茶水走来走去,仔细分析晚上的搜查行动。 从谢警长和董股长以及那个特务之间的对话,可以猜测出大概的情况。 首先,跟自己换衣服的商人王全肯定已经被特务抓了,不然特务不会知道自己故意留下的左撇子和眉心痣的信息。 得亏当时自己想的周全,若是以真面目示人,怕是很难在特务面前掩饰过去。 其次,特务们既然没有达到目的,肯定会联系内线,再次确定自己的行踪,再通过自己进一步挖出临城的地下组织,特别是“管家”。 思来想去,他觉得明天的接头行动让陈启民一人去似乎不太合适。 老陈的身手没的说,但凡事都有万一,不能大意。 庄国甫判断,隐藏在组织内部的敌人很有可能会获悉“管家”再次接头的信息,继而给特务通风报信。 他反复思量,除了自己出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必须马上联系到老陈,两人再把这件事好好地合计一番才是。 一夜无话,警察再也没有上门来,但庄国甫几乎没睡,早晨起来之后简单地洗漱,镜子中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倦。 来到了早点铺子,老陈已经在等着了,庄国甫要了碗虾肉馄饨坐在了他的对面。 陈启民低声说道:“昨天晚上真是有些凶险,这次搜查的力度很大,差一点就要把我抓回去,花费了不少,才算是侥幸过关。” “我也是一样,还好那些警察认钱,不然搞不好真被卷进去了。”庄国甫轻声说道。 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后来的那个特务,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不妥。 “敌人现在也是气急败坏,为了找到你不惜大规模的搜捕,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军事情报站那边不会让他们这么指使警察的,毕竟是不是一个系统。” 庄国甫点点头,确实如陈启民所言,特务处才是警察局的幕后老板,而党务调查处在军警系统的影响力就要小很多了。 他把自己昨天听到的情况向陈启民叙述了一遍。 “还得是老庄你留了一手,不然就太危险了。”陈启民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今天的接头我会特别小心的。” “我来就是特意跟你说这件事的。这样,我也参加,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有什么突发情况,咱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你也参加?”陈启民诧异的问道,目前敌人只知道老庄一个人来临城的消息,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老庄的加入,说不定会有变数。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有数。”庄国甫说,“到时候我会化装跟着你的。” 陈启民知道老庄是非常有主见的,而且他的提议确实符合当下的情况,只要处理得当,危险是不大会有的。 “那好,听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一旦遇到突然情况,切记不要管我,你先撤。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集中精力跟敌人周旋。” 庄国甫淡淡一笑,老陈向来都是这样,从来只是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 “行!”庄国甫知道自己现在争辩也没什么意义,老搭档也是个倔脾气。 他放下碗筷,忽然道:“老陈,直觉告诉我昨天晚上来搜查的那个特务感觉很敏锐,虽然我暂时没事了,但这个人早晚是个隐患。” 庄国甫做事谨慎之极,只要是有隐患,就必须要提前清除掉,以他的风格,一向是主动出击,绝不会等待危险已经降临在头上的时候,再做反应,到那时已经是于事无补。 “要不提前……?” 陈启民眼中杀机一闪,他们这些潜伏人员,一般不会主动去招惹敌人,但如果一旦身份被怀疑,那么危险就会接踵而至,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 现在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隐藏身份,他们可以隐藏在普通人中间,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权。 庄国甫想了想说:“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警察当时没有称呼他,一时无法查到他的具体身份,需要点时间。还有就是,这是一步险棋,如果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咱们两个很快就会暴露。” 陈启民提醒道:“你再回忆一下,当时他是真的没看出什么破绽,还是故意看破不说破。既然你说这个人不简单,我怕问题不简单,别搞不好是个诱饵,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两个人都是有些迟疑,过了半晌,庄国甫一摆手:“先不要管他,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计划不变,先将情报传递给‘管家’,再腾出手来对付这个特务。好好计划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陈启民点头,在策划行动这方面,老庄是高手,完全可以信赖,自己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即可。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陈启民“咦”了一声。 “怎么了?”庄国甫问。 “这辆车的车牌很熟悉,前几日频繁地在湖边村饭店出现。” “你住湖边村?” 庄国甫也听过湖边村饭店的大名,这可是临城有名的高档饭店。 陈启民淡淡一笑:“你还不知道吧,那里有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务在,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不敢上门,我住在那里就算是灯下黑。” 庄国甫笑了:“真有你的,这种办法也能想得出来,不过花费肯定是不菲。” “放心,我自掏腰包,不动用组织的经费。”陈启民在上海也是小有成就的商人,这点钱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临城站的人是不是也在查案子?” “好像是,5楼一直都是封着的,听说有一两个月了。” 庄国甫若有所思:“那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中午时分,韩明坤出了门,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黄包车,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显然有些着急,便紧走了几步来到了下一个路口,终于看到了一辆黄包车,便赶紧招手。 拉车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看上去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上了车,韩明坤随意地说了个地址,黄包车夫答应一声,便拉着他走了起来。 车速并不快,韩明坤这才注意到车夫的腿脚不是很灵便,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有心换一辆,但周围却没有其他的空车,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另一辆黄包车从街口转角处转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拉车的正是曹铁,他本来晒的就很黑,装扮一番跟真正的车夫没有任何区别。 坐在后面的乔志坤说:“这个人非常警觉,我们别跟的太紧!” 曹铁点了点头,脚下也放缓,远远地跟在韩明坤的身后。 正如乔志坤所料,韩明坤果然显得有些异常,他特意改变了往日的路程,宁肯多绕了两条街,也选择了人多热闹的道路,不时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过,乔志坤和曹铁都早有防备,把距离放的足够远直到韩明坤进入酒楼里,也没有发现问题。 乔志坤对韩明坤非常熟悉,甚至熟悉他的反跟踪动作和习惯。 躲在角落里,曹铁看着酒楼的大门,道:“上次冒充你的那个人正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绝对错不了。” 这个人给自己下了套儿,甚至还找了个妓女拉自己下水,只是韩明坤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逃出来。 顿了顿,曹铁又说道:“这家伙很谨慎,专门选择密闭又人多的地方,看来他一定是要见什么人。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乔志坤却是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行。他和你见过面,一旦被他认出来,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不用担心,这个酒楼我熟悉,只有前后两个门,你去后面等着,我在前门守着。我们放出了假消息,他一定会急着将情报传递出去,只要刘海阳也到了这个地方,就说明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看书溂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韩明坤确实感觉有些不对,曹铁的突然逃走,让他措手不及,立刻就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他非常后悔以真面目示人,若是曹铁那日并没有见过自己,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必须要尽快地想办法。 采用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了刘海阳,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刘海阳依然没有出现,这让本来就心中有鬼的韩明坤,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韩明坤一直希望曹铁脱身不是留在城里,而是回到了山里,这样他也不会很快被指认出来。 这一路上就格外小心,留心观察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不过几番验证,确实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心中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精神压力太大,反应过激,搞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又过了时来分钟,韩明坤已经失去了耐心,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伙计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往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壶老酒。 韩明坤皱眉:“我没有点老酒,是不是拿错了!” 伙计笑着回答:“是一位姓刘的先生付的账,说约您在半个小时后金牛湖畔的观鱼亭见面。” 韩明坤闻听顿时一惊,这是刘海阳对自己不放心啊,不过这也难怪,自己说不定已经暴露了,人家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直接跟他见面,万一打狗队的人就在附近怎么办? 韩明坤胡乱吃了几口,再也没有心情,起身付账,又从酒楼前门走了出来。 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叫黄包车,而是步行朝着金牛湖方向走去。 在路上,韩明坤反复思索着,之前乔志坤找他聊的那些话。 自己一直都想见到“管家”,但乔志坤从来都不提这茬,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管家”要见他呢? 这和自己的暴露会不会有关系? 之前一直认为曹铁在临城能够联系上的人只有郑掌柜,但万一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作为一个潜伏的情报特工,对身边发生的任何异常,都要持有怀疑的态度,对于曹铁到底是不是跟城里的组织取得了联络,韩明坤觉得还要再想办法求证,不然总是不放心。 又或者是直接撤离,再也不要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必须要早点见到刘海阳,商讨自己下一步的去向问题。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观鱼亭。 此时,阳光正好,湖面上波光粼粼,水面下锦鲤游动,亭子里挤满了观景的人。 韩明坤不由地一怔,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刘海阳的身影。 他站在不远处的榕树后等着,这个地方非常隐蔽,不会被人看到。 一直等了七八分钟,没人来,韩明坤不禁大为失望,他忽地得一拍大腿。 不好,中计了! 刘海阳怎么会约自己人这么多的地方见面呢? 这不是明摆着给那些可能跟踪自己的人提供线索嘛。 自己遇到事情之后,一下子就慌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当下,他向左右看了看,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对象,但还是赶紧快步离开。 他的这一番举动,都落在他身后暗中观察的乔志坤和曹铁的眼中,看着韩明坤匆匆离开,曹铁不禁心中焦急,低声说道:“这家伙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这么快就离开了。” “毕竟是老情报员了,不谨慎,能隐藏在组织内部到今天!”乔志坤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不过,他为什么突然赶到观鱼亭,这个地方并不是非常适合接头。不对,快走,赶紧离开这里!” 曹铁说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乔志坤这么说,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离开金牛湖畔,迅速融进了人群中。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到三分钟,两个年轻男子急匆匆赶到了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不住地向四周观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接着,又来了个小胡子,“人呢?” “刚才还在呢,来晚了一步!” 小胡子皱眉:“看来队长猜对了,这个家伙果然暴露了。走,继续追!” 第四百六十九章 角逐较力 刘海阳很快就接到了韩明坤暴露的消息,他不禁咬牙切齿,早就提醒过韩明坤,在对待曹铁的问题上要小心谨慎,可是这个家伙还是大意了,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在曹铁面前露了相。 这下好了,自己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精心布的局就此功亏一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郑掌柜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简直是霉运连连。 埋下韩明坤这根钉子,最重要的目标便是“管家”。 为此,刘海阳不惜故意透露出一些消息给韩明坤“积功”,仅仅送给韩明坤的兄弟们的性命就有七八条。 当然了,为了达到目的,刘海阳是不会在乎那些手下的性命的。 但自己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没有比这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刘海阳恨不得将他活剥了。 他命令小胡子等人盯紧了韩明坤,只要盯紧了韩明坤,说不定还得捞到几网鱼。 大的没有,小的也行。 如今,也只有这样多了。 当然,还要保证韩明坤的安全。 韩明坤掌握了大量红党行动人员的情报,这些情况韩明坤还没有详细地向他汇报,所以说,韩明坤现在不能死! 乔志坤带着曹铁甩掉了后面的特务,很快就追上了韩明坤,继续远远地跟着,他低声对曹铁道: “看到没,地下工作需要特别的小心谨慎,今天咱们螳螂捕蝉,却没有想到刘海阳黄雀在后,得亏咱发现的早,不然就麻烦了。” 曹铁心有余悸,虽然一枪未开,但惊险不亚于一场小型战斗,至此他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地下工作叫作没有硝烟的战场。 两个人继续跟踪韩明坤,只见他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在一处拐角处,迈步走进了一家商铺。 这一举动,马上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注意,正要向前靠近,可是很快,韩明坤就从店铺走了出来,继续往前走去。 乔志坤马上示意曹铁:“这个家伙出商铺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拿,我估计他不是去买东西。我继续跟着他,你进去转一圈,看一看他为什么进这个商铺。看他这个方向,应该是回自己的住处,我昨天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曹铁点头答应,乔志坤随后也走进了商铺,乔志坤则是继续跟踪韩明坤。 韩明坤一路上还是很小心,尽量都是选择人多的地方走。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也无需再求证了,直接拿人即可。 他当然不会直接处置了韩明坤,而是必须要留活口,他需要知道韩明坤到底透露了多少组织上的秘密给敌人。 可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鉴于临城当前紧张的局势,街面上还有不少便衣队的探子和警察局的巡警,如果当街抓人的话,危险性还是太高,所以乔志坤也不敢冒然动手。 乔志坤就这样一路跟着韩明坤,韩明坤这次竟然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乔志坤便在不远处的一处茶馆守候。 不一会儿,看到曹铁匆匆走了进来,来到身边坐下,说道:“那间铺子里看不出什么问题,我打听过,店铺已经开了好些年了,掌柜也没有换过,人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发现,在柜台上安装了一部公用电话。侧面打听了一下,韩明坤打过电话。” 曹铁进入情况还是很快的。 “电话?”乔志坤思索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这是在向他的主子寻求帮助!” 观鱼亭接头的目的根本不是接应韩明坤,而是给他和曹铁设下的一个局。 乔志坤继续分析道:“他打了电话便立即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行为太反常了。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你觉得他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吗?” “如果我是他的话,除非是有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回家里来取,否则我绝对不会回来自投罗网。”曹铁分析道,“他潜伏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搜罗了大量的情报,用这些情报可以跟敌人讨价还价,换取荣华富贵。” 乔志坤微微点头,也赞同这个判断,说道:“有可能,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等一等,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分晓。” 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韩明坤的住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乔志坤也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情况有些不对劲,走,过去看看。” 两人从后墙偏僻处翻进去,小心翼翼地接近房间,可等进门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韩明坤的踪迹。 床头的两个暗格也都是空的。 “糟糕,人跑了。” 乔志坤一眼就看到衣柜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 两人搬开衣柜,赫然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门,入口黑乎乎一片,他们不敢贸然进入,从屋中寻了蜡烛,一点点地摸着走了下去。 出口竟然就在茶馆背后的院子里,也就是说韩明坤从他们的身后跑的。 乔志坤气得直跺脚,现在抓捕韩明坤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再通知凡是跟韩明坤有过交集的同志立即撤离,相关联络点也要及时关闭。 好在这方面有所准备,比如韩明坤手下的那些人已经被他以执行突然任务的理由调到了城外,此刻正在逐一接受审查和甄别。 韩明坤到底是自己叛变,还是拉了其他的同志下水,现在不得而知,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乔志坤带着曹铁紧急见了吴锋剑,此时紧急措施执行情况也传了过来。 敌人对韩明坤掌握的数个交通站实施了突袭,除了城北一个交通站一名同志撤离不及时,和敌人发生了交火当场牺牲之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损失,就连一些资料也带出来或者是及时销毁了。 总之,韩明坤的叛变造成的后果,被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 “老吴,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这样一个叛徒一直都潜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却没能发现,给组织上造成了沉重的损失,我请求组织上处分我!”乔志坤深感自责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韩明坤并不是一般的行动人员,是你的副手,是行动方面的二把手,当初提名他担任这个职务的时候,我也是举了手表过态的。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人还需继续找,车行那边你坚决不能回去了,敌人已经彻底将其查封了。” 乔志坤懊恼地道:“那里还有一大笔资金呢,都是辛辛苦苦赚回来了,平白无故地落入了敌人的手里,太可惜了。” 车行的收入不菲,乔志坤定期会将资金转移,但他这几天有任务在身上,无法顾及此事。 “可惜是可惜,但钱财经费没了可以再赚,人在就好。”吴锋剑安慰道,“车行没有咱们自己的同志,你平时做事又小心,相信他们不会查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的。” 乔志坤说:“这倒是,不过我担心的是,你曾经去过车行,会不会被人认来,这一点你要特别的小心。” 吴锋剑点头,岔开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海来的同志已经接上头了,他暂时是安全的。码头的抓捕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他还提醒我们不要被敌人所迷惑。” 总算是有好消息了,乔志坤在桌子上轻轻一敲:“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上海来的同志这次主要是协助我们查清内鬼的,现在既然韩明坤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接下来的事情咱们应该可以自己处理,就无需麻烦上海的同志了,我会及时去电向组织反应,同时联系上海来的同志,安全护送他们离开临城。” “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你现在的任务是全力追查韩明坤的行踪,此人是和老胡都是组织的叛徒,必须要给组织和同志们一个交待。” “明白!” 就在他们这边做着安排的时候,临城调查室的牢房,晦涩阴暗的审讯室里,几名审讯人员正在严刑拷打一名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青年男子。 一个光着脊背的彪形大汉,从火盆里捡起一支已经火红滚烫的烙铁,来到青年男子面前,胳膊轻轻一伸,用力死死地按在青年男子胸膛裸露的皮肤上。 审讯室内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焦糊的恶臭散发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审讯桌后面,斜靠着第一行动分队分队长刘长有,他身材瘦弱,在椅子里缩成了一团,很并不起眼,唯有一双小眼睛冒着森森的寒光。 此人正是之前跟着董股长、谢警长一起挨家挨户搜查的那个让庄国甫颇为忌惮的特务。 此时他紧盯着捆绑在木桩上的人犯,目光中饱含杀意。 近期,一分队的伤亡可不小,从郑掌柜的悦来客栈,再到郑掌柜的家里,一直都是一分队的人在负责。 刘长有是刘海阳的心腹,两人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论起来,刘海阳还得叫刘长有一声三叔。 不过人家刘海阳是行动队长,他只是手下,故而从来不敢摆出长辈的架子。 不仅仅是伤亡,就是在以韩明坤为诱饵实施的伏击行动,也是刘长有在主导,但结果是令人沮丧的,不要说抓到人了,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刘海阳发怒了,压力传导到了刘长有这边,他感到头都大了。 好在在围捕的过程当中,很是意外地抓到了一个交通员。 也算是无心插柳。 因为是秘密逮捕,整个过程非常的隐秘,而且这个交通员原本是离开临城赶往湖州方向的,所以即便是临城的地下组织,也未必知道此人已经被捕了。 刘长有立即组织审讯,被俘的交通员此时已经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残酷刑罚,直到现在,终于是熬不住了,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刘长有厉声问道:“说,你具体隶属于哪个组织?” “临城工委……情报……情报九组。”交通员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太好了,竟然是情报组而不是行动组的,韩明坤跟行动人员有诸多交集,但对方显然已经已经采取了紧急避险措施,大部分都撤离了,害自己扑了个空。 他接着问道:“你们的负责人是谁?” “组长……组长……赵军林!” 随着刘长有的询问深入,很快搞清楚了情报九组的组织架构,这是一个由十人组成的情报小组。 组长赵军林是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但是这名交通员刚刚参加工作没有多长时间,只接触过组长赵军林一个人,与其他的成员都没有交集,沿着这条线深挖的意义不大。 听到这个消息,刘长有不禁大失所望,费了好大劲,结果却挖不下去了,他赶紧接着问道:“你们的临城工委机关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听说过‘管家’的掩饰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队员摇了摇头,“除了赵军林,我没怎么接触过其他人……更没听说过什么‘管家’,只有赵军林才知道与上峰的联……联络方式,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刘长有看着队员痛苦的表情,对方熬到这个地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底线被突破,应该是没有必要说谎。 而且临城地下组织组织结构非常严密,这样的普通情报人员,知道工委机关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他扔下了这名交通员,直接带人赶赴赵军林用以掩饰身份的五金电料行去抓人,结果不巧的是,赵军林在一个小时前出去进货了。 刘长有便带着人等,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见到赵军林回来。 刘长有知道,赵军林肯定是被惊到了。 在五金电料行里继续守株待兔已经不现实了,他当即留下一部分人在周围布控,自己则回到了临城调查室。 回来之后,刘长有不禁眉头紧蹙,懊恼不已,让赵军林这样重要的人物,就这样从他的手中白白溜走,错失了重创临城地下组织的绝佳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直到现在,刘长有都不知道自己如此小心周密的抓捕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他明明已经做了最谨慎的布置,但对手显然更加的机警,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对付。 说起来,还是因为地下组织内部的管理结构太过于严谨了,不仅仅是部门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单位发生异常情况之后,之前的所有联系立即切断。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断了,再想找到地下组织,可就又要大费周折了。 刘长有当然不甘心了,刘海阳也不会听他这样的解释,为了避免过于被动,他决定继续找到那个被俘的交通员,想办法从他嘴里再掏一点情报出来。 第四百七十章 损失惨重 审讯室内,被俘的交通员刚刚上过药,但身体异常的虚弱。 刘长有推门走了进来,没等交通员反应过来,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追问道: “你给我老实说,这次上海来的人情况你知不知道?” “从上海开往临城的火车上,那次刺杀投诚人员的行动是不是你们的人干的,几个人,现在在哪里?” “还有上次劫刑场的人,杀死我们兄弟的凶手到底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有没有听到过《尔雅音图》这本书,你们的组织里有没有开书店或者是贩卖图书的商人?” 因为刘长有是刘海阳的心腹,行动队几乎所有的行动,他都有参加。 他很清楚,刘长有对这些案子非常重视,便是彭主任也是经常当面叫刘海阳去办公室或者是多次来电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要求行动队尽快破案。 为此,刘长有倍感压力,但苦于手中没有线索,案情毫无进展,搞的连续一两个月都疲惫不堪。 今天正好可以询问清楚,如果这个交通员肚子真有货,那就万事大吉。 无论是哪一个案子的线索,只要被他攻破一点,案子告破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可以让他松一口气。 可惜他的希望并没有如愿,对方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 这名交通员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我一直都是负责联系临城以往的事情,很少跟临城本地的同志接触……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也许是其他的情报小组做的,和我们第九情报小组没有关系。” 看着刘长有的脸色阴沉,又要发作,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煎熬,只好再次解释道:“不过……不过……我倒是听到组长赵军林说起过一句,他们也在找一本《尔雅音图》的书,这本书好像非常重要,至于其它的,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长有闻言一怔,他听出来对方没有说谎,之前听刘海阳说,《尔雅音图》这本书多半跟陈子廉同伙有关系,也许通过这本书就可以寻到“管家”的踪迹。 “《尔雅音图》,你确定没有听错?” “绝对没有,这本书我曾经在书店看过,是有印象的。” “《尔雅音图》……” 刘长有的眉头紧锁,嘴里重复着这本书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情况很重要,必须要跟刘海阳汇报。 他去了刘海阳的办公室,但是得知队长还没有回来。 刘长有只好再次回到审讯室,将交通员的口供整理了一遍,直到自己看上去没有什么漏洞,这才让对方签字画押。 天快黑的时候,办公楼大院内数量轿车驶入,刘长有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看到下面是刘海阳的车。 策划刚刚停下,特务们就从车里钻出来,一阵忙乱,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也从办公楼里奔出来,直奔刘海阳的轿车。 刘长有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刘海阳多半是受伤了。 他冲出办公室,直奔楼下。 在楼梯上,刚好遇到了被特务们簇拥着上楼刘海阳。 “队长,你这是……?”刘长有面露忧色,关切地问。 刘海阳胳膊上吊着绷带,绷带还渗着血丝。 “妈的,中了圈套!”刘海阳额头上青筋直冒,中气十足,看上去并无大碍。 原来,之前郑掌柜紧急联络他说有重要线索汇报,是关于“管家”的。 刘海阳当然不会轻易地相信郑掌柜,但“管家”对他而言,具有很强的诱惑力,这不仅仅是他,也是主人梦寐以求想要抓到的人。 为此,他做了周密的预案,也带足了人手,甚至做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切准备。 可是,最终还是失算了。 在接头地点,他见到了郑掌柜。 关于那晚在公寓失踪的事,郑掌柜的解释是怕当时又有地下组织的人来找他,便暂时离开躲了起来。 因为怕被人盯上,一直不敢和刘海阳取得联系。 刘海阳当然不会轻信,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中招了。 对手远比他们谋划的更深、准备的更加周密细致。 郑掌柜说“管家”会在宝奎巷一带和上海来的人见面接头。 刘海阳便急忙带人赶赴宝奎巷,并临时调派了一部人先去宝奎巷布控。 没想到的是,他这拨人却在半路遭到了伏击。 郑掌柜在关键时刻,竟然选择了反水,朝着特务们开枪。 刘海阳刚刚得知郑掌柜老娘被转移的消息,但他不相信已经“死”过一次的郑掌柜还敢走回头路,红党会轻易地放过他?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细想了。 在袭击过程中,虽然刘海阳反应迅速,命令司机及时脱离现场,可是在打狗队队员的追击下,坐在后座的他还是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左臂。 而相对反应稍微迟了一些的另外两辆轿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在打狗队集中火力的打击下,坐在里面的特务七死一伤,几乎无人幸免。 可以说,这次的伏击行动是很有威胁的,刘海阳带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打狗队的运气也不能算好,不仅放跑了刘海阳,之后袭击的时间拖延过久,结果在撤退的时候,和闻声赶来的警察和宪兵正面遭遇了。 对方是人多势众,又是全副武装,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尽管也杀伤了不少敌人,可是打狗队也出现了伤亡,郑掌柜也身中十几枪,当场阵亡。 好在他们做足了预案,队员们奋力突围,侥幸逃了出来,虽然没有人牺牲,但也是好几人重伤。 紧接着,躲过一劫的刘海阳立时下令,在全城范围内再进行一次大搜捕。 这次大搜捕范围非常的广,三名刚刚从伏击中撤下来的受伤队员没来得及及时转移出城,被特务在城东查到了藏身之所,于是在一场激烈的枪战之后,三名队员壮烈牺牲。 没有再抓到活口,刘海阳大为恼火。 在办公室,在处理伤口的同时,他听取了刘长有的汇报。 “看来我们之前的侦破方向是正确的,陈子廉的那本《尔雅音图》一定存有大秘密。这样,你这段时间,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查这本书上来,其他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别着急,就暂时放一放。” “是,我这就去查。队长,你的伤没事吧?” 刘海阳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事,皮肉伤而已,你去忙吧!” 处理完伤口,刘海阳打了一个电话,将手头上的事情交待了一下,便坐车出去了。 彭浩良在刘海阳离开不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先是打了一个电话,继而泡上一杯茶,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就出了门,谁也没带。 在城西的一处安全屋中,彭浩良进行了短暂的休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黑纱罩面的女人走了进来。 刘海阳看着推门走进来的这个人,目光之中流露出逼人的审视。 这是一个清秀的面容之中依然还带着一丝纯真的女人,但是眉宇间却满是果断和冰冷:“主任,您找我?” 彭浩良点点头:“韩小姐,我需要你混入红党的地下情报组织,安心潜伏,寻找他们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内应,尽快确定其身份。” “需要我配合你除掉他吗?”女人的声音平淡而没有任何表情。 “等我的命令,如果有必要,不要手下留情,要斩草除根!”说到最后,彭浩良几乎咬牙切齿。 …… 与此同时,吴锋剑正在和乔志坤就今晚的伏击进行总结。 乔志坤沉重地说:“今天的伏击并不能算是成功,毕竟让刘海阳跑了,我们牺牲了三名同志,两人受伤。” “但是这次也给予了特务们以重创,政治意义上还是有的。只是,撤离的预案不够充分,被敌人的大搜捕打乱了阵脚,这一点我们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 乔志坤点头说:“我会弄一份详细的总结报告,重点是针对这次行动中出现的疏漏和不足。” “郑掌柜牺牲了,他虽然叛变过,但后面的事情要如实地向上级组织汇报。”吴锋剑说,“关于下一步的行动,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两名日本间谍藏在城里不安全,我的意思是立即将他们转移出去,不然给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搜到就麻烦了。” 乔志坤深以为然:“这两个人留在咱们手里就是两块烫手山芋,是得早点出手。但是,现在的形势很紧张,敌人仍旧在全城大搜捕,这个时候出城会不会太危险了?” “那你的意思呢?” “能不能动用关系赶紧联系一下临城军事情报站?”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他们毕竟也是特务,在交人的同时,我必须要考虑到我们同志的自身安全问题。” 这几日,他通过舒志诚和蒋婉也曾经打听过方如今的动向,但得到的答复都是方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人也找不到。 直接让蒋婉去找的话,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吴锋剑思索片刻说道:“这样,目前关押的地方是安全的,可以再留两天。”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吴锋剑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你先听听,看看可行与否?如果我们能够确定方如今的行踪,是不是可以制造一场偶遇,然后想办法将两个日本间谍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通知他?” “这个办法好啊!”乔志坤兴奋地说,“这样咱们的人可以减少暴露的机会。” “先别急着高兴,你再帮我好好参谋参谋,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办好。”吴锋剑向来谨慎,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 两人当即商量了一番,其实这个计划当中最难确定的就是方如今的行踪问题,只要找到了人,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并不是什么问题。 打听人的事情,乔志坤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临走前,乔志坤还有一件事要向吴锋剑进行汇报:“曹铁的堂哥曹戈,曾经跟曹铁提过一次,有意要加入我们?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跟你请示。” 对于曹戈,吴锋剑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身手不错,人也很勇敢。 但是话说回来了,革命不是过家家,在白色恐怖之下,每一个决定都要十分慎重。 曹戈之前是做什么的,底子是不是清白,都需要仔细的查证核实。 “这样,近段时间不要让曹铁和他再有接触了,如果他真的有意加入我们,也不是不可以,严格的审查程序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也是对组织和同志们负责。” 吴锋剑在公事和私人感情上向来分的清清楚楚。 乔志坤笑了起来:“如果他通过了组织上的审查,我请求把他调到我这里来,他和曹铁都是干行动的好手。” 韩明坤叛变,行动力量势必要进行调整,以往韩明坤手下的那些人即便没有问题,也会被调走,行动队是时候该补充一些新鲜血液了。 在这方面,乔志坤已经在脑子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某处安全屋。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韩明坤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后面的墙壁。 刘海阳的目光似乎要吃人:“都怪你,谁让你擅自在曹铁面前露脸的。简直就是愚蠢!” “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啪!” 刘海阳又是一记耳光,打得韩明坤的后槽牙都松动了。 “你知不知道,你坏了老子的大事?本来还指望你能过提供上海来的人的情报,这下好了,彻底的暴露了,之前的心血全部都付之东流,你让我怎么跟彭主任交待?” 如果不是胳膊刚刚受了伤,刘海阳恨不得再狠狠抽韩明坤一通。 韩明坤苦着脸说:“刘队长,你的胳膊受了伤,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谁能想到曹铁这个家伙会跑了? 队长,你再给我个机会,我带着人去抄他们的联络点,这些都在我的脑子里记着呢!” 这个蠢货也就只能是搞行动的料,刘海阳劈头盖脸骂道:“放屁!你之前提供的那些地方,老子早就派人去了,人家早就撤离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蠢吗?” 韩明坤被骂得抬不起头。 刘海阳道:“这样吧,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好好地反思,好好地回忆,把你认为有可能是线索的信息全部都写出来,我要一条条地看,一条条地去核实。如果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你?” 说罢,目光中透出寒光,令韩明坤不寒而栗。 第四百七十一章 清除行动 深夜,舒志诚来书店找到了吴锋剑,一脸的焦急。 吴锋剑看到他前来,不禁有些诧异,正要询问,舒志诚先开口说道:“我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在情报工作程序上,舒志诚虽然是吴锋剑直接负责的情报员,但是两人之间的见面和接头都是有着严格的程序。 如果舒志诚有紧急情况需要见吴锋剑,必须要通过秘密渠道联络上吴锋剑,再由吴锋剑决定是否见面,这才是一套完整的程序流程。 这样的做法虽然繁琐,但也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这都是在残酷的对敌斗争中形成的经验。 自从组织内部接连出了老胡、郑掌柜、韩明坤三名叛徒之后,鉴于临城的潜伏环境非常恶劣,为了不重蹈前任的覆辙,所以对临城组织结构做了很大的调整优化。 为了适应新的情报工作,临城站的各个部门都严格执行保密条例,机关和外勤人员彻底分离。 工委的几个负责人各有分工,互相之间不能有横向联系。 各口平时需要协调的工作由吴锋剑统一处理,就连其他的几名负责人,平时没有必要,相互之间也是难得见上一面,更加不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 工委负责人尚且如此,至于一般的基层情报员和行动队员,对工委的情况了解的就更少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小组的大致情况,甚至连组里的同伴的情况也不一定了解,对于其他的情报人员更是一无所知,就如被刘全有抓捕的那名交通员。 这样的设置,即使某个小组或者是交通站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只需要切断上面的联系渠道,也不影响其他部门的运转和安全。 从目前来看,这套做法在韩明坤的公开叛变之后,对整个地下组织起到了很好的防御作用。 舒志诚直属吴锋剑领导,跟吴锋剑的关系也很近,但按照组织原则,他也应该严格遵守以上规则。 “不是说不让你直接找过来了嘛,为什么违反纪律?” 吴锋剑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不仅仅是考虑他自己的安全,还关系到舒志诚的安危。 前一阵子,特务们一直在追查《尔雅音图》这本书,吴锋剑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看书喇 按照程序,他应该立即离开书店,但是考虑到所有的书店有可能都被特务监控,这个时候离开反倒是不打自招,所以他决定再等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舒志诚解释道:“这几天我打探到一些重要消息,非常紧急,必须要向你当面进行汇报。” 吴锋剑立即就想到了自己布置的任务,问道:“是不是让你打听的方如今的事情?” 舒志诚摇头:“不是,但是跟他可能有关系。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路过湖边村饭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方如今,当然他没有看到。但是我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提到了一个地点,我仔细一听,是老胡藏身的秘密地点。” 吴锋剑眉头一扬:“哦?他们怎么会知道老胡的藏身地点?” “应该是他们跟踪了党务调查室的特务。” 军事情报站和党务调查室互不相属,且相互之间龃龉不断,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你确定他没有发现你?” 舒志诚笃定地说:“确定,他自始至终没有朝着我这边看过。” “可是,老胡的地点是我们早就掌握的,只是由于那里守卫森严,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他还说了什么?” 这几日,吴锋剑显得有些憔悴,眉宇之间隐含着一丝忧郁,看得出来,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这正是我要跟你汇报的。他们曾见谈到今天晚上,老胡那里的守卫会减少,因为一些人员都要投入到搜捕的行动当中去。” “你确定?”吴锋剑身子一挺,语气郑重的问道。 处置叛徒老胡是上级组织特意交代的任务,他一直在惦记这件事,但老胡住处守卫森严,他和乔志坤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舒志诚于是介绍道:“我一开始也在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便特意去了老胡的住处附近,在傍晚的时候,确实打听到有两个人从大门走了出来,走得很急,像是有什么急事。” 接着,舒志诚把自己调查的情况,详细的向吴锋剑做了汇报。 最后说道:“我在大门上悄悄做了标记,如果开门再次打开的话,一看便知。现在,只需要去大门口进行确定即可。” 吴锋剑听完汇报,缓缓的点了点头,正如舒志诚所说,看守老胡的守卫一般是不会随意进出大门的,大门上的标记可以确定大门是否在两个护卫走后再次开启过。 如果守卫力量真的减少了,今天晚上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吴锋剑的心很细:“可是你来向我报告的这段时间呢,如果有人再次回到院子中,机会可就没有了。” 不仅仅是要考虑安全的问题,还要考虑机会稍纵即逝。 “我买通了几个小乞丐。” 吴锋剑看着他,郑重地说道:“这对你对他们而言,都太危险了,我们面对的是特务。” 舒志诚苦笑:“我也是没办法,算是有病乱投医,总不能让成人干吧,还是小孩子保险一些。所以我才来赶紧向你汇报。” 吴锋剑知道舒志诚也是无奈之举,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我们会做进一步的确认。如果条件成熟的话,会立即展开行动。这个老胡为了活命,出卖了那么多的同志,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这样的人留不得!” 舒志诚在一旁察言观色,仔细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对于如何处置老胡,你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吴锋剑闻言皱了皱眉,组织上的纪律虽然不像特务处那样搞连坐,但对叛徒绝对是不会手软的,老胡是必须要清除的,而且要越快越好。看书溂 他当即说道:“这还用说吗!马上执行清除,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舒志诚,已经看出他的意思,接着说道:“你想要参加任务?不行,你是做情报工作的,行动你没有太多的经验,不合适!” 舒志诚略显尴尬的一笑,诚恳地说道:“老胡守卫情况是我由我调查的,我想我应该参加这次任务,不然对于行动的同志们来说,显得不负责。另外,我听说行动那边出了点事情,恐怕一时也抽不出手来,我的身手还不错,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绝对不会拖后腿。” 吴锋剑听完这番话,不禁苦笑一声,舒志诚分析的没错,现在的行动力量确实是捉襟见肘,清除老胡的行动怕是得由乔志坤亲自出手了。 但是,舒志诚作为警察局朱副局长家的家庭教师,这个身份已经经营了很久,他可不想舒志诚因为一次锄奸行动而暴露,这样得不偿失。 思虑了片刻,吴锋剑摇头说道:“人手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但是你的自己的定位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这都是组织上决定的,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相比于这次行动,你应该在情报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 吴锋剑的原则性非常强,舒志诚知道自己再怎么争取也是无益。 今晚针对刘海阳的行动虽然有些收获,可是主要目标刘海阳却毫发无损,反而是我方撤下来的行动人员次生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吴锋剑不禁摇头,显然是情绪有些低落。 舒志诚赶紧问道:“我们损失如何?不会让特务们缠上吧?” 吴锋剑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道:“一开始的行动还是很顺利的,咱们的人堵住了刘海阳的车,可是刘海阳的反应很快,很快就让他逃了出去,只击毙了他的几个随从。 咱们的运气太差,撤退的时候又和警察和宪兵遭遇了,激烈交火之后,伤亡不小。好不容易撤了出来,结果特务反应太快,连夜全城搜查,我们又损失了三名队员,现在打狗队能用的人确实不多了。” “这么严重?” 舒志诚不禁诧异不已,他之前虽然通过敌人搜捕的规模,也猜到打狗队肯定会蒙受一些损失,但是没想到损失会如此严重。 “确实很严重,总算不幸中之万幸,其余的伤员在大搜捕之前都转移出去了,现在在城外养伤,短期之内是不会再安排他们什么行动了。” 吴锋剑并没有透露那些曾经跟过韩明坤的人现在正在接受审查和甄别,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被调离临城。 “也就是说,打狗队已经丧失了一部分的行动能力?”舒志诚接着道。 “大体上是这个样子,但是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你不能参加任何的行动任务。”吴锋剑语气坚定,不容回绝。 略微缓了缓,吴锋剑又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有些细微的变化。说起来,也是受了你方才获得情报的启发……” 说着,他将和乔志坤商量的如何不着痕迹地接触方如今的打算说了出来。 当然了,这并不是受了舒志诚的启发才有的,这么说也是为了鼓励这个年轻人。 “太好了,请你放心,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舒志诚兴奋的说道,“不过,既然是匿名传递情报,我不想把蒋婉姐弟牵扯进来,你也知道,特务们都不简单,人越多,被怀疑的几率也就越大。” 吴锋剑满意地点点头,舒志诚做事非常谨慎,是个可塑性很强的情报人员,唯一缺少的是更多的实践历练。 不过,他到底也是精于心机的老牌特工,做事滴水不漏,还是出言提醒道:“只是你面对的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特务,千万不要把他当作蒋进的同学来对待,能够在那种地方混得风声水起的绝非一般人。你可不要大意。” “是,我一定谨慎行事!”舒志诚点头答应道。 …… 时间过得很快,但又很慢。 老胡掰着指头算了算,距离他被捕投诚已经近一个月了。 除了仅有的几次配合特务指认昔日的同志抓人,老胡几乎就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 临城调查室已经给他安排了新的岗位,办公室也打扫好了,但是他一直没有上班。 主要是怕! 那么多的人因为他而被捕,他早就上了打狗队的名单,昔日的战友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思来想去,还是在这里闭门不出安全,吃食都由外面的人送进来,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比原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自己这段时间也胖了不少。 唯一不好的是,见不到自己的女儿。 老胡上次跟刘海阳提过要见女儿,但刘海阳答应的并不是很痛快,还告诉他他女儿现在放学后有老妈子专门伺候,过得就是大小姐的生活,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老胡的强烈要求下,刘海阳才勉强答应。 时间就定在明天。 老胡照着镜子,总觉得自己的头发有些长了,让女儿见到他落魄憔悴的样子不好。 他跟看守商量了一下,能不能请对方帮他把头发剪短点。看守也很为难,房子里倒是有剪刀,可谁也不会这手艺。 老胡也不是那种特别讲究的人,告诉他们往短剪就行。 看守只好答应,笑着说:“老胡,要是剪成狗啃的,你可别怪我!” “有劳兄弟了!”老胡也笑着说,“等以后自由了,我请几位兄弟喝酒。” 看守也不再多说,拿起剪刀开始剪头发。 虽然是拿枪的手,但还算是灵活。 七八分钟之后就剪完了,“老胡,你看看,怎么样?” 老胡对着镜子照了片刻,脸上露出笑容:“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啊,哈哈……” “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给人剪头发。”看守看着老胡的新发型也很得意,“明天见女儿,这形象可以了吧?” 老胡连连点头称谢,递给看守一根烟,两人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老胡的烟都是临城调查室直接保障的,比看守们的档次要高。 老胡问:“今天的报纸都送来了吗?” 看守笑着道:“都送过来了,下午你一直在睡觉,我就没给你拿,稍等,我这就去拿。”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阴差阳错 非常时期,虽然足不出户,但老胡的住所配备了收音机,另外就是临城法相的各大刊物。 只要是是稍有影响力的,都会从临城调查室的收发室送一份给他,只不过这些报纸都会比实际日期晚上一天。 之所以给老胡听新闻看报纸,是因为彭浩良说过,老胡将来是要替临城调查室工作的,不能让他成了瞎子和聋子,必须一直保持对情报的敏感性。 其实,老胡心里很清楚,特务们是想让他通过这些渠道找到临城地下组织发出或者是刊登的消息。 很快,一沓报纸拿来了。 “这是《临城日报》,这是《临城通讯》、《每日商报》、《都市快报》、《今日早报》,这些是《青年时报》、《钱江晚报》、《都市周报》、《行周末》,一共是九份,都齐了,够你看一晚上的了。” 这些报纸都是看守负责的,说起来也是如数家珍。 老胡接过报纸,冲着看守笑道:“这一天闲得无聊,就靠这些打发时间,多谢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休息吧。” 他的作息之间几乎颠倒,唯独今天下午睡了一会儿,但到了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 老胡随即起身,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报纸,脚步轻快的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老胡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心急也是没有用的,自己父女二人的性命都捏在刘海阳的手里,人家看重的是他能不能提供更多的情报,才不会在乎他心里的感受。 老胡环视了卧室一圈,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尽管现在是处在封闭的环境中,仍是没有改变。 接着,他从茶几上不紧不慢地取出茶叶,沏上茶水,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皮质沙发上,又摸出了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从口鼻中喷出的时候,报纸已经被展开了,他首先选中的是一份《临城日报》,这份报纸也是在临城发行量最大的一份。 其实这九份报纸里,其他的报纸他并不是十分的关注,甚至可以说是用来当掩护的。 道理很简单,组织上传递信息,多半都会在这份报纸上刊登。 匆匆地浏览了一遍,昨天的报纸内容显然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新闻,他便将报纸放下,准备拿另一份《都市快报》。 然而就在这时,他在那份《临城日报》的最后一个版面上目光一扫,突然眼神一紧,身形也一下子就绷紧了,接着又赶紧拿起《临城日报》凑在近前,仔细观看。 报纸的角落里刊登了一条百余字的寻人启事,非常的不起眼。 但是,老胡判断这跟组织传递情报的手法非常相似,虽然不能确定目标所在的具体地点和姓名,但大致推测出这是组织上准备要开展一次营救行动。 他一字一句将寻人启事读了一遍,好半天确认无误。 他们要救什么人? 好像没听特务们说起过最近抓到了什么大人物。 老胡不禁眉头紧蹙,心里矛盾重重,眼珠也是不住地转动。 这些天以来,刘海阳不住地逼迫他,让他交待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但是屡次的抓捕行动收获甚微,刘海阳似乎渐渐地对他失去了兴趣。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叛徒,其下场注定将是可悲的。 这一点,老胡有着清醒的认识。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着新的线索。 他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好早日解脱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眼前的寻人启事,既令人振奋,又令他忐忑不安,甚至是害怕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一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动转盘,可是刚拨打了一半,又马上停了下来。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电话,起身出了卧室,下了楼梯。 楼下的两个看守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一起吃着白天买回来的熟食。 以茶代酒,酒自然是不敢喝的,不然刘海阳会扒了他们的皮。 “老胡,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事?”拿报纸的那名看守问。 “我想打个电话!” 看守诧异地看着他,老胡卧室里就有电话,并且一直处于被监听的状态,但这么多天过去了,老胡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出去过,电话机上甚至蒙了一层灰尘。 “给谁?” “刘队长!” 这件事他必须要亲自向刘海阳汇报,但是在卧室里打电话又怕被人怀疑,思来想去还是当着看守的面打的好。 “哦,那你打吧。”看守说,“不过这个时间,队长怕是已经休息了。” 老胡没说什么,待电话拨通之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看守,看守很是懂事的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老胡这才侧过身子,低声说了一句:“刘队长,我有重要情况需要向您当面汇报!好…好,我等着你!”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看守们听不见。 简短的几句话说完,老胡放下电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放在桌面上,他的烟酒都是特供的,平时也经常会分润一些给这些看守。 这些看守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力,但是在背后讲他的坏话还是很简单的。 既然回不了头了,老胡便处心积虑地想办法如何和将来的那些同僚们处好关系。 看守拿起香烟,看着老胡的背影,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打个电话,还鬼鬼祟祟的。他妈的,靠出卖旧东家得来的,就不怕呛死。” 一个软骨头的叛徒到哪里都是被人看不起的。 刘海阳夜里并没有回家,他就在办公室,刚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他不耐烦地抓起听筒:“怎么回事?不是说我马上就到嘛……哦,主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电话是彭浩良打来的,夜里一点多的电话,显然不是来嘘寒问暖的。 彭浩良声音沙哑低沉:“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来,有重要任务!” “主任,我……”刘海阳想说自己马上要面见老胡,老胡那边也有重要任务。 “啪!” 电话竟然挂上了,刘海阳的半截话头卡在了嗓子眼儿,痒痒的想咳嗽。 两头都很紧急,都不能耽误,可自己分身无术。 略一思付,自然是要先顾着主任这边的,主任的重要任务也不知道是什么,需要多少时间。 老胡那边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先去一下,不然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都不一定。 让谁去好呢? 刘海阳眼珠子转了转,直接给刘长有打了个电话。 “替我去看看老胡,尽快!” “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的车坏了,到老胡那里怕是要……” 刘海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坐我的车,你在哪儿?” “那怎么好意思!” “少废话,你在哪儿?” 刘长有说了地点。 又去找女人鬼混了。 刘海阳骂道:“你早晚得死在女人肚皮上。好了,司机马上去接你!你去那里,好好地检查一番,不能出问题。另外,老胡说的话,只能你一个人听,我忙完便赶过去!” 刘长有接了电话便从女人的被窝里爬了起来,女人对他半夜出去颇有微词。 刘长有板着脸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性子!如果不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上司会在半夜给我打电话吗?” 看到女人噘着嘴,一脸的幽怨,他于心不忍,抱着女人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又在丰腴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一把,笑嘻嘻地说:“好了,你在家乖乖睡觉,等明天有空了我带你去宝庆银楼买首饰。” “这还差不多!”女人娇滴滴地说。 刘长有匆匆出了门。 凌晨两点不到,刘长有便来到了老胡的安全屋中。 两名看守将刘长有迎了进来,泡了茶,一个上去叫老胡,另一个则站在楼下听命。 刘长有对看守说:“一会儿队长也要来,他是来见老胡的,也是来检查你们的工作的,可不能有一点马虎。” 看守点点头,将一扇窗户关好,窗销锁死。 刘长有又问:“这个老胡是怎么回事,怎么深更半夜地突然说有重要情况汇报了?” 事情是因为老胡,而且这次扰了他的清梦,刘长有多少是有些怨气的。 看守摇头:“谁知道呢,晚上看了报纸没多久就下来了,着急忙慌的。” 刘长有是名老特工,情报经验相对丰富,淡淡的说道:“肯定是报纸上发现了什么重要情报,不然不会这么急。也好啊,现在咱们正愁找不到地下组织的人呢,但愿老胡能够给我带来好消息。” 看守皮笑肉不笑说:“谁知道呢!真不知道队长为什么如此看重他,每次都要亲自和他会面,还好吃好喝地伺候。可是,这个家伙给咱们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看守在这处安全屋里,已经时间不短了,每次都是刘海阳亲自过来,过来也就罢了,经常会因为工作不到位被横加训斥,难免心里有些不舒服。 对于刘海阳当然不敢说什么,只好将怒气转移到老胡身上。 “你们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有什么好抱怨的?知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兄弟多么辛苦,风餐露宿地蹲守就不提了,有的还把命搭上了。能够让队长看重的,当然不是简单人物,你别看他前期可能没有什么建树,说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将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刘长有吩咐道:“你去前门看一看,要注意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我去后门看看。” “是!”看守答应一声,迈步来到前门,堪堪站定,就看到外面人影一闪,看守当即拔出了枪,小心翼翼地贴近门口。 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人在巷子里活动。 他扒着门通过门缝往外看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见惨白的月光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坐在大门对面。 看守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外面老是有小乞丐沿街乞讨,曾经也敲过这家的门,但被他们严厉呵斥骂走了。 他本想不理会,但忽然想起一会儿刘海阳还要亲自过来,门前坐着个小乞丐成什么样子? 将手枪别在腰间,打开门大步迈出去。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离得近了,看守也看清了小乞丐的模样,十来岁的年纪,脸色干黄,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脚下的布鞋还露着大脚趾头,看上去破破烂烂。 小乞丐猛然间看到门开了,没有被吓走,反倒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不等看守反应过来,一条腿早就被一双油乎乎黑乎乎的小手一把抱住了。 “大爷,您行行好,赏我一点吃的吧?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一股馊味顿时蹿进了看守的鼻孔,他心里顿时一惊,赶紧一把推开这个小乞丐。 他手中的力道不小,直接将对方一把推出几步,摔倒在地,嘴里喝道:“混蛋,赶紧滚蛋,别在老子面前晃悠,真他娘的晦气!” 小乞丐哎呦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扑了过来:“大爷,一点吃剩下的就行,只要能填饱肚子……我祝您长命百岁、多子多福、荣华富贵……” 他嘴里不断地说着吉祥话,看守听着反倒是觉得越发的恼火,劈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 “没听清老子的话是不是?再不松开,老子弄死你!” “大爷,您行行好,好歹给我弄点吃的啊,我还有个三岁的弟弟,眼看着就要饿死了……” 无论看守怎么打骂,小乞丐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又哭又嚎,但声音并不大。 看守被他这种胡搅蛮缠弄得心头火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别说是乞丐了,就是一般人他也不会给面子,看到小乞丐纠缠不休,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用力拽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巴掌,将小乞丐扇得原地转了一拳,嘴里骂道:“滚,不然,就抓你进大牢……” 两人这么一闹,巡查后门的刘长有也闻声赶了过来,赶紧向看守问道:“怎么回事?” 看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个小王八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打都打不走,还赖上我了。” 刘长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这里距离运河和仓库区不远,周围到处都是棚户区,一直都是乞丐活跃的地段,见到乞丐并不是声稀奇。 但问题是,深更半夜的还有乞丐活动,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他看了看左右,并未发现还有小乞丐还有其他的同伴,便摆出一副小脸道:“要吃的是吧,走,跟我进去拿!” 第四百七十三章 秘密潜入 小乞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走吧,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先吃饱,再给你弟弟带回去。”刘长有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深宅大院,深更半夜,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任何一个因素都告诉小乞丐,这是极度危险的。 “不……不……不了,我怕把您的家弄脏了。”小乞丐连连摆手。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长有一把抓住了脖领子,小乞丐张口呼叫,嘴巴又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拖进去!”刘长有吩咐。 刘海阳随时都有可能过来,自己这里自然不能搞的鸡飞狗跳,必须要抓紧时间处理此事。 刘长有深知这样的乞丐,你给他一些吃食他也不会离开的,反倒是缠上你。 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出击。 先将这个小乞丐关起来再说,等老胡换了住所,再把他放了,只要这段时间定期给他饭吃给他水喝,饿不死、渴不死就行。 当然了,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看守很快点头,将胡乱挣扎的小乞丐拖向院内。 那小乞丐又抓又咬,看守吃痛不住,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小乞丐的肚子上,小乞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惨叫,很快就被拖进了院里。 就在前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乔志坤和曹铁来到了后院,轻轻推门,里面被锁得死死的。 两个人左右看了看,趁着无人注意,身子靠近院墙,搭起手架,相互借力,轻轻巧巧的翻过了院墙。 待他们双脚落在实地,耳边还能听到前门喧闹的声音,两个人脚步不停,直接靠近楼房的一扇门前。 乔志坤轻轻伸手一推,这次里面并没有销死,心中一喜,这倒是省了一番手脚,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轻轻推门而进,稍微等了一会,确定无人,便快速穿过走廊,来到了楼梯处。 老胡的住所虽然没有进来过,但周围有几个跟这座楼差不多的建筑,乔志坤已经暗中探查过,对这样的建筑格局已经了然于心,早就设计好了行动步骤。 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时机而已。 本来看到大门上的标记被动过之后,打算放弃此次行动的。 但是,在距离院子一个街口的地方,他竟然发现了刘海阳的黑色轿车。 他对这个车牌简直太熟悉了,上次参加伏击刘海行动的同志们告诉他,刘海阳的轿车被他们打了好几枪。 车上确实有好几处弹孔。 乔志坤向曹铁摆头示意,曹铁微微点头,一闪身拐进了楼梯下面的一个小门,这里是一处储藏间,不会有人居住,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乔志坤则是直接上了楼梯,来到二楼,楼梯的对面是两个看守的卧室,再往里就是老胡的卧室,也是二楼的主卧,房间宽敞的很。 他并没有贸然往前走,卧室里的说话声正时断时续地传来。 “外面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应该是要饭的乞丐,没事,有刘分队长在,肯定能处理好。” “咱们等会儿再下去,或者让刘分队长移驾到楼上来,可以吗?” “一个小乞丐而已,用得着那么紧张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老胡,不是我说你,老是疑神疑鬼的,精神太紧张了。这次等你立了大功,以后就再也没有危险了。” “是,是,真希望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啊,这一天天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唉……” 乔志坤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来到小卧室房门口,侧耳凝听,确认屋子里没有人,推门进入,回手将门轻轻掩上,恢复原位。 屋子里一股子烟味和汗臭脚臭味,熏得人透不过气。 不多时,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乔志坤竖起了耳朵,老胡已经确认在楼上了,现在只需要确定刘海阳在楼下,这次行动的目标就齐了。 接着,楼下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刘海阳的声音。 “老胡怎么还不下来?” “我去叫!” “算了,你把这个小乞丐绑起来。”刘长有对着楼梯就喊了起来,“老胡,老胡,下来一趟……” 老胡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看守的陪同下下了楼,其实他也是不放心,想看看大门口闹事的究竟是不是小乞丐。 老胡刚下楼,乔志坤就推开门,走进了大卧室。 这个卧室要大的多,物品摆放的很是整齐,但屋子里只点着一个台灯,并且还有一块布蒙着,光线十分昏暗。 朝南的是一个大写字台,上面摆放着不少的书籍,乔志坤快步上前,一个黑皮笔记本映入他的眼帘。 墨迹未干,上面的内容让他的眼皮不由地一跳。 这些都是地下组织的联络点和人员姓名、掩饰身份,有些比较重要的还被重点标记了出来。 好在乔志坤看到的这些人名,都已经安全转移了。 乔志坤将笔记本恢复了原状。 又看向茶几,上面摊着好几种报纸,一张《临城日报》的边角折着。 乔志坤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那则刊登寻人启事的广告上。 这则寻人启事是他命人刊登的,最是熟悉不过的了。 鉴于目前行动力量捉襟见肘,只能是启用那些身份更加隐秘的同志。 就在乔志坤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的时候,刘长有和老胡已经在楼下碰面了。 刘长有指着一旁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乞丐向老胡解释了方才门前发生的事情,老胡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刘队长为什么没来?”老胡很纳闷,他明明要见的是刘海阳。 刘长有撇嘴:“队长被主任叫走了,让我先过来,他随后就来。” 他还是想让老胡先透露一起情况的,不然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岂不是纯粹成了刘海阳的跟班? “那还是等刘队长来了再说吧。”老胡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有当面向刘海阳汇报才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老胡,你什么意思?”刘长有不干了,这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敢这么对自己。 老胡自知失言,忙解释:“刘分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 “好了,不要说了,你以为我深更半夜的想来你这里啊,在家里睡觉不好嘛,是刘队长吩咐我过来先听一听的,主任那边找他确实有急事。” 心里虽然生气,但他更加看重的是老胡肚子里的情报,这样的人以后再找个机会收拾也来得及。 “是,是,是,都是我太着急了,要不咱们楼上说?”老胡也知道刘长有是刘海阳的心腹,自己轻易不能得罪。 “好吧!”刘长有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看守,“你们在楼下守着,别一会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乔志坤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上来,时间紧迫,他不敢多耽搁,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 可是这处房间虽然大,可供藏身的地方却很难找到。 卫生间太明显了,床下能藏身,但是行动不便,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衣柜也是同样的道理。 突然乔志坤的目光看向窗户处,这处朝南的窗户又大又宽,比一般住家的窗户要大不少,尤其是窗沿也比较低,轻轻一迈腿就能上去。 窗帘又厚又重,将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 乔志坤眼睛一亮,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窗帘的位置正好处在主座沙发的侧后方,非常有利于发起突然袭击。 这时,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传来,乔志坤不再犹豫,快步上前,隐身在宽松的窗帘后面,仔细将窗帘调整合适,上下检查了一下,确认全身被遮挡的严实,赶紧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外面的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了下来,房门被推开,老胡带着刘长有走了进来。 刘长有看着整洁的房间,点头说道:“老胡,还是你讲究,这样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老胡苦笑,不知道刘长有这番话是夸奖,还是讽刺。 老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分队长请坐!喝什么茶?” 刘长有一屁股在主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就不喝了,我还想着事情办完早点回去睡觉。” 半夜喝茶就别想睡觉了。 “那就抽烟!”老胡殷勤地给刘长有点上烟。 刘长有烟瘾本来就大,他没有拒绝,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拍拍沙发的扶手:“老胡,你可真会享受,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哈哈,不对,还缺个女人!” 女人老胡可不敢想,他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在侧面的沙发上欠身坐了下去,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老胡今天晚上的情绪十分复杂,自从被特务逮捕之后,他出卖了自己不少的同志,此后一直都都是战战兢兢,寝食难安,这种日子实在是煎熬,他一心盼着事情早晚了结。 最好是带着女儿离开临城,隐姓埋名,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也好过这一天天惶惶不可终日。 刘长有哈哈一笑:“好了,跟你开个小玩笑。不要这么愁眉苦脸了。赶紧把你的好消息说出来吧?” 事实上,刘长有在赶来的路上也在猜测,老胡半夜紧急求见刘海阳,这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他已经感觉到,很有可能是他发现了跟临城地下组织相关的线索。 老胡堆起笑容:“确实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说说你的好消息!”刘长有笑着说道。 老胡恭声道:“今天晚上,我看了报纸,发现他们要组织一场营救行动。”说着,他将那份《临城日报》递了过去。 此言一出,刘长有一下子挺直了身子,身体前倾,急声问道:“怎么?这份报纸上有什么古怪?” 这是一则普通的寻人启事,从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老胡指着报纸的一角道:“就是这则寻人启事,虽然我不能破译出真实的姓名和地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就是一条通知行动人员组织营救行动的指令。” “非常好!”刘长有击掌笑道,“还是咱们队长有眼光,他早就看出你的价值,这一天他等待的很久了,现在终于要有所收获了。队长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报社,相信一定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看到老胡不说话,他又道:“老胡,你放心,队长说话算话,他答应你的条件肯定会兑现。” “多谢您的关照!” 老胡赶紧连连称谢,不过他心中并不踏实,总感觉心里不是那么踏实,忍不住再次问道:“分队长,我上次跟队长提起了想见见我女儿的事情,不知道您听队长说起过没有?我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她了,很想她了。” 老胡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是他的命根子。 刘长有闻言,笑着说道:“老胡,这个你放心,你女儿现在的生活条件不比你现在的差,就差上学车接车送了。” 老胡尴尬笑笑,他宁愿自己的女儿当个普通人。 “老胡,实话告诉你,最近你们那边还有人投诚过来,届时队长会安排你们见见,兴许是你以前的老同事,今后还能在一起工作。” 老胡猛地一怔,竟然还有人叛变?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重要性会随着那些新来的投诚者降低,甚至被取代,被抛弃。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们冲锋陷阵也好,刘海阳最好能够不再关注自己,放自己和女儿离开。 “分队长,打狗队无处不在,请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胡,我很欣赏你做事的风格,小心无大错,考虑的周全总没有坏处。本来有两个投诚的,一个反水了,当场被打死。另一个嘛,现在跟你一样,藏的好好的,他们绝对找不到!”刘长有很是得意。 看到有人投诚,刘长有的理解是临城调查室的策反工作做的很好。 可他毕竟不是刘海阳,也不知道刘海阳为了策反郑掌柜和韩明坤花费了多少心血。 在老胡的面前,纯粹就是炫耀一下,让老胡安心放心。 果然,刘长有的话让老胡心神一松,这样看来,是这段时间自己的精神过于紧张,有些草木皆兵了。 特务们对他的保护确实比较周到,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四个人,没有更换过,直到不久前才有两个人被抽调走。 当时,老胡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投诚者出现之后引起的全城搜捕等连锁反应。 此时他正在开口说话,就听到楼下有动静。 “分队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老胡屁股已经离开了沙发。 “不用担心,肯定是那个小乞丐不老实,兄弟们让他吃吃苦头!” 第四百七十四章 行动成功 老胡立即将耳朵竖起来。 仔细一听,不觉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分队长,有些不对,如果是教训小乞丐,怎么没有骂声?” 刘长有闻言一怔,也赶紧站了起来。 也对啊,打骂肯定是一起的,为何只打不骂? “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刘长有掏出枪出了们。 他快步下了楼梯,很快就听到楼下传来男人发出的闷哼声,紧接着就是桌椅倒地摔打的声音,显然楼下有闯入者。 “咔!” 刘长有将子弹上膛。 迈步轻轻往下走,心跳的速度明显加快,果然有刺客闯进来了,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地点竟然还是泄露了,以至于让对手找到了漏洞。 当然了,再去想如何泄露消息,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刘长有贴着墙壁,尽量地放轻脚步,可是老式的木质楼梯还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格外刺耳,他的眉头不由地皱紧。 就在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即将看到一楼的情形时,二楼传来了“咣当”的声音,应该是茶杯之类的东西掉落在了地板上。 刘长有的心里就是一哆嗦,脚步也猛然怔住,回头观望。 “老胡!”他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 他再也顾不得楼下,转身就往楼上跑。 老胡在刘长有下楼之后,心中的那股烦躁和担忧越发地强烈,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楼下情况不明,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自保。 就在他从沙发上起身去枕头下取枪的时候,感觉身后风声乍起,眼前一花,接着脖颈处一紧一痛,已经被勒上了一道绳索。 “打狗队!” 老胡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卧室之中还藏杀手。 对方的臂力极大,传导到绳索上,勒得他透不过去,没有来得及发出喊声,便用双手去拉绳索挣脱。 他知道,只要能够撑住弄出点动静,刘长有就会上楼来营救自己,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身后之人的动作非常快,就在刘长有抬手的同时,对方竟然绳索一转,绳索在他的颈后形成了交叉状。 接着,老胡感觉对方转了个身,再然后他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对方竟然把他背了起来。 绳索绞得越发地用力。 “呼……呼……”老胡十指拼尽了全力去抓绳索,可是绳索牢牢地勒住了他的脖颈,手指头上的指甲都要掰断了,却根本就没有空隙伸进去。 这样不行。 老胡尝试从身后抱住对方的腰身,借以减轻下坠的重量,但很快就发现这些都是徒劳的。 脖颈处越来越紧,那道绳索就像是黑白无常来索命的绳索一般。 “呃……嘶……” 声音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发出来。 老胡只觉得双眼充血肿胀,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一般,脑袋又麻又胀,思维几乎陷入了停顿,心脏就像是一个超负荷的水泵一样疯狂工作,随时都有损坏停止工作的可能。 身体也剧烈地抽搐着。。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还是用尽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可越是挣扎,绳索绞得越紧。 对方的力气很大,那双有力的大手,仿佛犹如铁钳一般。 慌乱挣扎中,刘长有一脚踢在身前茶几上,茶杯滚落到了地板上。 “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女儿……”老胡在心里默默地想。 眼前,一身学生装、背着书包的女儿笑靥如花,正小跑着向他扑过来。 女儿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像她妈妈。 多想一直陪着她啊! 忽然,女儿的影像骤然从眼前消失。 “不……”老胡心头发出无声的怒吼。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 朦胧中,听到身后之人低低说了一句。 “老胡,报纸上的行动就是营救你女儿的行动,你知道,组织上不会搞株连那一套,我们追照顾好她的,你可以放心走了!” “呼……” 在这个世界上,老胡的最有一个意识,就是感觉是自己掉入了一个无边黑暗的漩涡之中。 老胡的双手垂了下来,脖子一歪,脑袋也耷拉了下来,嘴角竟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乔志坤背着老胡,手中紧紧的勒住绳索,心中计算着时间,直到感觉到背上的老胡再也不动了,软软的耷拉了下来,气息全无,再无半点体征,这才缓缓地松了绳索。 大功告成,放下老胡尸体的这一刻,乔志坤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快慰,反倒是一种莫名的酸楚。 老胡本来是他的战友,本来也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了。 乔志坤一惊,刚才绞杀老胡的过程,也就是不到一分钟,没想到刘长有这么快就回来了。 同样,他也没有想到曹铁在楼下最先闹出了动静,也不知道曹铁现在情况如何。 刘长有和这个家伙虽然个子不高,但据说身手不错,这也是乔志坤一直躲在窗帘后,不敢轻易出手的原因。 他没有把握在不动用枪械的情况,直接干掉刘长有和老胡。 直到刘长有被楼下的动静吸引走,他才出手杀死了叛徒老胡。 在门开的一瞬间,乔志坤就闪身到了沙发后。 刘长有一进来就看到了老胡骇人的尸体,一股冷气从尾巴骨直冲天灵感。 可是,没有发现杀手,只是端着枪警惕地用目光搜索。 就这这时,一道寒光从沙发后袭来,刘长手腕吃痛,手枪吧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接着,一个大汉纵身飞扑过来,当胸就是一脚,直踹刘长有的心窝。 刘长有心中大骇,侧身闪避,急忙去拔腿上的匕首。看书溂 然而,还未等他持刀在手,对方的脚就到了,尽管闪避动作很快,可还是被扫倒了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刘长有身子一哆嗦。 两人很快就打在了一处,折断的桌椅和装饰磁器的碎片散落一地。 刘长有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很快,他的腹部就中了一拳,内脏似乎都发生了移位,身子弯曲犹如烹熟的大虾。 这是生死时刻,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停止反抗,不然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杀……” 刘长有暴喝一声,拔出匕首向着乔志坤猛刺过来。 乔志坤闪电般扬起左手,反握的匕首紧贴着左手小臂,只听得叮的一声便将刘长有的匕首给挡开了。 接着,他招式不变,左手小臂继续往前推过去,匕首的利刃便已经噗的一声切开刘长有的颈侧动脉。 高手就是高手,只是一个动作就起到了两个作用,既挡开对手的匕首,同时又割开了对手的颈动脉,其间绝无半点拖泥滞水,干脆利落到让人拍案叫绝。 乔志坤再往前一步,刘长有才颓然倒地,绽开的脖子上却仍在一股股飙血。 刘长有怎么也没有想到临时顶替刘海阳,却做了替死鬼。 检查了刘长有和老胡的尸体,确认死亡之后,乔志坤听到楼下仍然还有打斗声又惊又喜。 起码说明曹铁还活着。 他不敢耽搁,赶紧身形向前纵出,冲出门外,到了楼梯口单手一撑,整个人贴着楼梯就滑了下来。 到了一楼,就看到一楼客厅里一片狼藉。 一个看守仰面倒在楼梯下的杂物间门口,身下都是血,另一个正在背对着自己和曹铁扭打在一起。 这个看守也是个练家子,坐在曹铁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曹铁的脖子。 而曹铁此时躺在地上,虽然仍然在挣扎,双手试图掰开敌人的手,但翻盘的机会已然不大了。 乔志坤纵身跃起,长腿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地抽击下来,这一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看守意识到身后来了人,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看到眼前一花,右肩膀上便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腿! 巨大的力量从肩膀狂暴的侵入看守的体内,看守根本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当即身体向旁边猛地摔了出去,手臂撞在了茶几上的同时,耳畔穿了了一声喀嚓脆响,那是臂骨碎裂发出的声响。 下一刻,看守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然后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 但是仅仅只叫了半声,惨叫便立刻嘎然而止。 因为乔志坤大鸟般的身形已经凌空落下来,然后闪电般伸出左手摁住看守的脑门,再以右手轻轻一抹,看守的喉咙就整个被切了开来。 连同颈动脉、食管及气管在内,一下就全部被切断,看守的惨叫声便卡在了喉咙里,再发不出来。 一股鲜血如喷泉一样飙射而出,看守措不及防,口中发出痛苦之极的嘶喊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身形一斜,向前栽倒在地。 乔志坤将曹铁扶起来。 看守还没有马上就死,只是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鲜血迅速大量的流失,动作也是越来越小,直至寂静不动,彻底断了气。 曹铁大口地喘着粗气,单纯对付两个看守他倒也无所谓,只是在缠斗的过程中,看守屡次以小乞丐身体当挡箭牌,以至于他遭到了好几处重击,浑身的肌肉筋骨酸痛难忍,斜靠在沙发上,微微抬头示意楼上。 “放心,两个都解决了,只是刘海阳并没有来!” 曹铁闻言,心神一松,不管怎么说,老胡这个叛徒解决了,行动还是成功的。 乔志坤道:“小乞丐呢?” “楼梯下的杂物间里。”曹铁有气无力地说。 当初就是因为看守想把小乞丐关进杂物间时,才导致了曹铁的暴露,好在他出手极快,一刀就解决到了面前的看守。 但是第二个看守就难对付了,得亏曹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死去的看守尸体尚未倒地之前就从杂物间冲了出来,并第一时间趁着另一名看守没反应过来的时机,打掉了他手中的枪。 但是对方屡次利用小乞丐抵挡进攻,曹铁不断地吃亏,直到被摁倒在地上,也是憋着一口气,尽量地为楼上的乔志坤争取时间。 乔志坤将杂物间的门打开,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领了出来。 “别害怕,我们只杀坏人。”乔志坤尽量安慰他,可是刚才刘长有和看守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狰狞的面容还是吓得小乞丐不敢靠近。 “还是我来吧!”曹铁的相貌更加有亲和力,并且方才保护小乞丐的时候,都对被对方看在眼里,他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乞丐的后脑勺。 他轻声地安慰了几句。 小乞丐早就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但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把曹铁的话听了进去。 乔志坤见时间差不都,便道:“收拾一下,赶紧离开!” 曹铁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他打扫一楼,主要是收集敌人的武器弹药,而乔志坤则去了二楼,三个特务和一个叛徒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制造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 就在他们收拾停当,准备领着小乞丐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两个人顿时一惊,旋即相视一眼。 “可能是司机!” “他怎么来了?” 这个司机本来是在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的,想不到他竟然不请自来。 “等着,我去!” 乔志坤推门而出,快步向大门走去。 “借个火儿!” 大门刚刚打开,就被乔志坤一把拽了进来。 “你……” 乔志坤手腕一翻,掌心便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司机目光一凛,急欲伸手拔枪时却已经晚了,只见寒光一闪,匕首便已经呲的一声从司机的心窝处扎进去,乔志坤甚至还用力拧了两下。 司机的脸上立刻露出强烈的痛苦之色,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过了不到五秒,便一头重重栽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两下,就再没有了动静。 乔志坤伸手摸了摸他的颈侧,确定人已经死透,这才起身招呼曹铁出来。 两人合力将司机的尸体拖进了屋子里,随即带着小乞丐迅速离去。 一路狂奔出去足足有两里多地,三人才停了下来。 乔志坤从搜出来的财物中拿出一沓钞票硬塞给了小乞丐:“今晚你看到的听到的,最好都要烂到肚子里,不然让人知道了,你这条小命也就没有了,知道吗?” 曹铁说:“财不外露,这点钱省着花,别让人惦记上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反复推敲 临城地下组织和临城调查室之间的斗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这两天临城站却是冷清的很。 唯一的一个热闹事情,便是行动组组长王韦忠的离开。 因为调令很突然,王韦忠的送行宴组织的很简单,站长召集了副组长以上人员在站里的食堂组织了一次欢送仪式。 酒水备的很齐全,但大家都非常默契的选择了喝茶或者是白开水。 开宴前,站长做了热情洋溢的致辞,对王韦忠在临城站的表现给予充分的肯定,并预祝他此次的南京之行前程似锦。 副站长吴剑光也说了很多的话,王韦忠本就跟他走得很近,此次又是去南京赴任,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俱有荣焉。 方如今只是简单地露了个面,便离开了。 对此,大家都没说什么,其余的人是不敢问,站长和吴剑光都知道眼下追踪“鹞子”所藏的情报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 方如今从临城站直接回到了湖边村饭店。 现在是晚上,饭店的工作人员有一些都不在,无法取得更详细的口供资料,现在能做到就是对现场进行再次分析。 好在,他曾经和王韦忠去过现场,手头上也有现场的分析和搜查报告。 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取决和受制于行动队员们的现场勘查水平,能否有收获很难说。 方如今拿起一张张的现场相片在放大镜下仔细地翻看,相片里面往往有种种细节,但这些细节却以各种面目隐藏起来,让人无法触碰真相。 这些黑白照片的拍摄手法很是粗糙,毕竟相机在这个时代还属于新鲜物件,行动组的这些人没有几个能摆弄明白的。 方如今正在感叹,突然咦了一声,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雪白的床单上竟然有一处微不可查的痕迹。 他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端详,痕迹在一处褶皱处,细看之下犹如梅花状。 猫爪印? 脑海中立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日和王韦忠一起勘察现场之时并未发现有此印记。 难道是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 可是他明明记得,当时自己验看过床铺,床铺之上一尘不染,自己当时还以为“鹞子”是个极爱整洁之人呢? 看来自己是相当然了,这床铺应该是有人整理过。 他放下照片,闭上眼睛,将530房间的陈设布置仔细回想了一遍,如果一只猫曾经出现在了客房之中,这能说明什么呢? 要么是客人自己带进来的,要么就是从别的通道进来的。 饭店的工作人员说那日并未看到530的客人将猫带进来。 只剩下另一个答案了,自然是说明530有通幽之处。 为什么不是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呢? 道理很简单,尽管窗户是开着的,但方如今曾经仔细观察过湖边村饭店外的外墙,楼层之间并无廊檐,即便是猫这般灵巧,也无法攀援到五楼。 而从正门进入的可能性更是不存在,530的房间只有工作人员送餐以及“鹞子”偶尔的几次出入才会打开,而负责监视他的特工很明确地说,他们没有看到过猫。 那么,这个通幽之处会是在哪里呢? 方如今仔细回忆,他忽然想起,卫生间的顶棚上有检修口。 如果隔壁的房间也有同样的检修口,且顶棚之上都是相通的,只要有人将检修口打开,一只猫完全可以穿梭于两个房间之间。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鹞子”大门不出,但能和外面保持联络。 自己绞尽脑汁要找的交通员,竟然是一只猫。 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 当然了,重点并非猫,而是猫后面的那个人。 他立即将两个留守的行动队员叫过来问话。 他现在的身份是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在湖边村的留守的行动队员不敢怠慢。 通过特工们的陈述,方如今了解到,他们进入现场之后,立即对现场进行了拍照,随后又对房间内进行了细致搜查,而床单上的印记很有可能就是在搜查之时不小心擦掉的。 并且,各个客房卫生间顶棚上都有类似的检修口,且上面是相通的。 这也是饭店当初装修时处于节省成本的考虑,不过在处理顶棚时也都进行了相应的隔音处理。 除此之外,一个行动队员还提供了“鹞子”订餐的菜单,其中就有熟鸡肝片,这可是猫喜欢吃的食物。 打开检修口,又有食物相诱惑,猫儿自然会寻来。 真是一个完美的设计! 方如今让行动队员打开检修口仔细查看,果然在顶棚上发现了猫爪印。 不过这些印记,在检修口附近却看不到,似乎被人刻意地抹掉了。 而猫爪印的另一端直接通到527房间,527与530中间还隔着两个房间,距离并不算短。 这样,也就能够解释当时为什么在搜查时没有发现藏在天花板深处的猫爪印痕迹。 行动队员只是将头伸进检修口中匆匆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并没有藏有物品,便没有继续深入地搜查。 这也不能怪他们,正常人即使看到了检修口,也绝对不会想到有人会用猫来传递情报。 妙啊,看来这个“鹞子”还真不是一般人。 有了猫儿助力,来回传送情报和钥匙,自然再简单不过。 方如今让行动队员去查了527房间住的客人的登记资料。 沈哲溪,男,金融导报的记者,比“鹞子”入住早一天,在“鹞子”出事的前一天下午退房离开。 时间上倒是能够对的上。 方如今推测,两人应该在“鹞子”入住的当晚便完成了情报的交接,沈哲溪将情报存放在大兴银行公库的保险柜中,随后回来将钥匙传递给“鹞子”。 恰好当天负责接待的侍应生值夜班,据侍应生回忆,沈哲溪入住时只是提了一个小行李箱,并没有看到猫。 对此,方如今倒是不以为然,将猫藏在行礼箱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一条重要线索让方如今更加笃定这个沈哲溪就是来跟“鹞子”接头的,因为在他入住的当天,也同样点了一份熟鸡肝片。看书溂 现在有了527房间顶棚上的猫爪印作为佐证,完全可以确定沈哲溪就是替“鹞子”传递情报的交通员。 如果再辅以对沈哲溪的行踪轨迹分析,并让饭店的侍应生和银行公库的工作人员对质,更是板上钉钉。 如此,“鹞子”足不出户完成情报传递的事情便算是解决了。 从湖边村饭店返回之后,方如今便将自己关进办公室里,将今晚再次勘察和分析的情况进行汇总。 方如今边想边写,灵感源源不断,钢笔勾画不断,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状态。 过往的经验与知识,在脑海中融汇成一条清清小溪,清澈见底、明快奔流。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加班,令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可此时此刻他却丝毫不知疲倦。 当写完最后一行字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 纸上密密麻麻,满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钢笔楷书,和一些简笔画示意图。 就算是不认字的人,只看那几张图,也能看懂大概整个情报传递的过程。 方如今放下纸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凉津津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食管,进而又到了胃里,心中的疲惫被微微抑住了一点。 又将几处不妥之处稍作修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份分析报告上,还有几个未能解决的疑点。 第一,保险柜的密码。 这是目前最重要,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可是到目前为止,方如今却没有一点思路。 第二,沈哲溪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跟“鹞子”的关系。 第三,藏在保险柜里是不是“鹞子”从上海带来的重要情报,如果不是情报,又会是什么? 第四,留在530房间的钥匙,是“鹞子”打算从一壶春回来之后拿走,还是故意留给他人的,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又是谁? 第五,为什么“鹞子”与张鑫华约定的时间,与报警电话中鬼货交易双方接头的时间一样? 对于第五个问题,方如今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和推测。 如果是纯属巧合,显然是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意义。 反之,情报交易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但周新刚得到文物交易的时间在后,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联,那打报警电话的人,多半会跟“鹞子”案有关,这个人知道情报交易的时间。 从最终造成的后果来看,这个人极有可能故意抛出盗墓贼的线索,将警察局的人引到一壶春来,从而破坏这次情报交易。 方如今眉头紧蹙,由此推断,日本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周新刚这帮警察纯属是被利用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有在现场制造混乱,闫建波和同伙才有更多的机会出手完成刺杀。 假设这个推论成立,日谍是如何知道情报交易的准确时间的呢? 张鑫华曾经说过,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是“鹞子”当天早晨九点左右才通过电话临时通知的,且只有他和吴剑光两人掌握。 由于时间仓促,他带人匆匆赶到一壶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四十,发现侦缉科的监视点之后,直接控制了两名警察,并将监视点征用。 由此看来,张鑫华手下人泄密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第六,“鹞子”和沈哲溪两人或是其中之一,对临城特别是湖边村饭店的结构十分熟悉,知道五楼客房卫生间有检修口,且顶棚上面是相通的。 而张鑫华提供的档案资料显示“鹞子”并未在临城待过。 既然排除了“鹞子”,熟悉临城和湖边村饭店的便是沈哲溪了。 这么说来,沈哲溪虽然多半是个化名,但此人极可能有在临城的生活经历,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临城人。 第七,在微服私访宝成钱庄的时候,那个要饭的老叫花子神叨叨的,老是去宝成钱庄大门口大喊大叫,会不会和“鹞子”有些关系? 其余的疑点也不是没有,方如今只是简单地列了一下,但都不如前面七个那么重要。 方如今做事一向谨慎,最后又将这份分析报告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尤其是对上述六个疑点仔细推敲一番,但是在思路上依然没有明显的进展,只得暂时放弃。 不管怎么说,到此为止,整件案子是有了重大进展。 “鹞子”在临城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有人接应配合,他们是一个团队,甚至是一张情报网。 这个沈哲溪的出现,令案情出现了新的转机。 方如今相信,只要顺着沈哲溪这条线索查下去,鹞子”身上的情报失而复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自己就不用密码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否则,自己非得被这件事逼疯。 一念及此,方如今起身站在窗前,一缕夜风出入,澄清了办公室中的污浊之气。 他胸口块垒尽消,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狠狠地在窗台上捶打了几下。 楼下恰好是几株大树,树上栖鸟突受惊吓,扑棱棱振翅仓皇飞走,一时间树叶、羽毛纷纷飘落。 吓得大门口的卫兵仓皇回顾,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卫兵从值班室中跑到楼下。 方如今仔细一看,正是之前的那位叫作张康的班长,他笑着对张康摆摆手。 不过因为是背光的缘故,张康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方组长,没事吧?”张康的声音略显紧张。 对于这个如日中天的行动队负责人,士兵们之间也早就传颂开了,这样的人说什么也得好好地巴结一番。 站岗的士兵们只负责临城站的警卫工作,但他们也大概听说了听说近期的日谍案子都与此人有关,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没事!惊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方如今说话和气,从来都不摆架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康一步三回头,心中仍是存着狐疑。 方如今再次伸了一个懒腰,如今纸上的推演基本上已经完成,一切只待后续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再次返回 当晚,成功处置了老胡和刘长有之后,乔志坤和曹铁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次的刺杀行动难度极大。 任务来的非常突然,好在之前乔志坤对老胡的情况摸得非常透,否则在仓促之间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不管怎么说,两人拼尽全力,终于大功告成。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刘海阳成了漏网之鱼。 两人将一沓钞票扔给了小乞丐,便立即撤离现场。 这里不能停留太久,兴许特务会不定时地通过电话检查,一旦发现这边无人接听,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增援。 等两人走出去了很远,曹铁忽然怔住了,乔志坤便问他是怎回事,曹铁说自己的飞刀还插在楼下的特务身上,那柄飞刀上刻有他的名字。 乔志坤眉头一皱,曹铁的身手不错,但地下工作还是经验欠缺,这种明显的物证怎么能给敌人留下? 两人当即决定赶回去,到了老胡的住所,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外面观察了一番。 “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检查,待我出来后咱们马上撤离!” 曹铁闻言赶紧点头,事实上回来的路上他心里不断地自责,给乔志坤添了太多的麻烦,也让两人再次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曹铁单手握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之前的搏斗太过于激烈,以至于他头发凌乱,衣衫皱褶,样子十分狼狈,如果遇到巡夜的巡警,这样子很容易被怀疑。 他在望风的同时,迅速地整理头发和衣服。 乔志坤翻墙进入院子中,快步走入客厅,直接来到了倒在楼梯间门口的那个特务尸体前,将尸体翻了过来,用力拔出插在尸身上的飞刀,在尸体上擦干血迹,收好。 环视了客厅一周之后,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便直接上了二楼。 主卧室内,刘长有尸体下面的鲜血流了一地,已经浸湿了沙发下的地毯,他死死地捂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面目狰狞,显得极为恐怖。 乔志坤仔细地检查,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老胡的那本笔记本也揣入了怀中。 正准备离去之时,忽然看到刘长有的胸口口袋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顿时心中一动,于是上前一掏,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笔记本,他毫不犹豫将笔记本装了进来。 这次暗杀行动,本来是想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的,但刘长有和老胡的笔记本中都有可能藏有秘密,这让乔志坤不得不改变策略。 老胡的笔记本,乔志坤之前已经大概看过了,里面记录的均是之前跟老胡有过联系的交通站和战友,也有一些他认为可疑的人或者是地点,并且都写上了怀疑的理由,非常详实。 但是,刘长有的笔记本可就不一样了,此人是行动分队的分队长,能够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当然不会是随便写写的,多半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不过,此时乔志坤也来不及细看,必须要尽快撤离此地。 他下了楼,在路过镜子面前,忽然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有一些血迹,便直接进入厨房洗了一把脸。 随后,顺着原路出了院子,此时曹铁已经收拾好了,他将飞刀递给了曹铁:“拿着,这种事情下次绝对不能再出现!”看书溂 虽然是责备,但语气倒是温和的,如果不是忘记取走飞刀,还不能发现刘长有随身携带的黑色小笔记本。 曹铁脸色通红,闷哼一声接过了飞刀贴身装好。 两人向四周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快步离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回到了乔志坤的临时住处,乔志坤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刘长有的黑色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不少,刘长有的字写的很潦草,勉勉强强能够认出来。 不出乔志坤所料,里面记载的正是一些平时搜集到的情报。 乔志坤心中大喜,仔细翻看。 他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后背发凉,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着,脸色也是越发凝重。 “上面写了什么?”曹铁刚刚洗完脸,回来之后就看到乔志坤一脸严肃,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乔志坤将笔记本翻看了一遍,轻轻合上:“这是临城调查室对我们之前的一名同志的调查情况记录,他们的调查很细致,竟然已经快要接近线索了,是一本书,名字叫作《尔雅音图》,这本书可不容易查到,他们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的情况的,真是不可思议!” 乔志坤越说越心惊,吓得曹铁也是脸色大变。 他虽然没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可这几天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知道这对地下组织意味着什么。 乔志坤再次翻开笔记本,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看。 两人脸色严肃,谁都没有说话。 别人也许不知道《尔雅音图》这本书,但乔志坤很清楚,他曾经在吴锋剑那里看到过,当时吴锋剑还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书的内容。 在陈子廉暴露牺牲之后,吴锋剑曾经专门找到过他,说自己曾经送给了陈子廉一本《尔雅音图》,让乔志坤一定想办法找到陈子廉手中的那本书。 这件事很重要,乔志坤并没有安排他人,而是亲力亲为,但是直到现在,这本书也不知去向。 吴锋剑没有明说这本书有什么秘密,乔志坤也没问,但他很清楚,能让吴锋剑如此重视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完全可以想象,已经快要摸到了这本书的销售渠道的特务,接下来如果再继续追查,很快就能发现老吴的一些踪迹。 情况非常的严峻。 曹铁给乔志坤倒了一杯热水。 乔志坤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喝水,而是继续翻看笔记本。 在最新记录的几页当中,还有更加让他更加震惊的内容。 目前在临城一带,除了明山游击队之外,还有另外两支游击队,分别是富山游击队和肖山游击队。 富山游击队原本实力不俗,可是在国党军队的围剿之下,损失惨重,目前驻守在临城西南一带,活动范围并不大,兵力有限,实力相对弱小。 肖山游击队则是扼守在临城东部,活动范围很大,兵力相对较多,甚至比曹铁所在的明山游击队实力还要强。 肖山游击队利用临城东部纵横的河沟河岔以及周边的山地地形,多次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 因为肖山游击队刚好处于临城和浙东联系的路线上,被敌人一直视为心腹之患,如果能够彻底地消灭肖山游击队,临城和浙东一系列市县之间的交通就可以畅通无阻。 为了消灭肖山游击队,敌人调动了一个步兵团和一个保安团,由西向东形成了钳形攻势,进攻肖山根据地,企图打开这条通道。 可是,尽管敌人进攻猛烈,组织了七八次有规模的围剿,但肖山游击队战术机动灵活,队员们作战经验也分丰富,并占据有利地势,拼死抵抗,双方在临城东部的山区、平原中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各自都有一定的伤亡。 敌人以两个团的兵力围剿一个游击队,竟然没有拿下,长官们非常的恼火,他们没有死心,再次调集了一个步兵团的兵力,试图组织性的进攻,不消灭肖山游击队,誓不罢休! 面对这种情况,肖山游击队也是严阵以待,在附近派遣了大量的侦察人员,时刻防备敌人的进攻,而此时乔志坤竟然发现刘长有的这份笔记最后几页里面提到的都是肖山游击队活动的主要区域,以及防守的薄弱环节。 可以想象,已经洞悉了游击队虚实的敌人,下一次在围剿过程中一定会率先从方向的薄弱环节进行进攻,届时即便游击队反应迅速,但之前精心布置的防线也会瞬间土崩瓦解,情况非常的严峻。 好半天,乔志坤才说道:“坏了,咱们的队伍里一定还有内鬼!” “内鬼?” “不错!就是内鬼!”乔志坤用力地点头,敌人的侦察力量就是再强,也不可能将游击队所有的薄弱环节都摸透,只有通晓内部防务情况的人,才能了解的如此清楚。” 曹铁是打过仗的,对这些情况并不陌生,便细心听乔志坤讲解: “你看,乌龙头和宋家隘这两个地方地势并不是十分险要,一般情况下也没有把守的必要,然而敌人竟然把这里的几支战斗小组都摸清楚了,游击队的内部甚至是他们的上级组织一定有个深知内情的内鬼,在给敌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必须要挖出来,不然这以后的仗,可没法打了。” 有了内鬼的存在,就算是这次他们把军事情报泄露的事情及时上报,肖山游击队及时作出战术上的调整,暂时度过了眼前的危机,可是下一次呢? 只要内鬼的存在,肖山游击队的身旁就始终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以后可就没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曹铁道:“乔队长,这件事得马上上报,战场上形势变化太快了,得给游击队留出足够的时间调整作战部署。越早越好,万万不能耽误!” “这是当然。”乔志坤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连同《尔雅音图》的事情,必须要及时向吴锋剑汇报。 …… 黎明时分,刘海阳和彭浩良的秘密谈话才结束,刘海阳放弃了休息的念头,直接驱车赶往老胡的住所。 然而,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他看到自己那辆停在街口的汽车时,心中一动,旋即下令让随行的手下去看看车里情况,结果一看立即就发现了异常。 车里没人,但是车门没锁。 刘海阳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平时对司机的要求异常严格,只要离开汽车去往其他的地方,必须要及时锁上车门,这不仅是为了财物的安全,更重要的是人身和情报的安全。 “快,去院子里!” 院门都是关闭的,可当刘海阳站在大门口的一刹那,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是一名老特工的直觉。 进了门,一楼客厅里惨烈的情景,让众人都惊呆了。 屋子中一片狼藉,两名看守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气绝多时。 刘海阳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二楼。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相信,可老胡和刘长有的尸体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这件事瞒不住了,必须要立即上报彭浩良。 半个小时后,一脸疲惫之色的彭浩良乘车赶到了现场,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情报组长杜金星。 “主任,我……”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抽打在刘海阳的脸上,顿时打得他脸颊红肿。 “好啊!竟然让人摸到家里来了,你的安全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 刘海阳被这一巴掌给打的头晕眼花,身子竟然一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彭浩良丝毫不给他们面子,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彭浩良正在气头上,老胡的安全一向都是行动队负责,对于老胡和刘长有的死,他作为行动队队长,自然要负主要责任。 看到彭浩良大发雷霆之怒,刘海阳更是心中忐忑、惊恐不已,只怕自己哪里没有应对好,会让彭浩良更加愤怒。 好在彭浩良只打了他一巴掌,便快步迈进了客厅。 刘海阳跟进小步跟上,竟是没有和后面的杜金星打招呼。 没脸跟杜金星打招呼,之前上海的投诚人员在火车上被暗杀,已经当着杜金星的面被彭浩良打过一次耳光了。 这一幕竟然再次上演,刘海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彭浩良在一楼的客厅里只是拿眼扫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便快步上了楼。 “刘海阳,你过来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彭浩良站在沙发旁,手指着老胡和刘长有的尸体咆哮起来。 彭浩良显然没有想到一大早就会得到这样一个坏消息,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长有倒在血泊之中,老胡被勒死,死状非常惨。 老胡是投诚人员,虽然实际价值并不大,但仍是非常重要的正面宣传对象,其政治价值远大于实际价值。 刘长有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分队长,但就这样被暗杀在安全屋中,临城调查室的脸面算是被人彻底地踩在地上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事后勘察 彭浩良没办法不生气,一大早马不停蹄地赶来,看到的一幕远比想象中更加惨烈。 五个人五种不同的死法,从手法上来看凶手是高手,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出手就是杀招。 这事是刘海阳负责的,将刘海阳当作出气筒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刘海阳战战兢兢,彭浩良深吸了一口气,强制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刘队长,你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刘海阳赶紧点头,“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接到了老胡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要和我当面谈。我正准备过来,随后就接到了您的电话,于是我就让刘长有先过来听听。您也知道,这个老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吐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看书喇 “他坐的是你的车?”彭浩良话题一转,目光寒气逼人。 “是……是。”刘海阳说。 尽管他的车并没有停在门口,但彭浩良可是认识他的司机,而自己的尸体就倒在客厅门口。 “他自己难道没有车吗?”彭浩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临城调查室虽然没有给分队长级别的人配车,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刘长有通过自己的渠道弄一辆车开开并奇怪。 “他的车坏了,大晚上的没车,我就让司机去接他,所以……” “人死了多长时间了?” “初步判断有四五个小时了。”刘海阳说,在彭浩良到来之前他已经紧急唤来了法医。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这期间难道没有进行电话检查?” “有……哦,没有。负责值班的兄弟认为是我过来了,就没有打电话……” 刘海阳从办公室出来之后,走进值班室跟值班人员交待了一下自己的去向,这样可以防止找不到人。 但是,他并未透露主任找他秘密谈话的事情,以至于让值班人员误认为他已经去了老胡的住处。 “混蛋!这样的低级错误都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彭浩良骂了一句。 刘海阳辩解:“我也是想着这地方不易暴露,所以才……” “不易暴露?那怎么还让人杀到这里来了,而且一个不剩?”彭浩良怒火正盛,“老胡有没有说过有什么事?” “没有,他非要当面和我谈,所以……” 合着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唯一可能知情的刘长有也死于非命。 “现场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五个人的武器和身上的财物都被人拿走了,还有老胡的笔记本……” 刘海阳很快将老胡的情况向彭浩良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说道:“我知道老胡有个记笔记的习惯,他这些天一边回忆,一边分析,很多关于他老东家的内容都被记录在了本子上,本子只有我和他看过。” 一直以来,这些投诚人员都是由刘海阳亲自负责,而其余的看守只负责老胡的安全,从不插手具体的情报工作,所以关于老胡笔记本的实际内容,只有刘海阳知道。 听完刘海阳的叙述,彭浩良冷哼了一声,问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异常的情况吗,比如有没有陌生可疑人员出现在附近?” 刘海阳想了想说:“没有,这里负责看守的人员我一直都没有调换,也没有让他们回家,平时的警戒非常严密,没听到他们说起过……” “好了,这些就不要说了。”彭浩良打断了他,“其他的东西呢?” “还有……还有……” 彭浩良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的恼火,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在彭浩良的逼问之下,刘海阳终于说出了刘长有黑色笔记本的事情。 “混蛋,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这种东西怎么能够随身携带呢,你们的保密纪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彭浩良咬牙切齿的骂道。 “是,是,是……” 情报工作人员需要有个好脑子,将各种纷繁复杂的情报记在脑子里,但也有人图省事,记在本子上。 当然了,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些文字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刘长有这样显然是不符合规定的。 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大事。 “知道他最近在调查什么案子吗?” “那本书,还有……还有肖山游击队的事情!” “什么?”彭浩良眼睛瞪得溜圆。 肖山游击队的情报来源是彭浩良亲自盯着行动队运作成功的,刚刚向上面汇报邀功,得到了上峰的表扬,现在刘海阳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彭浩良气得简直要吐血,当即叫来了自己的秘书,让他抓紧时间去处理可能出现的情报泄露一事。 讨论的内容再次回到了现场上。 彭浩良想起了刘海阳的汽车,说道:“多半是你的汽车把杀手引来的!” 刘海阳无从辩驳,毕竟他刚刚遭到了伏击,对方肯定认识他的汽车。 彭浩良接着说:“这段时间咱们策反了几个投诚人员,对方早就恼羞成怒,处心积虑要报复你,之前还发起了刺杀行动,险些得手,可是你们一点也没有吸取教训! 自以为击毙了几名反动分子,又展开了大搜捕,对方就会蛰伏起来,不会再有威胁了,可是你看看,后果如此严重,老胡的政治价值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我甚至联系了报社对他进行专访,就安排在明天……” 到了彭浩良这个位置上,已经不仅仅是考虑情报的实际效果了,会更多地考虑其社会价值、政治价值,这也是彭浩良取悦上峰的一个重要手段。 只有上峰看到他的功绩,才能为他的前程铺路搭桥。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徒劳。 老胡一死,不仅对彭浩良来说,失去了一个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宣传对象,对临城调查室来说,也是极为重大的损失。 老胡昨晚要对刘海阳透露什么情报,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这些情况都随着老胡的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些这样的损失,对任何一个情报组织来说,都是极为惨重的。 彭浩良越想越懊恼,他来到老胡的尸体前,看着那双因为充血圆睁着的双眼,不由得心头火再次烧起。 他缓缓地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老胡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非常清晰的暗红色勒痕,周边还有几处抓伤的痕迹,应该是老胡因为脖子被勒住后,拼命挣扎而导致的抓伤。 刘海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说:“主任,老胡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是被凶手从跟后面勒死的。说明,凶手早就藏身在这里了。” 这才是一个有用的信息。 而一旁倒在血泊里的刘长有呢? 从房间的情况看,应该是有搏斗的痕迹,但刘长有显然是不是杀手的对手,被一刀划破了喉咙,对方的力道很大,半个脖子都割开了,当场就丧失了抵抗能力。 从痕迹上来看,杀手应该是在房间内只剩下老胡的时候突然下手,老胡遭到了突然袭击,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杀害了。 而刘长有则是从楼下闻声赶来的,没想到一进门手枪就被打落在地,随后两人进行搏斗,但刘长有明显不是对手,很快就死于非命。 生气归生气,但在勘察现场和分析案情的时候,彭浩良还是比较冷静的,这也是一个老特工应有的素质。 刘长有的分析基本上跟他判断的一致,他看向一旁的杜金星,对方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杀手会藏在什么地方?” 杜金星和刘海阳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那束窗帘,刘海阳率先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藏在这里。” 说着,他走到窗前,拨开窗帘自己站在了低矮的窗台上,随手将窗帘拉上,身形便全部淹没在窗帘之后。 “主任,这里应该就是凶手当时藏匿的地方,我猜测刘长有和老胡正在卧室里交谈,随后楼下有什么动静行动了两人,刘长有便下去查看情况,房间里只剩下一个老胡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藏在窗帘之后的杀手突然发起了攻击,从背后用绳索套住了老胡的脖子。 对方应该是个大个子,力气很大,尽管老胡拼尽全力挣扎,但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因为窒息而死。” 刘长有是经验丰富的行动老手,在彭浩良来之前,他将现场勘查完毕,并且在大脑里进行了现场还原,已经有了腹稿。 刘长有从窗帘后面走出来接着说:“老胡从被袭击到窒息而死的这个时间非常的短,以至于刘长有冲进来的时候,老胡早已经气绝身亡,杀手可以从容地腾出手来对付刘长有。” 杜金星接话道:“老胡也就算了,刘长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以他的身手,一两个人近不了身,但对手显然更强,刘长有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刘队长,你应该庆幸昨晚来的不是你!”看书溂 最后一句,简直令刘海阳心头一震。 倘若昨晚不是刘长有替他而来,那么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就是他自己了。 杜金星又道:“一名兄弟的尸体是在楼梯间的门口,说明另一个杀手很可能是藏在里面,在我们的人开门的时突然发起攻击,一刀毙命。但是,我有个疑问。” “说!”彭浩良说。 “既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为什么会发出动静,将咱们的人吸引了过来呢?” 如果楼下就以一个看守的话,这还可以解释,但问题是有两个。 彭浩良和刘海阳同时看向杜金星。 “我刚刚看了楼下的楼梯间,里面确实有人踩过的痕迹,且脚印均不属于楼里的四个人,应该是杀手留下来的。同时,我还发现了另外一种东西,可能跟杀手有关。” 说着,他摊开手,里面是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一条布条。 质地粗糙,油乎乎脏兮兮的。 彭浩良和刘海阳对视一眼。 四名死者的衣着不能说是考究,但也是属于中等偏上的,断然不会穿这种料子的衣服。 刘海阳皱眉道:“怎么看上去那么像要犯的穿的衣服呢?” 彭浩良微微握拳:“是啊,确实像街上那些乞丐穿过的。”目光逼视刘海阳:“附近是不是有经常乞丐出现?” “有是有过,但这……”刘海阳一时间答不上来。 好在换班的两个看守也被紧急召了回来,两人到近前解释,在这附近有大量的乞丐,流动性很强,而且从周围市民处了解,这种情况并非一天两天。 也就是说乞丐不是在老胡搬来之后才有的,但杀手完全可以假扮成乞丐。 “查!”彭浩良沉声道,“周围所有的乞丐都要查一遍,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其实,谁都很清楚,如果杀手真的假扮成乞丐,此时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不会给他们留下太明显的线索。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放过,万一有好运气呢。 到了这一步,结合现场勘查的情况和分析推理,事情的经过基本上已经捋清了。 两名杀手跟着刘海阳的车找到了老胡的藏身之所,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避开了看守,从后墙翻了进来,其中一个藏在了楼梯间,另一个则隐匿在老胡卧室的窗帘后。 楼下的人率先发出动静,引得其中一名看守到楼梯间查看情况,暴起将看守杀死,再对付另一名看守。 楼下的打斗引起了楼上刘长有的注意,刘长有便下楼查看情况,这个时候,楼上的杀手发起袭击,用绳索勒死了老胡。 等刘长有意识到楼上也有动静、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返回卧室的时候,楼上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落了他的配枪,之后两人经过短暂的打斗之后,刘长有被杀。 随后,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来院子里,被杀手杀死。 刘海阳说:“目前分析来看,至少有两名杀手,楼上的这个明显要比楼下的厉害。” 彭浩良直接对他的话无视了,反而看向杜金星。 “主任,刘队长说的没错。楼上的杀手格斗功夫确实更厉害,我甚至觉得倒在客厅中央的那个兄弟,也是被他所杀。” 彭浩良眼睛微微一眯:“这能说明什么?” 刘海阳很反感杜金星一本正经的样子,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说明楼下的是个新手!” 第四百七十八章 离开赴任 要不然还得说是杜金星。 一个情报人员的敏锐性有的是通过后天训练养成的,有的则是天生的。 杜金星无疑属于前者。 这方面,杜金星完全碾压刘海阳。 彭浩良点点头,等着杜金星继续分析下去。 “如果假定刺杀的目标是我和老胡,即便计划制定的再周密,也需要派出高手在执行执行任务,不会派出一生一熟两人搭档,这样不合理。所以我猜测,他们这次任务非常仓促,来不及抽调人手。” 机会稍纵即逝。 这也符合彭浩良的猜测,彭浩良认定对方是跟着刘海阳的车找到老胡的住所的,而且立即实施了刺杀,准备自然不会太充分。 “主任,我还有一个想法。楼下的这名杀手虽然不太合格,但其本身的实力应该补弱,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格斗训练,完全是野路子出身。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反应非常快,在干掉了第一个看守之后,没等第二个人拔枪射击或示警,就迅速地缠斗在了一起。” 刘海阳插嘴:“你的意思是假以时日,这个人也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杀手?” 彭浩良闻言,脸色凝重,分析道:“金星的话有道理,这说明楼下的这个杀手身体非常的强悍,没有使用枪支,只是使用飞刀和匕首之类的武器,就击杀了楼下的两个兄弟。刘队长,以你的直觉,再加上金星的分析,你觉得这个杀手会是什么人?” 一个“刘队长”,一个“金星”,这不同的称呼,让刘海阳心中苦涩不已。 没办法,虽然自己此时彭浩良的心腹,可近一段时间行动队经常出事,拖了调查室的后腿,即便是彭浩良也不会对自己有好脸色。 说起来,还是自己倒霉。 他赶紧汇报道:“主任,根据这些情况,卑职认为就是打狗……那个什么干的,您想啊,他们那边刚出了事,肯定人手不足,所以才会临时调配人员,赶鸭子上架。” 当着杜金星的面,他说话还是有些避讳的。 “赶鸭子上架?”彭浩良一皱眉,目光紧盯着刘海阳,“赶鸭子上架都弄成这样,要是等人家以后经过一番历练,你该怎么办?” 刘海阳脸臊得通红,好在经历的多了,有些习惯了,说道:“请主任放心,卑职一定加大搜捕力度,绝对不会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彭浩良冷哼了一声:“大搜捕的事情你就别想了,警察局给我打电话了,声称他们要全力配合临城站的行动,我们这边的事情要暂时放放了。” 说是放放,其实就是无限期搁置,毕竟临城站才是警察们的幕后老板。 临城调查室跟临城站相比,最大的问题就是延伸的触角不多,能够利用的社会资源不如临城站丰富。 作为竞争对手,临城站可不会让自己的资源白白给临城调室用。 刘海阳道:“我们还抓了一个交通员,我回去之后亲自审问,结合这次的刺杀,也许会有收获。” 杜金星眼皮微微一跳,还是不死心啊。 昨晚的这起刺杀,两个对手就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伺机向目标发起攻击,亮出毒牙,一击必中,并且行动之后,毫不迟疑的迅速撤离,一切做的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对手除非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和行踪,不然去哪里查? 这番话说出来连刘海阳自己都不相信。 这时,杜金星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几张报纸上,伸手拿起一张,粗粗浏览几下,便又放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 当看到那份《临城晚报》时,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这张报纸有些不同,因为在一角是折起来的,折痕很新。 彭浩良的目光也移了过来:“金星,报纸有什么问题?” 杜金星指着报纸说:“主任请看这张报纸,应该是有人故意折起来的,而不是在打斗中留下来的。” 刘海阳也凑了过来:“老胡有看报的习惯,临城市面上发行的报纸基本都给他订过了。哎呀!他是不是看到报纸后发现了什么才想到要见我呢?” “有这个可能!刘队长,一般给老胡看报是几点钟?” 刘海阳想了想说:“老胡的睡眠不好,晚上基本上一整夜睡不着,主要是在从下午开始零零散散的补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般都是在傍晚九点或者是十来点钟的时候醒来,然后再锻炼身体、用餐,之后便是用看报纸打发时间。对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就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 这个时间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特意地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杜金星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刘海阳对老胡的情况如此了解,于是追问道:“从刘长有的住处到老胡这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刘长有并没有回家,他最近在外面找了个舞女,就住在水陆寺一带,到这里夜里的话需要半个多小时。” 彭浩良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对于手下人的私生活,他并不想过多地关注,可是要影响到了正常工作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情报工作人员最怕的就是有弱点,刘长有喜欢女人,即便现在不出事,早晚也得出事。 杜金星说:“结合刘长有的死亡时间推断,也就是说他们刚到这里不久,就遭到了刺杀。” 彭浩良狠狠地瞪了刘海阳一眼,这更加印证了杀手就是循着他的轿车追踪到了老胡。 “金星,你再说说这张报纸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金星仔细看了看,指着一则寻人启事道:“问题怕是就出在这里。” 一张寻人启事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刘海阳提议:“主任,我倒是有个人可以试试。” 彭浩良侧目看了过来:“谁……?” 刘海阳看了看杜金星,杜金星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则寻人启事上。 彭浩良会意,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马上去派人办,我等着要结果。” 刘海阳立即去吩咐手下:“马上买一份《临城晚报》,把这则寻人启事给他看,快!” 手下飞奔而出,他是没有资格坐车的,便一路向南到了大街上寻了一辆黄包车坐上,吩咐车夫:“快,以最快的速度到刀茅巷!” “好的,先生,您请坐稳!” 下一刻,黄包车飞奔而去。 …… 天还没有亮,吴锋剑见到了前来汇报情况的乔志坤。 “老吴,我得跟你检讨一下,这次没有能逮到刘海阳,只处置了老胡和刘海阳手下的一个叫刘长有的分队长。” 乔志坤详细地介绍了昨晚行动的经过,最后重点汇报了肖山游击队或者是上级组织中藏有敌人的内线的事情。 吴锋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敌人安插的内线无孔不入,这个情报太及时了。 “虽然漏掉了刘海阳,但刘长有身上的这份情报更加重要。你等着,我马上发报通知他们调整作战部署。” 十分钟后,吴锋剑发报回来。 “老乔,游击队的同志向我们表示了感谢,他们会立即调整作战部署。” 乔志坤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天还没亮就过来汇报,为的就是抢在敌人前面将情报及时传送出去。 “昨晚曹铁的表现,你觉得怎么样?” 乔志坤想了想,道:“小伙子身手不错,但那些招式都是在野外作战时用的,大开大合,近身格斗还差点事儿。不够这小子倒是有一股蛮劲儿,为了拖住楼下的特务为我赢得时间,愣是跟特务掐在一起,死活也不肯开枪自救。” 为了这件事,两人在总结的时候,乔志坤还对曹铁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敌我斗争,首先要保存自己,命都没有了,怎么跟敌人斗争? 吴锋剑呵呵一笑:“这小伙子心眼儿实诚,就是缺乏地下斗争的经验,你好好带一带,将来说不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说起左膀右臂,乔志坤重重叹口气。 吴锋剑知道他是想到了韩明坤,自己的副手出了问题,对乔志坤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便道:“韩明坤的事情我已经托人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的踪迹。” 乔志坤眼前一亮。 吴锋剑向来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开口。 他这么快就搞到韩明坤的下落,看来情报路子很广嘛。 “太好了。届时我申请亲自执行锄奸任务!” “这个先不急,韩明坤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威胁。等我们办成了那两个日本间谍的事,回过头来再对付韩明坤。” “也是,这件事不能耽搁,否则时效性就没有了!” …… 临城站大院,行动组在位的全体人员垂手肃立在广场上,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办公楼大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方如今迈步走了出来。 纪成林等几个队长级别的军官围了上来,急切地问道:“方组长,王组长呢?怎么还没下来,兄弟们在这里等着给他送行呢!”看书喇 王韦忠虽然脾气秉性有些怪异,但总体来说对手下的兄弟们还是不错的,这次他调任南京,在仕途上有了更好的平台,纪成林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 欢送老长官高升,是必备的科目,五点半前,便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站里。 方如今看着热情的众人,心道:“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诸位,王组长已经乘车离开了,临走前让我转告诸位,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王韦忠是在凌晨五点不到的时候离开的,临行前只见了方如今一面,方如今将自己在湖边村饭店的情况向他详细地进行了汇报。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离开,方如今知道师兄的内心还是有柔弱的地方的。 这么多年处下来的兄弟,蓦地就要分开了,心中多有留恋和不舍。 有些场面,还是不要也罢。 众人一听王韦忠早就走了,顿时就炸了锅。 纪成林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唉,下次再见到王组长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智惠东等人也是唏嘘不已。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去吃早饭。” 这是方如今执掌行动组的第一天,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众人散了开去,纪成林凑上来:“组长,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一切照旧,我现在精力都在保险箱上,组里的事情,没什么大事的话,你们几个队长商量着办。” 就在这时,戴雷平匆匆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在方如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方如今冷笑一声。 纪成林不知道戴雷平汇报的内容,也不好多问。 …… 一辆黑色轿车穿过市区城北,一路向北疾驰而去,背影显得很是孤独。 后座上坐的正是王韦忠。 即将离开这个工作和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望着车窗外绿油油田地,王韦忠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警校毕业之后,他便被直接分到了临城站,从一线队员做起,一直做到行动组副组长。 可以说,临城站和临城这座城市,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特别是自从方如今来了之后,对日反谍工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正是因为他们在反谍方面的突出表现,他本人和张鑫华才有幸被调入南京处本部任职。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小师弟。 将行动组交给方如今,王韦忠在业务上是放心的。 唯一担心的便是方如今的资历毕竟太浅了,很难说上面会不会空降行动组组长下来。 他一直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单单调自己去南京,当时可是说好了也把方如今一起调走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车子出城行使了二十多里,前面便出现了一片小树林,树林的边缘是一个岔路口。 “前面岔路口停车!” 司机答应一声,没当回事,以为王韦忠要去方便。 这次去南京,只带了简单的行李,随行也只有一名司机。 王韦忠下了车,对司机道:“你不用管我了,直接去南京本部报到。” 司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韦忠没有解释。 司机心里暗暗嘀咕着将车开走了。 王韦忠沿着另一条土路向前走了两百来米,一辆黑色轿车从树林中缓缓驶出,开到了王韦忠身边。 王韦忠拉开车门上了车,低声道:“去火车站!” 第四百七十九章 汇报勘察 早晨一上班,方如今就走进了站长的办公室。 “昨晚又加班了?” 站长看到方如今惺忪的睡眼就猜到了,“你现在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老是熬夜,干咱们这行的可不能没有一个好身体!” 年轻人要求上进是好的,但身体可不能垮,方如今虽然近段时间也在苦练军事技能、打熬身体,但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操之过急的话反而是欲速则不达。 “多谢站长,我心里有数!”方如今对站长的关心还是十分感激的,“站长,我昨天又去了一趟湖边村饭店,有了一些新收获!” 站长眼光一闪,问道:“怎么?有线索了?” 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方如今的时候,真是恍若昨日。 这位个年轻人成长的太快了,有着破案的天份,还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自己能够屡次得到处座的褒奖也是沾了方如今不少的光,看他昨晚加班,今天一早又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再去湖边村,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 方如今将分析报告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昨晚整理的,还不是太成熟,有些地方还需要再去现场证实。” 这倒不是他故意作态表现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实则是他生性谨慎使然。 站长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报告上扫过,旋即露出惊讶之色:“哦,一晚上就写了这么多东西?” 方如今说:“站长,我怀疑‘鹞子’并非是一个人,这次在湖边村他还有助手从旁协助……” 尽管报告上已经写的够详细了,但是方如今还是提纲挈领地简要地进行了汇报。 站长招手让他坐下,打了个电话让人将早餐送到办公室来,又对方如今道:“你在这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先看看这份报告。” 他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方如今的推断的确是让他感到眼前一亮,但一些细节之处还需要核实一番。 站长将报告摊到桌子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图文配合,通俗易懂,他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真有你的,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他的意见跟方如今一样,认定527房间住着的沈哲溪有重大嫌疑,通过沈哲溪追查一定能够揭开“鹞子”一案的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沈哲溪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临城了。 到目前,案件只是理论上的突破,对破解保险柜的密码意义还不够大。 他扫了一眼方如今,有些担心的说道:“如今,我知道你破案心切,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是,大兴银行的背景你也是知道的,以咱们临城站现在的实力,是无法采取非常规的手段的。” 方如今解释道:“站长,这个道理我懂。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选择硬碰硬的,咱们虽然是特权部门,但要看对付谁,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让您为难的。” 言尽于此,他心里很清楚,这几年特务处发展的太快,权柄日重,已经引起了一些军方大佬的不满。 领袖为了让处座避其锋芒,也只给他了一个副职的头衔。 真要是惹恼了那些根基深厚的权贵,即便是处座也会觉得颇为头疼。 站长点点头,没想到这个年轻不仅人情练达,还老于世故,比之自己刚刚加入特务处时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他很清楚的记得,当初他调查到一名贪污的少校军官,人证、物证都已经落实,可以说是板上钉钉,没想到此人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最后不仅案子不了了之,自己还弄了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其实,方如今也知道特务处风评并不好,在这样的大染缸里,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到底是黑是白。 他在心里叮嘱自己,人情练达亦文章,可以世故,但是绝对不能利欲熏天,可以有心计,但是绝对不能伤害无辜,这两条是底线。看书溂 站长感慨道:“目前,摆在这件咱们眼前的最主要困难就是大兴银行,真没有想到,一个案子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这时,一个行动队员将早餐送过来了,刚出锅的油条、汤包、虾肉馄饨,香味扑鼻,光是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方如今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吃起来。一夜的脑力劳动,身体也需要补充营养。 一边吃着,方如今又问:“站长,南京那边有动静了吗?” 他肩膀上担着的事还真不少,大兴银行是块硬骨头。 站长咬着汤包,嘴里含糊不清道:“鑫华组长正在疏通南京那边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动动这个大兴银行。” 方如今点点头,张鑫华已经走马上任,身份与之前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可以直接跟处本部的人说上话,也给此案的侦破带来了一丝希望。 如果真的弄清楚大兴银行拜的那座大佛的态度,自然就可以针对新地采取措施。 但方如今也知道,这件事极其复杂,南京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说不定除了大佛还有各种各样的罗汉,甚至是牛鬼蛇神冒出来,指着他们点头,希望渺茫。 要想破案,最终还得靠自己,找到密码才是最为关键的。 征得了站长的同意之后,方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走进旁边的大办公室,对纪成林道:“老纪,叫上马宝、李康,咱们出去办点事。” 纪成林一听,赶紧上前低声问道:“组长,又有行动目标了?” 方如今比王韦忠更加好相处,现在整个行动组正是心气高的时候,充满了干劲! 方如今笑道:“哪有那么多目标,跟我去趟饭店,小事情!” 对于老纪,方如今一直多十分倚重,这个人不仅身手好,而且执行力极强,是自己在行动组最有力的助手,也是重点培养对象。 纪成林笑着答应,回头一看马宝和李康两人不在,当即变了脸,对方如今说道:“组长,你先回办公室喝口水,我马上把这两个家伙找回来。” 行动队员们都是出身行伍,平时让他们跟文员似的在办公室坐班不现实。 对此,方如今也不打算给他们太多的束缚,只要集合时能够很快找到他们就行。 不到两分钟,纪成林就带着马宝和李康来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门口。 原来,这两人在训练场里练习格斗,浑身大汗淋漓。 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方如今看着两人淡淡一笑:“出发!” 吉普车一启动,办公楼上某扇窗户后情报组新任队长顾明成嘬了嘬牙花子,扭头对大班椅上闭目养神的胡德胜酸溜溜地道:“组长,这小子好多天没出去了,是不是又有目标了?” 胡德胜连眼都没睁,没好气地说:“别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顾明成知道胡德胜争夺副站长“不幸”败北,而造成这样的结果,跟赵旭天在抓捕闫建波时的自作聪明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现在深刻汲取赵旭天的教训,在胡德胜的手下按部就班的就好,绝对不能像赵旭天那样抖机灵耍小聪明,结果弄了个鸡飞蛋打。 胡德胜虽然提拔了自己,但整天看谁都没有好脸色,顾明成自然是提心吊胆,听胡德胜问自己,赶紧陪着笑脸:“都查清楚了!” “赶紧说!” “那人在半个月前偷偷地回过一次乡下的老家,被咱们的眼线无意中看到了!” “你确定是他?”胡德胜的眼睛猛地睁开。 顾明成点头道:“没错,这个眼线曾经跟他照过面,虽然化了装,但还是被一眼就认了出来。” “人呢?”胡德胜坐直身子,这个消息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顾明成苦笑:“他跑……跑了!” 胡德胜在桌面上重重地一拍:“混蛋!简直就是饭桶,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顾明成吓得一哆嗦,赶紧解释:“咱们的眼线当时就一个人,根本来不及再去找帮手,本想盯着他,找到他的落脚之处,岂料他当天夜里就不知去向了……” “住嘴!无能!”胡德胜拍案而起,阴鸷的目光透过镜片逼视着顾明成,“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一旦被人捷足先登,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 顾明成冷汗都出来了:“组长,您息怒,虽然人跑了,但只要他老娘还在,卑职断定他肯定还会回来。” 胡德胜怒气稍息,重新坐回大班椅,看着两股战战的顾明成,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 这给了顾明成一种更加强烈的压迫感。 胡德胜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讲?” “他那个瞎眼的老娘这次病得不轻,他是个大孝子,多半还会再回来。” 顾明成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胡德胜的表情。 胡德胜道:“此人确实是个孝子,有他老娘一直坠着,就不怕他不回来。” 顾明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奉承道:“要不是您早就让我交待过村长,照顾好他老娘,那老太婆怕是早就病死了,哪里还能有命把他儿子引出来!组长您真是运筹帷幄……” “行了,行了……”胡德胜有些不耐烦,脸也拉了下来,“少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加派人手,若是他再出现,必须将他拿下!” “请组长放心,卑职一定……” 胡德胜心情烦躁,挥手打断了顾明成的话,示意让他出去。 胡德胜需要冷静冷静,并好好地思考下一步的工作。 这些天行动组干得热火朝天,而情报组则是冷冷清清,如果案子上再没有一点起色,怕是自己这帮手下也开始有怨言了。 最难笼络是人心,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中校情报组长,也有自己的难处。 与愁云惨淡的情报组相比,方如今他们这里的气氛就要好的多了。 一路之上,四人谈笑风声,纪成林等人对方如今虽十分敬重,但也知道这位年轻的长官在平时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而且他们今天只是去现场重新勘察,并不像执行抓捕任务那么气氛凝重。 马宝和李康也是笑容满面,两人凭借以往在破获日谍案件中的表现均有晋升,可谓是皆大欢喜。 以前也不是没有参加过抓捕行动,但最后有了好处都是那些当官的,很少有人会想着他们这些大头兵。 他们听老纪说了,每次的叙功报告,都是以由方组长亲自撰写提交的。 两人能有今天的际遇,与这位年轻长官密不可分。 这个年轻的组长有头脑,有手腕,短短时间就成了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将来发达简直指日可待。 马宝年纪最小,又一向嘴快,略显神秘地说道:“方组长,破获了日谍案,你出了风头,但是咱们站里有些人却得了红眼病。” 李康悄悄地在马宝胳膊上拉了一下,却换来了马宝一个白眼儿:“怎么,还不让说了?你姓李的浓眉大眼,是不是想吃里扒外?” 李康被马宝抢白的面红耳赤,神色尴尬。 方如今笑了笑,虽然这段时间忙着训练和破案,但要说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肯定是假的。 在特务机关中,你可以不说话不表态,但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早就被人算计了。 马宝所说的这些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要有人做事,不管是出于争名夺利的目的,还是发自内心,都会有人嫉妒。 总之,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是人性使然。 不过,方如今对此倒并不是太在意,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地了? 现在马宝主动向他报告坊间的舆论,说明这个小团队的向心力正在渐渐形成,这是好事。 方如今说道:“这事我也知道,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他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真要有人不知好歹挡了他的道,他也不介意和对方撕破脸皮。 第四百八十章 细思极恐 汽车很快开到了湖边村饭店。 大堂里的侍应生听到声音,快步跑到了门口,伸出脖子一看这辆熟悉的军用吉普车,吓得又将脖子缩了回去,撒丫子去报告值班经理。 这一阵子,湖边村的生意惨淡,但是值班经理也没有办法,谁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值班经理很快就匆匆赶过来迎接,他脸上挤出笑容:“几位长官,有什么吩咐?” 方如今看了看他,开门见山地跟他说需要“鹞子”当时入住前后一段时间中饭店所有的入住登记,以及饭店的结构图和当初装修的资料。” “入住登记是现成的,可是装修都过去五六年了,这资料怕是……”值班经理明显有为难情绪。 “去找!”方如今也不废话,冷冷地扔下两个字便快步走向电梯。 马宝走在最后,用手指着征在原地的经理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 方如今亲自查看了530房间卫生间的检修口,将头伸到顶棚之上,用手电筒一照,确实能够看到数行清晰的猫爪印向远处延伸开去。 随后查看了527房间,尽管房间内已经打扫过了,但细心的方如今还是在床脚找到了几根猫毛。 果然,跟自己的推断一般无二。 李康又将入住登记交给他,沈哲溪入住资料与蹲守的行动队员所说一致。 询问了当天接待的服务生,根据服务生的描述,沈哲溪戴着金丝眼镜,长相比较斯文,说话很和气。 从外表上看,的确像个记者,这与公库的工作人员描述十分相似,基本上可以断定沈哲溪就是去公库保险柜存放东西的人。 “什么口音?”方如今又问道。 服务生想了想说道:“具体说不上来,反正不像是咱们临城一带的口音……有点像是从北边来的。” 这倒也不奇怪,一个人说话的口音也是可以伪装的,“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服务生努力地回忆了片刻,说道:“……长官,他叮嘱我们没有他的吩咐不用去给他打扫房间,否则会影响到他写稿子……不知道这算不算?” 他说话很小心,目光注视着方如今,就怕对方露出不满的表情。 方如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当然算了! 以写稿件不想被打扰为由,不让打扫房间,实则是不想让人发现房间里暗藏的那只猫。 “有没有见过他的房间里有一只猫,或者是听到过猫叫?” 服务生摇摇头:“我一直都在下面的大堂里,上面客房的情况不是很清楚。” 这时,值班经理抱着一堆资料匆匆跑上楼,刚巧听到方如今问猫的事,没喘匀气就接口道:“长……长官,关于……关于猫,我倒是知道一点!” 他巴不得案子赶紧查清,饭店好正常营业。 方如今眼睛微眯看向经理:“说说看!” 他对经理的行为倒是理解,这个案子早点结束,五楼的客房便能早一点正常营业,三十来间客房,每天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这么一直耗下去实在是耗不起。 根据经理的介绍,在沈哲溪退房离开的当天晚上,一个住在528的女客人抱怨说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听到有猫叫。 经理当时赶紧解释说,这可能是街上的野猫在叫,考虑到客人也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后续没有催着他们解决,这件事就没有细查。 方如今点点头,猫的事情基本上落实了,只需要找到那个女客人当面确认即可。 随后,他又问了沈哲溪出门和返回的时间,确实足够往返大兴银行公库了。 至此,所谓的“情报”和钥匙的传递过程已经有了完美的解释。 方如今接过经理递过来的饭店装修资料,抖掉上面的灰尘,平铺在桌面上。 图纸、表格以及文件的落款都是是五年前的,为了让饭店上档次,当初在装修上下了一番功夫。 值班经理在旁边解释说道:“长官,如果不是您提醒我都快忘记了,当年装修是由下至上进行的,五楼原本是一些大开间的会议室,后来考虑到用处不大,便一律改成了客房,但是装修到最后却发现资金不足,于是各个房间的隔墙就没有完全砌到顶……” 五年前的事情,恐怕连饭店的工作人员都忘记了,一个客人怎么会提前知道五楼这几个房间的天花板上是相通的呢? 方如今迅速翻看了负责装修的人员名单,除了三个主要负责的工程技术人员,其余的四十三名工匠名单都是记录非常随意,字迹很潦草,甚至有几个名字无法辨认。 方如今将名单递给马宝:“马上将这份名单誊抄一份,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挨个去查!” 马宝看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直挠头,方如今知道他为难,便道:“先把能认清的抄下来,剩下的请经理好好地回忆一下,再找工头儿核实。” 马宝忙点头,拿着名单去誊抄。 方如今又问值班经理:“当初承揽工程的工头是不是都是从本地找的?” 值班经理道:“没错,我们老板对装修很上心,特意嘱咐找本地口碑好的工匠,他是想把湖边村饭店打造成咱们临城最有名气的饭店大。” 湖边村饭店毗邻金牛湖,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雅,设施周全,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收到了一些上层人士的青睐,每天的生意确实很好。 方如今点点头,这样一来调查的难度就大大地减小了,也许很快就能从这些工匠当中找出与沈哲溪有关联的人。 他又将李康叫过来,吩咐道:“你去将饭店的工作人员,特别是负责维修的和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挨个调查一遍,看看那段时间有没有人问过他们五楼顶棚结构的事情!” “是!”李康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刚才布置的两个任务都是奔着沈哲溪去的。 不过,方如今最想要的结果是密码。 “鹞子”案的两大关键,其一便是“鹞子”身上的情报,其二便是刺杀“鹞子”的日谍。 如果情报内容真的是犹如张鑫华所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说,这在两个关键点之间,前者更为重要。 然而,只有掌握了保险柜的密码,才能拿到可能存在的情报。 接下来,纪成林等人对饭店的工作人员继续询问,而方如今则拿着入住登记薄一页一页地翻看,希望从这些资料当中挖出一些隐藏的线索。 值班经理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方如今虽然年轻,可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他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经理,你们的登记做的不错,很详细。”方如今并没有抬头。 值班经理忙回答:“长官过奖了,我们饭店在临城有口皆碑,有很多的回头客,他们看中的就是这里的档次和服务质量。除此之外,为了不让闲杂人浑水摸鱼住进来,我们在登记的时候也是格外严格,这样警察和各位长官过来检查也方便不是还有。还有,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找人,要是登记不全,难免横生事端。” “哦?能生什么事?”方如今随口问道。 “嗐,还不是一些人在这里金屋藏娇,惹得那些夫人太太们上门寻人,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事情说不清楚,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 “只要别人问,你们就透露客人的隐私?”方如今斜睨了经理一眼。 值班经理一哆嗦,忙摆手:“这可不敢。来这里找人的,除了官面上的人,其他很多都是有身份地位,且手里捏着真凭实据的,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得罪不起啊!这不,前几天还有人上门抓奸呢……” 这个经理口才不错,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湖边村饭店固然是高档饭店,但若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夫人太太们过来找吃野食的男人,饭店还真不好拦着他们,最多是帮着拖延时间而已。 “长官,若是您以后来了朋友亲戚,尽可以到我们这里来住,我给您打对折。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是真心想让您……”经理自知失言,赶紧解释。 方如今嘴角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时刻不忘推销。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鹞子”入住前后一周的登记便都看完了,其中一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鹞子”入住的时候,528、529两个房间都是空着的,鹞子完全可以住这两个房间,这样更加利于与沈哲溪传递情报。 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距离最远、最靠边的530房间,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方如今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一旁只剩下了纪成林,纪成林几乎是寸步不离,办不办成案子先搁在一边,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方如今。 方如今双手拄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那本入住登记薄怔怔出神。 一定是错过了什么,他在心里反复地提醒着自己。 即便沈哲溪早就知道五楼客房的结构,可是这么多年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想到此,方如今忽然打了个激灵。 他意识到,这可能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次接头十分隐蔽,且机会只有一次,不容有失。 沈哲溪是绝对不会莽莽撞撞地住进来的,他一定是事先就踩过点了。 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俯下身子,重新开始翻看入住登记薄,这次的范围扩大到了一个月之前。 很快,两个不太寻常的登记映入了他的眼帘—— 登记上显示,在上个月的15号这一天,一个叫作沈宏的人曾经入住过湖边村饭店530房间。 就在当晚,他以这个房间是西晒面,住在里面热得受不了,要求调换房间,而新换的房间正是527房间。 踩点儿! 方如今只觉得一个念头闪过,脑子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这次接头早就在“鹞子”和沈哲溪的计划之中了,而且至少是一个月之前。 细思极恐! …… 王韦忠来到火车站,登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 车厢里坐无缺席,甚至在车厢连接处和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王韦忠的座位靠着窗户,距离车厢连接处也不远,他的对面是个佝偻着腰的老农,一头花白的头发,满口的黄牙,拘谨的样子像是头一次坐火车。 老农颤颤巍巍地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灰不溜丢的糯米饭团,一股发霉的馊味冲进了王韦忠的鼻子里。 老农对着王韦忠憨厚地笑了笑,便拿起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快,吃完之后将粘在手指上的饭粒舔干净,又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 王韦忠递了根烟过去,自己却并没有抽。 老农显然是见到这么好的烟,浑浊的眸子中透着几分神采,咕咚咽下口水,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抽,而是道了声谢,将香烟夹在了耳后,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旱烟袋。 呛人的烟味很快就飘散在了车厢中。 吧嗒吧嗒的声音响起,王韦忠看到老农一脸惬意的表情,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王韦忠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老农是临城本地人,这次坐火车是去南京看望自己的儿子一家,儿子三年前在南京成家,今年家里添丁,老农说什么也要去看看自己的大孙子。 一开始,在王韦忠面前,老农还有些拘谨,可随着聊天的深入进行,他感觉对面这个年轻人,虽然长得吓人,但并没有什么架子,也就渐渐地打开了话匣子。 老农的身边有一个空位,眼瞅着火车就要开了,可还是没有人坐过来。 忽然,一阵鸣笛声自站台前方响起,火车缓缓开动。 就在这时,从车厢连接处挤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边走边用目光梭巡着座位,看大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一路跑上火车的。 待看到老农身边的空位时,女人眼睛一亮,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对着老农笑笑就坐了下来。 老农乍一见到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坐到了自己身边,顿时局促不安起来,使劲地往窗户一侧靠。 “大爷,你坐着就好。”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我的身上脏!”老农嗫喏着说。 “不妨事!” 王韦忠只是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便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但是,女人在简单地跟老农客套了一番之后,便开始打量坐在她斜对面的王韦忠。 从女人的角度来看,王韦忠长得虽然不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散发着的魅力。 女人忽然开口问:“先生这是去往哪里?” 第四百八十一章 “南京。” “好巧啊,我也是去南京。”女人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可爱。 “这位老伯也是去南京!”王韦忠显然没有那么幽默,这列火车上大部分都是去往南京的,有什么巧不巧的,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很无趣。 一旁的老农猛地听到提到自己,橘子皮一般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可女人并不觉得尴尬,依旧是笑靥如花,非常的健谈,自称叫作叶眉,此次是去《金陵晚报》应聘的。 原来是记者,王韦忠不得不再次打量斜对面的这个女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略施粉黛,五官非常精致,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干练劲,确实不像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和小姐。 聊天的过程当中,话语主导权自始至终被叶眉牢牢地掌握,其中既有她职业的原因,也有王韦忠不善言辞的缘故。 王韦忠自称是某商行的小经理,这次是调入南京总行工作。 虽然话题不够深入,甚至有些内容甚是无趣,但总归有这样的美女一路同行,旅途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在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 王韦忠随身并没有带行李,便下车去透透气。 站台上商贩兜售当地的特产,看到王韦忠穿着像是个有钱人,便纷纷围拢了过来,但他们很快就被王韦忠那张黑脸给吓到了,又暗暗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王韦忠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向前后挨着的两截车厢看了看。 前方车厢内有人将一只手臂伸出车窗,手指有节奏地探着烟灰。 后方车厢也有人将手伸出窗外,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并没有香烟,相同的是手指也是有节奏的轻轻敲着。 王韦忠的眼睛微微一眯。 再次登上火车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老农的哀求声:“这可是我花钱买的票,你们……” “闭嘴,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一声喝骂声响起,“大爷我本来就是坐这儿的,你想怎样?” 王韦忠个子高,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前面发生的事。 一高一矮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站在老农的对面,指着老农的鼻子骂着。 结合周围旅客的议论,王韦忠登时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地痞流氓,看到叶眉长得漂亮,就想把老农赶走,坐在叶眉的旁边搭讪。 老农没出过门,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嘴笨说也说不过人家,骂也不敢骂,只得干生气,脸色早已涨红。 叶眉已经站起了身,正在跟两个地痞针锋相对,替老农打抱不平。 不愧是当记者的,言辞犀利且逻辑清晰,斥责两个地痞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霸占人家的座位。 但是,她显然忽略了一个事实。 地痞之所以成为地痞,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不管叶眉如何斥责,两人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并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周围的旅客虽然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老农和叶眉说句公道话。 叶眉被他们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蓦然,她发现了人群中的王韦忠,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 “王先生,你来的正好,这两个人不讲理,非要霸占老伯的座位。” 王韦忠微微颔首,走上前,他身材魁梧,因为常年从事行动工作的原因,身上自带一股威严,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两个地痞见王韦忠上前,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们在火车上蛮横惯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目光毫无顾忌和王韦忠对上了。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别把自己陷进去!”高个子地痞出声威胁。 矮个子帮腔:“就是,惹什么不要惹麻烦,犯不上。” 说罢,矮个子一把抓住老农的胳膊,将他往外拽。 “住手!” 王韦忠面无表情地冷声喝道。 尽管不愿意节外生枝,但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地痞,胸中已经有了一股火气。 “麻烦你马上去叫乘警!”王韦忠对身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说。 “哦……”年轻人一愣,确定王韦忠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最终还是转身去了,至于地痞投来怨恨和威胁的目光,权当没有看见。 矮个子地痞看到王韦忠走到跟前,双手叉腰,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俩儿在这趟车上是什么人?”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反正欺负人就是不对的!”王韦忠说。 叶眉本就泼辣,来了救兵之后底气也足了,怒道:“就是,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就不行。” 老农见他们吵得很凶,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旁边的这位先生和小姐都是为了他才出头的,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乘警走了过来。 大约四十多岁,一张脸上疙疙瘩瘩的就像是翻过来的石榴皮,双眼外鼓,大嘴前凸,黑色的警察制服盖不住高高挺起的肚腩。 乍一看过去,活脱脱一只秋后即将过冬的胖蛤蟆。 “谁啊,谁在闹事?”乘警的嗓音犹如公鸭一般难听。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 “哎呦,这不是蔡警官嘛!”高个子地痞陪着笑上来递烟。 乘警接过来夹在耳后:“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诚心给我找麻烦是吧?”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孝敬您还来不及呢,哪儿敢给您添麻烦。”矮个子地痞也走上前。 “怎么回事?”乘警看到王韦忠和叶眉的穿着,并没有急着偏袒地痞,反倒是一挺胸脯,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姿态。 矮个子上前说:“蔡警官,这座位是我的,一上车我和我兄弟在另一个车厢内谈点事情,现在事情谈完了就发现座位被这老家伙给霸占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这番颠倒黑白说辞令王韦忠、叶眉和老农瞠目结舌。 老农颤颤巍巍辩驳道:“这……明明是我买的票!” 他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是有几分骨气的。 叶眉也为他作证。 王韦忠虽然没有见过老农的车票,但这样一个老人是不大可能会霸占人家的座位的。 乘警眼珠转了几转,暗暗猜测了一下老农和旁边的先生和小姐的关系之后,在心里有了计较。 “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都说这个座位是自己的,那就把车票亮出来吧,谁真谁假,一看便知。” 这个处置办法倒也公平合理。 矮个子抱着膀子,嘿嘿一笑:“好啊,看看谁是假的。” 叶眉安慰老农:“老伯,别怕,把票掏出来给这位警官看看。” 王韦忠没说话,但从地痞胸有成竹的模样来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农将粗糙的大手伸进怀里,摸了几下,眉头微微皱起,忽然看到面前这么多人,便倏地转身,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翻找。 叶眉瞪了两个地痞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哼!” 这女人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矮个子泼皮咕咚咽着口水。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老农还在翻找,乘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找到没有,赶紧拿出来!” 矮个子地痞笑嘻嘻地道:“就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不是拿不出来啊?” 老农年纪大了,动作慢点很正常,叶眉怒道:“急什么急,让人家好好找找。” 高个子地痞冷笑:“不会是逃票的吧?”转头看向乘警,“蔡警官,您可得秉公执法啊,不仅要罚他补票,交罚款,还得让他坐大牢!” 乘警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做,用得着你来教?” 高个子讪笑。 叶眉面露焦急之色,弯腰问老农:“老伯,找到了没有?” “我……”老农急得满头大汗,“刚刚还在呢,怎么……怎么就……” “你再好找找,是不是放在其他的口袋里了?”叶眉劝慰。 两个泼皮见状顿时起哄。 乘警也不耐烦了,道:“到底有没有?” 老农扶着座位起身,满脸愁容:“我……我……” 他翻遍了全身上下,每个口袋都翻了出来,可唯独没有见到那张车票。 叶眉也是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乘警翻了白眼儿:“那就是没找到,或者是没票喽?” 矮个子地痞趁机说:“老头儿,逃票可是要坐牢的!” “不……不……我……我没有……” 王韦忠见状,大致已经猜到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但他并未急于出手相救,而是静观其变。 叶眉不服气道:“即便老伯的票找不到了,但你们两个呢?警官,他们还没有出示车票呢!” 乘警微微皱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的确不太好,“你们两个把车票拿出来。” 矮个子地痞嘿嘿一笑,手伸进口袋:“我们可不像有些人,没钱买票逃票坐车,逃票就逃票吧,见到正主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霸占我们的座位,实在是太可恶了。” 叶眉气呼呼地道:“你倒是拿出来啊,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看好喽,这是什么?” 矮个子地痞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胖乎乎的手张开。看书溂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一怔。 “啊……?” “什么?” 老农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这……我……我的……怎么到……到你手……手里了?” “老头,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车票,这明明是我的!”矮个子地痞将车票捏起,在众人面前展示,“蔡警官,诸位父老乡亲,大家看清楚了,座位号码对不对,是不是这个座位?” 王韦忠目光如炬,矮个子地痞说的没错。 但是,他并不相信,这张票是地痞买的。 叶眉满脸的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邻座的车票会在地痞的手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农。 老农显然比她还要更加震惊,喉头蠕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乘警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下了结论,这个座位就是人家矮个子的,老农不仅逃票,还霸占了人家的座位,逼着老农补票,还要罚款。 老农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不住地喊冤,说自己明明买了票,没有逃票。 矮个子地痞向乘警道谢,又拍了一通马屁,这才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这样的结果简直令人无法接受,叶眉自然不愿意挨着他坐,但奈何另一侧也有人,就连走廊里都是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求救似的看向王韦忠。 “要不你坐这边?”王韦忠像是读懂了女人的心事。 “那……好吧!谢谢!”叶眉嘴上答应着,已经坐到了对面。 软玉温香还没来得及贴近,女人就走了,矮个子地痞眉头一跳,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怨毒地看向王韦忠。 但王韦忠根本不与他对视,而是坐在了他的身旁,闭目养神起来。 王韦忠心里很清楚,老农买了车票,但就在刚才和地痞接触的过程中,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车票上没有姓名,在谁手上就是谁的。 这种事儿没有当场抓现行,便只能是吃哑巴亏。 叶眉板着脸,将头转向了车窗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对面矮个子地痞那张脸。 高个子地痞撺掇乘警:“蔡警官,我带着这老东西去跟您去补票。” “也好!”乘警微微一笑,榴皮脸更加皱了。 说是补票,实则是这份车票钱落入了乘警的口袋。 老农争辩无果,被高个子地痞推搡着往前走。 叶眉愤然站起,指着乘警和高个子地痞道:“我是记者,今天这件事我一定会让其见报!” 乘警回头冷哼:“记者?记者了不起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我处置的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看在这个女人跟王韦忠有些关系,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你……”叶眉直接被对方的话噎住了,竟是无力反驳。 高个子地痞耀武扬威道:“记者也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总不能颠倒黑白吧?大伙儿说是不是?” 老农最终还是被乘警带走了,留下了一个无比落寞的背影。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十分钟后,乘警又挤了回来,脸色凝重,那张石榴皮脸仿佛在瞬间干瘪了许多。 矮个子地痞见状,阴阳怪气地对叶眉道:“看吧,人家来找老头的同伙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心怀鬼胎 “小姐,我跟乘警多少还有些交情,你若是肯给我道个歉,或者……哈哈,我可以帮你说说情。”矮个子地痞贪婪地打量着叶眉。 叶眉听到矮个子地痞的话,眉头紧蹙。 乘警来势汹汹,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不由地看向对面的王韦忠。 王韦忠一如老僧入定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叶眉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乘警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跟我走一趟!” 矮个子地痞道:“小姐,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说你呢,废什么话!”乘警一指矮个子地痞。 “警官,我……” “你什么你,说的就是你!赶紧滚出来,跟我走一趟!” 乘警满面怒容,已经不由分说地探手过来抓人了。 这一幕令周围的人很是震惊,谁也没有想到乘警的目标并不是叶眉,而是矮个子地痞。 叶眉原本都已经要起身了,见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乘警薅住矮个子地痞头发往前拉扯,疼得矮个子地痞哎呦哎呦惨叫,都快走到车厢连接处了,还能听到乘警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他娘的净给老子惹事儿!” “哎呦,警官,别打,别打……” 叶眉探着头往那个方向看去,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乘警根本和地痞就是蛇鼠一窝,怎么会转性呢?” 隔着两个车厢,乘警狭小的休息室内。 两个地痞蹲在地上。 高个子地痞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 矮个子地痞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留挨了一个嘴巴。 “你们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想死别带着老子,老子被你们害死了。” 两个地痞一声不敢吭,他们常年混迹在火车上讨生活,靠的就是这些乘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得罪了这些乘警,他们的财路也就断了。 “警官,我们到底……” “少他娘的问我,我也不知道。票呢?” “什么票?” “啪!” 乘警又扇了矮个子地痞一个耳光:“少他娘的跟老子装蒜,你从那老头身上偷的车票。” “这……” 乘警抬手欲打,矮个子地痞赶紧将车票掏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猜到了肯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脚踢到铁板上了,难道是那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老农? 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背景的人啊? 矮个子地痞看向自己的同伴,同伴微微摇头,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 乘警接过车票:“还有呢?” 矮个子乘警苦着脸:“就一张!” “你他娘的当我第一天在火车上穿这身皮啊,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看书喇 两个地痞没有办法,将身上的钞票都掏了出来,粗粗一看,大概有一百多块法币,还有一些首饰。 乘警咽了咽口水,将这些钱财都收了起来,转身出去了。 矮个子地痞这时才问自己的同伴:“这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一个年轻人跟警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被关了进来。” 矮个子地痞郁闷道:“妈的,真倒霉!” 乘警去了一个包厢门口。 伸手敲门,手又缩了回来,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包厢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乘警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和学生没什么区别,但脸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乘警恭敬地将钱财递过去放在小桌上:“长官,这是他们两个今天偷来的,都在这里了。” “让他们还给人家,敢贪昧一分,打断他们的腿!”左侧的年轻人开口说话。 右侧的那个年轻人道:“给那个老头儿在另外安排座位,车票还给他。” “是,是,卑职这就去办!” 王韦忠缓缓睁开眼睛,给人的感觉是他刚刚才睡醒。 叶眉小声告诉了他方才的事情,王韦忠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出一张报纸翻看起来。 叶眉也没了聊天的兴趣,从行李中找出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 早晨,临城城北的一处酒楼。 稻叶昌生有节奏地叩响了房门,三重两轻。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一条缝,稻叶昌生一愣,门内站着的人竟是陈彬。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石原熏的声音。 稻叶昌生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进去。 石原熏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他的早饭是一碟酱菜和一碗白粥,看似清淡,其实粥碗里面躺着一根长白山老参。 稻叶昌生走进来,见到这一幕,静静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半晌,石原熏细细地嚼完硬硬的老参,这才开口说道:“坐吧!” 稻叶昌生在对面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老规矩,咬参不声,从老辈儿传下来的讲究。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姑且信之吧。”石原熏说道。 之前在东北地区工作,石原熏学会了很多当地的习俗习惯。 “上次火车上的事,没再让对方抓住什么破绽吧?” 提到这件事,稻叶昌生的表情有些凝重,回道:“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福永吉充现在的下落不是很明朗。” 他看了看石原熏,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琢磨了一宿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我请求立刻想办法摸清福永吉充的下落,营救的希望不是很大,必须当机立断。” “我看可以。”石原熏语气平和,看不出喜怒。 而稻叶昌生被这四个字点燃了希望,他站起来,正了正身子,说:“先生,纪律我很清楚。可今天有句话,请您如何也要听我说一说。” 石原熏依旧温和地看着他,说道:“你说。” “这次来临城,如果不是先生力挽狂澜,卑职怕是就深陷这泥潭沼泽之中了。我不求功名利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能够击败临城站,为咱们那些牺牲的特工报仇雪恨。” 见石原熏倒水的手有些犹豫,稻叶昌生赶紧表态道,“我得到了消息,临城站原来的行动组长王韦忠已经调任至南京特务处本部任职,现在行动组力量空虚,咱们这里最好还是有所动作……” 石原熏把倒好的一杯水递到他手里,微笑着说:“完全可以,我看没问题。除了这个,我觉得还有必要给你从总部申请调一批人过来,再加上最新式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你觉得五十个人的行动力量够不够?” 稻叶昌生仿佛在兴头上挨了一巴掌,立刻低头不语。 石原熏见状,接着说:“你来临城比我早,轻舟小组和探针小组是怎么失败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对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探讨一下,我们现在针对临城站能够做什么动作?是搞几次暗杀,还是再打几次伏击,又或者是直接趁着天黑冲进临城站的办公机关,直接将他们全部都消灭干净?” 稻叶昌生无言以对。 一腔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机会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时脑热就能做成的。 自从带着探针小组来到临城站之后,就一直被压着打,让他感到无比的郁闷,就连每天早起后呼吸的第一口空气都是苦的似的。 但石原熏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来感叹人生,他声调一变,阴沉地问道:“我问你,葛培均和邝燕茹的踪迹找到了没有?这两个人自从田边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葛培均和邝燕茹? 稻叶昌生想起这两个人来,不禁气馁,直觉告诉他两人应该是在中国特工大搜捕之前逃出了临城,但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抬起头,直视着石原熏,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先生,他们两人的行踪我一直都有派人打听,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就如泥牛入海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总部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没有!”石原熏冷声说道。 葛培均和邝燕茹两个人本身价值并不大,但临城的诸多情报网或多或少会同他们有些关联,这两人的失踪失踪是压在石原熏心头的一块大石。 总部的关系也动用了,临城周边的这些城市都没有两人的踪迹。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生硬,石原熏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说道:“干咱们这行的,每天早晨出门,把这双鞋穿在脚上,不知道到了夜里,还能不能把鞋脱到那张床底下。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死落入了对方的手里,自己遭罪不说,还得连累组织和同伴。” 顿了顿,又道:“作为一名合格的潜伏人员,要想尽一切办法融入周围的环境当中,可是他们两人不该以夫妇的名义从事情报工作——家庭是从事谍报工作者的大忌。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成家,就没办法继续潜伏下去――一个开药店的老板,不结婚不娶妻确实又说不过去。” 稻叶昌生听得出来,石原熏对这种潜伏方式颇有微词。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由松井直辉亲自审定的。 石原熏也是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知失言,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松井课长的安排有问题,他自然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而已。” 接着,他又自嘲地说道:“其实,还是没有家庭拖累自由。你看看我,我孑然一身,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去做。说实话,我怕自己变成一个在家庭的旋涡里随波逐流的、卑微的人。” 松井直辉在本土也有家室,但石原熏一直没有成家。 “是!”稻叶昌生又低下了头。 石原熏看着他,继续说道:“稻叶君,整个临城的形势依旧非常不乐观,你是我最为得力的助手,也是我最看好的人。以现在临城站的手段,我们能做的是更加深入的潜伏,把中心转移到情报工作上来,而不是那些惊天动地的行动。昨天晚上,我把这个意思汇报给了课长阁下,他也很支持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 “记住,情报才是主流,行动只是辅助手段,一切都要以情报工作为主导。你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行动人员了,咱们的担子很重,你要帮我分担一部分才是。你方才提到的临城站行动组力量空虚,可以适当地打听一下,前提是不要惊动对方。” 稻叶昌生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听石原熏接着说道:“之前南京来的前田小组虽然折戟沉沙,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情报传到了南京,现在在总部的协调下,这部分情报转到了我这里,你可以看看了。” 他从礼帽的缝隙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卷递给了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接过来,展开看了起来。 资料内容很简单,不比他掌握的多多少。 石原熏又取出一张照片,递给稻叶昌生:“见过这个人吗?” 稻叶昌生拿起照片看了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几岁的样子。 “见过,只是距离太远,没有看清楚!是临城站行动组的副组长吧?”看书溂 石原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地说道:“他现在主持行动组的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了。”稻叶昌生精神一振。 “有人告诉我,这几天他突然去了湖边村饭店。” 湖边村饭店? 稻叶昌生心头一颤,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石原熏语气温和:“没关系,你也不用紧张!发生在一壶春的事情,课长已经给我看过了报告,你当时的处置非常果断,既灭了口,又拿到了情报,如果不是后续草芥出事的话,整个行动堪称完美。” 稻叶昌生心中黯然,川本草芥的事,在他心里始终有个难以愈合的伤疤。 “这件事,他们还不死心,你从侧面了解一下,他们是在追查哪些线索,如果对我们有威胁,及时掐断,不能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是!” 石原熏摆摆手道:“记住,只允许你盯着行动组的人,其他的部门我会再派人……” 说到此处,石原熏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他话锋一转:“让你盯着这个年轻人,可不是让你意气用事给川本君报仇的,我觉得,最好暂时不要动他――他要是出了事,并不一定会有利于我们的调查,你明白吗?” “明白!” 稻叶昌生心里却在想,如果他出事,只是一场意外呢?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旧事重提 方如今将在湖边村发现的情况,通过保密电话和张鑫华进行了沟通,毕竟张鑫华是最为了解“鹞子”一案的人。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主导,只不过由于调入南京总部才暂时将案子移交给了王韦忠和方如今。 张鑫华稍微思索了一下,便证实了方如今的猜测——他与“鹞子”的接触时间确实在沈宏踩点之后。 “看来,他们果真想把手里的情报卖个大价钱,仅仅我们一家还不够,呵呵……”张鑫华的笑声中透着冷意。 此时,方如今也将越发地认为“鹞子”是一个情报贩子,一个为了金钱,可以出卖灵魂的人。 而那个化名为沈哲溪的人,一定是他的同伙。 像这样的同伙也许还有,比如那个可能去公库保险柜取走情报的人。 这样的情报网络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从湖边村饭店回来之后,方如今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琢磨这些事情。 站长并不在,去接待总部来的一名训练科的副科长了。 一个副科长,军衔最多就是个中校,在特务处本部可能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到了外勤站,便见官大三级,犹如钦差大臣一般,站长他们这些临城站的长官们,少不了迎来送往一番。 听说胡德胜也去了,因为这位副科长和他有旧。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方如今将手头上的资料收进了抽屉里,起身开门。 门外站的是情报组副组长梁瑞,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梁组长,快请进!” 梁瑞笑呵呵西走了进来,四下打量方如今的办公室:“怎么也不找人收拾收拾,得有一番新气象才是嘛。” 王韦忠一走,行动组的工作都由方如今主持,按理说办公室也得重新布置一番,换一些新的家具,最好再让风水大师把把关,图个喜庆和吉利。 方如今给他泡茶,笑道:“梁组长取笑了,我就是个临时负责的,说不定哪天上面就空降一名组长来了。” 梁瑞喝了口茶:“以方组长的能力,这个组长可是不好当,谁要是有这个心思,怕是得掂量掂量了。” 方如今知道梁瑞的意思是说自己能力太强,新组长来了自己依然会功高震主,把组长架空。 这些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尽管站长答应会顶着,但很多事情都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特务处本部插手下面外勤军事情报站的人事也是常态,毕竟一个行动组长在情报站举足轻重。 “梁组长过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调侃我的吧?”方如今岔开话题。 梁瑞放下茶杯:“来临城之后,承蒙方组长照顾,我那个家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你嫂子最近的身体也好了起来,我想请方组长有空了到我家里认个门儿。” 梁瑞的老婆刚来临城不久,就被人撞了住在医院里,方如今得知之后命纪成林跟医院打了招呼,还给介绍了当地有名的跌打医生。 其实,他不指望着梁瑞怎么报答他,只是不想再多树一个敌人而已。 “荣幸之至!”方如今笑着点头,“只是我现在手头上的事情着实太多,怕是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 “不碍事,不碍事!都是吃这碗饭的,我都清楚。这样,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说一下,我让你嫂子在家里准备几个小菜,咱们喝几盅。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家里的酒菜简陋哦。” “怎么会呢?早就听说嫂子的厨艺非同一般,我还真是想着早点尝尝。” 梁瑞邀请自己去家里,这算是家宴,虽然不比外面酒楼的席面丰盛,但也传递出一个信息,梁瑞把他当作自己人。 梁瑞哈哈大笑,又说:“还是你们行动组好啊,我们情报组的兄弟们天天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现在都快要养老了。” 跟行动组的成绩相比,情报组确实逊色太多。 方如今知道他今天肯定有话要对自己说,也不接这个话茬,等他继续往下说。 果然,梁瑞又道:“连我们胡组长都说了,让我们好好地跟行动队的兄弟们学学,都多少天过去了,湖边村那边还盯着不放,这就是水滴石穿的韧劲,情报组那帮家伙天天眼高手低,是该敲打敲打了。” 他这是在暗示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胡德胜的视线之中。 也是在变相向我示好。 他一个外来的,在胡德胜的手底下想必日子也不好过,而我是胡德胜的劲敌,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方如今很快就把整件事的底层逻辑理清了。 自从赵旭天没了之后,胡德胜的实力削弱了不少,新提拔的几个手下,无论是能力还是实力都无法跟昔日的赵旭天相提并论。 而此时,梁瑞又明里暗里表示跟自己站在一起,这是一件好事。 自己在缺少了张鑫华和王韦忠这样的盟友之后,也确实需要一个新的盟友,从这个角度考虑,梁瑞是个好的选择。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梁瑞便撂下一张西服店的定制票便告辞离开。 这家西服店,方如今听说过,用的料子和手艺都属上乘,价格自然也不菲。 接着,方如今开始处理一些日常事务,行动组的文件最终都要汇总到他这里。 王韦忠走了之后,方如今比之前忙了不知道多少倍,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 方如今也知道,很多事情只能是靠自己了。 六位数的保险柜密码,是有无穷变化的,如果不知道一个大体的数字排列组合,根本就打不开。 他在纸上一遍一遍地推演着,试图找出密码排列的可能,但始终是不得要领,心情也不免烦躁起来。 明天是周六,站里除了必要的值班备勤人员,其余的军官都各自回家休息。 方如今在办公室里闷到了十点多钟,实在是被密码搞得头痛不已,便决定出去走走,走散散心。 他先是去了河坊街的日升商场买了一些礼物,这是临城最早的商场,是一家百年老店。 创办之初主营蚕丝,其出售的线韧性好,又耐磨,一根绣线最多可劈缕成一百二十八根,如蚕吐丝般细。 临城的绣工、裁缝师傅都以用日升丝线为荣,这就好比药材铺子要用地道药材一样。 日升商场的门前停满了黄包车、小轿车,摩登女郎捧着满满一油纸袋洋货出入其间。 方如今走进商场,看到这里果然不一般,有别处买不到的无敌牌牙粉、蝶霜、花露水,还有福桃牌木纱团等各种洋货。 他手里有钱,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的礼物。 第一站便是去找周新刚和老贾,有些日子没见了,一来是表示一下感谢,二来是打听一些有用的情报,侦缉科有自己特有的情报来源,可以弥补临城站的不足。 只不过到了警察局一打听,两人都不在局里。 方如今给侦缉一个值班的同事塞了一盒香烟,打听到了周新刚和老贾的地址。 同事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香烟,如今的方如今已经不再是昔日刚刚毕业的小警察,而是主持行动组工作的副组长,说句话,连局长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老贾的家距离警察局更近一些,但是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又问了邻居,说是一早就出门了。 方如今无奈之下,只好请邻居将备好的礼物代为转交。 随后,又直奔周新刚家。 这次没有白跑,周新刚在家,但是方如今足足在门外等了五分钟。 门一开,周新刚浮肿的眼泡映入了他的眼帘。 “科长好!”方如今的脸上带着笑容,可还是被屋里的酒气熏得一皱眉。 “呦,是小……哦,是方……方组长啊!”周新刚有些意外,“快,快,赶紧进来坐!” “还是叫我小方好了。”方如今跟着周新刚走进屋,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两层的小楼,面积不算小,但周新刚一个人住却一点也也没有空荡荡的感觉。 视线所及之处,桌子上、茶几上、柜子上到处都堆满了东西,有空酒瓶子,还有一些换下来的衣服。 啧啧……这布置倒是与周新刚不修边幅的性格很是相配。 周新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家里有点乱,那啥,也该吃饭了,走吧,咱们去喝一杯!” 酒楼的雅间里,桌上的菜肴已然十分丰盛。 一个伙计推门进来,赔着小心地说道:“二位先生,您的红烧鱼。” 周新刚盯着鱼看了半晌,却始终不动筷子。 那伙计也知道他的身份,不敢一走了之。 方如今看着周新刚,有些诧异。 周新刚用筷子指着鱼,问道:“这条确定是今天打上来的?” 伙计赶紧说:“周科长,这是清早从江里打上来的,绝对错不了!” 周新刚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鱼身,又挑下一大块鱼肉,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最好别糊弄我!” 伙计刚要说什么,门一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上,陪着笑道:“周科长,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您放心,这鱼是我亲自去江边看着打渔的捞起的,鳃都是发白的,肯定新鲜!” 周新刚翻了个白眼:“邓老板,你这酒楼一天得采买个百十条鱼吧,你怎么知道这一条就是今天早晨从江边捞起来的?要是昨天捞起来的呢?” 邓老板面带笑容:“您尝尝就知道了!” 方如今也觉得周新刚是故意找茬了,便打圆场道:“科长,以您的身份,就是借老板一个胆子,也不敢糊弄你啊!” 邓老板先是一拍大腿,又给方如今作了个揖,转而对周新刚道:“还是这位先生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周科长您啊!” 方如今的曝光率并不是很高,这也是工作需要,一个特工最好是保持低调,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 周新刚把鱼肉放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邓老板和伙计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只见周新刚咕噜一下把鱼肉咽了下去,慢慢发话道:“吃着还不赖,挺鲜!” 一直屏息静气的邓老板和伙计,都松了口气。 临退出雅间之前,邓老板又对着方如今笑了笑以示感谢。 邓老板走后,周新刚低声道:“再亲近的人,也得不时地敲打敲打,不然总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方如今点点头,给周新刚敬酒,周新刚赶紧端起酒杯,笑眯眯地道:“方组长,要敬酒也是我敬你啊!” 短短一段时间,两人的身份已经完全发生来的转变,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再是自己的下属,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临城站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成了自己需要巴结的人物。 方如今跟他轻轻一碰:“科长,你就别寒碜我了,谁不知道我是您的手下!” 周新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意犹未尽地吧嗒吧嗒嘴,这才说道:“那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我都得叫你一声方组长!” 方如今淡淡一笑:“公共场合你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可私下里我还叫你周科长,你叫我小方或者是如今都行!” “这……” 周新刚一愣神的工夫,方如今将他杯中的酒满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瓶中的酒就下去了一多半。 方如今的酒量可不差,但是他并不敢多喝,而周新刚已至微醺。 周新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胡乱擦了一把嘴,说道:“要说啊,你现在肯定比我跟着我干有前途啊,我啊,大小是个侦缉科长,在临城也算是个人物吧,可在你们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机关和机关之间的差距现在就体现出来了,警察局和临城站根本没法比。 很快,一瓶酒大部分都被周新刚喝了,他端起酒杯,正要说话,突然愣住了:“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自己的嘴了,差点把正事儿忘了,上次那个死在河里的黄包车夫的脑袋找着了吗?” 他说的是被闫建波租借车辆的黄包车夫陈阿四。 “鹞子”出事之后不久,河里就发现了穿着陈阿四衣服的无头尸体,但其头颅始终不知去向。 方如今挺直上身:“怎么,你有线索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人头线索 凶手杀人后还将陈阿四的脑袋割了下来,这既是杀人灭口,也是为了掩盖死者的真实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闫建波的同伙所为。 陈阿四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凶手动作很利索,但想必当时杀人时也比较仓促,还是被人发现了陈阿四的尸身。 周新刚吧嗒吧嗒嘴,刚要回答,酒楼外便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方如今和周新刚当时就是一愣,确实是嚎叫,而且是女人发出来的,非常刺耳。 两人当即冲出了雅间,循着声音来到了酒楼的门口,只见一个矮胖矮胖的女人正在紧紧地拽着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人。 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围拢了不少人。 由于围观的人很多,中分头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动手,显得有些被动。 而胖女人面向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膀大腰圆,与中分头在拉扯过程中不落下风。 两人你来我往,推搡拉扯,胖女人不管不顾,很快就晃着膀子将中分头一下子撞倒在地上。 不待中分头爬起来,胖女人上前两步顺势一屁股就骑在他的身上。 “放开老子,惹怒了老子,老子一刀捅了你!”被一个女人用屁股坐在地上,中分头顿觉颜面扫地,不由地恼羞成怒、脸如猪肝。 “有刀就了不起啊,老娘又不是没见过!老娘玩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呢!”胖女人不依不饶,抓住中分头的两只手,力将其压在地上。她身体肥壮,全身伏在中分头身上。 从方如今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到中分头剩下一个脑袋在左摇右晃。 周新刚对方如今解释道:“那女人杀猪出身,男的是个偷儿!” “松开,老子是好男不跟女斗,赶紧松开老子,不然被你压死了!哎,我说你身上什么味儿,熏死人了!” 中分头被压得喘不过气,便开始不断地扭动身体。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被胖女人会错了意。 “你还占老娘便宜,老娘非弄死你!” 胖女人火气上涌,双手发力,死死地压住中分头。 周新刚又对方如今道:“这偷儿身上都带着刀片,那女人摁住他的手,就是防止对方出刀伤人。” 眼睛够毒的,方如今暗自佩服。 胖女人看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回事,趁着中分头不注意,狠狠地用额头撞击他的鼻子,顿时将中分头撞得鼻子开了花,血流不止。 这时,周新刚紧走几步上前,道:“这位大姐,让一让!” 胖女人侧目一看,这一分心,险些让身下的中分头挣脱,不由地将肥硕的屁股扭了扭,脸色不善地对周新刚道:“这王八蛋偷了我的钱,老娘教训教训他。你又是谁,给老娘闪开!” 人群中有不少认识周新刚的,顿时发出一阵哄笑,紧接着有人报出了周新刚的身份。 胖女人脸色尴尬:“……哎呦,原来是周科长,您可来了,赶紧把这王八蛋拷住!把他送进大牢里,吃牢饭去。” “谁偷你钱了?”中分头直喊冤枉。 胖女人屁股抬起,猛地落下,中分头肚子被她这么一坐,疼得只翻白眼儿。 周新刚笑着道:“行了,有没有冤枉你,到了警察局自然一清二楚。” 中分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趁着胖女人起身的工夫,猛地忽然翻身而起,动作快如老鼠,正是朝着方如今的方向冲去。 这里看热闹的人很多,一旦从人群中钻出去,凭借这家伙的身手,就不好抓了。 选择方如今,正是相中了方如今的学生相貌。 岂料,方如今在朝旁边一躲的工夫,伸脚一勾,中分头出其不意,被他勾个正着,身子一晃,哎呦一声扑通跌倒,成了滚地葫芦。 围观的人群没想到方如今的身手如此利索,都是大声叫好。 恼羞成怒的中分头起身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恶狠狠地道:“敢挡老子的路,算你有种……” 后面半句话虽然说出来了,却是毫无前半句的气势,像是鸡毛卡在了喉咙里! 方如今侧脸一看,原来是周新刚举着枪走了过来。 要是方如今在他的面前被中分头伤了,周新刚的侦缉科长也做到头了。 中分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身子骤然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求饶。 周新刚笑眯眯地走上前,将手铐扔到他的面前:“兄弟,劳驾自己拷上!” “哎……”中分头面露苦涩,手伸向了手铐。 这时,两个巡警听到报案之后也赶了过来,其中一个点头哈腰地跟周新刚打招呼,另一个则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中分头拷了起来。 中分头像丧家之犬一样耷拉着脑袋,鼻血长流,从鼻子滴到胸口,十分狼狈。 周新刚对中分头道:“幸亏今天是我掏枪,不然你就赶不上今天的晚饭了!” 中分头狐疑地看着周新刚,又瞅瞅方如今,很快就从两人眼神交流中确认了他们认识,不禁唉声叹气一番。 巡警搜身后,从中分头身上搜出镊子以及寒光闪闪的刮胡刀。当即就给了他一巴掌,声色俱厉地问:“伤过人没有?” 中分头吸溜了一下鼻血,赶紧道:“警官,我又不傻,小偷小摸,关几天就出来。伤了人,麻烦大了。我不做这种傻事。” 巡警又扇了他后脑勺一下:“还他妈算得挺清楚!” 胖女人急道:“警官,他偷了我的钱!” “多少?” “一百法币!” 中分头急了:“什么?一百法币,你身上总共不到二十法币!”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胖女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啐道:“放屁,老娘的身家……” 巡警又从中分头的鞋里搜出了十几张钞票,捂着鼻子递到了胖女人的跟前:“要不这些都给你?” 胖女人喜笑颜开,也不嫌弃,伸手去接:“哎呦,那敢情好,谢谢警官,谢谢……” “信不信把你也带到警察局去?”巡警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眼睛一瞪:“到底多少?” 胖女人迟疑片刻,说道:“十……十五……”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看热闹的人听到了,方如今也跟着众人笑了起来,这胖女人分明就是想讹中分头,一公一母都不是什么好人。 巡警掏出十五块递给胖女人让他走,笔录都不用做了。 人们一见没热闹看了,很快就就散了。 时至中午,周新刚看到两个巡警大汗淋漓地跑过来,便跟方如今商议,能不能让他们一起吃,方如今倒是没有意见。 两个巡警一番推脱,执拗不过,最终还是跟着进了雅间。 四人落座,中分头蹲在墙角。 周新刚也没有给两个巡警介绍方如今的身份,他们两个也不好问,只是站起身来举杯敬酒。 中分头想来也是没有吃饭,看着四人觥筹交错不禁暗自吞咽着口水。 他这种城狐社鼠没有后台,落到了警察的手里少不得挨揍、吃牢饭,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早就习惯了。 刚才之所以听到周新刚的大名还敢逃走,主要是考虑周新刚这个侦缉科长平时根本就不管治安这种小事,从而产生了侥幸心理。 他蹲在地上,不时抬起头来,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脑袋里不停地琢磨着脱身之法。 一个巡警不经意回头时刚好看到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忍不住骂道:“老实点,这次少不了你的牢饭吃!” 既然是周科长亲自抓的,就没有那么轻易放人的道理。 方如今刚好面对中分头,隔着桌子对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这家伙似乎有话要说。 中分头看两个巡警对方如今又是敬酒又是恭维的,猜测他的身份不一般。 就在两人目光再次相交的一刹那,中分头忽然扬起脸,终于将在喉咙里咕噜了半天的那句话吐了出来:“警官,是不是检举揭发了就可以从轻发落?” 不远处,戴建业小声嘀咕:“哥,组长的胆子也太大了,就这样在街上露面,也不怕被日本间谍盯上?” 戴雷平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如今周围的人和环境,回答说:“组长有组长的打算,你和我就是把眼睛瞪起来,确保他的安全。” 方如今去哪里,见什么人,他们是无权过问的,他们兄弟两人要做的就是尽到一个贴身警卫人员的职责。 戴建业瞅了一眼中分头:“那个偷儿手里有家伙,挺危险的。” “放心,组长对付他绰绰有余。再说了,旁边不是还有周科长嘛。而且,组长这些天经常跟着纪队长练功夫,学得挺快。” “嗯,我也听说了。” “嘘!”戴雷平登时警惕起来,犹如猎人发现了猎物,“先不要看,十点钟方向有个戴黑帽子的人很可疑。” 戴雷平经验丰富,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仍旧是一副闲聊的模样。 黑礼帽,个子不高…… 戴建业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 作为特工,需要具备超强的记忆力,周围人群和环境中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脱他们的眼睛。 “我从后面绕过去,盯着他!”戴建业低声说。 “先不急!”戴雷平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们先将观其变,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戴建业轻轻颔首。 就在十点钟方向,黑帽子坐在一个擦鞋摊前,目光时不时地朝着饭店的门口方向望去。 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正在盯梢。看书喇 戴雷平担心酒楼里还有对方的同伙,便对弟弟道:“你在外面盯着,我进去看看!” 外面留下戴建业一个人,戴雷平直接上楼奔向雅间。 戴建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调头便走,在消失在黑帽子的视线之外后,他迅速地钻进了一个背街小巷中。 两分钟之后,戴建业出现在了那人的侧后方。 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没有发现。 甚至,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和戴建业四目相对,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 戴建业不禁心中疑惑,对方不太像经过训练的特工啊,竟然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一个卖香烟的半大小子走了过来,问那个黑帽子需不需要买香烟。 接着,戴建业便看到了黑帽子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还出言让小烟贩赶紧离开。 这就更加显得不专业了。 这么一闹,周围的人很容易把视线投过来,非常容易暴露目标。 戴建业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将手臂搭在了黑帽子的肩头,低声道:“别动!” “你……”黑帽子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本想破口大骂,却被戴建业凶狠的表情吓住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他看到戴建业手心中寒光一闪而逝。 “兄弟……” “借一步说话!” 戴建业将从黑帽子地上拉起来。 鞋童也跟着站了起来,因为黑帽子还没有付账。 “给钱!”戴建业小声提醒。 那黑帽子这才恍然,赶紧掏钱付账。 来到了酒楼东侧的背街小巷当中,戴建业一把就掐住了黑帽子的脖子,逼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他几乎已经肯定,眼前的这个黑帽子并不是日本间谍。 “我……”黑帽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戴建业大手犹如铁钳一般缓缓发力,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戴建业手一松,黑帽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再不说,你就没几乎说了。” 戴建业手中的刀片抵住了黑帽子的喉头。 “我……”冰凉的刀尖刺破了皮肤,血珠树顺着伤口滚落,滴在衣领上,黑帽子全身再也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说,我说……是有个老头给了我一块钱,让我在酒楼门口盯着的,他只让我盯着,我什么也没有干,什么都没有干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黑帽子一口气将实情吐了出来,戴建业闻到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看,黑帽子的脚下竟然湿了,还有液体滴答滴答滴落。 “呸,真他妈的晦气!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半个小时前也就是方如今和周新刚走进酒楼的时候,说明有人一直在跟踪方如今,而这个黑帽子是对方释放的烟雾弹。 “什么样的人?” “个头比我高点,得有个六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和衣着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哦,对了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第四百八十五章 酱香肘子 戴建业眼睛微微眯起。 所谓的老者一定是化装之后的模样,即便知道了这些特征,通过这些线索对于找人意义并不是很大。 他当即拎着黑帽子绕道走进了酒楼的后门,一名洗菜的伙计乍见到他们进来,满脸惊愕:“你们……你们这是……” 戴建业毫不理会对方的惊讶,一指黑帽子对伙计说:“这个人交给你了,若是让他逃了,要你的脑袋!” 看到戴建业手里的手枪,伙计吓得一缩脖子,心说这位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横? 见戴建业目光越发地不善,伙计不敢怠慢,踅摸了一把柴刀握在手中,刀锋贴近黑帽子的脖子。 黑帽子赶紧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跑,为了一块法币丢了性命不值得,真不应该贪小便宜吃大亏。 戴建业在酒楼里找到了戴雷平,将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当即打了个电话给站里寻求支援。 两人都不敢去追踪那位老者,当下最重要的是确保方如今的安全。 戴雷平让弟弟在外面守着,他自己敲门进了包厢中,附耳向方如今进行了汇报。 方如今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张鑫华和王韦忠两个人一走,日本间谍自然会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自此以后在幕后闷声办案子深挖日本间谍怕是成为历史了。 走到台前,意味着曝光度更高,随之而来的危险系数也会更高。 周新刚是个明白人,见此情景便知方如今有事,起身道:“今天也吃好喝好了,你要有事就去忙,我自己回去!哦,对了,这小子交待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协助你们。” 方如今微微点头:“也好,咱们改日再叙!” 周新刚先行离开,黑帽子也被戴建业带到了包厢内,简单的审问之后,方如今也未能从其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这个人根本就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戴雷平忧心忡忡道:“组长,日本人已经盯上你了,以后还是尽量地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为好。” 方如今点头,今非昔比,现在已经很确定被日本人盯上了,确实不能大意了。 戴建业道:“咱们还是赶紧回站里吧!” “不,去另外一个去处!”方如说,“建业,你去让厨房做个酱肘子,要肥而不腻,味道要好。” 已经吃过饭了,还要肘子做什么? 戴建业不明所以,还是推门出去安排了。 等他刚刚回来,方如今就问:“有没有觉得那个卖香烟的小贩也有问题?” 戴建业怔住了,当时只顾着黑帽子了,他忙道:“您是说有人故意提醒他?” 方如今没有回答,戴建业看向蹲在地上的黑帽子:“那烟贩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问我买不买烟!” 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 但是根据戴建业的描述,当时黑帽子旁边的人并不少,为什么烟贩单独让他买烟? 不多时,一块冒着香气的酱色肉肘子摆在中分头的面前,他使劲地咽下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地斜着瞟了一下。 忽然,眼中亮光一闪,那表情就像是狗看到自己的主人端着食盆来喂食一样,充满了期待。 中分头又咽了咽口水,似乎又怕对方反悔似的,目光频频看去。 “吃!”方如今说。 中分头敢说,这是他今天听到过的最简短,但也是最动听的话了。 他抹了一把鼻子,血虽然早就止住了,可鼻头下还是湿漉漉的,他顾不得许多,伸出双手用力地一扒,那块肥而不腻的肘子就颤乎乎地烂开了,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肉。 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开,诱人的油汁就四意横流。 中分头陶醉地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想将肘子散发的香气一股脑地都吸进去。 他手腕一翻,撕下一块,在旁边的料碗里猛蘸几个来回,随即提起,连汤带水塞进嘴里。 不知是热乎劲儿,还是口齿对肉香的满足,他一边鼓着嘴大嚼,一边翻着白眼直哆嗦,这种表情看起来极其猥琐。 旁边的戴雷平像是被施了咒似的,愣愣地看着他吃。 随着中分头的喉头不停耸动,肉汁从嘴角溢出,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又觉得油汁流下去可惜,便用食指往嘴里抹了一把。 可油汁还有,他索性将食指伸入口中吸溜吸溜地吮吸起来。 闻讯赶来的李康和马宝也有幸见到了中分头大吃大喝的一幕。 马宝忍不住问李康:“这家伙是组长从哪里找回来的,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跟个饿死鬼似的?看他吃的这么香,我都要咽口水了。” 李康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等会儿你就不羡慕他了。” 中分头吃得正香,并未听到李康的话。 接近傍晚时分,一辆黑色轿车迎着有气无力的夕阳余辉一路向前。 不多时,整座临城市都渐渐沉入暮色之中。 李康坐在副驾驶上,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中分头,这家伙胡吃海塞之下,一块大肘子被他吃了个精光,此时正虚瘫在后座上,抚着涨鼓鼓的肚皮一脸满足的表情。 “兄弟,咱们这是……”中分头看到话没说完,竟是从喉咙眼里打出一个饱嗝儿,他赶紧袖子擦了擦嘴,顺势将嘴捂住。 一股肘子的肉香伴着肉糜的污秽之气还是从他的嘴里散出了出来,一旁的马宝急忙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李康笑道:“吃得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嗝儿……” 方如今不再理会他,将头转向窗外,腰带一般的塘河缓缓流淌,有的人家已经点起了灯,到处是一派烟火气息。 中分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并没有被人带到警察局,而是跟着这些人来到了一座空置的宅子之中,还有香喷喷的肘子吃,只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大汉眼神不善。 他暗中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却丝毫不得要领。 方如今在中分头在酒楼里说要揭发的时候,他并未当作一回事,可当中分头将事情说出来之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跟周新刚的这顿饭没白吃。 行动组在临城布置了数量不少的安全屋,既是为了行事方便,也是为了将来未雨绸缪。 只是由于级别不同,掌握的安全屋的数量和质量便不同。 目前提供的这个宅子只能是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远不如王韦忠带他去的那座,不过这对于方如今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如果想要的话,行动组所有的安全屋都可以去,只是现在没有必要。 纪成林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方如今当即带着中分头又从安全屋出来,直奔中分头说的地点。 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物,车内的中分头心中泛起了强烈的不安:“先生,那地方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再等等,马上到了!” 方如今的回答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不多时,汽车在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方如今率先下车,踏上了青石板小路。 他向四周看了看,纪成林凑过来道:“组长,这里位于发现陈阿四尸体的河湾下游,大约二里地。” 方如今点点头,中分头曾对他说,一天晚上出去踩盘子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一口枯井旁,盖在井口的石板已经被掀开了,似乎要下去。 正在这时,不远处手电光亮起来,中分头看到那人将一个东西扔到了井里,又盖上石板,匆匆离去。 当时,他还以为是一笔横财,心中暗自得意。 他躲在暗处,不多时两个巡警一边聊着天经过。 待巡警走后,他又猫了一阵,直到确认之前那个人没有回来,才偷偷摸摸地来到井边,可是当他搬开石板之后,却在月光下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当时几乎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一路狂奔。 虽然连着好几天吓得没睡着觉,但他也不敢声张。 这次被警察抓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决定揭发。 如果能够确定这颗人头就是陈阿四的,也许能够从中分头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但是,之前方如今并未对中分头透露太多,他不想让中分头过多地受到自己的引导。 沿着小巷子走到底,又拐了一个弯,便来到了一口枯井旁,方如今远远就看到老贾已经带着一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守着了。 方如今上前打着招呼:“老贾,辛苦了!” 老贾淡淡一笑:“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周科长一句话,我就得颠颠地跑过来。哦,对了,这里的石板我们都没有打开过。” 他只是配合,在方如今等人到来之前,他要做的就是维护好秩序,保持现场的原貌。 周新刚考虑的很周全,虽然陈阿四的案子被临城站接管了,但考虑到方如今对这里的情况不一定熟悉,便让老贾带着本地片区的警察听宣。 盖在枯井上的石板刚被掀开,一阵古怪的恶臭猛地涌了出来。 方如今他们几个赶紧捂着鼻子跑了十几米,站在上风处,大口喘气,几分钟后才缓过劲来。 再看看中分头,更是捂着肚子一阵干呕。 等他们再次来到井口的时候,借着手电的光亮,看到一颗人头静静地躺在井底的枯叶上。 由于这些天天气太热,头颅已经早就开始腐败,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头颅上蠕动着,两只眼睛几乎变成黑洞,正在通过井口仰望着被夕阳染得一片猩红的天空。 方如今的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这么看着,是看不出原来的相貌的,还得把这个头颅捞上来! “长官,由于水位下降,这口井里的水变得又苦又涩,后来索性没水了,算起来,已经荒废了五六年了,一直都是用石板盖着的。这里算是比较偏僻了,平时来的人也不多……” 介绍情况的警察仅两鬓全白,胡须也花白了,看上去至少五十多岁了,当他从老贾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之后,说话时异常的恭敬。 老贾在一旁说道:“老朱一直都在这一片干,这里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 方如今听着他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纪成林的指挥下,李康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探到井口里,对着井下的头颅拍了几张照片,当他将身子撤回来时,脸早就憋得通红。 这么热的天,这么腐败的头颅,确实也够难为人的。 方如今招手将躲在不远处的中分头叫了过来,这家伙刚往前走几步就干呕几下,马宝也被他弄得一阵恶心,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家伙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方如今的面前。 方如今俯视着他道:“说起来,这也是跟这个地方有缘。你提供的这个线索对我们很有帮助,但是这还不够,不如你送佛送到西天!” “送佛送到西天?”中分头不明所以。 “嗯,就是下到枯井里把人头捞上来!” 下井捞人头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肯定没有人想去做,眼前这些人里也只有中分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让一个惯偷吃点苦头,给他一个教训,没毛病! “呕……”中分头想起这个特殊任务,不禁想呕吐。看书溂 枯井被打开有十几分钟了,走近井边仍然能闻到恶臭。 “这……”中分头此时宁愿去警察局的牢房里吃牢饭。 方如今从后腰拔出手枪顶在了中分头的脑门,口气不容置疑:“要不你下去把他弄上来,要不你们在下面一起做个伴儿?” 中分头本还想求饶,却看到方如今的眼里陡然射出锋芒,一股深深的惧意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心里。 “我去……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中分头哭丧着脸,心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个事儿! “少他妈的废话,让你下去就下去,不然的话你跟他一样!”马宝骂骂咧咧,抬脚就踹。 中分头跟泥鳅似的一滑,躲开了。 “别,我下去,我又没说不去!” 马宝掏出手枪:“再废话是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另有所属 中分头撕下自己的袖子捂住口鼻,又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儿,尽管他对血腥和恶臭有心理准备,可是井下的环境比预料中还要恶劣。 马宝将他的腰上拴上绳子,又将一个木盒子绑在后腰的绳子上。 中分头刚将头探到井口,一股浓烈臭气的猛然冲入鼻子,肠胃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赶紧爬着倒退两步,差点吐了出来。 还是老警察有经验,掏出一根烟让中分头自己点上。 道理跟上厕所抽烟一样,不是臭味没有了,而是被烟味掩盖了一部分。 中分头扒开临时做成的“口罩”猛地吸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又将“口罩”拉上去,这才硬着头皮又回到了井口边。 马宝握着绳子吼道:麻利点,否则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下……这会就下……” 这一天,注定是中分头难以忘怀的一天。中分头扒着绳子开始下井,虽然是枯井,井壁长满了青苔,脚上吃不住劲,好几次差点出溜下去,手掌和虎口被绳子磨得都是血印子。 下井足足花了两分钟。 枯井早就废弃,里面除了枯叶就是烂泥,看着白色的蛆虫蠕动,让他仿佛感到头颅正在极快地速度腐败分解。 这颗头颅看上去比正常的大不少,五官出现了明显的臃肿,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冲鼻端,中分头胸腹间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下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蹲在井底呕吐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临时做的“口罩”现在反而帮了倒忙,口鼻被堵住,那些从喉管里涌出的污秽又倒流了回去,甚至有一些进入了气管,呛得他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齐出。 后悔,无比的后悔! 当初还以为那个年轻人给自己吃酱肉肘子是出于好心,现在想来人家怕是早就存了让他打捞人头的心思。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吃肘子了。 这时,咳嗽带来的痛苦已经远远不如臭味了,他一把将“口罩”拽掉,将头扭向一边的井壁,继续猛烈地咳嗽。 不过,随着嘴里的污秽被吐出来,咳嗽渐渐减弱。 但呕吐属于生理反应,不受大脑控制。他又开始不停呕吐,直到胆汁吐出来,满嘴苦涩,有一种就要死的感觉。 这回可是遭了老罪了。 马宝见状不耐烦地在井口吼了几嗓子,中分头一直不上来,他们就得一直等在这里。 在不断地催促下,中分头将脸朝向那颗腐败的头颅。 干呕了几下,胃里的食物已经被吐光了。 方如今一开始并没有站到井口边,他是队长,这种事按理说他不用冲到最前面。 听到井底传来的干呕声,他还是慢慢走到井口,探头说道:“吐完没有,吐完继续干活儿。” 中分头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头颅,又很快地闭上眼睛,一边干呕着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兄弟,别怪我,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上去了,以后就能沉冤得雪,到了那边心里也就踏实……” 中分头被拽上来时,脸色惨白,人就跟虚脱了似的。 他将装有头颅的木盒从腰上解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猛子扎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马宝笑着对方如今道:“队长,这回可够这小子受的,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吃酱肉肘子了。” 方如今也是一笑。 这时,郭华旻接到通知也赶了过来,先行将头颅的木盒带走,他的身边还专门跟了三个行动队员。 如今的郭华旻几乎成了临城站专用的法医,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检验工作,一般是不会请孙教授的,都由郭华旻完成。 方如今付给郭华旻薪资,反正行动组也不差那点钱。 方如今看了看,现在天已经基本上黑了,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过来,就是为了少一点看热闹的人,毕竟老百姓就好这一口。 二十多分钟之后,中分头才在马宝的催促下从河里爬上来,他始终觉得有蛆虫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恨不得一直这么泡下去,跑秃噜了皮了也在所不惜。 方如今问:“你看到的那个人大致什么样?” “阿嚏!”中分头打了一个喷嚏,鼻涕又流了出来,但他却不敢用手去抹,因为刚才就是用手将腐败的头颅捧进了木盒内的,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他想了想,才说道:“天太黑,离得有点远,看不清相貌,我只看到他个子不高!” “不高是多高?”方如今问。 中分头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大概像这位警官这么高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老贾的身上,方如今、马宝、李康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那个老警察也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只有老贾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 老贾呵呵一笑:“那确实是不高。我要是个子长得高点,早就有漂亮姑娘嫁给我了,嘿嘿……” 这次方如今直接将中分头带去了站里,又让两个跟陈阿四相熟的黄包车夫辨认那颗从枯井中打捞起来的头颅,死马权当活马医。 这时,站长的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方如今敲门进站长办公室的时候,站长正在台灯下翻着一叠卷宗。 一下子被处本部调走两员大将,站长的工作也比平时忙了很多,下班的时间至少比以往晚一到两个小时。 这种情况下,作为副站长的吴剑光本应替站长多分担一些工作,但奈何他的业务实在不行,站长也不敢将一些重要的案子交给他,只能是亲力亲为。 看到方如今进来,站长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卷宗,问道:“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正在整理之前因为咖喱饭而逃走的那件案子的资料。 虽然方如今会给他带来不断的惊喜,但以往的老案子也不能放下。 晚饭后,他特意从档案室将相关的案件资料调了过来,他相信卷宗里一定还藏有一些线索。 除此之外,站长知道方如今今天傍晚的去向,此时就是在等方如今的消息,如果案情有了突破,也许可以顺腾摸瓜找到那个坐在黄包车上的日谍。 方如今简要将情况进行了汇报,最后说道:“已经找人对比过了,那颗人头并不是陈阿四的!但却和之前在河湾里打捞起来的尸体是一个人的。” 说完将审讯记录递了过去。 听了方如今的话,站长眉头一簇:“怎么会这样?” 之前一直以为是日谍杀了陈阿四灭口,死的人怎么会不是陈阿四呢? “站长,这看上去是个坏消息,但其实是一个好消息。尸体不是陈阿四,说明陈阿四很有可能会活着。” 站长的眼睛顿时一亮,没错,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日谍之所以要杀人灭口,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陈阿四和他们打过照面,或者是掌握了他们其他的信息。 “可具尸体是怎么回事?”站长觉得有必要弄清这些事。 “经过黄包车夫们的辨认,这具尸体的主人叫作程小毛,也是一名包车夫,三年前和陈阿四一起从乡下来上海讨生活,两人的关系很好,陈阿四经常会到陈阿四家里喝酒过夜。” “不是说那颗头颅已经面目全非了吗?”站长依然心存疑惑。 “哦,是这样,两年前,程小毛为了争抢客人,跟一名同行起了争执,两人拳脚相加,程小毛被打掉了一颗牙齿,而我们今天捞上来的这颗头颅恰好也缺了一颗牙齿,与程小毛掉牙的位置完全吻合。” 事发当时,过来辨认的两名黄包车夫恰好都在现场,两人十分笃定。 人头另有所属? 站长点点头,这就能对上了,“这么说来,日谍误将程小毛当作了陈阿四灭口了口,两人的身量是不是差不多?” “应该是这样。日谍对陈阿四并不熟悉,黑夜里将人认错了,程小毛稀里糊涂地成了替死鬼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这日谍下手太狠了,把人杀了也就算了,还把脑袋割了下来,当真是可恶!可话说回来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日谍将所谓的“陈阿四”灭口之后,又是割头,又是沉河的,看上去是为了避免尸体身份暴露,但多少有点脱了裤子放屁的意思。 站长问:“你抓的那个偷儿还交待了什么?” “他只是看到有人向枯井里扔东西,并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不过据他回忆,那人的个子并不高,最多也就是一米七左右。”方如今回答。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替死鬼这件事我已经下达了封口令,一边对外宣称死的人就是陈阿四,另一方面秘密寻找他的踪迹。” 两名认尸的黄包车夫的家庭住址都进行了登记,谅他们也不敢不顾一家老小的性命满嘴跑火车。 不过,方如今还是给了他们每人五块钱法币的奖励,这叫恩威并施。 站长一听,不住地点头赞许:“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这个烟雾弹还是要放的。陈阿四是个关键人物,一定要找到他。” “我已经安排李康带人去找了!” 方如今猜测,陈阿四大概率不会留在城里,而是跑回了乡下。 而李康的老家就在临城乡下,让他去找人最合适不过了。 大致的案情汇报的差不多了,站长又翻看了审讯材料,方如今录的口供一向没得说,逻辑清晰,措辞得当。 “那个偷儿你准备怎么处理?”站长合上审讯材料问。 “先关着,不让他和外界的人接触。如果我们哪天找到了日谍目标,可以让他暗中进行确认。” “可以!”站长心中暗赞,这个年轻人做事滴水不漏,虽然小偷没有见过日谍的相貌,可他看见过日谍的背影,留着他确实有用。 “如今,以后你跟周新刚还是要多亲近亲近,咱们还有很多事要依靠人家,一味地摆出摆出一副上官的架子也不好,你说呢?” “我明白了,站长!” 方如今知道这当然不是在责备自己,而是在含沙射影地说吴剑光。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站长,你还要加班?” 站长苦笑一声:“我也是没办法啊,这里还有不少案子堆着,我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头绪。” …… 一处民房中,稻叶昌生正在听着手下的汇报。 “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两名机警的警卫,我们很难接近他。”手下等待着上司对自己的夸奖。 他用钱收买了黑帽子,让黑帽子故意摆出一副跟踪盯梢的样子,成功地将戴家兄弟引了出来,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行动无疑还是非常成功的。 按理说,稻叶组长应该夸自己几句。 可是,稻叶昌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手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手下心里咯噔了一下,皱眉说:“哦,对了,今天他一个警察碰面了,事后我们打听到,此人是警察局侦缉科的科长周新刚。” “是他?” 稻叶昌生眼眉一挑,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不就是一壶春搅局的警察嘛,那次周新刚可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后来他们去了哪里?” “这……后来他们来了增援,跟踪的条件已经不具备了。不过,如果组长需要的话,我可以从这个周新刚头上动动脑筋,一个警察而已……” “八嘎!”稻叶昌生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被假象所蒙蔽了,这个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招惹更多的人,这样会给我们在临城的行动带来麻烦的。” “哈依!”手下重重顿首。 稻叶昌生心情有些糟糕。 如果柳田有志在身边就好了,这些手下在能力和经验方面,都无法跟柳田有志相提并论,用着也不是那么顺手。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那明天是否还要继续跟踪,请组长示下!” 稻叶昌生摇头:“暂时不用了。” 今天已经让对方警觉了,再继续跟踪的话很容易暴露。 虽然心里很想干掉方如今,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第四百八十七章 深夜无眠 深夜,石原熏卧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哪位?” “是我!”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石原熏微微一怔,表情竟然是有些激动,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当即平复情绪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找到了车夫的头颅。” 石原熏惊声道:“陈阿四?” 一壶春的报告他曾经详细看过,并且详细听取了稻叶昌生的汇报,对行动的细节非常的了解,这个车夫陈阿四就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本来一个已经烂掉的人头是没什么价值的,但我怀疑这其中有问题,你最好派人去问问车行的人,是不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 石原熏心里又是一惊:“这个陈阿四不是已经被处理掉了吗?” “也许处理陈阿四的人并不认识他,会不会杀错了人呢?” 石原熏心里又是一哆嗦:“这……?” “不管是不是如此,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清真相,要赶在他们的前头。言尽于此,这些事情我不便参与其中,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说罢,电话就挂断了。 石原熏睡意全无,披衣起床,在卧室内走来走去,心里思考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 跟石原熏一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吴锋剑。 两个日本间谍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解决,毕竟是两个大活人,时间上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一旦出现意外就麻烦了。 根据情报,方如今这些日子确实频繁出入湖边村饭店,但是很难跟他有私下接触的机会,没办法将情报传递给对方。 吴锋剑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直接打电话给方如今呢? 不行! 跟方如今熟悉的人不能打电话,跟他不熟悉的人又不能确定接电话的就是方如今本人。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告诉他本人。 还是要当面见面,这种方式对于传递情报的人而言,虽然风险系数很高,但对于情报而言来说却是十分安全的。 让谁去做这件事合适呢? 舒志诚、蒋婉都不合适。 他们两人目前的作用只能是通过侧面打听一些方如今的消息。 其他人呢? 好像也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他都有些不放心。 最终,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跟方如今接触一下。 当然了,化装一番是必须的。 临城站的情报重心虽然在日本人那里,但特务就是特务,他们的利爪尖牙对自己依然有相当大的威胁,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同时,吴锋剑很想当面见见这位在临城站混得风声水起的年轻人。 经过十来年的生死斗争,组织内的一些同志对国党所有的人,在思想上都是非常抵触的。 但吴锋剑看问题更加深刻,更加长远。 九一八之后,全面的战争,已在展开,最后的关头,已迫在眉睫。 在这生死存亡关头,只有全民族团结抗战才是生存和发展的唯一出路。 国党内部也不乏一些有志之士,为了抗日大计奔走努力。 抵抗侵略者,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如果可以的话,吴锋剑希望以极诚恳的态度,与临城站合作,为铲除临城的日本间谍组织贡献一份力量。 …… 曹铁和乔志坤也没有睡着,两人依旧在聊着天。 这几天,乔志坤跟曹铁讲了很多地下工作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这些对曹铁开展工作大有裨益。 乔志坤认为曹铁很聪明,人也勤快好学,很多事情讲过一遍就能记住,不用反复叮嘱。 在教授情报知识之余,乔志坤又教了曹铁不少行动方面的技能,曹铁在近身格斗、盯梢跟踪等方面进步很快。 “地下工作跟你们在山上打游击是不一样的,这是在敌人的心脏内部战斗,是在刀尖上跳舞,一点都不能马虎大意。” 这些话都是之前吴锋剑跟他说的,现在正好可以转赠给曹铁,同样适用。 “知道了。”曹铁双手抱在脑后,“队长,什么时候才能有行动?” 乔志坤笑了:“你真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别着急,估计很快就会有了!” “这样每天好吃好喝,什么都不干,我都不好意思了。”曹铁说。 城里的生活比山上好太多了。 “你好好把当前学的温习一下,有你使力气的时候!” …… 从站长的办公室出来,方如今又将自己关进了办公室。 纪成林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看着马宝抽烟。 “少抽点!年纪轻轻不学好。” 马宝掐灭了烟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太困了,不抽一根儿顶不住。你说组长他就不困?” “只要有了案子他比谁都精神,这点我挺佩服他的。”纪成林将窗户打开透气,“其实我们也应该理解组长的难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组长刚刚主持工作,自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的,可是现在抓捕日谍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这些家伙藏的很深,即使掌握了一些线索,也未必能够挖出来。” 马宝深以为然地点头,他感觉在临城安插的日本间谍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 水都快清了,哪里还有什么鱼? 两人聊着聊着,聊起了这些年情报动作的变化。 纪成林深有感触地说道:“往前倒推十年,国军部队比较杂乱,统一密语行不通,相互之间的无线电通信联络都用明语。 直到多次‘围剿’失利,才加强了无线电通信保密和密码使用,先后明文规定‘党内交流要使用密码’‘各个部队要不定时更换密钥’,还特聘国外专家为其重新编排电台密码。 军队如此,情报工作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宝就在一旁笑,这些情况他是没有经历过的,等他加入特务处的时候,情报体系和工作机制已经相对来说比较健全了。 纪成林便笑骂道:“笑什么,去看看夜宵准备好了没,赶紧给组长送过去。” 其实,纪成林所说的这些,方如今也在通过和其他部门的接触的过程中,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特务处的情报工作还处于相对落后的阶段。 纪成林敲门将夜宵端了进来:“组长,夜宵来了,趁热吃。身体比工作重要,可不能像我,吃饭没有规律,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胃病。” 见方如今没反应,他将虾肉馄饨推到了方如今面前:“我有个经验,当你吃东西的时候,你的思路也许会打开,要不你试试?” 谁都知道,摆在方如今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破解保险柜的密码,为了这件事,方如今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组长,这些天你太辛苦了,密码的事情费了不少心思吧?” 说起这件事,方如今便觉得有些沮丧。 他的面前摆了厚厚的一搭白纸,上面都是推演的结果,但是没有一条是他自认为能够讲得通的。 方如今看了看他,淡淡一笑,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口中,忽然说了一句:“老纪,一直找不到密码,我这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嗯?我理解!这个‘鹞子’确实不一般,从我知道他住湖边村这样的高档饭店,我就隐隐约约地感到他不是个一般人。” 纪成林虽然是方如今的下属,但他毕竟是年长一些,又是临城站的老人,且知道方如今平易近人,故而在方如今面前说话并不是很拘束。 “你说,我这些天就这么干耗着,耗在这儿,这也不是个办法啊。你说那个闫建波的同伙是不是已经知道大兴银行公库的事儿?”方如今心急如火。 任何情报都是有实效性的,如果保险柜中存放的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情报,自然是越早拿到手越好。 否则,一旦特高课知道还有这样一份情报存在,他们也会不惜一切手段把这份情报搞到手。 如果这份情报中涉及到隐藏很深的日本间谍,在日本人得到情报之后,这些日本间谍会立即得到消息,接下来不是撤出,就是直接进入蛰伏状态。 听他这么一分析,纪成林愣住了,他想了想,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根据吗?” 方如今摇头:“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情报工作,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现在就是要跟日谍拼速度!” 纪成林眼中闪出异样的光亮,他很佩服方如今身上的那股冲劲。 谁都知道要尽早找出保险柜的密码,可这种事却是欲速则不达。 他安慰道:“组长,你别着急。有时候心一乱,脑子就乱了。我们都需要平静一下。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这就是我们平时经常所说的忙中出错。” 纪成林继续劝说道:“这件案子已经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能够再次找到线索,已经很好了。我知道,这个案子,无论是以前的张组长、王组长,还是你,心里都有个坎儿过不去,我也是一样。呵呵,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次遇到困难,现在走路便显得格外的小心,反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气中充满了自嘲。 方如今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地吃着馄饨。 也许情报就好好地躺在银行公库的保险柜里,但就是打不开。 还有枪杀“鹞子”的日本间谍,也很有可能就在临城。 一个日谍被惊动后进入了蛰伏状态,在这茫茫人海中如何再去将其找出来? 抓捕间谍就像是猫捉老鼠,如果老鼠出现在猫的视线中,逃走的几率不大,但若是猫寻不到老鼠的踪迹,再锋利的爪子也无用武之地。 也许,情报工作很多时候就要默默地忍受孤独、承受失败,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话非但不会起到开导的作用,反而会加重方如今的负面情绪和心理压力,纪成林赶紧说:“组长,你别太着急了,你脑子那么好使,只要静下心来,就一定能够取得突破的。” “是啊,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方如今下意识地回道。 “‘鹞子’留给我们的资料太少了,不然也许能从他本身的生活习惯和社会关系中推断出保险柜密码。”纪成林说,“再来一碗吧,味道不错。” 方如今摆摆手:“不吃了。种种迹象表明,‘鹞子’下了一盘大棋,我们现在都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只要咱们耐心点儿,一定能够找到关键线索。” 他的话音刚落,方如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转过头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纪成林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说咱们肯定会找到关键线索”。” “不,这句前头。” “说什么?我们对‘鹞子’知之甚少,否则他的生活习惯和社会关系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突破口。”纪成林轻蹙着眉头,凝神看着他。 “不,再往前!” “你脑子那么好使,只要静下心来,就一定能够取得突破的。”纪成林被他问得有些发蒙。 “不,不是这句,再往前!”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次遇到困难,现在走路便显得格外的小心,反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了……?”纪成林说话的语速慢了很多,生怕让方如今错过了什么。 方如今又摇头。 “心一乱,脑子就乱了?”纪成林感觉自己脑子已经开始乱了。 “再往前!” 纪成林直挠头,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鹞子’不是一般人,住湖边村这样的高档饭店?” 方如今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鹞子’选湖边村饭店是为了便于和527的同伴传递情报,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案件的最新进展纪成林都一清二楚,可还是被方如今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是机械地点头。 “他怎么不选和527房间距离更近的529?” 没等纪成林反应过来,方如今便将抽屉打开,掏出一个登记簿,翻到其中的一页,兴奋地说道:“老纪,咱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密码,很有可能就在这个登记簿上!”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勇帮忙 纪成林看着方如今的手指指向了七月十二日“鹞子”的入住登记上,有些诧异:“怎么?这个登记有问题?” “没问题,但是这一则登记提示了我!” 纪成林还是没明白他的意图。 就在刚刚听到纪成林说“鹞子”不一般、住湖边村这样的高档饭店的一瞬间,方如今忽然意识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湖边村是高档饭店。 方如今这不是凭空想象,就在刚才,纪成林的话提醒了他,继而让他想到了在饭店翻看登记薄时与值班经理的那段对话。 “老纪,之前我给湖边村饭店打了一个电话,是今天接待我的那个值班经理接的,他告诉我在‘鹞子’离开酒店之后,曾经有人来捉奸,而且声称那对奸夫淫妇就住在四楼或者是五楼!” “捉奸?”纪成林听得一头雾水,“捉奸跟‘鹞子’有什么关系。” 方如今立即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湖边村是高档饭店,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安全和服务自然是没得说。 但是,若是有哪位强势的太太夫人带着娘家人上门堵偷腥的男人,饭店也得硬着头皮大开方便之门。 在“鹞子”离开之后,一个自称是“鹞子”大舅哥的人曾经到过大堂,声称自己的妹夫带着别的女人住进了饭店的四楼或五楼,强烈要求查看入住登记簿找人,并且要求侍应生给他打开相应房间。 一开始,值班经理当然不愿意答应,但对方掏出了证件——社会局的一个处长,姓刘。 值班经理一看惹不起,当即点头同意。 侍应生正要翻看入住登记的时候,大堂门口一辆轿车疾驰而至,一群如狼似虎的行动队员便冲进了大堂,值班的经理赶紧上前应付。 当时大堂内乱成了一团,侍应生也被值班经理叫到楼上开房门。 行动队员的搜查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等值班经理和侍应生下楼的之后,那个男人早就走了。 这种事以往经常发生,又考虑到男人要找的房间并不确定,值班经理和侍应生压根儿就没有当回事,即便是被临城站行动组询问的时候也没有提起过。 若不是今天方如今打电话问起这件事,值班经理甚至把这茬给忘记了。 方如今刚才打电话向社会局值班人员核实情况,对方表示确实有一个姓刘的处长,但本尊是个大胖子。 这与值班经理给方如今描述的那个人的体貌特征完全不符,自然是有人假冒的。 方如今有理由相信,这个假冒的刘处长捉奸只是幌子,实则是进入530房间拿走挂在卫生间门上的钥匙,并且通过登记簿找到保险柜的密码。 张鑫华当时派出的行动队员惊动了假冒的刘处长。 “我大致听明白了,不过这件事还要进一步证实!组长,你现在什么打算?” “我现在还要去湖边村一趟,有些问题还要向经理核实!”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纪成林说。 他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的案卷材料整理了一下,一股脑地塞进了保险柜之中,又从脸盆里捧起凉水在脸上抹了几把,便带着戴家兄弟一起跟着方如今出了门。 纪成林一边走在走廊里一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自称是社会局刘处长的人,在事发之后一定还去过湖边村。” 方如今说:“不错,他一定是知道‘鹞子’出了事,想趁着我们防守松懈之时潜入530房间。好在我们一直在那里留了人,没有给他机会。” 他们这么一说话,第一行动队的办公室的门便打开了,马宝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紧接着是李康。 马宝赶紧问:“组长,队长,你们去哪儿,我们也一起去吧!” 自从方如今主持行动组工作以来,各个行动队加班比之以前更多了。 方如今总是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研究案情,他们这些普通的行动队员也不好意思早早休息。 方如今征求纪成林的意见:“老纪,你觉得如何?” 如今,他是行动组的副组长,虽然主持工作,但一杆子插到底不合适,这些事还是要具体问一下纪成林这个主事人。 “也好,他们对案情也比较熟,就一起去吧!” 下了楼,马宝快速启动轿车,一行人上了两辆车朝着湖边村饭店驶去。 时值深夜,车窗外,昏暗的街景风驰电掣般地掠过。 如果那个“刘处长”真的就是取情报的人,那么他很有可能在发现湖边村这条路堵死之后,转而去大兴银行公库想办法。 谁先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谁就是赢家! 因此,在打开保险柜的时候,还要重点问一下公库的工作人员,是否见过那个所谓的“刘处长”。 只要掌握了此人的行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的情报网络。 顺着这样的思路,方如今一脸急切地来到了湖边村饭店。 此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分了。 值班经理揉着惺忪的睡眼接待了他们,一看又是临城站这帮人,不禁有些傻眼,这些大神还送不走了。 当面询问比电话里询问的效果要好的多,值班经理再次确认当时“刘处长”就是要看四楼或者是五楼的登记。 方如今问:“以往来找人的,也是直接点出楼层?” “不是,除非知道具体的房间号码,否则一般都是要挨个去查的,像这样直接点出楼层不太多见。” 这就对了,也许“刘处长”早就知道“鹞子”住在五楼,只是不确定哪个房间而已。 又或者是“刘处长”早就知道了具体的房间号码,但故意摆出的迷魂阵。 “你好好回忆一下,这个刘处长大致的体貌特征。”方如今说。 “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头发很密,但是人很精神,应该是个经常抽烟的人,我看着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有些发黄,像是被烟熏的……” 值班经理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不错,很快就将这个“刘处长”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当天下午,这个人又出现在了饭店里,你确定吗?” 值班经理很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说道:“确定。虽然当时他换了衣服,而我只是看到了一个侧脸和背影,但我很肯定,那就是上午过来抓奸的那个人,错不了,这个人走路是外八字,还是很好认的……” 看来这个家伙还是不死心,一心想找个机会潜入房间拿走钥匙。 “你再想想,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经理挠挠头,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方如今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丝希望。 “哦,我想起来了,这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不瞒您说,我老婆喜欢侍弄花草,我多少跟着也学了一些东西,这种花香好像是玫瑰的香味。” 一个大男人身上带有花香,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要么是他本身就喜欢花草,要么就是他的工作跟花草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方如今便早早的起来,洗漱完毕就出门了,今天他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学生便服,一副青年学生的打扮。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去临城各个售卖花草的店铺,仔细去寻找一个八字脚、喜欢吸烟,又跟花草打交道的男人。 临城虽然不比南京和上海这种大城市,但也非常的繁华,道路两旁有很多住宅和店铺,像卖花草的店铺数量也不少。 一连问了多家,都没有人对嫌疑对象有什么印象。 毕竟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让店里的伙计、老板回忆记起以前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但是,方如今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既然抓到了新的线索,他有信心能够挖出事情的真相。 他一边慢慢的向前仔细寻找,边走边在纸上做好标注,不断地使用排除法。 这么一直问下去,到了天黑时分还真有了一些收获。 在临城市区范围之内,一共有八家店铺的老板伙计说见过类似的人。 剩下的工作,就是要从他们所说的这些人当中筛选。 由于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店铺里的熟客,很容易打听到他们的姓名和住址。 一共是十个人。 这十个人将作为重点进行排查。 剩下的工作很繁琐,工作量也很大。 仅靠方如今的行动组,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他决定将这项任务交给陆大勇,走访问询这种事情,陆大勇应该比他专业的多。 这种事情由大同要比自己适合的多。 时间必须要抓紧,自己在走访售卖花草店铺的时候,有打草惊蛇的嫌疑,如果目标感觉不对,就会立即撤离,那时就算是摸清他的掩饰身份,找到他的藏身地点,也是于事无补了。 而且,自己还好集中精力去思考保险箱密码的事情,这件事同样更加不能耽搁。 “鹞子”一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手里的这些线索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来完成。 方如今立即驱车来到了警察分局,陆大勇所在的这个分局的辖区大多都是繁华地带。 陆大勇今天正好加了一会儿班,正好准备回家吃晚饭,刚出警察局门口,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路旁的一辆轿车车窗打开了。 “上车!”方如今轻轻招手。 “方先……,不,方长官!” 陆大勇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汽车里,方如今一直没有说话,陆大勇简直如坐针毡。 他这几天刚刚得知,方如今根本就不是王韦忠的表弟,而是现在临城站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 得知消息之后,简直又惊又喜。 汽车一路飞驰,在一个偏僻的酒馆停了下来。 酒馆门口,马宝将两人引进了雅间。 酒菜都已经点好了,陆大勇殷勤地将酒倒满:“方长官,以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别往心里去!我敬您一杯。” 说罢,一仰脖将酒喝了,吧嗒吧嗒嘴:“您找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钱庄的事还要感谢你才是。”方如今说,虽然钱庄没有查到什么又有的线索,但陆大勇跑前跑后,他都看在眼里,“老陆,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再让你帮忙! 我手上有个抓捕日本间谍的案子。现在有了点线索。可是我们的人现在不便上门调查,怕的就是打草惊蛇。现在要你做的就是,将我纸上写的这十个人做个详细的调查,搞清楚他们的职业和社会关系,家庭情况,有什么背景? 特别是要注意走路不是外八字,但是有很大烟瘾的人,一定要打听仔细。需要你注意的是,这件事情要做得隐蔽,绝对不能够打草惊蛇,能够做到吗?” 陆大勇赶紧接过这张纸,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任命说道:“方长官,您放心,这十个人虽然有四个人并不在我的辖区范围之内,但我也有熟人可以把这件事办成,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方如今对陆大勇的办事能力并不怀疑,在这片辖区内,陆大勇就是地头蛇,可以从警局里调出到辖区内每一户人家的具体资料,其效率是行动组不能比的。 即便出了辖区,以陆大勇的能力,也完全可以搞定。 “那好,记住,这件事要越快越好。虽然我们是刚刚发现的线索,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而且我们在走访的过程中也有惊醒对方的可能,必须要抢时间。” 警察在明面上,再加上罗茂云的黑道,他们都是最为熟悉本地情况的地方势力,被方如今作为行动组扩张的两条支干力量,通过他们可大大地增强新动作对临城的掌控能力。 “老陆,你估计多长时间能欧完成调查任务?” 方如今觉得应该有个大致的期限,毕竟以“刘处长”这种老牌特工,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说不定现在已经撤离了。 作为一名成熟的特工,一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最稳妥的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迅速脱离,潜伏下来。 陆大勇听到方如今这样问,就知道时间是很紧迫的。他暗自盘算了一下,说道:“我一定尽快调查。您给我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就向您汇报!” 一晚上? 陆大勇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全员备勤 临城的日本间谍组织,表面上的一层在近几个月被临城站以雷霆扫穴之势清除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一些深度潜伏的老牌间谍。 他们之中原本就有很多人是带着秘密任务潜伏的,但方如今相信特高课为了尽快恢复其在临城的情报能力,一定会被迫启用这些深度潜伏的间谍。 相比于前期抓捕的那些日谍,剩下的这些人更加的难以对付。 所谓的“刘处长”极有可能就是这些日谍中的一员。 连方如今自己都被日谍盯上了,何况行动组的追查行动呢,连续对数个花草店铺的走访,一定会令日谍听到风声。 所以现在时间是非常紧要的。 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其日谍组织没有反应的时间,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方如今注视着陆大勇,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谄媚之色,倒有几分笃定。 这么快就能完成调查,看来这个陆大勇确实是非常有能力。 原来想着最快也需要明天天黑前得到结果,没想到陆大勇敢于提出在天亮之前就拿出调查结果。 一晚上的时间,可不能小看,这样追查“刘处长”成功的几率就大大地增加了。 “你确定?”方如今再次问道。 “确定,您放心,不过要想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调查,我就要动用我手下的一些人手。但是显而易见,那知情人就不止我一个人了。您看?” 陆大勇好歹在警察分局混了这么多年,手下还是有一些能帮的上忙的人手,把他们都调动起来,天亮之前一定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方如今沉思片刻道:“你的那些兄弟们靠的住吗?还有,这是夜里调查,其难度要比白天更加大,一不留神就会打草惊蛇。” 面对陆大勇的提议,方如今的心里也没有底,虽然知道陆大勇的底细和能力,但对他手下的人却并不了解。 他相信陆大勇的手下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都有人,但是这可不是一般的调查工作,他们需要面对的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日谍,这其中的风险系数和不确定因素太大。 陆大勇也看出了方如今的犹豫,便道:“方组长,您放心,我的那些兄弟们很多都是跟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知根知底,最关键的是,我找的这几个人嘴都很严,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方如今点点头,陆大勇手下有能用得上的人手,这是一件好事情。 他现在手里有了彭浩良的帮会人马,还有顺风车行的车夫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黑白两道都有势力的警察。 陆大勇就符合这个条件,通过陆大勇,方如今可以继续扩大至的外围势力。 “好!既然你打包票,我且相信你。不过,咱们最后还是要看结果的,一旦这件事中间出了差错,其后果的严重性,你是知道的。”方如今说。 即便他认可了陆大勇的能力,但有些话必须要说在前头。 “请方组长放心,我心里有数。不如我现在就跟您汇报一下我的方案。” 这个陆大勇也是心思玲珑,知道方如今现在最为担心的是什么,自己必须要拿出点实际的成绩来才能彻底地打方如心中的疑虑。 “不必了,我相信你!这样,时间紧迫,你马上去召集人手。”方如今从口袋中掏出了三百块法币递给陆大勇,“深更半夜的让兄弟们还要加班,你们买些烟提提神。” “这不合适……”陆大勇连连推辞,“方组长,你这……这么多的钱,让我心里不踏实啊。给您办事是我们应该做的,哪儿要让您破费啊?” 他辖区内的油水虽然不少,但明面上的工资也只有二十几块法币而已,方如今出手就是三百法币,相当于他一年的工资了,实在是太阔绰了。 但是,这钱陆大勇觉得自己坚决不能要。 王韦忠在的时候,和他打关系总是若即若离,自己就是想攀也攀不上。 现在的方如今更加的接地气,人家这次主动提出要用自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以后要是攀上了临城站行动组这棵大树,在临城怕是没几个人敢惹他。 如果真是那样,孝敬方如今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要人家的钱? 这个陆大勇倒不是个贪财的人。 方如今微微一笑,又将钞票推回到陆大勇面前说道:“老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让你们帮忙,付给你们钞票,这是理所应当的。我这个人向来有个原则,那就是白使唤人的事我不干。我付钞票,你们帮我做事,这就叫作等价交换。相反,如果你们不拿钞票,我反倒是要怀疑你们做事是不是会用心了?” “方组长,瞧您这话说的,兄弟们给您做事怎么敢不用心啊?” “收着吧!这些对我来说就是一点小钱而已,只要你们做事尽心尽力,以后的好处会更多。” 方如今现在是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手里掌握着一大笔经费,并且还有不少的灰色收入,区区三百法币确实就如九牛一毛。 陆大勇想攀附自己的态度很明显,但是陆大勇手下的那些人是个什么态度,方如今就不是十分的清楚了。 拉拢这些人,除了临城站的金字招牌,还得有足够的利益。 陆大勇闻言,心中激动不已。 相比王韦忠,自己新招的这位靠山可要阔绰多了。 而且不但豪气,还很懂得人情世故,明明是送钱给别人,但话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舒服。 陆大勇心头狂喜,看来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他完全可以召集自己那些兄弟们给自己办事,并且给予一定的好处。 但方如今代表临城站行动组给钱的意义就有不同了,这也说明他陆大勇深得临城站行动组长官的赏识,在众位兄弟面前也有面子。 他暗暗打定主意,这三百块法币,全部都给自己的那些兄弟们,自己一分钱都不要。 而且,必须要把方如今交代的事情做好,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 事情商量完毕,陆大勇当即离开去招呼兄弟了。 方如今回到了临城站自己的办公室,将身体靠在大班椅上,调整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他的办公室还是原来的那间,并没有因为王韦忠的离开而搬到隔壁的大办公室。 手指在两个太阳穴上轻轻揉捏,可以让他感到些许的放松。 今天晚上是别想休息了,陆大勇带着他的兄弟们开展调查,方如今必须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行动组第一行动队办公室的灯全都黑着,但房间里隐约传出低沉的交谈声,还有轻微的鼾声。 今晚,尽管不是第一行动队值班,但所有人全部在位严阵以待。 这样本就值班的第三行动队有些牢骚,张继斌曾经侧面向纪成林表达过一些,大致的意思就是既然是第三行动队值班,那晚上如果有行动,也该是第三行动队的兄弟们上。 纪成林的回答也很委婉,他让张继斌转告第三行动队的诸位兄弟,让他们今晚安心睡个好觉,有什么事的话,第一行动队顶上。 张继斌十分郁闷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纪成林虽然有些资历,但总归是个大头兵,但人家现在成了军官,成了第一行动队的负责人,张继斌也不敢在人家面前摆长官的架子。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智惠东应声而入,见面就笑呵呵地问:“老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茶也在抽屉里,要喝自己泡!”张继斌依旧没好脸色, 智惠东这个时候没有回家,那自己和纪成林方才的小小争执,肯定也被他知道了,这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智惠东也不生气,自己泡了茶,坐在张继斌的对面,翘着二郎腿:“老张,有时候你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方组长是从第一行动队出来的,老纪就是他的嫡系,你跟老纪争个什么劲儿啊?” 张继斌瞪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你还有吴副站长当靠山,我张继斌有什么,除了有把子力气,不怕吃苦流汗,就什么都有了。”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站长一向是任人唯贤,也不爱搞论资排辈那一套,只要有本事,就有出头之日。方组长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张继斌冷哼一声,对智惠东的劝慰并不认可:“方组长?你掰着手指头数数咱们临城站,不,数数特务处本部,有几个人能像方组长一样一堆一堆地挖日本间谍的。我要是有他那点本事,还至于窝在行动队当队长?倒是你老兄,不日即将高升,以后还望智长官、智组长多多提携才是。” 临城站里私下已经有了传闻,方如今年纪轻、资历浅,直接任行动组组长是不现实的,只能是暂时负责工作。 但是考虑到行动组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仅仅他一个长官是不行的,还需要增配一个副组长,协助方如今的工作,而这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智惠东。 无论是资历、军功,还是能力,智惠东都最为合适。 智惠东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这都是捕风捉影之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张继斌撇嘴:“咱们多少年的同事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智惠东道:“先不提这事儿。其实,我倒是觉得老纪他们抢在你前头未必不是好事。” “嗯?”张继斌蹙眉:“此话怎讲?” “你知道今晚的行动目标吗?” 张继斌摇头,他从方如今的安排上看出来今晚或者明天一早一定会有大行动,但至于行动的目标是何许人也,他并不清楚。 “这不就对了嘛,你连行动具体的目标是谁都不清楚,如何能够保证行动一定能够成功?这其中的风险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张继斌沉吟不说话,智惠东所说的这些自己还真是没有想过,当时只想把任务从第一行动队手中抢过来。 “智队长,那你知不知道行动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智惠东也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从第一行动队几乎全员都在被情这种情况来看,这次行动的规模应该小不了。说不定仅仅靠第1行动队根本就完不成任务,到时候还得需要咱们第二、第三行动队配合他们。” 张继斌猛的一拍大腿说道:“也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这一层呢!要说动脑瓜子还得是智队长你呢!” “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是把你当做兄弟,才推心置腹的跟你说这些的。” 此时张继斌脸上已经换成了另外一种表情:“那是,咱们才是多年的好兄弟。刚才太着急,我的态度不好,在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 说罢对着智惠东作揖。 “咱们兄弟之间可不兴这个。” 张继斌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应该把行动的大致方向搞清楚,我听说方组长这些天一直都在湖边村饭店,是不是跟之前发生在一壶春的那个案子有关联?” “有这种可能!”智惠东点点头说道,“这件案子搁置了太长时间,张组长和王组长在离任之前,均没有破获这起案子,但是从目前来看,用不了多长时间,方组长可能就会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张继斌用力的点点头,如果说的是别人,他还可能质疑,但方如今的能力和成绩就在那摆着呢。 如果非要从临城站找出一个能够破获此案的人,那一定是方如今无疑。 智惠东道:“这个案子虽然我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但也知道牵连甚广,案情也是错综复杂。但是反过来讲呢,这件案子的影响重大,在南京处座那里也是挂上号的,只要你我届时能够参与其中,哪怕是略尽微薄之力,这叙功报告上也会有你我的名字。” “智队长所言极是!”经过智惠东这么一分析,张继斌现在心情也是渐渐的好了起来,既然吃不上肉,那跟着喝汤总没错的,他打开抽屉,拿出几包烟,推到了智惠东的面前:“智队长,我这里还有几包好烟,你也知道我没有抽烟的习惯,这些你都拿去!” 智惠东打量着张继斌,哈哈大笑说道:“老张啊,我深更半夜可不是来你这里蹭烟的。” “怎么能是蹭烟呢?”张继斌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第四百九十章 紧急联络 深夜时分,舒志诚租住的房间之内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已经入睡着的他,被这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谁?”舒志诚声音低沉而沙哑。 “是我!” “老吴?” 舒志诚十分惊讶,赶紧穿上拖鞋去开门。 “马上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怕来不及了,咱们边走边说!”吴锋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舒志诚转身回到房间之内穿好衣服,跟吴锋剑一起匆匆下楼。 楼下停了一辆自行车,吴锋剑回头看了看舒志诚:“自行车你应该会骑的吧?” “会!” “咱们两个去一趟临城站!”吴锋剑声音压得非常低。 临城站? 那可是特务处的外勤单位,临城鼎鼎大名的特务机关,深更半夜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是战友被临城站抓了,要去营救?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舒志诚的脑子里冒出了十几个问号。 吴锋剑郑重地看着舒志诚:“临城站的方如今,他的声音你应该能够听得出来吧?” 方如今? 蒋进的警校同学,在警察局没待多久就调入了临城站,之后混得风生水起。 “对他的声音熟悉吗?我需要打个电话,请你确定一下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他本人!” 舒志诚多少有些明白了,用力点头:“熟悉,我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那就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你来骑车,我坐在后面。按我说的路线走,可以避开巡警。” 说话的工夫,吴锋剑已经打开了车锁。 舒志诚骑车,吴锋剑坐在后座,两人一路向着临城站飞驰而去。 “我们手里有两个日本间谍,不能再继续留着了,必须立即交给临城站的方如今,唯有他,才能将日本间谍肚子里的情报全部掏出来。”到了这份上,吴锋剑索性也就不瞒着舒志诚了。 深夜之中,街道上根本没有人,舒志诚的车技很好,自行车就像是一条灵活的猎犬一样穿梭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吴锋剑的脑子里刻着临城地图,舒志诚按照他的指引,数次成功地避开了巡警。 很快,舒志诚便满头大汗。 吴锋剑一直沉默着,舒志诚也没有再多问。 吴锋剑选择在这个时候直接联系方如今,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的。 “咯噔!” 忽然,舒志诚脚下一空,正在飞驰的自行车瞬间就失去了动力,车把晃了几晃,好不容易被他稳住。 “车链子掉了。” 舒志诚缓缓将自行车停了下来,吴锋剑赶紧下车:“链条太松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也没有顾得上紧紧。” “我来吧!”舒志诚将脚踢放下,蹲下身子扯动链条。 “看不出来,你不光能够教书,动手能力还挺强。”吴锋剑盯着他的动作说。 “以前我们家有个亲戚就是修自行车的,从小就跟在他车摊旁边看,也学了一点东西。”舒志诚已经将车链子卡在了齿轮上,摇了一下脚蹬,链条顺利地带动齿轮,车轮欢快地转动起来。 “走吧!” 吴锋剑的话音刚落,街道对面就有汽车灯光照晃动。 舒志诚急道:“老吴,你先去巷子里躲一下。” 深更半夜,一个人骑车在外面本就惹人注意,何况现在是两个人。 推自行车调头钻进巷子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是一个人先躲起来。 “那你小心!”吴锋剑一闪身就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舒志诚骑上车,朝前走去。 这时,对面的汽车已经开了过来,车灯很刺眼,让舒志诚不得不抬起左臂挡住眼睛。 这样恰好可以遮住他的面容,不被人认出来。 这是一辆黑色轿车,车上似乎只有一个司机。 轿车呼啸而过,开车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舒志诚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准备调转车头回去接吴锋剑的时候,原本已经驶离的轿车忽然倒车,向这边开来。 舒志诚感觉不妙,奋力蹬车,可是轿车倒车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将他逼停。 舒志诚暗暗叫苦,若是一般人家的轿车,即便看到他在深夜里汽车,大不了也就是觉得奇怪而已,但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开车的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该怎么办? 老吴就在附近,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特务引开或者是拖住,给老吴撤离创造机会。 对!就这么决定了。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从轿车上走了下来。 车灯依旧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舒志诚也只是大概看到了那人的穿着,却看不清相貌。 就在他准备应对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叶老师,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啊?” 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穿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警服。 熟悉的声音。 从回忆中汲取的信息和从视觉上获取的信息几乎同时传到了舒志诚的大脑。 “周科长?” 因为蒋婉和蒋进的关系,他和周新刚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十分熟悉,但吴锋剑曾经说过,这个周新刚侦缉科长的位置十分重要,跟他搞好关系,就有可能搞到特务们的情报。 周新刚笑呵呵地站到了面前:“叶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不需要帮忙?” “哦,我半夜忽然想起学校教室里的窗户没关,看天气像是快下雨了,得赶紧去关上。” 临城站和学校是同一个方向。 周新刚抬头看看天色,十点前还繁星满天呢,现在黑沉沉的,的确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里距离学校的距离可不近,天又要下去了,要不坐我的车?” “您的好意我领了。一看您不是刚刚加完班,就是急着去处理公务,我可不敢耽误您的事。” 周新刚点点头:“也好,那你小心点,最近一段时间咱们临城可不太平。” “多谢周科长提醒!” 寒暄几句之后,周新刚便上了车。 舒志诚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新刚的车速很快,应该是要出去办事,而且还很急,他说的送自己也都是客套话,只是自己今晚被他看见了,必须要真的去趟学校才行。 刚骑了数米,周新刚将头从车窗探出来提醒:“遇到情况大声呼救,巡警就在附近!” 舒志诚对着他挥挥手。 有惊无险,他接上吴锋剑继续赶路。 “刚才的人你认识?” “是警察局的周科长!”舒志诚将方才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 “这个人是我们工作的对象,但是一定要注意工作方法,他这个人不简单。” 舒志诚点头,周新刚给人的感觉非常的精明和市侩,不容易把握。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临城站对面一座公寓楼里,从四楼的楼梯平台可以看到对面临城站的办公楼。 整个临城站大院黑漆漆一片,大门就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阴森可怖。 吴锋剑指着对面低声道:“看到没,三楼从东往西数第六扇窗户就是他的,还亮着灯。” 舒志诚点头,也就是说方如今此时很有可能就在办公室中。 “走!去打电话。” 距离临城站最近的一个电话亭只有四百多米,但是吴锋剑并没有选择这个电话,而是和舒志诚继续穿过了两条街,这才在一处偏僻的电话亭附近停了下来。 两人警惕地朝着周围看着,街道上空无一人。 吴锋剑率先走进电话亭,拨出了一个号码。 在接通的一瞬间,他将电话递给了舒志诚。 “喂?哪位?” 舒志诚并没有说话,他的任务是确认接电话的是不是方如今本人,而不是通话。 吴锋剑略显紧张地看着舒志诚。 之前,在湖边村饭店周边转悠了许久,但始终找不到方如今的踪迹。 他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通过电话立即跟方如今取得联系。 看到舒志诚点头,吴锋剑暗暗长吁一口气。 “是方组长吗?”吴锋剑接过电话。 “你是谁?”半夜打来的电话让电话那头的方如今略微感到惊讶。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有方组长想要的情报。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哦?”方如今身体微微前倾,“什么情报?” 对方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而且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打来,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动声色地按动了桌子上的电铃按钮。 办公室没有任何声音,但隔壁的大办公室电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听说方组长之前在追查益民诊所的案子是不是?” 还是个知道内情的人,益民诊所都清楚。 “怎么?你有这方面的线索,开个价吧,只要不是太过于离谱,价钱的事情好商量。”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纪成林和马宝前后走了进来。 方如今用铅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办公室对面有人窥探,速查打来的电话。” 事情紧急,纪成林和马宝领命而去。 通话还在继续着。 “方组长,你不用费心去找我,既然我和你联系,肯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方如今微微蹙眉,没想到对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用意,看来是个情报老手。 “咱们不妨赶紧进入正题吧,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好,既然方组长这么说,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汇丰巷357号,有你们想要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两个人,一男一女? 又是和益民诊所有关的,那一定就是以开药店作为掩护的夫妇两个。 男的名字叫平田幸夫,他的老婆叫中林小夜子,代号分别是喜鹊和鹦鹉。 这两个人的存在既是为了配合石耀华,也是为了监视他。 但是,自从石耀华暴露之后,这两个人也乘车出了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为了找他们,方如今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儿。 半夜打来的电话竟然是关于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的,方如今感到十分的意外,但是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他必须怀疑一切。 “你怎么能够保证消息是真的?” “即便我口头保证了,方组长就一定会信吗?”吴锋剑说话很是老辣,“你只要派人去了,自然就会辨别消息的真伪。” “你的价码?”方如今问,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提供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的线索。 “方组长果然是个敞亮人。不过,这既然是我们合作的开始,我就得拿出一点诚意来,这条消息是免费的。” 对方可能是个情报贩子,为了搭上自己的线,先送个人情表明合作的诚意,之后才是情报和金钱的交换。 在临城这样的城市,情报市场还是十分活跃的。 不仅仅是中国人,便是很多的外国人也参与其中。 一些情报看似不起眼,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毫无价值和用处的,但在一些特定的客户的眼里却价值千金,为了得到这些情报,他们可以花大价钱购买,数额之大令人咂舌。 方如今猜测这个给自己透露消息的人,便是一个情报贩子。 不过,此人也真是胆大,竟然在深更半夜打电话到自己的办公室,跟自己谈生意。 经验老到,说话滴水不漏。 “这位先生,你这么说,我反倒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方如今说。 吴锋剑淡淡一笑:“方组长,我们做生意的,要想做大做强,就不能太在乎一时的得失,你说呢?” “嗯!” “既然如此,还请方组长马上派人提人,最好在一个小时之内,以防夜长梦多。” 说罢,电话挂断。 方如今略微愣了会儿神,就直接打给了张继斌。 “汇丰巷357号。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你亲自去,务必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这对日谍夫妇竟然有线索了,组长是怎么得到的? 智惠东说的太准了。 人家吃肉,咱们也能喝汤。 张继斌激动道:“是,组长,保证完成任务!” 方如今叮嘱:“去的时候小心些,以防有诈!” 电话另一端,吴锋剑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舒志诚上前关切地问道:“办妥了?” 吴锋剑点头:“第一步应该是没问题了。” “还有第二步?”舒志诚惊愕。 吴锋剑的笑容带着神秘:“自然要有第二步了。” 舒志诚想了想说“我知道了,那地址……” “嘘!”吴锋剑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再问下去,“赶紧走吧,你还得回学校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交接日谍 深夜,汇丰巷357号。 万籁俱静。 临城地处江南,一到夏季,雨水颇多。 方才还是繁星满天,忽然就乌云汇聚,雷声乍起,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将下来。 两辆黑色轿车和一辆军绿色轻型卡车关闭灯光,悄无声息地向着357号方向驶来,车轮卷起一阵阵雨雾。 短暂的激动之后,张继斌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两个日本间谍是不是就在357号,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方组长的情报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为什么不让纪成林的第一行动队去? 这时,一名队员低声道:“队长,距离给出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再开快点!”张继斌说。 在距离目标地点五百米的位置,车辆停了下来。 张继斌推开车门,朝着另外一辆轿车和卡车一挥手,众行动队员立即按照预定的行动计划展开,从三个方向向汇丰巷357号实施合围。 为了以防万一,张继斌还特意留了六名队员作为预备队。 突进队员通过搭人梯的方式迅速翻墙入院。 这是一座老式宅院,面积不大也不小,有两进的院落。 十名突击队员几乎从前后围墙同时进入院子当中,冒着雨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间靠拢,皮鞋踩在满是苔藓的石板上,必须要十分小心,不然很容易滑倒。 张继斌的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 随着张继斌轻轻一挥手,突击队员向房屋猛扑过去。 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房子根本就没有两个日本间谍。 而且,看房间里的陈设和厚厚的尘土,这座宅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队长,咱们被骗了!” 张继斌强自压着胸中的怒气,并没有说话,而是四下打量着房间。 房间里虽然有电灯,但拉灯绳根本就不亮,不是灯泡坏了,就是欠了电费,被人家直接断电了。 好在他们带着手电筒,一点点地展开了搜索。 终于,在一张残破的八仙桌上找到了一个信封,信封很新,应该是近期被人放在这里的。 里面只装了一张信纸。 “郎官巷137号。” “队长,不会又是在消遣兄弟们吧?” 深更半夜扑了个空,众人心里都很沮丧。 张继斌沉声道:“都少说两句,我立即向组长汇报。” 接到张继斌的电话之后,方如今亦是一诧。 “有没有什么伤亡?” 张即便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方如今揉着眉心,看来打电话的男人跟自己玩了个小心眼。 没有直接将地址告诉自己,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或者是阴谋。 如果是阴谋,那幕后的策划者一定是日本人。 但是方如今更加相信是前者,原因很简单,如果日谍设了这个局,那汇丰巷357号绝对不是做座空房子那么简单。 张继斌带去的行动队员也不会全须全尾。 所以,搜索还得继续。 哪怕郎官巷137号还有危险。 张继斌带人去郎官巷137号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是看到卧室中被套在麻袋里的一男一女时,张继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经过照片对比,以及简单的审讯,这一男一女正是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 这对夫妇的身体都十分虚弱,显然是控制他们的人,为了防止他们反抗或者是逃跑,并没有让两人吃饱。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张即便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马上带回去交给组长审讯!” 张继斌留下六名队员娇继续搜查,他亲自押解着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赶回临城站。 等他们走后不久,郎官巷137号对面的巷子里闪出一个披着雨衣的人影,正是吴锋剑。 现在,已经确定两个日本间谍被临城站的人带走,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雨水打在雨衣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吴锋剑感觉到身上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这次任务必须要给舒志诚记一功,如果不是他确认了电话那头的人就是方如今本人,吴锋剑就是将计划制定的再周密,他也不可能轻易地实施。 接下来,两个日本间谍身上的情报,就要靠方如今去深度挖掘了。 吴锋剑将雨衣裹紧,向四周警惕地看看,转身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方如今得知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落网的消息之后非常高兴,这意味着在审讯过后,石耀华一案可以顺利地画上句号了。 “组长,审讯的事情我不是太在行,要不然……”张继斌很清楚,自己今晚能够带队抓捕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两名日本间谍成功,已经是方如今在照顾自己了,可不能不知道好歹。 “好,你和兄弟们辛苦了,审讯的事情我会让人去做的,先去休息吧。 纪成林和马宝很快也赶了回来。 老纪搜查的非常仔细,在临城站对面的公寓楼梯内发现了两组新鲜的脚印。 “这得感谢这场雨,不然什么痕迹都看不到。” “也就是说有两个人的确在观察我的办公室?” “不错。我看过了,从楼梯里看你的办公室一清二楚。” 方如今点点头:“明天派两个兄弟在那个公寓长期包几间房。” “是。” “老纪,电话号码查到了没有?” “是个公用电话,从咱们站大门口一直向东,穿过两条街就是,位置很偏僻,而且又是雨夜,不会有目击者的。” 很快,方如今便在脑海里将电话的事情捋了一遍。 男人早就打听到了自己的电话和办公室位置,先是在对面的公寓内通过亮灯情况判断自己就在办公室加班,之后迅速转移到电话亭给自己打电话。 再然后,他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张继斌的身边,具体来说,就是汇丰巷357号和郎官巷137号两个地方。 男人是躲在暗处看着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被张继斌带回临城站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严密的掌控之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神秘的男人非常想促成这桩交易。 他希望通过这次交易,跟自己建立良好的关系,为今后的发展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为了长远合作,他甚至放弃了收取任何的费用,选择白白奉上情报。 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两个人,对于方如今而言,也是一份大礼。 “还有什么发现?” 纪成林想了片刻回答:“在对面的公寓入口处,我们发现了自称车车轮的痕迹,初步判断也是新的。” 两个男人将自行车当作交通工具。 汽车在夜间声光太过招摇,很容易被人发现,自行车就没这个麻烦,而且速度也不是太慢,这的确是深夜行动最好的选择了。 “老纪,从公寓门口骑车到他打电话的电话亭,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直线距离不远,但实际要走街串巷,我估计最少需要五六分钟。” 方如今来到地图前,将公寓、电话亭、汇丰巷357号和郎官巷137号两个地方等四个地方标注出来。 经过简单的测算,对方打完电话之后立即赶去汇丰巷357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骑行的速度远远低于汽车的速度。 神秘男人即便要看观察汇丰巷357号,也必须要赶在张继斌之前,核对了张继斌到达汇丰巷357号的时间之后,这一推测便被排除了。 郎官巷137号距离临城站、电话亭的距离反而会近一些。 而且,郎官巷137号才是真正关押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的地方。 似乎神秘男人更应该去这个地方,而且时间上也来得及。 “马宝,你去郎官巷137号一带,问问巡警方才在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方如今说,“老纪,你去审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具体手段我不过问,只有两个原则,一个是情报,另一个是不能让他们死!” 他不想和一个始终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作交易。 很快,办公室里又剩下了方如今一个人。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些什么,但是思绪总是在即将被抓住的时候就逃走了。 于是,再从头回忆整个打电话的过程。 忽然,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个念头闪过。 对方在电话接通之后似乎停顿了片刻,在等着自己说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确认接电话的就是方如今本人?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一定是认识自己的。 熟人? 范围看似缩小了很多,但实际上更难查下去了。 在方如今的熟人圈子中,还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除了他了解的公开身份,同时也是一名情报贩子。 ----------------- 溪水村村头又响起了鞭炮声。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周新刚,你个王八蛋,认识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郑大庆在睡梦中被惊醒,匆匆穿上裤子趿拉着布鞋就蹿出了屋子。 “周科长,您这是何苦呢?” 看到蹲在车头前抽烟的周新刚,郑大庆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这尊瘟神怎么又来了? “老郑,今年多大年纪了?”周新刚笑眯眯地递了根烟。 郑大庆颤抖着双手接过烟来:“五……” “记性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后在家抱孙子吧!” “别啊!”郑大庆快哭了,“周科长,我一家老小还指望着我的手艺吃饭呢!” 儿子、侄子还年轻,还不能完全独当一面,自己若是金盆洗手,一大家子生活水平肯定会下降不少。 “周科长,你上次让我查的事情,我查过了,的确不是本地人干的。不仅仅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中国人。” “哪国的?” “周科长,你看我的事儿……?” 周新刚用力抽了一口烟,烟头火光一亮,郑大庆满是皱纹的老脸顷刻间也清晰了很多:“老郑,我突然发现你看上去挺年轻,应该还能多干几年。” “借你吉言!” “但是……”周新刚吐出一个烟圈。 “日本人!跟日本人有关系!”郑大庆开口说。 他偷偷地观察着周新刚的表情,发现对方脸上丝毫看不出惊讶的表情,暗暗叹口气。 “好像是一个叫作小竹秀一郎的参与其中,这个人在上海开了一个贸易公司,但私下里做的都是走私的勾当。” 总觉得贸易公司这四个字从郑大庆这个土的掉渣的家伙嘴里说出来有点怪,周新刚暗想。 “你跟他直接有没有过来往?” 周新刚目光凌厉,像是两道利剑般向郑大庆射来。 “没有,绝对没有!”郑大庆当即否认,“我们这行当虽然做的是损阴德的事,但再怎么说咱也是中国人,哪儿能把老祖宗的玩意儿卖给东洋鬼子?”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若是哪天让我发现你往外捣腾玩意儿……” “不敢,不敢……”张大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只是,只是,货从我手上出了,人家再转手卖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的货卖给新客,还是老客?” “自然是老客,新客担风险的。” “那就得了,你总该知道老客的底细吧?” “多少知道一点,知道一点……”郑大庆伸手擦汗。 “小竹秀一郎的事情再去查,三天后给我消息。” “三天?”郑大庆面露难色,“这也太赶了,要不……” “两天!”周新刚掐灭烟头。 “我……你……”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再掰扯周新刚会说一天。 周新刚淡淡一笑:“你们这个行当,你最熟悉了,肯定有办法是不是很?” 在郑大庆看来,这笑容令人莫名的心悸。 “老郑,我提醒你,打听事情的时候注意分寸,老物件之外的事情一概别瞎打听,小日本子,连南京那位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呢,是不是?” “是,是,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姓周的,你这个混蛋,若不是你非逼着人家,老子怎么会跟小日本子扯上关系? 周新刚站起身来,抖抖腿,递过来一个信封。 郑大庆打开一看,像是摸了烧红的烙铁。 “周科长,你这是干什么,应该是我们孝敬你才对,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使不得,使不得……” “这是给你侄子看腿的钱,信封后面是城里大夫的地址。” 郑大庆挤出眼泪,连连作揖:“周科长,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好了,背地里少骂我几句就行了。走了!” “我送送你?” “不必!” “那你走好!” 郑大庆看着周新上了车,又见他点烟,忽地看到周新刚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令人头皮发麻。 正在忐忑之间,一个呲呲带着火星的东西朝着他的裤裆飞来。 郑大庆调头就跑。 “叭!” 一个鞭炮猛地在郑大庆的屁股后炸响,屁股蛋儿上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疼得厉害。 他被吓得两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屁股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裤子都破了。 “姓周的,你个混蛋,生儿子没……” 第四百九十二章 耳提面命 第二天一大早,陆大勇的电话就打到了方如今的办公室。 “方组长,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陆大勇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奋。 “好,半个小时后,上次见面的酒楼。” 离开之前,方如今吩咐李康加强对两个日本间谍的看守,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近。 到了酒楼,陆大勇已经在雅间等候了,早点也摆在了桌面上。 “方组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上次和方如今一起吃早点还是在调查钱庄的时候,现在知道了方如今的真实身份,陆大勇明显多了几分拘谨。 “坐下吧,边吃边说。” “好。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对这十个人居住的街区进行了排查,理由用的疑似发现了盗墓贼的线索。为了避免目标产生怀疑,在排查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进行区别对待。” 方如今好奇:“人手有限,时间紧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我召集手下和其余相关片区的兄弟,告诉他们有盗墓贼潜藏在那些区域,只有我和我的心腹重点盘查你给的十个目标,其他兄弟负责另外的居民,但是盘查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即便是那些不是我心腹的警察不知道内情。” 方如今点点头,这种机密的事情,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被陆大勇处理的很好,的确是个干才。 如果重点排查十个可疑目标,其他的做做样子,这情况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很容易打草惊蛇。 陆大勇的一番操作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既让目标不会产生怀疑,又近距离地盘查了十个可疑目标。 如果全查的话,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只是查了一部分,毕竟其他都是做个样子,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这十个人身上。 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陆大勇进行点对点的盘查,没有对周围的邻居进行盘查,如果日本间谍有足够的警觉性,就会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方如今向陆大勇递去鼓励的眼神:“老陆,你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鼓励,陆大勇脸上洋溢着浅笑,继续汇报:“这十个人当中,都是养花的,其中五个人纯属爱好,另外的五个人则是为了生计,要么就是在花圃,要么就是在一些有钱人家里当花匠侍弄花草。最后一个人,虽然也种过花,但现在一个月前已经搬走了,据房东说离开了临城去上海谋生了。” “我先汇报前九个人的情况,这九个人当中,有三个人是和家人一起居住的,都是一大家子人,拖家带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间谍从事的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即便是家人也不能透露事情,但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难免会被看出些端倪来。 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单独居住,这样的话做事方便,不怕旁人泄露机密。 当然了,这三个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只是时间紧迫,只能先追查最可疑的目标。 “剩下的六个人,有一个是烂赌鬼,家里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当了,唯独留下了几盆花,我看过了,侍弄的还挺好。另一个则是在案发期间恰好摔断了腿,不可能去湖边村饭店,这两个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那就是剩下的四个人有问题了?” “也不全是!剩下是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是花匠,其中两个人所在的主家要求非常严格,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是不准离开主家一步的,基本上也不具备条件。” 陆大勇的盘查工作相当的仔细,尽量能够给出方如今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 “还剩下两个人。” 陆大勇点头:“不错,一个是花匠,另一个则是自己喜欢花草。” 他看到方如今异常的冷静,并没有直接催问最后的怀疑对象,显然也是存了考究自己的心思,当下更加不敢怠慢,继续汇报: “后者叫陈立,在临城一带很有名气,祖上是做染料行当的,积累了一些家资,到了他这一代,虽然不复辉煌,但老底子还在。陈立做生意不是很上心,但对侍弄花草一事入迷的很,家中养了很多奇花异草。” “说说你为什么怀疑他!”方如今觉得陆大勇重点讲述陈立,绝对不是随意而为。 “是这样的,这些人当中,陈立的玫瑰养的最好,他家里就种植了大片的玫瑰。我在盘查的时候仔细闻过了,他的身上有玫瑰香气,很浓。” 那个假扮的“刘处长”身上也带有玫瑰香气,陈立身份确实很可疑。 方如今收回目光,说道:“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作万福源,一年半前来的临城,是个单身汉,经人介绍在大兴银行刘副行长的家中侍弄花草,刘副行长也喜欢花花草草,之前找的那些花匠他都不满意,唯独对万福源赞不绝口。” “这个万福源平时经常出去吗?” “他深得刘副行长的信任,经常推车出去拉花肥,或者是采买其他的物品,行踪并不固定。刘副行长对他的要求只有一条,把家里的花草侍弄好就行,至于平时万福源平日里干什么,他并不干涉。” “他在刘副行长的花圃里也种了玫瑰?” “正是。刘副行长的家里本来没有种玫瑰,自从万福源来了之后,这才种植了大量的玫瑰。刘副行长一开始觉得这些花太过鲜艳,并不是很支持,直到有一天他夫人送给其他的太太一些花儿,玫瑰便在他们的圈子里流行了起来。” 刘副行长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上层精英人士,寻常的礼物未必能入得他们的法眼,倒是一些玫瑰花可以送给太太,起到社交润滑剂的作用,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 方如今点点头,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万福源的嫌疑也是有的。 “这两个人你更加倾向于哪个人?” 既然陆大勇是直接调查人员,其判断应该更加具有参考性,方如今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干扰陆大勇的判断。 陆大勇略一思索,如实回答道:“我还拿不准,但是从时间上来说,万福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目前为止,方如今也更加倾向于万福源,这个人是一年半前来的临城,并非陈立这种本地知根知底的人。 “能不能查到是谁介绍万福源到刘副行长家的?” “已经查过了,是福茂商行的赵老板,之前曾经跟日本人做过生意,便是现在跟使馆也有些关系。” 这么看来,万福源的底子也不太干净,具备鼹鼠的特征。 虽然是个做杂役的花匠,但常住在刘副行长家中,只要有心,照样能够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 陆大勇的调查工作做得非常细致,很多情况都提前想到了,为自己节省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老陆,那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情况?” “嗯?”陆大勇明显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在已经有了陈立和万福源两个比较明显的嫌疑目标的情况下,还会关注第十个人。 “这个人我们并没有见到。” “什么?没见到本人?”方如今诧异。 “对,我们按照地址找了过去,租房的人跟你提供给我们的人名不一致,叫毛坤平,这是在房东那里登记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房子大概是什么情况?” “今年年初租下的,据说此人中等身高,体型健壮,跟房东报备的职业是个轮船公司的职员,很少回家。但是房租从来都没有拖欠过,房东说这个人是个实在人。”陆大勇接着介绍情况。 “轮船公司的职员,除非是水上漂着的,否则不可能经常不回家。我看了一下那房子的地址,房子应该还不错,轮船公司的职员薪水不低,但是花钱租房子却空着不住,让钱白白打水漂儿,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方如今沉思了片刻,慢慢捋出一点头绪。 临城的轮船公司一共得有二十多家,要想查到毛坤平的资料,需要一些时间。 即便他去了上海,只要有一些基本的资料,也不算一无所获。 陆大勇赶紧道:“的确很怪。” 方如今当即叫来马宝,让他立即去查轮船公司的相应资料,回过头来又问陆大勇:“毛坤平租住的房子现在租给了什么人,有没有进去仔细检查过?” “还没有租出去,以前毛坤平给的房租不低,来看房的人都觉得房租太贵,可房东不甘心,一心想要再租原来的个价格,所以房子就一直挂着。” 方如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样房东可是亏不少钱呢?” “是啊,房东一直跟我抱怨,说再也遇不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了。” “你们进到房间里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大勇看到方如今询问的目光,赶紧回答道:“要说吧,就是房子太干净了,简直就是一尘不染。” 方如今皱眉道:“是房东自己打扫的?” “他自己是这么是说的,房子打扫的干净一点,可以租个好价钱。” “那房东本人的情况了解过没有?”方如今觉得不能完全相信房东的话。 “叫邱得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风评怎么样?” 陆大勇额头渐渐冒汗,方如今问的太细了,要不是自己做足了功课,根本没法应答这些问题。 “这人很懒,喜欢吃吃喝喝,没有正当行业,靠着租赁祖产生活,他的婆娘跟他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会儿你亲自去他家里看看,就说昨天调查的事情再核实一些细节,不要让对方怀疑。” 陆大勇没明白,去房东家里看什么? 方如今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看他家里的摆设和卫生情况,是不是风评中所说的比较懒,家里不怎么收拾……” 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陆大勇猛地一拍脑门。 “你的意思是房东在说假话?” “我只是推测,一切还要等调查完毕之后再下结论。” 到现在,就已知的情况分析,方如今觉得这个毛坤平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首先他是单身男子。 其次,是他租了房子但不经常居住,这间房子极有可能只是一个临时的通讯地点或者是安全屋。 毛坤平每次都是有事情才会来房子,绝不会在这个地方逗留时间很长,更不会在这里居住。 第三,便是毛坤平的身份。一个正常人没有必要使用假名字,估计他在轮船公司登记使用的名字都是假的。 “老陆,周围的邻居有没有见过这个毛坤平?” 陆大勇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我倒是仔细问过了,他租住的房子地段很好,同时人员流动频繁,有的人还没来得及熟悉就又搬走了。邻居们很少见到他。” 看来,只有房东是见过他本人的,连邻居都没有见到,除了刻意避开邻居,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了。 方如今从房东的反常表现来看,这个毛坤平未必就已经离开了临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陆大勇昨晚的上门调查就显得有些冒失了。 如果房东和毛坤平之间还有联系,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昨晚的情况告诉毛坤平。 而毛坤平一旦得到消息之后,就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他别无选择,会第一时间迅速逃跑,脱离危险。 方如今觉得自己的策略要调整了:“老陆,你现在就去房东家,想个办法把人缠住,不给他报信的机会。实在不行,就把人控制起来。我派几个人穿上警服和你们一起行动。” 陆大勇连连点头:“方组长,剩下的万福源和陈立两个人怎么办?” “这样,你也派人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万福源,如果这个人有问题,一定是个老牌的间谍。” 陆大勇有些惊慌失措:“方组长,要是惊到他了该如何是好?” 他的那些手下抓些许的蟊贼地痞绰绰有余,但要说跟踪调查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间谍,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打草惊蛇让万福源跑了可就麻烦了。 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我给你出个主意!要是今天晚上刘副行长家里忽然进了贼丢了东西呢?” 陆大勇转了转眼珠,旋即恍然大悟,这是要给万福源栽赃啊。 万福源作为被怀疑对象,被警察暗中跟踪调查,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不会往间谍行为被发现了的方面去想,反而可能会利用反跟踪反监视的手段对付警察,这样一来岂不是露出了马脚。 方组长这引蛇出洞的招儿高明啊! “老陆,你放心,刘副行长那里我会顶着的。另外,我会另外再派人跟着你们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我马上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接触老万 当天中午,花匠万福源在吃饭前便离开了刘公馆。 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隔着两条街的一个相熟的酒馆,在门口朝四周看了看,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位置相对偏僻,生意并不好,厅堂里只有五个客人,其中两桌均是两个人对饮,还有一个酒客独自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万福源熟络地向掌柜招呼一声,要了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油焖笋干,一盘凉拌猪耳朵,一壶三年陈的花雕老酒,又找了一个闲桌坐下,身子靠墙,捶了捶腿,舒展了一下四肢关节,一脸的惬意。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岁的年纪了,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营养,平均寿命也很短。 按理说,花匠的工作并不是十分辛苦,很多事情和时间都可以自由掌握,尤其是在刘副行长家中,更是自由的很。 但是,对于万福源而言,即便如此,一天的工作量还是有些超负荷的。 这跟他年轻的时候糟践身体有着直接的关系,那时候年轻不懂事,酒色都没有个节制,赚了点钱就使劲地糟,不管不顾。 现在可倒好,一上了年纪,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拖着拖着就一股脑地全找了上来。 一歇下来,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疼,哪里都不舒服。 所以,万福源渐渐地养成了酗酒麻痹自己的毛病。 每天不喝上几两,浑身觉得难受。 刘家给的工钱非常丰厚,几乎是其他人家的两倍,足够支付万福源每月的酒资。 给刘家当花匠,也是一件有脸面的差事,再加之他喝酒吃菜从来不赊账,酒馆掌柜、伙计和万福源非常的熟络,很快把酒菜上齐了,还送了一小碟子咸鱼干。 伙计放下酒菜,说道:“万老板,我是真羡慕你的差事,每天在豪宅府邸里侍弄侍弄花草就能赚一笔丰厚的薪水,刘副行长一家人又随和,你说说你,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才谋了这么一个好差事!” 一句万老板将万福源叫得浑身都舒坦,他喝了一口老酒,吧嗒吧嗒嘴:“要我说啊,人就得信命。这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报,你们羡慕不来的,嘿嘿……” 伙计关切道:“也是。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一份不错的差事,怎么就不想着再讨一房老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有个人伺候不是?” “这样就挺好,找个女人管东管西的,反而麻烦。你小子不知道光棍的快乐,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大,引得其余的五个食客纷纷侧目望过来,万福源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微微颔首同他们打着招呼。 来这个酒馆的食客他十有八九都认识,唯独那个独酌的客人不曾见过。 万福源招手让伙计弯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那位怎么看着眼生,什么来头?” “哎呦,万老板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们开酒馆做生意,生客熟客的生意都做,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哪儿随便问人家的来历?” “呸!”万福源将口中的花生皮吐掉,“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说那么多的废话。” 说着就倒上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一口下了肚,只觉酒香醇厚,神清气爽,忍不住美滋滋的哼了几句小曲。 看着万福源这般模样,伙计也失去了跟他聊天的兴趣。 这家伙轴的很,听不进劝。 倒是掌柜的凑上前来:“万老板,最近国债的行情如何,您给指点指点?” 1930年到1935年间,南京国民政府关税收入每年在3-3.5亿左右,而1934年后国民政府每年国债发行额最低都在4亿(包含部分借新还旧)左右,1936年光是为了借新还旧,就发行了11亿之多的置换国债。 当前的国债百分之四年息,每年发放,发行四年后开始抽签还本,三十年还清。 国债交易中,多头是判断未来国债价格要涨,采取先买进,等待上涨后抛出获利策略,空头则是判断未来国债价格要跌,采取先卖出,等价格下跌后再买回获利的策略。 当时做多做空都可以保证金交易。 玩得大一点的,就是押一万元给交易所,可以买、或者卖五万元的国债,这样国债中每一点波动,对双方输赢都很大,不时有人发财有人跳楼,成为报纸新闻。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大批的人怀着发财梦,一头扎进国债的泥沼漩涡中。 万福源作为大兴银行刘副行长家中的花匠,多少也知道一点交易的内幕消息,自然成了掌柜的这种购买国债的人巴结的对象。 他白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不是我说你,这东西岂是你能弄明白的?” 掌柜的也不恼,赔笑道:“你就给我说说呗。” 万福源将一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大嚼,眯着眼睛看着掌柜的:“罢了,看你这么诚心,我就跟你说说。昨天涨了七角,今天又几乎涨停板;这涨风非常奇怪,肯定是有人在出老千。我昨日听到主家在讲,有人做多头,专看市场上开出低价来就扒进,却也不肯多进,只把价格吊住了,维持在上个月的价格。” 掌柜的一拍大腿:“哎呦!那我可糟了。昨天应该补进的!” “哼,就算是昨天补进,今朝也已经吃亏了。现在事情摆在面前明明白白的:日本人不会甘心就只待在东北一带,他们肯定还得往南,届时前方吃紧,价格迟早要跌,只要有人压得住,不让价格再涨,就无须怕它。” 掌柜的苦着脸:“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哪经得起折腾。神仙斗法,咱们这些凡人老百姓还是少掺和的好。唉……反正我是决定了,一有涨风就赶紧抛出去。” 万福源有些鄙夷地看着他:“要不说你发不了财呢,眼窝子太浅,胆子太小!” 掌柜的反驳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分钱不投,涨了跌了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万福源嘿嘿一笑:“我那是没钱,谁不想以小博大赚钱啊。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办是你的事儿,到时候莫要怪我没提醒就好。” 掌柜的讪讪一笑。 几杯酒下肚,万福源的身子格外的舒坦,满是皱纹的脸也有了一些红润,换了个话题,不时抽空和掌柜的唠嗑说话,叙说着这一天的见闻。 “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警察非说刘公馆可能混进了盗墓贼,深更半夜的一通折腾,把主家气的够呛。他奶奶的,还把我从被窝里揪了起来,盯着我问了半天,好像我就是那个盗墓贼似的。” 旁边的一桌酒客一听,深有同感道:“可不是!昨天夜里也去了我们家,翻了个底朝天,老子的私房钱都被翻出来了,真他妈的倒霉!” 几个酒客哄堂大笑。 “那是让警察拿走了,还是怎么着?”对桌的人问。 “别提了,警察倒是手下留情,可我家里那黄脸婆非揪住这事儿不放,偏要说我存了私房钱在外面养小。辛辛苦苦攒了两年半的钱,都被没收了。” “真的假的?我说,你不会是故意编个谎话骗我结账吧?” “谁骗你谁是孙子!” 话题一开,众人都是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听起来,昨天警察上门搜查盗墓贼的范围可不小。 万福源喝了点酒,越发地活跃起来,在主家他是个下人,但是在酒馆里他就是大爷,借着酒劲发泄自己的情绪,嘴巴里吐沫横飞骂着那些警察做事不地道。 不多时,一壶老酒就下了肚。 他拎起酒壶,将壶嘴对着嘴巴,直到一滴也滴不出来,这才无奈地放下酒壶。 “伙计,再来一壶!” 伙计刚要去取酒,被掌柜的拦住了。 “万老板,下午不干活了?不是我不想赚你的钱,是怕你喝多了误事,惹怒了主家,以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 万福源闻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掌柜的小看人是不是?莫要说我的酒量,三四壶老酒下肚,修剪枝叶照样眼不花手不抖。就说主家对我那个信任,花草打理好了,我就是当一天的活神仙,也没人管。” 掌柜的撇撇嘴,早就习惯了万福源吹牛。 “还愣着干什么,拿酒来!” 伙计上了酒,万福源继续开喝。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独酌的酒客,招手:“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到这边坐坐?” “我?”酒客明显一怔,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从来没有跟人说话。 他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的长衫,脸色微黄,留着小胡子,身上的衣着跟其他的酒客完全不同,款式和面料要好的多,家境应该比较殷实。 酒客疑惑地道:“这位老哥,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是你,还能是谁?”万福源一副下人打扮,却毫不在意对方的衣着和身份,“看你一个人也是喝闷酒,还不如咱哥俩聊聊。” 不待酒客答应,他拿起酒壶酒杯起身坐到了对方的桌旁,伙计也很识趣地将凉拌猪耳朵等小菜端了过来。 掌柜的摇摇头,这个老万还真是不讲究,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就拼桌。 那酒客倒是大气,朗声道:“看老哥好酒量,我也是好酒的,今天有缘,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说完,又跟伙计要了两壶二十年的花雕老酒,两荤两素四个菜。 万福源伸出大拇指:“兄弟真是豪爽,老哥我这里谢过了。” 说着,也不客气,跟对方碰杯后一饮而尽。 在接下来的推杯换盏中,万福源得知对方是绍兴来临城做布匹生意的,今天刚刚到,到了午饭之间在酒馆里打尖儿,下午还要谈生意。 “听你们刚才谈话,老哥的主家是银行做事的,是不是?” 这酒客正是陆大勇的心腹,名叫杜孝民,也是个颇有经验的老警察。 今天他乔装打扮,是专门等候在此,为的就是跟踪监视万福源的,岂料万福源主动搭讪,倒是有些令他措手不及。 好在他也是见惯了世面的,当下便决定见机行事。 “嗯,在大兴银行的刘副行长家里做事。”万福源随口说出,但脸上那种得意的表情是掩盖不住的。 “怪不得,刚刚听你说起国债头头是道。” “怎么,你老弟对国债也有兴趣?” 杜孝民连连摆手:“我还是算了吧,玩不明白,怕赔的倾家荡产。” 万福源深以为然道:“可不是,大部分人都是赔的,赚钱的只是极少数。” 说着他偷偷看了掌柜的一眼,见对方低着头扒拉着算盘珠子,便神秘兮兮地对着杜孝民一笑。 不用问,掌柜的属于大多数之一。 杜孝民也是报以微笑:“鄙人姓杜,老哥,虽然咱们素未谋面,可就是看着你投缘。我在临城也没什么朋友,今后还需要老哥多多帮忙,有钱大家一起赚。今天敞开了喝,好酒好菜管够。” 说完,亲手给万福源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原来是杜老弟,哈哈,今天你我有缘,让你破费了,老哥我敬你!” 他也是没有想到杜孝民会如此的客气。 花雕酒酒性柔和,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二十年的花雕酒酒味更胜一筹。 只一口下肚,就让万福源不禁浑身一激灵,连呼过瘾。 杜孝民举杯同饮,小心地和他聊着天。 这杜孝民也是个人精,能说会道,侃侃而谈,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多。 但是随着谈话的深入,杜孝民越发地不淡定了。 怎么看这个万福源也不像是一个日本间谍。 这不,万福源虽然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却不怎么好。 一壶花雕刚刚下肚,前面喝的那些便开始发作了,舌头开始打卷儿,眼神迷离起来,早已不知东南西北。 杜孝民几乎可以肯定,万福源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自己问什么,他就会说什么,简直就是竹筒倒豆子,无话不说。 这样一个醉鬼能够是日本间谍,那间谍的门槛也太低了些,还不坏了日本间谍组织的大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万福源一定不是日本间谍。 此事要及早向陆大勇汇报,不能在万福源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杜老弟,怎么不喝了?再走一个!”万福源摇摇晃晃端起酒杯找杜孝民碰杯。 杜孝民捂着自己的酒杯,连连摇头:“老哥,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我下午的生意就没法谈了。” “这才喝到哪儿啊?走一个!”说罢,也不管杜孝民,万福源一仰脖直接干了,“好酒,好酒哇……” 第四百九十四章 分头调查 杜孝才特意观察过万福源。 万福源四十多岁的年纪,本人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一些,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 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头发很密,但是人很精神,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有些发黄,像是被烟熏的。 走路也是略微有一些外八字,这些特征和陆大勇给出的特征相符合。 但这些都是表面特征,反正杜孝才怎么看,都觉得万福源不像是日本间谍。 大概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杜孝才的酒兴和谈兴就淡了许多,又喝了一会儿便借故还要去谈生意起身告辞。 万福源起身晃晃悠悠地将他送出了门,临别前握着他的双手告诉了刘公馆的地址,一再嘱咐让他有事一定要打招呼。 等杜孝才走后,万福源又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桌旁,制止了收拾残席的伙计,笑骂:“你们这些做生意的,眼睛里只有钱,我还没说走呢,就巴巴地要赶人了。” 伙计同他很是熟稔,笑道:“都醉成软脚虾了,还没喝够?” 万福源拿起酒壶晃了晃:“我什么酒量?再来一壶!” 伙计撇嘴看看掌柜的。 掌柜的也是无奈地摇头。 “怎么,怕我付不起酒钱是不是?二十年陈酿喝不起,三年的总可以吧!” 不多时,又是一壶酒下肚,万福源这才抓了一把花生米,踉跄着起身出门。 “万老板,酒钱?” 万福源回过头,摇头摆尾地看着伙计,指指对方的鼻子:“哼,什么时候赊欠过你们的酒钱,拿去!” 竟是抽出两张钞票拍在伙计的胸口。 伙计喜笑颜开:“等着,找你钱!” “不必了,算到下顿。” “好嘞!” 万福源走在大街上,步履依旧蹒跚,但原本浑浊的眸子早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哪里还有醉的模样。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处塘河堤岸。 岸边恰好立有一块高逾两米的青石路碑,石面斑驳,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他快步走到石碑旁,背靠着碑面坐下,捂着胸口喘息不已。 这是多年前的老毛病了,一到疲劳紧张的时候都会发作。 虽然并不致命,但也很折磨人。 良久,他恢复了些,伸手摸出了石碑下的一块碎石,将两颗花生米放了进去,将碎石恢复原状后,准备起身赶路。 忽然,耳朵一动,他迅速伏低身子,用石碑遮挡住身形。 在不远处的大路上,一队巡警晃着膀子走了过来。 这条路上的行人车辆特别多,动辄拥堵不堪。 巡警不得不大声呵斥,才能分开一条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人会去注意河渠旁的动静。 等到巡警远离,万福源才用右手捂住胸口,缓缓起身。 他环顾四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目光一凛。 远处有一个人离开大道,正晃晃悠悠朝石碑这边走来。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醉汉,穿着一件无袖灰色短衫,胸襟一片湿漉漉的洇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想来喝得可不少。 万福源只得重新矮下身子去,尽量压低呼吸声。 这醉汉走到石碑前,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以左手撑住石碑,右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腰带,居然对着石碑开始撒尿。 这一泡尿可真长,醉汉还饶有兴致地冲去碑上的浮土和青苔。 撒完尿以后,醉汉随手把腰带一扎,转身正要走,可他忽然低下头,发出一声:“咦?” 他看到石碑的后面有一串足迹。 醉汉好奇地趋前几步,绕过石碑,恰好与碑后的万福源四目相对。 醉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口里说:“老张,原来你也来撒尿啦,来来,咱俩再回去喝一杯。” 万福源被发现了,也不理会醉汉,转身就走。 怎料醉汉登时就追了上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万福源脚力不差,但还是很快被醉汉追上了。 醉汉不由分说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万福源兀自嘟囔着别闹别闹。 “别走啊,还没喝够呢?” 万福源无奈道:“走,穿过前面的小巷子,咱们继续喝!” 不多时,小巷子中传来了一声闷哼,醉汉嘟囔声戛然而止。 随后,万福源穿过小巷,神态自然地朝着大街路面走去。 …… 房东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陆大勇亲自上门,找到了毛坤平的房东邱得禄。 邱得禄正要出门,被陆大勇直接堵在了门口。 “干什么去?”陆大勇盯着他问。 “我……我去……买……去街上转转!”邱得禄眼神闪烁。 陆大勇点点头,四下打量着邱得禄的家。 物品摆放乱七八糟也就罢了,关键是很久没有打扫擦拭了,桌椅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甚至结了蛛网,一大盆要洗的衣服堆在桌下的大盆里,已经有了馊味,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 邱得禄的老婆听到声音后,蓬头垢面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待看到闯入她家的不速之客是几个警察时,乖乖地闭上了嘴,扭头狠狠地瞪了邱得禄一眼。 不用问,警察肯定是自己男人招来的。 很难想象这样邋遢的一家子会把出租房屋打扫的那么干净。 “走吧,跟我去警察局,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 “警官,我一向奉公守法,没犯什么事儿吧?”邱得禄倒退了一步,声音颤抖。 陆大勇死死盯着他:“犯没犯事,到了警察局就知道了。” 到了警察局还能有自己的好? 邱得禄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已经靠在了八仙桌的桌角。 “带走!” 陆大勇一挥手,他身后的两名警察一拥而上,很快将邱得禄控制住了。 邱得禄夫妇被直接带到了警察局,邻居们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纷纷猜测邱得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陆大勇面对着众人,解释道:“警察局正在追查一件盗墓案,我们怀疑邱得禄跟这件事有关系,现在将他带回去调查。诸位如果有相关的线索,请跟我们联系,视线索的价值,会有不同程度的奖金。” 众人恍然,原来邱得禄跟盗墓案有牵连。 也难怪,这家伙好吃懒做的,曾经跟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犯了事并不奇怪。 到了警察局,在陆大勇一顿棍棒招呼之下,邱得禄终于说出了实情。 所谓的房客毛坤平退房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毛坤平跟邱得禄讲好了条件,这间房子名义上是挂出去登记出租,但实际继续给他留着,毛坤平不时地会回到这间房子里来。 至于他回来做什么,邱得禄并不知情。 这件事做的非常隐秘,邱得禄连自己的老婆都没有告诉,毛坤平付给他的房租,都被他收入了自己的小金库。 但是,邱得禄花钱大手大脚,一来二去的也花得差不多了。 毛坤平的行为就更加的可疑了。 陆大勇不便问得太详细,具体的审问还要由方如今来进行。 他不敢怠慢,立即将邱得禄夫妇移交给了方如今,并将这一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毛坤平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回来?” 邱得禄看着面前的方如今,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说,我也不问,只要有钱拿就行。” 方如今对此并不抱希望,说到底邱得禄都是被毛坤平利用的,人家根本不可能跟他透露太多的内容。 “自从毛坤平租住了你的房子之后,有没有哪里有明显的变化?” 邱得禄想了想说:“有!他这个人很爱干净,地上有一点垃圾,或者其他的地方有点灰尘都要及时清扫擦拭。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愿意我去那里。” 邱得禄这么邋遢,毛坤平欢迎他去家里才怪。 “房屋结构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新的夹层和地道之类的?” “没有!”邱得禄连连摆手,“租房前,我跟他有言在先,房子可以住,但是不能随意改造,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我爹说房子的风水很好,发人旺财。” 邱得禄的话自然不能全信,还得派人去搜查,以最后的结果为准。 “他来了之后才开始养花的?” “是啊,我哪儿有心思侍弄花草啊。一开始我还不同意,怕破坏风水,后来他给了我一笔钱,我看数目不少,就同意了。” “那他养花做什么?有没有送给过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人来家里找他?” 邱得禄想了想,接着摇头否认。 “除了养花,有没有养鸽子之类的?” 信鸽也可以用来传递情报,高效且不容易被人发现。 邱得禄皱眉:“他一开始想养鸟来着,我没同意。” “没给你钱?” “给了,还不少呢!但那我也不能同意。” 方如今诧异,这就奇怪了,花都可以种,为什么不让养鸟? 很快,邱得禄就给出了答案。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喜欢玩鸟,玩着玩着就败了家,后来我爹就立下了规矩,邱家后人不得玩物丧志。” “是你的房客养鸟,又不是你,有什么关系?多拿一份钱不好吗?” “是啊,谁会嫌钱多呢。但是,我爹在世的时候叮嘱过我,说养鸟不吉利,家里不能养,谁也不行。” 没想到这个邱得禄在个别问题上挺有原则。 “他为什么要跟你私下商定好隐瞒继续租房的事情?理由是什么?” 邱得禄挠挠头道:“事情是这样的,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要离开临城一段日子,我就问他多长时间,他说不一定,当时房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期了,既然谈到这个问题,我必须得让他给我个准信儿不是?” 租房最怕遇到断档期。 “他怎么说?” “他想了想,就让我在到期之后将房子挂出去,房租照付不误,只是叮嘱我,房子可以带人随便看,但一定不能将房子租给别人,至于理由嘛,抬高租金就可以了,反正价钱一高,租客自然就不会有意向了。” “那你没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吗?” “嗯,是很奇怪,但是他给我钱,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白了,邱得禄还是只认钱。 毛坤平若是一直租着房子,是却长期不来居住,时间长了肯定有人会怀疑。 所以,他跟房东私下达成了协议,实际上房子的钥匙一直在他手里,只要避了人,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你再好好想想,你带人看房,肯定会动院子里、屋子里的一些摆设,卫生也会被破坏,既然你不会打扫,那肯定是毛坤平打扫的,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邱得禄想了想:“应该是一个多星期前,我看到抹布是新洗过,重新叠好的。没错,正好我带一个ah来的外地人看房子,那家伙就是个土财主,但舍不得花钱,吝啬的很……” “好了,无关紧要的就不要说了。” “是!”邱得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如今陷入了沉思。 除了毛坤平,没有人会去给邱得禄的房子打扫卫生。 毛坤平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房子,如果是将房子作为传递情报消息的中转站呢? 谁会来这里取情报? 是邱得禄带来的那些租房客。 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完全可以借着来看房的名义,趁着邱得禄不注意,在四下观看的时候取走毛坤平放在特定位置的情报。 如果这个推论正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 如果取情报的是固定的联系人,他最多来这里看两三次房子,多了就会引起邱得禄的怀疑。 但是从毛坤平长期租房的意愿来看,这个中转站是需要长期维持的,固定的联系人显然不合适。 要是这个中转站是一个类似死信箱之类的设施呢? 不同的联系人根据不同的指令,来这里取走属于他们的情报。 想到此处,方如今霍然感到振奋,这个推论成立的话,毛坤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能够给诸多特工提供情报的人,在整个情报流上来讲,是一个枢纽式的人物。 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个毛坤平。 “邱得禄,关于毛坤平的职业,你了解多少?” “他说是轮船公司的职员,但我看啊,肯定是假的。” 邱得禄大致也想明白了,自己身上背的事儿最多就是帮着毛坤平隐瞒租房的事情,其他的问题不大,所以渐渐胆子大了起来。 “何以见得?” “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在水面上跑的,坐办公室吧,这么大的年纪,又不像!除非他是老板!” 不得不说,邱得禄的推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方如今也想到了这一层。 很快,关于轮船公司的调查就有了结论。 第四百九十五章 乘风货运 根据马宝的汇报,临城所有的轮船公司当中,没有一个职员的姓名叫作毛坤平,显然报给房东的是个假名。 但是马宝在调查走访的过程当中,并没有仅仅调查这个名字,而是将相关的特征也一一和在职的职员进行了印证。 在一家叫作乘风货运的轮船公司,马宝发现了一个和毛坤平的特征非常相似的职员,不过,此人在公司登记的姓名叫殷勇国。 方如今将马宝带来的资料详细地看了一遍。 殷勇国,男,四十八岁,徐州人,民国十八年来到临城,一直都在乘风货运工作,已经从普通的职员成为航运管理部的副经理。 钱江是临城的“母亲河“,其航运业对临城社会发展的影响至深至远。 近代,轮船的引入开启了机械化运输时代的序幕。 在组织上,航运公司的崛起改变了往昔分散经营的格局;在管理上,航政机构的设置在一定程度上规范了钱江流域的航运市场。 临城的水运正在蓬勃发展,乘风货运因为价格和服务方面的优势,在临城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 根据公司经理的介绍,这个殷勇国为人老实本分,业务能力也很强,在公司的人缘也不错,如果不是年纪大了点,早就被提拔为航运管理部的经理了。 十分不巧的是,这个殷勇国今天并没有上班,而是在三天前就去上海出差了,计划今天傍晚时分返回临城。 看来运气暂时站在方如今这一边。 只要殷勇国抵达临城,方如今就会第一时间将他抓捕。 因为他根本不想放长线钓大鱼。 只要抓到殷勇国,言行逼供问口供,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想到这里,方如今不再犹豫,说道:“以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这个殷勇国非常的可疑,我们必须要在他被惊醒之前将其抓捕归案。” 马宝点点头。 殷勇国目前是出差状态,此时应该正好是在返程的路上,也就是说他跟临城失去了联系。 即便对轮船公司的调查会让公司内部的一些人产生向殷勇国通风报信的念头,他们也没有办法实现。 “马宝,你觉得这个经理有没有问题?” 殷勇国的情况大部分都是从轮船公司经理那里得来的,真假需要进一步核实。 马宝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经理姓唐,是个本地人,一大家子就住在武林门一带,有妻子和一儿一女,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属于知根知底的那一种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再叫几个兄弟把他的底细摸清楚。” 方如今说:“有这个必要。我们不能太过于依靠自己的经验办事,必须把任可能性都考虑到。”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带上邱得禄,我要立即见见这个唐经理。” 现在时间是最紧迫的,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机会稍纵即逝。一分钟都不可以浪费。 马宝没有想到方如今会这么着急,不过方如今的吩咐不能够打折扣。 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人换了便装,一起出门赶往乘风货运公司。 军事情报站距离乘风货运公司的距离不近,即便是开车的话也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与此同时,调查唐经理家庭情况的行动队员也出动了。 还有一路人马去调查毛坤平“退租”后,来找邱得禄看房的房客。 另一路在纪成林的带领下,去车站和码头进行布控。 待到了乘风货运公司所在地,这是独立的三层楼房,有一个占地数亩的大院子,楼房内装修档次不低,看得出来公司的实力比较雄厚。 马宝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了经理办公室。 上前敲门,里面有人应答:“请进!” 马宝推门而入,便听到里面的唐经理诧异道:“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之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嘛,这个殷勇国的私人生活不归公司管。” 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能够将乘风货运公司做得规模这么大,唐经理靠的不仅仅是精明的生意头脑,还需要临城各个阶层的关系大力支持,虽然跟临城站没有打过交道,但其鼎鼎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唐经理,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我们有些事情没有问清楚,还是要耽误你一点时间。”马宝说话很客气,没有摆出以势压人的态度。 像是唐经理能够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而且祖辈都居住在临城,人脉关系很广,除非是确定唐经理有通日的嫌疑,否则也是不好得罪的。 唐经理无奈地摇头请几人进入办公室。 秘书给端上了茶水,唐经理开始打量方如今,心中微微诧异。 这个年轻人是他们的长官? 几个人一起来找自己,显然是以这个年轻人为首,唐经理自问也是有阅历的人,但也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年纪轻的人怎么就成了临城军事情报站的长官,难道是个关系后台很硬的主儿? 他和马宝也仅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跟一同前来的陆大勇却是熟识的。 公司的最大的两个仓库都在陆大勇的辖区,唐经理平时也是没少打点。 陆大勇这个人虽然收钱,但是也真办事,最关键的是不贪心。 唐经理便向陆大勇投去了征求的目光。 没等陆大勇开口,方如今便直接自报家门了:“唐经理,鄙人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副组长方如今。” 竟然是行动组副组长,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自然也了解一些军事请保障的编制情况,除了站长、副站长就是几个组长了,尤其是以情报组和行动组组长权力最大。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情报组副组长,暂且不论什么原因,此人着实不简单。 唐经理急忙躬腰陪笑:“真是失礼了,没想到是军事情报站的方长官登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唐经理,数次登门打扰,实在冒昧。不过公务在身,还请谅解。”方如今语气和蔼,尽量让唐经理的情绪放松下来。 “这次来打扰唐经理,依旧是为了贵公司航运管理部的殷勇国。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怀疑此人跟目前正在调查的一个案子有关系,很有可能是潜伏在临城的日本间谍,我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经理知道军事情报站的人上门绝对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来,这个殷勇国一定是有点问题,被军事情报站的人给盯上了。 可笑的是,自己以前还以为殷勇国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总是能够任劳任怨地加班,从来不像其他的那些中层职员一样仗着老资历推诿扯皮,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经理,你不要误会。我们会对调查的内容严格保密,你可放心大胆地讲。配合我们调查,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也是为贵公司澄清正名的大好机会。当然了,若是你隐瞒不报,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我就不细说了。” “是啊!唐经理,这件事非常严重,不然也不会惊动方组长的大驾,他现在负责整个行动主动的工作,日理万机,你也不要犯糊涂啊!”陆大勇适时插话道,“咱们也算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熟人了,我肯定是不会害你的,对不对?只要你照实把情况说给方组长听就行了。” 原来是主持工作的副组长,唐经理心里又是一惊。 行动组人家说了算,要是想给自己小鞋穿,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方才方如今说澄清正名,那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唐经理不配合,这报批的罪名肯定会扣到他的头上。 短短数句话中恩威并施,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唐经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两位长官说笑了,鄙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殷勇国是个公司的老员工了,一向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属于老黄牛一类的人。当然了,我对他也够意思,予以大力提拔,让他当了航运管理部的副经理。” “除了工作中,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要说啊,他的条件也不差,但是一直不肯讨老婆成家过日子,我给他介绍过几个,都被他拒绝了,理由是忘不了之前的亡妻。” 有了家庭的拖累,还怎么从事情报工作? 殷勇国自然不会成家,所谓的思念亡妻大概率只是个借口而已。 “他在临城有没有什么朋友?” 唐经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还真没听他说起过。也是啊,这个人在公司的人缘不错,按理说应该有一些谈得来的朋友才对。” “知道他的住址吗?” 唐经理道:“在人事档案上都有登记啊,您可以照着地址去查。” “我们派人查过了,房子早在几年前就退掉了。” 唐经理诧异:“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是在下的疏漏,职员们的档案一直没有更新过。” 方如今看出来了,唐经理对殷勇国的关注只停留在工作层面上,至于殷勇国的私人生活,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殷勇国为公司创造价值才是唐经理关注的,其余的让他去操心也不切实际。 但是,怎么说唐经理也跟殷勇国打过十几年的交道了,对这个人也是了解的,只是他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唐经理,你再好好想想,殷勇国近半年来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方组长,让我好好想想啊!”唐经理眉头紧蹙,“要说啊,还真有件事,殷勇国的身体一向不错,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特意请过假,但是前段时间他请了两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为此,我还给他推荐了两个洋大夫,但他一直没去看。” “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唐经理翻开桌子上一个棕皮笔记本,片刻后道:“我有个用本子记录的习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都会记在本子上,你们看这天,刚好是我去接一个上海来的大老板谈生意,本来吧,我想让殷勇国跟我一起去应酬的,但殷勇国正好说他有事。” 方如今看了看唐经理递过来的笔记本,上面写的那位来自上海的老板抵达临城的时间刚刚是一壶春枪击案发生前两天。 殷勇国的嫌疑就更加大了。 “公司里有没有殷勇国的照片?” 马宝找到的人事档案上并没有殷勇国的照片,直到目前,对于此人的相貌都是通过他人的描述,并无一个直观的感受。 唐经理笑了:“殷勇国封建的很,说照相会把人的魂魄摄走,自己坚决不照相,别人就是说破大天也是没有用。所以,公司里根本就没有他的照片。” 这条路看似走不通了,但是方如今并不想就此放弃,又问:“贵公司规模这么大,肯定也会留存一些比较珍贵的资料记录公司的成长历程,这其中会不会有殷勇国的照片?” “这个……”唐经理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个得问一下负责公司广告和宣传的施经理。” 其实方如今也是在乘风货运办公楼的走廊里看到公司运营方方面面的照片,才想到这一层的。 殷勇国有意回避照相,但若是无意中出现在照片中呢?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马宝当即起身去找施经理。 方如今又问:“殷勇国平时烟瘾大吗?” “大的很,一天得抽两包,有时候三包!” “他一般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强盗牌!”唐经理不假思索回答,“他只抽这个牌子的香烟。” 强盗牌,俗称老刀牌,十支装,行销极广,深入内地。 听装或盒装,盒装十支,售价一角。听装每元三听,行销最广,最受工薪阶层欢迎。 “殷勇国是不是特别爱干净?” 唐经理撇撇嘴说:“这你可是猜错了,这个人邋遢的很,看看他的办公桌就知道了,什么东西都乱堆乱放,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平时找东西岂不是很麻烦?” “不会,他的东西虽然很乱,但找资料从来不会多花费时间。我有时候很纳闷,他是怎么从乱糟糟的一堆中找到想要的资料的。” 方如今微微颔首。 也就是说,所谓的邋遢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是为了迷惑人。 殷勇国骨子里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 “唐经理,殷勇国的办公桌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你们随便检查,需要我们配合尽管开口。” 几个行动队员当即去查封殷勇国的办公室。 随后,邱得禄被带到了唐经理的办公室,在照片没有找到之前,方如今要做的就是通过两人的描述,确定毛坤平就是殷勇国。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共同分析 经过邱得禄和唐经理的仔细答对,基本上可以确定茂坤平和殷勇国就是同一个人。 殷勇国以毛坤平的名义在邱得禄那里租房。 他为什么要租房? 之前方如今已经做过简单的推论,殷勇国大概是将房屋作为情报或者物资的中转站。 一个挂牌出租的房屋,每天都会有人到实地进行相看,真正的接头人极有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他们几乎是在邱得禄的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情报或物资的传递。 这样的设计可以算得上是比较巧妙,但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邱得禄的房子挂牌出租最多半年时间,再长了,势必会引起怀疑。 毕竟人们都知道邱得禄对钱财看得极重,时间太长了亏空太大了,不符合邱得禄的一贯作风。 这样看来,殷勇国在半年后应该会更换联系地点。 殷勇国的办公室物品全部被搜查了一遍,并被搬到了车上,一会儿拉回临城站作进一步的检查。 初步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这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从种种迹象来看,殷勇国的心思非常缜密,不会轻易地露出马脚。 见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方如今起身告辞:“这次给唐经理添麻烦了,也打扰了贵公司的办公秩序,十分抱歉。这就告辞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开始,唐经理对这种特权部门的实权人物登门还有些抵触情绪,不多交谈良久之后,发现这个人年轻人不仅没有半点仗势凌人的作风,反而谈吐温和,彬彬有礼。 于是,渐渐也改变了原有的态度,心生结交之心。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轻易地表达出来,便想着以后要找个机会跟方如今多接触接触。 唐经理亲自将方如今一行送出门,临出门时,方如今叮嘱对殷勇国一事务必保密。 唐经理连连点头答应,声称若是有人询问,便说殷勇国是因为账目不清,被公司启动了调查程序。 方如今等人走后,唐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门口站着负责财务的林副经理。 “老林,有事?” 唐经理将林副经理让进了办公室。 林副经理将一个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上个月的报表出来了,请过目。” “行,那我先看看,你坐,自己倒茶,喜欢什么茶叶自己挑。” 林副经理是他的左右手,一直都是信任有加。 林副经理试探着问:“唐经理,刚才那伙人是干什么的,好像还去了殷勇国的办公室?” 查封殷勇国办公室,并带走相关物品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最多只能找个合适的说辞而已。 唐经理头也没抬:“哦,税务口的。” 这件事他不想多提,口气显得有些敷衍。 林副经理眉头一跳:“税务?咱们公司的账目都是做平的,没有任何的偷税漏税把柄,不可能有问题。” 唐经理放下文件夹,呵呵笑了起来:“老林,你别担心,你负责财务,我肯定知道账目和税目没有任何问题,该交的税咱们都交过了。这次他们来,就是走个过程而已,例行检查。” 林副经理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可好好的,为什么查咱们的账?还有殷勇国,他的个人物品都被带走了,这……” “老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你少打听!”唐经理说,“上个月的业绩不错,这样这个月发薪水的时候,多给大家发一点。” 跟其他的资本家不同,唐经理对公司职工的压榨程度要轻的多,这也是乘风货运为什么能在众多的货运公司当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林副经理抱着文件夹出了门,有些魂不守舍,在走廊里一不小心跟唐经理的秘书撞了个满怀,将秘书手里的一大堆文件都撞得掉在了地上。 “哎呦,抱歉,抱歉,我来捡,我来捡!”林副经理慌忙说。 秘书跟他一起蹲下身子捡文件,总觉得他怪怪的,在请唐经理批文件的时候提了一嘴,唐经理一笑了之:“这个老林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坐卧不安。” 林副经理现在真的是坐卧不安。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文件随后往办公桌上一扔,焦急地在室内来回踱步。 乘风货运刚刚起家的时候,他就跟着唐经理干,那时候一穷二白,什么苦都吃过,也算是乘风货运的元老级人物,不然唐经理也不会将最关键的财物大权让他执掌。 按理说,唐经理对他们这些元老不薄,该给的地位都给了,薪水上更是比其他的货运公司多出五成还多。 可是,人的本性是贪婪的。 林副经理身居高位,但始终觉得心里不平衡。 因为唐经理赚得要比他多的多。 都是风里雨里一起打拼过来的老兄弟,当时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自己没少比唐经理付出,凭什么现在两人之间差那么多。 在这种心理作用支配下,近几年林副经理开始瞒着唐经理做起了私活。 他是主管财物的副经理,还管着一部分航运业务,私活这种事情不能亲力亲为,必须要找个代理人,思虑再三便选中了殷勇国。 殷勇国这个人聪明,又深得唐经理的信任,最关键的是嘴特别严实。 当初接触殷勇国的时候,林副经理还担心会被拒绝。 但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殷勇国答应的很爽快,理由是自己年纪大了,又没有家室,得多攒点养老钱,免得以后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受制。 两人一拍即合,靠乘风货运公司的资源做着个人的生意,这几年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原本事情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挺好,直到今天林副经理看到有人来公司调查殷勇国,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和殷勇国的事情发了。 目前,查到自己没有不好说,但殷勇国肯定被人揪住了把柄。 至于自己嘛,被查到也是早晚的事。 殷勇国对他的底细太清楚了,一旦殷勇国被抓,很快就会供出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非但之前赚下的钱会一分不差的吐出来,还有可能面临着坐牢。 林副经理脑袋都大了好几圈。 他可不想坐牢,更不想之前的努力全部都付之东流。 他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不行! 不能让殷勇国被抓住。 一旦他被抓,自己也就完了。 殷勇国现在正在从上海往临城赶,必须要及时通知他逃跑。 如果逃不掉的话,那就…… 林副经理牙关一咬,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谁还没点过硬的手段! 方如今出了乘风货运公司后便跟陆大勇分手,陆大勇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亲自跟,暂时不能在这件事上分心。 方如今一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临城站。 半个小时之后,马宝也回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马宝在乘风货运公司中的宣传照片中找到了殷勇国的影像资料。 方如今拿起照片仔细观看。 这是一张乘风货运公司跟上海一家公司合作签约时的照片,拍摄于半个月前。 站在中心位置的是唐经理和上海公司的负责人代表,殷勇国作为陪同人员站在了唐经理的身后。 殷勇国本来是背对着照相机镜头的,但也是巧了,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被摄像师捕捉到了镜头。 于是,殷勇国正在微笑的一瞬间画面被定格。 “面部拍摄的很清晰,马宝,立即去放大加洗!你亲自去做,不要让别人插手。之后让一壶春的经理去辨认。” 临城站有专门的洗照片的暗室,但这个暗室是全站各个机构共用的,其中尤以情报组使用最多。 马宝知道组长是不想让他人看到殷勇国的真容。 方如今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陆大勇他们这些人干的不错,但要是抓人的话,还得选用自己手下的那些行动队员更为可靠,这些人更加的专业,不容易出纰漏。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走进来的是站长。 方如今赶紧起身相迎。 站长是来告诉方如今,他暂时顶住了来自南京的压力,处本部答应暂时不给临城站行动组委派新的组长。 也就是说方如今仍然是负责工作的副组长,掌握实权。 这是个好消息,没有人掣肘,自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反谍工作当中。 同时,站长还带来了张鑫华和王韦忠的最新动态。 两人在南京依旧配合默契,一周的时间就从原来的线索中找到了日本间谍的踪迹,目前已经将日本间谍抓捕归案。 为此,在汇报案情的时候,行动科赵伯钧科长,特意带上了两人向处座作了详细的汇报。 张鑫华和王韦忠得到了处座的认可,甚至还问到了方如今。 处座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方如今。 站长的心情非常好:“如今,这可是个好兆头啊,说明你在处座的心里有了一定的位置,以后你可要再接再厉才是。” “一切都是站长栽培之功,如今不敢贪工。” 对于方如今这个年轻手下的谦卑,站长十分满意,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方如今便进入了正题,殷勇国是“鹞子”一案的关键嫌疑人,他的情况必须要向站长汇报。 “站长,我正要向你汇报一件事情。”方如今说道。 “是不是‘鹞子’案有了最新的进展?你的动作还真够快的。”站长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因为这个手下总是能够给他一些惊喜。 方如今道:“我们通过最近的调查,发现了一个叫作殷勇国的人曾经出现在湖边村饭店,这个人当时出现在湖边村,极有可能跟‘鹞子’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是你自己调查后得到的消息?” 方如今低声说道:“不瞒您说,一开始是我找到的线索,后续是我的一位暗探跟踪调查的,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暗探?不错啊,之前你们行动组的暗探就是太少了,消息没有情报组灵通,是该多发展一些暗探。” 站长是持赞成态度的。 只有扩大情报线索的来源,才能提升破案率。 以往张鑫华也曾经提出过大量的培养暗探,但都被吴剑光否决了。 吴剑光觉得那都是情报组那些人的手段,行动组就管抓人就是了。 更主要的问题是,养暗探需要花费大量的经费,吴剑光哪里会舍得。 “就是几个警察,之前师兄介绍给我的。”方如今也没有打算隐瞒,反正早晚这些事情,站长都会知道,主动汇报要比被动被问起的好。 当然了,他也不认为站长会揪着这些小事刨根问底。 方如今将殷勇国的相关资料递给了站长,同时进行汇报。 “这个人叫作殷勇国,是乘风货运公司航运管理部的副经理,租住了一套房子,但是就在前不久他提出要出差一段时间,房东提出房屋时间太长不作保留时,殷勇国便跟房东私下商量,房屋继续挂牌出租,但房东可以以价钱不合适为由不予出租,实际上,仍然由殷勇国继续付租金,房子也是暗中留给他使用。” “是这样?你再仔细说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站长觉得这件事真的不简单了,必须要搞清楚。 “我们怀疑这座房子是殷勇国用来跟其他人接头交换情报或者是物资的一个中转站,目前类似于一个死信箱的作用,接头的人就隐藏在新看房的租客之中。” “既然是死信箱,那么之前殷勇国租房是什么用途和目的呢?”站长问道,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也是个精明能干的老特工,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这个人确实有问题。”站长右手中指轻轻地敲击在桌面上,凝神思索着,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分析。 “这个人每个月都是主动找房东交房租,从来没有拖延,说明他洞悉房东的心理,房东尝到甜头,才愿意将房子租给他。一开始的租金可不便宜,应该超出市场价不少吧?” 方如今点头:“据房东讲,起码要多付三四成,这样的租客没人不喜欢。” 站长继续道:“还是回到方才的问题,之前租住的一段时间如果也是作为中转站的话,那后期为什么改成了死信箱的模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对于这个问题,方如今从乘风货运公司返回的路上也在思考,便试探性地推理:“应该是他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安全了,但这个房子对他而言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或作用,让他不想立即放弃,很有可能是准备作为过渡。” 站长轻轻颔首:“你的这个推论很有道理。基于这个推论,他是不是已经在物色房子了呢?我看可以从牙行方面下手,说不定会有收获。” 对于站长的情报能力,方如今从来都没有置疑。 站长和吴剑光完全属于不同的类型,从牙行入手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方式。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多谢站长的提醒!” 站长摆摆手:“这些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只是你头脑里的线索头绪实在太多,并没有往这方面细想而已。” 方如今不得不佩服站长,说话就是有水平,听着很是顺耳。 站长拿起殷勇国的照片继续仔细端详,说道:“有了照片,找人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照相机的使用在普通人里还是比较少见的,只有在家里出现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去照相馆拍照。 比如结婚纪念,照个全家福什么的。 所以,一般人极少留有照片资料。 这就给查案子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查案的时候即便有现场目击证人,可是也往往找不到嫌疑犯,就是因为他们描述出来的疑犯面目和真人相差极大,甚至给办案人员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和误导。 有了嫌犯的照片,只要人出现在视野之中,就绝不会错过! 当听了方如今关于照片的汇报之后,站长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 就是靠着这种执着和谨慎的态度,愣是找到了一个根本不照相的人的照片。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干特工吃情报这碗饭的。 “车站和码头都要监视起来,同时要安排人四处撒网,一定要在这个殷勇国到达临城的第一时间就控制起来。”站长考虑了片刻,向方如今说道。 方如今补充道:“站长,到乘风货运调查的时候动静有些大,殷勇国的个人物品也被我们查封带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从上海返回临城的具体行程,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他之前曾经说过会走水路回到临城,但也不排除临时更换交通方式的可能。这些问题不能不考虑到。我建议,在车站和码头进行布控的同时,直接在水面上拦截船只进行抓捕。不能给对手任何机会。” “我同意你的建议!一旦打草惊蛇,再抓捕就难了,甚至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人很有可能和刺杀‘鹞子’的日谍有关系,非常重要,是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站长觉得一边是殷勇国,一边是保险柜的密码,也许“鹞子”一案马上就要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今,你们的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从情报组给你们抽人!他们的消息有时候比你们灵通,找人比你们在行。” 站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方如今的表情,他倒不是为了帮助情报组争功,而是为了确保抓捕殷勇国万无一失。 “还是不要了,情报组对这件案子不熟悉,贸然加入进来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方如今委婉地拒绝了站长的提议。 以往情报组一向都是趾高气扬,总觉得高行动组一头,从来不把行动组放在眼里。 这种情况,随着方如今的到来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现在行动组才是临城站的第一大组,稳稳压着情报组一头,但是胡德胜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在心里服过行动组,一直暗中较着劲。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行动组负责,而且方如今一直因为当初胡德胜和赵旭天的擅自行动导致闫建波的自杀身亡而耿耿于怀。 不仅仅是他,张鑫华和王韦忠亦是如此。 自己的这两位老长官去南京高就,自己应该替二人将摊子守好。 抓获“鹞子”一案的重要人犯可是大功一件,岂能白白拱手相送。 情报组想插手并且摘桃子,门儿都没有。 当然了,对于站长的想法,方如今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以站长的城府和心机,若是真的想帮胡德胜,也不会这么直白地提出来。 人家是站在全站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一点方如今也表示充分的理解。 没有情报组帮忙,最坏的结果就是殷勇国找不到,但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可是如果行动组自己找到了人,功劳就全是自己的了。这一点,方如今还是拎得清的。 站长略一思索:“也好,你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抓捕殷勇国的行动就由你全权负责。需要我增派人手的话,尽管开口。 人一旦抓住了,‘鹞子’一案很有可能会取得重大突破,这可是一件大功,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站长用力拍了拍方如今的肩头。 跟胡德胜相比,方如今才是他的嫡系,是自己人,有立功的机会当然要交给自己人。 上面要下派行动组长的念头虽然被自己暂时给顶住了,但保不齐哪天一纸命令下来,他就得让方如今受委屈。 如果方如今能够在这件案子上再次取得重大突破,对于稳固其行动组负责人而言至关重要。 “如今一定不负众望。如今很清楚,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都是站长栽培的结果。”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长对方如今真是很满意,头脑清晰,心思缜密,能力强,知进退,在张鑫华和王韦忠相继离开临城站之后,是自己必须要重点培养的心腹。 方如今对自己十分尊重,在历次案件的侦破过程中都没有让自己失望。 而且,此人并不是很贪图钱财,一门心思扑在案件的侦破上。 站长本人就是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这样的人作为长官,自然希望自己手底下都是得力干将。 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驾驭这些有能力的部下。 他甚至觉得有能力的部下,有一些自己的脾气也是可以接受的,比如张鑫华和王韦忠两人,个性都非常的明显。 “如今,你对这次抓捕行动有几成把握?” 方如今暗自盘算了一下,这件案子的唯一难点就是不确定殷勇国的具体行程和行踪。 但是既然有了他的照片,抓捕行动就好做多了,只要他回到临城,相信抓到他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至于抓捕之后,他也有足够的信心从人犯的嘴里掏出情报。 从崛部隆一开始,方如今在审讯日谍方面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并不是所有的日谍都是慷慨赴死的武士,一个人要想做到无视生死,需要极为强大的毅力和虔诚的信仰。 这种人不能说没有,但终归是极少数。 所以案子的胜算还是有的,区别就看最后殷勇国是不是极少数的人了。 “这件案子虽然不能说成竹在胸,但是六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方如今并没有拍胸脯,说的相对保守。 站长听完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需要布控的地点实在是太多了,以你们行动组的人肯定是不够的。这样,将站里的机动分队也一并调给你用,另外再提前和警察局和宪兵队打好招呼,让他们随时待命,由你来全权调动人手。” 方如今一愣,在临城站中除了行动组有大量的行动人员之外,还有一个独立于各个部门之外的三十多人的机动分队。 队员们个个都是好手,只是这些人并不在临城站那的大院里,而是在另外的地点训练。 这个机动分队是临城站的一把尖刀,是站长来临城站之后亲自挑选组建的,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机动分队直接听命于站长,即便是作为副站长的吴剑光也是无权调动。 方如今听张鑫华和王韦忠说起过这支机动分队,但从来没有见过。 这次站长肯将机动分队临时配属给他,足以说明站长对抓捕行动的重视。 站长看到方如今惊诧的眼神,解释说道:“那些家伙天天都在搞训练,虽然很辛苦,但是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也该给他们一个检验训练成果的机会了。 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个机动分队的分队长武卫可不是个善茬,当初我刚组建机动分队的时候,他仗着有些资历和本事,总是不听招呼。后来,我给他吃了几番苦头,狠狠敲打一番,他就乖乖的踏实下来了,这才有所好转。 不过,但他未必能听你的调遣,这一点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当然了,我也会跟他打好招呼的。这家伙是个顺毛驴,你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实在没办法,再向我汇报!” 方如今听完这番话,也是大为惊讶。 还有敢跟站长唱对台戏的下属,这胆子得有多么大。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领导。不然分分钟就给你穿个小鞋,你还没有半点脾气,只能认了! 武卫倒好,给站长上眼药。 方如今现在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认识一下这个武卫了。 机动分队的加入,对于方如今而言,是一件好事。 在抓捕行动中,多了一把尖刀,而且受站长的委派,他完全有权利指挥和调派机动分队。 这无疑给行动加了一道保险。 至于分出去的那些功劳,方如今觉得也无所谓。 既然站长有意提携武卫,自己顺带着铺路搭桥而已,还能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站长说武卫是个刺头似的人物,方如今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摸准了对方的脾气,这种人反倒是好交。 “站长对卑职真是用心良苦,如今一定铭记在心,决不会让站长失望!”方如今感激说道。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站长是真心为自己考虑,这一点他是心存感激的。 站长挥手笑道:“最艰苦的工作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我就在后面给你们做好服务保障,有什么需要尽快提,我尽全力满足。” 方如今听完这话,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站长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转身拿起电话打给警察局和宪兵队,又通知机动分队立即集合,配属给行动组,一切听从方如今的指挥。 方如今隔着听筒都能听到那头武卫的不满嘟囔声。 “站长,怎么把我们配属给行动组了?” “废什么话!执行命令!马上过来报到!” 站长根本不想听武卫发牢骚。 半个小时之后,行动组的三个行动队队长和机动分队分队长武卫全部就位,齐刷刷地站在方如今的办公室中。 武卫身高有一米八五,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尊黑铁塔一般。 对于自己被配属给行动组,他根本就想不通,但是既然站长发话了,他必须要执行。 临城军事情报站是军事单位,武卫也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可即便如此,方如今也从他的目光中和表情上看到了不服气。 为了给方如今站台,站长也留了下来,亲自宣布命令。 “针对嫌犯的抓捕行动现在开始,行动由方如今全权负责,各行动队以及机动分队务必积极配合,不得懈怠!” 纪成林、智惠东和张继斌看到武卫的到来,也很诧异。 多少日子没见了,怎么这次行动机动分队也参加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如今,见他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动。 三人便不再多想,猜测这多半是站长的决定,他们也没有胆量质疑站长的决定。 倒是武卫一直盯着方如今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方如今。 机动分队因为是单独驻防,比大院里的单位和机构消息要闭塞不少,但武卫也是听过方如今的大名的。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临城站内部的势力格局,不被人关注才怪。 但是,武卫表示不服气,因为方如今这个人看上去太年轻了。 他认为方如今取得现在的成绩,更多的是靠着运气。 参加这次行动,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方如今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站长对其如此推崇和重用。 站长接着说道:“如今现在手里有个重要线索,他熟悉情况,具体工作他来安排。” 然后又对方如今说道:“如果有需要我来出面解决的问题,及时上报,你们的精力都要放在抓捕行动上,要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想到,提前解决,不要留下隐患。” 站长考虑方如今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刚刚主持行动组的工作,一下子指挥这么多的行动人员,有时候考虑不周到也是在所难免的,自己还是要扶他一把。 方如今挺身立正:“请站长放心,我等一定全力以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任务!” 站长点点头,目光在武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四百九十八章 消息走漏 看着站长离去,纪成林等三名行动队长略微松了一口气,他们跟方如今都很熟悉,在方如今的面前不会显得太过紧张。 可是,新来的武卫就不同了。 他的目光当中依旧带着质疑和轻视,可脸上还是堆出笑容,上前亲切地拍着方如今的胳膊:“行啊,方组长,站长对你可真是器重,这次竟然把我们机动分队也配属给你们了。” 纪成林不乐意了:“老武,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 纪成林之前虽然是大头兵一个,但算起来跟武卫也是同年参军入伍的,武卫这个人不看重军衔职务,更看重人家的本事,所以跟纪成林的关系还不错,纪成林也没把他当长官。 武卫撇嘴道:“老纪,我知道人家方组长是你的贵人,若不是他,你到现在还是个大头兵。但是,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说哪里说错了?站长对方组长器重不器重?” 纪成林竟是被驳得哑口无言,这个老武说话跟他的身手一样,都是极具侵略性的。 方如今淡淡一笑:“这次可要多多仰仗武分队长了。” 武卫拱拱手:“好说,好说,机动分队自我老武以下,一切唯方组长马首是瞻。” “武分队长,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我就不再赘言了。根据行动的整体计划,你们的任务是配合老纪的第一行动队拦截船只登船抓捕嫌疑人犯。关于行动,你有什么高见,尽管说出来,咱们一起讨论讨论如何?” “算了吧,操心劳神的事情我不行,我还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武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方如今点头,面向四个人,这才开始说明情况。 纪成林是自始至终都在跟着案子走的,对情况比较了解,但智惠东、张继斌一知半解,而武卫就更是全然不知了。 方如今把案情分析又重新叙述一遍,然后将公文袋里面的照片给四个人观看。 智惠东和张继斌听完案情介绍,均是一脸的严肃,原来是这样的情况,没想到方如今不声不响的在这几天做了这么多工作,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 武卫有脾气有个性,但这不代表他是个粗人,方如今在讲述的过程中稍微讲了一下推理过程,听得武卫也是连连点头。 这个方如今果然不简单,难怪站长器重。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个殷勇国。第三行动队负责火车站,原来布控的第一行动队人员暂时也归张队长指挥。” 这样安排的原因是先行就位的行动人员熟悉情况,贸然将他们撤回来,容易产生纰漏和监控上的盲区,所以方如今的原则是只增不撤,最大限度地保证监控的完整性和连续性。 “第二行动队负责汽车站和临城外围的交通卡口,原来布控的第一行动队人员暂时也归智队长指挥。” “第一行动队以及武分队长的机动分队负责港口和码头,一旦发现发现疑犯,就地抓捕,一定要活的。” 纪成林的第一行动队是方如今的嫡系,无论是智惠东,还是张继斌,都没有觉得将疑犯最有可能出现的码头港口交给第一行动队有什么不妥。 人家吃肉,能给你喝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方如今又道:“届时,宪兵和警察也会配属给各位,协助大家进行抓捕。” 四人不敢怠慢,点头应命。 现在还不能确定有没有惊动殷勇国,所以他最有可能出现的港口码头也是重点布控区域。 殷勇国有很大的几率会乘坐下午的客轮回到临城,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错过了。 “马宝,将加洗出来的照片放给大家。” 马宝当即将装有大量殷勇国照片的四个文件袋交给了四名队长。 方如今又叮嘱:“虽然手里有了照片,但不排除殷勇国化装回到临城的可能,还是要叮嘱手下的兄弟们瞪大眼睛,别被殷勇国骗了。” 随后,大家便马上分头行动起来。 走出方如今的办公室,武卫亲热地搂着纪成林:“老纪,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你晋升少尉军衔和行动队副队长的喜酒我还没喝呢,怎么着,这次行动结束后咱哥俩喝点?” 纪成林一把推开他,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多动动脑筋,想想怎么把这次任务完成好再说吧。要是搞砸了,别说没酒喝,我请你吃拳头!” 武卫哈哈一笑:“老纪啊老纪,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看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我警告你啊,背地里不许说方组长的坏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武卫讪讪一笑:“好,我不说,不说。” 纪成林瞪了他一眼:“不说还不赶紧去准备!” …… 这天下午,一艘上海开往临城的中型客轮上,空气中正弥漫着一种臭烘烘的味道,甲板上,全是各种惨不忍睹的呕吐物。 一名黑色制服打扮的年轻学生将自己肚子里的那些汤汤水水几乎全部都吐光了,他的身后还有更多的学生前赴后继地朝着船舷冲过来。 不过,有相当一部分人没等冲到船舷旁边,就“哇”的一口地一口喷到了前面。 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苍老的中年男人站在更高处的露台上,看着这些因为晕船而呕吐不止的学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就在十分钟前,一阵急剧的江风吹了过来,风高浪急,原本行驶平稳的客轮骤然颠簸起来,这也是导致学生们晕船的直接原因。 这个男人就是方如今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抓捕的殷勇国。 这次的上海出差之行,非常顺利,随后起锚的货船上满载而归,进来的都是一些紧俏物资,一转手就能卖出两到三倍的利润。 这是明面上的,大部分利润都要交给公司。 私下里,他又从sh市场上进了一些物资,到了临城之后偷偷卸货出手,至少能获利一万多美金。 和林副经理一分,自己也能拿到三四千,可谓是不虚此行。 殷勇国享受着夏日午后的清风,格外的惬意。 客轮在江面上航行,江水拍打着船舷,声音一阵一阵的,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汽笛的声响,应该是遇到其他的航船相互打招呼。 再有二十分钟,就要抵达港口了。 货船要比客轮晚一个小时抵达临城,因此他打算不直接回公司,而是留在港口将货物卸船之后再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服务生匆匆登上悬梯向他走来。 “请问您是殷勇国殷先生吗?” 殷勇国有些诧异地看着服务生:“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服务生微微躬身:“殷先生,是这样的,船上有您的一封电报!” 殷勇国更加纳闷了,自己的电报怎么会发到船上来? “哪里发来的?” 服务生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您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为什么不直接带来?” 服务生面露尴尬:“客船是不提供电报服务的,根据船上的规定,您要是想看就得付费。” 为了方便联系,很多船只上都装有电台。 当然了,都是在有关部门进行备案的,毕竟电台属于管制设备。 服务生这么说也有道理,船上的电台是为了航行通讯联络而设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普通的乘客使用。 若是乘客想使用的话,也不是不行,按照规定收取一定的费用,这样双方都方便。 “收费,没有问题,前面带路。”殷勇国意识到这封电报不简单。 “殷先生,请跟我来!” 临城码头,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码头内大大小小的船只几乎停满了,一个个浪头涌来,就像是滚水中翻腾的饺子。 方如今的耳畔不住地传来船老大们吆喝的声音,搬运工人们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伴着江风能传出去老远的距离。 可是,他的心思并没有在欣赏这一派景象上,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望向东侧的江面。 上海来的船只都会从这个方向驶过来。 行动人员已经暗中控制了整个港口,即将驶入的船只都在监控之中。 方如今的面前摆着一张航运时刻表,上面记录着全天进出港的大小船只情况。 再有二十分钟,即将有一艘中型客轮靠港,这也是殷勇国最有可能乘坐的一艘客轮了,因为下一班客轮要在接近傍晚时才能抵达。 殷勇国在从临城出发前曾经说过,他要赶在下班前抵达临城并向唐经理汇报出差的情况。 “老纪,上海那边的船票查的怎么样了?” 纪成林就站在方如今的身后,回答道:“已经跟上海区联系上了,但是调查需要时间。” 这个年代的车船票极少有实名购买的,但方如今并不想放弃任何的机会。 他招手将负责港口调度的负责人叫了过来,问道:“即将靠港的这艘客轮上有没有电台之类的通讯设备?” “有的,是去年新配的电台。” “你继续让港口停泊码头处于饱和状态,拖延这艘客轮的靠港时间,明白吗?” “请长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对于调度人员而言,这并不是问题。 “有客船上电台的频率吗?” “有,所有配备电台的船只联络频率在我们这里都有备案,有时候他们靠港的时候也会和我们提前联络确认是否有空着的泊位。长官,是不是现在就通知他们暂缓停靠码头?” “那倒不用,等看到客船了再说。” 负责人不明所以,又不敢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突然来到了码头,临时接管了码头的控制权,甚至不能和外界随意联系。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老纪,马上对即将到港的所有船只的电台进行监听。” “是!” 在今天到港的船只大概有三十几艘,立即有行动队员将电台的呼号频率通过电话告知了站里的电讯组。 在站长亲自命令下,电讯组也是全力配合行动组的行动。 方如今关于监听电台的命令很快就起到了效果。 电讯组打来了电话,有人用明码发报给傍晚即将到港的那艘客轮,收报人正是殷勇国,而电文的内容是家里老舅出事了,让他想办法赶回去。 殷勇国的背景资料,方如今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他老家根本没有什么老舅。 这封电报是通风报信的。 是他的同伙,还是另有其人? 难道殷勇国乘坐的是傍晚那班船? “即将到港的这艘客轮呢?” “电台处于静默状态,目前没有监听到有电报往来!”负责联络的行动队员说,“组长,还有个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讲!” “这样的电报也曾经发给过其他的客船,包括今天夜里十点多和十二点多到港的。” 方如今恍然大悟,发报的人肯定也不知道殷勇国具体乘坐哪条船,这才采用了类似群发消息的手法通知殷勇国立即撤离。 “发报的电台锁定了吗?” “是乘风货运一家下属分公司的商用电台。” “乘风货运?”这下方如今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终究还是乘风货运出了问题,他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唐经理,也只有唐经理知道殷勇国被调查的真实原因。 也只有唐经理这样的业内人士,能够拿到各个轮船的电台频率呼号。 “老纪,你马上派人去控制唐经理!要快!” 一旁的武卫道:“等一等,从这里到乘风货运公司起码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还是保守计算的,你的人到了那里,人家早就跑了。” 方如今微微皱眉,纪成林很是不满道:“老武,少说风凉话,有办法快说!” “机动分队驻地距离乘风货运公司不远,家里还有几个值班的兄弟,若是方组长信得过我,我可以派家里的兄弟控制唐经理。” 方如今当机立断:“好,就按你说的办!”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安排!”看着发愣的武卫,纪成林使劲推了一把。 等武卫走出驾驶舱,纪成林低声道:“组长,你别往心里去,这个老武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但是做事不含糊。” 方如今笑了笑,完全没当回事。 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 “老纪,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即将到港的这艘客轮肯定也接到了明码电报,咱们半路拦截的计划怕是要提前了。立即命令开船,咱们去会会殷勇国!” 纪成林当即叫来了水警队长,命令他他开船。 水警巡逻船并不大,但机动性很好,岸上的缆绳刚刚解开,巡逻船便分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一路向着江心疾速驶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全力搜捕 午后,唐经理坐在办公室内悠闲的喝着茶,盘算着该如何进一步和临城站的年轻长官攀上关系。 乘风货运公司从一条小渔船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和唐经理善于钻营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些年他在经营人脉方面向来是不遗余力、不计成本的,大量的投入也换来了丰厚的回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隐隐有成为临城货运行业执牛耳者的趋势。 作为掌舵人,唐经理可谓是志得意满。 但是,跟任何所有的企业一样,在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乘风货运也出现了瓶颈问题。 唐经理打通了水警、陆警、缉私,以及相关的政府部门,甚至大大小小的帮会,但唯独对临城站这样的特权部门没有办法。 临城站是警察局和宪兵队的太上皇,只要走通了这层关系,乘风货运将来在临城地界便可以畅通无阻。 为此,唐经理专门派人打听过这件事,他了解到的情况是茅站长不大喜欢跟商人打交道,但副站长吴剑光热衷于和商贾们打成一片。 为了和吴剑光拉近关系,他托掮客约了吴剑光,并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两人在一处隐蔽的私人会所见了面。 吴剑光完全没有架子,礼物悉数收下,并答应在生意上给予乘风货运关照。 唐经理见吴剑光如此保证,自然是心花怒放。 但是,半个月后他们的一艘货船因为走私被扣,这种事情在货运行业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打点一番便可放行。 于是,唐经理去找吴剑光,但吴剑光却闭门不见。 唐经理慌忙准备了一份谢仪,岂料吴剑光仍旧是只收钱不办事。 唐经理吃了哑巴亏,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次,方如今上门,给了唐经理一丝希望。 这个年轻人态度和蔼,肯定没有吴剑光吃相那么难看。 自己只要用心攀交,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不知道贸然送钱财给方如今合不合适,这件事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正思索着,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有秘书惊恐的说话声。 “我们经理正在休息,你们不能进去……你们……唔唔唔……” 声音戛然而止。 唐经理原本端着茶杯的手一哆嗦,茶水撒到了桌面上。 “外面怎么回事,谁在喧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两个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其中一人盯着唐经理问:“你就是乘风货运的经理唐延年?” 唐经理站起身,颤声道:“鄙人正是唐延年,请问你们是……?” “带走!” 两个大汉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不仅如此,他的衣领也被粗暴地撕了下来,全身被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口腔里也没有放过,大汉一个个地检查他的牙齿。 “没问题!”负责检查的大汉对领头的同伴说。 这下唐经理彻底慌了。 “两位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我犯了什么事吗?咱们好说好商量,我保险柜里有钱,若是觉得不够,只要你们说个数儿,我马上派人准备!” 大汉冷声道:“想贿赂我们,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吧,你犯的事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饶是唐经理见过大场面,脑袋也是嗡的一声。 “兄弟,咱们再商量商量,我认识临城站的方如今方组长……” 唐经理见两个大汉来势汹汹,肯定不是一般人,此时能够救命的也只有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如今了。 大汉斜他一眼:“巧了,我们就是奉了方组长之命来拿你的!” “什么?”唐经理如遭雷击。 “这个电台频率是哪里的?”大汉将一张写有一组数字的白纸在唐经理面前出示。 “这……”唐经理瞪大了眼睛,他是公司的总经理,哪里会记得公司某个电台的频率。 此时,外面另一个大汉一把将站在门口的秘书推了进来:“你来说!” 秘书捂着脖子,盯着那张白纸看了一下,这才战战兢兢地说:“是……是……鸿运分公司!” 大汉又盯着唐经理:“半个小时前,是你用这个电台发报通风报信的?” “发报?”唐经理愕然,“我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办公室,秘书可以作证,不信你问他!” 秘书用力地点头。 “哼,你打个电话照样也可以让人替你发报,根本就不用去鸿运分公司。”大汉对唐经理的解释并不认可。 “冤枉啊,我根本就没有给鸿运公司打过任何电话,我对天发誓!” 两个大汉相互对视一眼,领头的问:“那之前方长官来公司调查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唐经理到现在终于摸到了事情的脉络,原来还是方组长怀疑自己走漏了消息,给殷勇国通风报信。 “这……天地良心,我谁也没有告诉这件事,就连他……”唐经理一指秘书,“就连他我也是守口如瓶、只字未提啊!” 大汉凌厉的眼神看向秘书,秘书连连摆手:“长官,唐经理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汉目光停留在唐经理的脸上:“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无意中透露的,或者是有人向你打听此事,又或者是看到他人有什么异常?” 唐经理眼珠转了转,猛地一跺脚:“我想起来了,是他!” “谁?” “老林,哦,就是我们公司主管财务的林副经理……” 唐经理将方如今走后老林找他看财务报表并询问殷勇国被调查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人呢?” “应该……应该还在公司里吧!”唐经理也不确定。 秘书补充道:“我知道!半个小时前我看见林副经理急匆匆地下楼出了公司,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领头的大汉点点头,扭头对同伴说:“马上给去鸿运分公司的兄弟打电话,核实一下!” 同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得到的答案是半个小时前,林副经理的确去了鸿运分公司,并将负责电台的报务员支开了,这中间大概有七八分钟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他在电台间里做了什么。 就在十分钟前,林副经理离开了鸿运分公司,去向不明。 大汉并没有急躁,沉声问道:“唐经理,你替我想想,如果林副经理事发要逃跑,他会先回什么地方?” 从林副经理由公司到分公司,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若是要逃走,必定会带上大量的金银细软,而这些东西是不会放在办公室内,肯定会选择一个十分隐蔽和熟悉的地方。 又或者是,他在临走前一定要见到什么人,将事情交待清楚再跑路。 “是他老娘家,对,一定是那里。千丁巷89号!”唐经理和林副经理是老伙计,对林副经理的底细很清楚。 领头大汉立即吩咐去千丁巷89号。 “唐经理,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麻烦你还得跟我走一趟!” “可以,可以,我一定配合!” 搞清楚事情原委的唐经理此刻也镇定了下来,但是他很是纳闷,老林在公司一直都兢兢业业的,怎么会给殷勇国通风报信? 临城站是负责情报工作的,查办的都是间谍大案,老林这是要作死啊。 “带走!” 林副经理的确是在千丁巷89号被抓获的,不过他并不是去取逃跑用的金银细软,而是去拿藏在老母家中的账本。 账本上详细地记录着这些年他瞒着唐经理做的私货的账目。 在机动分队队员逼问之下,林副经理被吓得脸色惨白,对通过电台给殷勇国通风报信的事情供认不讳,还供出了和殷勇国一起侵吞公司资产的事情。 侵吞公司资产的事情,机动分队队员并不感兴趣,他们弄清了林副经理通风报信的动因和手段,就可以向分队长武卫交差了。 此事并没有立即通报给唐经理。 唐经理、秘书、林副经理以及鸿运公司负责电台的工作人员都被羁押在机动分队的驻地。 唐经理上下班的时候没少从这个院子前走过,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这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是临城站的下属单位。 由于唐经理跟这泄密一事并无太大关系,和林副经理透露殷勇国只是无心之举,队员们对他和秘书还算是客气,而林副经理则是被五花大绑关进了审讯室。 第一行动队的人很快就到了,直接接管了林副经理,开始审讯录口供。 林副经理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这已经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搞不好自己这条命就要搭进去了。 因此,在审问的时候,他绞尽脑汁回忆着关于殷勇国的事情,以期能够得到宽大处理。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只是这些情况方如今还不知道。 他正在指挥开展对殷勇国的抓捕。 客轮、货轮在江面上被巡逻船截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客轮上驾驶舱内的船长和船员们看到巡逻船驶来之后,便主动降低了船速,态度十分配合。 第一行动队的队员在纪成林的带领下率先登船,之后是方如今、武卫带领的机动分队队员。 荷枪实弹的队员们登上甲板时,引发了船上乘客们的恐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便是经验老道的船长也懵了,因为登船的这些人既不是穿的水警的制服,也非缉私队的人,都是清一色的便装,尤其是后上船的十几个人,更是一个个的脸上带着杀气。 纪成林向船长出示了证件,通知对方从现在起,这艘船被临时接管了。 船长就知道发生大事了。 询问了船长以及负责电台的通讯人员,这艘客轮果然也接到了通知殷勇国回家看老舅的电报。 经过比对,这封电报是最先收到的,也就是说发电报的人也是猜测殷勇国最有可能出现在这艘客轮上。 接下来是地毯式的搜查,包括船上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请到了甲板上,一时间甲板上站满了人,乌压压的一大片。 有几个不识趣的,吵吵闹闹,被行动队员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关进了货仓。 如此一来,其余的人尽管心里不满,但表面上还是比较配合的。 然而,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排查,并没有发现殷勇国的踪迹。 根据当时通知殷勇国查看电报的服务生的交待,殷勇国在付钱查收电报后直接回了座舱,后来他也没有关注,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询问坐在殷勇国左右的乘客,他们均表示殷勇国在座舱内待了不到五分钟便离开了,好像是出现了晕船的症状。 一个常年从事航运工作的人,晕船显然是不可能的,殷勇国一定是想要逃跑,借故离开了座舱。 座位下方的行李并没有带走,里面只有几件留着换洗的衣物。 经过询问船上的工作人员和乘客,也没发现有人跳船。 这些信息基本上是可信的,因为船上坐着大量的学生,这些学生是由学校统一组织赴上海参观见学的。 由于船在航行中突然遇到风浪,船体颠簸,导致很多学生晕船呕吐,他们都站在甲板的栏杆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殷勇国选择跳江逃跑,总会被人看到。 得知殷勇国仍旧在船上,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方如今对纪成林和武卫道:“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还在船上,就好办了。这艘客船虽然不是最大的,但结构复杂,一定有咱们没有搜到的地方。这样,大家分头行动,老纪带着第一行动队的兄弟,在船员们的带领下,再次对客轮的每个角落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武分队长,你带着兄弟们在甲板上警戒,随时支援。” “再从码头上调三艘巡逻船过来,把客轮围住,若是殷勇国狗急跳江,确保能第一时间将其抓获。” “是!” “是!” 纪成林和武卫异口同声回答道。 武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有半点含糊,不然站长也不会让他一直执掌机动分队这支重要的武装行动力量。 方如今看着武卫,微微点头,他相信站长的眼光。 众人立即散开。 自此,一场地毯式的大搜捕在客轮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第五百章 去向之谜 被集中到甲板上的乘客们看着如狼似虎的行动队员们分赴各个仓室,一些人便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的行李尚在客舱内,不少人的行李中尚有一些重要的个人物品。 就在众人为自己的财物而忐忑时,有人高喊道:“诸位先生、太太,我们只是奉命在船上找人,大家尽可以放心,你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将会受到保护。当然了,是在主动配合我们的前提下。” 众人循声望去,喊话之人亦是一身的黑衣,跟其他的行动人员如出一辙。 他的面貌亦无特殊之处,混在其他的行动人员的当中再也无从找起。 在纪成林率队进行搜查的当口,已经有行动队员拿着殷勇国的照片在甲板上询问乘客了。 “先生,请问见过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没有,五十岁上下……” “您再好好看看,是否见过,他就乘坐这艘船!” 行动队员们的态度还算和善,甚至用上了礼貌用语,这让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乘客们恢复了些许的平静。 大部分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纷纷摇头说不认识、没见过。 但是,还是有些乘客给出了一些信息。 只是,大部分都是关于殷勇国在接到电报之前的行踪,显然这些线索的价值并不大。 因为在这之前,殷勇国就是个普通的乘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行动人员急于知道他在收到电报之后的去处。 在将甲板上的人排查了十之八九之后,仍然没有殷勇国最新的消息,行动队员们的心情渐渐急躁起来。 这时,从码头调来的三艘巡逻艇也已经就位,加上原来的那一艘,四艘巡逻艇从四个方向将客轮包围起来。 巡逻艇上不仅有荷枪实弹的水警,还准备了大网。 一旦发现殷勇国跳江,即刻就能将他捞上来。 方如今坐镇驾驶舱,一道道最新的消息从客轮的各个角落汇集此处。 眼瞅着第二遍搜查已经接近尾声,但仍然没有发现殷勇国的踪迹,即便一直沉稳的方如今,也坐不住了。 “武分队长,如果是你是嫌犯的话,会去往何处藏身?” 武卫一直在关注着整个搜查的过程,方如今的安排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如果嫌犯还在船上,早就应该被发现了。 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才道:“下面的货仓或者是轮机舱,那里东西最为杂乱,结构也相对比较复杂,相对适合人员藏匿。又或者是各个舱体上方的管道空间,有的地方也是可以藏住人的。” 这艘船虽然是客船,但在船舱底部也是有货舱的,从上海运载一些货物来临城售卖赚取差价,只是大小和货船货仓的规模没法比。 “方组长,这些情况老纪应该很熟悉,我相信他该搜到的地方都搜过了,不应该啊!” 纪成林在行动方面经验丰富,他能想到的,老纪也应该能想到。 但事实是,殷勇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会不会是早就跳船了?” 方如今道:“我在沿江两岸也布置了人手,江上还有其他的船只进行搜索,若是殷勇国跳江,肯定能发现,除非他溺死了。武分队长,不如跟我一起去打听打听?” 武卫点头答应,心里却在腹诽,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打听出什么来。 两人率人来到了客舱。 这里一共是前后两个舱门,分别通向前后甲板。 方如今将挨着殷勇国坐着的乘客以及舱门附近的乘客都叫了过来,询问他们在某一个时间段是否看见过此人出门。 众人七嘴八舌,方如今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殷勇国是从后舱门出去的,当时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坐在后舱门附近,孩子吵吵闹闹,令她的心情很烦躁,并没有像其他的乘客那样睡觉,故而看到了殷勇国出门。 接着,方如今又让当时站在后门外甲板上的乘客进行了位置复原,根据他们提供的情况,方如今对殷勇国逃离的路线进行了初步还原。 殷勇国接到电报之后,先是回到了座舱,他曾经打开过行李箱,取出了一个小皮包,然后从后舱门溜到了甲板上。 再然后,便是从左侧船舷往前绕,去了货仓的方向,因为视线遮挡的原因,自此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 方如今和武卫站在殷勇国消失的位置进行实地勘察,这里的确这是个死角,从其他的方向看过来都会被遮挡视线。 从这里有两个方向可以继续撤离,一个是向下进入货仓,另一个则是沿着梯子登上驾驶舱。 显然货仓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里面不仅仅堆积着大量的行李货物,还有一个三间房大小的水池,俱是从上海贩来的海鲜。 海水浸泡,能够最大限度确保这些海鲜到达临城之后仍旧是活的、新鲜的。 “武分队长,你负责甲板上的警戒,我下去看看。” 方如今沿着狭窄的舷梯进入货仓的时候,纪成林正在率人搜查。 “组长,你怎么来了?”纪成林满身大汗。 货舱内又闷又热,空气污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负责搜查的行动队员当中,有好几个一边找人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 方如今开门见山:“有什么发现没有?” “货物基本上都搜过了,没什么发现,现在剩这池子海鲜了。”纪成林指着脚下说。 昏黄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数尾叫不上姓名的海鱼游来游去,还有两只大螃蟹挥舞着大鳌企图爬上水池。 水里藏人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要解决水下呼吸的问题。 根据船长的介绍,船上只有救生设备,但并无潜水设备,殷勇国要想藏在水下必须要借助留在水面上的管子呼吸。 十几个手电筒同时照在水面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东南角的池壁,还真的发现了一根塑料管露在水面上。 “大家小心!” 随着纪成林的一声提醒,行动队员纷纷将枪口对准了管子下的水面。 “上!” 纪成林一声令下,距离最近的行动队员,伸出手猛地一把将塑料管拔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面上,等待着下一刻会有翻腾的气泡翻上来。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水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一只大螃蟹露出水面和行动队员们对视了片刻之后,又沉了下去。 纪成林看向方如今,所有的人心里都十分不解。 一个行动队员取了一根竹竿,奋力向水面下捅了下去,众人见状也纷纷取了竹竿,十几根竹竿将水池搅得水花翻腾,鱼虾惊慌失措地逃窜。 五分钟过去了,水面下除了一些鱼虾浮出水面,根本就没有殷勇国的踪迹。 不在水池下? 方如今眉头紧蹙,没想到瓮中捉鳖一无所获。 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还没有留意到。 纪成林并不甘心,提议说:“组长,要不要将水抽干?” “不必了,正常人是不可能憋气这么长时间的。” 方如今和纪成林爬上甲板,吐出一口浊气。 纪成林的心情同样的糟糕,他自认为该搜到的地方都搜过了,不应该有什么遗漏,可是殷勇国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方如今立即联系水警和沿岸的搜索力量,继续加大搜索力度,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同时,将第二、第三行动队的一半兵力调过来,毕竟现在已经确定殷勇国就在这艘客轮上,汽车站和火车站布控的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 他又将最后看到殷勇国消失的几个乘客召集起来:“诸位,请大家再好好地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五分钟后,乘客们一个个的摇头,直到最后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学生,方如今见他眉头紧蹙,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当即挥手让其他人先行离开,对那学生道:“想到了什么?” 学生又踌躇了片刻,这才说道:“当时,我好像听到上舷梯的声音。不过,我当时头晕的厉害,也不是太确定。” 楼梯? 下到货仓就会在舷梯上发出声音,但是货舱里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这个学生虽然当时很难受,但也不至于会出现幻听,所以上楼梯的声音是真实听到的,只是这声音未必就是殷勇国发出的,这是其一。 其二,客轮上的舷梯都是铁质,人踩上面响声的确会不小,可是并不是只有下楼梯才会发出声响,上楼梯同样也会有。 一瞬间,方如今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蹿到了通往驾驶舱的舷梯。 纪成林不明所以,但还是跟戴氏兄弟迅速跟了上去。 武卫留在了甲板上,并不在驾驶舱内,船员都跟着行动队员们展开搜查,驾驶舱内只有一个船员,他的身边是持枪的机动分队队员。 方如今低声问:“这里搜查过了吗?” 机动分队队员摇头。 临城站的人一登船最先控制的便是驾驶舱,所以这里只是看了一下大面上,并没有翻箱倒柜的搜查。 纪成林恍然,立即带人展开搜查。 在搜查一个壁柜时,终于有所发现。 “组长,你过来看一下,这里有汗渍!”纪成林伸手在内壁上抹了一把,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壁柜虽然不大,但完全可以容纳一人曲身躲藏,内壁上隐约有个人形印记。 驾驶舱虽然处于客轮的顶部,通风条件比下面的客舱要好,但舱内在日光的照耀下,一旦船只停泊跟蒸笼无异。 一个人藏在壁柜内,会流出大量的汗水。 据一旁的船员介绍,这个壁柜是用来存放工具的,本来有两个隔板,但现在只剩下一个隔板,故而可容一个成年人藏身。 至于原本存放的工具,在今天一早修理船只的时候拿到了下面的轮机舱内,直到现在都没有还回来。 殷勇国应该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才搞了一出灯下黑。 当然了,现在也不是搞清楚殷勇国到底是利用了什么纰漏躲进了驾驶舱内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抓住。 殷勇国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也许就在附近。 方如今立即下令,以驾驶舱为中心展开搜索。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 方如今站在驾驶舱外的栏杆旁,一双犀利如鹘鹰的眼睛俯视着甲板。 忽然,一个船员着装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如今不由得皱起眉头,仔细打量。 这个人戴着帽子,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面孔,此时正沿着甲板向船尾的方向走去。 最重要的问题并不在此人的打扮,而在于其行迹。 此时的船员们都在协助行动队员进行搜查,怎么会突兀地出现一个单独行动的船员。 何况船尾之处并没有什么可搜查的地方。 方如今不动声色地将船长叫了过来,沉声问道:“下面那个船员叫什么?” 船长打量片刻,面带疑惑道:“这个人好像……好像……” 作为船长,即便看不清手下船员的相貌,但在一起工作生活这么长时间,通过身体形态和走路的姿势,也理应一眼就认出对方才对。 看船长的反应,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同时,方如今注意到,这家伙在行走的同时右手数次不自觉地去摸腰间。 这是握惯武器的动作。 殷勇国是去上海出差的,随身携带武器的可能性不大,否则被军警检查出来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殷勇国大概率是不会冒险的,毕竟他是最近才暴露的。 “这家伙很紧张!”方如今暗自做出了判断。 这也难怪,便是一个究竟训练的老特工在这种天罗地网之下,也会紧张。 下一刻,他对着纪成林使了个眼色。 纪成林心领神会,带着戴建业奔下了舷梯。 戴建业的身手没的说,带上他最为保险。 两人迅速地来到甲板上,纪成林在后尾随,戴建业则是绕到客轮的另一侧,再去前面去堵住对方的去路。 那名船员显然注意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明显加快了步伐。 纪成林拎着手枪,随时戒备着,但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抓捕时机,因为戴建业需要绕路,现在还没有到位。 纪成林只能和前方的可疑目标保持一定的距离。 十几秒之后,终于看到了戴建业的身影,纪成林立即加快了脚步。 方如今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甲板上的猫鼠游戏。 纪成林和戴建业都是行动好手,抓捕经验非常丰富,应该十拿九稳。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方如今听到脚底响起一阵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客轮都晃了两晃,甲板上的乘客旋即发出尖叫声。 他瞳孔在一瞬间骤然紧缩,爆炸是从舱底传来的。 第五百零一章 蟋蟀落网 从船舱方向突然发生的爆炸,立即在乘客中引起了骚乱,人们争相奔逃。 趁着这个机会,穿着船员工作服的殷勇国突然迈开脚步开始加速,朝着对面的戴建业奔去。 真是自不量力,戴建业嘴角露出了狞笑,看殷勇国的身材,就是三个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于是,戴建业身形也开始动了,宛如一只矫捷的猎豹猛地扑向迎面而来的殷勇国。 两人很快就打在了一起,戴建业放弃了使用枪械,选择了赤手空拳,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个硬茬。 第一个回合,戴建业左臂袖子便被殷勇国手中的匕首划开了一寸长的口子,好在他躲的及时,并未伤及到皮肉。 这下更加激起了戴建业的斗志,他大喝一声,继续和殷勇国战在一团。 殷勇国毕竟不再年轻了,面对身体状态如日中天的戴建业,稳稳处于下风。 混战之中,殷勇国只在第一回合对戴建业形成了威胁,就再也没有机会甩匕首了,因为匕首被戴建业一脚给踹飞了。 殷勇国慌乱之中,见后面又上来了一个人,封住了他的退路。 一个尚且打不过,何况是两个。 眼看着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殷勇国便萌生了退意。 不然,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活捉。 当下殷勇国拼尽全力,一拳将戴建业逼退半步,然后转身疾奔两步,一头撞向栏杆方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肉球弹起,猛地砸向江面。 这家伙也是够狡猾的,知道在甲板上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了,所以选择了跳江而逃,然而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殷勇国却是想太多了。 武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下了甲板,刚好就在殷勇国跳船的水下。 这一切,只有站在驾驶舱室外甲板上的方如今看得最清楚。 当纪成林和戴建业对殷勇国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时,武卫便开始动了,这下将殷勇国的退路彻底地封死。 他对战机的把握很到位,有了足够的预判。 武卫在水面上漂浮着,就等这一刻呢。 几乎是在殷勇国凌空坠入水面的一瞬间,武卫反手就是一刀刺出。 在水中搏斗,他不想给殷勇国任何反抗的机会。 武卫选择的出手时机极为刁钻,正好是在殷勇国落向水面却还没有接触江水的一瞬间。 这时殷勇国人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武卫出刀的角度也是狠辣到极点,竟是从后面径直刺向殷勇国的屁股! 这是武卫没事自己琢磨的独门杀人秘技。 一个人的臀部是最容易被人们疏忽,同时也最脆弱的部位。 其他部位如头部、胸口小腹和下体等部位,人们都知道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也会刻意的加以保护。 但是,臀部却往往不被人重视。 虽然肉不少,但是刺中也会令人大大减低反抗能力。 “小鬼子,你给在这儿吧!”武卫暴喝一声,反手一刀刺向殷勇国的臀部。 武卫的这一下,完全出乎了殷勇国预料。 生死关头,殷勇国本能的稍稍的侧了下身,结果武卫这几乎夺命的一刀,还是刺中了殷勇国的左臀,即便武卫在刺中的时候刻意收力,可还是给殷勇国造成重创。 殷勇国惨叫了一声,噗通一声坠入江水中,眼看着江水瞬间被染红,带血的水花翻涌而出。 钱江并非纯粹的淡水水域,而是流向大海的水系,海水也会出现反流,因此江水中不乏盐份。 殷勇国臀部被捅了一刀,伤口本来就疼,泡水后更是蛰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殷勇国更清楚,他现在正处于死亡边缘,所以,即便每动一下都会疼入骨髓,他也是手脚一并发力,像只大青蛙似的,贴着江面拼命的往前游,而且游的还挺快。 “咦,可以啊,还能游泳?”武卫惊咦了一声,当即身体一曲再张,脚下踩水,身体就像是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左手已经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大洋,照着殷勇国的后脑勺恶狠狠的打了过去,殷勇国正在奋力划水一下就被打个正着,当即被呛得灌了口水。 腥咸的江水灌入口中,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活捉。 武卫一看这家伙这么硬气,又是掏出两个大洋对着殷勇国的脑袋丢了过去。 殷勇国连续遭到了两下重击,就是再强悍,也是有些吃不住了。 脑袋嗡嗡直响,当即闷哼一声就软软的瘫不动了。 “跑啊,让你再跑!” 武卫划水跟进,正要制服殷勇国之际,原本已经犹如浮尸一般的殷勇国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他奋力向后一挥手,武卫的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黑影,带着一道劲风便照着武卫的面门唿啸着过来。 武卫不及多想,本能的伸手就去抓。 暗器练的好的,眼力手劲大多不错。 武卫的这一抓,准确地捉住了这道劲风。 不过这道劲风所蓄含的力道却让他的右手五指几乎要断裂一般剧痛无比! 再低下头一看,武卫顿时瞳孔一缩! 抓在他手心的,竟然是半块砖头大小的铁锭! 这家伙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很快,武卫就释然了。 一定是殷勇国早就做好了投江的准备,从船上拿了铁锭好让他自己迅速可以沉入水中摆脱追兵的追踪。 当真是好算计。 在眼看着即将逃脱无望的情况下,殷勇国选择了将铁锭当作武器,这与断尾求生差不多。 武卫被铁锭砸得右手都有些麻木了。 这时,殷勇国前方又是噗通一声。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坠入江水中,此人并没有冒头,但殷勇国显然不会认为对方是淹死了。 相反,他的心脏几乎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低头观察着身下的水面。 然而江水浑浊不堪,哪里能看到人影子。 眼看着后面的武卫也追了上来,殷勇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忍痛划水前进。 武卫便用左手掏出最后一块大洋,用尽全力打将过去。 然而,左手的准头就没右手那么准了,听啪的一声,大洋准确的击中了那殷勇国的后心,可殷勇国却没事人似的,兀自向前游去。 武卫心里又气又急,殷勇国毕竟臀部受伤,应该支撑不了多久,自己还得追。 就在这个时候,让武卫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殷勇国的身体像是被江水中的大鱼拖下去似的,瞬间就只剩下后脑勺浮在江面上了。 殷勇国吓得亡魂皆冒,奋力挣扎。 可是一切都晚了,有人从手下箍住了他的脚腕,拼命地往下拉。 殷勇国越是挣扎,口鼻中的水灌进的就越多,江水呛入肺部,只感觉胸口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疼痛难当,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 这一呼,反倒是嘴巴张得更大了,又是一口水灌了进去。 说实话,殷勇国并不怕死,但是这样反复在生死边缘徘徊折腾,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水下的那个人还在继续将他往下拖,有那么一瞬间,殷勇国都已经放弃挣扎了,可是身体依旧将在求生欲望本能支配下继续反抗。 他拼命地想摆脱,可无济于事,终于忍不住又吸了一口,立刻鼻腔,口腔,耳道,都被灌入了江水,呛着他连声咳嗽,可是越咳嗽,江水灌入的越多。 他感觉自就像个海绵一样,思维就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一点一点往地狱的深渊滑去。 什么帝国荣誉,什么家乡的亲人,什么乘风货运公司,这一切好像都在离他渐行渐远。 再然后,意识一僵,便失去了知觉。 武卫看到殷勇国沉下去足有半分钟了,焦急万分,就怕戴建业这个愣头青把人犯淹死,赶紧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江水浑浊,看也看不清,但他的耳力极好,在水下听到了水面上水花翻腾的声音,赶紧浮到了水面上。 下一刻,映入武卫眼帘的是殷勇国那张惨白的脸,一双大手正托着殷勇国的下巴。 “放心,他死不了!” 戴建业湿漉漉的脑袋从殷勇国身后露出来。 武卫长长松了口气,骂道:“他受了伤,你再迟一点,他就死定了!” 戴建业也是不服输的人,满不在乎地反驳道:“放心,不是还没死呢嘛,慌什么!” 这时,巡逻船也驶了过来,在行动队员们的帮助下,三个人被拉上了船。 方如今也等登上了巡逻船,还带着一个医生乘客,对殷勇国的身体状态进行检查。 经过检查,溺水的情况并不严重,臀部的伤口也没什么大碍,当给殷勇国包扎完毕之后,殷勇国也就醒了。 他被戴上了手铐,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在行动队员的搀扶下,让他坐直了身子,缓了好半天,这才把气儿喘匀了,苍白的脸庞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这时,听到方如今对他说:“殷勇国,你从事情报工作的事情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他的身子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扶不起来了,软软的瘫倒在甲板上。 …… “叮铃铃……” 殷勇国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两个守候的行动队员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接起电话。 对方先开口道:“你好,请问殷经理在吗?” “他出差还没有回来,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他生意上的伙伴,有笔生意想同他见面谈,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傍晚前吧,如果你有什么急事,可以吩咐我。”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急事,那我等他回来之后再打过来吧!” 对方挂断了电话。 “马上去查这个电话号码!” 行动队员放下电话对自己的同伴说。 城北一处公共电话亭内,稻叶昌生放下电话,神情凝重地走了出来。 出差。 尚未回来。 结合接电话的人的回答,以及码头车站等地的大批特工布控,推测“蟋蟀”可能出事了。 “蟋蟀”就是殷勇国的代号。 稻叶昌生本来找殷勇国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但没成想得到的消息竟然是殷勇国已经暴露了。 要知道“蟋蟀”可是在临城深度潜伏的特工,其资料档案被特高课的高级机密存放在机要室的库房中,具有查阅权限的的人不超过五个。 为了给稻叶昌生提供最大的帮助,松井直辉课长特别委派“蟋蟀”协助他在临城的行动,并且特别嘱咐,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蟋蟀”。 稻叶昌生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电话亭,随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先生,请问去哪里?”黄包车夫身材高大,看上去十分憨厚。 稻叶昌生随口报了个地址,他当然不会直接坐车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坐黄包车在几条街道绕来绕去,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回到真正的住处。 坐在黄包车上,他有些失神。 随着石原先生的到来,临城的情报网络这才有了恢复的迹象,可是这才刚刚开始,“蟋蟀”又可能出事了,这对于稻叶昌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松井老师只让“蟋蟀”配合他,但并未将“蟋蟀”潜伏在临城的目的,以及跟他有关联的情报网全部交底。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以“蟋蟀”这样级别的特工,如果一旦暴露被捕,其后果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快地将这一情况即使通报给总部,请松井老师定夺。 黄包车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前面是一个陡坡,上坡的路很窄。 车夫极具力量的身体绷的很紧,奋力沿着倾斜的路面拉车。 虽然速度比在平地上慢了一些,但较之一般的车夫却要快上很多。 稻叶昌生正琢磨着如何将自己的推测更加清楚地上报,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沉闷的轰隆声。 他转过头,不禁瞳孔紧缩。 黄包车目前所处的位置地势很低,在路口右侧的高坡上,一辆满载木材的马车正飞驰而下,遥遥对着坡下黄包车撞来。 柴车分量极重,从坡上冲下来就像一只失去控制的疯狂巨兽,车轮轰隆,势不可当。 稻叶昌生心头一惊,黄包车夫急忙拉着黄包车向旁边闪避,可路面本来就窄,仓促间哪里来得及。 柴车挟着极猛极重的风雷之势,狠狠地撞在了黄包车侧面。 一连串木料开裂的巨响传来,黄包车被生生撞碎顶翻,整个车体倒扣在地上,顷刻间就被木材掩埋。 第五百零二章 医院相逢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稻叶昌生坐在黄包车中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如果是换做以前的话,他肯定在早在发生撞击之前就会跳车逃走,但方才满脑子都在想“蟋蟀”的事情,一度走了神。 黄包车被扣在木材下面,稻叶昌生的左臂被一根碗口粗的木材砸得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啊……”稻叶昌生只觉得左臂剧痛难当,浑身冷汗一下激发了出来,忍不住发生一声急促的痛呼声。 身边的路人也都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其中几个热心的纷纷赶了过来。 在附近值守的巡警闻讯也往这边跑来。 稻叶昌生此时已经倒地不起,浑身痛楚难当,那个黄包车夫似乎也被砸的不轻,弓着身子不住发出闷哼声。 人们七手八脚将木材移开,这才将两人救了出来。 稻叶昌生原本想趁乱赶紧离开,可两个巡警很是热心,叫来了路过的黄包车,把受伤的黄包车夫和稻叶昌生送到附近的医院进行救治。 柴车的车把式是五十多岁的老汉,也被控制了起来,蹲在路旁瑟瑟发抖。 半个小时之后,医院诊室的一张病床上刚刚完成初步检查的稻叶昌生紧锁着眉头,感觉左臂每一寸骨头都被挤压的粉碎,只要动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痛,他拼命的忍着,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声。 而受伤的黄包车夫,情况就要好很多,他只是被一根木材砸在后背上,但他身子极为壮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在后背留下了一块淤青。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白衣的女护士走了进来,来到稻叶昌生的面前,轻声的问道:“这位先生,您的左臂骨折还是比较严重的,我们医院建议您做进一步的治疗。” 稻叶昌生不禁面露为难之色:“只不过是骨折而已,现在都已经固定好了,用不着进一步的治疗了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 女护士淡淡笑了笑,耐心地解释说道:“您说的没错,但是医生特意吩咐过了,如果左臂不进行进一步治疗的话,以后很可能会影响您的正常行动,后果比较严重。所以,您这段时间需要能够卧床休息,并且需要家人进行护理,您看是否通知您的家人,这就赶过来?” “家人?” 稻叶昌生更加为难了,他的身份问题决定了他在临城平时深居简出,刻意减少和旁人接触的机会,就是在住所附近,和邻居也是错开作息时间,能不见面最好就不要见面,怎么可能会有家人? 难道要通知自己的下属? 柳田有志现在的伤势尚未痊愈,一直都在城外养伤,稻叶昌生身边的下属都没有柳田有志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而且,稻叶昌生之前曾经特意吩咐过,让柳田有志安心养生,没有重要的事情,两人不要轻易见面。 稻叶昌生现在的掩饰身份,是能够经得起推敲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再多拖一个人进来,这样风险系数太大了。 临城事情报站眼线遍布全城各个角落,也许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把他们给惊动了。 一旦自己的下属露出了马脚,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稻叶昌生一听到女护士的话,实在是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女护士遇到这种情况并不少,于是便告诉稻叶昌生,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案,可以出钱请一名护工。 她看稻叶昌生衣着像是个有钱人,一个护工的费用应该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稻叶昌生点点头,自己的伤势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人家医生说的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只是骨折,但如果不好生静养的话,未必能够保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他本就是干行动出身的,一个建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付费请护工的事没有问题,麻烦护士小姐替我选一个经验丰富做事认真的护工。”稻叶昌生说,“我会按照这里的行情支付他费用的。” 女护士笑着点点头:“先生请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女护士走了之后,大高个黄包车夫走上来,满脸歉意说道:“先生,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都怪我躲得不及时,害得您受了伤,我……” 这次车祸,直接导致了客人的骨折受伤,又是医药费,又是请护工的,根本不是一个黄包车夫可以负担得起的。 如果客人非要抓着这件事情追究,黄包车夫一定是要进行赔偿的。 “这也不能说完全是你的错,柴车的责任更大一些,而且你自己也受了伤,我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稻叶昌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先生,您真是个好人!”黄包车夫连连称谢。 “好了,你赶紧走吧,黄包车被压坏了还需要赶紧去修理。” 提到黄包车,车夫脸色明显一苦:“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那辆车八成要报废了,又得赔给车行一大笔钱。” 像他们这种车夫,赚来的钱根本不够买一辆黄包车,大多数人都是从车行进行租赁。 “也许这就是命吧!”稻叶昌生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着“蟋蟀”的事情。 就在这时,诊室外的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黄包车夫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站在门口往走廊另一头看过去,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回头告诉了稻叶昌生。 一艘从上海驶来的客轮无缘无故发生了爆炸,好像是有人在船上安置了炸弹,爆炸导致有些乘客受伤了,伤员们就被送到了这个医院进行救治。 稻叶昌生猛然之间心头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蟋蟀”是老牌的特工了,但如今的临城军事情报站实力已经今非昔比,“蟋蟀”也未必能够从天罗地网之中逃脱。 黄包车夫走后,稻叶昌生吊着胳膊出了诊室,循着声音去那些刚刚从港口被送过来的病人诊室附近打听消息。 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斜靠在展示对面的墙壁上,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们的谈话。 客轮上的爆炸,并没有直接造成伤亡,但集中在甲板上的乘客们,在爆炸之下产生了恐慌,继而争相奔逃,由此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踩踏,这才导致了部分乘客的受伤。 稻叶昌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为数不少的特工登船,在船上寻找一个叫作殷勇国的人。 “还真是他!” 至此,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中国特工就是奔着“蟋蟀”去的。 稻叶昌生现在最希望得到的,是“蟋蟀”到底有没有落入中国特工手中的消息? 然而这些受伤的乘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相当一段时间,也没有一个人说到最后的结果。 稻叶昌生心中非常焦急,他决定冒险去试一试,这也许是他了解“蟋蟀”消息的最佳途径了。 这时,正好有一个男人从诊室当中走了出来,他的左胳膊也是吊着的,伤情看上去跟稻叶昌生非常的相似。 稻叶昌生几步就走了过去,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兄弟,你的手没什么大碍吧?” 那男子抬头看了一稻叶昌生眼,显然对对面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但人家好意关心自己,不能视而不见,于是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医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儿,养几天就好了。你的胳膊也受伤了,严不严重?” 稻叶昌生叹气说:“我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骨头折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养不好。” 同病相怜,当即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稻叶昌生摸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对面的男人,两个人都点燃了香烟。 男人吸了一口味道:“你也是跟我们一起送到医院来的?我刚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稻叶昌生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接我的车刚好就在码头停着,我实在疼的不行了,下了船就赶紧让车把我给送到医院来了,所以比你们稍微快了一点。” 男人再次打量着对面穿着体面的稻叶昌生,轻轻的点点头,继而又抱怨说道:“今天真是倒霉,碰上了这档子事儿,都怪那个姓殷的家伙,害了咱们一船的人。” 稻叶昌生试探着问道:“你说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男人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说道:“看看先生,刚来临城不久啊,今天抓人的这些人都是临城军事情报站的,这个单位可是一个特权部门,说白了就是搞情报的,都是一帮子特务,他们要找的这个人肯定跟情报有关了,我猜八成是个日本间谍!” 稻叶昌生故作佩服道:“真让你猜对了,我来临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事情还真是不了解。” 男子更加得意,继续卖弄:“前些时日,官巷口杀了几批日本间谍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吧?当时全城震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动静闹得太大了。” 稻叶昌生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呵呵,我跟你说,这些事情就是临城军事情报站搞出来的,那些日本间谍也是他们抓的。在刑场上杀得那叫一个解气!” 稻叶昌生配合地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今天在客轮上到底有没有把日本间谍给抓到啊?”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长啊,爆炸之后又有人跳进了江里,还不止一个人呢……” 男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但在说到最后的时候,突然止住了声音。 稻叶昌生喉头微微一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对方神情紧张,好像是见到了可怕的人一样。 稻叶昌生经验老道并没有回头往后看,也不再催问男人,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抽着烟。 不多时,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便走到了诊室的门口。 这应该就是让男人止住话头的原因。 其中一个警察打量了诊室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一番,开口警告道:“诸位,今天客轮上发生的事情,大家伙就把它埋在心里好了,千万不要当做谈资到处宣扬,以免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稻叶昌生心中暗想,中国特工就是非常谨慎,这么快就给伤员下达到封口令。 幸亏自己刚才已经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若是晚来一步的话,还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遗憾的是,最关键的一些信息尚未得到,他心有不甘。 两个警察推开诊室的门,又对着诊室里正在治疗的乘客们嘱咐了一番,这才并肩离去。 稻叶昌生看着他们走远之后,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男子:“那最后人到底抓到了没有?” 男子看了一眼两个警察的背影:“这不可不敢乱说了,万一被人家听见就不好了。” 稻叶昌生心痒难耐:“你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害了一船人的家伙,到底最终落了个什么下场!” 男子微微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豁出去了。但是我得提前声明,这话我一说你一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说是我透露给你的。”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据我所知啊,那个家伙当时被抓住的时候还是活着的,不过好像受了挺严重的伤,但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稻叶昌生闻言顿时心沉到了谷底,“蟋蟀”被活捉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要我说这个家伙死了才好,那才叫罪有应得呢,平白无故的害了大家。要是没有这个家伙,我的手臂也不会受伤!”男人继续抱怨着说道。 稻叶昌生只能违心地附和他。 忽然,男人用压低的声音说道:“我刚才听到送我们过来的司机说,那个家伙好像也送到了这家医院进行抢救。嘿嘿,我希望这个家伙走不出抢救室!”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蟋蟀”受伤之后竟然也被送进了这家医院,这实在是太巧了。 稻叶昌生并没有怀疑,柴车的事情是一个突发事件,也就是说他自己受伤被送进医院也是偶然的。 这么看来,“蟋蟀”在医院中抢救要远比被抓进临城站的刑讯室要好的多,起码自己可以从医院打听到一些消息。 若是临城站的刑讯室,他就鞭长莫及了。 稻叶昌生跟男子又随意的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到护士给自己安排的病房,按时吊着胳膊,在各个楼层之间游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医护人员和病人的口中,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原来,跟船上的受伤乘客在同一时间运送过来的,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目前正在五楼的急救室之内进行抢救。 稻叶昌生到了五楼发现,有一小段楼道被封锁了,走廊里站着两名穿着黑衣的特工。 应该就是这里的。 如不出所料的话,“蟋蟀”现在就正在急救室内进行抢救。 稻叶昌生不敢多作停留,转身下了楼。 第五百零三章 争取支持 上海,特高课秘密总部。 课长松井直辉正在听取三浦和一关于迅速恢复临城情报网络的汇报。 为了起草这份汇报稿,三浦和一和他的副手长谷川泰三连续熬了一周的时间,将临城目前残存的情报力量仔细梳理了一遍。 其原则是,只要有暴露嫌疑的,一律弃之不用。 至于他们撤离后留下的情报真空,也已经抽调了人选,目前正在紧张地履行手续的过程中。 自从临城的轻舟小组、清水小组、探针小组接连受到重创,大量的优秀特工暴露之后,临城的情报网络就成了松井直辉的一块心病。 三浦和一对此非常的上心,一来是为了在松井课长面前表现赢得进一步的信任,二来是的尽量多地参与核心决策,收集更多的情报。 不过,三浦和一很聪明,在这次汇报起草过程中,他有意将副手长谷川泰三推向前台,便是连这次汇报也是以长谷川泰三为主,自己在一旁适时补充。 毕竟,自己当初犹如丧家之犬回到上海时,长谷川泰三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是不可能忘记的。 听完汇报,松井直辉满意地点头:“这份计划做得非常详细,再把我刚才提到的几点再完善一下,就可以付诸实行了。” 抛开三浦和一嫉贤妒能的毛病,其业务能力还是没得说的。 “多谢课长夸奖,这份计划主要都是长谷川泰三起草的,长谷川泰三的能力足以担当内设机构的负责人了。”三浦和一不失时机地夸奖长谷川泰三。 长谷川泰三脸色一红,对于三浦和一这样的说辞,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面皮发烫。 松井直辉轻轻敲击桌面:“呦西!后方有你们两个精兵强将运筹帷幄,前方有石原先生冲锋一线,临城的情报网络恢复工作指日可待。” 这段时间,一切都是在有条不紊的情况下进行,再过一段时间,临城的工作就会上轨道。 松井直辉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不敢,这一切都是课长阁下把关定向的结果,卑职和长谷川泰三君不敢贪功!” “好了,这些就不必说了。按照我的意见抓紧修改完善计划,早一天恢复对临城的情报收集能力,咱们肩上的压力就会少上一分。” 临城虽然不比南京、上海,但也是日方情报的主战场,尤其是其境内的茧桥机场,更是军方高度关注的对象。 军部已经不止一次来电催促特高课尽快恢复临城的情报网络了,但松井直辉深知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来。 三浦和一和长谷川泰三连忙起身领命。 这时,敲门声响起,秘书走了进迅速和松井直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一幕被三浦和一看在眼里,立即起身和长谷川泰三缓缓退出了办公室。 松井直辉见房门关上,这才低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秘书神情紧张,递过来一张电报纸,上面只有一组数字,并没有任何的文字,显然是一张并未翻译的电报。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办公室内迅速恢复了宁静,静得可怕。 松井直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后的保险柜旁,打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密码本。 复又回到了办公桌,对着密码本将电文一字一字地翻译出来。 当“蟋蟀”两个铅笔字跃然纸上时,他的眼皮子猛地一跳。 “蟋蟀”出事了! “蟋蟀”是他安插在临城的第一批特工,行事向来低调,而且这些年基本上处于静默状态,怎么可能会暴露? 电报上并没有说明是如何暴露的,想必稻叶昌生也没有查清事情的真相。 松井直辉将电报纸烧掉,收好密码本,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思考对策。 “蟋蟀”目前在医院之中进行急救,一旦醒过来,就要被刑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骨头是变软了还是更加硬了,这些都不好说。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要马上解决掉这个麻烦。 他起身拿起电话正准备给秘书打过去,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复又缓缓放下电话。 中国特工狡猾的很,万一医院的事情是个陷阱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稻叶昌生的情报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并未亲眼见到“蟋蟀”就在病房内,其身份严格来说无法确认。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直接让稻叶昌生去办这件事,他心里并不放心。 思索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交给石原熏处置,石原沉稳老成,最是恰当不过。 想到此,他再次拨通了秘书办公室的电话:“到我这里来一下!” …… 方如今得到了手下行动队员的汇报,一个多小时前,有人打电话到殷勇国的办公室,非常可疑。 通过追查电话号码,发现那只是一处街头上的公共电话,也没有发现目击者。 这个电话非常可疑,方如今担心是殷勇国的同伙来试探的,看来殷勇国被捕的消息是瞒不住了。 纪成林道:“既然消息泄露了,几个点蹲守的兄弟是不是可以撤回来了?” 抓捕殷勇国之后,对于他的办公室、租住的房屋,还需要继续留人蹲守,需要不少的人力。 “暂时不要撤回来!这些地点还需要继续留人蹲守。万一还能有所收获呢!”方如今并不准备放弃。 不仅是这几处地点,殷勇国在临城还有其他的落脚之处。 他深知殷勇国即便作为一名老特工,但有很多任务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所以,有的鼹鼠在长期潜伏时,会有意识的发展一部分对自己完成任务有用的人,至于手段,无非是策反或者收买。 被发展的人未必会知道鼹鼠的真实身份,但做的却属实是间谍的活儿。 “蟋蟀”来到临城这么长的时间,方如今不相信他没有发展下线? 这些日本特工深谙人性,尤其是对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国人心理摸得透透的。 在各种手段下,这些人有意无意地被拉下水,成为日本人的帮凶。 “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风也放出去了,如果有日本间谍在盯着,他们一定会认为殷勇国正在医院进行救治。” “还是不能大意,我的想法是将殷勇国带到医院!” 此言一出,纪成林大为惊愕:“组长,这样简直太冒险了,医院的环境相对开放的多,这会给警戒工作增添相当大的难度。既然医院那边已经成功迷惑了敌人,何必再冒这个险呢?” 方如今看着纪成林,老纪这个人就是太过于谨慎了。 “迷惑敌人是我们自己想的,事实真的是这么回事吗?我看未必!日本人向来谨慎,我猜测他们还会继续观察,直到百分之百确认医院中的人就是殷勇国之后,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纪成林道:“可是,在医院如何对殷勇国进行审讯,我的意思不是医院没有审讯条件,而是那里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 “那个医院不是有特护病房吗?难道一栋单独的小洋楼还不够安静吗?” 纪成林恍然大悟,心里确实服气,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为了给临城的军政要员们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医院中有两栋单独的小洋楼,里面的医疗设备和药品一应俱全。 这是给特权阶层使用的,一般人根本无权入住。 “今天晚上,连夜就把殷勇国转移过去,一定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这个殷勇国隐藏的很深,跟他有联系的人一定不少,如果把殷勇国利用好了,绝对是一个可以钓到大鱼的鱼饵。” 殷勇国不仅跟“鹞子”案有联系,没准还会和其他的鼹鼠有深度的联系,不榨干他身上的价值,简直对不起这次兴师动众的抓捕行动。 随后,方如今来到了站长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具体情况。 “什么?抓到了疑犯了?这么快!”站长听到方如今的报告,惊诧万分。 这次行动,虽然启动了这么大规模的搜捕,但往往收获和投入不一定会成正比。 可是,方如今并没有让他失望。 人抓回来了,简直神速! “人犯的身份确认了吗?”站长还是问了一句。 “站长放心,确凿无疑。已经请房东和乘风货运的唐经理以及湖边村的值班经理都确认过了,就是此人无误。”方如今保证道。 他把确认殷勇国身份的事情,以及抓捕的过程,都详细汇报了一遍。 站长听完赞叹不已,自己这个下属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在整个抓捕行动中,虽然一开始便被狡猾的殷勇国迷惑了,但方如今思路清晰、推理迅速,很快识破了殷勇国的诡计殷勇国,并将其一举抓获。 就是自己亲自出手,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这件案子做得漂亮。案子进展顺利,出乎我的意料。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严加审讯!把‘鹞子’案彻底搞清楚,当时还有哪些人在配合闫建波以及另外一名杀手。同时,利用殷勇国作为钓饵,引出更多的日本间谍。 只是有一件事,还希望站长出面,医院的两栋小楼可是政要们的特护病房,我想用作临时关押殷勇国的场所。我了解过了,目前尚未有人使用,但我们突然要征用,是不是也该打声招呼?” 有些事情还是要长官出面解决协调,自己虽然是行动组的负责人,但论起和高官政要们打交道,还得由站长这种级别的长官出面才能撑住场面! 没想到站长却不以为然:“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咱们军事情报站要征用两栋特护病房的小洋楼,跟医院打声招呼就行。放心,这是日本间谍的案子,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军事情报站虽然名义上是悬在军警部门上的一把快刀,但其他各方势力,哪个敢不给咱们几分薄面?哼,那所谓的特工病房,除了硬件条件好一些,还不是可以带上自己的姨太太或者是情人腻歪。” 方如今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咋舌。 站长这话底气十足,在外人面前,这位和蔼的站长怕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这一点,可以从站长对待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的态度上可见一斑。 对待同是实权派特务机关的负责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其他的军政要员了。 “如果有人恰好生病,非要住特护病房呢?”方如今故意显得有些心虚的试探道。 站长冷哼一声:“那得看他屁股干不干净了,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要是真不开眼,咱们就把他查个底儿掉!” 方如今暗自道,果然能够坐上军事情报站站长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自己对待案件相关的人还算是厉害,但对待无关的人就态度和蔼多了,这一点还真是跟站长没法比。 “既然站长为我们撑腰,我们的底气就更足了!”殷勇国在临城肯定还有其他的住处,待问出地址后,我准备再进行详细地搜查。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他和乘风货运的财务经理合伙走私,这些年赚的钵满盆满,您看这些钱财……?” 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跟站长通气,尤其是殷勇国这样的肥羊,积攒的财富不会是个小数目,不请示汇报的话,吴剑光那里贪墨就无法把控。 “嗯,最近一段时间吴副站长身体不适,赃款的事情你直接向我汇报。房子这件事我来处理,事不宜迟,我会通知警察局配合你的调查,尽快搞清楚殷勇国的藏身之地。”站长拍板说道。 在下属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作他们的坚强后盾,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将心思和精力投入到查办案件当中。 方如今听出了站长的弦外之音,吴剑光是不是要靠边站了? “如今,这次机动分队表现的如何?”站长忽然换了个话题。 方如今说了一通好话,尤其是武卫亲自跳下船抓捕殷勇国的一幕,更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站长满意地点头:“还不错,没弄出什么乱子!” 这算是什么评价? 不过,方如今也很清楚,只有对自己的嫡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站长放心,待案子结束之后,叙功报告我会仔细斟酌报给您过目。不过,鉴于和武分队长默契的合作,还请站长让他和机动分队的兄弟们再辛苦几天,不知可否?” 武卫毕竟是站长的人,事后一定要分润一些功劳的。 现在让他多做点事,将来分蛋糕的时候也有个说辞。 看得出来,站长对武卫还是很关照的,送个顺水人情又何妨? 站长露出笑容,微微颔首,这个年轻人很通透啊! 第五百零四章 提前审讯 “如今,医院的小洋楼虽然是独立的,但其安保要求可比咱们站里要高的多,你可以调动武卫的人去做,这次的行动他总要出些力气,分担些工作。”站长继续说道。 “还有,审讯是不是也让审讯组的人参加,你知道,咱们站里的规定,要犯必须要给交给审讯组关押看管。” 方如今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打自己的小报告了,抓到人犯之后不经过审讯组的手,自己单独展开审讯,几乎成了行动组的特权。 会是谁在背后嚼舌头呢? 孙大彪应该不会! 自己和他一直都是互利互惠的,他没必要给自己上眼药。 张腾飞呢? 直到现在,方如今也摸不准他的脉,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少,但相互交流的机会几乎为零。 又或者是胡德胜,也只有他的动机最充分了。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暂且装糊涂不予理会。 “如今,我看这样,就让孙大彪派人过去,用不用他的人,你说了算,这样也算有个交代。”站长给出了变通的法子。 “多谢站长!我会亲自主导审讯,毕竟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关系到‘鹞子’一案的真相,不得不小心谨慎。” 刑讯组主要有两个职能。 一个是配合情报组或者行动组,对抓捕的犯人进行审讯。 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负责关押重要的重犯要犯,地下室里都是层层关卡,防范严密,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脱。 具体到审讯而言,由案件的侦办部门的军官主导,毕竟人是他们抓来的,具体情况他们最了解,但动手拷打的是专门的刑讯科人员。 这也是特务机构进一步分工细化的结果。 但是,这种模式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知密范围会被扩大,泄密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地增加。 而且,在配合审讯的过程中,一旦出了问题,很容易扯皮。 比如,某个人犯在刑讯时突然死亡,究竟是刑讯人员出手太重,还是侦办人员没有把握好审讯节奏? 其中的原因很难说。 不出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了事情,双方都有责任,即便是各打五十大板,也都会心生怨气,反倒是不利于内部团结。 不过,这次的审讯方如今倒是不担心,凭自己和孙大彪之间的交情,刑讯组派来的人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站长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正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武卫,人犯带到站里之后,他的机动分队并没有直接回驻地,而是一起来到了站里。 分队的队员们和站里的兄弟也都比较熟悉,好日子没见了,大家在一起叙叙旧。 对于这次客轮上的抓捕行动,武卫原本认为抓获殷勇国十拿九稳,尤其是自己躲藏在水面以下,已经提前预判了人犯的逃跑路线,守株待兔,抓获疑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还是出现了意外,最后桃子被戴建业这个愣头青给摘了,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 武卫的身手在临城站数一数二,但面对同样强悍的戴建业,他也得掂量掂量。 事后,方如今也对他说过,这次抓捕人犯的功劳以他为主。 可是,毕竟行动不是十全十美,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听说要将人犯转移到医院设伏,他的心思不免又活络了起来,这件案子必须要积极的参与进来,要显示出自己的价值。 武卫进来一看到方如今也在,不免有些傻眼,到了嘴边的话开不了口了。 站长笑呵呵地道:“武卫,你来的正好。” 方如今也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这儿正和站长软磨硬泡要武分队长继续支援我们行动队呢,你就来了。” 武卫在这方面就没有方如今通透了,他信以为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站长心知肚明,及其配合地强调了机动分队另有重任之类的话。 方如今继续请求,这才同意暂时将机动分队配属给行动组。 “武卫,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紧急出动。你马上赶到医院的特护病房,对两栋楼进行全方位的检查,包括即将征用的医护人员底细也要仔仔细细地查一遍,不能放过一个安全隐患。” “此番行动非常重要,具体案情我不便向你透露,但这么跟你说吧,案子办好了大家都好,案子办不好,我这个站长也就当到头了,你明白吗?” 竟是如此的严重? 武卫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到他冷声,站长面色骤冷:“还不赶紧去办?” “是,卑职这就去!” 武卫神情凝重,他现在不怕做事,就怕少做事,做不好事,立刻领命而去! 待门关上片刻,站长哈哈大笑,低声道:“我若是直接跟他说让他听你调遣,怕是心里还有想法,如此一说,他接下来就规矩多了,让他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多谢站长!”站长为了让武卫听自己调遣可谓是用心良苦。 不过,这也是用人之道,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具体因人而异。 …… 方如今并没有等到小洋楼收拾完毕,便在刑讯室对殷勇国展开了审讯。 孙大彪得到了消息,亲自给他们办理了交接手续,并且将审讯室安排到了最里面的一间,那里最为清净,鲜有人打扰。 至于其他的相关人犯,也都是一人一间,单独关押,没有行动组的提审,刑讯可不能进行审讯。 在通往刑讯室的路上,方如今问起了开药店的间谍夫妇事情,因为殷勇国的案子发了,纪成林也被抽调,针对这夫妇二人的审讯暂时搁置了下来。 “老纪,这两个人的骨头挺硬啊!” “还差点火候,组长,等殷勇国的案子了了,我立即审讯他们两人,说什么也得撬开他们的口。” “看守的人都安排了吗?” “请组长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纪成林知道这两人很有可能同临城站内部的鼹鼠案有牵扯,自然不敢大意,安排了最信得过的兄弟负责看守。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 这时,孙大彪跟了上来,笑呵呵地打招呼:“方老弟,又是大手笔啊!” 方如今的升迁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当初第一次在审讯室里见到方如今的时候,他还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来着。 这才几天啊,方如今就成了行动组的副组长,全面主持组里的工作,别说是临城站了,就是全国各地的外勤站也属于独一份。 在惊叹之余,孙大彪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当初做了跟方如今交好的决定。 胡德胜那个老狐狸,表面上看着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有道是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如今根本用不了三十年,人家的变化是以月来计算的。 “哪里,哪里?又得给孙大哥添麻烦了。” 孙大彪又是一笑:“知道你要审讯,我就来了,好好招待他,十八般刑具都上一遍。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关押殷勇国的刑讯室。 室内依旧恐怖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殷勇国臀部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此刻正被绑在粗大的木十字架上。 纪成林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绳子的高度刚好让他无法将脚掌全部落地,只能踮着脚尖。 他臀部本来就有伤,无论怎样的站立姿势都不免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大汗淋漓。 纪成林将一个档案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的都是殷勇国的档案资料。 不到五十岁的殷勇国,面容和蔼,头发有些发白,身子明显发福,看着比实际的岁数大些,此时已经被伤痛折磨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任谁看了,也不会将他和日本间谍联系在一起。 孙大彪贴着墙壁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殷勇国,他很清楚,现在这间刑讯室中,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开始吧!”方如今示意,他不想耽误时间。 如果能够在这里拿下口供,当然是最好的,毕竟去了医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当即有人行动队员上手,给殷勇国身上泼了一桶冷水。 孙大彪忽地走到了方如今的身边,小声地问:“什么身份?” “乘风货运的一个部门副经理!应该是个日本间谍,与湖边村饭店的事有瓜葛。若不是武分队长及时出手,在船上差点让他给跑了。” 即便是当着孙大彪,方如今也不忘记抬武卫一下。 孙大彪点头,跟湖边村有瓜葛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这时,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行动队员揪住了殷勇国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方如今缓步上前,开口道:“殷勇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城站行动组的副组长方如今,相信你也明白为什么把你抓到这儿来。把事情都交代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殷勇国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方如今,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国特工也太年轻了些,而且据他自己介绍还是行动组的副组长,那至少也是个上尉或者是少校军官。 这跟他想象当中的,老成持重的中国特工完全不一样。 孙大彪出声喝道:“殷勇国,你落在我方老弟的手里,一点也不亏。知道吗?轻舟小组、清水小组,还有那个什么探针小组的破获工作,都是由我方老弟主持的。” 他性格彪悍,一番话说出来豪气十足。 殷勇国闻言,眼神立时一紧。 但这是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再次看向对面的方如今,可脸上早已古井不波。 由于是深度潜伏状态,总部基本上跟他没有任何的联系,他只知道临城近期的日本间谍网络被破获了不少,损失惨重,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至于是谁主持了案件的侦破工作,更是不甚清楚。 方如今也在观察殷勇国。 不愧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老特工,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抓我进来,更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忽然,殷勇国出奇的愤怒咆哮,但是伤口的牵动,令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漏洞在哪里? 一开始,看到林副经理的电报,还以为是在乘风货运偷偷走私贪墨的事情发了,可直到巡逻船靠上来的那一刹那,才意识到危险真正的降临。 登船的人竟然是是凶名在外的临城军事情报站,从他们周密的准备情况来看,一定做了大量的功课,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他当然清楚军事情报站是什么样的单位,在被捕的那一刹那,一颗心就彻底地跌入了谷底。 没有希望了。 落入了这些人的手里,自己是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除非…… 后面的事情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他这样的特工,在当初入行之初,便曾经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如何应对严刑拷打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内容。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刻,并且每天睡觉前都会给自己打气,提醒自己时刻做好思想准备,随时为帝国和天皇陛下献出生命。 但是,现在事到临头,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 现在很难说! 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走向死亡,以及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过程。 “殷勇国,既然你不想开口,我就不为难你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应了我们中国的那句古话,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方如今看向孙大彪:“孙大哥,有劳了!” 对于殷勇国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这只不过是列行公事的开口询问。 不见血,就能开口的人,还没有见过几个。 说再多的话也是浪费口舌,直接交给孙大彪动手拷问。 孙大彪见方如今对自己甚是信任,笑着点头,当即大步上前,将殷勇国的外衣扒掉,围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确认只有臀部一个伤口。 “方老弟,这是谁干的?” “武卫!” 孙大彪哈哈大笑:“我猜也是,就他最损了,专门扎人家屁股。” 说罢,走到了烧红的炭火盆旁,伸手取出了里面烧得火红的烙铁,转到殷勇国的身后,猛地摁在他臀部的伤口上。 “兹……” 顿时,殷勇国的身后冒出一股白烟,一股皮肤焦烂的恶臭弥漫开来。 “啊……”痛苦的惨叫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殷勇国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一上来就用了重刑。 见到殷勇国身体剧烈的痉挛抽搐着,孙大彪没有任何的怜悯,而是发力压着烙铁旋转了少半圈。 “殷勇国,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五百零五章 击溃防线 高温有助于杀菌消炎,但是采用这样的方法,人犯的痛苦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孙大彪抽回烙铁,咧嘴呵呵笑道:“方组长,此人一看就是个老江湖,重病还需下猛药。” 在孙大彪的职权范围内,方如今并不想过多地干涉,他要的只是结果。 审讯室内众人都是瞳孔一缩,尽管纪成林等人对眼前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但仍旧是动容。 唯有方如今一如既往的从容,古井不波。 纪成林暗自佩服,他也是个上过战场的老兵,什么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但刑讯和战场上却有不同,这是近距离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人,不仅仅是血肉的冲击,更是灵魂的震荡。 “既然方组长没意见,我们就献丑了,来,给他把所有的手段搜上一遍!”孙大彪阴冷地说。 蘸着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殷勇国的皮肉上,每次的抽打除了留下暗红色的鞭痕,甚至还带走一些皮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随后,殷勇国身体平躺,口中被插入了橡胶水管,待肚子灌满了水,嘴巴立即被捂住。 两个行动队员用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杠在他滚圆的肚皮上来回辊压,腹中的凉水急于寻个泄口,涨得犹如数十个老鼠在体内乱窜。 “噗……” 鼻涕被水从鼻腔内顶了出来,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和垂死倒气的声响。 方如今看着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殷勇国,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年久的风箱,随时都有散架罢工的可能。 孙大彪报以微笑:“这点手段,还不至于弄死他!” 接着是竹签和钢针上场,对准手指的缝间狠狠地扎了进去。 十指连心,殷勇国痛得死去活来。 连续拷打了两个多小时,方如今觉得今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示意停手,再次来到殷勇国面前。 此时的殷勇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浑身血迹斑斑,双手和双脚都插满了竹签和钢针,面部的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停地痉挛颤抖。 每次呻吟都会牵动伤口,使他连呻吟也不敢轻易发出,只是紧咬着牙,拼命以最后的毅力抵抗着酷刑。 “殷勇国,你这是何必呢?人家到了你这个年纪,都快退休颐养天年了。可你看看你,竟然还在这种鬼地方遭罪,早晚都是要说的,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说吧,之前假扮成市政委员会的刘处长去湖边村饭店捉奸是唱的哪出?” “在一壶春刺杀案件中,你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的上线是谁?隶属于哪个情报小组?” “代号是什么?” “是否发展了下线?” “平时都是怎么联系,是用电台还是广播?有没有死信箱……?” 在方如今连珠炮一般的逼问下,殷勇国痛苦地发出一声沙哑的哀嚎,慢慢睁开眼睛,嘶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去湖边村饭店已经多长时间了,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并且,还将一壶春茶园的刺杀案跟自己联系了起来。 这些家伙的嗅觉真是太敏锐了,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线索。 也难怪自己这次会折戟沉沙。 “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方如今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殷勇国什么都没说,但是目光中分明透露着渴望。 是啊,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暴露的? 这其中一定有个最为关键的线索。 方如今盯着殷勇国,吊足了他的胃口。 “你是不是喜欢养花,比如玫瑰之类的!” 殷勇国脑海中顿时闪过一道闪电。 漏洞竟然是在这里。 但是下一秒,他又冷静了很多。 玫瑰能说明什么呢? 他伸长了脖子,等待方如今继续给出答案。 “有些事情,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比如说玫瑰,恰恰有人和你一样了解玫瑰的独特花香。” 殷勇国这才恍然大悟。 那天接受指令太过突然,半个小时前他刚刚侍弄了花草,只是简单地进行了化装,没有做进一步的处理,就匆匆赶到了湖边村饭店。 “你故意装出一副八字脚的样子,就是在误导我们,可惜的是,我们没有上你的当。” “殷勇国,你很聪明,表面上放弃了传送情报的传递点,实际和房东签下了阴阳合同,这样没事还好,可一旦被人盯上,就更加说明你有问题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同伴会扮成房客去看房,趁着房东不备,偷偷地取走你事先放在里面的情报,对不对?” 殷勇国倒吸了一口凉气。 信号传递点竟然已经暴露,可以想象那里已经设下了重重陷阱,就等着自己的同伴往里跳了。 按照计划,明天上午就会有人扮成房客,取走情报。 这份情报虽然并不是很重要,但是来取情报的人就危险了,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愿这次对自己的抓捕,能够引起同伴的警觉,让他及时放弃这次行动。 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自己落网了,一定会导致电台的安全受到威胁。 作为深度潜伏的特工,本来是不需要常备电台的,但是稻叶昌生的到来,让他处于半明半暗的状态,于是便启用了备用电台,如今正藏在自己的新住址。 相信这些中国特工,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个地方。 大意了!太大意了! 殷勇国现在懊悔不已,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种植玫瑰只不过是自己在紧张的潜伏生涯中,放松身心的一个小小爱好,现在却成了致使自己暴露的重要线索之一。 还有和房东签订的阴阳合同,原本以为也是得意之笔,但现在看来,正如对方所说,只要褪掉了外衣,里面都是可疑之处,更加加速了自己的暴露。 在感叹中国情报部门嗅觉越发敏锐、爪牙越发锋利的同时,殷勇国又开始了深深的自责。 作为部门副经理,收入丰厚,工作清闲,常年平静的安逸生活腐蚀了自己斗志,降低了自己的警惕,以至于自己在被捕之前没有嗅到任何的异常。 这简直太可怕了! 从目前来看,这一切都是由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主导的。 此时的殷勇国根本不知道,曾经跟他一起参与刺杀“鹞子”的川本草芥已经毙命了。 “殷勇国,该说的已经跟你说了,但是你看上去并不是太想配合,对不对?那也不要紧,我的这位老哥,还有一些手段没有拿出来,可以慢慢地给你展示。”方如今不再多说。 这个殷勇国是个老牌间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范,他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玩。 “孙大哥,继续吧!殷勇国好像还不满足!”方如今向孙大彪说。 孙大彪对着他笑了笑,转过脸面对殷勇国时,脸色已然无比的阴沉。 这些小鬼子都是贱骨头,不来点真的,绝不会开口。 殷勇国当即被架上了电椅。 这种刑具他曾经听说过,但是受训都是数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电椅并不多见,故而训练科目当中并没有这一课。 电闸开关打开,殷勇国立即全身抽搐,身体不住地颤抖,眼前眼前一片模糊,脑袋都要炸裂开来一样,体内的鲜血在心脏狂暴的泵发下沸腾起来,灼烧着他的血管和神经。 此刻,这位老牌的日本特工,曾经自诩是意志坚定不移的武士,意志也不再坚定了。 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劝慰他。 “放弃吧,放弃吧,只要你放弃抵抗,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 电椅上反反复复地上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电流大,殷勇国很快出现了大小便失禁,人就像是一摊烂泥,如果不是有手铐拷着,早就倒下了。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方如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审讯,他的心性早就坚如铁石一般。 孙大彪已经有急躁情绪了,这样的审讯手段已经算是很残酷了。 殷勇国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再加大强度,会伤害其身体机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人基本上就废了。 趁着电闸刚刚关上的当口,孙大彪走到跟前,低声道:“我看差不多了,再搞下去的话,他的身体就顶不住了。要不要让他休息一下?” 这么重要的人犯一旦出了问题,即使自己并非主导审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孙大哥,咱们可以休息,但是他不能休息。还是继续吧,抓紧时间,再加把劲!” 方如今的态度让孙大彪不由地眉头紧蹙。 人犯的口供是重要,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其死活啊,人死了,还怎么要口供? 方老弟也太心急了一些吧? 这种心态,孙大彪也能理解。 初掌行动组,更加需要尽快拿出让长官满意的成绩来。 但问题是欲速则不达。 “方老弟,以我来看,再这么下去,他真不一定能停住,还是暂时停下一段时间。” 这也就是在方如今面前,当初孙大彪在张鑫华面前都没有说这样的软话。 方如今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让孙大彪先歇会儿。 孙大彪愕然地看着他走到了殷勇国的面前。 怎么着? 这是要亲自动手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跟上,就怕在方如今冲动之下,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方如今打量着殷勇国,不得不说此人的意志力坚定超出了他的预料。 虽然暂时没有开口,但方如今知道,越是骨头硬的,越是能够给予自己足够的惊喜。 “殷勇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来到我们临城站,这些招待还算是满意吗?” “想必你这个年纪的人,是头一次尝到电椅的滋味。” “你现在说还来得及,再不说,可就晚了。” 殷勇国耷拉着脑袋,依旧是一言不发。 方如今露出无奈的表情:“你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身体还算是健壮,一般的皮肉伤很难满足你的要求,不如这样,再上几次电椅,电流调大些,舒展一下筋骨!” 殷勇国的嘴角一抽。 他还剩下少半条命了,如何还能经得起折腾? 孙大彪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这是要把殷勇国往死里整啊! 看不出来,比老子还要狠! 方如今一如既往的耐心,在殷勇国的耳边说:“想必你已经领教了,电椅是最凶狠的手段了。但方才电极只是接在的手脚和头上,我接下来会将电极接在你更加隐私的敏感之处,这样释放的电流会引起更加强烈的疼痛感。” “这可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了的,会对你的内脏器官产生更加严重的伤害。当然了,我们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了。最不济也让你变成白痴,今后吃住在猪圈里过一辈子。” 短短的一句话,却极有画面感,殷勇国和孙大彪闻言同时打了个寒战。 殷勇国心道,若是那样的结局,还不如直接毙命在电刑之下来得痛快。 孙大彪赶紧对方如今使眼色。 纪成林站在一旁暗中偷笑。 现在办案人员要加重用刑,而刑讯人员反倒是进行阻拦,跟以往的情况正好反了过来。 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殷勇国还是一动不动。 没有动作,但不代表着他的内心没有波澜。 诚如方如今所猜测的一样,此时的殷勇国思想斗争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脑海中仿佛有千百条鱼儿在不住翻腾。 之前,他并不畏死。 为了帝国献身,是一名帝国武士无尚的荣耀,可谓死得其所。 但是,这世界上还有比死更加可怕的事情。 比如,像是猪狗一样活着。 猪圈里又臭又脏,吃的是猪食泔水,身边到处都是排泄物,简直无处下脚。 而作为白痴的他,甚至还有肯能会捧起那些污秽,放入口中大嚼,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下,露出白痴一般的笑容…… 一幅幅令人脊背发凉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殷勇国再也忍不住地打起了寒战。 他宁可死,也不要这样的结果。 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相对于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人心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和可怕的东西。 终于,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殷勇国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我说!” 第五百零六章 收获甚微 方如今大致也没有想到,审讯工作会进行的如此顺利,四个小时不到,殷勇国就熬不住要开口了。 当殷勇国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如释重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之前,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中,才几个小时工夫,好像长达一个世纪一般。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在被施加电刑的时候,血管里好像有无数根钢针随着血液的流动乱扎乱刺,他的神经几乎要被彻底地摧垮。 四肢手脚几乎麻木了,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但浑身的伤口却在他被动挣扎的时候多次迸裂,鲜血不住地从伤口中流出来,将他的全身染得通红。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快要死了一样,仿佛有粗粝的砂石在心脏上来回摩擦,窒闷鼓胀的肺叶挤压着内脏的所有器官,每一次呼吸都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 太痛苦了! 当然了,这种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和精神上的折磨相比,还算不了什么。 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干净,甚至已经到了洁癖的程度,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将手反复冲洗十几遍才肯罢休,经常会把手洗得脱了皮。 让他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和又脏又臭的猪生活在一起,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种精神上的污染,对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酷刑,根本没有进行抗拒的可能,如果再熬下去的话,自己就彻底的崩溃了。 “不,我绝对不能和那些又脏又臭畜的生生活在一起!” 殷勇国的心里歇斯底里的嘶喊着。 “我只求一个体面的死法!” 显然,殷勇国知道对方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但他宁愿用尊严交换。 方如今望着已经彻底丧失抵抗的殷勇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每个人都有弱点,再坚强的人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其心理防线也会迅速土崩瓦解。 孙大彪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殷勇国的生命体征,建议道:“既然他已经同意开口了,我看还是先治疗一下,不然很可能出现意外。” 方如今点点头,当即叫来了刘启芳。 刘启芳看着一摊烂泥的殷勇国,摇头说道:“有时候我真想辞职去外面的医院,起码不用每天看到这样的情景。” 他和方如今已经相当熟悉了,说话比较随意。 方如今半开玩笑道:“那可不行,你知道的秘密太多,脱密期起码得十年以上。” 刘启芳无语,十年之后他还能干什么,手艺早就生疏了,哪个医院肯要他? 孙大彪心情大好地道:“启芳,咱们这些人的命都卖给党国了,想要抽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启芳等着行动队员将殷勇国从电椅上抬下来,进行了简单的救治。 确定殷勇国的生命体征总算是稳定下来了,这才示意方如今可以继续审讯。 待刘启芳退出审讯室的时候,孙大彪也识趣地说出去透口气。 审讯时,越少人接触情报越好。 孙大彪是个明白人。 如此一来,审讯室里就剩下方如今和纪成林两个人了。 “殷勇国,现在我们接着审讯,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毫无保留地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方如今搬过一张椅子,坐在殷勇国的对面,“如果被我发现有任何隐瞒和欺骗,那就对不起了,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你明白吗?” 殷勇国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硬撑着点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 “你的真实姓名?” “勇野健!” “代号?” “蟋蟀!” “具体身份?” “特高课潜伏在临城的高级特工。” “你的上线是谁?” “我没有上线,直接受特高课课长松井直辉的领导,也不跟临城其他的任何情报小组产生任何联系。” 这是松井留在临城的底牌。 方如今撇撇嘴:“勇野君,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没有上线,上次去湖边村饭店是怎回事?” “那是临时通知的,我也感到很惊讶,跟我联系的人我并不认识,但是他的暗号的确是之前松井课长留给我的,当时就曾经约定过,见到这个可以说出接头暗号的人,犹如见到课长亲临,我必须无条件配合。” 勇野健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既激动,又担心。 激动自然就不用说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启用,让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退步了很多。 担心则是因为任务太过紧急了,他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果然,被猎犬一样的中国情报部门嗅到了气味,顺着玫瑰花的线索找到了他。 根据勇野健的进一步交待,他的资历只比松井直辉浅那么一点点。 但是,两人现在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对此,勇野健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有过不满情绪,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方面渐渐地看淡了许多。 特工机构也如金字塔一般,能够到达最顶端的,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平淡淡,能够在年纪大了之后结束潜伏生涯任个闲职就谢天谢地了。 有很多人在一次次的大浪淘沙中被淘汰,彻底被人们和历史所遗忘。 尤其是勇野健在临城的工作生活非常安逸,抛开特工的身份不谈,肯定比日理万机的松井直辉过得要舒服的多。 殷勇国在特工训练时,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也是最先被派往中国潜伏的一批特工。 一开始的时候,殷勇国还是满腔热情地投入到了情报工作中,他的主要任务是搜集军方的情报,连续几次任务执行的都非常圆满,得到了上级的嘉奖。 但是,两年之后,他忽然接到了蛰伏的命令,一直到前不久的“鹞子”一案才被紧急启用。 方如今知道,像这样优秀的特工,一开始展露头角,只不过是特高课组织对其进行的检测。 事实证明,勇野健是合格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列入了深度蛰伏名单之中。 日本间谍组织一直都在下一盘大棋,他们并不计较一时的得失。 这也符合情报工作的组织原则。 一个合格的间谍,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才能体现最大的价值。 勇野健的经历看似平淡,其实也算是比较传奇的,像他这样潜伏在国内的间谍还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洁癖产生的原因,勇野健自己也说不清,但大概是来到中国之后的事情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里远比日本本土脏乱差,他不喜欢这种环境,但是在外人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长久的压抑更加导致他对环境的挑剔。 在乘风货运公司,他的办公室只是一般的整洁,但是在家中,他恨不得将所有的角落和缝隙都用刷子刷一遍。 “勇野健,唤醒你的方式是什么?或者说,你以什么方式接受指令?” “收音机接受特定频道的数字编码,后来配了电台,只是使用的时间很少。” “那具体的时间,频道,密码本?” “每天晚上十一点二十时分,频道798,密码本是一本民国十一年出版的儒林外史。” “单双日不分开吗?” 勇野健目光一闪,才道:“单日是儒林外史,双日是红楼梦。” “湖边村的任务,是怎么联系上的你?” “一开始是通过收音机接到的预先指令,只说近期有人会跟我联系,并且告诉了我接头暗号。” “然后呢?” “事发当天,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让我去沧水街的茶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下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一个电话号码。” “哪里的电话号码?” “应该是一个公用电话,对面听着十分的嘈杂。” “还记得电话号码是多少吗?” “9874!”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纪成林便走出了刑讯室,片刻又回来了。 “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他没有透露,我也没问。你们应该清楚的,这是原则。” “后来你们电话里讲了什么内容?” 勇野健略微回忆了一下,便道:“让我去看一个人是否在房间内。” “什么人?住在哪个房间?” “530房间,好像是姓苏,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 “只是去看看这个人在不在?” “当然不是!”勇野健摇了摇头,但发现伤口疼得厉害,只得停了下来,脑袋以以一个极为怪异的角度和方如今继续对话。 “他让我去打开530房间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走。” “据我所知,你当时是打着捉奸的名义,而且自称并不知道是哪个房间,是不是?” “不错!直接说出房间号,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就说了个大概,最好是把住客们都惊到,然后浑水摸鱼,反正湖边村饭店当中向来住着很多的野鸳鸯。” 这一点倒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正准备趁乱溜进530房间的时候,你们的人突然杀到了,我只好提前放弃行动,紧急撤离。” “也就是说,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方如今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530房间的保险柜在被发现的时候是空的,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在“鹞子”离开之后,便取走了保险柜中的东西。 如果不是勇野健拿走的,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沈哲溪? 也不应该。 拿走情报的应该是日本人才对,否则特高课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勇野健道:“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进入530房间,条件不成熟,贸然进去风险很大。” 接着他说了在湖边村活动的时间,这个时间刚好是在一壶春的枪击案案发之后,从案发地点赶到湖边村饭店,需要二十多分钟。 细细地算下来,勇野健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进入房间完成任务才对。 “勇野健,我警告你,既然答应合作了,就不要遮遮掩掩,不要妄想耍小聪明!” 需要给勇野健提个醒了,能够做情报工作的,谁也不是傻子! “我真的没有,没有!” 勇野健早就没有了初始的硬气,他再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说说你的理由!” “我想更加稳妥一些,结果一来二去的你们的人就赶来了,没了机会。” “你以前做事也是这样谨慎吗?” “年轻的时候不是,年纪大了之后就成了这样。”勇野健颇有些无奈。 “但是,你没有完成任务,后来是怎么将这一情况通知给你下达指令的人的?” “我当时也非常的后悔,若是自己再果断一点就不会错失良机了。我的失误非常严重,一定会给行动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离开湖边村饭店后满脑子都是在想如何联系上他,报告任务失败的消息,但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 “那后来等到了吗?” “嗯,后来那人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事情办妥了。我当时很惊讶!” “就这些?” “不错,只有这些了。” “你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纪不大,尽管打电话的时候刻意伪装了声音,但我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估计也就在二十四五岁上下。 他知道我的电话,也就是说,他知道我的掩饰身份。这在特高课可是绝密,能够知悉我掩饰身份的,仅仅是负责保管档案的和松井课长了。 前者基本上没有可能来临城,松井课长也不会轻易前来,唯一的可能是松井课长最为信任的人。” “是他的得意弟子吧?” 一丝惊讶在勇野健肿胀的脸皮上一闪而过,“你们好像已经知道了。松井课长在本土就培养很多的少年特工,如今他们很多人已经成为特高课各个情报分支机构的骨干。” “说的再详细点。” 勇野健苦笑:“这批人非常神秘,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不过,倒是听人说起过,松井课长在临城有个得意弟子潜伏,但我不能确定此人就是给我下达指令的人。” 方如今点点头。 从年纪上推测,闫建波极有可能是松井直辉的得意弟子,但现场还有另外的一名杀手,而且是开枪射杀“鹞子”的。 从这样的配置来看,闫建波应该是配角,那个人才是主角。 他们两个人冒充乘客和车夫去刺杀“鹞子”,却让勇野健一个人去湖边村饭店取情报资料。 勇野健失手了,但对方却说任务圆满完成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拿走情报资料的另有其人。 “那再来说说你的下线?” 第五百零七章 暗起杀心 既然勇野健(殷勇国)租住了房屋,并且以阴阳合同的方式将其当作情报的中转站,他没有理由没下线。 即便这个下线他并不认识,但情报总是从他手中取走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来取情报的,房东在沧海街的外墙上张贴了租房广告,如果有情报需要取走,我就会在租房广告的右下角画一个圈,这样取情报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那这种联络的方式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就是上次湖边村的任务之后,但是我只投放了两次情报,是关于钱江上的军用和警用船只配备的。” “这些情报你早就在搜集了?” “是的,我在公司航运管理部,不仅仅是对民用船只情况非常了解,对军用和警用船只也一直都在排摸。”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传递这些情报,是上级的要求,还是你的自发行动?” 勇野健想了想说道:“是上级的要求,一个月前,我通过电台接受到的指令。” 日本人已经在为战争做准备了,方如今又问:“那接下来会不会有情报传递?” 勇野健略作犹豫道:“有!在我出差之前,也就是五天前,我在出租房屋内放了一份情报,是关于港务局查私处、警察队的调查情况。” 方如今眼睛眯起来:“你在调查锦森印刷厂?” 锦森印刷厂是挖出临城日特情报网络的线头,从这里相继牵扯出了轻舟小组、清水小组和探针小组。 勇野健竟然已经在调查了。 尽管在这个案子上已经消除了不少的痕迹,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方如今也不敢保证一定没有纰漏。 “你发现了什么?” 勇野健苦笑:“目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一场阴谋。” 他猜的很对,只是有些晚了。 “情报放在什么地方?” “厕所西墙一人多高的地方,应该是从上往下数第三块砖头是活动的。” “应该不只是这一个地方吧?” 勇野健诧异,随即叹口气:“一周七天,根据取情报的日期,存放情报的位置都不一样。明天是周五,约定的地点是在厕所西墙墙洞里。” 这样的设计确有些巧妙,不同的时间对应不同的位置,如果不是勇野健主动交代,一般人很难找得到。 方如今当即示意让纪成林派人将情报取回来。 “你的同伴取走情报后,你是不是会去查看?” “会去!我会选择在深更半夜查看情报是否被取走,有时也会将新的情报放进去。如果发现情报没有被取走,就说明情况异常,会直接放弃这个通讯地点,马上销毁情报离开,开始潜伏,并等候再一次的指令!只是,这种情况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个情报中转站启用的时间不久,使用率也并不高,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出事。 “你再好好想想,关于湖边村饭店的事情,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方如今撂下这句话就走出审讯室。 孙大彪在走廊的另一头抽烟,见他出来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样,都撂了?” “差不多了。”关于具体案情,方如今不便过多透露。 孙大彪倒也识趣,并未继续追问。 “方老弟,这牢房里一下子关了这么多的人,我们刑讯组值班的兄弟多了好几倍,这段时间都比较辛苦……” 他话还没有说完,方如今便已知其意,笑道:“也是,最近兄弟们都辛苦了,这样,我们行动组拿一笔钱出来,就当是表示谢意了,两千美元,怎么样?” 还是行动组财大气粗啊,一出手就是两千美元。 孙大彪脸上都笑开花了。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老弟你太客气了,你这……这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放心,只要是你们行动组关押在这里的人犯,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两千美元对于方如今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没什么油水的刑讯组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跟孙大彪的交情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还得让他看到真金白银。 果然,孙大彪又透露了一个消息:“最近,情报组的老胡老是来提审一个叫作刘汝章的人,神神秘秘的。” “刘汝章?”方如今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个人啊,以前曾经是行动组的,后来调到了情报组,但是跟行动组一直关系不错。后来因为贪墨事发了,就被审查关押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人就这么关着!” “一直都是情报组负责审查他?” 孙大彪摇头:“那倒不是,一开始是南京督查科直接办的,贪墨的事情应该都查清楚了,其实数额也不大,他自己也将窟窿都补上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放人。” 这就奇怪了,胡德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替身一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的人,其中一定有蹊跷。 “方老弟,你放心,我帮你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会跟你通气。” 方如今笑笑,没说什么,两千美金换来了一个耳目,这笔买卖不亏。 回到审讯室之后,继续对勇野健进行审讯。 “你现在的住址在什么地方?” “白云街97弄32号!” “现在问一个情报之外的问题,你的贵重物品和钱财是不是也放在白云街?” 勇野健重重地叹口气,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没有交给上级组织,便宜了这些中国人。 方如今见他犹豫不决,目光冷冷地扫过去:“勇野健,你和林副经理私下干的那些勾当捞了不少钱吧?不要告诉我,你们赚的那些钱财都被林副经理拿了,你就赚个辛苦钱?”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疑犹豫的。” 勇野健叹息了一声,苦涩地说道:“说实话,我是心有不甘啊,早知道有这一天,这些东西我早就上交了。” 方如今冷声道:“这些都是你利用我们中国的资源赚的,带回日本怕是不合适吧?” 勇野健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调整姿态让自己略微舒服一些,终于开口说道: “在我的卧室内有个木制的洗脚桶,底部有块木头可以抠开,里面有一把钥匙,是大兴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需要和银行的钥匙一起,同时使用才能开启。” “大兴银行?” 大兴银行果然是大银行,实力雄厚,连勇野健这种日本特工也将搜罗到的财富藏到这里。 “大部分都在大兴银行,还有一些用于紧急情况的经费,在我床底下的地洞里,挪开床,仔细找找就能发现。” “一共有多少钱?”方如今好奇地问。 “具体数额记不清了,加在一起,起码有六七万美元吧,还有二十几根金条和珠宝首饰,折算下来也有四五万美元。” 方如今暗叫发财了,勇野健敛财最终还是便宜了自己。 当即让马宝和李康两人去白云街97弄搜查,务必将任何可疑物品全部都带回来。 “勇野健,直到目前,你交待的这些情况,似乎对我们的案件侦破没有太大的帮助,你不觉得吗?”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没有半句隐瞒!”勇野健苦笑辩解,“我现在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我再问你,到底有没有发展下线?” 抓一个勇野健不是结束,顺藤摸瓜,查出其他的日本特工才是方如今的真正目的。 勇野健面露无奈。 “没有!我的任务是深度蛰伏,除了公司的业务,平时很少交朋友,大多是是泛泛之交。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越低调越好。”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虽然他这么说,但方如今并没有完全相信。 情报工作的原则之一就是怀疑一切。 现在既无法通过勇野健肿胀的面部表情来判断其说话真假,也没有相关的证据,只能是存疑待查。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方如今又仔细询问了勇野健在之前窃取的情报内容。 这些情报基本上都是以当地水文和舰船情况为主,勇野健甚至将军方预备拦截江面布置水雷的区域都摸清了。 只是碍于这些年潜伏的性质,这些情报并没有上报。 勇野健是有私心的。 即便这次被唤醒,也只先提供了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情报,俱是一些皮毛。 作为一个资深的老牌特工,勇野健并不急于证明自己,他得让上级慢慢体会到他的价值。 也得亏这种心理,才导致大量的情报尚未来得及传送出去。 不过,看着厚厚的审讯记录,方如今还是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相比于之前捕获的那些日本特工,勇野健工作更为细致扎实,也更加有效率。 可以说,他从来不做无用功,却一出手就能显示出一名老牌特工的底蕴和实力。 日本谍报部门的工作确实极为有效,一个鼹鼠就能窃取到如此多的情报,那他们苦心经营几十年,像勇野健这样的鼹鼠又有多少呢? 简直不可想象! 查到的日本间谍越多,方如今心底就感觉到越凉。 一个民族能够几十年处心积虑地算计邻国,怕是只有大和族了。 “再好好想想,哪些人跟你有联系?”方如今觉得应该再努力敲出些线索,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勇野健听到方如今的问话,微微愣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真的没有了,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了,能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会儿?”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神情看上去极为疲惫,显然已经熬到了极点。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特高课从上海派来了一个新的负责人,对此你了解多少?” “我和临城的情报小组之间从来不产生横向联系,也不隶属任何一个机构,至于什么新的负责人,我一概不知。你这些问题应该问最近被抓获的特工才对,是这些人向你透露的吧?” “不……”话刚刚出口,方如今就后悔了,因为突然他警觉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一瞬间的失态马上被勇野健捕捉到了,他抬起头来,盯着方如今说道:“如果你不是从被捕的特工那里得来的消息,怎会知道临城日本情报网络有新的负责人来呢?” 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勇野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应该好好回忆一下,帮我们找到更多的线索?”方如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很奇怪,这个消息既然不是从最近被捕特工的口中得知,那又会是从哪里来的情报渠道呢?” “这太奇怪了!” “不应该这样啊……?” 勇野健一直都在嘟囔着,脑子里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忽然,一个惊人的想法闪过脑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勇野健猛地抬起头,“特高课当中有你们的人!是不是?” 方如今没说话,但勇野健更加笃定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天啊,你们竟然在特高课当中安插了内线,太可怕了。” “这个内线知道新的负责人被派到了临城,但是他并不知道其掩饰身份,并且无法提供给你更多的线索,是不是?” 不得不说,勇野健的思维还是相当清晰敏锐的,从自己口中找到了漏洞,并迅速推理出了真相。 三浦和一很难搞清楚新负责人的身份和藏身地,剩下的线索只能靠方如今自己去寻找和挖掘了。 这次审讯中出现的纰漏,也在提醒方如今,在对待三浦和一提供的情报问题上,要小心小心再谨慎,绝对不能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行动队员过来报告,站长询问最新的审讯进展。 方如今吩咐纪成林:“老纪,在这里看着,任何人不能接近他!” 勇野健猜到了在特高课安插内线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三浦和一就会有危险。 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打进特高课的钉子,还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断然不能就这样让他暴露了。 暗地里,方如今已经起了杀心。 等勇野健把该交待的交待完了,这个人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第五百零八章 报社应聘 这天下午,临城晚报的总编顾南竹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了楼下的会议室。 “顾总编,您来了?”报社负责人事工作的工作人员热情地跟他打个招呼,“来咱们报社应聘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按照计划开始吧!” 原来,在半个月之前,临城晚报通过自己的报纸刊登了一份招贤纳士的招聘广告。 近年来,报刊行业竞争日益激烈,临城晚报出现了大量的人才流失,很多相对比较成熟的记者、编辑都被南京或者上海的报纸重金挖走。 一时间,临城晚报出现了人才短缺的现象,于是便有了这次招聘。 顾南竹作为总编,本来不用亲自参加这样的招聘。 但是他爱才心切,急于从这些招聘者当中发现几个好苗子。 顾南竹到场之后招聘工作便正式开始了。 他坐在靠窗的会议桌前亲自面试,提出的问题紧紧围绕报刊行业,显得非常专业。 除此之外,对应聘者的生活方面也提出了一些问题。 记者和编辑工作非常辛苦,有时候仅仅靠着一腔热情是完全不够的。 比如说,报社的工作经常需要加班,家人能不能够给予足够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将近一下午的面试,顾南竹颇有些口干舌燥,但收获也还是有的。 在三十多名应聘者当中,他还真发现了四个各方面综合素质都不错的年轻人。 就在顾南竹结束今天下午的面试时,工作人员突然走进会议室,低声告诉他,还有一个应聘者正在赶来的路上,大概需要10~15分钟左右才能到。 顾南竹会不禁有些诧异。 工作人员赶紧解释,这名应聘者是一个女性,曾经在南京金陵晚报工作。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作为首都首屈一指的晚报,金陵晚报的影响力可要比临城晚报大的多,能够在这样的报社工作,其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顾南竹顿时来了兴趣:“也好,反正现在也不到下班吃饭的时间,我就再等等。”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您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下,她一来了我马上把她带过来面试!” 与此同时,去往临城报社的一条大街上,一辆黄包车正在极速速飞驰,车夫后背上的衣衫已然全部湿透,汗水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麻烦再快点!”坐在车上的女乘客说道。 干练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上身白色衬衣,下身黑色西裤,和大街上那些穿着旗袍的女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右手食指在左手小臂上轻轻的敲击着,虽然在催促着车夫,但白净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焦急的神情。 黄包车夫一路小跑来到了临城报社门前停了下来。 女人下了车掏出零钱,打发走了车夫,转身抬头看了看。 这是一座四层楼的西式建筑,非常有特色。 报社的大门口人流不断,进进出出的都是西服革履脚步匆匆的报社工作人员。 女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迈步走进报社。 因为她的形象和气质都非常出众,再加上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一看到就感觉到非常亲切。 所以她走进报社大门之后,尽管有门卫在那里站岗,但是也没有人上前询问。 女人向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打听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听说她是来应聘的,便赶紧热情地为她指路。 直到女人已经上楼了,男人仍在盯着她的背影看。 按照指引,女人来到了办公楼三层一处会议室的门口,门口早就有工作人员在等着了。 “你是颜苏小姐吧?顾总编早就在会议室内等着你了!” “不是说好三点前到报社的吗?怎么这么晚才到?” 工作人员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 “家里突然有点事情耽搁了,非常抱歉!”叫作颜苏的女人微笑着解释。 她笑起来很甜,让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的工作人员竟是无处发泄。 “好了,赶紧进去吧,别让顾总编等的时间太久了!” 颜苏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略微稳了稳心神,便上前轻轻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请进!”会室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嗓音。 颜苏推门而入,只见宽敞的会议室里,阳光依旧明亮,在靠窗的位置旁,坐着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抬头看着她。 “您好,顾总编。我是颜苏,是来应聘临城晚报的记者的,非常抱歉让您在这里久等了。” 颜苏恭敬的站在了顾南竹的对面,看上去落落大方。 “颜小姐,请坐!你是看到了我们登在报纸上的招聘启事,是不是?”顾南竹上下打量着颜苏,微微点了点头。 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尚有一丝丝的青涩未褪去,眸子闪亮,看上去充满了阳光。 颜苏坐在了顾南竹的对面:“临城晚报在临城发行量非常大,很容易看到贵社的招聘启事。” 颜苏并没有正面回答顾南竹的问题,而是不着痕迹的将临城晚报夸了一番。 顾南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个女孩子很会说话。 “听说你在南京遇到了一些不太顺利的事情。你也知道,临城晚报虽然只在本地发行,但其影响力也是相当大的。这里对言论上的要求一点也不会比南京差。颜小姐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苏露出尴尬的笑容:“都是我年轻不懂事,本来端的好好的饭碗被自己一时冲动砸了。我现在想想非常的后悔。这次从南京来到临城,也是想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向您保证,我坚决拥护当局的一切政治主张,还请顾总编给我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顾南竹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阅历丰富,眼光独到,自从言苏进屋之后,只是看了她几眼,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形象和气质都很不错,而且能够在金陵日报这样的报社工作,文笔肯定也没有任何问题的。 年轻人嘛,都会犯错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报社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她能够踏踏实实的在临城晚报工作,自己不妨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看来颜小姐是个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其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现在求职的人很多,我们的条件你也清楚,这里的薪资跟南京没法比,而且你只能从实习记者开始做起,关于这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 颜苏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从容的说道:“我非常热爱记者这个行业,如果顾总编真的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您今天的选择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至于待遇的问题,并不是我当前考虑的重点。” 看着颜苏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顾南竹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一点,有过报刊行业从业二十多年经历的顾南竹深有体会。 这时,颜苏将自己的档案资料递了过去。 顾南竹一页一页仔细的翻看着。 不得不说,颜苏的条件非常好。 不仅中文稿件写得非常好,而且还擅长英文。 目前在临城报社的记者大多都是以中文稿件撰写为主,会英文的并不多。 偶尔有到几个可以讲一两句英文的,但根本无法独立与外国人进行交流。 近些年来,英美等一些国家的人大量涌入了临城,采访这些外国人在临城的工作和生活学习情况,也成了报社极为重要的一块工作内容。 这对于那些不懂英语的记者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 这次招聘启事中讲的非常明确,会英文的将会被优先考虑录取。 显然颜苏在众多的应聘者当中,条件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吧,你的文字水平我们就不用再进行测试了。我这里有一份中文稿件,你试着在半个小时之内将其翻译成英文!” 顾南竹将一张印有中文稿件的白纸递了过去。 颜苏赶紧站起身来接了过来,略微看了一眼,当地点头说道:“好,我试一试!” 为了不打扰她进行翻译,顾南竹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出门之前他嘱咐颜苏:“不要着急,有些词句你可以慢慢的斟酌。” 这篇新闻的内容并不多,主要是讲一些外国人是如何融入临城本地的市井生活当中的。 颜苏微微躬身将顾南竹送出了会议室,这才重新落座,从自己随身带的小皮包当中掏出了钢笔,对着新闻稿进行翻译。 这些新闻稿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使用了十分钟时间,就已经全部翻译完毕。 当颜苏走出会议室,向工作人员示意自己已经翻译完毕的时候,顾南竹一根香烟还没有抽完。 “这么快都翻译出来了?”顾南竹从走廊的另一头匆匆的赶了过来。 当下他伸手接过严肃递过来的稿纸看了看,顿时大为吃惊,顾南竹的英文水平在整个报社当中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是非常的精通,可是看到眼前的这篇报道时,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抬起头看了看颜苏:“颜小姐,你的英文水平非常好,甚至比一些英语专业的还好!” 颜苏赶紧摇头说:“顾总编,您过奖了。我只是闲暇之余,比较喜欢看一些国外的书籍而已,一来二去的也就学会了。 “不简单,不简单哪。”顾南竹连连点头,“被你的翻译这篇文章,更具烟火气息,特别是一些市井的俚语,你用的非常好,难道以前你曾经在临城生活过?” 颜苏对自己的英文水平一直都是非常自信的,之前又根据招聘启事做足了准备工作,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我的外婆是临城人,小的时候跟她学了一些这里的方言!” “非常好,非常好!颜小姐没有想到啊,你的英文水平不仅非常过硬,在翻译成中文之后的措辞也运用得很到位,文字功底很是出众。你的表现我非常满意!” 顾南竹将稿纸轻轻的放到会议桌上,哈哈大笑起来。 仅通过这份英文稿件的翻译,就足以证明颜苏的实力完全可以胜任记者的工作。 这样的人才也正是临城晚报当前最急需的人才。 颜苏翻译出来的中文稿件,标题运用的非常贴切,极富有吸引力,让人看了之后,就能够一目了然新闻的内容。 尤其是,措辞非常精炼准确,文笔流畅,字里行间表达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一点晦涩生疏的感觉,就是顾南竹这种常年沉浸于文字当中的老编辑老记者来说,也挑不出一点点的毛病。 “颜小姐,其他的应聘者都要一天之后等待报社的消息回复。但是鉴于你突出的能力,我现在就可以宣布,你已经被临城晚报录用了,以后咱们可就是同事了。”顾南竹笑眯眯地伸出了大手。 颜苏跟他握手:“非常感谢顾总编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珍惜的!” 顾南竹连连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马上让工作人员带你去办理相关的入职手续。我看呀,明天一早你就可以来这里上班了!” 颜苏笑道:“用不着明天早晨,我现在就可以上班!” “哦?”顾南竹哑然。 颜苏解释说道:“笔杆子荒废了不少时间了,得赶紧把它捡起来!” 顾南竹哈哈大笑说道:“不错,年轻人身上就应该有这样一股劲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手头上正好有一个稿件需要采写,你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我把相关的资料给你。这篇稿件非常重要,三天之后是要见报的,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有些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及时向我反映!” “嗯。”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非常诧异。 早就听说顾南竹有一篇比较着急的新闻稿需要写,那这个任务明明已经分配给了报社的头号记者陆从文,怎么又会一女二嫁呢? 当真是匪夷所思! 第五百零九章 新的同事 颜苏这个美女的出现,在临城晚报内部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顾南竹带着颜苏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途中遇到不少的同事。 众人纷纷猜测这个正在和总编亲戚交谈的年轻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南竹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但他并没有停留下来向同事们进行介绍。 颜苏跟着顾南竹走进了办公室,再次表示感谢:“多谢顾总编给我这个机会,今后我在报社一定好好努力工作,报答总编的知遇之恩。” 顾南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用不着这么客气,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随便一些就好了。” 顾南竹拉开抽屉将一叠资料递了过来:“这些就是你将要采写的新闻报道相关资料,都在这里了,你需要抓紧时间看一看!” 颜苏接过资料翻看了起来,很快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异样。 “颜小姐,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觉得这次的采写有难度。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现在提出来,我可以协调帮你解决。”顾南竹非常认真的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次采写工作,也可以换人。” 这次采写任务交给颜苏,其实也是存了考校的意思。 但是,如果真的在操作上有难度,顾南竹也不会一味的去坚持,而是尊重颜苏的意见。 颜苏摇头道:“不,顾总编,我并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只是觉得采访的对象是自己的熟人,有些诧异。” “哦?你竟然认识陈教授?”顾南竹忍不住失声说道,眼中充满了惊异之色。 颜苏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和陈教授何止是认识,能够进入记者这个行业,还是当年听从了陈教授的建议。可以说,他是我的领路人!” 同时,颜苏也诧异的看向顾南竹:“顾总编,您在临城一直工作和生活,是不是也和陈教授认识?” “老熟人了,严格来说,陈教授还是我的学弟。”顾南竹面面带忧伤,“我和他是多年的故交,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他的熟人,跟我好好的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了陈子廉陈教授这个共同的熟人,顾南竹较之之前的态度更加热情,这也让颜苏感到大为惊喜。 没等颜苏先回答,顾南竹倒是讲述了一番自己和陈子廉的往事。 两人相差两岁,顾南竹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师弟非常照顾,闲暇之余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了各种各样的学术问题。 顾南竹毕业之后,辗转多个报刊,最后来到了临城晚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做到了总编的位置。 而陈子廉在两年后毕业,则是留在学校任教,工作之余,两个人也会经常在一起,感情愈发地深厚。 顾南竹为颜苏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面前,态度谦和有加:“颜小姐,说说你和子廉认识的事情,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呢?” “四年前,当时我还在上大学,陈教授曾经去南京讲过课,他的课讲的非常生动,同学们特别喜欢听。下课之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围着他问了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这么一来二去的认识了。后来他回到了临城,我们之间也有书信的往来,他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只是这几年来,一直未能再次见到他聆听教诲,顾总编,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南竹脸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颜苏忙问:“陈教授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临城?他去了什么地方?” 顾南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仅仅离开了凌晨,而且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颜苏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南竹,失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教授的身体一直很好,他平时也很注重健身的,怎么会早早就……?” 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只差一点就流了下来。 “他的去世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而是一场意外。” 颜苏急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南竹再次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颜小姐,答案都在这张报纸上,你自己看吧!” 颜苏迫不及待的将报纸拿了过来,只见在头版的右下角,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大学教授竟是隐藏赤色分子,当街拘捕被击毙!” 下面附着的是陈子连的照片。 文章的内容很短,彻彻底底的官样文章,并没有说明具体的情况。 颜苏恍若遭到雷击一般,握着报纸的双手,不断地在颤抖着:“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顾南竹叹气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激动,不要太伤心了。之所以想对他的生平事迹做一次专访,也是为了纪念我这个老友。” 泪水终于再也止不住地从颜苏脸颊上滑落。 顾南竹自责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认识他,否则也不会将这项采写任务交给你去做。这样吧,给你调换一个任务!” 顾南竹并不希望一个记者带着个人情绪去工作。 “不!不用调换了,我接受这次采写任务,而且向您保证一定能够做好!”颜苏神情坚定。 “你确定?” “确定!” 见颜苏态度如此坚持,顾南竹便知道她心意已决,道:“好,那我就交给你了!” 接下来,顾南竹亲自带着颜苏去人事部门办理入职手续,这让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大吃一惊。 跟着顾南竹一起组织面试的工作人员还在收拾会议室,他的同事并不了解面试的具体情况。 顾南竹作为报社的总编,怎么会亲力亲为带着一名新入职的记者来办理入职手续呢? 这年轻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的来头? 在顾南竹的催促下,入职手续办理的非常快。 颜苏填写了一堆表格之后,就算是正式入职了,成为一名临城晚报的实习记者。 工作人员将用好印的记者证递给她:“颜记者,多亏了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照片,不然怕是还要等上几天!” 颜苏笑着将记者证接了过来:“我以前也是做这行的,自然知道这行的规矩!” 工作人员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还要对您的个人情况做一个细致的调查,请您务必配合。” 这都是入职的必经程序,尽管有报社的总编背书,该少的程序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顾南竹道:“调查归调查,但是这几天颜记者有非常重要的采写任务,暂时先不要打扰她,稿子交了之后,你们再按照程序进行调查!” “完全没问题!”工作人员笑着回答,“颜记者一入职就能够接到采写任务,我们得说一声恭喜了!” 谁都能看出来,顾总编对这个年轻的女记者青睐有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颜苏笑着向大家道了谢,随后跟着顾南竹来到了她的新办公室。 别看临城晚报办公地点是一座独栋大楼,但记者们大都是在大办公室中办公,只有副主编以上的人才有独立办公室。 颜苏的办公室足足有二十多个人,空间很大,但摆上办公桌椅之后显得并不是非常的宽裕,跟南京的条件相比要差一些。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有七八个记者正在埋头处理手中的工作,一个眼尖的女记者看到顾南竹走进来,急忙提醒自己的同事。 众人纷纷站起来。 “顾总编!” “总编好!” …… 顾南竹笑呵呵地打着招呼,他在报社并没有架子,反越是这样,越是赢得了众人的尊敬。 顾南竹回头将颜苏叫到身旁,给众人介绍:“这是咱们报社新入职的颜苏颜记者,以后你们就是你们文教部的同事了,希望你们一起互相支持,共同努力,把文教部的工作做好!” 所谓的文教部,就是负责文艺和教育版面的部门,但是随着这些年报纸的发展,除了这两个基本职能,卫生、体育等内容也加了进来,但大家还是习惯称之为文教部。 说到这里,顾南竹又手指着一个中年男人道:“登平,颜记者我就交给你了,她的底子不错,你可是要好好地带一带。” 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理得油光可鉴、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显得非常的斯文。 “颜记者,这是文教部的崔副部长,是咱们临城晚报的老人了,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向他请教。” 巧合的是,这个崔登平就是给颜苏指路的那个人。 颜苏对着他笑了笑,赶紧伸出纤手:“崔部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颜苏是顾南竹亲自带过来报到的,就是再迟钝也该猜出来股总编非常重视颜苏,崔登平自然也不敢怠慢,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颜记者客气了,咱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保证随叫随到,哈哈……” 顾南竹诧异道:“你们认识?” 崔登平解释:“刚刚颜记者刚来报社的时候,是我给他指的路。” 顾南竹笑道:“那这么说来,还真是缘分了。” 这时,其他的同事也纷纷自我介绍,向颜苏打招呼,众人都是知趣之人,谁不想在顾南竹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其中,有两个最为年轻的男女,对颜苏的到来表现的最为热情,其中一人便是率先发现她们走进来的女记者,名叫纪敏之。 男记者则叫时昌松,一脸的稚气。 两个人也都是实习记者,大学毕业工作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将颜苏送到了文教部,又介绍大家认识,顾南竹便告辞离开。 没有了上司,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纪敏之拉着颜苏的手道:“颜记者,我听南京的同学说,金陵晚报有个很厉害的女记者就叫颜苏,不会就是你吧?” 报社没有秘密,颜苏刚刚面试完,消息就从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那边传了过来,他们这些人知道也并不足为奇。 众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颜苏的脸上。 崔登平故作诧异道:“是啊,我也听说过南京那位颜记者的大名,她的稿子立意深刻、言辞犀利、文采斐然,有幸拜读过几篇,不折不扣的大才女啊!颜记者,你和她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 “其实我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优秀……” 此话一出,等于变相承认了。 “真的是你……?” “颜记者,你就是南京的颜苏?” 崔登平瞪了纪敏之和时昌松一眼:“怎么?颜记者这么大名气的人,还能骗你们!太好了,这次咱们文教部简直是如虎添翼。” “嘿嘿,颜记者,这样,你坐靠窗的那张办公桌,那里阳光好。时昌松、纪敏之,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着颜记者收拾一下。” 崔登平就是本地人,给颜苏的感觉此人十分的市侩,而且油嘴滑舌,隐藏在镜片后的一双小眼睛总是在偷偷地打量自己,令人很不舒服。 时昌松、纪敏之一看就是经常被崔登平使唤,当即一个人拿着麻布擦办公桌,一个人去领办公用品。 颜苏要去帮忙,却被崔登平拦住了:“这种小事就让他们年轻人去干,你虽然定的是实习记者,但你的实力毋庸置疑,估计用不了就会转正。” “颜记者,接下来,我大致给你介绍一下在咱们报社的情况,尤其是文教部的情况,希望可以帮助你尽快进入角色。” 崔登平的口才很好,加之他又是报社的老人,对报社的情况非常了解,很快就将报社的组织架构和一些人事方面的情况向颜苏作了详细的介绍。 “时隔千年,临城仍有南宋遗风,咱们文教部特别是文艺类的稿件还是很受大众喜爱的。顾总编将你放在咱们文教部,可真是慧眼识珠、人尽其才……” “颜记者,你刚刚入职,对报社的情况不是很熟悉,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部里暂时不会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你先适应一周的时间。至于你的具体工作,一周之后咱们再商量着来,你看怎么样?” 颜苏道:“崔副部长,其实……其实顾总编已经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而且这个采写任务时间非常的紧张,所以接下来三天的时间,我怕是不能按时来上班了。” 既然是要采写,自然是要去实地采访的,那就不可能白天准时到办公室来坐班。 崔登平诧异道:“哦?已经有任务了?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任务吗?” 严肃莞尔一笑:“当然可以,是写一篇源于临城大学历史教授陈子廉的专访!” 崔登平闻言脸上的肌肉不由地跳动了几下:“陈教授?顾总编让你采写陈教授的专访?” 颜苏疑惑:“崔副部长,这有什么问题吗?” 崔登平连连摆手:“没……没问题!既然这样,时间上你灵活把握,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第五百一十章 意外之财 华灯初上,临城调查室办公楼上的灯光陆续熄灭,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办公楼走出来,下班踏上了回家的路。 彭浩良并没有下班,而是在办公室里泡了一壶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在征得彭浩良的同意后,行动队队长刘海阳走了进来。 “主任!” “坐吧!” “是!”刘海阳欠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眉顺眼地看着彭浩良。 “老胡被刺一案查得如何了?” 刘海阳就知道主任会问这个,虽然他之前也打好了腹稿,奈何现在面对面回答的时候,心里还是没底。 “我们去报社又查了一遍,当时负责登记寻人启事的是一个实习记者,名叫时昌松,据此人讲,登寻人启事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相貌,本地口音。” 彭浩良沉吟道:“那其他的特征呢?比如,身高,或者是别的什么?” “哦,是这样的,这个人身材壮硕,手上有老茧,但是他却穿了一件非常体面的西装。” 彭浩良蹙眉,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平时是从事体力劳动,或者是某种手工艺操作,为了刊登寻人启事特意穿上西装化装一番。 但是,凭借这些信息还是找不到人。 刘海阳又道:“案发地点的乞丐我们也进行了排查,事发当晚并没有人在附近活动,不过……” 彭浩良不悦:“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 “据一个乞丐讲,当天晚上他们曾经发现一个小乞丐出现在附近。” “这能说明什么?” “那个小乞丐不是他们这片的,卑职觉得这个小乞丐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 “人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彭浩良的火气被点燃了,刘海阳办事拖拖拉拉,这件事过去好几天了仍然没有实际进展。 “是!卑职马上就去!” “站住,老胡的女儿找到了吗?” “没……没有!”刘海阳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老胡被刺的当天晚上,他的女儿也失踪了,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也因此丧命。 留下的又是一个烂摊子,这让彭浩良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这条线索也要查,他们将人抢走,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是,我再多加派些人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刘海阳前脚刚走,杜金星就过来汇报工作了,倒是和刘海阳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金星,有什么事?”彭浩良的声音中透着难掩的疲倦。 “主任,城北发现了一个红党的交通站,但是对方非常的警觉,在暴露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撤离,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彭浩良接过资料翻看了一番:“这个交通站我知道,早就在咱们的掌握之中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大鱼,丢了虽然可惜,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金星见主任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不免疑惑。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暂时没有了!” 彭浩良挥挥手,示意杜金星先去忙。 杜金星给那感觉诧异,往日彭浩良见到他之后都很客气,即使汇报完了工作也会跟他东拉西扯地聊一会儿。 但此刻,却见彭浩良透着几分焦躁,他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正要迈步离开,忽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接着是桌椅被撞移动摩擦地板的声音。 杜金星不由地身子一顿,侧耳倾听。 时断时续、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彭浩良的办公室中传来,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杜金星判断,这个电话对彭浩良而言一定非常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着急去接这个电话。 此地不宜久留,在彭浩良挂断电话之前,杜金星带着重重疑惑,迈步离开。 屋内,彭浩良面带笑容,和之前那种阴郁的表情判若两人。 他背着双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显得怡然自得,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第一步非常成功,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来自己的这枚棋子如何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关键,是得好好地琢磨琢磨了。 …… 临城站,审讯室。 向站长汇报完毕之后,方如今立即赶了回来。 医院的特护病房尚未收拾完毕,听武卫说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时间上倒也来得及,方如今的计划是最晚要赶在天亮之前,务必将勇野健转移至特护病房。 纪成林道:“组长,人犯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他的伤口还在渗血,体征指标都在下降,体温开始上升,很快就会高烧!” “马上把刘医生叫来,顺便带几支消炎用的针剂,不然不能保证勇野健熬过这一关。” 纪成林闻言,顿时拉下了脸。 在这个年代,细菌感染猖獗,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球菌和链球菌等等致病菌肆虐,轻微的划擦伤都可能会送命。 消炎杀菌药物百浪多息的研究成果在1935年才在论文上发表。 m国儿科学会会长首先在国内使用百浪多息在临床中进行治疗。 经过专家们的通力合作,揭示了百浪多息会在体内代谢成磺胺,磺胺才是真正发挥抗菌作用的物质。 这种药物刚刚问世不久,是现今世界最有效的抗菌消炎药,国内存量也是极少。 纪成林了解过市场上的价格,每一支都是价比黄金,还是有价无市,也就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这样的特权部门才有渠道拿到货。 这么珍贵的药物用在一个已经开口交代的日本间谍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两人走出了审讯室,低声耳语。 “组长,既然勇野健已经都交代了,而且还猜到了三浦的事情,此人不能再留着了,不如……” 方如今心里雪亮,勇野健是个将死之人,按道理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如此珍贵的药剂。 但是,对勇野健的审讯仅进行过一次,其交待的情况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核实和最后的印证,且自己在医院又布置了一个局,暂时还不能让勇野健死。” 刘启芳很快就过来了,方如今和纪成林随着他又走进审讯室。 刘启芳的检查结果和纪成林所说的一样,他说道:“也就是你们行动组财大气粗,换成是情报组绝对不会给人犯使用这么珍贵的药物的,最多给他上点云南白药就已经很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勇野健既然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了,那就应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这是我答应过他的。”方如今边说边用余光看向几近昏迷的勇野健。 纪成林心有灵犀地和方如今唱起了双簧,说道:“如果不能保证他能挺过马上到来的高烧,那对于他本人和我们行动组而言,损失可就大了!” 刘启芳嗤笑一声:“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不如随便给他弄点药,生死由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刘启芳是真的心疼那些药,留着给谁用不好,非得用在日本间谍身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刘医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既然他交待了问题,此刻就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合作伙伴,即便磺胺再珍贵,用在合作伙伴身上也不算浪费吧?” 刘启芳无奈地摇头:“反正你们行动组有钱,又不是花我的钱,你们愿意当冤大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勇野健竟然睁开眼睛,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用再为了我争吵了,这个磺胺的钱我来出!” “我还有一笔钱!可以用这笔钱来购买你们手中的磺胺,我不想死!” 经历了最为残酷的审讯之后,勇野健愈发觉得生命的珍贵,越发觉得活着是多么真实、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方如今讶然,旋即露出愤怒的表情:“勇野健,你这样不好吧?竟然对我们有所隐瞒。我提醒你,你之前交待的财物目前已经被罚没了,不再属于你,你也无权支配!” 纪成林也是愤怒不已,这个日本特务还真是心机深沉,到了这份上还没有完全交待,而是有所保留,实在是可恨。 “不,我不是有意保留,这笔钱如果你们抓紧时间,也许还来得及!”勇野健目光死气沉沉,口中喃喃的说道。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个死信箱!”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勇野健,我警告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你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我我说,我不想死,求求你!”勇野健为了活命哀求道。 一个丢弃信仰的人,已经毫无自尊可言了! 勇野健常年从事走私生意,自然知道磺胺价格,的确是堪比黄金,让这些中国特工用自己的经费购买磺胺给他用,无异于从人家身上割肉。 他目前受伤极为严重,仅仅是伤口倒也没什么,但这样闷热的天气情况下,最怕的就是受伤后的感染。 自己的伤势创伤面积遍布全身,一般的消炎药效果不大,只要有一个部位发生感染,死亡几率就极大。 在经历了最痛苦的酷刑之后,他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牢房里。 “能不能用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方如今信心陡增。 这个勇野健已经从视死如归的武士变成了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生死之外无大事,只要怕死就好办。 相信这个勇野健身上应该还可以榨取一些价值。 “自从一年前,每个季度的第三个月五号,我都会送一笔钱出去。具体的操作方法是,我会去楚妃巷的天元咖啡馆喝咖啡,名义上是去喝咖啡,实则是输送资金。” “资金给谁?” 勇野健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将现金或者是金条的存放地址,用密语写在咖啡馆的留言板上。” “每次大概多少钱?” “少的时候两三千美元,多的时候五千美元。” 方如今眉头紧蹙,这些经费可不是小数目,负责接收的人用来做什么? 不对! 勇野健刚刚从上海回来,根本没有时间去天元咖啡馆。 而且,今天已经是十二号了,距离五号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按理说资金早就被人取走了。 “勇野健,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上海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指令,让我以后暂时先不要再输送资金了。” “原因呢?” “也许那人调离了临城,或者是出了其他的事情,当然了,这都是我的猜测。” 纪成林怒道:“勇野健,你这是把我们当猴耍是吧?” “不敢!总部通过广播命令我再去看看,确认一下资金是否已经取走。” 明白了! 特高课总部也搞不清楚,资金的输送是不是已经形成了闭环,为了避免资金丢失,需要勇野健亲自确认。 “那这次你将钞票放到了什么地方?” “这次不是钞票,而是小黄鱼,我装了个瓶子,放在新开河甘王路的桥下了,用一个玻璃罐装着,绑着石头沉入了水中,一共是五根小黄鱼。这些……这些……应该买四五支磺胺了吧?” “标记呢?” “河边有一块椭圆形灰色的大石头,比较规则,很好认,玻璃罐上还有细细的鱼线,鱼线的一头就在石头的下面,拉着鱼线就可以将玻璃罐拉上来。拜托你们赶紧去那里看看,也许还在!” 勇野健语气急切,连声催促。 “但愿这些小黄鱼没被拿走,老纪,立即派人去将黄金取回来!” 都是赚的中国人的钱,怎么能让它落入日本人的手中祸害中国人? 纪成林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审讯室安排人了。 方如今对勇野健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些资金是给谁的?” 勇野健苦笑:“说实话,我很好奇,但是纪律不允许我胡思乱想。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此人在特高课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不然也不会动用我这样的人给他提供资金。” 勇野健说的没错,让一个深度蛰伏的老特工为其服务,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一查到底 勇野健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注射了磺胺,随后便沉沉睡去,不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方如今叮嘱纪成林安排四个人轮流看守,不准任何人接近他。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方如今出了审讯室,赶回刑讯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发现站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对面的秘书办公室内也有人。 忽然站长办公室的门开了,站长走了出来,也看到了方如今。 “如今,怎么样,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口供基本上录完了,明天一早便可以向您汇报。” “不用明天了,就现在吧!”站长吩咐秘书去准备点夜宵端进来。 方如今随着站长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摆着一堆资料,但站长并没有收起来,显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站长坐在沙发上,指着那些资料说道:“都是以前刘冠军案子的资料,你应该都查阅过了。” 原来是刘冠军的案子,这个案子在临城站成了悬案,站长曾经让自己调查,奈何近段时间,日本间谍纷纷浮出水面,搞得他根本无暇顾及此事。 “知道你在审讯室_加班,我闲着也就闲着,索性把这些资料再翻腾出来熟悉熟悉。说说吧,这个家伙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这么晚没有回去,就是在等方如今的消息,如果案情有了突破,那就是一件大案,一件足以让大家都收益丰厚的功劳。 “是个深度潜伏的间谍,真名叫勇野健,代号‘蟋蟀’,曾经参与了湖边村饭店一案,具体任务是潜入530房间盗取‘鹞子’存放的资料,不过时间上并没有把握好,咱们的人到的太快了,导致他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房间,只能匆匆转移。 但奇怪的是,联系他的人竟然说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推测,湖边村还另有其人,而勇野健也许就是个幌子,或者说当时为了取走房间里的情报,日本人采取了双保险的策略。” 站长反应迅速:“你的意思是除了勇野健,还有另外的人,并且正是这个人取走了情报。”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勇野健的上下线呢,交代了多少?” “他的上线便是上海的松井,直接受松井指挥,上次湖边村只是临时配属给那个杀手,两人自从任务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站长摸摸下巴:“如此说来,这个杀手很受松井的看重,不然不会轻易地将勇野健这种潜伏的老特工配属给他。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松井对那个杀手的重视程度犹在勇野健之上。” 站长就是站长,思路清晰,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这个杀手和之前的闫建波,应该都是松井直辉的徒弟。当年,松井直辉在本土培养了很多娃娃特工,如今也都长大成人了,成了特高课的骨干力量。” “倭族亡我之心不死,真是触目惊心!”站长加重语气,狠狠地说道,“下线呢?” “勇野健利用出租的房租传递情报,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的,据他自己讲,只投递了一次情报,来取情报的人,他并不认识,双方也不用见面。” 站长不禁失望:“上线没法查也就罢了,下线也没法查,这叫什么事儿?” “站长,他在交代钱财的时候还交代了另外一件事。因为他走私获取了大量的财物,所以他的上级让他定期给潜伏在临城的另一名特工提供活动经费。” “哦?”站长坐直身体,“竟然还有这等事?具体身份交代了吗?” “没有!两人同样是不见面,但是勇野健是利用咖啡馆的留言板发出信息的,说明那个人也会去同一个咖啡馆,相对而言,范围缩小了不少。咖啡馆,我会亲自带人去。” 站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年头能够喝得起咖啡的人不少,但是愿意花钱去喝咖啡的人可不多。 能够去喝咖啡的人大多都是常客,从咖啡馆入手还是很有希望的。 “如今,干得漂亮!”站长没想到一个资深的老牌日本特工,这么短时内就拿下了,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人犯的身体状态怎么样?” 方如今苦笑:“为了尽早拿到口供,用刑有点重,人犯现在发高烧,身体熬不住了。不能继续审问,不然也许还有线索可以挖掘。我命医生给他打了消炎的针剂,应该问题不大!” 站长闻言松了口气,勇野健交待的内容还没有经过核实,现在必须要留着他这条命。 不过,他还是有些恼火:“是不是刑讯组的那帮蠢货,什么事情到他们手里都能办砸了。功劳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可人犯却要没了,不是空欢喜一场。等明天见到孙大彪,我非得问问他,还想不想在站里干了!” “站长,这次你可是误会孙组长了,用重刑是我的意思,不关他的事,反倒是他还在一旁劝我。不过站长你放心,我这么做也不是蛮干,对人犯的身体状态我心里有数。” 孙大彪给自己帮了不少的忙,方如今可不想让他替自己背黑锅。 站长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方如今向来做事谨慎,即便给人犯施加重刑也是心里有数的。 其实,他何尝不想早点拿到勇野健的口供呢! “如今,这样,我再特批给你两支针剂,专门给勇野健使用,以备不时之需。这个钱就不用从你们行动组的经费走了,站里出钱!” 站长得知勇野健是个大肥羊的事情之后,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两人匆匆吃完了秘书端进来的夜宵,方如今起身告辞,临走前,目光不经意间又瞥向办公桌上那些关于刘冠军的资料。 “怎么?刘冠军的案子你有线索或者是想法?”站长一边擦嘴一边问。 “没有,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时间去想。站长,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方如今的影子拖在地板上,其实他方才想到了孙大彪跟他说的胡德胜最近频繁去牢房提审的事,但没有任何的证据,便闭口不谈。 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马宝和李康一人拎着一个大皮箱回来了,看到两人面带笑容,就知道这次收获非常大。 “皮箱暂时先放到我的办公室,回来之后再进行清点。”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率领纪成林等人来到了位于云宁巷附近的咖啡店。 “把咖啡厅围起来,不能放走一个人!要快!” 纪成林接到命令,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马上安排。 很快,咖啡馆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后,行动队员开始砸门。 三分钟后,才有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过来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了?” 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少废话,举起手来!” 电灯被点亮,咖啡馆的装修品味不错,有着浓郁的异域情调,难怪这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方如今审视着咖啡馆里的年轻服务生:“这里晚上就你一个人?” 服务生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特工,脑子里一片空白。 “问你话呢!”行动队员的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 “是……是!” 咖啡馆不算老板,一共有八个人,晚上一般会留一个人看门。 名单很快也被翻了出来,登记的很详细,上面有具体的住址。 “老板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你在咖啡馆工作多久了?” “快两年了。” 按理说这个服务生在咖啡馆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没理由不知道老板的大概住址,除非老板可以不想让他们知道。 “老板叫什么?” “我只知道她姓章,平时都叫她章小姐。” 老板竟然是个女人,这可是出乎了方如今所料。 “其他的人了解老板的情况吗?” 服务生茫然地摇头。 看来,要等到把人找齐了才会有结果了。 方如今来到了挂在咖啡馆墙壁上的留言板。 一开始,这个留言板是为了收集客人的意见建议而设置的,后来一些客人在上面留言,但不仅限于是提出意见建议,更多是抒发感想,或者是回复前面留下来的话。 一经推出之后,很受欢迎,方如今看到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 翻到勇野健写的那一页,果然看到了其交待的暗语。 这些暗语都是之前设定好的,否则只能看出纸面上的意思。 接下来是查账目,从殷勇国来的那一天算起,通过咖啡的售卖情况,大致推算出这些天来过多少人次。 严格来说,这些人都是被怀疑对象。 一个小时后,包括经理在内的8个工作人员全部都被“请”到了咖啡馆中。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曾经有过留洋的经历,穿着也很时髦儿,他很快就发现了闯入咖啡馆中的这些人是以一个年轻人为首。 “长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需要我们配合,您尽快吩咐!” 经理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场面上的话说的也很漂亮。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需要近一周时间内到过咖啡馆客人的名单!” “一周?”经理摆出个苦大仇深的表情,“长官,来咖啡馆的客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一周的时间我们怎么可能查得过来。而且,来喝咖啡的又不会登记个人信息……” “来这里喝咖啡的很多都是老客人,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剩下的再想办法。” 方如今并不想强人所难,直接给出了经理一个可行性的办法。 经理挠挠头:“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我也不能保证都能回忆的出,毕竟时间过去一周了。” 方如今冷声道:“先不要强调困难,尽你最大努力去做。你是不是尽力了,我心里清楚!” 经理连连称是,再也不敢多嘴。 接下来,在经理的带领下,以服务生和柜台的工作人员为主,开始逐个回忆,很快白纸上就写下了长长的一串人名。 看到这项工作已经步入正轨,方如今将经理叫到了跟前,问道:“刚才我听服务生说你们连老板的名字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们老板啊,她这个人平时非常低调,很少会到店里来,咖啡馆的经营也都基本上交给来打理。 那小伙子说的没错,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都叫她章太太,不过我好像了解到此人是个寡妇,丈夫死后,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这个咖啡馆就是用这些钱开起来的。” “开了多少年了?” “三年多了!我从开业就来当经理了,是章太太把我从另一个咖啡馆里挖过来的。” “这三年多,你对她就了解这么多?” 经理苦笑:“章太太似乎一直没从丈夫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平时来咖啡馆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基本上都是对账后就直接走人了。她的事,我们也不好去打听。” 这就奇怪了,再怎么低调,也不至于对咖啡馆的员工这么保密吧。 方如今觉得这个章太太有古怪。 “她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经理想了想说:“七八天前吧!” “到底是七天,还是八天?” 经理挠头,想了片刻道:“八天!” “确定吗?” “确定!” 方如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这个人见过吗?” 这是勇野健的照片。 经理凑近了仔细端详:“看上去有点眼熟!” 勇野健来咖啡馆很有可能是经过化装,经理一眼并未将其认出来也很正常。 “你再好好看看!” 经理接过照片,足足看了两三分钟,这才道:“此人的眉眼嘛,倒是很像经常来这里喝咖啡的朱先生,但是比朱先生年轻一些,而且朱先生还有胡子,他没有……” 贴个胡子是最简单的化装了,从经理的反应来看,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勇野健就是所谓的朱先生。 “那这个朱先生上次来咖啡馆是什么时间?” “这……”经理挠头,“我没印象了,好像过去很久了!” 方如今看着他,这和实际不符,勇野健明明是一周前来的。 就在这时,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纪成林过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报告说玻璃罐已经找到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第五百一十二章 神秘老板 经理说5号没有见过勇野健,但不等于勇野健没来过。 当即叫来了5号当天负责收款的服务生,被问起朱先生时,服务生略微回忆一下,便称有了印象。 “那天是我收的钱,他点了两杯咖啡。” “在留言板上写字了吗?” “写了!他每次来都会写的。” 一个本不寻常的举动,若是每次都这样,也就变得寻常了。 将留言板上的本子拿了过来,让服务生指认,但服务生并没有关注到勇野健写的是什么内容。 打发走了服务生,方如今问经理:“挂在门口的留言板,多长时间更换一次?” “这个得看客人们写的勤不勤了,有时候一个月不到就得更换。” “那更换下来的呢?是否还有保存?” 经理摇头:“都销毁了!” “销毁了?”方如今双目射出冷光,“这可是你们招揽客人的重要手段,怎么能说销毁就销毁了呢?” 经理双手一摊:“这都是章太太特意交代的。” “她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有人在上面乱画乱写,万一是涉及政治方面的,我们咖啡馆解释不清楚,索性及时销毁。” 听起来倒像是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说说你们章太太的容貌吧!” 经理微微诧异,旋即认真地回忆:“她人很娇小,个子也就是一米六的样子,人长得很漂亮,皮肤很漂亮,大眼睛……” 经理毕竟跟章太太打过多次交道,比较熟悉,再加上其他一些员工的描述,章太太的轮廓在方如今面前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外表看着柔弱,但内心却十分刚强的女人。 同时,方如今也感觉此人身上存在诸多的疑点,需要引起高度关注。 “组长,天快亮了,要不你在这里找个地方对付一下?”纪成林关切道。 作为方如今最为信任的人,他深知方如今的工作强度。 虽然方如今现在年轻,但老是这么熬着也不是一回事。 方如今看着正在忙碌的行动队员和咖啡馆工作人员,道:“眼下这么多的事情,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啊!这样吧,让他们做几杯咖啡,所有的兄弟一一人一杯,我请客!” 纪成林嘿嘿一笑:“组长请客,这咖啡兄弟们得喝!” 当下叫来了两个工作人员,立即制作咖啡。 二十分钟后,一杯杯香浓的咖啡端了上来,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众人喝了几口,精神均是一振,确实很提神。 纪成林道:“口味的确不错,怪不得这家咖啡馆的生意很好。” 经理讨好地道:“诸位长官,咖啡管够,小店还有一些蛋糕西点,我给长官们一并端上来。” 对于这样一个积极配合的人,势必很难拒绝。 众人忙活了一夜,除了方如今吃了些夜宵,委实都饿了,纷纷大快朵颐。 方如今掏出两百块法币扔在柜台上。 经理连连推辞。 “拿着,生意是生意,案子是案子,若你在案子上稀里糊涂,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是,是,我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 天亮时分,勇野健在河畔投放的玻璃罐被送了过来。 方如今暂时屏退了咖啡馆的经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罐仔细端详。 罐体已经擦拭干净,里面水草包裹之下有个油布小包,正是勇野健放置的“小黄鱼”。 看来那个人并未将这笔经费拿走,至于其中的原因,倒是令人费解。 根据勇野健的交待,一般情况下,对方最晚也会在次日将他提供的经费取走。 是什么情况导致了对方行动的延迟,难道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对送来小黄鱼的行动队员说:“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派人盯着,看鱼是不是会上钩!” 行动队员转身离去,方如今再次将经理招进来。 此时,能回忆起来的客人也基本上都上了名单,有些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这些人将成为天亮之后排查的重点对象。 尽管这份名单并不全,但以目前的状况,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章太太每次来咖啡馆都是通过什么方式?” 经理想了想说:“步行!” “那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方如今问。 这个时代,有钱的先生太太在市区的出行方式,要么是乘车,要么是乘黄包车,距离非常近的才会采取步行的方式出行。 纪成林道:“组长,那章太太会不会就住在这附近?” 半个小时的路程范围之内,需要排查的住户不算少,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方如今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她就住在附近,咖啡馆的人极有可能会碰到她,但事实上却没有。” 纪成林恍然道:“我知道了,如果是乘坐黄包车,她会找个距离咖啡馆相对近点的地点下车,再步行前来。” 这是一种隐瞒行迹的好办法,车夫不知道其要往哪里去,咖啡馆的人不知道其从哪里来。 越说越觉得这个章太太太过可疑了。 方如今看向经理:“在非正常天气情况下,章太太有没有来过店里,你好好地回忆一下。” 经理搞不清为什么对方会盯着章太太不放,但也不好多问,思索片刻道: “有过一次,是去年冬天,我记得那天雨雪交加,原以为章太太不会来对账了,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那天穿的是羊绒大衣,但下摆上溅到了很多泥点子。” “身体后方还是前方?” “好像都有,我当时还给她拿了个毛巾擦拭。”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立即想到了什么。 如果是步行,泥点子最多也就是会溅到后面。 而前方也有泥点,推测最有可能的是乘坐黄包车而来的,车夫奔跑中鞋底甩出的泥点子溅到了章太太下摆上。 方如今转身对马宝道:“按照她来咖啡馆的时间,立即去各个车行走访,一定有车夫拉过她。” 马宝不敢怠慢,转身领命而去。 转眼间,日出东方,晨辉洒向临城的各个大街小巷。 忙碌了一晚上,但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 接下来便是大量的走访调查动作,虽然章太太是重点怀疑对象之一,但其他的客人也不能轻易地放过,一切皆有可能。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牢房。 经过用药治疗和少半夜的休息,勇野健的状态还算是稳定,方如今当即让刘启芳给他进行了检查。 等刘启芳收拾好仪器检查完毕,这才道:“方组长,人犯略微有些发烧,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注射一支。” “先看看再说吧!”方如今并不想在勇野健的身上浪费太多的资源,此人在他的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 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刘启芳不再多说,转身走出了牢房。 这时,昏睡的勇野健被说话声惊醒了,他挣扎着起身,却因为伤口的牵扯疼痛无比,发出阵阵凄惨的呻吟。 方如今说:“好了,躺着别动,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第一个问题,见过咖啡馆的老板娘吗?” “没……没有!”除了痛苦,勇野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你是咖啡馆的常客,怎么可能会没有见到过她?” 方如今话里故意下套,他并不完全相信勇野健。 “我真不认识,甚至不知道咖啡馆还有个老板娘!” 勇野健心中诧异,他们怎么会对一个咖啡馆的老板娘感兴趣? 难道不应该将更多的精力用在调查去喝咖啡的乘客身上吗? 方如今盯着勇野健的面部。 老板娘在勇野健去喝咖啡之前曾经去过一次咖啡馆,然后便是勇野健投放的经费没有被取走,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假定章太太就是那个被勇野健提供资金支持的人,那么作为咖啡馆老板娘的她,完全有机会看到勇野健写在留言板上的暗语。 而且,销毁换下来的留言的行为确有些可疑。 如果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方如今对找到章太太本人不抱太大的希望。 不是不相信老纪等人的能力,而是此人连经费都没有来得及取走,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事件,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临城。 “勇野健,如果发现经费没有被取走,是不是你会将其收回?” “原则上是这样的,但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勇野健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他没有取走经费对吗?你们已经将那些小黄鱼都取了回来对不对?我请求再给我注射一针消炎针剂,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我怕……” 聪明人是不用将话挑明的。 方如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好了,暂时先不说这些了,你的身体状态目前没有大问题。我且问你,在对方没有将经费取走的情况下,是不是会有第二次的投放?” “会!但是这种情况我会向上级进行确认,上海是可以联系到对方的,也会给我具体的指令。” 方如今明白了,勇野健和那个神秘人的上级都是松井直辉,但是勇野健并不认识对方,而对方则极有可能知道勇野健。 于是,可以推断出,此人的级别,或者说是在松井直辉心中的地位,是要高于勇野健的。 这个神秘人会不会是跟闫建波一起出现在一壶春茶园的杀手,或者是另有其人? 中午时分,初步的排查结果出来了,那些咖啡馆的老客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可疑之处,只是这一网撒下去,捞出了几对儿野鸳鸯。 纪成林指着名单上的几个人说:“组长,这第一个叫刘振华,是警备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单身未婚,却和自己的长官的老婆勾搭上了,两人经常来喝咖啡。” “第二个叫康雨竹,是临城晚报的编辑,此人就是个斯文败类,靠着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到处勾搭女人吃软饭,上次是一个市政委员的一个副处长的老婆一起来的。” “第三个叫程永新,人在笕桥机场工作,利用职务便利搭上了一个富家太太,也是接二连三来喝咖啡约会!” 这样的人足足有十几个。 “听说咱们是临城站的人,这些人吓得腿都软了,还以为是偷人的事情发了。那个叫刘振华的军官,当即提出要给咱们五百美元,求咱们务必替他保密。” 方如今笑着问:“你收他的钱了?” “自然收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纪成林说,“不过,我也没答应他的要求,这样的长官天天沉迷在温柔乡之中,怎么能领兵打仗?” 原来,纪成林开口便提出要两千美元,这个刘振华还真一咬牙答应了,可没想到的是纪成林反手就把刘振华勾搭长官老婆的事情捅到了长官那里。 “这件事你做的好!” 方如今没有责怪,而是大加赞赏。 军队没有战斗力,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些尸位素餐、不务正业的军官们,心思都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哪里有精力搞训练? 纪成林将一个小皮箱放在方如今的办公桌上:“这是今天上午的收获,一共是七千美元,法币八千块,都在这里了!” 方如今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的钞票,露出笑意。 “老纪,法币你拿去,给兄弟们分分。” 纪成林脸上乐开了花,八千块他们每个兄弟可是能分到不少,跟着方如今手头上从来就没紧过。 “嘿嘿,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谢组长了!” “章太太的资料有了吗?” “正要跟你汇报呢,这是我们根据黄包车夫们的叙述,找到的十个女人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这十个女人当中,有四个人已经确定了身份,并且当面进行了盘问核实,并没有发现疑点。 剩余的六个女人的具体情况正在核实中。 方如今打开厚厚的一沓资料,问:“让咖啡馆的经理辨认过了吗?” 纪成林道:“户籍资料上大多没有照片,我们只能是根据经理的描述辨认。” “把经理带上,挨个去认人!” “嗯,已经这么操作了!” 户籍资料的不完整,给案件侦破工作带来的极大的不便,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纪,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也不能将心思全部都扑在这上面。” 纪成林点点头,他已经知道方如今指的是什么事情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全面调查 方如今还没有来得及去办其他的事情,关于那个章太太的初步摸排情况就呈到了他的案头。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资料观看,同时也示意负责调查的两名行动队员把调查情况简要地汇报一下。 档案上登记的姓名叫罗采薇,三十二岁,三年前由苏州迁来此地,丧偶状态,但是资料上并没有关于咖啡馆的任何登记。 无业状态,还能做到衣食无忧,说明她的家境不错,余财可以支撑其日常生活的种种开销。 居住地址在华家池一带,距离咖啡馆的距离不算近,即使乘坐黄包车也需要四十多分的时间,一个女人步行需要的时间回更长。 重要线索是一个黄包车夫提供的,他曾经两次拉着罗采薇到过咖啡馆附近,但是每次下车和上车的地点都是不一样的。 方如今根据黄包车夫的描述在地图上将地点标注了下来,下车地点距离咖啡馆的步行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上车地点距离她居住的华家池97弄也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他将铅笔扔在地图上,抬头说道:“老纪,看到了吧,这个女人很谨慎,姓名都是假的,出行的时候其头尾的行踪始终不肯暴露!即便不是间谍,也一定有问题!” 纪成林点点头:“确实非常可疑!作为咖啡馆的老板,在查看咖啡馆的留言板上有着天然的优势,而且她最近一次出现的时间在勇野健留言之前,这样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没有来得及将经费及时取走。 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咖啡馆的作用既然相当于死信箱,她没有理由将其设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虽然方便,但是风险系数太高。一旦被人发现,很快就能找到她身上,这是何苦呢?” 方如今皱眉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种做法的确是太过于冒险了。” 转头看向两个行动队员:“华家池97弄去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其中一人答道:“我们从门前经过了一下,大门紧闭,门前有不少的落叶,看上去有些天没人进出了。我们没有多做逗留,安排了两个兄弟选了个视野好的监视点,正在监视院子里的动静,目前没有任何的异常!” 这些行动队员都是张鑫华调教出来的老手,跟踪监视方面都十分在行,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可即便是如此,方如今在他们开展调查前,也让纪成林叮嘱他们务必加倍小心,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从目前来看,任务完成的不错,华家池97弄目前已经处在24小时监控之中。 唯一不足的是,档案上的照片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容貌,但从气质上来看,给人一种郁郁哀婉之感。 “让咖啡馆的经理辨认过了吗?” “照片给他看过了,他说有七八分像!” 方如今继续查看档案资料,档案很干净。想想也是,如果档案有问题,罗采薇在警察局那关怕是都过不了关。 后面的社会关系一栏当中写着,此人在老家还有母亲和一个兄长健在,这不合理啊? 方如今有些疑惑,如果罗采薇是日本特工,其家庭社会关系越少越好,最好是亲人都不在世的那种,这样即便被人调查,也查不到什么。 反之,社会关系越多,留给侦查一方的破绽也就越多,所以他觉得不是很合理。 “老纪,马上派几个得力的兄弟,按照罗采薇登记的老家地址,去暗中调查她的社会关系,一定不要打草惊蛇。穷家富路,经费多带点,不能让兄弟们在外面吃苦!” “是!”纪成林点头,转身去门就去安排。 罗采薇的老家在江苏南通,这一来一去的少不了要五六天的工夫,这还是保守的估计,所以必须要立即出发。 剩余的档案内容很快就看完了,方如今有些失望,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能摆在明面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 罗采薇没有工作,平日里深居简出,那么了解她的情况就只能从她的邻居处着手了,但是这种调查方法的弊端也很明显,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 方如今抬头问行动队员:“邻居的情况都掌握了吗?” 行动队员的基础工作做的很扎实,将另外一个档案袋递了过来:“组长,一共是四户人家,资料都在这里了。” 东边的邻居是开眼镜店的,拖家带口一大家子,是临城本地人。 西边一户的邻居在市政处工作,还是个小科长,手中握有不小的权力,热衷于各种圈子交际,在外面养了个女子,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外面的女人。 后面的邻居是在城南开酒楼的,夫妻二人,酒楼的生意经营的不错。 和罗采薇门对门的邻居,则是临城晚报的一名女记者,单身,经常加班或者是出差,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仅从资料上来看,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这时,纪成林推门返回。 “组长,出差的人都安排好了,十分钟后出发。我让他们分头走出去,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纪成林很谨慎,只告诉了一名领头的行动队员具体的调查地址和调查对象,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 方如今点头:“情报组那边一直在盯着咱们,多留点心眼儿一定没错,省得他们在关键时刻坏咱们的好事!” 他继续问调查的行动队员:“去警察局调户籍资料的时候顺利吗?” “调档案当然顺利,没有人多事,为了避免暴露调查对象,我一下子调取了三十几份户籍资料,这个罗采薇就是其中之一。”行动队员粗声说。 将真正的调查对象隐藏在众多人中,是暗中展开秘密调查的基本策略。 他继续说道:“警察局的人非常配合,在那些人眼中,我们军事情报站的人就是阎王,是判官,是恶鬼!” 方如今好说话是好说话,但是在警察局的旧同事面前,他的手下还是丁是丁卯是卯,丝毫不会因为组长是从警察局走出来的,就给那些警察们好脸色。 临城站的行事作风就是要嚣张跋扈一些,如此才能让人惧怕、恐惧,让他们不敢掣肘生事,才好行事。 “我们在调这些人的户籍资料的事情,除了户籍科的人还有什么人知道?”方如今担心出差错。 “户籍科的科长全程接待,连进档案室也是他亲自陪着去的,没有让负责档案的警员插手。” 方如今点点头,又问:“碰到其他人了吗?” 行动队员略一沉吟,道:“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侦缉科的周科长和老贾,寒暄了两句。” 见到组长昔日的老上司和同事,这些行动队员们还是非常尊敬的。 “他们去户籍科做什么?” “听说还是盗墓的案子!” 方如今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个案子简直成了压在周新刚心头的一座大山了。 自己现在实在是腾不出手来,不然可以抽点人手帮他这个忙。 “对了,这个罗采薇平日是单独居住,还是……?”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不敢轻易地展开调查,但是从大门紧闭和院子中的卫生情况来看,应该是一个人。” 假定罗采薇离开了临城,如果家中有老妈子佣人之类的,会经常打扫庭院,除非这个老妈子也被一同带走了。 目前为止,调查也只能是得到以上的线索了。 方如今知道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目前只能是守株待兔,等着罗采薇回来。 …… 中午时分,警察局的院子中蝉鸣声此起彼伏,拂过的风也灼热无比。 一个松开风纪扣的年轻警察拿着一堆票据敲响了侦缉科科长的门。 “咚咚咚……” 里面没有人回应。 年轻警察继续敲。 忽然,旁边办公室的门开了,老贾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别敲了,人不在,早就出去了!” “可这么多的票据怎么办,已经积攒了十来天了。” “怎么办?等着!谁知道他下午回不回来。”老贾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年轻警察愁眉苦脸,周新刚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在办公室待着,找他签字报销很不容易。 年轻警察叹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蒋进正翘着二郎腿,看到他进来,问道:“小武,怎么了,又没有逮到周科长啊?” 名叫小武的年轻警察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蒋进笑道:“早晚都能报,急什么?” 小武是侦缉科的内勤,掌管着科里的小金库,财务报销这些事都是他在做。 “蒋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科长不签字,局长那里也没法签,这叫程序,少了哪个环节都不行。” 蒋进嗤笑:“行了,别抱怨了,咱们科里还差那点钱?” 侦缉科是油水最多的科室。 小武道:“钱是不差,但事情总得做吧!我是真羡慕你,不用干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每天出去查个案子,查着查着就溜回家了。” 蒋进瞪眼道:“打住啊,我什么时候偷偷溜回家了?” 小武嘿嘿一笑,打趣道:“怎么,你没得到老贾的真传?天天跟着他,不应该啊!” 老贾别说在侦缉科了,就是在整个警察局也是老油条一般的存在,借着办案东游西逛是常规操作。 蒋进脸色一红:“没有的事儿啊,我跟他学的是办案,可不是偷懒!” 小武道:“行,你学的办案,呵呵!” 说着,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几株大树,皱眉道:“那些蝉天天叫,吵死了!” 忽然,他盯着窗外不动了。 蒋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大白天的见到鬼了?” “鬼倒是没见到!老贾又溜了!奇怪,刚才还在办公室睡觉呢!” 蒋进笑笑:“办公室睡觉哪儿有家里睡觉舒服!” 说着,他走向木制沙发,直接躺下来,眯着眼睛:“别吵啊,我要睡会儿,下午还得出城查案子呢!” 小武嘴一撇,哼了一声,将票据锁入抽屉中,不再言语。 …… 医院,医生值班室。 一个上了年纪的秃头主任正在给面前的几个医生交代事情。 “跟大家通报一下,特护病房那边有重要人物,大家这些天都把精神提起来,莫要让人家挑咱们医院的毛病,尤其是你,郭医生!”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医生脸上,此人面容清秀,显得文质彬彬的。 郭医生是在半个小时前被临时通知的要去特护病房的,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能够住进特护病房的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哪个都不好伺候。 做好了是你应该的,没人会觉得你辛苦。 做不好吧,各种指责谩骂源源不断,简直就跟灰孙子一般。 郭医生委婉地表示了拒绝,说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怕是会误事。 结果遭到了主任一通批评,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应了这份差事。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去特护病房报到,那边的人竟然也没有催。 “小郭,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需要用什么设备,用什么药,尽管提,院里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秃头主任说,“但是有一点,你的工作是治病救人,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当自己是聋子瞎子,这一点非常重要,记住了没有?” 郭医生根本没听进去,苦着脸道:“那能请假吗?” 两个半月前,刚刚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国立中学的女教师,彼此感觉都很不错,正在稳步发展当中,感觉再加把劲就能确立关系了。 就在前天晚上,两人才刚刚约会了一次,并约定今晚一起去看电影。 “请假?不能,在没有得到允许前,你半步也不能离开特护病房!” 郭医生直接傻眼了,那自己和女教师看电影的事情岂不是要黄了? “好了,你也不用抱怨。我跟你一样,这些天都吃住在医院!” 郭医生和其他的医生听了也是疑惑不已,以往特护病房里也住过一些大人物,但从来没有这样的安排,这次到底住进来的是何方神圣?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知道答案。 今天白天,他们也注意到了特护病房涌入了大量的壮汉,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十分的神秘。 “还有,不仅仅是郭医生,大伙都要保密,关于特护病房的事情,不准向外人透露,不然会很麻烦。” 秃头主任再次看向郭医生:“郭医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郭医生想了想说:“有!我们组的一个护士今天忽然生病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准备就绪 医院单独的特护病房小洋楼,从外面看上去静悄悄的。 但如果深入内部就会发现,每栋楼至少有二十多名便衣行动队员和机动分队的队员隐藏在各处。 武卫仍在不断地巡察,力求将安全隐患数量减小到最少。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这里的窗户要从里面锁死,就是三楼也不行,不能开窗!” “还有,厕所各个隔间的门,没人的时候要全部打开,确保一览无余。” “天花板上检查过了没有?能站住脚的都要派人上去看一遍。” “负责治疗的医护人员就位了没有,把他们的档案资料全部都拿给我看!” 对于这些事情,武卫是非常专业的。 他对方如今不服气是真的,但绝对不会将这种情绪带入到工作当中来。 这次差事办不好,站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新来的站长能够受得了他这种臭脾气? 一个机动分队的兄弟说:“分队长,这两栋楼一真一假,这栋明明是个幌子,差不多就行了,兄弟们从昨天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武卫瞪圆眼睛骂道:“放屁!什么一真一假,两个都是真的。老子跟你说,这种想法要不得,你这里一松,小鬼子就看出不对劲了,届时咱们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那名兄弟连连称是,也不敢再犟嘴了。 这时,秃头主任带着郭医生和两个女护士走了进来,相互之间做了介绍,武卫便挥手让秃头主任先走了。 在办公室里,他上下打量着郭医生和两个护士,身旁的兄弟早就将他们三人的档案资料递了过来。 两个护士,高个子的那个姓柳。 矮个子的姓袁。 两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猛然间被武卫不善的目光打量,不禁汗毛倒竖,浑身的不自在。 武卫放下档案资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因为这次任务是保密的,你们只需要关注病人的身体健康,其余的一概不准打听。退一步讲,就是不小心听到了看到了,也得给我忘了!” 三人连连点头,俱是被武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轻。 忽然,武卫看向那个矮个子袁护士,说道:“我记得原来医院报的名单里没有你吧?” 袁护士怯生生地点头,郭医生在旁解释道:“原来的那个张护士忽然生病了,只能临时换人了。您放心,小袁的业务没有问题,绝对可以胜任。” 武卫冷声道:“为什么不提前报备?” 郭医生小心翼翼回答:“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张护士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忽然发热,无奈之下,只好临时换了人。 武卫道:“行吧,既然如此,先这样吧,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见病人。当然了,你们的任何诊疗行为都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之下进行,除去询问病人病情,其他无关的话都不要讲!”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率人赶到了特护病房,听取武卫关于警戒守卫情况的介绍。 当听到有个护士临时被更换了,方如今眯起了眼睛:“这有点意思啊,病得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武卫低声道:“放心,我让人盯着那个袁护士呢,她但凡有点小动作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武卫粗中有细。 勇野健被安置到了1号楼,另外一名替身则是被安置到了2号楼。 两栋楼的布局几乎完全相同。 为了保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便是在两座楼中的兄弟也不是全都清楚。 病房中,勇野健看到了方如今,虚弱地道:“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怕是有什么计划吧?”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这里的医疗条件好一些,你不是害怕感染嘛,给你换个安全一点的地方。” 勇野健苦笑说:“感染的风险是小了许多,但其他的风险却是成倍的增加。” 方如今哈哈一笑:“其他的你不要多想,安心在这里养病,顺便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想起什么来直接告诉我!” 勇野健长叹一声,对方明显是让他作诱饵,奈何身陷囹圄,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抗争。 随后,方如今屏退旁人,病房内只剩下他和勇野健两人,两人足足谈了十几分钟。 接着,郭医生的医疗小组便进入了病房,开始给勇野健做检查。 至此,勇野健的身体健康情况便由郭医生全权负责。 方如今在一旁一直打量那个袁护士,但见她动作熟练,全程并没有跟勇野健有任何肢体和表情上的交流。 当然,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是狐狸,总会将尾巴露出来,拭目以待便可。 …… 茶馆内的一处僻静角落里,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相对而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五六分钟。 最后,还是稻叶昌生率先开口:“先生,难道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石原熏给稻叶昌生倒了杯新茶,接着说道:“不畏浮云遮望眼。为帝国大业建功立勋的日子还长得很,很多人都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丧失了斗志,你和他们不一样。” “惭愧。”稻叶昌生低头喝了口茶,却不知道石原熏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你不知道,总部的命令下达之后,我们相继唤醒了一些长期的潜伏者。有些人竟然连手枪都找不到了,这难道不悲哀吗?”石原熏有些唏嘘地说。 “临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你比我更清楚。别说开枪了,你在街上放几个鞭炮,过不了十分钟,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就会找到你的火柴。 很多人现在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而你,能忍辱负重,敏锐地从对方的行动中判断出‘蟋蟀’出事了,实在是难能可贵,不愧是课长阁下的得意弟子。” “说实话,我也没做什么。”面对这样的盛赞,稻叶昌生感到有些惭愧。 “‘蟋蟀’本人现在被中国特工严加看管,营救的希望十分渺茫,你应该猜到了上面的意思?” 稻叶昌生无奈说:“我明白!” “医院的平面结构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 “在哪里?” “我不敢带在身上,埋在城西一座尚未完工的仓库里了。” “你能把那个位置给我画出来吗?”说着,石原熏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很快,稻叶昌生便画就了一张草图。 “喔,五号仓库。这是什么,一根电线杆吗?”石原熏看着图纸说。 “对,我就是用这电线杆做记号的。图纸用油纸包着的!先生,您真的不需要我的人参与吗?” 石原熏没有回答稻叶昌生的问题,他把小本子放进衣兜,答非所问地说道:“上次去往南京火车上的事情,我得跟你道个歉,让你损失了不少好手,事先应该跟你通个气的。” 稻叶昌生没说话,要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是现在石原熏是他的顶头上司,抱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柳田君的身体怎么样了?”石原熏忽然问。 “伤势基本上稳定了,他的身体非常健壮,只是最近天气炎热,伤口有些感染,而我们的药品又不多。” 石原熏道:“是啊,市场都被他们把持了,轻舟小组的覆灭,对我们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我们自己偷偷运进一些药来的确不容易。而且,从黑市上购买价钱太高了。要说做生意,中国人的确是一把好手,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能想出赚钱的法子来!” “是的。” 石原熏忧心忡忡道:“‘蟋蟀’既然无法营救,留着迟早是个麻烦,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口了呢!” “先生,‘蟋蟀’可是一名资深的老特工,不会这么轻易开口吧?”稻叶昌生还抱有一丝希望。 “这跟年纪和资历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这里!”石原熏用手指指自己的左胸位置,“一旦心里没了想法,就什么也不会顾忌了,你说呢?” 稻叶昌生沉默了。 从中国情报部门追查的痕迹来看,被捕的那些同行当中,很多背叛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石原熏站起身来,说:“从这里往东走,穿过两条街,有个叫作白云桥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我去过。” “明天的这个时间,你去一趟,我有任务交给你!” “是!”稻叶昌生心中狐疑,什么任务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非要等到明天?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另外,”石原熏转回头,看着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医院里的那个人,你会不会想办法让我永远都不会再开口呢?” “我……” 石原熏笑了笑:“如果换作是你躺在医院里,我一定会!” 稻叶昌生一时无言以对,他感到背后有一丝森森凉意。 …… 午休期间,一份加急电报被送到了松井直辉的案头。 松井直辉打发走秘书后,转身来到了书架旁,从中拿出一本民国十一年出版的红楼梦。 这本书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指尖触过书皮封面的时候,松井直辉甚至感到有些陌生。 然而,和平静的外表相比,他的内心此刻早已经兴起了波澜。 这位老朋友多久没和自己联系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在没有经过唤醒的情况下,就发来这份电报,显然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松井直辉拿起铅笔的同时,对照电报纸上的数字开始翻看查找书本中的文字。 第一个字“雪”。 第二个字“大”。 第三个字“当”。 第四个字“心”。 松井直辉只觉得手一抖,铅笔好悬没有掉落。 出事了。 出大事了! 他立即起身,从暗格当中取出微型电台,接上电源,打开开关,亲自发报。 握着电键的手微微停顿,旋即快速地摁动。 “滴滴哒哒……” 细长枯瘦的大手异常的灵活,发报的速度很快,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收好电台,松井直辉便打电话将秘书叫了过来,同时递给了秘书一张纸。 “课长阁下,这是……” 松井直辉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说道:“按照这个频率,每隔一小时播一次广播。” “是!”秘书意识到出大事了,事实上从他将那份电报送进来之后,便有了这样的感觉。 秘书离开后,松井直辉将自己的身体缩在大班椅上,喃喃道:“但愿我的通知还算及时!” 秘书匆匆下楼,不料在拐角处一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满怀,文件夹也掉在了地上,那张纸从文件夹中飘了出来,静静地躺在楼梯上。 秘书正要发火,却见对方正是第三组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急忙收敛怒容,露出一个笑脸。 “三浦组长,实在抱歉,我没看到您!” 三浦和一摆摆手:“是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 说着就要去帮忙捡那张白纸,可还是秘书手快了一步,抓起白纸就塞进了文件夹,“我来吧,就不劳三浦组长了。” 三浦和一笑了笑,问道:“课长阁下休息了吗?” 秘书道:“应该是休息了吧!” 三浦和一点点头:“哦,那没事了,你赶紧去忙!” 秘书顿首道:“三浦组长,那我先告辞了。” 三浦和一笑眯眯地道:“好,去忙,去忙!” 转过身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而是变得十分的阴郁。 白纸上写的应该是一个电台的频率,字迹是松井课长的,可这又是给谁播放的呢? 他迈步上楼,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将门从里面反锁上,旋即打开了桌子上的收音机,并将音量调低,直到确认这个声音只能自己听见之后,这才开始按照刚才看到的频率旋转调台旋钮。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收音机里面便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 播报的只有寥寥四组数字。 只是反复播了十来遍。 这还不算,临结束前,那女声又说一个小时之后会再次重新播放。 三浦和一将频道指针调到了上海某个广播的频道,这才关上收音机。 松井课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不然不会间隔一小时急再次通过广播联系潜伏人员的。 这样很容易被敌人铺捉到,而且这个频率在用过之后,多半会被弃用。 可别是跟临城有关的。 自从被方如今安插进入特高课内部之后,三浦和一便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当中。 他现在宁愿自己在第三情报组碌碌无为,也不想跟临城的情报搭上任何的关系。 方如今一直都没有怎么找过他,似乎是将他这个人忘记了。 但越是这样,三浦和一心里就越发地感到不踏实。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来,把他吓了一激灵。 接起电话,就听到松井直辉低沉的嗓音:“三浦君,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下!” 第五百一十五章 静观其变 方如今坐在特护病房的一间临时办公室内沉思,咖啡馆老板娘章太太,也就是罗采薇的身上,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想到此,他拿起桌子上新接入的保密电话:“是蒋进吗?哦,他不在啊,出城了,跟谁一起?老贾?好的,知道了。有空我去局里找你们聊天,行,再见!” “老贾还真勤快!”方如今狐疑地自言自语。 这时一阵敲门声,纪成林走了进来。 “组长,还去找勇野健问话吗?”纪成林说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方如今也看了看挂钟,笑着说:“你和兄弟们先歇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组长辛苦了!”纪成林笑嘻嘻地冲方如今敬了个礼。 方如今确实很辛苦,重重压力之下,他已经几夜没睡好觉,勇野健还在昏睡,他只好坐在健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儿。 “长官,你怎么在这儿睡了?我们值班室有床铺,要不去那里对付一下?” 方如今一晃神,原来是袁护士。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找话跟自己说。 医护组的档案资料,武卫已经全部转交给了他,他对郭医生等人的档案了如指掌。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在这等会儿,郭医生之前说,一会儿就可以接受问话了。”方如今说着,指了指勇野健的病房。 “你们也是,真不容易,没日没夜的。” “大家彼此彼此!”方如今说。 袁护士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眉眼笑起来弯弯的,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时,医生办公室传来了柳护士的喊声,袁护士朝他点点头,匆匆走了。 方如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方组长,看什么呢?”武卫的声音,忽然在方如今耳边响起。 “哦,没什么。武分队长,外围的警戒也安排了人手吧?不能只顾着这两栋小洋楼!” “方组长放心,外围也有不少咱们的兄弟。” 机动分队的人扮成医护人员和病人活动在医院各处,一有风吹草动,武卫立即就能得到消息。 就在这时,病房内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喊声。 “快,拉住他的手!” 方如今登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几个箭步就冲进了病房,武卫紧跟其后。 病床上,勇野健被两个行动队员死死地摁着,枕头上斑斑点点都是鲜血,多半只铅笔插在太阳穴附近。 “组长,这家伙借着写材料的时候自杀!” 一名行动队员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道出了实情。 原来,勇野健提出要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再回忆回忆,并要了纸笔。 一开始他写的很认真,看守的行动队员便渐渐地丧失了警惕,以至于他乘人不备采取了自杀行为。 剧烈的疼痛让勇野健的面部肌肉忍不住地颤抖,看上去狰狞可怖。 “勇野健,你现在想死,是不是太晚了些?”方如今怒气冲冲地说。 对于勇野健的这种行为,武卫十分的不理解。 勇野健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喘着粗气。 郭医生和两个护士匆匆赶来,郭医生看到那露出的多半支铅笔,不禁皱眉。 “郭医生,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郭医生翻开勇野健的眼皮,又仔细地检查了伤口,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好在制止及时,铅笔并没有刺入太深。” 为了保证勇野健不再犯浑,行动队员直接将其绑在了床上,嘴里也堵了破布。 郭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药物,随即开始小心地处理伤口。 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直起腰说:“伤口是没问题了,但是我建议最好打一针消炎针,不然感染发炎的话也会要了他的命。” 又是消炎针! 勇野健这个将死之人还真是不令人省心,在他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资源。 纪成林闻言赶过来,气愤道:“他自己不想活,咱们替他考虑那么多干什么,组长,我看不用给他打针!” 郭医生看着他们争论,一言不发,他只有建议权,并无决定权。 武卫也是和纪成林持有一样的看法。 早晚是个死,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即便是现在作为诱饵,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最终还得方如今来拍板,他毅然决定给勇野健用药。 当听到方如今的话时,纪成林和武卫都有些失望,谁也没有察觉到勇野健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 “郭医生,现在可以对他问话吗?” “病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而且他说话也会牵动头部的伤口,我建议观察一晚上,最好还是等到明天吧。” “他的伤不是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吗?” 郭医生叹口气说:“长官,请恕我直言,病情的发展,我也预料不到。他之前便浑身都是伤,其免疫力比常人要小很多,复发感染的风险很大。” 面对郭医生的意见,方如今丝毫不生气,低声说道:“那好。反正我们总能等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不过,不能再让他受什么刺激了,不然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郭医生年纪虽然年轻,但在外伤治疗上还是非常专业的,这也是为什么医院会推荐他进入特护病房担任勇野健的主治医生。 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方如今让纪成林在里面盯着,将其中一名行动队员叫到了临时办公室。 “勇野健在自杀之前有没有过什么先兆?” 行动队员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他很配合,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方如今打断他的话,“其他的人有没有人接触过?” 两个护士给他换的绷带,在站里弄得那些绷带上面全是血,只能是重新换了下。 “中间更有没有过交流?” “我们一个人盯一个,没发现什么异常!”行动队员回答。 盯着勇野健是最为艰巨的任务,他们两个人一直就站在病床的左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打发走行动队员,房间里就剩下了方如今、武卫和纪成林三个人。 “方组长,我觉得吧,咱们得调整一下侦查的方向。”武卫有些神秘地对方如今说。 方如今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纪成林则站在武卫的侧面,把几乎表露出来的嘲笑又忍了回去。 武卫茫然不觉,仍旧煞有介事地说:“既然都觉得这个袁护士有问题,直接把人抓了,顺藤摸瓜也能找出背后的主使之人。” 说完,便回头认真地看着方如今。 “哦?说说看。”方如今假装认真地附和道。 “你想想啊,一个已经全部都招供了的人犯,刚刚住进医院里发生了自杀行为,这是有人在给他暗中传递信号,指使他自杀!” “那你觉得会是谁?” “还能是谁,那个袁护士呗!从她替补进入这个医护小组就透着古怪,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老鬼子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要死早就死了,为什么偏偏刚住进医院就自杀?” 一旁的纪成林接话道:“是啊,这个袁护士身上透着蹊跷,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啊。” 他感觉这场对话要再继续下去,自己就真快憋不住笑了。 方如今拿起勇野健刚刚写过还带着血迹的白纸,一边看一边凝眉沉思,一旁武卫和纪成林仍旧围绕着袁护士的事情进行激烈的讨论。 直到看到某一行字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闪而逝的微笑。 在医生办公室的隔壁,是供两个护士临时居住的房间,除了应付突发事件比较紧张外,其余的时间还是比较轻松的。 柳护士正背对着门口,拿着一面小镜子补妆。 袁护士则坐在床铺上,反复摩挲自己的无名指。 已经从病房里走出将近十来分钟的时间了,可她的心里仍旧是砰砰跳个不停。 就在刚才,她经历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刻,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比这些特务们更加可怕的,是无数个可能被忽视的细节。 袁护士一点点地复盘着进入特护病房之后的种种言行,看看自己是否有疏漏。 她缓缓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的,便是勇野健那张充血肿胀的脸。 如果病人能够再果断一点,也许他就不用再在医院里忍受重伤的折磨了。 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会找到自己!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也许,何况当时的情况下,自己只是能够按照那些人教授的方法,将信息暗中传递给病人。 当然了,病人也很配合,整个过程当中,他甚至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不然自己很有可能会被两个看守看出端倪来,等待自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忽然,她不经意间想起自己壮着胆子跟坐在走廊座位上的年轻长官的对话时的情景,总感觉他的脸上有一丝怀疑。 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但愿这只是紧张带来的错觉。 袁护士边想边摩挲着无名指。 柳护士瞟了一眼过来。 “我也就算了,本来就是跟着郭医生一组的,你是真倒霉,摊上这个事儿,她好巧不巧的非得这个时候病了,把你推到火上烤了,我看啊,这就是早就计划好的,她早就得到了消息,故意坑你!” 给袁护士的感觉,柳护士的这口气,自从被通知要关在特护病房中就没有顺过。 特别是因为她的那个不对眼的搭档临时逃过了这次安排,更是一口气又窝在了胸口。 她叨叨说个没完,但袁护士却是一言不发,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怒从心头起的感觉,偏偏一拳打上棉花包。 看着袁护士在那里发愣,柳护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边,继续说道: “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我是没办法,可你呢,本来就不是这个组的,咱们医院那么多的护士他们不选,偏偏选你,就因为你业务比别人好? 这明显就是欺负老实人!你得抗争,你不抗争,人家就以为你没有意见,下次轮到这种不好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 喂,我跟你说话呢,我认为别人在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有必要回答一句。就算咱们是路人,是陌生人,你也该注意下礼节,是不是?” 柳护士说完,将侧着身子的袁护士摆正。 “是,你说的都对!”袁护士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开口,“你也知道,我一家老小都得靠着我这点薪水过活,我不听他们的,哪天不让我干了,一家子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只要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会不去。” “你这人就是不自信。你的业务那么好,他们凭什么把你开掉?你知道吗,这些人就是老太太挑柿子,专拿软的揉捏。你知道吗,他们就最喜欢你这种闷声干活的人了。看着吧,有了这次,肯定还有下次。” 听柳护士说完,袁护士的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柳护士比她大一岁,虽然嘴很快,但非常关心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袁护士盯着柳护士看,勉强给自己打圆场道:“也就这一次了,下次我肯定会跟他们提的,行不行?” 是啊,只要把眼前的这关过了,下次就好了,再也不用受窝囊气了。 柳护士看上去并不了解小姐妹的苦衷,板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下次,下次,我看你下次还是这样子!” 袁护士起身来到柜子前,拿出一个小布包,翻腾出了一个纸盒子,递到了柳护士的手中:“谢谢你的关心,我请你吃蛋糕!” 柳护士打开蛋糕,上面的奶油令人食指大动,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侧目道:“挺贵的吧?怎麽突然对自己这么大方了,买这么贵的蛋糕?” 袁护士笑笑:“可不是对我大方,是对你大方!” 柳护士表情生动:“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赶紧吃吧,很好吃的。” “你保证?” “拉钩。吃了蛋糕,你的心情就会好了。” “切,我才不信!” “你不吃,那还给我好了,我还没吃够呢?” “你想的美!” 袁护士笑道:“那还不赶紧吃,不然一会儿我可就后悔了啊!” “放心,不会给你机会的。”柳护士捏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真甜,好吃!” 第五百一十六章 耐心说服 深夜时分,医院的大门关闭,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房里射出来,从门缝看进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正在打着瞌睡。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从远处的街头响起,叮当叮当,这是那种挂在黄包车上的铃铛。 黄包车夫的脚步声更加急促,距离医院大门三十多米的时候都能听到车夫剧烈的喘息声。 黄包车后还有一个人奋力推着车,“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声音中透着急切。 门房的老汉瞌睡中惊醒,起身肉眼查看的时候,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已经出现在了门缝外,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大爷,喝醉摔伤了,急诊,麻烦开门!”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满脸大汗,身上的衣襟也都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那些褶皱像是一条条矮矮的山脊。 “嘎吱!”门房老汉打开房门,那年轻男子朝边上闪了一下,一个头部鲜血淋漓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这是……”门房老汉指着黄包车上躺着的人。 “大爷,就是他!喝醉从桥上掉下去了,脑袋摔破了,得赶紧缝针止血!” 黄包车上的受伤男子软绵绵地躺着,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拉车的车夫是个精瘦的汉子,他在等着推车的年轻男子跟门房老汉交涉,汗水滴滴哒哒从他脸颊上滑落,和着昏黄的灯光摔在地上。 “进去吧!“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摔成这样?”门房老汉嘀咕着将大门打开,“急诊室在前面的那个楼一楼,值班室的灯亮着,你们自己去找吧,这不是自找的……。” 虽然唏嘘不已,但这样的场面也见了不少,门房老汉只是微微摇头,便目送他们进入医院。 三分钟后,急诊室的灯亮起,医护人员开始了紧张的忙碌。 年轻男子焦急地等在急诊室门口,甚至忘了擦拭脸上的汗水。 同他一起来的黄包车夫则是从楼里出来,蹲在黄包车旁,从围在腰上的破布包中掏出一把铜板,细细数着,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栋楼里,一个黑漆漆的窗户后,一个男人将手中的望远镜轻轻放下,转身来到了桌子旁,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告诉组长,有人进来了!” …… 警察局的车库门前停着一溜儿机动车,挎斗摩托、吉普,还有几辆轿车,样式各异。 车队的老刘年过五旬,虽然已经离开家乡多年,但一张嘴还是一口浓重的吉林口音。 为人随和的他,跟老贾的关系十分熟络。 老贾是用一瓶老酒和一只肥嫩的烧鸡敲开老刘的门的。 看在酒肉的份儿上,老刘便没有给老贾看脸色。 “也就是你,换成别人老子早就开骂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贾递过一根烟,笑道:“要是换成周科长,你敢骂他?” 老刘美美地吸了一口:“他?他刚来咱们局里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毛还没长齐呢?哪次不是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刘师傅!” “算了吧,好汉不提当年勇!” 老刘笑道:“说说吧,这么晚过来有什么急事儿?” “还不是周科长分配的任务,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得到线报,最近有一伙盗墓贼在城外的山下庄一带活动。” “想用车?” “还用说嘛!到山下庄百十里地呢,你总不能让我走着去吧?” “那可不巧!科里的车明天都有出车计划了!”老刘露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老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贾皱眉,“这可是周科长亲自交待的任务,还是个急活儿,没车不行啊!” 老刘咧嘴一笑:“你少拿周科长压我,就是他自己过来我也得这么说,挺大个警察局,能用的车就那么几辆,一些车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坏,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 “老刘,你再想想办法,实在是着急用车!” 老刘叹气说:“咱们局里的这些车,好多都是老掉牙的了,按说这些车都该报废了。这半年,我把能用的零件都拆下来,东拼西凑,攒出几辆来,但开起来还是毛病太多。你要非要用的话,有一辆倒是可以。” 他带着老贾来到了一间偏僻的车库当中,打开车门,拍了拍一辆半新的黑色轿车:“刚攒出来的。虽说车速慢点儿,可大毛病是没有,我觉得把你从山下庄带回来没多大问题。” “还是你想得周全。我就用它了。”老刘的技术一贯让老贾放心。 “我再给你挑个好司机,你不熟悉这车的车况,出了状况应付不过来。”老刘热心地说道。 李老贾拉住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开就行。大半夜的,人家也都睡着呢,就别扰人家的清梦了。” “我知道你开车没问题。可修车呢?毕竟是刚攒出来的,车况还不太稳定。路上发生故障,咋整?” “能出什么故障?这个牌子的轿车我也了解一点,皮实耐用。行了,局里和科里,这几天本来事情就多,司机也不够,咱们别添乱了。” 老刘笑了笑,人们都说老贾这个人老油条,遇事能躲就躲,那是他们不了解老贾这个人,论起做事的认真劲头,全局也就周科长能跟他一较高下。 老贾是没什么太大的追求,不然不可能到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实际职务的老警察。 老刘看着老贾钻进车里,打着火,隔着玻璃吩咐道:“那你加点儿小心。明天回来后,直接到我这儿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老贾冲他挥了挥手,开着汽车离开车库。 待到车子已经走远,老刘突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往外追去,冲着远去的轿车大喊道:“等等,老贾……完犊子了!这车电瓶还没换呢,老贾……” …… 天亮之前,勇野健已经能勉强坐起来。 他在两个摞起来的枕头上,很容易就能看到坐在病床对面的方如今,但是他没有,而是把虚无空洞的目光投向天花板。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受到了很强的刺激。当然,也许是你为了之前的决定反悔了。”尽管接收不到勇野健的目光,方如今还是看着他,开口说道,“你的家人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是你怕别人他们提起他们的时候,会说他们是一个叛徒的家属。” “家人!”勇野健心头一震,那简直可以说是他心里最为脆弱的一块了,尽管这么些年早就断了音信,父母极有可能不在人世了。 “在你萌生自杀的念头之前,你的情绪是比较稳定的,尽管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将你转移到这间特护病房当中。 你基本上已经接受了现实,但是,在这医院里,你见到了一个你并不认识,但是却给你带来震撼消息的人。 做你这一行的,绝对不会相信那人的出现会是个偶然。你也不能通知我们,因为我们的出现,将会让你彻底的没有选择。你不敢! 作为一名资深的特工,你甚至有信心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接收到其发出的信号,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给你发出的信号。 看到此人的出现,你的内心出现了波动,甚至将之前对我的承诺全部都抛之脑后。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通过那个人对你进行了引导,或者是一种威胁。 所以,你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个决定——自杀。至于你交代的那些内容,完全可以看不出是你交待的,因为我们就是通过别的渠道也可以得到,所以你认为自己未必就是你们帝国的叛徒,甚至还有可能被当作宁死不屈的英雄,对不对?” 方如今虽然发问,但显然并不有等待勇野健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先是骗我们的人说要回忆相关的线索,骗来了纸笔,然后真真假假地在白纸上书写。 面对一个受过重刑才肯合作的人犯,面对一个为了打一针消炎针剂刻意求饶的叛徒,绝大数人都会麻痹大意、降低警觉,我们的人也不例外。所以,当我们的人转身背对你的时候,你觉得最好的机会来了,于是用铅笔戳击自己的太阳穴自杀。 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的人反应很快,当你出手的时候,他们察觉到你的动静,转身抓住了你的手臂,及时制止了你的进一步自杀。 因为受过重刑,你手上的力度不足,如果是在被捕伊始的话,即便他们反应再快,也未必能够阻止你。 恐惧渐渐占据了勇野健的双眼,方如今料定他刚刚讲的故事所言非虚。 现在他能开口吗?方如今准备抛出问题试一试。 “对了,我刚才可能漏了一个细节。就是你在面对陌生人,特别是那个给你暗中传递消息的人,你没有让其察觉到你是否接收到了信息。我猜啊,这说明你和他没有任何的眼神和肢体交流。 那信息是怎么传递给你的呢?我猜他是通过声音,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方法,这话表面上是对别人说的,实则你才是真正的听众,对吧? 他是谁?是医护组中三人之一吗?” 勇野健用沉默和再次陷入空洞的目光回答了方如今,现在他依旧什么都不会说。 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两个人心中的较量几乎要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勇野健就像一面坚固的盾牌,而方如今不相信自己这把锐利的矛无法将之攻破。 他朝勇野健身边走近两步,俯下身子,对病床上的勇野健说:“你自己用铅笔戳向太阳穴的那一刻,很痛苦吧?当时你离死亡一步之遥,我特别想知道,你害怕吗? 算上之前的酷刑,我想你已经算是死过两回了。 现在,你再看看窗外,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你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应该知道临城的清晨是多么有生机和烟火气。你现在想想,是不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你也知道,你死了之后,你们的人可能会把你当作英雄,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的心里会真的那么想吗?恐怕未必,做情报工作的人都是多疑的,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你在死前就已经开口了。 那个人想必已经知道你没有死成,想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办?对付你的行动还会继续。我现在只要把门口的守卫撤掉,你想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勇野健轻轻地转过脸,和方如今近距离地对视了几秒钟。 这突然地一转头,倒让方如今有些诧异,他挺直身子,整理了一下上衣。 果然是资深的老牌特工,方如今心中暗想,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在较量中败下阵来,既然晓之以理无法撼动这个家伙,那就继续动之以情。 “都是干这行的,其实我也理解你的选择。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个四处漂泊的老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活。等事情过去之后,我可以送你走,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南京、重庆,或者你的家乡。” 一滴浊泪默默地挂在勇野健的脸颊上。 方如今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说:“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有什么想告诉我的,都可以跟我说。我只想知道是谁给你传递的消息,如果你能指认此人,那是最好不够了……只要证明你的诚意,我会立即对外宣布你的死讯,不久后你会到你希望的地方去。 当然了,回日本也是可以的。你在中国积攒了大量的财富,我可以拿出一部分来给你,让你安顿你的家人,我想以你的能力,绝对可以赶在特高课发现真相之前就将他们转移,对不对?” 勇野健的双手微微颤抖,这对于他而言是非常丰厚的条件。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么做,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 相当于二次背叛,一旦听了方如今的话,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方如今耐心地说道:“不着急,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第五百一十七章 疑点丛生 清晨,位于饮马巷口的一间山货铺子,掌柜的正在指挥两个伙计对木门进行修缮。 这扇木门年久失修,风大的时候总关不严实。 一个伙计抱怨说不如早点换扇新的,掌柜的却说有钱花在刀刃上,这木门修修还能用好几年。 看到伙计们按照他的要求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进来,掌柜的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铺子里。 掌柜的姓陶,人称陶老板,看上去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一脸大胡子,笑起来格外的憨厚。 这家山货铺已经开了十来年了,以价格公道着称,城外的那些靠大山过活的山民都喜欢到这里将山货兑换成银钱,这间铺子在临城市区小有名气。 一身灰色长衫的石原熏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山货铺子的门外,门口的两个伙计们只是打个招呼便继续修缮门板,并没有接待的意思。 石原熏的打扮看上去就不像是山货铺子的客人。 石原熏隔着门,看见陶老板正趴在桌子上整理账目――他用粗糙的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地拨弄两下,然后再提笔在账本上记上两笔。 已经多年没见了,当年陶老板可是以一敌十的身手,不知道还能不能杀人呢? 石原熏这样想了想,便迈步走了进去。 看到门口人影一闪, “吱呀”的门声响起,陶老板抬起头来。 见来人是石原熏,他不禁站了起来,愣了一会儿,见石原熏走到柜台前,才恭敬地说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石原熏没说话,站在门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正中央是一根柱子,柱子西侧摆着置物架,与靠墙的置物架样式几乎一样,上面都摆着各种各样的山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四面的墙刷得整整齐齐。 北墙摆着一个黑漆长条木桌,上面摆着财神像,财神像的旁边则是一张灰色的狼皮,二者配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西墙角落摆着一个立柜,顶上排着一溜儿酒坛子,贴在坛子正中的红纸上写着“虎骨酒”三个字,下面的酒坛子里则是泡的各种蛇。 陶老板有些吃不准他的来意,继续小声问道:“先生看着面生,不像是临城本地人吧,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石原熏这才收回目光:“来了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生意,早晨散步时刚好看到贵店开门,就走了进来。” 陶老板道:“那先生是来谈合作的喽?里面请!” 在后面还有两间的屋子,专门用来接待重要的客人,陈设比外屋要精致的多。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倒像是个茶室。 陶老板倒了杯茶,请石原熏坐下。 “这里很安全,有话尽管说。”陶老板说。 石原熏喝口茶,道:“一别多年,你一点没变。” 陶老板讪讪一笑:“老了!” 话语透着许多无奈。 “是啊,我们都老了,再做几年怕是要卸下这副担子了。这次过来是要请你帮个小忙!” 陶老板身子坐直:“为什么不通过其他的方式联系?” 他的意思是鉴于目前临城的形势,石原熏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找上门来,非常的危险。 “没办法,事情紧急,通过其他的方式,一来二去的会耽误不少工夫,我也只能是亲自前来了。还记得‘蟋蟀’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的学长,也是当年训练班中的传奇人物。” 陶老板的眸子先是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石原熏这个时候跟自己提及“蟋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出事了!” 陶老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果然正如自己猜测,但他有点儿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事情经过很复杂,我们也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目前他在医院的特护病房中。” “你的意思是营救?” “他被捕的时间不短,我怀疑已经开口了,请示过上海方面了……” 陶老板看到石原熏单掌轻轻一砍,忍不住打个激灵。 “真是没想到!”“蟋蟀”可是老牌特工,真的要到采取这种极端手段吗? “是啊。”石原熏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陶老板一时无语,他打开茶叶罐,在一个杯子里放了些茶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问道:“你来,到底是让我帮什么忙?” “你收拾一下,跟我出趟门。”石原熏说。 “现在?” “嗯。” “去哪儿?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看事情的进展程度了,也许当天就能回来,也许要两三天。” 陶老板愣了愣,回答道:“好。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他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石原熏捧起茶杯,刚想喝,又停住了。 石原熏把茶杯放在桌上。 这间屋子在正房之后,不通风,有些闷热。 等了两分钟,陶老板尚未收拾妥当,石原熏有点儿坐不住。 他起身溜达了两圈,又随意地翻了翻桌子上的一本账本,无意中一抬头,看到账本的封底上用铅笔写了一行数字。 好像在哪儿见过,石原熏使劲地在记忆中搜寻这串数字。 “9541”,仿佛也是写在一张贴在墙上的纸上,四下围了很多人,人群里还有人高声地念着纸上的字: “……兹有盗墓贼挖坟盗墓,丧尽天良,天理难容。若有人发现其踪迹者,请立刻向警察局检举报告,我们将视情予以奖赏……” 是警察局登出的悬赏通告,9541是上面留下的举报联系电话。 石原熏又看了一眼,没错,账本上记录的就是告示上的举报电话号码。 陶老板怎么会这么热心? 不等石原熏转身,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我准备好了,走吧!” 只是看了一眼,陶老板就知道自己的账本被人翻过了。 “对我的账本感兴趣?” 石原熏转过身,揶揄道:“看来你发财的门路可不止贩卖山货这一条!” 陶老板叹口气说:“靠着这间小铺子能赚多少钱,得自己想办法、找门路。” 石原熏语气渐渐森冷:“赚钱可以,但是不能玩火!” 陶老板将账本放好:“警察局的那些奖励,我还看不上眼。” 石原熏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奖励,你应该能听明白!”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件事以后容我向你详细汇报。这样,你先走,我过会儿跟上,就在拐过前面那个街口的卤菜铺子门口会面,怎么样?” 石原熏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等石原熏走出店铺,陶老板回身便将账本上的电话号码擦掉了。 这是他一个月前写上去的,时间一长竟然忘记擦掉。 就是这么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细节,竟然被石原熏发现了,眼光真是毒辣。 …… 因喝酒坠下小桥的伤者在天亮前就离开了医院,三人除了急诊室和大楼门口,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看上去规矩的很。 方如今并没有命人跟踪,他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医院,条线太多反而容易牵扯精力。 用过早饭,方如今在办公室稍事休息,一夜没睡,身体着实有些倦乏了。 勇野健是属于那种隐藏的非常深的间谍,跟他相关的人大抵也是如此,甚至级别比他还要高。 这些都是方如今想要抓住的大鱼。 要不要跟三浦和一联系一下,让他予以配合? 事实上,从发现勇野健一开始,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有了三浦和一的协助,追查起来肯定是事半功倍。 但是弊端也显而易见,有可能过早地导致三浦和一的暴露。 这个结果自然不是他想要的。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三浦和一暂时置身事外。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武卫走了进来。 他是来汇报对于医护人员的监视情况的。 目前来看,郭医生他们三个人都没有问题。 尤其是那个袁护士,白天老实的很,没有十分可疑的举动。 “我觉得让袁护士继续护理人犯,早晚要出事情。”武卫担心地说。 实在是不明白,既然袁护士都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反而是继续任其行动? “再等等看吧。” 方如今的这句话显然不能将武卫打发了,而是让武卫觉得有些敷衍。 “方组长,这样做是在冒险,万一她再次出手,人犯死了怎么办?” 站长交代任务时的一番话,的确给了武卫相当大的心理压力,使他格外地关注人犯的人身安全。 这原本是让他更好地服从,现在好像是起了反作用。 方如今不禁暗暗摇头。 “武分队长,请相信我的判断,局面仍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个袁护士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武卫看着他胸有成熟的样子,更加不理解了。 “方组长,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人犯出了事情,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方如今道:“出了事情我会一力承当,不会让武分队长为难的。” “这……”武卫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纪成林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武卫。 方如今道:“都是自己人,说吧。” 武卫胸中的一口闷气总算是少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人家把自己当作自己人。 不过,有些案情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听,便转身告辞出了办公室。 纪成林回头看看门口,低声道:“武卫是不是又来催咱们抓人了?” 作为多年的老熟人,纪成林对武卫的脾气秉性最为了解。 方如今笑笑:“没事,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案子还是咱们为主导,这一点相信他能拎得清。” 纪成林点点头,继续汇报案情:“袁护士的家庭社会关系,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调查,这一家子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临城人,但十几年前就举家从江西迁来了,也算是老住户了。” 一大家子人都在,说明袁护士极有可能并不是日本间谍,而是被胁迫的中国人。 “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发现他们一家人都不在。” 方如今侧着头看着他:“时间……就在将勇野健受伤送到医院救治之后?” “不错!”纪成林点头,“一大家子当天就离开了临城,据说是临时有事要回趟江西老家处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目前的情况看,基本上是遭到胁迫了。” “组长,这简直跟你当初推测的一模一样。”纪成林由衷佩服说。 一开始,他也跟武卫有相同的想法,认为已经有很明确的指向了,直接抓人便是。 但方如今的策略却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位年轻的上司早就看穿了一切。 其实,这个破绽也是袁护士不自觉中留下的。 如果她没有问题,犯不着跟方如今走那么近,昨晚方如今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睡着,她也不会提醒。 这样做太明显了,不合常理。 为了给方如今留下好印象,或者说是为了消除怀疑,她表现的有些过了。 一个成熟的特工,最好的状态便是泯然众人,越普通越好,一般不会去故意引人注目。 袁护士向勇野健传递了特高课的信息,但她这次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勇野健自杀未遂,接下来她还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袁护士家人被挟制,才会铤而走险替日本人做事。 现在即便将她抓了,也未必能够得到背后指使之人的线索。 最为保险的办法是等等看。 方如今有信心保证勇野健的安全。 因为他还有一张底牌一直没有展示出来。 “老纪,袁护士家人的线索要赶紧查,这么一大家子人同时消失,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组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兄弟去跟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很多事情,用不着方如今一一吩咐,纪成林便能办的明明白白。 纪成林又想起一件事来,汇报道:“昨晚急诊的人三个人中,有两个身份已经搞清楚了。” “哦?”方如今诧异,他并没有下达命令去查。 纪成林随后解释,急诊室登记了醉汉以及送他来的年轻人的姓名住址,很容易查到。 经过暗中调查,这两个人没什么异常之处。 至于黄包车夫,纪成林也动了脑筋。 门房的老汉知道黄包车是属于哪个车行的,而且记住了编号,很容易就能查到。 但是,等行动队员到那个车行去的时候,却被告知那辆黄包车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刚刚丢失,车行也在全力寻找。 方如今眼睛微微眯起来。 竟是这个黄包车夫有问题! 第五百一十八章 准备灭口 中午时分,天气正热的时候,五六个穿着短衫的小童来到了塘河边上。 这里的风景还是很迷人的,近处是依依垂柳,远处是绰绰莲花,清澈的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偶尔有锦鲤露背,翻滚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或者是蜻蜓低飞,从眼前快速掠过。 随着一阵嬉笑声,孩子们扑通扑通跃入塘河中。 水花四溅,将锦鲤吓得四散游走。 都是家就守着塘河边的孩子,打小就学会了游泳。 他们好像一群鱼,在河里钻上钻下,藏猫猫,狗刨,立浮,仰浮。 其中一个肤色最黑,简直可以用油黑发亮来形容。 他仰浮的本领最高,能够脸朝天在水里躺着,不但不沉底,还能把小肚皮露在水面上。 这几个孩子正在戏水,一个趿拉着鞋的男人拎着一根竹竿就追了过来。 他的目标是正在岸上狂奔的一个小乞丐。 这小乞丐正是小鱼,此刻使出了吃奶劲的撒腿猛跑。 身后的男人骂骂咧咧,大致的意思是小鱼偷了饭店的吃食。 男人的速度很快,小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遭了! 眼看要追上了,往哪儿跑呢? 这时,河里的小童们听到了声音,纷纷向岸上看去。 竟然是他们认识的小鱼。 那个领头的孩子们远远地向小鱼喊道:“往河边跑!往河边跑!” 小鱼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转身就朝河堤旁跑。 那男人迈步如飞,仍是死命追着不放。 到底追上了,可是那小乞丐异常的灵活,屡次从男人的手底下溜走,就像是一条光溜溜的小泥鳅,怎么也抓不住。 眼看着男人就要一把攥住小鱼的衣衫,只听见扑通一声,小鱼扎进河里不见了。 男人立在河沿上,望着渐渐扩大的水圈发愣。 其余的孩子也是纷纷大笑。 这家伙竟然不会游泳! “小兔子崽子!” 气急败坏的男人将竹竿朝着小鱼儿消失的地方狠狠地投掷出去,竹竿刺入水中,急速下沉,蓦地在水的作用下又奋力弹起。 忽然,远远的水面上露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来。 小鱼像小鸭子一样抖着头上的水,用手抹一下眼睛和鼻子,嘴里吹着气,望着男人嘿嘿直笑。 “小东西,有你的!你给老子等着,下次等老子抓到你,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追不上,追不上……旱鸭子,旱鸭子……” 男人刚刚走出去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孩子们的讥讽声。 “小东西们,别一个个地找些不自在。”男人口出狂言威胁,但脚下步伐并未停止。 他一走,孩子们都主动向小鱼这边靠拢过来。 “行啊,这水划得不错。” “以前是不是专门练过?” “怎么得罪那个家伙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小鱼跟他们寒暄几句,便游上了岸。 日头刚好,他却不将自己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晒在岸边,而是找了一块大青石坐在上面,以人体充当衣架。 “你也不怕把屁股烫熟了……” 一个胖墩墩的孩子说。 其余的孩子们哈哈大笑起来。 小鱼没理会他们,晒了片刻便起了身,对着还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道:“我刚才发现那边水下有一辆黄包车,你们可以拿去换钱了!” 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一个急性子的孩子当即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中。 几息的工夫,小脑袋露了出来,喜滋滋地说道:“他没骗人,还真有一辆黄包车。” 对探险有着浓厚兴趣的孩子们纷纷扎入水面以下,很快又一个个地冒出头来:“真有黄包车!” 几人忙活了半天,奈何那黄包车重量很大,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将其拖出水面。 这边的喧闹声,引来了路人和街面上的店铺伙计,在众人合力之下,这才将那辆黄包车拖出了水面。 众人围着湿漉漉的黄包车,不住地议论。 “看样子,这车成色很新,怎么会被扔进塘河里呢?” “拉车的都把黄包车当作宝贝,谁这么狠心将黄包车推进了河里?” “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河中浮尸又不是头一次见了。 有人提议赶紧报警,有人提议偷偷的将黄包车卖了换钱。 倒是将那些最先发现黄包车的孩子们冷落了。 这里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几人商量了一下,脚底抹油溜了。 大人们还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两个巡警便赶到了。 当下问清这黄包车的来由,其中一个巡警眉头紧皱,似乎猜到了什么。 然而,围着黄包车车体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编号的铭牌。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众人道:“行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这么毒的太阳,长时间待下去非得中暑!” 一个小时之后,这辆黄包车的来路便被查清了。 正是昨夜将伤者拉至医院急诊的的那辆黄包车。 显然,正是毁灭证据的手法。 …… 幽暗的灯光下,红漆木板地显得愈加深红,石原熏和陶老板在一处地下室当中密谈。 一张医院的平面图摊开放在小桌子上。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搞来的医院平面图,虽然不是最为详细的,但是我们需要的都在这张图上了。”石原熏神情严峻,指着桌子上的平面图说。 “这一张平面图是哪里来的?”陶老板问。 “是和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弄到的。” 稻叶昌生的确非常聪明。 “不容易!”陶老板说,“这家医院有着深厚的军方背景,能够搞到这张平面图的人不简单啊!” “说得好。你来看,这张图。”石原熏说,“这里绘有医院的各个出入口,地图十分清晰准确。”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潜入医院进行刺杀?” 石原熏摇头说动:“呵呵,我怎么会让一个资深的情报员去做这种打打杀杀的工作的,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制造一枚炸弹。” 陶老板惊声道:“用定时炸弹炸死‘蟋蟀’?” “蟋蟀”在特护病房当中,如何避开森严的看守将炸弹运进去? 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石原熏摇头:“不,炸弹只是为了给医院当中制造混乱,会有另外的人动手。” 陶老板看着石原熏的表情,感觉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石原熏说:“当年你在爆破方面成绩每次都是第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手艺没扔下吧?” 陶老板苦涩一笑:“那些东西都刻在脑子里了,自然不会忘记!” “好,那就拜托了!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趁手不!” 密室里的窗帘拉着,最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当下石原熏揭开盖在中桌子上的黑布。 下面摆着装有黄磷、甘油、乙醚等配置雷管的铁盒子。 “多少年没见过这些老伙计了?” 陶老板的双目中透出异样的神采,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撮了起来。 “这是你最为擅长的,轻车熟路,将这件事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 陶老板微微颔首,转身去取手套。 石原熏转过身,背着陶老板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连数也没数就把手中的那沓钞票扔在桌子上:“这是活动经费,上面让我转交给你的!” 陶老板拿起那沓钱用手一捻,又抬头看了看石原熏。 石原熏呵呵笑:“怎么,嫌少啊?这是第一次给你,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以后的经费还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陶老板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把钱装进兜里,戴上口罩和手套,准备开始。 密室里,石原熏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抱着后脑勺,眼睛盯着陶老板的一举一动。 陶老板一开始的动作略微有些生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速度越来越快,操作起来有条不紊。 石原熏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溜达到了他的身边,说:“果然是宝刀未老啊,熟悉的过程很短!” 陶老板长出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石原熏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三下敲门声。 陶老板吓了一跳,瞬间屏住呼吸。 片刻后,动作僵直的陶老板小声地说道:“你不是说这个地方非常的隐蔽,没人知道这儿吗?” 石原熏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从怀中慢慢地抽出手枪。 隔了一会儿,门又被敲了一下,“笃!”又隔了一会儿,连续三声“笃!笃!笃!”。 石原熏松了口气:“忙你的吧,是自己人。” 他转身走向门口,忽然又回头对陶老板说:“别出声儿,也别出来。” 说完,从外面关上密室的门。 陶老板坐在桌子前,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仪器和原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紧贴在门上。 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是十分存在好奇心的。 来人是稻叶昌生,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室内的柜子是刚刚被移动过了,看了石原熏一眼,问道:“先生,里面有人?” “临时找了个人过来帮忙。” “先生想做炸弹?” “呃……”石原熏看着稻叶昌生的眼睛,马上警觉起来,皱着眉头,“我买原料的时候你竟然跟踪我?” “没有,我只是闻到了熟悉想味道!” “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说话。”石原熏心说这个稻叶昌生的嗅觉还真是灵敏,跟狗鼻子似的。 石原熏快步走了进去,稻叶昌生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陶老板把房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情况。 “先生,这种事情找我就行了。”稻叶昌生说。 石原熏解释:“你们对临城市区不熟悉,还是让本地人做这种事更加合适。” 陶老板竖起耳朵听你,外面的房间里,依稀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声音很陌生。 他非常确定,肯定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 “先生,我并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担心他的安全。” 稻叶昌生猜测石原熏肯定动了老本。 “我知道你是出于担心,不过你尽管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等他做完这一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就当在临城完全没有见过此人。” 稻叶昌生也不再说什么,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让他知道这位临城情报网络的负责人,很多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人家的话,哪怕这话是对的! “先生,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医院那边要出事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怎么可能会出事? 石原熏走出惊讶的表情,可内心却是不屑一顾。 稻叶昌生双眉紧蹙,说道:“我派进去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给出反馈消息,我怀疑是出事了。” 袁护士没反馈是一回事,她的家人很快被调查,更加让稻叶昌生认为自己精心安插的棋子已经彻底地暴露了。 只是,没有到揭开盖子的最后一刻,心中还存有侥幸。 “你们见过面吗?” “见过,但是我们都蒙着面,她最多认识我的声音,并不认识我的面容。” 为了将袁护士在短时间内培养成为一个特工,稻叶昌生不可能不她接触,而且很多时候就是近距离接触。 但稻叶昌生胁迫袁护士替他做事的时候就非常谨慎,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你再仔细地想想,还有其他的纰漏吗?” 稻叶昌生是经过总部任命,是他的助理,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石原熏自然不会希望这个助理出事,所以尽可能地帮助他填补漏洞。 “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她的家人了。” 为了逼迫袁护士就范,稻叶昌生以其一大家子的性命作为威胁。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难度是比较大的。 这么多人同时转移,目标太大,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尽管当时让这些人化整为零,可人一多,频次也多,难免在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 石原熏面色渐冷:“人多口杂,你派去的那些人当中,很可能已经有人露了相,我看一不做、二不休……” 家人只是要挟袁护士替他们做事的筹码,一旦袁护士的作用消失,她的家人自然也留着无益。 稻叶昌生思索了一番,道:“先生提醒的很及时,我马上就派人将这个问题彻底地解决。” “务必要干净利落,不能给咱们的对手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请先生放心,我亲自带人执行!” 第五百一十九章 暴露行踪 稻叶昌生将袁护士的家人安置在临城市南一处偏僻的农村中。 这里所谓的偏僻,并不是指交通不便,而是人烟稀少,人们拘泥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跟外界的接触很少。 相反,这里陆路和水路都比较发达,宅子后面不到一里地便是一条河道,河水清澈,深可行船。 一个乡下人打扮的汉子到了河岸边。 那里停泊着一艘破旧的小舟,汉子俯下身检查了一下缆绳,又跃入船中四下查看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回到岸上。 此人便是受命看管袁护士一家人的日本特工藏本。 这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人,都是稻叶昌生的手下。 藏本离开岸边,绕着宅子的周围又转了一遭。 这个小农村中农户并不多,大概只有十几户,且居住的相对而言比较分散,基本上处于各扫门前雪的状态,对于其他人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 这座宅子是临时租来的,租金便宜,租期三个月,一共也只花费了十块法币。 房东在村子的另一端还有一座宅子,用于自住。 这座宅子里原本还养着几头牲口,前些日子牲口病了,请了兽医来看了好一阵子才看好。 褚老汉老两口被折腾的够呛,也花了不少的钱。 两人一合计,干脆趁着牲口病好了赶紧出手卖掉。 一周前,刚刚出手卖了个好价钱,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 如今,褚老汉房子租出去了,他平白无故地白得了十块法币,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 藏本再次回到宅子的时候,刚好迎面看到了房东。 房东姓褚,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常年的劳作,让他显得异常苍老,看上去起码六七十岁。 “藏先生,藏先生……”褚老汉咧着嘴打招呼。 藏本对外称自己姓藏,故而被房东称为藏先生。 “哦,是褚大伯,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看你们还缺什么不缺?” 藏本知道房东打得是什么主意。 这个人精明的很,看出他们并不差钱,除了将房子租给他们赚取租金之外,还不时地向他们兜售一些当地的吃食。 一开始,藏本是拒绝的,食物采买之事关系重大,他并不想假以人手。 但是,袁护士的家人再加上他们四个看守,每天需要大量的食物,而他们只有四个人。 既要看着人质,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出去采买,实在是忙不过来。 若是冬天也就罢了,除了粮食可以囤积一些蔬菜,但现在天气炎热,蔬菜根本存不住,只能每天外出购买。 频繁的外出抛头露面,并非一件好事情。 褚老汉来的正是时候,宅子里的菜也基本上吃完了,藏本当下跟他交代了一番,又付了钱,褚老汉拍了一番胸脯后,欢天喜地走了。 藏本回到宅子中,喝了一口手下递过来的茶水。 “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待上多久啊?” 尽管都是潜伏工作,但乡下的潜伏可比城里清苦多了,手下人也难免会有抱怨。 藏本看了他一眼:“怎么,这才一天多点的工夫,你熬不住了?你是不是在城里找了女人?” 手下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否认。 稻叶昌生御下非常严格,找女人是万万不敢的。 “哼,别忘了咱们是跟着谁干的,有什么问题克服一下,这次的任务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事成之后,你我都是大功一件。” 手下连连称是。 藏本轻轻放下茶杯,又问:“这些人情绪如何?” “一开始还有些焦躁,但现在好多了,除了那个三岁的孩子有些吵闹,大人们基本上已经没事了,我跟他们说短则三天,长则六七天,就一定放他们回家。” 藏本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在他们面前透露咱们的身份吧?” “绝对没有!”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藏本便让他去忙,自己也要休息会儿。 相对于白天,夜里的警戒尤为重要,是以他们四人夜里都是不睡觉的,靠着白天轮流着睡觉补充精力和体力。 藏本在休息的时候,袁护士的父母和家人此时正在正屋中唉声叹气。 的确,他们是被什么人挟持的,根本就不知道。 那些人只说他们要是不听话,就会杀了他们的宝贝女儿。 袁护士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哥嫂对她也非常好。 这原本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 “爹,娘,你们莫要唉声叹气了,人家不是说了嘛,等妹妹帮他们做完事,就会放咱回家。” 哥哥说。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一直没有个正经的行当,老婆在家带孩子,有时候还要靠妹妹接济。 幸好妹妹现在还年轻没有成家,否则也会照顾不到。 一旁,个三十不到的大嫂斜了他一眼:“爸妈,你别听他瞎说,我看着这些人不是好人,他们的话不能信!” 她的怀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胖嘟嘟的,正瞪着漆黑的眸子看着大人们说话,手里握着一把木制的手枪,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爱。 大哥正要反驳,父亲忽然道:“老大,你老婆说的对,你妹妹就是个护士而已,人家为什么盯上她了?咱们得好好想想。” 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老人家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开始思索这件事。 大哥叹气:“妹妹要是没做好,丢了工作该怎么办?” 大嫂鄙视地看过来。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娘家是兽医,从小跟牲口打交道,性格颇为泼辣。 父亲训斥道:“你应该担心的是你妹妹的安危,而不是她的工作!” 大哥嘟囔道:“你们身体又不好,家里只有她赚钱,要是丢了工作,以后咱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现在的物价这么贵……” 大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道:“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作为大哥,有手有脚的不去做工赚钱,天天躺在家里,让自己的妹妹养活,说出去不怕害臊丢人吗?” 大哥反驳:“我怎么没出去赚钱,上个礼拜不是刚刚给你了三块钱嘛。” 大嫂冷笑:“是啊,三块钱!爸,妈,大半年过去了,他就给了我三块钱,我这是嫁了多么能干的男人?” 老两口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 自己这个儿子有手有脚,但就是吃不得苦,一份差事干不到三天准保说自己吃不消。 母亲心疼儿子,道:“她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儿子当初也是念过书的,只是时运不济……” “够了!”父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慈母多败儿,儿子都已经成家了还这么不务正业,跟当娘的百般回护有着直接关系。 母亲向儿媳妇翻了个白眼儿,将头扭到了一旁。 父亲再次道:“眼下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大哥苦着脸道:“爸,人家手里可是有枪的,能拼的过人家?” 小男孩扬起手中的小木枪,昂头道:“爸爸,我手里也有枪,打死他们这些坏人!” “还是我儿子乖,不像某些人……”大嫂冷嘲热讽。 母亲看不过,回护儿子道:“她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家人的谈话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人家手里是有枪的。 赤手空拳的怎么能拼的过有枪的,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 经过一番周折,纪成林还是找到了曾经拉过袁护士一家人的马车车夫。 按照车夫提供的下车地点,他们并没有找到符合要求的目标宅子。 但是,纪成林经过一番思考,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要么这里是个换乘地点,要么从这里下车之后,他们步行去了安置地点。 他更加倾向于后者,因为毕竟袁护士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只是个工具,其作用几乎是一次性的。 等勇野健死了之后,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日本人没有必要在她的家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资源。 “告诉兄弟们,以下车地点为中心,进行暗中查访,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众人旋即散开。 不多时,张继斌带着第三行动队的兄弟也赶了过来。 这个案子铺的摊子太大了,紧靠第一行动队的人已经不够用了。 “继斌,你来的正好,真是及时雨啊!”纪成林笑着打招呼。 寒暄几句之后,进入正题。 纪成林说道:“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这里,但是附近两三里的村子没有什么发现,我已经命人扩大了搜索范围。” 张继斌闻言后,变了脸色。 都是乡下的村子,找人可不好找。 而且,乡下视野太开阔了,一旦暴露被发现,目标会立即选择撤离。 即便以最快速度追过去,也极有可能扑空。 纪成林定了定神,将随身的地图摊开,指着上面的几个村子说:“继斌,目前搜索范围太大,咱们的兵力只能统筹使用,我给你派点任务,你没有意见吧?” “怎么会呢,纪哥你尽管吩咐。” 以往纪成林是兵,张继斌是长官,张继斌虽然对他也客气,但毕竟差了一层。 如今形势不同,纪成林也跨入了军官的行列,且年纪又大,自然备受张继斌的尊敬。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纪成林是方如今身边的头号红人,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纪成林道了声谢,这才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区域:“那好,这几个村子的排摸任务就劳烦第三行动队的兄弟了。” …… 房东褚老汉欢天喜地拿着藏本给他的钱,到了镇子上的集市。 今天正好是集市,十里八乡的货郎和农户都赶过来,十分的热闹。 褚老汉东逛逛西逛逛,在一个小吃摊上喝了壶老酒,又喝了一大碗的羊汤,心情更美了。 接下来,便该干正事了。 他对集市轻车熟路,往往能够用最低的价格买下品质最高的食材,想尽办法压价,偏偏那些商户还没发反驳他的理由。 褚老汉坐在一处荫凉里开始算盘,满打满算,这次省下了两块钱法币,可以名正言顺地装进自己的腰包。 这些当然不够。 那个藏先生一看就是外地人,怎么会知道本地的物价,如此再揩油,嗯,起码得三块。 褚老汉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认识他的人不少,见了面都要打声招呼。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问:“老褚,这是家里娶媳妇,还是做什么,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乡亲们信任我,让我代为跑个腿儿,这可不是我们一家子吃的,嘿嘿……” 藏本告诉他遇到有人问,就这么回答。 褚老汉刚走,一个穿着短衫的年轻男子便找上了刚才的头发花白老者:“老伯,刚才那人是个厨子?” “什么厨子,只不过是乡下的一个抠门老汉。”老者抽着水烟,“小伙子,你打听他做什么?” “一个月后家里要办喜事,让我物色一个会做菜的厨子。” 老者哑然失笑:“那你应该去饭铺或者是酒楼里找啊,怎么跑到集市上来了?” “要是去饭铺或者是酒楼,还不得让人家掌柜的给赶出来。” 老者恍然大悟:“没想到你这个小伙子还挺精明,明着去挖饭铺或者是酒楼的墙角肯定不行。不过集市上找厨子可真不好找。” “刚才那人真不是厨子?” 老者连连摆手:“龙池村的褚老汉嘛,铁公鸡一个,反正我是没听说他这辈子下过厨房。小伙子,你要是真想找厨子,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怎么样?” “哎呀,那敢情好!老伯,抽这个!”年轻男子递上一支烟。 老者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嗬,洋烟!好东西啊!” “城里刚买的,为了结婚备下的喜烟!” “好啊,我也沾沾喜气!小伙子,看着你有些面生啊,不是这一块儿的?” “是隔壁东山镇的,家里人跟我说这边的厨子做饭好吃,让我到这边来找。” “嘿嘿,那倒是,你们东山镇上的酒楼饭铺生意就没我们这里好。” 年轻男子告辞后,在集市里绕了一圈,便招呼上两个同伴奔着龙池村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章 摸清底细 稻叶昌生离开市区已经一个小时了,但是距离龙池村的目标反倒是越来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出城的盘查极为严格,凭空多出了数十个哨卡,逢人便查,见人就上去盘问。 即便是那些乘坐轿车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未能幸免。 中国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无奈之下,他只好绕路向西北出城,一直走了十几里地,才向南折返。 车辆的检查是重点之一,稻叶昌生庆幸自己并没有驾车出行,不然倒是一件麻烦事。 这次他只带了一名手下,名叫岗村。 再加上藏本四个人,处置袁护士的家人没有任何难度。 岗村不解道:“组长,这种事吩咐藏本去就可以,您何必这么远跑一趟呢?” “此事非同小可,我要亲自盯着执行,确保不出任何的纰漏。” 稻叶昌生自然不会说这是石原熏的要求。 至于具体的处置手段,最好是沉河! 这本是一个十分轻松的任务,却因为出城遇到的各种盘查变得令人不愉快。 …… 石原熏再次走进陶老板的操作间时,陶老板刚刚干完手里的活儿。 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松了口气。 几根已经做好的雷管,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上。 石原熏走过去,拿起一根雷管看了看,说:“正所谓手艺和本事都是自己的,任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也都抢不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灵手巧。” 陶老板对这样的赞赏不置一词,站起来问道:“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石原熏摇摇头,将房间门口让了出来。 陶老板走到门口。 这是一个熟练工,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爆破方面的专家,石原熏心中窃喜。 “以后还得少不了麻烦你。。” 听了这话,陶老板微微停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石原熏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的一处安全屋,以后如果有需要了,我会通知你,你就来这个地方干活儿。保密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 陶老板转头:“材料的事情呢?你们买的这些材料质量不够好。” 果然是行家。 石原熏眉开眼笑:“行,以后你开个单子,把规格什么的都写上,我让人去买。” 陶老板感觉背后发凉。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石原熏总能让自己的线人有一种恐惧和压力。 陶老板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了,你现在就可以走!”石原熏的脸上依然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我提醒你一下,那些死人的东西最好不要碰,不吉利!以后不要做了,别以为就我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果然,听完这话,陶老板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焦躁和懊恼占据了他的内心,索性把空烟盒捏成一团,又装进衣兜里,转身要离开。 石原熏像是一只刚刚戏耍了老鼠的猫一般,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此刻,他决定给这只老鼠一点儿安慰。 “等一下!” 陶老板被石原熏叫住,只见他走到角落里的一个五斗橱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包烟扔给陶老板。 陶老板伸手接住,顺嘴问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抽烟吗?” “这是我准备送人的,放着也是放着。” “哦,那我走了!”陶老板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石原熏突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站住!” 陶老板拉着门把的手,顿住了。 石原熏慢慢走过来,看了看他,半晌才说:“以后抽烟的时候多换几种牌子,尝尝不同的口味,对你有好处!” “我只喜欢一种……” “不,那不仅仅是抽烟!” 陶老板强自镇定地回答:“多谢您的教诲,我明白了!” …… 龙池村,褚老汉家。 褚老汉盘着腿坐在八仙桌旁,优哉游哉地喝着老酒。 将采买的食物交给了藏本之后,藏本非但没有疑心账目的问题,还一个劲地夸他事情办的好,搞得他连路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应对之策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这下褚老汉彻底放心了。 酒瓶子旁边是五块法币。 他喝口酒,就拿起钞票端详端详,就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似的。 老婆子端了一盘菜走了过来:“看,看,看,再看就钻到眼睛里去了。” 褚老汉美美地喝了一口老酒,喜滋滋地说:“头发长见识短,你何时见过这么好赚钱的,嘿嘿,只不过一个集市而已,就赚了五块。” 老婆子在对面坐了下来:“这种快钱赚了也就赚了,你可莫要再想什么好事了。” “你懂什么!他们住的时间肯定不会短,将近十口人,每天光是吃的粮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嘿嘿,我每次故意给他们少买点,这以后采买的次数可不就多了嘛。” “要说咱们龙池村谁最精明,那肯定是你褚老汉啊!” 褚老汉大嘴一咧:“当初你不就是看上我的精明了嘛,当然了,还有你爹,他老人家也是有眼光的,宁可倒贴赔钱也要让你嫁给我。” 老婆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笑容,啐道:“老东西,满口数说八道!” 正在这时,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夫妻二人齐齐竖起耳朵。 老婆子神色紧张:“不会是藏先生发现账目不对,找上门寻你的麻烦了吧?早就跟你说莫要老是贪小便宜,你看看,这下坏事情了吧?……” “乌鸦嘴,你给老子闭嘴!”褚老汉重重将酒杯往桌面上一放,“老子做事我问心无愧……做事小心谨慎,怎么会事发?” 心中由不得又将之前的应对说辞回忆了一遍,这才起身去开门。 来的是个年轻的陌生男子,穿着一身短衫,浑身上下都是汗水,风尘仆仆。 “找谁啊?”见到不是藏先生过来兴师问罪,褚老汉的内心平静了很多。 “老伯,路过贵府,能否讨口水喝?” 原来是讨水喝的,褚老汉直接就想关门,还是家里的老婆子听到声音给年轻男子舀了一瓢水。 年轻男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显然是渴坏了。 待他喝完,褚老汉不耐烦地道:“水也喝了,赶紧走吧,走吧……” 年轻男子谢过了褚老汉的老婆,转身就走。 这边的大门即将关闭之际,年轻男子伸手挡住了门板,继而说道: “不瞒两位,我们是在城里做生意的,可是城里租房实在是太贵了,所以就想着在城外找个合适的地方租个房子,不知道这龙池村谁家的房子要租出去?劳烦二老有空的时候帮我问问。” 说着,掏出一块法币塞到了褚老汉的手中。 咦? 真是运气来了,怎么挡都挡不住啊。 褚老汉握着钞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只可惜他家里只有两处房产,一处租给了藏先生,现在这一处自己住。 不过本家兄弟那里还空着一处,虽然挺长时间没住人了,但若收拾一番,也不是不可。 当即,夫妻二人将年轻男子请入家中,详细商谈。 谈话中了解到,这个小伙子也是刚来临城做生意,手头上的钱都投进了生意,所以才想在城外租个便宜一点的房子节省开支。 本家兄弟家那处宅子,基本上符合要求。 “走,我这就带你去看房子,保你满意。” 褚老汉笑眯眯地说。 房子虽然是本家兄弟的,但一直荒着,不如早点租出去换点钱,想必兄弟也不会不同意。 年轻男子轻轻摆手:“老伯的人品我是放心的,房子就不用看了。” “那可不行!”褚老汉一本正经说,“租房子是大事,能不能住,好不好住,都得先看看再说。” 年轻男子道:“太麻烦了,我也懒得去跑了。麻烦老伯将房子的如实情况一一告知。” 褚老汉没敢把房子夸的天花乱坠,但也极尽美化。 唯一不足的便是,房子的年头不短了,长时间没住过人,需要做一定的修缮和清扫。 他虽然精明,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跟房客提前说清楚的,不然人家到了实地一看房,肯定以为上当受骗了。 看来佣金十有八九要到手了! 褚老汉使劲地搓手。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简直太好了。 闲谈中,褚老汉不无感叹地道:“要不是你来晚了,我那处宅子可以便宜租给你!” “哦?老伯还有一处宅子?” 褚老汉得意道:“那可不!我那宅子比我本家兄弟的那处可是好多了,去年年中刚刚捯饬了一遍,家具等物一应俱全,住着舒服着呢。” 年轻男子叹气:“唉……运气不好。” 褚老汉想起之前老婆子的话,接着道:“要不这样,等那户人家搬走了,你再过去住,如何?” 年轻男子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搬走?” “这可说不好!”褚老汉心里矛盾的很。 毕竟两头的钱都想赚不是件容易事。 年轻男子道:“什么人啊,一大家子都住到乡下?” 褚老汉张张嘴,但最终还是没将肚子里的话说出来,藏本当初找他租房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他们是来躲债的,他们的事情尽量少跟人家提。先住旧点的吧,等这边什么时候腾出来,我再搬。” 褚老汉眉开眼笑:“好,好,我一准儿给你留着。” 尽管租金可能不如藏先生那么多,但总归是不会让房子空着亏钱。 年轻男子离开褚老汉的家,走出了龙池村,见后方无人跟踪,加快脚步,钻进了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队长,情况基本上都摸清了。” 他汇报的对象正是乔装打扮的纪成林。 当即,将褚老汉家中了解到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纪成林点点头:“看来就是这里了。有几个看守?” “我不敢问,怕打草惊蛇。不过看那些采买的食物,怕是得有十几个人的数量。” 纪成林默默地算一下,去掉袁护士的家人,看守得有三四个才对。 “队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兄弟们一起上去,将他们一锅端了?” “先别急,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但他们的手里还有人质在,贸然攻进去会伤害人质,而且也不一定能抓到活口。” 纪成林回头将一个行动队员叫了过来:“你带些人,将这个村子通往外面的各处路口暗中监视起来。” …… 藏本将褚老汉买来的食物翻看了一遍,说:“但愿这些东西吃不完,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关于这一家人最后的结局,虽然组长并没有提前交待过,但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要活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麻子脸同伴走了过来,低声道:“他们的食物仍旧按照以往供给吗?” 都是将死之人了,吃的好坏又有什么区别呢? 藏本思付一番,说:“还是照旧吧,突然的变化会让他们起疑心的,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麻子脸点点头:“那我去准备饭食了。” “去吧,尽量清淡一些,中国人的口味太重了。” 同伴笑着点头走了。 厨房中,麻子脸紧张地忙碌着。 说实话,一下子做这么多人的饭菜,而且一天就是三顿,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 麻子脸顿时警觉了起来,手中抓起菜刀便跃到了门口。 结果,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那个三岁的小男孩。 麻子脸将菜刀收在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男孩眼中露出一抹怯色,往后退了两步。 “宝宝,快回来!” 女人急切的声音响起,正是孩子的母亲。 一个没留神,让儿子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两个大人四目对视。 女人惶恐低下头,奔到了儿子旁,一下便将儿子拉到了身后:“走,跟娘回去!” “站住!” 女人面露惶恐:“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请你帮个忙!厨房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搭把手!” 女人松了一口气,自己会错了意。 “好!” 女人算不上漂亮,但看上去很壮实,一看就会干活、能干活儿。 “那好,你把孩子先领回去,然后过来帮忙!动作要快些,不然饭菜做出来就晚了。” 女人点点头,领着孩子走了。 看着母子两人的背影,麻子脸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五百二十一章 无意泄露 稻叶昌生和手下一路南下,绕山转梁,终于到了距离龙池村还有十里地的一个小镇上,镇口有个茶摊。 两人走的全身都是大汗淋漓,口渴难当。 既然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索性坐下来喝口茶歇歇脚,龙池村近在眼前,也不用急于一时。 稻叶昌生和手下的打扮像是两个小有成就的商人,他们两人白皮嫩肉的装扮成贩夫走卒也不合适。 乡下毕竟是乡下,两人坐在茶摊上顿时引起了他人注视的目光。 稻叶昌生索性掏出一根进口香烟,派头十足。 手下岗本十分担心地小声道:“老板,咱们这个样子是不是太招摇了?” 一路上盘查的哨卡可不少,他们也暗中打听过了,不仅仅是城南的方向,临城周边都是这副模样。 据说是临城站安排的,大概是要捉拿一名从南京来的叛逃特工。 如此,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稻叶昌生的心也就稍稍放了下来。 稻叶昌生叼着香烟嘿然说:“怕什么?你越是胆小怕事,他们越是会怀疑你。 咱们现在是有头有脸的商人,到了这种乡下地方,这种派头拿出来无形中会被人高看一眼。 把腰挺直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助手,别让人看出你这个助手不称职。” 还真是,稻叶昌生是个小经理,而手下则是他的助手。 岗本闻言坐直了身体。 还真让稻叶昌生给说中了,不多时两个镇上的警察便走过来盘查,茶摊上的人都问了一遍,对那些衣着普通的很是苛刻,但对他们二人非常客气,连接还证件都是双手。 岗本不由地暗暗佩服稻叶昌生的判断。 这时,远远的街头走过来几个年轻汉子,打眼一看就是便衣。 稻叶昌生对岗本道:“走,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两人当即付账离开茶摊,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虽然是个小镇,但是店铺也不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到这个镇子上采购。 稻叶昌生抬头看了看店铺的招牌:“走,去前面的首饰铺子里看看。” 岗本有些心虚:“咱们身边也没个女人,买首饰给谁戴啊?” “你别担心,咱们身边是没女人,但是心里可是有喜欢的女人。两个人出差,看到合适的首饰便想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上一两件,有什么不可?” 也是,岗本点点头不再多言,跟着稻叶昌生进了首饰铺。 店里有一个掌柜的和两个伙计,还有另外两拨客人。 小镇上的首饰铺子仅此一家,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两个伙计没空接待,但掌柜的是个人精,一看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的两个年轻男子步入门槛,便赶紧绕过柜台一个箭步迎上前来,谄媚的笑笑。 “两位贵客,想看什么首饰?小店是镇上的老字号,虽然不能跟市区的大铺子比花式比流行,但胜在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两位若是有想看的,在下为您介绍,保您满意!” 稻叶昌生进入首饰铺,其余两拨客人和伙计便纷纷侧目,没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长相都很英俊。 尤其是稻叶昌生,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多一点,但身体比例匀称,身姿挺拔,健康壮硕,五官立体,让人眼前一亮。 能够走入这首饰铺中的,无疑都是有些身家资产的,两拨顾客当中就有几个女人。 其中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稻叶昌生,窃窃私语。 “哇,这个男人长的可真英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红着脸说。 另一个少妇的胆子就大多了,一对杏眼竟是直勾勾的盯着稻叶昌生瞧,直恨不得将他给吞了,低声说:“关键是人健壮啊,你看他的胳膊和大腿,我猜上肯定有腹肌。” 接着,她对旁边的少女说道:“妹子,姐跟你说,找男人就应该找这样健壮的,千万别找那些病秧子,那是银样蜡枪头,不中用。” “姐,你要死了。”少女的脸越发羞红了,可一对美目却忍不住往稻叶昌生瞟过来。 而在铺子的另一侧,几个穿着小西装、梳着大背头,一看就有些家世的年轻男人也凑在一起对稻叶昌生品头论足。 “兄弟,这两个人看上去眼生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肯定是外地来的。” “他妈的,女人们都盯着他看!” 嫉妒心理都是天生的。 “走,过去问问去,风头都让这小子抢了,心里不舒服。”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没有招惹咱,何必呢?” “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你爹昨天不是刚教训过你少惹事情嘛!” “哼,他教训是他教训,天天听他教训,老子就成小绵羊了?” “我算是服了,唉,谁让你有个当副镇长的爹呢!惹出了什么麻烦,都有你爹给你兜着。” 说话的工夫,那位副镇长公子就昂然走到了稻叶昌生的面前。 稻叶昌生和岗本正在挑着首饰,佯装没看到也没听到他们方才所言。 “哎呦,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啊!”副镇长公子阴阳怪气地说。 看到这个年轻人,老板的眉头便微微的蹙起。 此人仗着有个当副镇长的爹,在镇里横行霸道,隔三差五地总会闹事,街上的这些店铺没少被他骚扰。 最近这几天,他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经常来首饰铺,就是为了和挑首饰的大姑娘小媳妇搭讪。 老板有苦难言,说又不能说,赶又不能赶。 看到昂然走这样子,稻叶昌生便猜了一个大概,嘴角便立刻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老板,他手里的这个手镯我要了!” 稻叶昌生手里拿着一只翡翠手镯,质地一般,标价二十块大洋。 乡下还是不太认法币,仍然觉得大洋是硬通货。 二十块大洋的价格标的有些高了 这价却是有些高了,实价能砍掉一半。 可是,老板很清楚,这位纨绔根本就不可能买,他纯粹就是找茬。 老板有些无奈地看向稻叶昌生:“先生,您看……” “好啊,正好不是太合我的心意,就让给他吧。” 有要务在身,稻叶昌生可不想跟这个纨绔子弟纠缠太多。 他斜眼瞥了一眼门外,那几个便衣已经从店铺门前走了过去。 此地不宜多作停留,必须赶紧离开。 说罢,将手镯轻轻递还给老板,告辞出了首饰铺。 眼看着一单到手的生意就被副镇长公子搅黄了,老板暗暗叫苦不迭,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稻叶昌生竟然没有接招,副镇长公子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十分不爽。 他使了个眼色,一个跟班立即跟了出去。 那些女眷见稻叶昌生走了,顿觉无趣了许多,也放下手中的首饰离开,这更加让副镇长公子感到愤怒。 他一招手,带着剩下的三个人追了出去。 稻叶昌生和岗本走出了镇子,沿着小路走进了一片密林之中。 “老板,那些人跟着咱们。” “知道!” “要不要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在镇子里,那些人是地头蛇,但是出了镇子,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是生是死,完全取决于稻叶昌生。 身后五十余米之处,副镇长公子对几个跟班道:“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人,这段时间不是都在查盗墓的嘛,别看他们穿的人模狗样的,没准就是干那种发死人财的勾当。” 众人闻言,这是要扣帽子了。 几人对周边的道路非常熟悉,很快便有两人绕到了稻叶昌生他们的前头。 副镇长公子也加快了脚步。 看着越来越近的稻叶昌生,这位纨绔却浑然不知厄运已经临头,脸上依旧露出嚣张的笑容。 “几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副镇长公子从背后叫了一声。 稻叶昌生停住脚步,缓缓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副镇长公子带人走到了两人面前,一叉腰,道:“我怀疑你们是进山探墓的盗贼,走吧,跟我去镇里把事情说清楚。” 稻叶昌生心中不禁冷笑,有些中国人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小权力就能运用到极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岗本上前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们不是已经把镯子让给你们了嘛,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必让大家都难堪呢?” 公子撇嘴道:“什么他妈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他们的算是哪根葱,算他妈的什么朋友,还真是给你脸了……” 一通污言秽语,令手下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 稻叶昌生仍旧摆出一副笑容:“这位公子,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贵宝地而已,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可以商量,大家交个朋友嘛,何必非要弄得剑拔弩张呢?” “还是你会说人话,不像有些人,满嘴放屁!” 岗本被他指桑骂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稻叶昌生从怀中掏出香烟,分发给副镇长公子等人:“公子,各位兄弟,在下在临城做着点小生意,以后没准还会麻烦各位。” 稻叶昌生从本土来到大陆之后,一直隐匿在市井之间,同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公子抽了一口烟,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斜眼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日化产品,就是香皂肥皂牙膏什么的!” 稻叶昌生现在这个掩饰身份是一家经营烟酒商行的经理。 商行是真实存在的,但除了几个手下之外,其余的都是不知情的中国员工,身份经得起查验。 但是,跟副镇长公子是不能讲的。 公子点点头:“不过,这乡下都是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这些货物怕是没什么市场吧?” 稻叶昌生笑了笑:“公子有所不知,这几年日渐承平,乡下人也渐渐有了闲钱,我看镇子上的铺子就不少,还是有市场的。” 公子一听来了兴趣,他虽然有个当官的爹,但本人却没什么闲钱,手头上一直都很紧,不够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开销,况且身边还要不少小兄弟跟着他吃饭。 “公子,不如这样,等我们这次考察完了,回头再来谈合作的事情,你看如何?” 公子眼珠转了转,道:“好是好,可是空口无凭,你现在口灿莲花,转过身我去哪里找你?” “这是不信我啦?”稻叶昌生笑道,“这个好办。” 稻叶昌生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公子接过来扫了一眼,有了这名片就不怕他跑人了。 “行,那就这么办,我叫苏文杰,就是这镇子里的,你到了镇子里一打听,他们都认识。” “原来是苏公子,早就看出公子并非凡品,在下能够认识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两伙人随后分开。 副镇长公子将名片递给一个跟班道:“拿着,可千万别丢了,以后发财还得靠它呢!” 那跟班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禁皱眉。 副镇长公子诧异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个地方我去过,那里只有一个当铺,根本就没这个商行啊!” “你确定?会不会是当铺开不下去,被人盘了去开了日化品商行?” “绝对不会,三天前我给太太进城请医生的时候,还从那里路过过,绝对不会看错。” 副镇长公子咬牙道:“他妈的,咱们被那人给耍了,给老子追!” 稻叶昌生和岗本正在继续赶路,谁也不会想到名片上的地址,恰好被副镇长公子的公子看出了纰漏。 “组长,前面绕过两个村子就到地方了。” 稻叶昌生点头:“这件事做完之后,咱们还得赶紧赶回城里。” 石原熏不让他参与核心的行动,到底是不信任他,还是其他的原因? 一直以来,稻叶昌生都是舞台的主角,忽然被放在幕后,让他感到极为不适应。 石原熏的到来,让他以往的优越感逐渐失去,甚至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比如,这次他安插了袁护士作为内应,向勇野健传递情报,这个计划是原原本本向石原熏进行过汇报的。 但是石原熏的备用计划却只字未提。 比如,石原熏找人制作炸弹,那个人到底是谁,石原熏都没有给出过一个合理的解释。 稻叶昌生始终感到一口闷气郁结在心中。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出一个喊声:“给老子站住!” 第五百二十二章 阴沟翻船 稻叶昌生回头一看,竟是方才的副镇长公子追了上来。 “苏公子,敢问还有何事?” 看苏文杰面色不善,心知必有缘由,且耐心询问,小心应对。 “哼,老子把你当朋友,你却把老子当傻蛋!”苏文杰厉声喝骂。 “苏公子何出此言啊,我和公子一见如故,只盼着以后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合作,怎敢戏弄公子?” 苏公子冷笑:“少他娘的忽悠我!老子问你,你给我的名片上的地址可是你商行所在?” 稻叶昌生心中一颤,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家地址遇到了识货之人,露馅了。 苏公子的三个跟班将稻叶昌生两人围在中间。 “苏公子,这是个误会……” “事到如今,你他娘的还在狡辩,老子早就看你们两人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连老子都敢诓骗。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 苏公子的火儿彻底地被拱起来了。 他在镇子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时曾受过这个气。 稻叶昌生登时就乐了,似笑非笑的说:“小子,口气不小嘛。” “哎呦,还敢顶嘴!”苏公子冷笑,“在这个镇子里,只怕还没有你吹大气的份,你要是识相,就给本公子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赔给本公子五百块大洋,当然了,你可能没带那么多,写个借条也行。” “对,赔我们公子钱,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不然就别想从镇子里出去。” “我们苏公子菩萨心肠,不然早就将你二人扭送到镇公所了,只要警察来了,你们两个就等着乖乖地吃牢饭吧!” 苏公子听着跟班们的附和,顿时热血上脑,变得越发亢奋,又接着对稻叶昌生说道: “小子,我知道你手里有点钱,可是在这镇子上,有些人却仍是你招惹不起的。不过,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只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去做,就绝不为难你!” 稻叶昌生笑着说:“要是我不想呢?” 听到这,苏公子的一张脸便立刻阴沉了下来。 若按照他的逻辑,对方已经触碰了他的逆鳞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即使是他的老爹,也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他,顺着他的脾气。 “小子,你这是找死!”苏公子狞狞一笑,再招手。 下一刻,两个身材高大的跟班便走了上来。 大概是他那个当副镇长的爹知道自己儿子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给他配的跟班也是练家子。 稻叶昌生一看这两个跟班,就知道他们不仅仅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面子货,而是身上真有些功夫的。 当然了,跟那些真正的高手,特别是杀过人的高手是没法比的。 这一点从他们看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杀过人的人眼神非常冷,看着对方就像是看着死人。 而这两个跟班只是看着孔武有力,其实看人的眼神并不冷。 凭着这两个有功夫的跟班,苏公子在镇里横行霸道惯了,谁也不敢招惹他。 苏公子并没有马上命令手下动手。 毕竟是纨绔子弟,他要再给稻叶昌生施加足够的威胁。 “小子。”苏公子下巴微微的扬起,俯视着稻叶昌生说道,“如果你现在跪下来向我求饶,并且保证给我五百块大洋作为赔偿,我还可以勉为其难的饶过你。否则,你今天恐怕就得躺着从这镇子里出去了,真的,别以为我在说笑。” 仿佛是为了助威似的,苏公子说完之后,那两个身材高大的跟班,还煞有介事的扬起一对钵大的铁拳,用力的互击一下,发出嘭的一声响。 苏公子期待着对方能够被吓得脸色大变,然后赶紧跟自己求饶。 他的两个跟班功夫了得,被这对铁拳砸一下会是个什么后果? 这时,一直站在苏公子身后的第三个跟班说道:“这位先生,你就给我们苏公子认个错吧?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我们苏公子也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你说呢?” 稻叶昌生不说话了,面沉似水。 岗本看他的面色,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当下便道:“姓苏的,如果你现在就跪下来求饶,我保证只打断你的一条腿,若不然……” 说到这顿了顿,又说:“若不然,我不仅要把你的两条腿全打断,还要把你的十根手指头也一根根的捏碎。” “哈哈哈哈哈……”苏公子便立刻大笑起来,然后回头对两个跟班点了点头。 那两个跟班对视一眼,其中的一个便向稻叶昌生大步走了过来,那沉重的脚步踩在树林的枯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唱红脸的跟班说:“哎呦,这是何苦呢?我好话给你们说尽,非要自讨苦吃,知道跟我们苏公子作对是什么后果吗?那可不仅仅是挨顿揍就能了事的,还得蹲大牢……” 岗本向前迈了一步,挡在稻叶昌生的身前。 尚未站定,就被稻叶昌生向旁边一扒拉。 下一霎那,苏公子的跟班便扬起钵大的拳头,照着稻叶昌生面门砸过来。 稻叶昌生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苏公子,直到那跟班的拳头几乎砸到鼻尖,稻叶昌生才闪电般探出右手轻轻的一挡。 只听啪的一声,便挡住了对方的铁拳。 跟班那钵大的拳头便立刻顿在了空中,再无法前进分毫。 稻叶昌生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还保持着那微微的笑意,而那个跟班的脸色却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因为在他的感觉中,这一拳就像是砸在了一堵铁墙之上,先是拳头猛然一麻,接着才是钻心蚀骨的剧烈的痛楚。 “嗷啊……”跟班顷刻之间杀猪般惨叫起来。 然而这还没完,稻叶昌生接着又猛然收拢五指,攥住跟班的拳头再猛然发力一扳。 耳边便立刻响起“喀嚓”一声脆响。 然后,所有人便看到了。 只见那跟班的右手小臂已经从中间一下就断开来,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刺破皮肉绽露了出来。 就这么一折,竟然就造成跟班的右手小臂开放性骨折! 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一切说来慢,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公子等人回过神来,便吃惊地看到,那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出头的跟班已经跪倒在地,整个人疼得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呜咽。 看到这无比惨烈的一幕后,苏公子等人才纷纷惊呼出声。 苏公子也是脸色大变,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商人竟厉害如斯! 另一个跟班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张开双臂像头狗熊般咆哮了一声,然后一个沉肩向着稻叶昌生猛撞过来。 稻叶昌生自然不惧,轻轻一闪就躲开了。 跟班的这记势大力沉的沉肩,便撞在了稻叶昌生方才站着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上。 只听噔的一声巨响,树干晃了几晃,树上的叶子扑簌簌落下,足见这一撞有多猛。 这个跟班却比刚才那个还要厉害,虽然身高要略矮些,但其反应却更快。 一撞落之后便立刻接着一个转身,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再接着一个半转身,然后一记鞭腿照着稻叶昌生的脸重重的抽下来。 若是换一个人,多半会被抽一个正着。 但是遗憾的是,这次他遇上的是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从小便修习武道,更是沉浸于此,他学的是杀人技。 不等跟班这一记狂暴的鞭腿抽落,稻叶昌生便闪电般出腿,一脚踹在跟班左腿小腿迎面骨上。 稻叶昌生这一腿看着轻飘飘的不怎么重,但是踹中了跟班左腿小腿迎面骨之后,那跟班的左腿小腿便猛然变形,同时发出喀嚓一声脆响。 “嗷啊……”跟班便立刻跟他的同伴一样,无比惨烈的哀嚎了起来。 下一霎那,那跟班的身体便往后倒飞出去两米多,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大树树干上。 刚落地时,还能够动弹,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可是才坐起一半便又颓然跌坐回了地上。 再然后,这家伙便再没有动静,多半疼得昏死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包括苏公子在内,在场所有人顷刻间全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高马大、壮如牛犊一样的跟班,居然一两个回合便被人家放倒在地,彻底地丧失了战斗力。 苏公子看着两个跟班的伤势,吓得不轻,但是毕竟是骄横跋扈惯了,不肯就此服软,终究是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腰。 那里插着一把手枪。 这把枪是通过黑市上购入的,曾经被他那个当副镇长的爹发现后没收了,但前几天又被他偷偷地偷了出来,别在腰间,别提多神气了。 眼瞅着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被人家放倒,苏公子意识到大事不妙,便想着拿出枪来震慑住对方。 岂料,稻叶昌生出手太快了。 这边苏公子刚刚将枪掏出,稻叶昌生已经欺身到了近前,手枪一把就被夺走了。 “呃……” 苏公子也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外溜,可是才转身,就被稻叶昌生从后扫中脚踝,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接着,脑门儿被凉冰冰的枪口顶着,听着那咔嚓的子弹上膛声,苏公子两腿发软,身下涌出一股热流。 稻叶昌生一伸脚踩住苏公子的脸颊,微笑着说道:“小子,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了吗?” “你,你敢?”苏公子吓得声音都开始打颤,却仍然试图搬出他爹来吓人,“我爹可是这里的副镇长,跟警察所的所长关系莫逆,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爹绝不会饶了你的,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救不了你。” 稻叶昌生心中郁结,正好没有发泄的机会,这苏公子纯粹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你爹是副镇长啊?我好害怕哟。”稻叶昌生微微一笑,然后抬起脚再踩下去。 然后就是喀嚓一声,苏公子的一条右腿便被稻叶昌生硬生生的给踩断了。 苏公子便立刻惨烈的哀嚎起来。 稻叶昌生却毫无怜悯,紧接着一脚又把苏公子的左腿也给踩断。 这下苏公子疼得已经发不出声,只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声。 那个唱红脸的跟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犹如筛糠一般。 还没完,踩断苏公子两条腿之后,稻叶昌生又笑吟吟的蹲下身,再笑吟吟的握住苏公子的右手,然后笑吟吟的将苏公子右手的五根手指逐一捏碎,那骨骼碎裂的喀嚓喀嚓声,在林子里反复响起。 再然后,又是苏公子的左手五指,也是逐一捏碎。 将苏公子的十根手指头全部捏碎,稻叶昌生才站起身,轻轻拍拍手微笑着说:“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今天你们几个遇到我,算你们倒霉!” 说着,他对着岗本一使眼色。 岗本点头回应,随即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抓住第一个跟班大汉的头发,轻轻一划,就划开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飞溅,嘴里、伤口里都是鲜血,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一只刚刚被宰杀的鸡。 接着,是第二名跟班,也是如法炮制被割喉。 这一幕看得苏公子和唱红脸的跟班魂飞魄散。 满以为最多就是被稻叶昌生狠狠地教训一番,岂料对方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动刀子杀人。 苏公子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事实上,他手脚骨骼尽断,便是和想动也动不了。 岗本缓缓走向那个跪在地上的跟班,他手中的匕首仍在滴着鲜血。 稻叶昌生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瘫在地上的苏公子,发出一阵冷笑。 其实他本不想杀这伙人的,苏公子之流越多,中国人也会对他们的国民政府感到失望,对帝国反倒是最为有利。 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他渴望见到殷红的鲜血。 “苏公子,你安心去吧,到了那边,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和你那个惯着你的爹!” 说罢,他俯下身子,扳住苏公子的头发力。 咔嚓一声,苏公子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脖子就被扭断了。 “我们走吧!” 稻叶昌生招呼岗本,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枪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稻叶昌生惊愕地发现岗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准备动手 稻叶昌生的手下岗本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特工,无论是枪法还是格斗在他的小组里都算是上乘的,这也是他将此人带在身边的原因。 可是,岗本就这样直挺挺地在他的面前,胸前绽开了一朵血花。 稻叶昌生霍然看见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随着苏公子跟班双手在颤抖,跟班目光呆滞,应该是第一次杀人。 他竟然有枪! 不待多想,稻叶昌生朝着那人举枪便射。 “砰!” 枪声响起,但那跟班却只是吓了一个激灵。 许是被这枪声惊醒了,他夺路便逃。 稻叶昌生诧异不已,两人相距不过十米,以他的枪法,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见那人要逃,稻叶昌生又连着开了两枪。 然而,那人并未中弹倒地,反倒是逃的更快了。 一瞬间,稻叶昌生明白了,自己从苏公子手里抢过来的这把手枪里根本装的根本不是实弹,而是空包弹。 空包弹近距离可以致死致伤,但超出了距离,对人体根本没有任何的伤害。 情急之下,稻叶昌生将手中的手枪当作暗器甩了出去。 那跟班只顾逃命,耳听背后有风声袭来,想要躲避,却是已然来不及了,被砸中后背,登时一个踉跄,接着一个恶狗抢食扑倒在地。 他倒也反应机敏,第一时间并未爬起奔逃,而是翻身朝着身后开了一枪,企图将身后追来的稻叶昌生逼退。 虽然对方可以说是对枪械一窍不通,但这种武器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哪怕你是个稚童,枪在其手中,也可以杀人毙命。 子弹贴着稻叶昌生的头皮向后飞去,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这微微一迟疑的工夫,那跟班已经连滚带爬向林外跑去。 稻叶昌生发力急追。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叫喊声。 “快,进林子里去找公子,绝对不能让两个外乡人给跑了。” “对,都开枪了,大家伙留点神!” 这是苏公子搬来的救兵。 这个纨绔子弟倒也不蠢。 稻叶昌生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的树林处人影绰绰,眼看着就要冲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当下也不去追那跟班了,调转方向便跑。 岗本无辜丧命于此,让他心中郁闷不已。 原本是手拿把攥地对付一个小镇上的泼皮纨绔子弟而已,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在苏公子被杀之事发酵之前,到达龙池村把该做的事情做了才是。 他脚下飞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苏公子搬来的救兵到了现场一看,直接被血腥的一幕吓傻了。 两个保镖似的跟班被干净利落地一刀割喉,鲜血已经将身体的土地浸湿了,整整一大片。 苏公子平躺朝天,四肢就跟面条一样,头颅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朝向侧后方,空洞的两眼中尽是绝望与不甘。 “公子……” 一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探查,伸手在苏公子鼻息前一探,登时脸色大变,哀嚎道:“公子……公子……死了……” 众人哗然。 苏公子虽然是个纨绔,但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人还算是不错,他这一死,树倒猢狲散,这些人日后没了依靠,也没有了进项,忍不住悲从心生。 “公子啊,你死得好惨啊!” “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太狠了!” “快,快,你赶紧回镇子里给苏镇长报信儿!” 一人撒脚如飞,向镇子里飞奔而去。 “哎,许公子呢?” 跟着苏公子的人都知道,镇上粮店许掌柜的小儿子许三儿天天都跟在苏公子身后,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苏公子横尸当场,许三儿却不知去向,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现场还多了一个陌生人,且此人胸口中弹,显然是对头。 一人上前踢了他一脚,不料尸体竟是动了一下。 “活着,还活着!” 一声惊呼之下,几个头脑还算是冷静的赶紧将那人绑了起来,搜身并未发现武器,但是此人身旁就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这把匕首他们并未见过,显然是此人所有,几乎可以断定正是杀害那两名跟班的凶器。 被绑之人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可还是有人逼问他的身份。 有人道:“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快,将他带回镇子里,让医生诊治。” 几人当即上来,七手八脚将人抬起,往镇子方向而去。 半个多小时之后,大腹便便的苏副镇长在报信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现场。 他在路上听得儿子被杀的消息,魂都飞了,一路上不知作了几次滚地葫芦,摔得鼻青脸肿。 “镇长,就在前面!” 苏副镇长老远就看到树林深处有一群人围着,不禁越发地悲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我的儿啊……” 手脚骨骼尽断,即便凶手就此罢手,儿子基本上也成了废人了,这是有多大的仇怨? 嚎哭一番的苏副镇长再次从地上站起身来时,悲伤渐渐散去,周身上下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愤怒。 “是谁?” “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那个人呢?” “通知所有人,给我找,一定要找到凶手。” “发现凶手踪迹的,奖励大洋十块!” “活捉凶手的,奖励大洋一百块!” “总之,一定要找到他们!” “老子要他们血债血偿!”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幕令人动容。 这时,忽然从林子里外走进一群年轻汉子,个个走路带风,呈扇形将现场围住。 苏副镇长看向他们,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儿子新丧,他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帮儿子报仇。 “苏副镇长节哀,令郎的事情我们听说了!”领头的一人说道。 苏副镇长狐疑地看向对方。 陌生人,肯定没见过。 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英气,苏副镇长也是场面上的人,强忍心中悲痛,问道:“请问你们是……?” 那人从怀中掏出证件在苏副镇长面前展示了一下,苏副镇长登时目瞪口呆。 “你们竟是……” 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令郎的案子我们接手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啊……” “怎么,苏副镇长不信任我们?” “不,不……”苏副镇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此事就你知道便可,万万不可对外人讲,明白吗?” “明白,明白!” 苏公子的跟班许三儿是在镇子里被找到的,人都已经吓傻了。 很快,他就被带进了苏副镇长的宅院中。 这是一座三进的大宅院,苏公子的灵堂也开始搭建了起来,其母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碌非常。 在后院一处偏僻的小房内,元神回窍的许三向询问他的行动队员们讲述了苏公子在首饰店和两个陌生男人斗气,继而追至林中,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 苏副镇长怕儿子带着枪闹事,便偷偷地将枪里的子弹换成了空包弹,奈何真到派上用场之际,反倒是害了儿子的性命。 而许三儿的枪则是跟苏公子一起从黑市上购入的,子弹也是真的,关键时刻救了一命。 行动队员们从林中三人的死法上判断,多半是日本间谍所为。 这一发现立即被通报给了纪成林。 纪成林敏锐地察觉到除了龙池村看守袁护士家人的日本特工之外,周围可能还会有他们的人? 外围的人和他们本来是一伙儿的,还是从城里赶来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们过来做什么? 当下,尽快拿下宅子里日本特工迫在眉睫。 在之前那个拜访褚老汉的行动队员的带领下,纪成林来到了他的家中。 褚老汉对那人的去而复返大为惊讶。 “小伙子,你们这是……?” “褚老伯,咱们进去谈!” 褚老汉晕乎乎地被两个大汉架进了屋子里。 “你们这是……?” “租住你宅子的人除了那一大家子,一共还有几个?”纪成林开门见山。 “这……” 藏本郑重警告过他,不能向外人透露他们的任何信息。 “啪!” 一把手枪拍在了八仙桌上。 褚老汉身子一晃。 “快说!” “啊……是!一共四个!” 褚老汉微躬着身体侍立在纪成林的面前,跟个老管家似的。 他虽然贪财,但是也知道赚了钱也得有命花的道理,当下不再隐瞒。 “这四个人神神秘秘的,说是带着家人来躲债的,但是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四个和那一大家子不是一路的,处处盯着他们,就怕他们跑掉! 我不是不报,实在是不敢啊,那四个人极为凶恶,看上去都是练家子,我要是报了官,万一他们报复我,我可怎么办?” 他的话有真有假,纪成林也没法去细细辨别,道:“你马上把宅子的平面图画出来!包括这一大家子和那四个人怎么住,都要标明!” “是,是,是……” 褚老汉能写会算,平面图虽然不是很规范,但该有的都有了。 院子只有一个前大门。 “有没有地道之类的?” “没有!” “好,一会儿你就借着给他们送菜的机会把门敲开。” 褚老汉很为难:“呃……菜都已经送过啦!” 纪成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别告诉我说你是先去送菜,后回的家!这个顺序你总不能忘了吧?” 褚老汉老脸一红,从集市上采买回来之后,他先回了自己家,从中抽出一部分后,才给藏本送去。 反正藏本他们也没有秤,他火候把握的很好,绝对不会被发现。 “可是……可是他们……?” 此时,褚老汉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大了,后悔不该为了那十块钱将房子租给几个不知底细的人,如今自己怕是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那四个人怕不是土匪吧? 越想越想,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害怕。 “你怕他们报复伤害你是吧?”纪成林问,“早点干什么去了?实话告诉你,若是你不肯去,将来等待你的只能是将牢底坐穿!” 褚老汉双腿一软,扶着八仙桌的桌角这才勉强站住。 “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 “好了,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骗他们开门,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 褚老汉眼珠转了几转,一咬牙:“成!” 忽地,他问:“若是那几人反抗,是不是会被你们……” “你是想我们把他们四个都杀了是不是?”纪成林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要的不是一具具死尸,而是四个可以开口说话的活人。” 褚老汉闻言愣了一下,问道:“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纪成林嘿然说:“如果他们抵死反抗,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尽管放心,无论他们是生是死,我保证最后不会有人再找你的麻烦。” 褚老汉默然,脸上却流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不过,我要警告你,一切都按照我们的吩咐来,莫要自作主张,不然你会死的很惨,想想你的老婆,想想这个家。” 纪成林知道,必须得将话说到前面,给这老财迷以足够的震慑,否则褚老汉摇摆不定,容易在行动中出纰漏。 褚老汉的老婆也被控制住了。 当下,纪成林接过一个行动队员手中递过来的一个小纸包。 这是从临城带来的蒙汗药,量足劲大,连牲口都能迷翻,何况是几个人。 这也是兵不血刃的最好方法。 纪成林将桌子上的手枪拿起,一下对准褚老汉,褚老汉吓得哎呀了一声,赶紧以袖掩面,仿佛只要遮住了脸就没事似的。 好在纪成林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他只是比划了一下,便移开了,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褚老汉这才敢睁开眼,舒口气说:“还是别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老头子心脏不好,所以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纪成林咧嘴一笑,说道:“你只需想些办法将这些药放在他们的饭菜里就好。” 褚老汉如何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苦着脸道:“万一……万一他们……” “他们要是没倒下,我们就会选择强攻,届时刀枪无言,你老人家就自求多福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让须眉 大宅的厨房中,女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从她的动作熟练程度来看,便知她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做饭做菜这种事不在话下。 女人的身后,正是麻子脸日本特工。 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忙,他清闲了许多,甚至可以有机会坐下来抽支烟了。 这次褚老汉买来的食物都很新鲜,麻子脸虽然会做菜,但仅限于会做,距离好吃还是有差距的。 随着铲子在锅内翻炒,菜香充斥着整个厨房,让麻子脸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咕咚!” 麻子脸盯着女人的背影,身材虽然不符合和族人的审美标准,但对于一个已婚生过孩子的女人而言,她的身材保持的很好,腰肢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地扭动,别有一番风情。 要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 想着这个女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沉入河水中香消玉陨,多少有些可惜。 但是,话说回来了,动心归动心,麻子脸也只是限于饱饱眼福,他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再有一个菜就好了,可是柴火快没了!”女人转头对麻子脸说,额头上尽是汗水。 麻子脸一恍惚,果然看到灶台旁的柴火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从小竹椅上起身,叼着烟头走出了厨房,直奔柴房。 女人待他走出去,警惕地向门口的方向看过去,直到确认他已经走远了,迅速地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将其中的白色粉末撒进了铁锅里。 随即,将黄纸扔进灶眼后,用铁铲飞快地搅拌锅里的食材,白色粉末随着肉片的翻动迅速融化。 一边搅拌,一边警惕地瞥向门口,双手竟是微微颤抖,铁铲和铁锅碰撞发出了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院子里脚步声渐渐近了,女人神色慌张,想要平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很好地管理自己的表情。 正待焦急之时,忽地心生一计。 麻子脸抱着柴火刚刚迈进厨房,就听到女人哎呦一声。 他紧走两步,就见到女人捂着自己的手,十分痛苦的模样。 “烫到手了?” 麻子脸将柴火放在灶台旁,果然看到女人白嫩的小手上被烫了一个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神色慌张地道歉。 麻子脸道:“算了,下次小心些。赶紧添柴吧。” 女人答应一声自去忙活。 最后一个道菜炒肉片做完之后,女人向麻子脸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能不能多分点菜给我的公公婆婆和孩子,这些天我们的菜经常不够吃!” 麻子脸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看在女人忙前忙后张罗了这么多菜的份上,他当即点头答应。 这顿可口的饭菜得到了藏本等特工的一致好评,特别是炒肉片,肉片滑嫩,辣香爽口,四人吃得大快朵颐。 其中,一人连盘子都舔了一遍。 女人一家老小也开始吃饭了,这两天他们被限制了自由,除了孩子年纪太小不懂事之外,大人们因为有心事,愁得吃不下饭。 但是,由于这顿饭是女人自己做的,众人纷纷被熟悉的香气所吸引。 大哥吧嗒吧嗒嘴,拿起筷子就去夹那炒肉片,却被大嫂一筷子就打了下去。 大嫂看着他摇摇头。 二老和大哥不解地看向大嫂。 大哥气呼呼地道:“怎么,还不让人吃了?” “少吃一块,饿不死你!你小声点!” “我还就……”大哥刚刚提起的声调,在父亲威严的目光注视下,立即就降了下来,嘟囔起来,“那儿子总可以吃吧?” 三岁的小童眼巴巴地望着肥溜溜的肉片,直流口水。 实在是太香了,大人都忍不住,何况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也不能吃!”大嫂断然说道。 说完,不由分说端起那盘炒肉片倒进了红漆马桶里。 小童见没的吃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但很快就被大嫂捂住了嘴巴,一番安慰之下终于不再哭了。 大人们终于看出了这炒肉片有问题,父亲低声问:“她大嫂,你这是……” “爹,你就别问了,安心吃饭。” 大哥气呼呼地道:“爹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嫂瞪了他一眼:“要想活命就把嘴闭上!” “你……” 父亲是个明白人,对儿子道:“行了,别问了,赶紧吃饭。” 四个日本特工吃饱喝足之后,连连称赞。 藏本对那个麻子脸手下道:“可惜啊,这样好吃的饭菜以后吃不到了,要是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会做菜,应该早点让她帮你。” 麻子脸点点头有,他也觉得有些可惜。 藏本一边剔牙,一边对坐在对面的一个手下道:“你,出去警戒,打起精神来!” 那人点点头,起身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方走了几步,便脚步踉跄,头脑发沉。 身后一个同伴笑话他:“还没喝酒,就醉成这样!” 忽然,那人到了门口,身子晃了晃,伸手去扶门框,却抓了空,一跤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藏本和麻子脸见状大吃一惊,纷纷起身, 这一下起猛了,顿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身躯摇摇晃晃,犹如醉汉一般。 “菜……菜……” 藏本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终于扑通一声,扎扎实实一头栽到地上昏迷不醒。 桌子上的碗筷杯盘被他一碰,乒乒砰砰地掉落一地。 这盘菜他吃的最多,比先前那个连菜汤都舔干净的同伴稍微差那么一点。 接着,麻子脸和另外一人也相继倒地昏迷。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正是大哥和大嫂。 说来也是巧了,这座宅院原本是褚老汉用于饲养牲口的,前些日子牲口老是犯病,兽医请了多次过来诊治,有时会需要将蒙汗药混到草料中,让牲口吃了熟睡,以便诊治的时候予以配合。 也不知是哪个兽医将几包蒙汗药落在了宅子了,刚好被大嫂发现。 她对蒙汗药的药性太熟悉了,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在心里生成了。 许是命不该绝,麻子脸竟然主动让她帮着做菜,给她提供了下药的大好机会。 尽管过程心惊肉跳,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大哥跟在大嫂的身后,双腿直打哆嗦,接连迈了几次腿,始终不得前进一步。 大嫂横了他一眼,没出息的怂货。 其实,她的心脏也是突突跳个不停,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轻轻地敲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大嫂略微松口气,推开一个门缝,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地上的男人。 成了! “快!” 她招呼自己的男人,可大哥仍旧是在后面磨蹭,即使扶着墙都走不动。 女人气愤无比,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窝囊的一个男人。 她推开门,果然见到四个男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快进来,快点!” 大哥终于走了进来。 女人从屋子中找来绳子,麻利地将四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娘家本就是兽医,做起这种事情来驾轻就熟。 那绳子不挣扎还好,越是挣扎便越紧。 男人从四人的身上搜到了枪支,好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 “哎呦,枪!” “鬼叫什么?” 男人委屈地道:“他们有枪,那我妹妹岂不是要危险了?” 女人瞪了他一眼,他们有枪又不是刚刚知道。 “他们有人质,难道咱们手里就没有了吗?还是四个!” 四个还换不回一个人? “你去叫上爹娘,带上孩子,先离开这里,要快!” 女人知道没法指望男人。 “好,好……” 男人要走,女人将两把枪递给他,自己也拎了两把,倒是有些双枪女侠的模样。 男人慌慌张张地往外走,被脚下那个日本特工一绊,踉跄差点摔倒,枪也掉在了院子中,慌忙捡起来。 不多时,一家人都被带了过来。 女人骂道:“不是说让你们赶紧走嘛,还过来干什么?” 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母亲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把他们收拾了,我那女儿怎么办?” 大嫂心烦意乱,像是头雌豹,低声吼道:“要是不想死在这里,就赶紧走!” 父亲道:“走吧,走吧!” 几人刚要往外走,便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大哥看着大嫂,投去幽怨的眼神。 意思是,看吧,都是你,人家来人了,这可怎么办? 大嫂毕竟是个妇人,拎着枪的手也在颤抖。 但好在慌而不乱,急让众人先回屋静观其变。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藏先生,藏先生,是我啊,褚老汉!” “我又给你们送菜来了!” 褚老汉心情忐忑地敲门。 担子就搁在门口,里面有揩油的蔬菜,但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那些鱼肉之类的他可舍不得拿出来。 见门内许久没有动静,褚老汉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不对劲啊。 往日自己走到门口里面的人就会发现,何以今日敲了这么半天仍是没有反应。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远处的树林里,那些闯入他家的大汉们正在静静蛰伏。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汉子的眼睛,锐利如鹰,令人芒刺在背。 褚老汉咽口吐沫,又呼喊了两声,仍旧是没人应答。 他再次看向后方,请示纪成林定夺。 门口这极为不寻常的一幕,都被纪成林从望远镜中看到了。 “情况好像不对劲啊,让兄弟们准备。” 他决定再稍微等下,不行就直接冲。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条缝隙。 由于褚老汉身体遮挡的原因,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但是明显看到褚老汉在微微点头。 纪成林松了口气,看来情况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也许是里面的人没有听清,又或者是听到了没有及时过来开门。 总之,局面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可就在这时,视线中褚老汉的身体似乎是被一股巨力直接拖进了门口,大门紧接着关闭,什么也看不到了。 纪成林心说坏了。 一定是出情况了。 他立即命令道:“上!” 早已经待命的行动队员立即起身,直扑褚老汉的宅子。 作为当事人的褚老汉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人,便被一只手给拽了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揩油的事情发了,藏本这是要找他算账。 然而等被拽进院子,才发现是那个躲债的女人。 “是你,藏先生呢……?” “别动,再动我就打死你!”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就直接顶在了褚老汉脑门上。 “大妹子……大妹子,你……你这是……”褚老汉两腿打颤。 大嫂瞪着眼睛问:“说,谁让你来的?过来干什么?” 褚老汉脑子里已然是一片空白。 恍惚了片刻,这才颤声道:“我……我是来送菜的……” “菜不是已经送过了吗?”大嫂根本不信,“不说实话,有你的好看!” “这……”褚老汉满是褶子的老脸涨红。 就在此时,院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来的人不少。 大嫂脸色大变,一把揪住了褚老汉的前襟就往屋子里拖。 褚老汉心知纪成林等人来了,自然不肯配合,脚下也不挪。 气得大嫂扬起手,就在褚老汉的脖颈处砸了下去。 褚老汉的脖子都快被砸断了,可并未晕过去。 大嫂便又狠狠地砸了一下,这下许是砸中了部位,褚老汉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大嫂急忙转身回屋里。 只有人质在手,才有跟对方谈判的筹码。 可是,当她刚刚迈入门槛时,就听到后窗人影一闪,接着是有人落地的声音。 屋内原本四个人,现在仅剩下两个了,藏本和麻子脸不见了,原来所在之处湿漉漉的,割断的绳子随意地扔在地上。 剩下的另外两人被绑着,但此是他们并不是昏睡,而是脖子处均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已经将身下的地面染红。 大嫂懵了。 按理说,蒙汗药的剂量根本不会让他们醒过来,结合水迹和被割断的绳索,应该是有人进了屋子,将藏本和麻子脸救走了。 此时,院墙上跳下几个年轻男子,他们进入之后并不急于直扑房间,而是各自占据有利地形隐蔽好,静待更更多的同伴进入。 门也被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地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答应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第五百二十五章 审讯护士 大嫂见状如遭雷击,从门缝中看过去,进来的人至少有十几个,自己和家人在劫难逃了。 孩子还小,只有三岁,怎么办? 劝降声还在继续,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 大嫂一咬牙,道:“别过来,你们的人在我的手里,再敢靠近我就打死他们!” 声音很大,但带着颤音。 纪成林等人都愣住了,日本特工当中竟然还有女人,没听褚老汉说起过啊。 此时,褚老汉已经被弄醒,纪成林将他叫到了近前:“这女人是谁?” 褚老汉揉着快要被砸断的脖子,咧嘴气呼呼道:“还能是谁,是那家的儿媳妇!长官,你们可得给我出气,好好地教训教训他,哎呦……” 纪成林心中诧异,为何说话的是袁家的儿媳妇,日本特工哪里去了,难道听到风声跑了? “上!” 纪成林一挥手,行动队员们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屋子。 得亏大嫂不晓得开枪还要先打开保险,不然非得发生误伤。 纪成林很快便问明了缘由,不由地对这个女人很是佩服,自己让褚老汉没办成的事,人家一个女人倒是给办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四个日本特工跑了两个,或者说是跑了三个。 来救人的这个是什么时候来的,的确令人措手不及。 他在周边也安置了监视人员,可最终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至于那两个被割喉的日本特工,应该是对方看没时间将他们救走,索性便直接灭口了。 救人的是个狠角色,做事果决狠辣。 经过再三确认,大嫂得知这些人并不是“绑匪”的同伙,而是来救他们的,不禁喜极而泣。 褚老汉自然也没有了脾气,他看着屋子里躺着的两具尸体,嚎道:“哎呦,这是遭了什么孽啊,死了人,以后这房子还怎么往外租呦!” 尸体上没有可以确认身份的物品,追出去的人踪迹也消失了。 倒是从镇子里赶过来的人报告说镇子附近也发生了血案,手法是个专业的杀手所为,推断应该是奔着龙池村来的。 也就是说,救走藏本和麻子脸的极有可能是那个人。 唯一令纪成林感到一丝丝欣慰的,应该是还有个活口现在正被送往城里紧急抢救。 如果这个人能够活下来,并且开口,那么这次的行动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纪成林叫了个信得过的手下,让他立即赶回镇子里将这里的情况用电话向方如今报告。 他还要在此处收拾完残局,方能赶回城里。 …… 距离龙池村二十里地的一座山坳密林中,稻叶昌生和藏本、麻子脸犹如一摊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从褚老汉家里出来,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如今快要累得全身脱力。 尤其是藏本和麻子脸,服用了不少的蒙汗药,头重脚轻,直到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 也就是仗着他们身体强壮,歇息了片刻,终于缓了些。 藏本起身跪到了稻叶昌生的面前,麻子脸也赶紧效仿跪下。 “组长,都是卑职办事不力,卑职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稻叶昌生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良久没有说话。 麻子脸额头上的汗水滴滴哒哒滴落,若不是他找了那女人帮忙,也不会导致四人全部都被迷翻,最终两人被稻叶昌生痛下插手处置。 怎么说,自己都是罪魁祸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藏本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请组长责罚我!” 稻叶昌生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八嘎!我的大事都是被你们这种蠢货坏了的!” 他可是在石原熏面前打了包票的,如今人质没了,还死了三个手下,行动彻底失败。 任谁都会质疑他的领导能力和行动能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中国特工的鼻子比狗还灵敏,很难讲会不会被他们抓到把柄。 想到如此严重的后果,稻叶昌生感到不寒而栗。 继而,这种情绪迅疾转化成愤怒。 巴掌犹如雨点一般打在藏本和麻子脸的脸上,但即便如此稻叶昌生胸中也是堵着一口闷气。 “你们两个混蛋的命暂时寄存在我这里!” 最终,他还是决定让两人戴罪立功。 眼下,城里暂时是回不去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三人开始复盘这次行动。 “藏本,你觉得问题会出在哪里?” 藏本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来,含糊不清地道:“我怀疑是那个褚老汉,此人非常精明,人又贪财,极有可能是他透露了风声。都是卑职太过大意了,竟然让他去集市上采买食物。” 除了褚老汉,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出卖他们的人选。 “可是,那个女人是如何跟褚老汉勾连的呢?”稻叶昌生给出疑问。 “这……”藏本一时间无法回答。 稻叶昌生将目光看向麻子脸:“你知道吗?” 麻子脸摇头:“褚老汉只是见过那个女人而已,两人基本上没有说过话,没有任何的交流,卑职实在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藏本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一定是去集市上采买的食物中夹带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又交给了那个可恶的女人。找个机会,一定解决了他们!” 稻叶昌生点点头,这个解释相对合理。 “回去处置此人就不必了,反正又不是他们两人见到你们二人的容貌。” 藏本低头不语,袁护士一家子都见过他们四个人,单纯处置褚老汉和女人也只是解恨而已,实际并无太大意义。 “组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稻叶昌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这才发现城区外围的各种盘查看似非常随意,实则是有目的的,他们早就确定了你们藏身的区域,设置盘查主要是为了防止城里的人过去通风报信。” 可以说,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当中。 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就铺开了,可怜他们还一无所知,一头就钻了进来。 对于在镇子上发生的小插曲,稻叶昌生也是心绪难平,他并不知道岗本现在还活着,还以为岗本折了进去。 忽地,稻叶昌生一拳击打在一棵大树上,低吼:“这个仇一定得报!” 藏本和麻子脸见组长又发怒了,登时噤若寒蝉。 稻叶昌生没办法不生气。 和临城站积仇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报得仇多着呢。 如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城里,更不知道石原熏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自己根本没办法参与后续的行动。 通过之前的接触,感觉石原熏似乎对这次的断尾行动胸有成竹,稻叶昌生猜测他会使用炸弹,但仅仅在医院引爆炸弹制造混乱,能够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吗? …… 袁护士正在整理药品,值班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男子,袁护士从别人对此人的称呼中得知他姓马。 “马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找柳护士,她人呢?” “哦,去厕所了吧,要不等她回来之后我叫她过去?” “不用了!要不你先跟我过去一下,有个同事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需要处理一下!” “这样啊,我这就过去!” 跟着马宝走在走廊里,袁护士心脏砰砰直跳,对自己未来的处境感到非常担忧。 马宝推开一间房门,道:“请吧!” 袁护士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不许动!” 门后闪出两人将袁护士控制住。 袁护士腿一软,险些没有摔倒。 完了。 全完了。 事情败露了。 “袁护士!” 方如今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接到纪成林传回的消息,他知道自己该跟袁护士摊牌了。 “你的父母和兄嫂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袁护士身子一晃,颤声道:“他们……” 家人出了事,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们都很好,正在回城的路上!” 峰回路转,袁护士眼睛睁大:“是真的?”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我骗你有意义吗?” “说说吧,你一定有故事要对我讲!” “好,我说……” 袁护士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日本间谍盯上的,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之下,她不得不暗中给勇野健传递消息。 传递消息的方法正如勇野健交待的一样,是一句医学用语。 这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俘虏一般都会受伤,受伤势必又需要治疗,暗语必须要适合当时的语境,融合的天衣无缝。 根据勇野健的交待,特高课甚至还根据不同的场景设置了数套暗语,十分复杂。 若不是事先知道,即便在场亲耳听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特高课的厉害之处了,他们可以将一个工作做到极致。 当时,找上袁护士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只说高价让她办件事情。 袁护士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口拒绝了。 但是对方告知其家人已经被他们控制并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并且出示了信物,这让袁护士不得不信。 对方以家人的性命相威胁,袁护士不敢赌,没了办法,只好听令而行。 方如今并没有为难她,说起来她也是个受害者。 勇野健虽然自残了,但性命并无大碍。 而且,袁护士的大嫂进行了积极的自救,这给人质的解决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袁护士万万没有想到,问题被方如今轻而易举地给解决了,对他自然是千恩万谢。 鉴于目前的情况,袁护士身上的事情虽然已经弄清楚了,但人还不能放,便是她的家人也暂时被秘密地安置起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特高课不是没有打击报复的可能。 “袁护士,郭医生这个人你了解多少?”方如今忽然问道。 “他……?”这个问题问得袁护士征了一下,旋即赶紧回答,“郭医生在我们医院的水平是数一数二的,不然医院也不会让他进入特护小组。” 正如袁护士所言,医院惹不起临城站,抽调的医护人员都是业务尖子,郭医生虽然年轻,但医术便是上了年纪的老医生也是交口称赞。 “我问的不是他的医术,而是其他方面,比如生活,这个人的交际圈子是怎么样的,他有什么样的爱好,喜欢跟什么样的人接触?” 袁护士眼中闪过一抹娇羞。 郭医生医术精湛,深受院领导的器重,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人长得高大帅气,一直以来都是医院年轻女性的倾慕对象。 袁护士也知道自己的家境,人家郭医生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但内心的暗恋是不可能随着家境和身份地位的差距而消弭的。 所以,方如今这次还真是问对人了。 袁护士对郭医生的爱好简直如数家珍。 比如,他近段时间喜欢上了喝咖啡,喜欢侍弄花草,还养了一只橘黄色的猫。 平日里,郭医生即便是在休息的时候,也很少参与交集活动,往往是将自己关在家里看书。 不过,令袁护士感到伤心的是,最近几个月,郭医生忽然交了个女朋友。 这个女朋友,医院的人都没有见过,有些神秘。 郭医生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 倒是袁护士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打听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女人的年纪似乎比郭医生要大上一些,据说以前还结过婚。 袁护士很不理解,为什么身边那么多年轻美貌的,郭医生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身份、姓名和住址了解吗?” 特高课简直就是无孔不入,方如今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便一再追问。 袁护士摇头:“我托人打听过,但一直没有消息。” 方如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咖啡馆的老板娘肯定也喜欢喝咖啡,他当即命手下取来章太太,也就是罗采薇的照片,让袁护士辨认。 可是,袁护士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自然是无从辨认。 方如今也不是没有办法。 接着,他继续问:“那这个柳护士你又了解多少?” 袁护士想了想说:“柳护士比我进医院早三年,人很善良,业务也很好。” “她多大年纪?” “28岁!” “结婚了吗?” “好像没有!” 方如今眉头一蹙:“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 “好像她的眼光比较高,一般的男人看不上!” 方如今暗暗记在心里。 第五百二十六章 乞丐线索 就在方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勇野健的案子上的时候,刘海阳追查老胡被刺一案也进入了关键时期。 临城调查室的看守牢房,晦涩阴暗的审讯室里,几名审讯人员正在严刑拷打一名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上本就是衣衫褴褛,被抽了一通皮鞭之后,衣服全成了碎片,简直惨不忍睹。 行动队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赤裸着上身,从火盆里捡起一只已经火红的烙铁,来到男子面前。 他的面上带着冷酷的表情,微微一用力,死死地按在男子胸膛裸露的皮肤上。 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焦糊的恶臭散发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审讯桌后,端坐着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他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中年男子,目光中饱含杀意。 被捆绑在木桩上的人犯,是本地的一个乞丐头目。 临城市区内有众多的乞丐,但是这些人并不是毫无组织的,而是自发分片形成了若干个区域。 每个区域都有一个负责人,组织结虽然松散,但只要找到了负责人,这片区域的情况便基本上可以做到了如指掌。 而这个被审讯的中年男子则是老胡被刺那片区域的乞丐头目。 按理说,对于一个虽然跟案件相关,但并非疑犯的人,是用不着上大刑的。 但刘海阳可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既然都把人请进了审讯室,下马威是必不可少的。 自从乞丐头目被抓进来之后,刑讯工作已经开展了一个多小时,他疼得死去活来,但脑子当中实在是想不起刘海阳想要的答案。 “你给我好好听着,今天若是不说出点什么有用的来,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刘海阳绝对是不危言耸听,作为临城调查室的行动队长,处置几个乞丐头目就跟踩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官……长官……我是真不知道啊……您就是打死我,我也……” “少废话,给我继续打!” 刘海阳烦闷地起身走出了刑讯室,在走廊里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边来回踱步。 审讯室内继续响起中年乞丐凄惨的嚎叫声,但刘海阳恍若委闻,脑子里却是将老胡被刺一案仔细回忆了一遍。 现场出现了两个杀手,一个经验老道,一个身手不错但还缺乏历练。 对于老胡的刺杀是经过精心的计划和安排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便是早早确定老胡的秘密安置地点。 想到此,刘海阳不禁有些懊悔。 对老胡的警戒越是严密,派遣的人手越多,反而越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反倒是起了反作用。 这一点自己当初就没有考虑到。 两个杀手对现场进行了清理,他们的线索很难查找。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既然人家早就计划好了行动,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抹除痕迹。 当然了,刘海阳不相信他们两个人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确是无法找出这些痕迹。 而现在彭主任催促的又紧,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审讯室里的这个乞丐头目则是自己侦破案件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时,走廊尽头的铁门嘎吱嘎吱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个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即使没看到那人的面孔,刘海阳也通过他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判断出了此人是情报组的组长杜金星。 “杜组长,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刘海阳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缓缓走了上去,笑眯眯的问。 和杜金星这个对头,即便是在言语上也得占上风,不然刘海阳的心里就不舒服。 “提个人,问点话。”杜金星的回答非常随意,“怎么,刘队长也亲自参加审讯?” 刘海阳皮笑肉不笑地道:“一点小事,不值一提,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比不得你杜组长,办的都是大案要案。” “那我就祝刘队长早日把案子破了!”杜金星自然知道老胡被刺的事,刘海阳被这个案子弄得焦头烂额,最近也不怎么跟自己唱对头戏了,估计是没时间没精力。 看着杜金星远去的背影,刘海阳的面皮不由地抽动了一下,脸色变得越发的阴鸷,案子破不了,就得让人家看笑话。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审讯人员激动地跑出来,道:“队长,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说是……” 刘海阳初听兴奋,但很快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训斥道:“大声嚷嚷什么,进去说!” 乞丐头目实在是被打怕了。 “说吧,到底想起了什么?”刘海阳厉声问道。 “我……听说……听说有个小乞丐前几日到过我们这里。”乞丐头目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既然乞讨是分区域的,外来的乞丐进入他们的地盘,只是过境路过还好,若是从他们的饭碗里抢食吃,本区域的乞丐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那个小乞丐在这里并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故而被他和他的手下选择性的忽略。 刚刚被弄进刑讯室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些事情更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直到现在,脑子中忽地灵光一现,在最后关头回忆了起来。 “知不知道这个小乞丐在哪片区域活动,叫什么?” “好像是清河坊一带,具体名字我叫不上来,但是我手下的兄弟也许会知道!” “清河坊?” 那里可是商业最为繁华的区域,比这个乞丐头目的区域油水要多得多,这个小乞丐不好好地在清河坊待着,跑到自己这里干什么。 但是,刘海阳并不意外,越是不寻常,越是说明有问题,越是说明自己的侦破方向是对的。 很快,乞丐头目的手下也被带了过来,随着刘海阳的询问深入,很快就搞清楚了这个小乞丐的基本情况。 原来,这个小乞丐人称小鱼,和另外两个小乞丐住在一座破庙当中。 一个小乞丐而已,将他抓过来问话便是。 刘海阳当即就要派人去抓小鱼归案。 乞丐头目的手下道:“长官,这个小鱼可不一般,最好是……” 刘海阳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小鱼是有些背景的,据说那片的警察对他十分关照!” 刘海阳皱眉,竟然还有这种事。 城狐社鼠和当地的警察勾连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黑的白的各取所需,甚至也说不清谁是黑谁是白。 “那这个小鱼是跟着谁的?” 刘海阳对乞丐的组织结构倒也了解,这样的小乞丐一般都会跟着一个有资历的乞丐,俗称就是拜码头、抱大腿。 那乞丐头目的手下想了想说道:“一开始跟着一个叫雄五的小头目,后来这雄武得病死了,便没人肯收留他们。” 这就奇怪了,一个没有靠山的小乞丐是如何抱上了警察的大腿。 刘海阳摸着下巴说:“有意思,有意思啊!” 行动队员小声提醒刘海阳是不是马上就去抓人,刘海阳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暗中监视看看情况再说。 既然跟警察有了联系,这其中的关系就有些复杂了,如果不捋清楚,将来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事情,他刚刚进入行动队的时候就吃过亏,当时也是个不起眼的地痞,没想到最后竟然牵扯出了一名旅长。 涉及到了军队系统,临城调查室的影响力便弱了很多。 刘海阳当时的队长被上头狠狠地批了一通,他自己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刘海阳决定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于是,他派人暗中去破庙寻找小鱼并盯梢,但是手下很快就回来报告说,破庙被另一伙乞丐所占,而小鱼等人则不知所踪。 听到这个消息,刘海阳不禁大失所望,费了好大劲,结果却让主要目标跑了。 他赶紧接着吩咐道:“几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你们马上派出人手在全城进行明察暗访,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随后,他又将清河坊一带的乞丐头目请到了一家茶馆中,这人可比审讯室里那位运气好多了。 刘海阳说明来意,那人摇头道:“这三个小东西虽然有警察撑腰,但是对我还算恭敬,该孝敬的从来没少过,我也是碍于他们的后台,便没有过多地为难他们……所以对他们也不怎么关注。” 刘海阳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对方确实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应该是没有说谎。 想到这里,想到这里,刘海阳不禁眉头紧蹙,懊恼不已,小乞丐虽然未必就是对头一方的人,但却是破解老胡被刺一案最为关键的线索。 如今,就这样从他的手中白白溜走,错失了一次抓住两个杀手的好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自己的对头,内部的管理结构还是严谨的,各个组织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断了,再想找到那两个杀手的线索,可就又要大费周折了。 突然,刘海阳又想起了一件事,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追问道:“你给我老实说,跟着那三个小乞丐的,还有一个大人,这个大人的情况难道你们一点也不掌握?” 小孩子即使到处乱跑,也不会有人关注,但是大人就不一样了。 大人同别人接触的机会更多,也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留下线索。 通过大人寻找小鱼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刘海阳肩上的压力很大,老胡被刺身亡之后,临城调查室不得不将向南京方面做了报告。 总部极为重视,尤其是投诚人员被刺杀在临城不是没有先例,副处长多次来电询问案件进展情况,要求临城调查室限期破案,抓捕真凶。 为此,身为案件主要负责人的刘海阳倍感压力,但苦于手中没有线索,案情毫无进展,搞的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本以为找到乞丐头目之后,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小鱼,再进一步锁定两个杀手的行踪,将老胡被刺案告破,自己也好松上一口气。 可惜他的希望并没有如愿,对方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只见这个乞丐头目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听说那个人年纪有点大,而且还是疯疯癫癫的,好像这里脑袋受过什么刺激。” 看着刘海阳的脸色阴沉,又要发作,乞丐头目又赶紧补充说:“对了,好像听他们叫他老秦!还有,他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经常会去一个叫作宝兴成钱庄的大喊大叫,非常的古怪。至于其它的,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海阳闻言一怔,他听出来对方没有说谎,乞丐头目说的这些情况自己稍微派人调查一番便可以印证其真假。 “老秦?宝兴成钱庄?” 刘海阳的眉头紧锁,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至此,他又多了两个调查目标,一个是老秦,一个便是宝兴成。 当然,还有警察局负责清河坊区域的警长陆大勇。 很快,刘海阳便知道了陆大勇的靠山便是临城站如日中天的行动组副组长方如今。 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对小鱼下手,更加没有惊动陆大勇。 方如今比他年轻,同样是行动部门的负责人,但论起权势来,临城调查室现在可不如临城军事情报站,贸然得罪了对方没有任何的好处。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就怕了临城站和方如今。 相反,这更加激发了刘海阳的斗志,他要憋一把大的。 陆大勇最近多少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虽然找上方如今这座大靠山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特别是还没有跟分局的那些头头们挑明,但他现在工作上的事情顺风顺水,心情大好。 这天他刚好溜达到破庙附近,忽然想起方组长让自己多关照一下这三个小乞丐,便腆着肚子迈步走了进去。 破庙之中乱哄哄的,各种各样难闻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不断地挑战着人们嗅觉忍耐的极限。 入眼之处,几个乞丐都不认识,不禁诧异。 有个老资格的乞丐认出了他,忙上前殷勤地打招呼,陆大勇一问才知道,小鱼他们早就离开了此地。 他懊悔不已,照顾小鱼可是自己拍着胸脯答应过方组长的,如今别说照顾了,人都找不到了。 他叮嘱那些乞丐,这几日到街上好好寻找小鱼的踪迹,找到人了有赏。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将几个心腹叫来,吩咐他们去找人,寻到人了立即向自己报告。 第五百二十七章 代号钟摆 吴锋剑今天接待了一个前段时间从上海来的重要客人。 由于特务正在调查《尔雅音图》书籍的事情,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到自己的书店,而是找了个出差的借口,一直都躲在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安全屋内。 接头的地点位于市区的闹市区。 这里有一家茶馆,叫作淮西茶社,平时来往的客人不少,三教九流从来没有断过。 走进这家茶馆,能够听到来自很多地方的方言。 茶馆的老板兼掌柜姓窦,听口音像是江西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言谈之间非常随和,肩上总是搭着一条白毛巾,见人就是三分笑。 哪怕来往的客人偶尔赊上一趟账,窦老板再次见到他时,依旧会是笑脸相迎。 傍晚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坑。 吴锋剑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撑着一把油纸伞,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淮西茶馆的门口。 窦老板并不晓得吴锋剑的真实身份,但是吴锋剑却认识他,并且知道他的过往。 窦老板早年间曾接触过进步思想,但是在白色恐怖之下他选择了临时退出革命。 后来,形势慢慢有所好转,他在之后的这段时间之内,想方设法在寻找组织。 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组织上的审查是非常严格的,吴锋剑曾经接受过上级的任务,就是对窦老板进行暗中的政治审查。 所以,吴锋剑偶尔会到淮西茶城来喝茶。 吴锋剑刚刚走进茶社,还没有来得及把手中的雨伞收起来,耳边就传来了窦老板笑呵呵的招呼声。 “哎呀,贵客上门,贵客上门,刘先生,您真是好兴致,下雨天还来光顾小店,快请到二楼雅座那边坐下!” 对外自称刘先生的微微一笑,把伞放到了门口,然后就抬腿向茶馆里面走。 “窦老板,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下雨天也没地方去,走着走着就到你这儿讨杯茶喝了,有没有什么新茶呀?” “当然有了,上好的龙井,一直给您备着呢。刘先生能够光顾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窦老板将一个伙计唤到了身前:“你招呼一下外面的客人,我送刘先生去雅座!” 吴锋剑身上有股儒雅之气,和窦老板很对脾气。 伙计点了点头,四处环顾了下厅堂,随即继续用力擦着面前的桌面。 雅座就在楼上,里面的雅座一共有4个套间,按照甲乙丙丁的顺序依次在排列着。 窦老板十分热情地引着吴锋剑来到了最里面的丁字号雅间,亲自泡上茶,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走出雅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吴锋剑看到隔壁的丙字号雅间当中有人走了进来。 “这鬼天气,雨下的实在太急了,出门差点忘了带雨具!幸亏老舅提醒了我一下,不然就得淋个落汤鸡!” 吴锋剑闻言起身走出了丁字号雅间,用眼角扫了一下走廊,见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迅速来到了隔壁的丙字号雅间,轻轻的敲击门环,三长一短。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只听里面的人说道:“进来吧!” 吴锋剑点了点头,推开门,闪身就走了进去。 丙字号雅间只有一个客人,年纪看上40多岁,打扮的像是一位富商模样,留着精心修饰过的胡子,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管家同志,初次见面,还请以后多多关照!”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如果光从外表上看,没有人会把这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与特务们最惦记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对外的身份是一家英国公司的商务代办,真实身份却是令党务调查科上海区头痛不已的情报工作负责人之一,代号“钟摆”! 组织上的规定为了保密的需要,“钟摆”的临城之行,只有吴锋剑一个人知道。 “同志,有三件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钟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细说。” “钟摆”给吴锋剑面前放了一个茶杯,紧接着就倒了一杯,水温正好的西湖龙井。 “有什么需求只管提,我一定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钟摆”微微点头说道:“这茶的味道真的不错。第一件事情,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敌人在临城的地下组织当中新安插了一名特务。” “这个消息可靠吗?”吴锋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组织上正在进行进一步的确认,但是大体应该是不会错的。如果情况真是如我所说,临城的地下组织和同志们正在面临巨大的威胁。” 吴锋剑眉头紧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敌人为了向组织内部安插钉子真是煞费苦心。 “我会尽快排查,近一段时间加入组织的那些人,然后进行详细的甄别。但是你也知道,这些工作做起来得需要一定的时间,短期内怕是难以完成!” “这些情况我都了解。临城的地下组织刚刚经历了叛徒叛变,情报工作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现在又出现了内鬼,这对你们的工作开展非常的不利。组织上这次派我来,一来是向你们及时通报这个消息,二来是协助你们进一步纯洁组织,纯洁队伍,进一步增强革命信心。” “我知道组织上对我们非常的关心,之前就派出两名同志帮我们解决内鬼的问题。这次又是你亲自进行指导,相信接下来的工作一定会顺利开展。” “钟摆”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钟摆”是一名老特工,干这行工作已经多年了,具有非常敏锐观察事物的能力,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吴锋剑只好如是说道,“之前我们这里连着出了两个内鬼,一些熟悉地下工作的同志都被迫调离了临城,现在我们的人手不太够用,但是请组织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钟摆”点头:“那我来说说第二件事情。组织上对于你将两名日本间谍暗中交给临城军事情报这样的举动非常赞同,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建立一种非官方的合作关系。当然了,我说的是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之下才可以。” 如果说之前跟国党的情报机关打交道,简直就是与虎谋皮。那么现在临城军事情报站,让一些同志看到了私下进行合作的希望。 吴锋剑苦笑了一声说:“两个人虽然是交给他们了,但是后续的动静一直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两个日本间谍有没有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钟摆”道:“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去探听去左右的了。但是既然他们能够出那么大的价钱去悬赏通缉,对这两个日本间谍一定会非常珍惜的。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会白白浪费!”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钟摆”道:“组织上的意思,这段时间你们先着手恢复在临城的情报工作能力,其他跟组织上交代的任务不相关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考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够明白?” “明白!”吴锋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正在尝试着接触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的负责人,这个人非常的年轻,做情报工作,特别是行动工作非常擅长。刚刚从警校毕业,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成为行动组的实际负责人,可谓是大权在握。” “两个多月?”“钟摆”闻言之后瞠目结舌,两个月的话,这升迁速度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吴锋剑这段时间专门对方如金进行过暗中的调查和收集资料,当即将这个年轻人的传奇故事简要的向“钟摆”叙述了一遍。 “钟摆”一边听闻,一边连连点头:“在临城,日本特工现在已经是闻风丧胆,几乎已经丧失了情报工作能力,原来都是此人所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非常想见识见识这个神奇人物。” 吴锋剑摇头:“别说是你了,就是我天天住在临城,也不曾见到他。行动组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是他的那些熟人朋友也未必能够想见就能够见到他!” 吴锋剑通过舒志成,舒志成又通过蒋进,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方如今的行踪,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字,忙。 忙得不可开交,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蒋进几次想请他到家里来吃饭,都没有空。 “即便他再年轻,也是个特务。在这个问题上你们还是要谨慎稳妥!” 吴锋剑点头,“钟摆”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 “钟摆”道:“第三件事,就是两个多月前来临城执行任务的同志秦俑。这名同志直到现在生死不明,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借着这次机会,在临城找一找他,这算是碰碰运气吧。”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吗?” “钟摆”摇头:“你们都没有见过他本人,只有我见过他档案里的照片,只是那照片年代太久远了,即便见到他本人也未必能够对得上号。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需要你们帮助我找人,但是一旦我找到他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们两个,尽快的离开临城。” 吴锋剑明白“钟摆”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秦俑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或者是他受了极为严重的伤,“钟摆”单独将他带走需要帮助。 “这方面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提前把预案做好,以备不时之需!” “钟摆”不再吱声了。 事实上,他此番的临城之行,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寻找失踪的特工秦俑。 秦俑的身上尚有一个大的秘密没有解开,即便是秦俑的上级,对这个秘密后续的情况也并不了解。 两个人正说着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吴锋剑和“钟摆”立即起身来到了窗前,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向下看去。 只见下面两拨乞丐正在当街打架斗殴,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吴锋剑和“钟摆”从他们的骂声当中,听出了一二。 原来这两伙乞丐都在找一个叫做小鱼的乞丐。 两伙人在淮西茶馆的外面相遇了,为了争抢悬赏的事情,先是发生了口角,接着又大打出手。 两位乞丐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多人,别看他们平时乞讨的时候对人低三下四了,相互之间打起架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很快就有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钟摆”奇怪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来茶馆的路上,也听说有人在暗中搜寻小乞丐的下落!” 吴锋剑这两天并没有在外面活动,所以对这个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正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又来了一伙儿警察。 这些乞丐见到警察之后,快速飞奔,直接作鸟兽散。 但是最终还是有两个腿脚受伤的乞丐被警察摁在了地上。 一个胖警察气喘吁吁的扯开了自己的风纪扣,抬腿就在一个乞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跑啊,继续跑啊,你们两个继续给老子跑啊!” “要饭就要饭吧,现在每天还要想着天上掉馅饼,你以为人家开出的悬赏就是那么好拿的吗?我们警察局挂出的举报盗墓贼的悬赏通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不是仍然没有一点动静?悬赏的那些钱放在保险柜里都快长毛了!” 乞丐可不敢跟警察斗嘴,两人急忙向警察道歉。 一个警察问道:“我看你们这些臭要饭的,现在都做起了发财梦,就跟事先商量好似的,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警察扬起蒲扇大的巴掌:“你们有可能不了解老子,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如果你们现在不说的话,一会儿可就没有机会说了!” 两个受伤的乞丐面面相觑,终于其中有一个忍不住说:“我们也是奉了人家的命令来找这个小鱼的!” 警察厉声问道:“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 “是……是……临城调查室的人!” 这个乞丐跟当地的乞丐头目走得非常近,经常会听到一些内部消息。 在警察的逼问之下,终于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概况简要的讲述起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全城寻找 “临城调查室?他们找一个小乞丐做什么?”这名警察正是陆大勇的手下,奉了陆大勇之命,寻找小乞丐的下落。 乞丐苦着脸回答说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都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据说如果找到他的人之后还有赏金可拿!” 警察当即脸色一变,既然小鱼被临城调查室的人盯上了,说明他跟临城调查室的对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必须要马上向陆大勇汇报,一刻都不能耽搁。 警察当即拉着那个乞丐便走。 乞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要把他给抓走,下意识的往后退,结果直接就挨了一警棍。 “赶紧跟老子走,说明情况,要不然送你进去蹲大牢!” 正所谓县官不如县管,这些乞丐虽然略微了解临城调查室的赫赫威名,应该远在警察局之上,现在那些特务们可不会站出来为他们撑腰,而是这些警察说了算,这些警察才能够决定他们的命运。 茶馆外面发生的一幕都被二楼雅间内的吴锋剑和“钟摆”看在眼里。 “钟摆”道:“咱们的人里边有用乞丐作为掩护身份的吗?” 吴锋剑道:“有是有,但是没有像他们说的年龄那么小的乞丐。” “那这这就有问题了。临城调查室的案子基本上都跟咱们有关系,他们费这么大的周折要找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乞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吴锋剑眉头紧凑,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道:“这件事情我会立即展开调查!” 虽然小乞丐并不是组织上的人,但只要是临城调查室的对头,就是朋友。于公于私他都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吃亏的。 两人的交谈很快结束,留下最新的联络方式之后,“钟摆”率先走出了雅间。 吴锋剑回到了隔壁的丁字号雅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钟摆”快步走下楼梯,正好遇到了茶馆的窦老板,下意识的将礼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很快两个人擦肩而过。 “钟摆”柜台上付了钱之后,走出了茶馆,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窦老板是去丁字号雅间给吴锋剑送茶叶的。 “刘先生,这是最新的茶叶,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你拿回去喝!” 窦老板这个人很聪明,也很会做生意,从来不把算盘打在茶叶茶水的价格问题上,他知道人脉才是最值钱的。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吴锋剑连连推辞,窦老板拿过来的茶都是好茶,虽然量并不多,但价值不菲,他无功不受禄。 “你是个懂茶之人,这些茶叶只有放到您那儿,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应。你别看我是个开茶馆的,其实我对茶道并不是非常了解,最多算是一知半解,糊弄糊弄门外汉还行,在您这样的行家面前肯定是要露馅的。” 窦老板这理由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后来吴锋剑还是象征性的付了一些茶资,便将这些茶叶给收下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窦老板笑呵呵的说道:“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才是。” 吴锋剑连连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呀,窦老板这茶馆每天都是高朋满座,赚的钱数都数不过来,我要是有您这个茶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窦老板摇摇头叹口气说:“在下也是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承蒙您这样的老主顾照顾,在下生意勉强过得去。我再给您续上一杯。” 茶壶拎在手里,窦老板心中微微诧异。 因为他看到吴锋剑桌子上的茶水竟然一动没动,心中不免疑惑。 从他将吴锋剑安排到这雅间之后,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段时间怎么茶水一点也没有喝下去呢? 吴锋剑猜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不着痕迹的解释说道:“都是下面吵吵闹闹,竟然忘记今天来做什么的了,白白浪费了窦老板的好茶呀!” 窦老板笑了起来,玄机又叹了一口气:“现在世道太乱了,今天抓人,明天抓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抓,让大家安安生生的干点自己的营生,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吴锋剑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咱们老百姓求的都是一个安稳,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辈子平平安安!” 窦老板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街面上老有人打听一个小乞丐,好像叫什么小鱼,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搞得这么多人都在找他。” 吴锋剑道:“肯定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呗!” 他并没有说偷,但即便没说,对方肯定也能够理解。 窦老板点头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说句实话呀,那么点的孩子没有父母,天天为了吃上一口饱饭而发愁奔波,偶尔做点错事也可以理解!” 吴锋剑笑着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窦老板这么想,那就好了。” 窦老板摇了摇头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刘先生莫要当真才是。如果那小乞丐真的是犯了大案子,方才这番话传扬出去,我是要跟着倒霉的。” 吴锋剑笑道:“你方才讲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的。” 从窦老板的口中,吴锋剑又对大街上四处寻找小乞丐的事情有了更加深层次的了解。 这也更加证明了小乞丐一定和他们的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人寒暄了几句,吴锋剑借口还有事情,提出先行告辞。 窦老板将他送出了茶馆之外,回到茶馆里问一个伙计:“刚才楼上的雅间儿除了刘先生,还有谁来过?” “应该是一个男的,上点年纪了,待的时间没多长就走了。” 窦老板毕竟是干过地下工作的人,敏感性非常强,问道:“雅间派人收拾了吗?” 伙计摇摇头说道:“掌柜的,下面都忙不过来,上面还没有来得及去收拾。” 伙计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今天客人这么多,恨不得多伸出两只手来,楼上的雅间实在是没时间去收拾。 窦老板点了点头:“行吧,你在下面忙,上面的事情交给我!” 在伙计诧异的目光当中,窦老板缓缓走上了二楼的楼梯。 他始终觉得刚刚跟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个男人有些熟悉,好像就是在哪里见过。 慢步来到丁字号雅间,轻轻推开房门。 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还按照原来的位置摆着,一个茶杯之中还剩下半杯茶水。 窦老板将托盘里的茶杯挨个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个茶杯是湿润的,应该是刚刚用过不久。 丁字号雅间明明是一个客人,但却有两只茶杯是用过的,说明刚才雅间之中应该还有一个人。 综合自己之前在丁字号雅间之中看到的,窦老板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被盯上了。 虽然自己跟组织失去了联系,但是之前自己的那些痕迹是不可能被彻底的抹掉的。 如果遇到有心之人,依然会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他。 这个刘先生和前来接头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把自己给盯上了? 蓦然,他想起了多年前的白色恐怖。 多少身边的战友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倒在血泊之中,为了革命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窦老板曾经到刑场旁边偷偷的看过,那种惨烈的景象,至今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他选择了暂时的离开。 这些年生意虽然做的不错,但总感觉自己跟孤魂野鬼一样,心里没着没落的。 近一年来,找到组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急迫。 他通过原来的联络方式发出了暗号,但一直就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窦老板心中越发的焦急,是联络的暗号改变了,还是因为组织上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想到此,窦老板心中懊悔不已。 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咬牙坚持下来,现在也不会是这种局面。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想要弥补这种遗憾,还得想办法尽快找到组织,尽快恢复工作,把之前丢失的时间全部都找回来。 吴锋剑和那个客人的出现,让窦老板不由得心生警惕。 他现在已经没有去管茶馆的心思,下楼叮嘱了伙计几句,便转身去了后院。 …… 吴锋剑出了淮西茶馆之后一直向东走,虽然下着雨,但是街上的人着实不少。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人们行色匆匆,急急忙忙的朝着各自的家里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几个找小乞丐小鱼的人。 吴锋剑眼光非常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临城调查室的便衣特务。 他立即找到了乔志坤,将小乞丐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没想到一直在外面活动的乔志坤竟然也听到了此事。 他的脸上露出忧愁之色,狠狠的一拍大腿说道:“糟了,一定是被特务们嗅到了小乞丐的味道,他们想通过小乞丐顺藤摸瓜找到我!” 这些特务们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一些无用功,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吴锋剑皱着眉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之前你向我汇报对老胡展开锄奸行动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的在意那个小乞丐,直到现在听你说起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特务是冲着咱们来的!” 当下,吴锋剑让乔志坤赶紧去寻找小乞丐小鱼的下落,绝对不能让其落入特务的手中。 乔志坤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找到他。他这次帮了咱们的大忙,我们非但没有感谢他,反倒是将他牵扯了进来。” 两人分开之后,乔志坤立即找到了曹铁。 曹铁听了之后也是大吃一惊,说起来他和小鱼也算是有缘分,自然不想看到小鱼受难。 乔志坤道:“你对城里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不要单独行动,就跟着我一起。记住,找到小乞丐的同时,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曹铁用力点头,两人当即出门在街上寻找。 乔志坤在城里还有一些眼线,也被他发动了起来,不然仅凭两人怕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临城市区,一场以乞丐小鱼为主要目标的明察暗访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事件涉及到临城调查室、地下组织和陆大勇麾下的部分警察。 而作为当事人的小鱼却并不在城里,而是去了乡下。 之所以会出城,都是因为老秦。 自从他们用以栖身的破庙被其他的乞丐占据之后,几人没了落脚之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秦又在这个时候走丢了。 小鱼三人找了好久才打听到他出城了,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老秦神志不清,万一走丢了就麻烦了。 一开始,小四和阿六对小鱼收留照顾老秦还有些抱怨和微词,但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多,两人也喜欢上了老秦。 老秦的脑袋并不是一直都不好使,他更多的时候只是想不起之前的事情。 幸好,在城外十几里地的地方找到了老秦。 三个孩子异常兴奋,像是找到了走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小四狠狠地在老秦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语气中带着埋怨道:“老秦,你可是把我们找的好苦啊!” 阿六也是唏嘘不已。 小鱼咧嘴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人找到就好。” 三个孩子一商议,回到城里也没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索性先不回去了,而是在镇子上找了处的废弃房屋,暂时安顿了下来。 镇子虽然不大,但商铺、住户并不少,三个孩子每天乞讨也勉强能够填饱肚子。 这两天,老秦的精神状态很好,不吵也不闹,更加没有乱跑,但是一直都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鱼问他是不是想自己的家人了,老秦点点头,但是又说不出自己的家在何处,都有哪些家人。 这天,小鱼和小四出去讨饭,留下阿六照顾老秦。 他们要去的是一家烧饼铺,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无奇,人却非常和蔼。 看到小鱼和小四来了,老板微笑着点点头,努努嘴:“都给你们留好了,就是有点糊了,将就着吃吧。” “多谢老板,祝您多子多福、年年发大财!” 小鱼和小四毫不吝惜吉祥话,有些商家老板,就是把吃的东西倒进泔水桶里喂猪,也不肯给乞丐们一点。 眼前的这个老板算是心肠好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仓皇逃窜 老板有些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乞丐,他们身上虽然穿着破旧,但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恍惚间,就像看着自己家的孩子。 他成亲后和妻子只生过一个孩子,但不足三岁便夭折了。 后来不知为什么,妻子肚皮一直没有动静,便是到处求医问药也没有任何的效果。 老板见到孩子后格外喜爱。 那些烤糊了的烧饼,反正也不好卖,索性就给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吃。 “你们两个小鬼头昨天就来我这里拿了些烧饼回去,按照你们的饭量,今天应该吃不完吧?” 小鱼仰着脑袋:“我们还有一个人!” 老板哼了一声说:“再有一个小鬼头也吃不完,除非是个大人。” 小鱼呵呵一笑,他并不想透露老秦的事情。 老板不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烧饼这么热的天根本就放不住,肯定还有人。是不是你们家的大人,那我可得说道说道了,他要是有手有脚,就不该让你们这些孩子出来讨饭,干点什么不好,真是的!” 见老板有些不高兴,小鱼赶紧道:“唔……是有个大人,但是他身体残疾了,不方便出来……” “好了,别说了,这里还有五个烧饼,一起拿走!” 小四暗中对小鱼竖起大拇指。 正在这时,一个麻子脸男人走了过来。 “给我拿三十个烧饼,最好都是要热的。” 小鱼诧异地看着他,只是那人面无表情,只是盯着铺子里的烧饼。 那是饥饿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最是熟悉了。 “好嘞,你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很少有人会一下子买三十个烧饼,老板非常高兴。 麻子脸男人接过烧饼痛快地付完钱就走了。 小鱼望着他的背影说:“这人的饭量真大。” 老板摇头道:“他也肯定不是一个人,昨天就买了三十个,今天又是同样的量,我猜至少有三个人。这人不是我们镇子上的,没见过。” 小鱼道:“他应该上过山。” 小四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了,还有一些草叶子。” 老板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鬼头的眼睛还挺亮,附近的山也是有北边那座。” 这个麻子脸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他只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有人肯给钱,他就卖给人家烧饼,并不想多事。 “你们两个小鬼头,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千万莫要让人家听到了。”老板耐心叮嘱。 离开了烧饼铺,小鱼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麻子脸。 小四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笑眯眯道:“我看烧饼铺老板挺喜欢你的,要不你给他当儿子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要饭了,还能接济我们,嘿嘿……” “你要想吃烧饼,你就自己去给人家当儿子,别扯上我啊!”小鱼笑骂,“我看他更喜欢你给他当儿子。” 小四笑笑:“还是算了吧,让阿六去吧,他更听话一些。” 两人哈哈大笑。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是他!” 那个人正是方才在烧饼铺有过一面之缘的麻子脸。 小四警惕低声道:“看着不像好人,离他远一点。” 小鱼道:“你觉得这个人怪不怪?” “当然怪了,反正跟正常人不一样。” “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里,干什么?” “喂,你不要玩火啊!万一这个人是个坏人,我们怎么办?” 小鱼笑笑:“咱们远远地跟着他,没事的!” 小四摇头:“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这样,你把烧饼带回去,我去跟着他!”小鱼态度坚决。 “不行,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以?” 小鱼抬脚就走,再不跟上,就把麻子脸跟丢了。 小四在后面追了上去,他很无奈,不过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小鱼为主导。 “见到势头不对,咱们就赶紧溜,别逞强!”小四非常不放心。 小鱼点头:“放心!” 两个小乞丐远远地跟在麻子脸后面,这麻子脸出了镇子便走上了大路。 小鱼和小四不敢直接走大路,而是钻进了路旁的林子里,遮天蔽日的树林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两人的个子又小,不容易引起注意。 麻子脸非常的警惕,不住地做出反跟踪动作,但小鱼也非常的机警,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 小四见对方没有发现他们,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问:“你还会跟踪?” 小鱼展颜一笑:“还不都是平日里走街串巷时学的,多看多想就行。” 他并未对小四说实话,这种跟踪小技巧是有人教过他的,这是他的小秘密。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麻子脸转过一座山坳,往山里走去。 “小鱼,别跟了吧?” 小鱼思索片刻道:“回吧!” 上山只有一条路,再继续跟下去很容易被居高临下的麻子脸发觉。 麻子脸并未发现自己的行踪落在了两个小乞丐的眼里,一路赶到了临时的落脚点。 这是山间的一片密林,平日里人迹罕至,缺点是蚊虫很多,藏在其中的稻叶昌生和藏本饱受蚊虫叮咬,苦不堪言。 见到麻子脸回来了,藏本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布袋,掏出烧饼递给稻叶昌生。 稻叶昌生饿坏了,接过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完两个烧饼,肚子里总算是有了食,擦擦嘴,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搜捕还在继续,便衣特工好像并不多,主要以警察和当地的民团为主,但卑职认为还是不能大意,还是缓缓再出去为妙。” 藏本说道:“你确定没见到多少便衣特工,还是他们故意摆出的迷魂阵?” 在连续的斗争当中失利,谁也不敢再有任何的大意。 稻叶昌生又拿起一个烧饼,狠狠咬了一口,看向麻子脸。 “组长,这个就不好说了,我只是采购了必须的食物,其他的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麻子脸据实回答。 稻叶昌生点点头,这里的条件艰苦,但他更加在意的是石原先生那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袁护士家人被解救,说明自己安插的这颗钉子已经彻底地暴露了。 他知道石原先生一贯的做法是留有后招,只是医院警戒森严,袁护士的暴露会让原本就非常难的任务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稻叶昌生的骨子和血液里天生就藏着不安分,越是有挑战性的事情,他越喜欢做。 而处置勇野健绝对是一次极具挑战性的行动。 他尊敬石原这样的前辈,但是骨子里却不服气,认为自己比石原更强。 中午的天气热得出奇,镇上的狗纷纷躲在荫凉里,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镇公所当中有一间办公室,是专门给值班的警察用的,房子刚好临街,且开了一扇窗户,离着老远就能看到街上谁走了过来。 但是,今天值班的胖警察却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梦里,他正在和几个好友在酒楼里喝酒,酒楼里还有说书的,正在吐沫横飞地讲着前些日子在官巷口处决日本间谍的事情。 忽然,那说书的惊堂木忽然就脱手了,竟是直奔胖警察的脑门而来。 这下可把胖警察吓坏了,急忙闪躲。 可是,自己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砰!” 胖警察脑门被砸了一个大包。 “妈的……不想活了,敢砸老子!” 胖警察清醒后,这才发现砸自己的并不是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而是一块包着草纸的石头。 他霍然起身,扯着嗓子吼道:“谁砸的老子,赶紧给老子站出来……” 伸着脖子往窗外看,街上空无一人。 “他妈的,谁干的,让老子知道了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胖警察骂骂咧咧地,就要将石头丢出去。 忽然,他的动作一滞。 咦? 怎么草纸上还有字。 他停止动作,将那张草纸缓缓打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一行字。 “要找的人在镇子北边的山里!” 胖警察拿着那张草纸冲出了值班室,来到大街上,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谁给老子的?” 连喊三遍,也没人答应。 胖警察不敢怠慢,快步回转镇公所,敲响了一处房间的门。 “万长官,有情况汇报!” 开门的是第一行动队的一名行动队员,年纪不大,但做事向来成熟稳重,人称老万。 “什么情况?” 胖警察将有人向他投掷包着草纸的石块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万接过草纸仔细端详了片刻:“人呢?” 胖警察脸色发苦,他自然不敢说方才值班的时候自己在睡觉,而是说自己转身去倒水的工夫,就有人将石头扔了进来。 老万看着他额头上的一块红肿也没有点破。 他是被纪成林留在镇子里的负责人,算上他,镇子里一共还有十个行动队员,分布在各处。 现在整个镇子都知道,他们在找杀死苏公子的凶手。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给他们提供线索,令老万精神为之一振,盯着胖警察问:“这个镇子北边的山叫什么,离这里多远?” “应该说的是虎头山,距离这里大概三四里地,山虽然不高,但都是密林,藏人可不好找。” 老万点点头,要是好找就不是日本特工了。 搜山的工作量可不小,即便将镇上的警察和民团都调集起来,也未必够用,这件事还得向纪成林请示,甚至需要方组长的定夺。 方如今很快就接到了纪成林的报告,他当即联系当地的驻军,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配合老万等人搜山。 很快,搜山部队在密林中发现了有人停留宿营的痕迹,这让众人信心大增。 突然的搜山,让稻叶昌生三人措手不及,由于三人对周边的地形并故事非常的熟悉,在撤离的过程当中与搜山的部队发生了交火。 三个日本特工虽然枪法精湛,但是他们所用都是手枪,超过五十米就没有了准头儿,在战士们的长枪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麻子脸在城里的过程中,被子弹击中的小腿,无法正常行进,便留下来掩护。 但是仅凭他一个人,根本阻止不了追兵的追击,撑了不足十分钟便被士兵们彻底地包围了。 行动队员对他进行喊话劝降,但麻子脸仍旧是拼死抵抗,结果遭到了无情的射杀,横尸当场。 稻叶昌生和藏本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漫山遍野地躲避追兵,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空隙,从包围圈里钻了出去。 子弹也打完了,身上的衣服被灌木和荆棘刮成了布条,便是身上也有很多的伤痕,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在停下来歇口气的当口,臧本便开口主动承认错误:“组长,一定他去镇子里买食物的时候,被人家盯上了,可恨这家伙全然未知。” 稻叶昌生眯着眼睛,没说什么。 麻子脸为了掩护他们二人撤离已经玉碎了,此时再去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 老师说,藏本这件事做得不够磊落,怎么说麻子脸也是他们的同伴。 如今麻子脸一死,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好吗?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稻叶昌生也不能多说。 藏本又问:“组长,咱们下步该如何打算?” 稻叶昌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乡下也不安全了,索性还是回城里。 石原先生那里,自然是要汇报情况的。 如果回去及时的话,甚至还能赶上先生的行动。 “组长,这太危险了!回城的路上肯定到处都布满了中国特工的眼线,我们这时候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如臧本担心的那样,大路上临时卡口还都没有撤,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便衣特工隐匿在各处,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 “藏本君,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在乡下藏匿吧,这里虽然地方大,但是人烟稀少,我们并不是这里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藏本眉头紧锁,组长说的也没错,乡下人和城里人的生活习惯大有不同,短时间内难以掌握,容易被人注意到。 稻叶昌生拍拍藏本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把你平安带入城里的。” 藏本脸色尴尬:“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成了什么了,岂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了。走吧,先去找身衣服!” 稻叶昌生完全没有想到,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前面还有更大的危险向他慢慢逼近。 第五百三十章 大勇汇报 第二天一大早,方如今便早早的起来,洗漱完毕就出门了,今天他没有便装,而是从郭医生那里借来了医生白大褂。 两人身材相仿,再加上白大褂这种衣服也不挑人,方如今口罩戴上之后,俨然一副年轻医生的打扮。 他今天的任务是,就是在医院里进行走访。 戴雷平和戴建业两人也找了两件白大褂换上,戴雷平还好,戴建业身材魁梧,白大褂并不是太合体。 两人紧跟着方如今,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第一站便是郭医生原来所在的科室,在主任办公室里,方如今见到了秃头主任。 “长官,您这是……哎呦,是不是小郭工作没有做好?”秃头主任见到方如今前来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就是郭医生工作中出现了差错,人家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主任,坐下说,今天过来就是想找你聊聊!” 随着方如今说明了来意,秃头主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这些人物他可得罪不起。 “长官,您找我,是为了……?” “了解一下你们医护组的情况。” 袁护士被暗中控制的事情,仅限于特护病房才知道,出了这个病房,其他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医护组在特护病房期间,是严谨与外面的人有任何的接触的。 秃头主任起身给方如今倒了杯水:“您喝点水,慢慢听我说。” 他对郭医生、柳护士和袁护士的情况非常了解,讲起来如数家珍。 “小郭这个人啊,技术上那是没的说,就连我们医院里的很多老专家都佩服的很,没办法啊,人家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水平在那里摆着呢,你不服都不行。” “在德国进修过?”方如今看过郭医生的档案。 “嗯,机会难得啊。我们医院,甚至是咱们临城所有的医院,也就去了他一个。” “从德国回来之后,他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秃头主任不知道方如今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这才边回忆边说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原本吧,从国外学成归来,应该是志得意满、衣锦还乡的感觉才对,可是那段时间他好像并不怎么高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竟是这样?”方如今对这个线索很感兴趣,“具体说说看!” “回来之后,同事们给他接风,他推脱了几次才肯去,在酒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的,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具体都说了一些什么话?” 秃头主任回忆道:“说自己就不该去德国进修,说什么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反正啊,都是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要我说啊,这西洋的医术好是好,但西洋的生活那可真是纸醉金迷,若是没点定力,早就陷进去了……” 接下来的话就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价值了。 方如今问:“回到临城之后,他有没有跟国外通信什么的?” 经过他的判断,郭医生在德国进修期间多半接触了某些女性,并且在情感上经受了不小的挫折,这才导致了他回国之后的情绪低落、一蹶不振。 美人计可是日方惯用的伎俩。 像郭医生这种人际关系相对单纯的人,如果真的遇到一个处心积虑对他设套的女人,注定会陷入情网之中无法自拔。 “通信什么的倒是没有听说,只听过他问过几次哪里能打国际长途电话。” 方如今点点头,医院里的电话肯定是不能打国际长途的,郭医生要想通过电话联系上国外的人,必须得去邮局。 但是国际长途的电话费可是一笔不菲的付出,即便郭医生收入丰厚,也难以支撑他经常打电话。 “国际长途那么贵,还是发报方便些。”方如今说。 “不错,我听他说起过,是要发电报往国外。”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戴雷平立即会意,推门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走了进来,对着方如今点头,示意都安排好了。 “主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来是不是有很多人给郭医生介绍对象?” “是啊!这样的年轻才俊在哪里都是很抢手的,很多人都向我打听他的情况,不乏一些官宦富商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有一些小姐亲自到医院里相看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后来呢?” 秃头主任一拍大腿:“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根本就没把那些千金小姐们当回事,看也不看、见也不见。我们怎么劝,他都是以事业为重一口拒绝,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就更加符合感情受挫,长时间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的的特征了。 那个女人在国外,调查起来难度很大,现在只能是通过国际长途电话记录和发报记录登记进行排查。 秃头主任接着道:“后来他一直这样,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特意介绍了一个民间传的很神的中医大夫给他,但他去也没去。” 方如今笑了,人家得的是心病,又不是身体有问题,当然不会去看医生。 “听说他最近开窍了?” 秃头主任笑道:“可不是,新认识了一个,每天恨不得早退去见人家去,也不知道被那女人施了什么法术。” “这个女人你了解多少?” 秃头主任摇头:“一点都不了解,从来没见过她,小郭也很少跟我们提!” 这一点跟袁护士所说的几乎一致。 郭医生有个神秘的女朋友,他的同事都没有见过此人,郭医生对其个人信息更是守口如瓶。 如此看来,这个女人倒是他的调查重点了。 方如今开口问道:“那柳护士呢?” 秃头主任道:“工作兢兢业业的,人也很好相处,不然我也不会把她调入特护组啊。” 根据秃头主任的说法,柳护士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方如今又问了几句袁护士的事情,便结束了这场谈话。 临走前,他叮嘱秃头主任务必要保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一个字都不能向外人透露。 秃头主任自然是连连答应。 回到特护病房单独的小楼,武卫报告勇野健的情况一切正常。 郭医生等人一直都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没有异常的举动。 为了确保特护组的人不在治疗的时候动手脚,方如今又将刘启芳调了过来,以行动队员的身份暗中防范郭医生等人。 临近中午的时候,纪成林找到了方如今,说陆大勇有重要的事情向他汇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在医院见面当然不方便,方如今换上了便装走出了医院,来到附近的一座酒楼中,点了几个菜。 不多时,陆大勇便被带进了包间。 方如今挥手示意,陆大勇赶紧坐下。 方如今给他倒了杯茶水:“你肯定也没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陆大勇擦擦汗水:“方组长,知道您很忙,我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您,可是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又不得不向您汇报。” 方如今吃了口菜:“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大勇小心翼翼地道:“之前您托我照顾的那个小乞丐还记得吧?” 这次来汇报小鱼的事情,他也是反复斟酌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小鱼单纯就是找不到了事情倒也简单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跟临城调查室有了关联,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方如今听说也是大为惊讶,小鱼在自己抓捕日谍的时候可是帮过忙的,一个身世凄惨可怜的孩子。 也正是这样,方如今才会让陆大勇予以照顾。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城外传来的消息,是一个信得过的兄弟亲自来汇报的,绝对错不了!” 方如今看向一旁的纪成林,这些天他主要是以特护病房的工作为主,外面的情况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尤其是街面上寻找一个小乞丐的这种小事。 方如今轻轻敲击着桌面:“有点意思,堂堂的临城调查室竟然会大张旗鼓地寻找一个小乞丐,这太不同寻常了。老陆,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其中的缘由,陆大勇早就在肚子里斟酌了好几遍,当下回答道:“临城调查室是干什么的,您比我们应该更清楚,肯定是跟那边的事情有关。” 即便是和方如今,陆大勇也不敢直接挑明,毕竟这件事太过敏感了。 方如今知道他的顾虑,一个小警长是不敢得罪临城调查室的。 “老陆,看来目前他们还没有找到小鱼几个人是不是?” “肯定没有找到!不然撒在外面的人早就偃旗息鼓了。方组长,我已经安排信得过的兄弟去找了,一旦找到小鱼他们,先把他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听凭您的处置。” 这就是陆大勇的聪明之处,他不敢得罪临城调查室,但临城军事情报站是敢和临城调查室掰腕子的,并且赢面很大。 “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就是要做的隐秘,不要让临城调查室抓到把柄。如果真的起了冲突,你就说是我让你找人的,那几个小乞丐涉及到一桩日谍案,是重要的人证。” 同是特务机构的行动负责人,方如今可不怕刘海阳,甚至还稳稳压他一头。 “嘿嘿,那敢情好,这样一来兄弟们就更加有底气了。” 陆大勇当初就怕方如今只让他干活,不给他站台,听方如今这么一说,心里也有底了。 方如今又道:“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别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你按部就班地去做,我也会安排令辉的人帮着找人,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及时向我提出来,由我来解决。” 陆大勇腰杆硬了不少:“您放心,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老陆,记住,你的任务只是帮着我找到小鱼,至于临城调查室那边去找他做什么,你不要打听,什么都不要问。” 陆大勇大为感激,方如今这是在保护他。 “那好,你去忙吧,越快找到他越好。时间越长,临城调查室抢到前头的可能性就越大。” 对于陆大勇的能力,方如今还是比较认可的,在临城市区范围内,陆大勇就是地头蛇,他们对辖区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陆大勇再加上令辉的势力,效率将会大大地提高。 作为行动组的负责人,方如今正在扩充自己的外围势力,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吸收一些熟悉地方情况的地方势力为他所用,以此来增强对临城地区的掌控能力。 吃完饭,陆大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楼。 方如今又让戴雷平将令辉约了过来。 “令大哥,急急忙忙地把你叫来实在是抱歉。” “方组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方如今将小鱼的事情说了,令辉点点头,帮会势力遍布全城各地,找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当即表示立即安排得力人手去办。 方如今还是那句话,明着不要和临城调查室的人产生任何的冲突。 “你最快多长时间能够把人找到?”方如今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临城调查室的刘海阳等人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定已经有了小鱼最新踪迹的线索。 只要他们知道人在哪里,就会立即抓人,届时即便自己得到消息也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自己这一方先把小鱼找到,让临城调查室成为被动的一方。 表面上看,小鱼是帮过自己的忙,但从深层次来看,临城调查室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一个小乞丐,破坏他们的行动,就是为临城地下组织减少一份危险。 所以现在时间是非常紧要的。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小鱼,彻底地抢在临城调查室之前,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令辉听到方如今这样问,就知道时间是很紧迫的。他暗自盘算了一下,说道:“我一定尽快调查。您给我一下午的时间,今天晚上就把调查结果给你。” “你确定?”方如今再次问道。 “确定,你放心,不过要想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调查,我就要动用我手下的一些人手,那知情人就不止我一个人了。不过请方组长放心,我肯定不会打着你的旗号。最近我们帮会的一处仓库里着了火,我怀疑是几个小乞丐干的。” 方如今脸上露出笑容,聪明人之前往往不用说说太多。 第五百三十一章 打算试探 令辉笑道:“我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手下还是有一些能帮的上忙的人手,把他们都调动起来,天黑之前一定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这么快就能完成调查,如果是别人说,方如今还会多少有些疑问,但话从令辉的嘴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令辉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名义上是罗茂云的保镖,但实际上履行的却是助手的职责,帮会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亲自打理。 方如今原想着最快明天能够完成调查。没想到他只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别小看这一天的时间,这样成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行动一定要隐蔽,要是搞得鸡飞狗跳,打草惊蛇那肯定是不行的。”方如今叮嘱。 他知道令辉的手底下都有什么样的人手,这些人游走在市井之间,打听消息寻找人员都是好手,但他们同样也放荡自由惯了,这些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把事情办砸了。 “方组长放心,我手下还是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手,我令辉能够混到今日的光景,都是靠着一些兄弟们帮衬,他们都很可靠,嘴巴也严,绝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令辉虽然没有拍着胸脯,但说话也是掷地有声。 方如今点点头,令辉手下有能用得上的人手,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情。 通过一次次地和令辉合作,他便能渐渐控制这个团伙,将其转化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样就最好!”方如今说道。随后将一叠钞票轻甩在饭桌上,“这是两千块法币,就当是兄弟们的跑腿钱!” 令辉被方如今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 作为罗茂云最为器重的手下,其实他对钱看得并不是非常重,各个堂口手下的孝敬每个月加起来就有上万的钞票,两千块法币真算不上什么。 只是官面上的人还从来没有主动给他送过钱,方如今是头一个。 “方组长,这是干什么?咱们之间谈钱的事情就不好了吧?我又不缺钱,手下的那些兄弟们也各有各的门道,也同样用不着。”说完连连摆手,把钱退了回去。 方如今微微一笑,又将钞票推回到令辉面前说道:“办事拿钱天经地义。这么热的天气,兄弟们在外面顶着大太阳找人,可不能让他们为了我的事情白跑腿。我这个人究的是赏罚分明,况且你也要安排手底下的兄弟们办事,你不收钱,你那些兄弟不也得花费嘛,不能让他们白出力气。白使唤人的事我不干。” 两千块法币对于行动组的负责人而言,纯粹就是不值一提的小钱,大笔一挥就可以批了这笔经费。 不过,给令辉的这笔钱可不是从行动组账上走,而是方如今自掏腰包。 原因很简单,让令辉他们找的是小乞丐,而小乞丐极有可能跟临城的地下组织有关联。 方如今现在手里资金很富裕,自己预留了一些资金周转,就是为了平日做事方便。 令辉一听,心中一暖。 方如今虽然好说话,但真正为下面兄弟们着想的长官还真是不多见。 随着他和方如今之间的接触增多,越是觉得此人非同一般,年纪轻轻不显山漏水的,出手阔绰,很会体恤下属。 帮方如今这个忙,令辉原本也没打算得到什么,无非是再次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人脉这种东西就是靠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的。 但是,一叠钞票现在就这样摆在桌子上,还是让令辉感到非常高兴的。 江湖人士,有钱就是有脸面。 到时候这一叠钞票甩在兄弟们面前,那气派,那场景,别提多硬气了。 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令辉起身离去。 方如今则是回到了站里处理了一下日常的事务,便再次赶回了医院。 一进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便有一名行动队员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里面装的都是郭医生在邮局拨打国际长途和发报的记录。 电话号码均是同一个,但具体接听电话的人不祥。 这个无从查起。 唯一有价值的是电报。 发报的地址都是一样的,都指向一个德国女人的名字。 这应该就是郭医生在德国进修期间交到的女友。 当然了,方如今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女友就一定是个德国人。 方如今猜测两人是在德国就分手了,或者是因为郭医生进修期满后回国造成了两人的分离。 “只有发出去的电报,没有接收的电报?” 负责调查的行动队员说:“是的,我们将记录都翻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回复的电报。” 方如今点点头,邮局接受电报也是要收费的,如果德国那边真的有回电,他们没有理由不记录。 没有回电,大致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收到郭医生发的电报。 二是人家即便收到了,也没有给他回电。 后一种只能是用两人之间的关系破裂作为解释。 两种可能性都会存在。 但无一例外的是,郭医生失恋了。 这件事让他备受打击,回国之后一蹶不振。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找了女友。 而这个女友非常的神秘,医院的同事只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谁也没有见过其本人,甚至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方如今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在临城新交的女友,会不会就是郭医生在德国遇见的那个女人。 再次重逢,再次陷入爱河,让郭医生重新焕发了新生,这听起来才比较合理。 方如今将资料重新装回到文件袋里,吩咐道:“围绕郭医生的社会关系和行动轨迹进行深入细致的排查,我相信,这里面一定会有文章。” 行动队员领命而去。 纪成林忧心忡忡地道:“这么说来,郭医生留在勇野健身边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他要是起了歹心怎么办?” “袁护士暴露了,如果日本人还留有后手的话,郭医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一旦他杀死了勇野健,自己势必也会暴露,这样做值得吗? 老纪,你想想看,如果郭医生真是在德国被日本间谍策反或者是拉下水的,他的作用是什么?也就是说特高课培养他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纪成林想了片刻说道:“郭医生在临城的医术是有名的,那些高官政要富商如果生病住院,肯定会找这样的医生才放心,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命金贵嘛,呵呵。所以,我认为,郭医生存在的目的,就是通过和这些人的接触,获取一些高层的情报。” 方如今颔首:“老纪,不错啊,分析的很好。你方才说的这个人员群体,他们平时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底层的老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的一些情报,实用价值非常高。接着分析。” 他很乐于看到纪成林在这方面有长足的进步,情报工作最重要的还是脑子。 “据我所知,郭医生接到任务非常急,他和那位神秘的女友会不会没有及时取得联系,从而没有接收到最新的指令任务?” 方如今点头:“有这个可能性。郭医生之所以对女友的事情一直保密,很有可能也是出于那个女人的要求和指使,毕竟是为了减少曝光程度嘛,方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纪成林又道:“袁护士暴露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日谍应该是启动备用方案的时候了,郭医生接下来是我们盯防的重点,绝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说完,他看向方如今,等待方如今作最后的总结。 “老纪,适当地给他松松绑,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组长,你的意思是……” “如果郭医生是特高课发展的间谍,如果他没有接受到最新的指令,那么我们就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纪成林跟方如今也有一段时间了,当下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不远处的医生值班室内,柳护士和袁护士正在聊着天。 病人的病情相对比较稳定,她们每天只需要做好正常的护理工作,无需加班,工作节奏比较缓慢。 尤其是袁护士,家人被成功解救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便彻底地放了下来。 方如今从和她的谈话中了解到,此人的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所以让她不要有任何的表露,继续像以往那样工作,和同事之间相处。 “柳姐,你想不想家?” “怎么能不想呢,在这里已经关了好几天了。”柳护士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我也是,我可想吃我妈做的饭了,医院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柳护士笑笑说:“小袁,你不想在这里待着,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人等你啊?” 袁护士红晕上脸:“柳姐,你说什么呢?” 眼睛偷偷瞟向了伏案书写病历的郭医生。 柳护士淡淡笑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该找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坚持几天吧,我看等病人的伤势好了,咱们就都可以出去了,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袁护士收回目光,幽怨道:“哪里有什么他嘛,柳姐你就会拿人家开玩笑!” 柳护士低声道:“小袁,咱们姐妹之间就不说那些虚的了,女人嫁人还是要过日子的,得找个把你当回事的才行,不能仅仅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袁护士当然听出了柳护士的弦外之音,脸更红了。 柳护士又道:“我虽然没有结婚,但总是比你年长几岁,有些事情比你看得清楚,还是务实一点更好,你说呢?” 袁护士不再说话了。 这个坎儿始终是过不去的。 柳护士起身走到了郭医生的身边给他倒了杯茶水:“郭医生,歇会儿吧,病人又没什么事情,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累呢?” 郭医生没应声,钢笔刷刷地在病历本上写着,直到写完最后一页,才向柳护士道了声谢,将身子转过来。 三人很快聊了起来,不过郭医生的话题总是离不开病人和病情,但这些并不是两个护士想听的,女人就喜欢聊些八卦的事情。 袁护士有意无意地开始打探起郭医生女友的事情来。 郭医生一如既往严肃的脸上出现了几丝羞赧之色。 柳护士也问:“郭医生,什么时候把大美人给我带来看看啊?” “这……这……”刚才还侃侃而谈的郭医生竟然结巴了。 柳护士笑道:“郭医生就是好男人,能够嫁给咱们郭医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要是再年轻几岁,肯定会追郭医生。” 郭医生脸红了:“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天天在这里不闷吗?” 他急于扯开话题,并不想在此纠缠下去。 柳护士道:“闷有什么办法,指着这份工作糊口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一个人还好,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小袁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郭医生心里也有想着的人,你们两个才是最想出去的才对。” 郭医生没想到话扯来扯去的又到了自己头上,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说道:“柳护士,柳姐,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行吧?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请你吃饭,地方你随便挑,行不行?” 柳护士笑道:“郭医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有逼你,小袁也听见了,你可要作证啊!” 郭医生忙道:“袁护士当然也得叫上,咱们在这里就跟坐牢没什么区别,出去了还不得好好地放松放松。” 三人正聊着,马宝推门走了进来,郭医生看到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袁护士和柳护士也诧异地看向对方,都不知道马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长官说你们这几天比较辛苦,让我从外面买了尚好的咖啡犒劳三位,请吧!” 马宝打开食盒,顿时一股浓郁的咖啡香味飘散开来。 柳护士惊喜道:“哎呀,太香了!” 袁护士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护士的薪水并不高,而咖啡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奢侈的消费品,一般人是舍不得花那些钱去喝上一小杯咖啡的,这都是有钱人的专属。 “郭医生,怎么还不动手啊,凉了就不好喝了。”马宝提醒发怔的郭医生。 郭医生这才回过神来,从食盒中取出一杯咖啡,虽然只有半杯多一点,但味道诱人,让人一闻就忍不住想喝几口。 马宝说:“三位看看是否还合你们的口味,不合适的话,咱们再换!” 郭医生轻轻抿了一口,登时有股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这个细微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落入了马宝的眼里。 第五百三十二章 暗中较劲 咖啡很好喝,而且是郭医生有些熟悉的味道。 只不过,在清香上略逊一分。 郭医生猜测,这咖啡的制作手法跟他认识的那个人有着某种关联。 马宝问:“郭医生,这咖啡的味道可还合你的口味?” 微微一怔,郭医生才道:“长官们真是有心了,连我喜欢喝咖啡的事情都知道。” 他喜欢喝咖啡,在医院里早就不是秘密了。 便是当年去了德国,也是因为一杯咖啡的缘故,从而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所以,咖啡对他而言,有着一种特殊的意义。 “郭医生,喜欢喝就好。”马宝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看向两个护士,“两位护士小姐觉得呢?” 柳护士和袁护士虽然知道对方是不好惹的角色,但是自从进入这特护病房之中,这些人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们,讲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好喝!”柳护士率先说,“我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好喝的咖啡,多谢长官让我们沾了郭医生的光!” 袁护士也连连点头,她已经私底下答应了方如今替他们工作,料想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地送咖啡过来,但对方的真实目的并未透露,自己只能是采取正常的方式应对,当下也是连声附和。 马宝笑着说:“我们长官说了,以后每天给你们提供两次咖啡,中午和傍晚各一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糕点和水果,各位喜欢吃什么可以做个登记,我会命人着手准备。” 马宝殷勤的态度让郭医生三人大为惊讶,以往觉得这是苦差事,干不好就得挨骂,没成想还有这么好的待遇。 柳护士心直口快道:“哎呦,我们三个真是好福气,遇到了这么好的长官,郭医生,是不是?” 郭医生连连点头,他醉心学术,但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平心而论,人家做得已经非常到位了。 要说唯一不足的吧,便是不让他们跟外界产生联系。 这对于一个正在热恋中的人而言,在这里的每天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三位,还有个事情要跟大家宣布。经过我们长官向上面申请,你们三位当中的一人在每天晚上六点钟可以跟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当然了,是要在我们的监督之下,才能打这个电话。”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郭医生当即面露喜色。 柳护士叹气道:“我就算了吧,孤身一人的,也不用保平安了。” 袁护士想了想说:“我也就算了吧,我一打电话,我哥又该跟我要钱了!” 她并不是不想和家人取得联系。 事实上,当方如今将她家人的信物展示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 毕竟那些只是信物,并非活生生人。 只有亲眼见到父母家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才能真正落地。 但是,自己打电话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 据说,父母家人被安置在一处隐秘的所在,不便联系。 所以,袁护士将哥哥这个阻力推了出来。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郭医生了。 柳护士笑着道:“郭医生,这次就便宜你了,算是沾你光喝咖啡的礼尚往来。” 郭医生笑的很腼腆。 能打电话当然是好事情。 马宝退出了房间,立即将方才所听所见向方如今进行了汇报。 “他当时没有表现出特么异常的表情?” “我感觉他对这种咖啡的味道是熟悉的。”马宝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次的咖啡就是从罗采薇的咖啡馆里取来的,而郭医生竟然喝出了熟悉的味道,这就有点意思了。 咖啡馆的老板娘很神秘。 郭医生的女友也同样的神秘。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 或者说,罗采薇就是郭医生一直未公开的女友。 方如今对男女之间的感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郭医生这种执着单一的技术人员,多半不太喜欢那些小鸟依人类型的女人,而是喜欢那些年纪比他大、又会照顾人的。 “马宝,你去罗采薇的家里,取几件女人用过的东西,比如首饰之类的,让袁护士戴上,咱们看看郭医生的反应!” 马宝笑了笑,组长这招儿高明啊。 如果罗采薇就是郭医生的地下女友,那么他见到那些首饰肯定会有反应。 马宝刚刚走出去没多久,武卫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进方如今的房间是不需要敲门的,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熟络了不少。 “方组长,医院的情况一切正常。”武卫拿起水壶,嘴对嘴猛灌了几口,“兄弟们都把眼睛瞪圆了。哎?我怎么闻到一股咖啡的香味。” 方如今努努嘴,一旁的小圆桌上放着两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早知道有咖啡,我就不喝这白开水了。” 武卫喝咖啡犹如牛饮,两杯咖啡很快见底。 “味道不错!嘿嘿……” 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方如今给他泼冷水:“表面上平静可不等于没有问题,也许日本间谍早就混进了医院,正在着手实施行动了。” 武卫恋恋不舍将咖啡杯放下,瞪着两只牛眼:“你得到线索了?” “线索目前还没有,但我们的对手非常狡猾,绝对不会只留袁护士这一手。” 方如今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勇野健的存在,对于特高课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 早一天除掉勇野健,特高课隐藏在临城的特工就会多一分安全。 对于特高课的行动,方如今总有一种直觉,他们肯定已经动手了。 武卫一屁股坐下,说道:“还以为你有了明确的指向了,原来也是猜测,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方如今知道他是个急性子,一心想着把前来进入陷阱的日本特工抓到,回去好向站长复命。 可是,日本特工是那么好抓的吗? 医院每天进出的人流量在千人以上,这些人当中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化装后的日本特工,谁又能分辨的清楚。 方如今岔开话题道:“武分队长应该快有三十岁了吧?成家了吗?” 武卫瞪过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方如今呵呵一笑:“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武卫摸摸脑袋:“方组长,你放心,真要是到了我讨老婆的那天,我肯定请你喝喜酒,咱们一醉方休。”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从心底里已经认可了方如今,只是偶尔在嘴上还不肯认输。 “那就是有未婚妻了?” 武卫脸一红,旋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既然没有,那我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怎么样?”方如今也是一时兴起,临时当起了媒婆。 “这……”武卫狠狠地抓着头皮。 方如今哈哈大笑:“别误会,我只是迫不及待地喝老兄你的喜酒了。你觉得那个袁护士人怎么样?” “她……?” “对啊,就是袁护士!人长得漂亮吧?年纪也比你小几岁……” 武卫当即打断了方如今的话:“使不得,使不得……这袁护士可是跟日本特高课有关联的,跟她扯上关系,那我以后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情报机构当中的工作人员,不仅仅是在加入机构之时需要面临极为严格的审查,便是他们的配偶也得被调查的清清楚楚,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一旦被认为是有问题的工作人员,轻则调到清水衙门被边缘化,严重的还要立即接受隔离审查。 凭借特务处那些人本事,一旦到了大牢当中,没问题也得有问题。 武卫这个人虽然对于晋升的兴趣并不是特别大,但若是让他调离机动分队,那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 “武老兄,其他的你不用考虑,就说这个袁护士中不中你的意吧?” “这……”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给我一句痛快话!” 武卫一米八几的壮汉,脸色涨红,半天方才憋出两个字。 “中意!” “好,有了你武老兄的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方如今轻轻一拍桌子。 看着武卫这副窘迫的模样,他简直想笑。 “那什么,我还得去外面看看,这帮兔崽子肯定又走神儿了。” 武卫慌忙起身,走出了房间。 …… 与此同时,在临城的另一处街道,一辆轿车停在路边,车内没有司机,后座上只坐着刘海阳一个人。 他眉头紧促,阴沉的脸看向车外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的一名心腹来到车门前,轻轻敲了敲车窗,低声汇报道:“队长,人来了。” 刘海阳闻言缓过神来,微微点头,心腹侧身相让,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顺势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这个人身材不高,脑袋秃了大半个,长着一双极为不讨人喜欢的三角眼,手里拿着一把纸扇,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路数。 刘海阳挥手示意心腹,心腹点头退开,在附近警戒。 这个汉子坐到刘海阳的身旁,陪着笑脸,三角眼堆起笑容,露出一口黄牙。 “刘队长,您找我?” 刘海阳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叶二虎,给我办一件事。” “您只管吩咐!” 叶二虎是城南一带的帮会头目,手下有一帮街头地痞之流。 之前是跟着张国玺混的。 自从张国玺被人在清河坊刺杀,原来那帮手下便作鸟兽散,相当一部分投奔了罗茂云。 而叶二虎则没有,不是不想,这年头,谁不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奈何人家罗茂云根本看不上他。 一来是叶二虎早年间仗着张国玺的势,打残了罗茂云手下的人。 二来则是,叶二虎手下的那些生意都是烟馆和妓院等一些营生,向来为罗茂云不耻。 叶二虎若是想投奔罗茂云,这些生意就不能再做下去了。 能下金蛋的母鸡,岂是那么好放弃的? 好在叶二虎之前在刘海阳没有完全发迹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一些交道。这次他也是没有了招了,在张国玺死后更是向刘海阳表忠心。 刘海阳找上叶二虎,也是为了让叶二虎做他的外围,为他做事,这在临城调查室里,也是寻常之事。 任何一个特务机构,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时,都会扩充其外围势力。 临城调查室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为了达到目的,经常横踩黑白两道,与地方势力勾结在一起,充当这些势力的保护伞。 当然,这些黑帮势力也愿意投靠依附这样有实力的机构,贿赂讨好,并为这些保护伞干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双方是各取所需。 叶二虎和刘海阳的情况亦是如此,而且两个人之前多少有点交情,面对刘海阳这个行动队长的招揽,叶二虎当然是求之不得,马上爽快的答应,一拍即合。 此时,刘海阳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递交给叶二虎,吩咐道:“我们要找一个小乞丐,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你要把你的力量尽快地发动起来,我要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他的行踪,甚至是见到此人。一有消息,马上向我汇报。 刘海阳来找叶二虎,就是因为他的人都撒出去了,可依旧还是没有小鱼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警察们也在找小鱼,仅凭一个陆大勇,当然不会瑞昌大张旗鼓,其后势必有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影子。 现在,比的就是速度。 谁先找到了小鱼,谁就获得这次比拼的胜利。 近几个月来,行动队诸事不顺,刘海阳现在处境艰难,想着必须要尽早做出一番成绩,赢得彭浩良的认可。 这一次,虽然老胡在严密的守卫之下被刺杀,可刘海阳心思机敏,目光锐利,依旧凭着以往的经验和感觉,找到了小乞丐小鱼这个重要的突破口。 通过小鱼,才能找到藏得更深的杀手。 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的很。 首先,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 这么多人都派出去了,可还是没有小鱼的消息。 这个小乞丐就像是从临城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人都找不到,拿什么取信于彭主任。 刘海阳再也坐不住了。 现在又有了临城站的介入,刘海阳更是焦急万分。 自己在彭主任面前拍过胸脯了,结果人都找不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临城调查室的笑话了。 刘海阳可不想被人背后捅刀子,所以思虑再三,决定使用叶二虎这样的外围人员来做这些工作。 叶二虎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点头答应道:“好,您放心,这些事交给我。” 刘海阳又掏出一个信封:“拿着,给兄弟们的茶水钱!” “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我需要尽快得到结果!” 第五百三十三章 调整思路 叶二虎将信封接过,但是并没有马上下车,抬眼看向刘海阳,语气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刘队长,这个小乞丐到底犯了什么事情,能透个底吗?” 他混迹市井多年,到处都是耳目,街面上的消息非常灵通,很清楚这段时间临城调查室在屡次行动中都很不顺利。 听说前几天,临城调查室的人从一处民宅当中抬走了几具尸体,难道要找的小乞丐跟这个案子有关? 一想到这里,叶二虎不禁有些心慌,他们这些人虽说是走黑道,平日里在市井之间不可一世,欺压寻常百姓,好勇斗狠,无恶不作,可到底也是知道轻重的。 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得掂量了之后再做决定。 只是为了寻常的案子,给刘海阳提供帮助,寻找线索,甚至抓替罪羊顶罪,都是可以的。 但是,若是碰到那种杀人不长眼的亡命徒,就犯不上了。 那些人连临城调查室的人说杀就杀,要是来寻自己的晦气,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叶二虎很清楚,他和刘海阳说是合作,其实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若是为了一个小乞丐搭上自己的性命就不值了。 别看叶二虎之前拍着胸脯答应,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该表态的时候就要表态,但至于下来怎么做,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得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看着叶二虎迟疑的表情,刘海阳当然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不能将老胡被刺杀的情况如实相告,不然叶二虎肯定不敢接手,于是,故做轻松的说道: “你放心,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做的。这个小乞丐只是跟一个小案子牵扯到了,此人是目击者,上面催得紧,我这才找你。” 刘海阳的话里真真假假,让人无从分辨。 “二虎,记住,这件事情保密,别漏了风。” 叶二虎了解了大概,说道:“我做事您就放心吧!” 刘海阳点头:“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我肯定不会坑你,这点你放心好了。” 叶二虎尴尬地笑了笑:“刘队长,咱们是老相识了,您也别笑话我,我叶二虎虽然是混江湖的,但也得为老婆孩子和手底下那帮兄弟们考虑是不是? 既然您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就再次跟您表个态,人我会全力去找,没什么特殊情况,明天一早就能给您准信儿,您看可以吗?” 刘海阳哈哈大笑,故意调侃:“怎么?你不怕惹上祸事被人报复?” “怕啊!怎么能不怕呢?”叶二虎无奈地说,“我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就长了一个脑袋,扒拉下来就没有吃饭的家伙了。但是您刘队长交待的事情,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一闯啊!” “二虎,我就喜欢你这个直爽的性格,要不说咱们能合作到一起呢?” 叶二虎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说,向刘海阳拱了拱手,告罪一声,转身推开车门,快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海阳将头往后一仰,倚靠在椅背上,轻叹了一口气。 同是特务机构,但临城调查室这把刀,跟临城站相比,还不够犀利,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临城站控制着军警宪,而临城调查室控制的则是党部。 从方才叶二虎的表现来看,他猜测出叶二虎肯定打了小九九,未必就会死心塌地替自己卖力。 想到此,他不禁暗自惆怅,一股莫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将手伸出窗外招了招,负责警戒的心腹立即小跑飞奔过来,待其上了车,刘海阳这才慢吞吞地说:“派人盯着叶二虎点,别让他耍滑头!” …… 郭医生兴冲冲地去打电话,结果回来的时候拉着脸,没有一点笑脸。 柳护士试探问道:“怎么?人不在?” 郭医生没说话,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柳护士道:“别急,今天不在,明天也许就在了嘛,电话再打打看嘛,总会联系上的!” 郭医生低着头翻病例,电话打了好几个,但始终是无人接听。 与此同时,袁护士被叫走了。 她在三人当中资历最浅,有些事情自然需要她多干一点。 一间空着的病房里,方如今问:“郭医生他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袁护士已经成了他安插在医护小组的内线,有什么情况均需要向方如今汇报。 她摇头道:“目前还没有,电话没有打通,他看上去很沮丧。” 这些情况,方如今都掌握,并且让人去查那个电话号码了。 方如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布包,递给袁护士:“这是一些首饰,不值几个钱,送给你。” 袁护士怔住了,面前的这个年轻长官,身形挺拔,长得一表人才。 现在送我首饰,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转念一想,不会! 他这种身份的,怎么可能会看上我换个穷护士? 不会是……、 想到那些始乱终弃的感情桥段,不由的心生警惕。 “别误会,我只是让你挑选一些首饰戴着。” 方如今两世为人,更加善于把握人的心理。 袁护士松了口气:“这里是工作,我戴这些首饰不好吧?” “那就挑一件最为素雅的!你应该知道是给谁看的!” 在方如今的暗示下,袁护士终于明白了,这是要试探郭医生。 难道郭医生真的有问题? 最终,袁护士选了款玉镯戴在手腕上。 “袁护士,你戴上它,越发显得漂亮了。” 袁护士脸色一红,就要离开。 “等一下!” 她愕然站住,看向方如今。 “鉴于你的表现,我们决定在这件案子之后给你一定的奖赏!” “奖赏?” 袁护士听不懂了,自己差点被日本间谍所利用,不追究责任坐牢就些谢天谢地了,怎敢奢望奖赏呢? “至于是什么,现在我还不方便说,但总之一句话,不会让你失望的。” 袁护士狐疑地走出了病房,这个长官怎么奇奇怪怪的? 五分钟后,袁护士端着一杯热茶递给郭医生。 “谢谢!” 郭医生礼貌地接过茶杯,忽然他注意到了袁护士手腕上的玉镯,眼皮跳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落在了袁护士的眼中。 不多时,方如今便得到了汇报。 看来,猜测是正确的。 郭医生的神秘女友,果然跟咖啡馆的老板娘罗采薇有关系。 侦破方向是对的,令人十分振奋。 很快,郭医生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号码也查到了。 那是位于皇诰巷的一处民宅,租户登记的姓名叫崔璐平。 但是,据房东讲,他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崔璐平了。 主要是房东现在的住址和皇诰巷距离比较远,平时也没时间过来。 而皇诰巷的邻居们反映,近三天都没见过崔璐平。 这个人平时上下班的时间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很少能够在来回的路上见到她。 即使她回到家里,也是闭门不出,不怎么跟邻居们打交道。 方如今听着手下的汇报不住点头,崔璐平的行为非常符合一个特工的特点。 只是让他感觉比较为难的是,行动队员拿着罗采薇的照片让崔璐平的邻居和房东辨认,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说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也就是说,罗采薇不是崔璐平! 一时的沮丧过去之后,方如今认真地进行复盘。 罗采薇和崔璐平虽然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但两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只是,直到现在,他们并未发现这个联系是什么。 不能急,得慢慢来。 接下来,便是布控了。 这件事由纪成林亲自去安排,不用方如今操心。 从郭医生的反应来看,他丝毫没有戒备心理,在得到可以跟外界联系的许可后,迫不及待地给女友打了电话。 这不应该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的做法,这么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同伴。 所以,方如今猜测,郭医生只是被对方的美人计所迷惑,陷入感情当中无法自拔。 对方还没有做好向郭医生摊牌的准备。 方如今的心情不是太好。 本以为通过三浦和一将临城的日本间谍组织一网打尽了,但随着一件件案子的侦破,他才发现特高课安插的特工可远不止三浦和一掌握的那些人,还有更多潜伏的更深的。 日方的情报机构,着实是处心积虑。 挖的越深,越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方如今喝了口茶水,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来。 抽调特护组是行动组临时做出的决定,崔璐平肯定还不知道。 退一步讲,即便是崔璐平知道郭医生被调入了特护组,她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做通郭医生的思想工作,让他替自己做事。 而且,崔璐平一直在培养郭医生,必定是将来委以重任的,不会让其踏入勇野健这个死局! 方如今眼神一紧,自己之前关注的重点看来已经出现了偏差。 郭医生的问题不大,那么就只剩下柳护士一个人了。 柳护士的资料也看过了,平平无奇。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也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技术不错、人又耐心的护士。 如此,却是将她给忽略了。 想到此,方如今不禁心悸。 还好,自己发觉的早,目前没发生些什么。 但是,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与此同时,石原熏还不知道,他在临城的对手,借着敏锐的嗅觉,已经从不同的方向追查过来, 危机袭来,犹如一枚隐形的炸弹埋藏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傍晚时分,石原熏在住所里,正在将这几天调查了解到的情况进行汇总。 特护病房位于医院的独立小楼里,而且是两栋,目前基本上确定“蟋蟀”住在一号楼里。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没有人亲自进入病房看到“蟋蟀”。 因此,对于二号楼也不能放松。 稻叶昌生提供的医院图纸,对他的帮助非常大。 他在图纸上找到了两条地下通往特护病房的通道。 但是,这两条通道没有人下去过,无法确定其通过性。 而且,石原熏认为,只有行动计划全部都敲定之后,才能派人去进行实地查看,这样才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掩盖真实目标。 定时炸弹已经全部都做好了,随时都可以取用,只是时机现在还不太好确定。 昨天,他专门派出了一名资深特工进入了医院暗中查看。 医院里到处都是便衣,他们都很警觉,那个特工稍微靠的特护病房近了些,就差点被瞄上,幸亏抽身的快。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特护病房当中的警卫等级,只会更高。 外面的人根本就无法接近。 看着这一大堆的资料,石原熏不禁有些失望。 想要刺杀一个目标,首先要搞清对方的具体情况。 像“蟋蟀”这种被众多特工严密保护的,更要找到其薄弱环节,根据这些情况制定对应的行动计划。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保护“蟋蟀”的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动特工,身手敏捷不同于常人,如果再提高警惕,时刻防备,想要进行刺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安插的棋子却是不能轻易动用的。 他不想让这个棋子成为一次性的死士。 他手扶额头,想了想,喃喃自语道:“首先要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到底在哪栋楼里,在具体那间病房里?” “这两栋小楼里白天都拉着窗帘,只有到夜晚的时候,抵近了观察,通过亮灯的情况,才能大致判断出哪些房间里住了人,哪些房间是空着的,但是仅仅是一层楼,病房就有七八间,摸清楚需要一些时间,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两栋小楼虽然没有院墙,但是周围并没有高大的树木,只种植着一些低矮的花草,外面稍微有个人影,立即就会被楼里的人发现,他们选择这个地方是有考虑的。” 刺杀最好的地点,一是人烟稀少,地处偏僻,这样的话,既使动静大一点,也不宜惊动旁人,就算是有人救援,时间上也来不及。 第二,则是深宅大院,南方的民宅以二层楼为主,院墙也非常的高大,这样一来,院墙以内,旁人无法知道里面的变故,只要摸进去,动起手来会方便很多,不易引起注意。 可是特护病房的独栋小楼两样都不占。 孤零零的一座楼,窗口直接就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有点动静又会惊动旁人,行动难度不小。 石原熏发现,刺杀行动的第一步就被卡死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一块布料 石原熏思量了一番,上门刺杀的方案并不稳妥,现在正是风头上,对方不会没有防备,己方需要冒的风险太大,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可是,“蟋蟀”一直都在中国特工的严密保护之下,不进入特护病房的内部,根本就接触不到,这让石原熏更加为难了。 困难是不少,但是只要是人就有弱点,石原熏不信临城站的警卫工作能够做到完全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石原熏打起精神,继续深入思考。 能接触勇野健的人,除了临城站的特工之外,其余的就也只有特护组了。 三人的名单他已经拿到了。 根据最先的消息显示,袁护士的事情已经彻底的暴露了,也就是说稻叶昌生的计划失败了。 这个结果有好有坏。 坏的便是还需要做第二次打算。 好的结果便是对方多半不知道他还留有后手。 这是最大的优势。 刺杀这种事情,只有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把握才最大。 现在最为关键的有两个: 第一,如何将情报安全稳妥地传进去,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的行动计划,并按照计划当中的角色配合自己。 第二,如何让内应及时撤出来。 相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要困难的多了。 前期,临城的情报网络遭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大批的潜伏特工被捕或者是玉碎。 能够潜伏到现在的特工都是特高课精英中的精英,这是帝国的宝贵财富。 石原熏不愿看到这样的特工仅仅为了一次刺杀行动便暴露甚至丧命,损失太大了。 这个行动计划无疑是极为困难和复杂的。 石原熏首先决定从第一步着手,先想办法通知里面的内应配合自己的行动。 至于全身而退,那是在第一步考虑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石原熏咬咬牙,决定先把精力集中到如何通知的问题上。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有利因素,内应应该凭借敏锐的嗅觉猜到勇野健的身份,缺少的只是自己给下达的指令而已。 想来想去,自己手下临时组建的那帮草台班子人选都不是很理想,这些人的能力是不差的,但是缺少的是团队的配合,以及独挡一面的能力。 于是,他决定找一个人帮忙。 与此同时,方如今对接下来的诱敌深入计划也在深入的思考,并和纪成林、武卫进行讨论。 纪成林开始汇报自己这边的调查情况:“通过进一步的调查,这个柳护士是在五年前进入临城的,ah老家那边的档案已经通知那边的同行查过了,熟悉她的人基本上都不在了。” 方如今抬头问:“怎么个不在了?” 纪成林手一摊:“不是去世,就是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倒也在意料之中,如果柳护士现在的身份是冒名顶替的,她是绝对不会在档案方面留下任何纰漏的。 这一点,特高课方面做的还是相当专业的。 纪成林接着道:“走访了柳护士的邻居,她平时接触的人不多,周围的邻居对她都了解甚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我们在走访中发现了一个叫作陈嘉豪的人,这个人曾经是柳护士的病人,在一次住院治疗的过程当中对柳护士一见钟情,此后便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 “这就有意思了,看来我们多了一位编外的调查人员。” 喜欢一个女人,肯定要对她有所了解,如此才能投其所好,赢得美人芳心,相信这个陈嘉豪一定在柳护士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组长真是一语中的啊!事实确实如此,陈嘉豪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说说吧,都有哪些?” “柳护士似乎很喜欢照相,经常会去岳官巷的一家照相馆,这个照相馆我们查过了,这是个老字号,背景很干净,所以我打听了一下有关柳护士的情况。 从照相馆的伙计和老板那里了解到,柳护士去了那里并不照相,而是清洗照片,不过其清洗的照片都是以风景为主,出现的人物都很少。 在清洗照片的时候,她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有时候甚至让伙计们帮着冲洗,只不过她对照片冲洗质量非常挑剔,伙计们在做她的活计的时候,都感到十分头疼。” 方如今眉头紧蹙,这个女人经常跑照相馆做什么,这不是故意授人以柄吗?一般的特工对于照相馆这种地方避之不及,她倒是好,主动贴上去,到底有什么隐情? “老纪,她家中有没有发现冲洗照片的器材?” 纪成林摇摇头:“不过,根据陈嘉豪所说,柳护士经常会去竹竿巷一带,只是每次跟到那里的时候,都会把人跟丢,最终也不知道柳护士去了哪座宅子。” 陈嘉豪没有经过专门的特工培训,只要柳护士想甩掉他,就断然没有让他继续跟在后面的道理。 所谓狡兔三窟,看来柳护士在竹竿巷一带还有一处宅子,一直刻意隐瞒,不为外人所知。。 纪成林说:“具体的住址我已经命人排查了,大概明天一早就会有消息。” “竹竿巷一带是什么情况?”临城大街小巷多如牛毛,方如今对大部分的街巷都是比较陌生的。 “竹竿巷位于老城区,虽然名字听上去有些土,但那一带不乏精致高档的住宅,住在那里的人相当一部分都是非富即贵,生活条件也很不错。” 方如今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仅凭着柳护士医院的薪水收入,很难负担这样的一座宅子的费用,所以我认为要么她有单独的资金渠道,要么有人在暗中支持她。” 听到方如今的分析,纪成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忍不住兴奋地说道:“这是个好机会,顺着宅子就能查到柳护士到底是抱了谁的大腿,有了此人的供述,相信我们对柳护士的了解能够更深入一层。” “我也这么想,不过有个问题,看柳护士这个人的性格,就知道她做事谨慎。袁护士的事情肯定有所察觉了,明知道我们在伺机而动,她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警觉,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如果他一直不接触勇野健怎么办?” 方如今的顾虑当然是有道理的,自己下令抽调医护人员组成特护组的命令是突然性的,特高课不可能提前准备,这个柳护士被选中既是必然,也是偶然。 她现在大概率是没有接到外界的指令。 当然,也有可能,上级根本就不会给她发出指令。 若是那样,她这样的老特工,即便知道勇野健已经开口了,也不会一时冲动,为了处置勇野健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在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独自行动。 但是,方如今是不想跟她这么耗下去的。 时间多过去一天,勇野健的价值就会缩水一分。 当特高课意识到勇野健已经彻底交代了,凭着他们一贯的作风,就会立即终止刺杀行动。 道理很简单,刺杀勇野健是为了阻止情报外泄。 等勇野健都竹筒倒豆子了,再去对其进行刺杀,也是于事无补,甚至还可能给其他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成林想了想说道:“她没有和外界打电话,但肯定很想得到外界的最新信息。既然这样,那就给她创造个机会,让她有机会接受新指令。” 方如今点点头:“具体怎么个方法,咱们还得好好地讨论一下。” 纪成林却是嘿嘿一笑,揶揄的说道:“组长,你说说,特高课这些人真可以,连女人也派出来了。” “怎么,遇到女人漂亮,心软了?” “没!”纪成林被方如今看的发毛,有些奇怪的看着方如今。 方如今道:“女人有女人的优势,同样,女人也有女人的弱点!” 纪成林不解:“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嘛,若是我们主动给她提供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得选择个被动的法子。这样我们才有一网打尽的机会。”方如今显然胸有成竹。 纪成林跟着方如今时间久了,对这位上司的思路跟得很近,当即眼睛一亮,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说道:“组长,是我糊涂了。对,就找个机会给柳护士制造点麻烦,迫使她主动和上司进行联系。” …… 临城调查室,行动组的证物室里,长长的工作台上堆放着一堆衣物和武器。 衣物都是老胡被刺案中他本人和三名行动队员的,上面浸染的血迹斑斑, 刘海阳推门走了进来,看也没看正在工作的技术人员,问道:“那几个人的尸体在哪里?” 技术人员赶紧直起身来,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门说道:“都在那里面了。” 刘海阳点点头,推开小门,顺着锈迹斑驳的楼梯走了下去。 越往下走,也会有一阵森冷的感觉,几乎令人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下了楼梯,又沿着低矮的走廊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内。 昏黄的灯光下,数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每个尸体上都盖着白布。 刘海阳站在刘长有的尸体前,将白布轻轻掀开,目光停留在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几天前,还在一起喝酒聊天,现在已经阴阳两隔。 即便刘海阳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也禁不住黯然神伤。 自从那天深夜,不明杀手闯入老胡的住处之后刺杀了老胡和刘长有等四个行动队员,因为现场的人全军覆没,大概除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的小乞丐一个活口,其他一无所获。 彭浩良催得很紧,令他限期破案。 刘海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看看老胡和刘长有等人的尸体,希图从中再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仅仅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小乞丐一个人身上,是不现实的。 刘海阳看得很仔细,甚至用起了放大镜,将那些尸体的每个部位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一看,就是近两个小时。 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一次的尸体检查,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在一名行动队员的手指甲里发现了一种城里并不是太常见的布料碎片。 刘海阳轻轻地用镊子夹起那块长条形的布片,在放大镜下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 跟来的一名心腹见状高兴地说:“队长,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找到这件衣服的来源,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到杀手的踪迹。” 刘海阳心里也是相当振奋的,但还是给心腹泼了盆冷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这是布条,又不是成衣,查找其来源没那么容易,也许根本就查不到。” 一直以来,刘海阳就判断楼下的那个杀手是新手,对方采取的是以老带新的模式执行刺杀行动任务的。 行动虽然仓促,但也是动了心思的,否则他们不可能成功。 刘海阳道:“去找几个卖布的,直接带到会议室去,我有话要问。” 心腹当即离去安排了。 刘海阳将那块布条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信封里,交给随行的手下,再次看向刘长有。 “诸位兄弟,你们放心吧,你们的大仇,我肯定会替你们报的。” 半个小时后,心腹带着两个男人走进了会议室,向刘海阳汇报:“队长,人带来了。” 刘海阳闻言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他们两人坐下。 心腹向旁边一闪,将两个男人露出来。 其中一人穿着长衫,身材消瘦,其貌不扬。 另一个只穿了短衫裤衩,睡眼惺忪,不时打个呵欠,显然是从睡梦中揪起来的。 两个人都是战战兢兢,一脸的紧张,刘海阳看了他们一眼,抬手指了指那个消瘦的男子,问道:“你是……?” 这名男子赶紧上前一步,来到近前,弯腰行礼,说道:“长官,小人是成记绸缎庄的掌柜的,小姓刘。” 刘海阳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穿短衫裤衩的。 那男子赶紧回答道:“长官,卑职姓朱,是元隆号绸缎庄的裁缝。” 这两个绸缎庄,也是距离临城调查室办公机关最近的,故而被抓了来。 刘海阳嗯了一声,摆手说道:“深夜把两位请过来,主要是想请两位帮忙。事情做好了,还有赏钱,不会让二位白跑一趟的。你们先过来看一看,这一块布料什么料子?” 第五百三十五章 深夜问话 刘掌柜和朱裁缝两人闻言赶紧上前,却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哪里有什么布料,不禁大为诧异。 刘海阳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用镊子将那块布料夹到了一张白纸上,又递给了刘掌柜一个放大镜。 “布料就这么点,看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坏了。” 刘掌柜接过放大镜,朱裁缝也凑到了跟前,两人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两人果然是行家,很快刘掌柜就摇着头说:“这种布料我们店里是没有的,很粗糙,现在一般人都不穿这些了。” 朱裁缝接过放大镜又端详了片刻道:“刘掌柜说的没错,这种布料放在七八年前可能还有些人穿,现在穿这种布料的人多半都是穷人,或者更准确地说,都是一些卖苦力的人。” 大致的人群范围有了,刘海阳问:“能不能确定是哪家店做出来的?” 刘掌柜看了看朱裁缝:“怕是老朱这样的老师傅才能看出来。” 朱裁缝来得匆忙,连老花镜也没戴,低下头又去看那块布料,时而微微皱眉,时而摇头。 刘海阳见他在思考,也没有催促,而是将刘掌柜让到一旁喝茶。 刘掌柜一开始很拘谨,后来听说刘海阳也姓刘,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便渐渐地打开了话匣子。 从刘掌柜的谈话中,刘海阳了解到刘掌柜从十几岁开始就在绸缎庄里当学徒,一步步地坐上掌柜的位置,对绸缎布料的事情十分在行。 但是,从被杀的行动队员手指甲缝隙里弄出的这块布料实在是太小了,就是那么几丝几缕,让刘掌柜长眼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刘掌柜,深夜把你请到此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碰上个棘手的案子,没什么线索,只能是死马权当活马医了。”刘海阳笑呵呵地说。 临城调查室虽然是特权部门,但什么时候该拿架子刘海阳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刘掌柜这样的行家,也许以后会用得着,现在态度好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长官,这是哪里话?能用得着在下,是看得起我刘某人。” 刘海阳微微点头:“那我就祝刘掌柜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不敢,不敢,以后还望刘长官多多关照才是!” 两人寒暄的工夫,一边的朱裁缝那里已经有了结果。 “刘长官!” 刘海阳迅速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会议桌前,急不可耐地问:“是不是有结果了?” 朱裁缝微微颔首:“在下仔细地看了看,这种布料主要在城北的几家布料店里有售。” “城北?” “不错。城北有运河,靠着码头吃饭的人不少,很多人就穿这种料子的衣服。而且,我从这料子的磨损程度来看,似乎是新做不久的。如果能够再多一点的话,也许在下能从做工针脚上判断出到底是出自哪个师父的手艺!” 刘海阳有些失望,能从尸体上发现这些已经谢天谢地了,再多一丝一毫都是不可能的。 “城北做这种衣服的裁缝铺子有多少家?” “我知道的就有十几家,这还不包括那种在家里直接做的。” 刘海阳不禁头痛,有些妇女也会在家里帮着人家做衣服贴补家用。 这种地方基本上都隐藏在小巷弄堂之中,根本不会挂招牌,只有附近的熟人才知道地方,外人根本无从所知。 调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刘掌柜和朱裁缝看到刘海阳叹气,也是眉头紧蹙。 深夜被紧急带到这种地方,刘海阳的迫切心理可想而知,而他们两个却没有帮上什么忙,心中难免忐忑。 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知道刘海阳这些人物是惹不起的,得罪了人家,顷刻之间就会让他们家破人亡。 刘掌柜道:“老朱,你再好想想,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赶紧告诉刘长官。” 刘掌柜也是担心事情没有办好,自己被牵连,便出言催促朱裁缝。 朱裁缝叹气道:“刘长官,刘掌柜,不是我不想去想,实在是这些做零活儿的人太多了,我每天在店里一忙活就是六七个时辰,哪儿有空去关注这些事。”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裁缝这个行当讲究的是技术和资历,他这样的老裁缝虽然不必事事躬亲,但一些重要客人的衣服还是得他亲自来做,带出来的那些徒弟徒孙并不是太令人放心。 刘海阳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知道朱裁缝并没有欺骗自己,便笑呵呵地道:“刘掌柜,算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心帮我,奈何咱们手里的东西太少了,也不能怪你们,要怪就怪我的运气不好。” 他最近的运气的确是不好,数个案子堆积,一直没有进展,即便是彭浩良的心腹,在去见彭浩良时也没有了从前的底气。 说到底,溜须拍马只是加分项,但在临城调查室这样的特务机构,特别是行动队这样的核心要害部门,办不出案子,即便是再会溜须拍马也是难以立足的。 刘海阳倒也敞亮,临别前给了刘掌柜和朱裁缝一人一百法币,两人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刘海阳以命令的口吻让他们二人收下。 走出临城调查室的办公大院,刘掌柜不住地摇头叹气。 朱裁缝见状凑了上去,问道:“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我看刘长官人挺好的!也没有为难你我,反倒是以钞票相送,你叹什么气?” 刘掌柜站住身形,夜里街道上一片寂静,并无行人,他往后看了看,才低声说道:“老朱啊,你天天待在屋子里做衣服是不是都做傻了?临城调查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晓得吧?” 朱裁缝道:“听过一些,他们是抓那些乱党的!” 刘掌柜被他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乱党,又不是留大辫子的年头儿。” 朱裁缝笑不出来了,急问:“那赶紧给我说道说道,我每天就和布料打交道,外面这些门道儿哪儿有你清楚,说说,不然我会叫都睡不着觉了。” 刘掌柜当下把临城调查室近些年在临城坊间的传闻低声讲了一遍,朱裁缝大惊失色。 “老朱,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别看他们对咱们笑脸相迎,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脸,到时候,咱们这种没背景的,被他们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刘掌柜,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这……这可怎么办……?” “老朱,你跟我说句实话,在刘长官那里没有隐瞒什么……?”刘掌柜死死地盯着朱裁缝。 “哎哟,刘掌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几个胆子敢在他们的面前耍心眼,那岂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刘掌柜依旧是盯着他,目光犀利。 “刘掌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不知道啊,你想想,那么多私人做缝补行当的,谁能都知道啊!” 忽然,刘掌柜低低地笑了起来。 “老朱,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朱裁缝拍拍胸口:“刘掌柜,这个玩笑可不好开的,要吓死人的。” “以后若是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及时向刘长官报告,不然就是自己找麻烦,知道吗?”刘掌柜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是多年的老伙计,这话我也就是对你才说说,换成其他的人,我也说不着!” 朱裁缝连连点头:“是,是,是,要不这么多年我就愿意跟你处呢!” 两人边走边聊,又走了一段这才分开。 朱裁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屋子的灯还亮着。 老伴儿见他回来,赶紧上前询问。 “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把我吓死了!他们没有怎么着你吧?” 朱裁缝也没多说,眼睛一瞪:“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人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 关了灯,朱裁缝回想着方才的事情,尤其是刘掌柜跟他介绍的临城调查室的情况。 听说在官巷口杀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很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上去和蔼的刘长官,背地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耳畔传来了老伴儿均匀的呼吸声,但朱裁缝的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 以后若是刘海阳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害怕啊,民不与官斗! 何况还是刘海阳这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官的,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小市民惹得起的! 朱裁缝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还是将老伴儿给吵醒了。 “当家的,还没睡啊?” 朱裁缝闷哼一声,老伴儿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也着实不容易,“你睡吧,我没事儿!” 几十年的夫妻了,心里有没有事,老伴儿清楚的很,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让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 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朱裁缝压根就觉得自己倒霉,那么多的裁缝,偏偏就他被刘海阳的人找到了。 老伴儿见他不言语,道:“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可不敢得罪那些人,一大家子还指望着你吃饭呢。” 朱裁缝从业数十年,在临城,他的技术那是有口皆碑的,奈何两个儿子都没有能够继承他的手艺。 一个去做了生意,另一个则是去了上海读书,有些时光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过的怎样。 朱裁缝叹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都长大了,哪个肯听我的?这门儿手艺从祖上传下来,到我这一代也有十几代了,眼看着就要被我带进棺材里去了。” 老伴儿呸呸几口:“说什么呢,不吉利,赶紧呸几下。” 朱裁缝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象征性地呸了一口,“算了,不去想了,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老伴儿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你要是想把手艺传下去,不如传给咱们闺女,她从小就喜欢跟你做衣服,心灵手巧的……” “再说吧!” 朱裁缝心情烦闷。 两个儿子中间,还有个女儿,嫁在本市,若是论资质,的确是继承朱裁缝的最佳人选,奈何嫁了人,算是外姓人了,传给女儿,这门手艺就不再姓朱了。 民国过去多少年了,可朱裁缝还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心里是重男轻女的。 老伴儿叹口气,接着说:“咱们闺女能干着呢,没事的时候,帮着街坊四邻的做做衣服,也能赚点钱贴补家用,人家都夸她的手艺好。她说是打小跟你学的。” 朱裁缝的心情终于好了点,在裁缝这个行当里,但凡有人提他老朱,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 “当家的,闺女上次回家的时候还说了,她还教婆家附近的一些女人们做衣服,那些女人也都夸她能干……” 老伴儿絮絮叨叨地说着,朱裁缝却是听得心里一颤。 刘长官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不挂牌子的家庭小作坊,万一闺女也牵连其中就麻烦了。 “你明日就去闺女家,让她这段时光不要做衣服了,也不要教其他的女人的了,明日一早就去。” 老伴儿诧异:“怎么了,她不是做的挺好嘛!” 朱裁缝眼睛一瞪:“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看你,跟闺女说这件事,总得有个理由吧?要不然我怎么说服她?” 朱裁缝表情缓和下来:“这样,你就说让她带着孩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我有空了教教她裁剪和针法!” “哎呦,那敢情好!”老伴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是想通了?” “什么想通、没想通?她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技术,还要去教人家,岂不是坏了我老朱家的名声?” 老伴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啊,就是一辈子嘴硬!咱闺女不仅心灵手巧,心肠还好呢!就前些天,给一个人做衣服,人家钱不够,她愣是少收了三成。” “做衣服,做什么衣服?” 老伴儿说:“就是那种码头上扛大个儿的人穿的短衫短褂,那些布料,啧啧啧…… 现在只要过的去的人家,肯定也不会用这种料子做衣服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年你拎着酒肉去我们家见我爹娘的时候,还穿着这种料子的衣服……” 朱裁缝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后面老伴儿的絮叨,他是一个字儿而已没有听进去。 第五百三十六章 收获人才 这天晚上,陆大勇果然没有失言,风尘仆仆地过来找方如今。 “事情查的怎么样?” 看着陆大勇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是没有耽误一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报告。 他对陆大勇的能力一直都是比较认可的,知道他即便找不到小鱼,也会带来最新的线索。 “都查清楚了!方组长,只是有些事情我一个人说不明白,还带来两个弟兄。不知道您能不能见见?”陆大勇小心的问道。 他早就跟方如今说过,这件事得动用一下自己的那些心腹,知情范围肯定不会太小。 从方如今这里领命而去之后,就召集了相熟的弟兄,把事情一交代,人就全部都散出去了。 当然了,还给大家展示了两叠钞票。 这帮弟兄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钞票,但是折叠钞票可是临城站的长官送给的,意义就大有不同了。 即使说出去,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当然了,谁心里都清楚,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断然不能往外说。 临城站只有在遇上事儿时候才能依靠,不是他们平日里喝酒吹牛的谈资。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为大勇找了好靠山感到高兴。有了临城站作为靠山,以后兄弟们在警察局的日子也都会好过的多。 于是,众人纷纷拍着胸脯出去,发誓一定要将人找到、务必办妥。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 陆大勇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报告结果。 这次他特意带了两个最要好的小兄弟,也是为了让他们在方如今前两个相。 凭他对方如今的了解,人家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这样一来,这两个兄弟以后也就有了出头之日。 方如今知道,别看陆大勇在市井之中到处都是耳目,但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想要找到一个人,还是相当困难的。 他对陆大勇的能力是认可的,但对于陆大勇这帮手下最好是能把把关。 能力不能能力的暂且放到一旁,最为关键的是忠心,只要是打定主意投奔自己,就绝对不能三心二意。 所以说,多了解一下陆大勇身边的这些兄弟,对他日后能不能更好的掌控这股力量是非常有必要的。 “大勇,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你的意思?” “都是我的意思,您这样的身份,他们哪儿敢奢望能够见到您啊?”陆大勇解释说,“这两个兄弟,跟我的时间最长,对于找人这种事情也是比较拿手的,在市区内,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比我还要熟悉。” “既然人都被你带来了,就见一见吧。” 方如今看出了陆大勇的小心思,但也并未点破。 他想要的人,仅有忠心也是不够的,还得脑筋灵活,这样的人使用起来才顺手。 陆大勇转身出去不久,便带来了两个男子。 一个身材瘦高,长相比较英俊,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陆大勇指着他说:“方组长,这个叫徐志强,在我们分局是负责户籍这一块的,他的记性非常好,只要过过他手的户籍资料,随便问,准保能回答出来。” 徐志强对着方如今微微躬身致意。 在来之前,他也听陆大勇说起过临城站的这位方长官年纪不大,但当面一看,却没有想到这么年轻,好像比自己年纪还小,不禁心中暗暗惊讶。 方如今微微点头:“我之前也是警察,说起来咱们也都是同事。” 简单一句话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接着,陆大勇又指着另一个微胖的青年道:“这位是马迪,往上数七八代都是吃江湖饭的,到了他这一辈进了警察局,成了警察,街面上的大事小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方组长好!” 方如今打量着马迪,这个人虽然是出身江湖世家,但身上却并没有那种市侩之气。 “两位兄弟,今天的事情辛苦你们了。等人找到了,我会再表示一份心意!”方如今说。 人已经介绍完毕了。 接下来,便是言归正传了。 徐志强向前迈出一步说道:“方组长,按照您和大勇哥的吩咐,我们打听了城里的花子头儿,还有一些店铺的伙计掌柜的,进行了大量的走访,但这几天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个小乞丐。 于是,查了刑侦那边的记录,也没有发现相似的尸体,所以我们断定,他人肯定已经不在城里了。” 徐志强汇报一气呵成,这大大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看来陆大勇的手下还是有不少人才的。 再次看向徐志强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 “徐警官是警校毕业的?” 方如今这么一问,才知道徐志强比自己还早一期,算是自己的师兄。 “现在说说吧,小乞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们问了城门的兄弟,说他们几日前看到三个小乞丐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像是在急着找什么人,我们推断,应该是经常跟他们一起的那个脑子不好使的老人。 接着,我们联系了城郊的几个镇子,但都没有发现小乞丐的踪迹。后来,还是马迪动用了关系,这才找到的。” 马迪赶紧接话道:“方组长,现在我们已经查明了,那个叫小鱼的乞丐就在云龙镇!在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其他的人还没有找到他们。我们没敢惊动他们,暂时安排人盯着,等候您示下!” 方如今点头:“你们两个知道具体的地址吧?” 马迪道:“知道,我对那边很熟悉,一个亲戚就住在附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儿。” “好,我现在就派人,由马迪带路,把人控制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纪成林便走了进来,小声的进行汇报。 原来,令辉那边也有了消息。 给出的地址几乎完全相同。 看来,令辉接到的任务比陆大勇还要晚,但其寻人的本事似乎更胜一筹。 纪成林亲自带队,跟着马迪去找小鱼儿。 陆大勇和徐志强便提出要告辞,但却被方如今给留下了。 “方组长,还有什么吩咐?” 大晚上的,方如今将他们两人留下,绝对不是为了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待。 “是有点小事情,需要两位帮忙!”方如今示意两人重新落座。 方如今将一个档案袋递给徐志强。 陆大勇见状:“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你们两个一起看看,志强对户籍比较熟悉,看看对里面的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大勇,你经验丰富,一起帮着参谋参谋。” 这话让陆大勇和徐志强两人听着极为舒服。 徐志强将档案袋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一个叫作柳絮的女人的档案,档案本身居住与工作情况,家庭背景如何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组长,这个女人不是我们分局辖区内的。但是,我对她倒是有点印象。” “哦?那你说说看!”将徐志强留下的目的就是靠着他对户籍的熟悉,对柳护士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这是方如今临时做出的决定,其弊端是扩大了知情范围,但好处就是可以加快对柳护士的调查速度。 陆大勇催促道:“志强,赶紧给方组长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接触到这个女人的信息的!” 徐志强点点头。 原来,由于他在户籍业务方面非常出众,经常会被市局的户籍科借调到市局帮忙。 一开始,徐志强还想着既然市局那么看好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他调到户籍科,但是后来的事情证明他想多了,人家这就是所谓的能人多劳,活儿一样不让他少干,但调动的事情只字不提。 而柳护士的资料也正是在一次借调帮忙的时候看到过的。 徐志强在整理户籍资料的时候,曾经看到另外一名女子的照片跟柳护士非常的相像,便向户籍科的工作人员提出质疑,但是那名警察却说让他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余不该过问的事情少管。 因为徐志强的身份就是借调帮忙的,工作怎么做还得听人家的,所以这件事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但是,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哪怕过去近两年的时间了,但看到柳护士的照片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回忆起了这件事。 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叫作吴玲,没有任何的职业,但婚姻状况却显示的是已婚。 问题在于,吴玲登记的地址,根本就是查无此人。 一开始,徐志强认为这个吴玲是个某个有钱人偷偷养的金丝雀。 这种事情在城市里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很多漂亮女人偷偷抱上了官员或者是富商的大腿,双方可取所需。 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一个人两种身份也并不奇怪。 稍微有点门路,在户籍科打点一下,就可以再搞到一份全新的身份。 柳絮和吴玲,两个身份多半就是如此得来的。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徐志强在路过竹竿巷附近的时候遇到了柳护士。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个同时拥有两个不同身份的女人。 “你说的是竹竿巷?”方如今精神一振。 柳护士的追求者陈嘉豪也曾经跟踪柳护士,但在竹竿巷一带就跟丢了。 “不错,就是竹竿巷。当时,我还看着她拎着一个有些分量的小皮箱。” 有份量的小皮箱? 用手拎着? 方如今迅速思考,这也就说明柳护士是从竹竿巷附近的某户人家刚刚出来不久,否则路远的话,一个女人拎着有些重的小皮箱不太现实。 这话似乎印证了陈嘉豪的话。 柳护士在竹竿巷一带一定有个落脚之处。 方如今看向徐志强:“竹竿巷一带,你是否熟悉?” “还算熟悉,如果方组长需要资料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提供。” “志强,警局里有资料,会更详细。”陆大勇小声提醒。 方如今心里一喜,原本以为徐志强说要回警局查资料,没想到他张口就来。 徐志强向陆大勇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要来纸笔,很快下笔写了起来,他的字很工整,一板一眼的,大概跟他的性格非常相符。 这段时间,方如今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和陆大勇在一旁聊起了别的事情。 陆大勇不时看向奋笔疾书的徐志强。 虽然知道这位小兄弟的记忆力惊人,但现在可是面对的方如今,大话说出去了,若是实现不了,将会在方组长这里大打折扣,以后人家还如何肯重要他们? 陆大勇不由地位徐志强的年轻冒失而微微摇头。 “大勇,分局那边的工作干得可还顺心?” 陆大勇看看方如今,欲言又止,最后道:“还行,干的时间久了,也就那样。” “如果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警察局那边我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莫说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分局了,便是市局也要给方如今这个行动组的负责人几分薄面。 陆大勇虽然是清河坊一带的警长,但是这个岗位近一段日子过得并不是很舒心,反而是数次遭到了上司的指责和批评。 但是,现在跟方如今提困难,显然不是很合适,毕竟他跟着方如今的时间还不长,也没有立下什么汗马功劳。 当下,将方如今这句话当作客套,自己也是打个哈哈就应付了过去。 这时,一个行动队员敲门走了进来,在方如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大勇很是识趣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只见徐志强还在低头写着,时而会停下笔锋思考一下,但也只是花费数秒的时间。 陆大勇故意咳嗽了几声,吸引徐志强的注意力,但对方好像完全沉浸在思考和回忆当中,对他置之不理。 陆大勇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够拐弯儿,看到徐志强纸上写的字。 然而,从他这个位置,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行动队员走后,方如今看向陆大勇。 陆大勇也赶紧从徐志强身上收回目光,小声地叫了声方组长。 “大勇,实不相瞒啊,临城调查室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他们也在派人往城外赶。” 陆大勇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方组长,那咱们可得抓紧时间,抢在他们前头。” 好不容易得到了小鱼的消息,最终若是让临城调查室把人先找到,他陆大勇就成冤大头了。 方如今单手下压:“无妨,无妨,我早料到他们会有所行动,已经让老纪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也就是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徐志强便将笔放在桌子上。 “方组长,我这边好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你争我夺 “这么快吗?” 方如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旗杆巷一带的地图资料他曾见看过,起码有三四十家之多。 在半个小时之内便将这些住户的资料全部捋清,即使是在有户籍资料的辅助之下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志强,你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方组长交待的事情,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陆大勇赶紧出声提醒,年轻人啊,考虑问题比较简单,急着出风头,可是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让方如今知道他陆大勇所谓的心腹手下只是一些喜欢吹牛皮的家伙,人家以后还会用自己? 方如今示意徐志强将写下的东西拿过来,然后将手里的记录看了一遍。 只见其中内容非常详尽,记录中详细列出了每一个住户的家庭情况,家中的人口大概多少,甚至将家中人健康状况都一一列出。 可以说,方如今所能想到的,上面都已经详细的列了出来。 “有道是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怕是说的就是志强你这种人吧?志强啊,这份记忆力,我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达到的。还有这份资料,即便是我手下的行动队员亲自出手,也不过如此了。”方如今对徐志强的表现不吝嘉奖,“大勇,你有个精明能干的好兄弟啊。” “方组长过奖了,志强就是平时比较用功,对一些细节比较上心和在意。但是跟行动组的各位长官相比,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摆不上台面的。让你见笑了!” 陆大勇看到方如今非常的满意,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 徐志强在方组长面前不仅没有掉链子,还给自己长了脸,他心里别提多么高兴了。 对于方如今这个关系,陆大勇也是在小心经营着,力求在方如今心里有个好印象。只要这个印象的基础分在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志强,这些都是平时翻资料就记在脑子里的?” “户籍股的档案资料非常多,在我去之前也没有怎么整理过,股长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整理这些资料。通过这些户籍资料,能了解不同的人和事情,不仅不觉得枯燥,还挺有趣的。” 陆大勇在一旁说道:“方组长,别听他瞎说,天天跟档案资料打交道,说不枯燥那肯定是假的,我看一会儿资料脑袋就大了。志强也是没办法,户籍股那些人都是有背景的,干活的就他一个,他不干谁干?” 这番话向方如今传递出一个意思——徐志强在户籍股过的并不如意。 方如今微微点头,他自然不会因为现在用得着徐志强就去替他说话,为他在户籍股谋取立足之地,对于徐志强的考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只有完全通过自己的考核,方如今才会真正地把他当作自己人悉心培养,届时各种资源倾斜,只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志强,说说具体情况吧!”方如今觉得还是要把具体情况问清楚。 “好,方组长!这些都是我结合平时看到的户籍资料,再加上之前走访综合得到的。”徐志强说。 他在市局借调帮助工作的时候,可不只将精力全部都投入到案头,还进行了大量的实地走访,获取了大量的一手资料。 “经过我的分析,这九户人家是最有可能的。之所以派出其他的人家,原因主要有三点: 一是这些人家当中,我亲自上门走访的就有二十三家,他们家的每个人我都认识,这个名叫吴玲的人不在其中。 第二点,还有四家,常年无人居住,院子里都长了荒草,也不符合。 第三点,还有三家,都是以往以出租为主,出租的人员更换并不是很频繁,这样的宅子出租情况在警察局备案都是比较严格的,主要是主人家将房子出租并不是为了赚钱,更多的则是考虑租户的人品等问题,也就是说他们比较在意安全。 如此一来,就剩下九户人家最有可能了。” 方如今点点头,徐志强的分析条理性很强,率先使用了排除法,确定了九户可疑的人家,这大大缩小了排查的范围,对柳护士的调查工作是个极大的推动和助力。 “那接下来的这九户人家,你打算怎么调查?” 方如今知道徐志强给出的这九户人家已经无法从资料上来进行进一步的甄别了,必须进行实地走访,出言问徐志强,也是存了考校的意思。 “比如说,你是单独查访这几个住户,还是将附近的住户都查了一遍?”方如今追问。 “如果全查的话,时间上肯定不够。所以我决定以这九户人家为主,其余的则是做做样子。”徐志强说。 时间紧急是没错,但这样做的目的性太过明显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只排查其中的某一部分住户,这种做法在旁人看来本来就不正常,更不用说那些本就十分警惕的间谍了。” 陆大勇和徐志强几乎同时拍了下大腿。 徐志强面带愧色道:“是啊,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只关注那些案牍资料,却没有想到这是在做人的工作,如果日本间谍有足够的警觉性,就会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陆大勇在旁边也跟着连连咋舌。 “算了,不是埋怨你们两人,志强能把排查范围缩小到九户人家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虽然后续的排查方案考虑的不够周全,但幸好没有实施行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将九户人家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勇,以你的经验,竹竿巷这一带最容易犯什么案子?” “案子?” 陆大勇一怔,旋即明白了方如今的用意。 作为一名从警多年的老警察,他对各种案子发生的地域规律是有过总结的。 像竹竿巷这种非富即贵的人住的地方,巡警力量远比其他的地方要强,案件发生的频率要小的多。 当然了,也不可能是一个案子没有。 他想了想说:“一般的小偷小摸和盗窃是没有的,那些城狐社鼠知道竹竿巷的主儿都是不好惹的,不会主动上前找麻烦。据我说知,很多都是因为邻里纠纷报案的,要么就是报警称下人偷了主家的财物之类的。” 都是有权有势的,最看重的是个面子,邻居之间难免会有一些小的摩擦。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使报警,警察局也会选择和稀泥的态度进行处理,毕竟得罪了哪家都不讨好。 陆大勇接着道:“不过以上我说的这两种,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切口。方组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有一家养的猫走丢了,非得说被邻居家给藏起来了,拉着我们警察满世界的找,不知道走了多少家,最后才发现是那猫发春,跟着别的猫跑了,后来又自己回来了。” 方如今看向徐志强:“这些人家当中有没有养猫养狗的?” 徐志强略作思索便道:“那户姓白的,和姓庄的,两家都养了猫,品种还不错,平时看的比较宝贝。我上次登门的时候,见那猫吃的比人还好。” “如果们某个人一只猫突然丢失了呢?” 徐志强兴奋道:“那肯定会到处找啊,到时候少不得又要报警,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搜查了。” 陆大勇脸上的兴奋一闪即逝,随即苦着脸道:“方组长,只可惜旗杆巷不在我的辖区,怕是……” “负责旗杆巷的警长是谁?” “姓毛!” “跟你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谈不上多么好,但这些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总体来说处的还算是不错。” 方如今微微颔首:“接下来的一个月,毛警长将会去警校临时担任教员,为学员们上课。他的片区暂时由你代为管辖!” “多谢方组长!”陆大勇喜笑颜开。 毛警长的辖区油水跟自己相差无异,虽然是一个月的时间,但足够捞一笔了。 当然了,陆大勇的眼皮子还没有那么浅,他更加看中的是方如今一句话就能将毛警长临时调走的权力。 也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随着自己跟得越发的近,方组长为自己仕途上铺路不是难事。 方如今摆摆手,接着道:“大勇,我想一只猫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对不对?” 陆大勇连连点头,他的辖区内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让一只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并非难事。 “既然这样,大勇,你立即去办,明天我就要看到结果!” 调查柳护士的事情迫在眉睫,一分钟方如今都不想耽误。 陆大勇再次点头,方组长每次给自己的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可不能有一点的马虎和懈怠,当下又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赶紧起身离去。 而徐志强则是被方如今留了下来。 …… 临城市区通往云龙镇的公路上,几束雪亮的车灯显得格外醒目。 其中的一辆轿车上坐着的正是临城调查行动队队长刘海阳和帮会的叶二虎。 叶二虎通过自己的手下打听到了小鱼等人藏匿在云龙镇,便立即向刘海阳报告,刘海阳则是亲自带人马不停蹄地赶往云龙镇。 “二虎,盯着他们的兄弟都没问题吧?”忽然,刘海阳开口问道。 此时,距离云龙镇还有一半的路程,但越是距离越近,刘海阳的心里越发感到不踏实。 “刘队长,您放心!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办事稳当的很,到了那里,您直接把人带走即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叶二虎对此非常重视,选派的人手的确是经验老道的心腹。 刘海阳微微颔首:“那就好,二虎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叶二虎见刘海阳还算是满意,便道:“刘队长,在下有个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咱们兄弟客气什么?”刘海阳不用想就知道叶二虎现在要趁机提条件了。 其实,他非常反感这种做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叶二虎有人出力,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眼前的那点利益吗? 如果自己不能满足他,以后还怎么指使他帮自己做事? 叶二虎咧嘴一笑,说道:“您也知道,自从三爷走了之后,他罗茂云在临城一手遮天,我们那些老兄弟的日子就不如一天。您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起家的,那些场子现在三天两头的就被人过去捣乱……”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刘海阳早就没了听下去的兴趣,奈何以后还得用这样的人,只好耐着性子听完。 “那你想怎么样?” “能不能跟相关的部门知会一声,给我们那些场子提供点方便?” 按理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罗茂云已经明确地站到了临城站的那一边。 罗茂云手下的行为,临城站不可能不知道,刘海阳甚至猜测,有些动作甚至是临城站指使的。 现在帮了叶二虎,就等于和临城站唱对台戏,这好像不太合算。 夜色深沉,叶二虎并未看清刘海阳阴晴不定的脸色,接着说道:“您这个衙门大,方方面面的都得给您几分薄面,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您白费心思的……” 话音刚落,前方的汽车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他们的这辆汽车也紧跟着一个急刹车,刘海阳和叶二虎措不及防,来不及反应,身子突然向前撞去。 等两人稳住身形,后方的轿车却没有刹住,砰的一声撞在了车尾,两人又是猛地向前撞去。 “混蛋!”刘海阳猛地一推车门,第一下竟是没有推开,想来是轿车车尾被撞之后,车体有些变形导致的。 接连推了几次,这才打开。 一下汽车,他就跑到前面的轿车,劈头盖脸地喝问:“怎么回事,怎么开的车?” 手下也是苦着脸,一指前方:“队……队长,路堵住了!” 刘海阳抬眼望去,只见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杨树横亘在道路中间,将整条路彻底都给堵死了。 “混蛋,那么大一棵树横在路中间,怎么没早点发现?” “队长,刚才好好的,是刚倒的!” “什么……?” 第五百三十八章 深夜枪击 刘海阳亲自检查了大树的断茬。 虽然这棵杨树已经被虫子蛀了不少,但还是依稀能够看出是人为破坏的痕迹的。 有人在他们去找小乞丐的路上故意设置了障碍,其目的就是延缓他们的速度。 换句话说,另外一拨人已经找到了小鱼。 刘海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命人将大树移开之后,已经耽误了七八分钟的工夫。 车队继续前进。 然而,在五六分钟之后,前方公路被人挖断了,一条两尺多长的深沟拦住了去路。 “他妈的,这是有人故意跟我们作对!” 刘海阳狠狠地骂了一句。 叶二虎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刘队长?” 刘海阳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眼看着汽车短时间内无法从此通过,刘海阳下令留下部分人填沟,其余的人跟他跑步前进。 没有了汽车,所有人跑了短短的数百米便已经浑身大汗,衣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终于,他们在四十多分钟之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废弃的旧宅,破败的大门紧闭。 刘海阳等人掏出手枪,略微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便命人冲了进去。 结果,宅子里面一片寂静。 屋子里倒着两个人,正是叶二虎留下的两个心腹,上去一摸,人还有气,只是被打昏了而已。 两人醒转过来,均说他们在外面守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后来来了人,也没看到对方就被打晕不省人事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让你们不论怎么样,都要把人给我看住。他妈的,你看看,现在小乞丐人没了,你们睡的跟死猪一样!” 叶二虎顺手就赏了两个手下一人一个耳光。 “够了!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刘海阳忽地发出一声怒吼。 叶二虎脸色大变:“刘队长,我……” 刘海阳的脸色吓人:“二虎,这就是你所谓的万无一失,啊……?” 对方留了这两人的性命,却单独将小乞丐等人救走,说明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便很明确,就是冲着小乞丐来的。 刘海阳当即吩咐让手下赶紧去查,还有谁在近一段时间进入过云龙镇,特别是夜里乘车进入镇子里的,更是排查的重点。 他则是带着人顺着宅子寻找痕迹,奈何并没有什么发现。 对方做事很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到手的鸭子飞走了,刘海阳内心的愤懑无以复加。 一旁的叶二虎自知事情没有办好,在刘海阳面前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就在刘海阳等人为了找到小乞丐的踪迹团团转的时候,一辆摩托车悄悄驶入了云龙镇附近。 车上坐着两个人,车灯并没有开,在即将到达镇子边缘的时候,摩托车便被两人藏进了路边的树丛中。 为首的一人身形消瘦,这两个人正是号称黑白无常的杀手。 在距离镇口两百多米的一处小山峰脚下,白无常正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上爬,黑无常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身后均背着一个长长的黑盒子,看上去像是小提琴盒子一般。 黑无常一边爬,一边说道:“我可不觉得这个时候对刘海阳下手,是什么明智之举,他之前就吃了大亏,现在带着的人手可不少,不太好下手啊!” 白无常纠正道:“难度是有,但不是一点机会没有。他好不容易出趟城,这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可是这次的行动太仓促了!”黑无常把头一偏,“咱们一路跟了出来,你也看到了,明显有人在暗中对付他们,咱们现在这个时候出手合不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看到好机会就下手!”白无常随口应了句。 黑无常又道:“这里也不能大意,毕竟他们的人手多,一旦咱们开枪射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对这座山展开大规模的搜索,周围都是平原,即便在夜色的掩映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说实话,仓促下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何必冒险呢?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白无常没有正面回应。 其实,白无常根本就没法正面回应。 平日里刘海阳都在市区,出入都有数名警卫随从,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在城外虽然警卫的配置没有变化,但对于刺杀者而言,撤退的难度将大大减低。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刘海阳要出城,紧急联系到了黑无常,两人一路追了出来。 “好吧,你总是对的。”黑无常只能选择闭嘴。 没多久,两人就爬上了一处山崖,白无常说道:“就这里吧。” “嗯哼,这里的视野倒不错,如果是白天就更好了。”黑无常双手做出握枪状,虚虚指向前方的路口,喘息说道,“还有,距离也远了些,咦……” 黑无常忽然轻咦了一声,说道:“那边好像有人!” 正靠着一块岩石休息的白无常闻言便立刻坐起身,然后举起望远镜望向镇口,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一伙人鬼鬼祟祟的从镇子里走了出来。” 难道刘海阳他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调整好焦距之后,白无常却不免有些讶然。 昏黄的月光下,十几个黑衣人带着三个小孩子从镇子里走了出来。 刘海阳等人被大树和深沟拦住去路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这些人穿的根本不是那些衣服。 难道不是一伙人? 望远镜视野再转,白无常便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他! 这两伙人怎么同时出现在了云龙镇? 视野之中,三个小乞丐被黑衣人带着从镇子里往外走。 他扭头对黑无常说:“听说城里满世界在找小乞丐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是个关键人物,不知道跟什么案子有关系!” “这伙人是临城站的人!”白无常点点头,耐心的继续观察。 黑无常却没有白无常的忧虑:“管他是谁的人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拿出狙击步枪,轻轻一扣扳机,砰,看着这几个人倒下!” 白无常道:“咱们要对付的是刘海阳,不要节外生枝。” 黑无常嗤笑了一声:“随便干掉他们当中的谁,让这两伙人自相残杀,骨干力量一死,以后咱们再对付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白无常没有理会黑无常,不停的移动望远镜,观察出了镇子的黑衣人。 人群中,他看到一个人被两个黑衣人架着走,不知道什么状况。 这时,黑无常又自顾自说道:“不过,即便没有我帮忙,他们多半也会自相残杀,我猜啊,临城调查室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出了镇子,不是吗?”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白无常忽然说道,“你看那边。” “哪边?”黑无常跟着白无常手指的方向调转望远镜视野,然后在他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两束汽车灯光,讶然道,“汽车?” 白无常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临城站的声东击西策略。一定是他的主意!” “既然临城站的人都已经出了镇子,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黑无常握着望远镜的双手下意识的一紧,对于白无常口中的这个“他”,可是从白无常嘴里听过很多次了,“没错,你是最为了解他的人之一!” 白无常一边调整焦距,使汽车在视野中变清晰,一边接着说道:“我还是原来的那句话,涉及到他的事情,咱们最好少插手。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从临城调查室手中抢走小乞丐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厉害?任何语言恐怕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厉害,他在情报工作方面,比你能够想到的任何一个老特工都要厉害十倍、百倍!”白无常终于调整好了焦距,远去的汽车变得清晰,“不过,这对于我们可是件好事!” 黑无常点点头:“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临城站还不错,干了一些正事儿。” …… “队长,队长,找到了,找到了……” 刘海阳的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边高喊。 他和几个兄弟在追查的时候,发现了远去的汽车。 “在什么地方,人呢?”刘海阳闻言精神一振,瞪着眼睛问那名手下。 “不是人,是汽车!一辆汽车朝着西边开走了,现在已经出了镇子。” “那还等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刘海阳匆匆上了车,路上的深沟进行了简单的填充,汽车也是刚刚赶到不久。 追了一路,大约离开镇子十来里地,还是没有追上。 刘海阳意识到不对劲,吼道:“停车!” 司机用力一踩刹车,轿车便嘎吱一声停住了。 “他妈的,咱们好像被人骗了!”刘海阳气呼呼地说,“赶紧调头回去!” 既然是要带人离开,为什么在夜里还要开着车灯,这不是故意暴露目标吗? 刘海阳不禁懊悔万分,自己一门心思地追击,头脑一热,就不灵清了。 轿车急转调头往云龙镇驶去。 并没有在那座废弃的宅子处停留,而是直接开出到了镇子口。 “下车。”刘海阳拍了拍车门,然后第一个跳下车。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望着茫茫的原野。 叶二虎站在他的后方,悄悄打量着他的脸色,没敢吱声。 一名手下上来劝道:“队长,他们把人肯定弄回了城里,咱们赶紧追,也许在他们进城之前还能追上。” 刘海阳冲着他吼道:“赶紧去镇上打电话,让家里的兄弟把进城的路都堵住,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从咱们的手里把人夺走!” 手下灰溜溜地登上另一辆轿车,直奔镇子里而去。 刘海阳则是抬头环视四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百米外,小山峰上。 黑无常直到现在,一颗心都还在怦怦乱跳。 好半天后,黑无常才感觉到自己心跳不那么快了,这才扭头问白无常:“刘海阳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应该没有。”白无常神情凝重的摇摇头,“这个距离,如果不靠望远镜的话,是绝对看不到我们的藏身之处的。别说了,赶紧动手吧!” 一个真正的狙击手,借助合适的地形,可以轻松地射杀目标。 白无常放下了望远镜,再竖起右手大拇指,观测了一下距离,距离大概两百五十米左右,在有效射程之内。 从细沙的偏移量,基本可以得知,风速大约为两米每秒,微风,对子弹的弹道几乎没影响。 瞄准镜中套住了刘海阳的身影。 由于距离远,天色又暗,他看不清刘海阳的表情,但猜测人没有找到,刘海阳肯定很不开心。 “死吧,刘海阳!” 白无常狞狞一笑,右手食指已经轻轻搭上扳机,然后枪口向下缓缓压下。 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一枚尖头铜芯弹便已经呼啸而出。 然而,就在白无常以为刘海阳会应声倒地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刘海阳的身前,当了替死鬼。 “嘿!”白无常一阵懊恼。 这个替死鬼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巧不巧的在和这个时候出现,救了刘海阳。 当他气愤的再次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从瞄准镜中寻找刘海阳的身影时,却发现这个家伙早就消失不见了。 山下,叶二虎倒在血泊之中,正在啊啊啊的惨叫。 一个手疾眼快的行动队员将他拖到了轿车之后,发现他是胸部中弹,看这情形,多半是不活了。 “刘……刘……队长……救,救我……”叶二虎还不甘心。 行动队员双手摁住他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根本止不住。 刘海阳一把拉住行动队员:“用不着了!” 绝望的表情立即呈现在了叶二虎的脸上,生命的迹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刘海阳是行动老手了,叶二虎被击中胸口,即便现在一刻不停地赶回城里进行手术治疗,也来不及了。 刘海阳揪住那个行动队员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咱们这些人里就你的枪法最好,立即带人搜山,一定要把这个杀手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第五百三十九章 柳暗花明 叶二虎死了,就这样死在返回临城的路上。 到死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的,死不瞑目! 胸前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将前襟全部都浸湿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没有想到,一次讨好刘海阳的机会,竟然让自己白白地断送了性命。 没有人知道,在杀手射击的那一刹,叶二虎为什么会突然替刘海阳挡住了子弹。 刘海阳猜测他应该是恰好有话要说,但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刘海阳不信命,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眼前,又让他不得不信。 如果不是叶二虎,现在躺在后备箱的就是自己。 行动队员冲到山头上的时候,杀手早就不知所踪了,连个弹壳都没有留下。 现场的痕迹清理的异常干净,没有任何的发现。 回城的路上,刘海阳一言不发,就将自己窝在座位上,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司机车子开得十分小心,过沟沟坎坎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惹得他生气。 回到城里,之前派出的各路人马纷纷汇报,并没有发现入城的可疑车辆。 为了搜查,行动队是大动干戈,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碍于临城调查室的权势,这些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刘海阳叹口气,既然人家都已经动了杀心,收尾的事情肯定早就思考的很成熟了,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从路上放倒大树、挖深沟,人家就一步步地计划好了。 回到办公室,刘海阳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待就是大半夜。 行动队员只得把早餐端到了隔壁的会客室,但谁也不敢去敲门,没那个胆子。 叶二虎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送到他的家里,他的一帮兄弟就找上了门。 行动队员壮着胆子向刘海阳报告,说昨夜一夜之间,叶二虎的烟馆、赌馆和妓馆都被人扫了,而背后主使之人正是令辉。 刘海阳在气愤之余,感到脊背发寒。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判断杀手不会是令辉的人。 令辉针对的只是叶二虎,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除非他不想活了。 临城调查室收拾一个帮会头目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刘海阳不会找令辉兴师问罪,因为他很清楚令辉的背后是临城站的势力。 这一口恶心,暂时忍了。 接下来,他安排两名心腹亲自去调查杀手的事情。 接连两次被刺,让刘海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有人死死盯上他了,并且意图除之而后快。 杜金星一大早上班就看到临城调查室的门口跟赶集似的,一问才知道是一群帮会的人,行动队的人正在跟他们掰扯,双方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 他上前询问了详细情况,却见刘海阳一直并未露面,而是让手下的行动队员出面处理。 但是,这些行动队员显然低估了帮会人员的脾气火气,人家大哥死了,以后吃饭的问题都没有了着落,若不是碍于临城调查室的权势,早就打起来了。 距离彭浩良上班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杜金星便上前跟两个帮会头目谈了谈,一开始的时候,态度很客气,毕竟人家那边刚死了大哥,又被砸了饭碗,正在气头上。 他本就善于交际,长袖善舞,恩威并施之后让这些帮会人员偃旗息鼓,纷纷带着人离去。 杜金星这么做不是为了刘海阳,而是为了临城调查室的声誉,毕竟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从行动队员的口中,杜金星得知了刘海阳差点被刺杀的事情,是叶二虎当了替死鬼,救了刘海阳一命。 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彭浩良的耳朵里,刘海阳被彭浩良叫到办公室骂得狗血淋头,即使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动静。 杜金星并没有感到幸灾乐祸,反而是安排手下暗中调查刘海阳被刺一案。 无论杀手是哪方势力,都必须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就在刘海阳心烦意乱的时候,又有人来找他了。 当行动队员小心翼翼地报告说朱裁缝在大门口求见时,刘海阳将行动队员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让他告诉朱裁缝赶紧滚蛋。 可是,当行动队员到了楼下的时候,他又改主意了,推开窗户让行动队员将朱裁缝带了进来。 这一幕,被杜金星全看到了。 才过了一晚上,朱裁缝好像老了十岁似的。 “朱裁缝,什么事情?” “刘长官,我……我……” 朱裁缝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刘海阳更加心烦,还是一旁的行动队员小声提醒朱裁缝赶紧说,他这才将实情禀告。 原来,朱裁缝一晚都没有睡,辗转反侧在思考布料的事情,天还没有亮就赶到了女儿女婿家。 女儿女婿见到父亲来了,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问朱裁缝什么事情,老人家什么都不肯说,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可把女儿女婿给急死了。 后来,朱裁缝终于开口了。 他问女儿是不是做过那种布料的衣服,女儿直言不讳,告诉他确实做过,而且还详细地描述了那个人的模样。 年轻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像是个刚进城找活儿干的乡下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连一些邻居也不认识他。 但是,让女儿感到诧异的是,她这个地方,若不是熟人介绍,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 朱裁缝是怕自己这个小老百姓惹不起临城调查室,与其被人家查出来,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这是他纠结了一晚上下定的决心。 朱裁缝的话,让原本已经坠入黑暗谷底的刘海阳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拍拍朱裁缝的肩膀:“老朱,很好,我们临城市就需要你这种替国家和政府着想和做事的热心市民!” 刘海阳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法币,直接塞进了朱裁缝的手里:“我安排一个地方,我需要马上见到你的女儿。” 朱裁缝握着一沓钞票,感觉十分烫手。 杜金星看到刘海阳急匆匆地跟着朱裁缝坐车出了大院,不禁心头疑惑。 他很快通过和门卫的攀谈中得知了朱裁缝的身份,但是刘海阳和一个裁缝神秘的搅和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还是猜不透。 一处偏僻的茶馆里,刘海阳见到了朱裁缝的女儿。 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看上去很秀气,一双眼睛很有灵气,只是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惶恐和不安。 刘海阳先是耐心安抚了女人几句,便详细询问了那个做衣服的年轻人的体貌特征,并且让画师按照朱裁缝女儿的描述进行了画像。 当画完的时候,一个行动队员惊声开口:“怎么这么像他?” 刘海阳扭头看向他,行动队员见有外人在,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 朱裁缝也是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凑巧吧? 女儿随便给人做了件衣服,而那个人就是刘海阳他们要找的嫌疑目标。 待支开了朱裁缝妇女两人,行动队员这才道:“这个人很像从山上来的曹铁!我暗中监视过他一段时间,确实很像!” “他……?”事实上,他之前的诸多怀疑对象中,就有曹铁。 老胡被刺时,楼下的那名杀手虽然身手不错,但是近战格斗并未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这一点就非常符合曹铁的特征。 如今,又有画像作为佐证,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而且,从动机上来说,老胡的叛变,犹如一根刺扎在了临城地下组织的心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就对了,所谓的“打狗队”的骨干,带着曹铁共同完成了刺杀老胡的任务。 而那个叫作小鱼的小乞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多半是打探消息,甚至是迷惑老胡的警卫。 至于小乞丐是不是地下组织的人,还是被人家利用,现在很难说。 当然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 现在有了曹铁这个目标,小乞丐这条线索已经变得无关轻重了。 刘海阳将朱裁缝的女儿又叫了进来,让她回忆找她做衣服的熟人。 对此,女人一开始是非常抵触的,她很清楚,这些人将来落入了刘海阳的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但是,在刘海阳的威逼利诱以及老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她最终还是拿起了笔。 她上过几年学,一般的字都会写。 半个小时之后,一份一百余人的名单便写好了。 刘海阳将名单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如获至宝。 顺着这份名单,就可以找到是谁给曹铁介绍的裁缝,继而顺藤摸瓜找出曹铁以及其上级的踪迹。 刘海阳脸上的隐瞒一扫而光,感觉上帝在给他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本来朱裁缝这个渠道,他都打算放弃了。 没想到啊,恰恰是朱裁缝提供了关键线索。 高兴之余,又塞给朱裁缝的女儿一沓法币,并且承诺以后会照顾她的生意。 对他而言,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送走朱裁缝父女二人之后,刘海阳下令开始秘密调查这份名单上人员。 朱裁缝和女儿走在大街上,鼓鼓囊囊的钞票就揣在口袋里,但就像是烙铁一样。 “爹,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嘛!”女儿抱怨说,“我那些都是老客人,而且都是老实人,你非得逼我把他们都讲出来,以后万一要是……那一百多人的名单,万一要是有哪个人……” 朱裁缝的心里并没有因为讲了实话而感到释然,相反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越发的沉重了。 面对女儿的埋怨,他一言不发,佝偻着腰低头往前走。 女儿气得一跺脚,追上他继续说:“虽然说咱们惹不起官面上的人呢,可是有些事情在咱们心里,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大不了以后人家问起来,就讲忘记了,你可倒好,上赶着给人家提供情况,唉……” 女儿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剜在朱裁缝的心里。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呢? 但是,害怕啊! 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他老朱家面对的就会是灭门之灾。 这种情况,谁敢赌? 根本不敢赌,也赌不起,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要说难受,他才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 年轻人嘛,终究是考虑问题简单,这个世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平平安安的活着! 同这个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女儿现在理解不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但是相信以后她会明白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朱裁缝重重的叹了口气,撂下女儿一个人往家里走去。 女儿气得一跺脚,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父女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女儿回到家,见丈夫出门了,带着孩子一起出去了。 她坐在屋子里生起了闷气。 不久之后,有人敲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登门拜访,自称是刘海阳手下。 此人称刘队长怕名单有疏漏,便让她再回忆回忆。 女儿诧异:“不是都已经写完了吗?” “没错,是写完了,但是这种事是马虎不得的,不能有一点疏忽和错漏,少一个人都不行,你再好好想想……” “你可能不了解事情的重要性,要是出了差错,不仅仅是你,就是你那个老爹,都得担干系!” 男人的语气很严肃,让朱裁缝的女儿不得不信。 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又写出了十几个人名。 男子微微皱眉:“之前的那些呢?” “已经给你们了啊!” “再写一遍吧,两份名单一对,就不大会出错了。” “好吧!” 等名单写好,男人郑重其事地交待:“来之前,刘队长特意吩咐过,这件事烂在自己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尽管朱裁缝的女儿心中疑惑,但人家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不能说,不然那些熟客有天知道是她提供的名单,自己岂不是会落埋怨。 墨镜男人走后,朱裁缝的女儿发誓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偏巧,两个邻居大娘领着人来做衣服,但朱裁缝的女儿早就没了心思,只是问清了样式和尺寸便将人打发走了。 第五百四十章 紧急情况 “组长,事情都办妥了,小鱼他们三个孩子和那个叫作老秦的疯子都被我安顿在了城外,地方绝对安全,李康负责警卫工作,守在那里的兄弟身手都很过硬。” 听了纪成林的报告,方如今满意地点点头,在刘海阳之前将人找到,这一局又赢了。 纪成林又道:“尾巴处理的都很干净,不会让刘海阳的人抓到把柄的。只是……” 方如今微微仰起头:“你说的是偷袭刘海阳的杀手?这倒是有点意思。” 刘海阳被刺杀已经是第二次了,很明显,他被人惦记上了。 纪成林道:“虽然没有留下痕迹,但是刘海阳肯定会怀疑咱们,甚至会将被刺杀的事情也联系到咱们的头上,以后要提防着他一些。此人在临城调查室向来是心狠手辣,这些日子虽然屡次败给咱们,但还是不得不防。” 方如今摇头:“刺杀的事情倒是不至于,咱们跟刘海阳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说有矛盾,都是上面传下来的。” 纪成林小心提醒:“组长,别忘了还有熊永俊的事情。” 熊永俊在方如今出道之初,便以雷霆手段处置,他的死成为临城调查室的一桩悬案。 “熊是情报组的人,刘海阳一个行动队的跟着凑什么热闹?”方如今侧着头问。 纪成林一直都在临城站,倒是听张鑫华和王韦忠等人说起过一些内幕:“熊是情报组的不假,但私下跟刘海阳的关系不错,刘海阳暗地里追查倒也说的过去。” “听说情报组组长杜金星跟刘海阳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和睦,有没有这件事?” 纪成林淡淡一笑:“有!说起来都是彭浩良一手搞出来的,此人深谙平衡之术,下属越是相互倾轧,他的位子就越发的稳当。” 方如今点点头,彭浩良绝对是个老狐狸。 “老纪,杜金星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在临城调查室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有能力、有手腕、有人缘,明里暗里刘海阳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在和刘海阳接触的过程中,十分低调。” 方如今没说话,他和杜金星也有过几面之缘,但总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老纪,杀手的事情咱们也要跟下去。万一刘海阳真要给他们身上泼脏水,咱们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 “我这就去安排!” …… 一大早,周新刚便将蒋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这么大一股风油精的味道?” 蒋进刚一进门,周新刚就捂起了鼻子。 蒋进抬起胳膊闻了闻:“有吗?” 周新刚瞪着眼睛:“都熏死人了,还能没有?” “科长,找我有什么吩咐?”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老贾是不是还没来,这家伙每天都在外面跑,一点进展都没有?是不是又去开小差了你们?” 蒋进笑笑:“科长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跟着老贾是一门心思在查案子,可没有偷懒,不信我可以把我的笔记本拿来。” 他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走访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详情,对于这件案子蒋进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 周新刚摆摆手:“我就是随便一说,你的话我还是相信的。但是,老贾嘛……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蒋进挠挠头,老贾比周科长的资格都老,人家做什么,轮不着他一个年轻人品头论足。 “我听车队的老刘说,老贾半夜还开车找线索了,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蒋进露出诧异的表情,摇头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啊!” “行吧,咱们今天的谈话,若是老贾问起来,你该怎么说?” 蒋进咧嘴一笑:“谈话?今天没人找我谈话啊!” 周新刚也笑了起来:“你小子啊!” 收敛笑容,接着道:“有个线索,需要你跟一下。你抽时间去趟溪水村,找一个叫作郑大奇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科长,你有盗墓村的线索了?” “为什么会是盗墓案的线索,而不是其他的?” “很简单啊,溪水村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干这个行当的,您让我去溪水村,不是为了盗墓案是什么?” “不错,长进了!” …… 乔志坤和曹铁在早点摊吃着混沌,忽然乔志坤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曹铁。 曹铁赶紧擦擦嘴,但发现乔志还在盯着自己,赶紧问道:“咋了?” “你就这一件衣服是不是?” 曹铁点头:“是啊,这还是上次用给你的钱做的呢。” “你该多置办几身衣服。” “不用!花那个钱干什么,我一件就够了!” “不是浪费不浪费的事情,是工作需要。” 曹铁很快就明白了,个人体貌特征太明显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可是我没钱!” 乔志坤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拿去,一会儿吃完就赶紧去做。早点去还能早穿上,起码得有两三件,换替着穿。” 曹铁接过钞票:“行,到时候我赚了钱还你!” “不用,这是经费!” 曹铁:“……” “记住,不要去以前做过衣服的地方,换一个!” 曹铁似懂非懂地看着乔志坤。 乔志坤低声解释:“没有规律是最好的保护!” 吃完早饭,曹铁捏着乔志坤给的钞票,一路上打量着裁缝店,问了几家,价格都有些贵。 乔志坤给他的钱至少能做四件衣服,但曹铁觉得钱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上次堂兄曹戈给他介绍的那个女裁缝技术就很好,很合体,价格也公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鬼使神差地,曹铁将乔志坤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又要去找女裁缝。 女裁缝的家住的虽然不偏僻,但藏在小巷子里,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找不到。 路上,他路过了曹戈曾经做事的黄包车行,却看到两个便衣末行的男子刚刚从车行里走出来。 曹铁放缓了脚步,让两人走前前面,自己则是竖起了耳朵听着。 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道:“你说咱们哥俩够倒霉的,第一个排查的对象人就不在,好巧不巧地不在这个车行干了。” 另一个人道:“算了,不在就不在吧,一百多个人呢,未必就是他!” 曹铁的耳朵很好使,很快就从两人的对话当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怎么两个人说的那个人很像是自己的堂哥曹戈呢? 曹戈自从经历了郑掌柜的事情之后,便萌生了加入组织的想法,但是对于这种事情,组织上是非常重视的,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而曹戈之前的经历也比较复杂,调查核查起来需要相当一段时间。 于是,这段时间,曹戈被乔志坤的人安排出了城,车行的差事自然是辞掉了。 来个便衣特务所说的车夫离职时间与曹戈的离职时间非常相像。 两个便衣特务没多久便走到了街头上的一辆轿车,钻了进去。 他扫了一眼车牌,在乔志坤给他提供的诸多车牌之中,判断为临城调查室的车。 曹铁见失去了跟踪的意义,便果断放弃,转身往回走。 他直接去了车行。 车行的管事见他进来,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便有了数,这准是个来找活儿的,但是看着这身打扮,怕是拿不出黄包车的押金。 “兄弟,来找事做?” 曹铁见四下无人,走到了管事的跟前:“这位大哥,跟你打听一点事情!” 管事横了一眼,一个臭拉车的,跟我打听得着吗? “我们车行的规矩,押金二十块大洋,法币钞票也不是不行,但得多付两成,不知道你是不是考虑清楚了?” 言下之意,如果付不了押金,就趁早滚蛋。 这段时日,来找活儿干的不要太多,虽然看着曹铁的身板不错,但拿不出押金,一切都免谈。 曹铁道:“你们车行是不是有个叫曹戈的人?” 管事的闻言顿时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人做啥?” 从管事的反应来看,曹铁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之前的两个便衣特务就是冲着堂哥曹戈来的。 难道说曹戈已经暴露了? 趁着曹铁愣神的工夫,管事再次打量他。 曹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被对方看出端倪,便清清嗓子,板着脸道:“我是做什么的,还轮不着你来打听。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跟前面来的两个人说实话?” 管事见曹铁的这副模样很有底气,也不敢再拿捏姿态,态度转好:“您是……?” 曹铁瞪眼:“还要我说第二遍吗?都像你这么不配合,我们临城调查室以后还怎么查案子?我看你这个车行规模也不小,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这下还真把车行管事吓住了。 人家一下就说出了临城调查室,身份还用怀疑吗? “长官,我该说了都说了。这个曹戈去了什么地方,我可是真不知道啊!他走的很突然,把份子钱交了就走了。” 曹铁不依不饶:“你再给我好好想想,他之前到底有没有透露过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管事直挠头:“长官,这你真是难为我了,真没有听他说起过!” 曹铁点点头:“行了,还算老实。告诉你,我是负责督查的,就是看看我那些同志有没有在外面认真查案子。” 管事连忙点头:“我晓得,我晓得!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多嘴乱说。” 曹铁颔首:“不错,脑瓜子转得挺快!” 曹铁走后,管事一边擦汗,一边独自嘟囔道:“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麻烦了。” 正说着,门口嘎吱一声,一辆黑色轿车刹停。 车门打开,两个青年男子直冲进来,正是方才来问话的两个男子。 第五百四十一章 化解危机 管事见到两个青年男子去而复返,先是一愣,旋即赶紧小步跑着迎了上来:“两位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打头的一人问道:“是不是刚才有人来过?” “来……来过!”管事想着曹铁叮嘱他的话,但嘴上还是说了出来。 “一个什么样的人?” “男的,看着挺年轻,有……” 一个青年男子不等他话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展开之后,赫然是一个青年男子的画像。 一个特务一把就抓住了管事的前襟,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他?” 画像是根据朱裁缝的女儿的描述绘制的,跟曹铁本人约莫有七八分像。 管事吓得哆嗦:“是……是他!” “他人呢?” “走……走了!” “他跟你问了什么?” “曹……曹戈的事。”管事脸色大变,“跟你们问一样。” “往哪边走了?” “东……东!” 两名特务交换了眼神,一把推开管事向东追了出去。 轿车沿着大街疾驰,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刚刚从车行出来不久的曹铁一路沿着大街正在走着,忽然听到身后的嘈杂声,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临城调查室的黑色轿车,顿时心里一惊。 他反应也很快,并没有立即撒腿飞奔,而是不着痕迹地走到了一个小贩旁,利用旗幡的遮挡进入了一条小巷。 轿车内,开车的特务问:“看到他没有?” “刚才晃了一眼,人太多了,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开车的特务狠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引擎发出轰鸣声,吓得路旁的几个小童哇哇大哭。 家长纷纷指责,可开车的特务根本就不为所动,驾驶轿车猛地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乔志坤也接到了最新的情报,当他看到情报的内容时,顿时大惊失色。 自己刚刚还让曹铁去做衣服,没想到特务已经盯上了女裁缝,进而将曹戈列为怀疑对象。 这份情报是吴锋剑通过紧急渠道得来的,就说特务排查的名单有一百余人,曹戈只是其中的一个。 排查这些人需要不少的时间,曹戈也许目前还没有暴露,必须要及时通知曹铁。 乔志坤最担心的是曹铁再次去找原来的女裁缝做衣服。 女裁缝家的大概区域,曹铁曾经在闲聊的时候跟他提起过,也说起过是曹戈介绍他去的。 但是,乔志坤并不知道具体地址,但他必须要赶在曹铁去之前拦住他。 当他急匆匆地赶到相应区域的时候,明显感受到气氛不对。 周围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令人不安。 几个巷子口莫名其妙地多出了摆摊的摊贩,乔志坤是老特工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些摊贩是临时过来的。 比如那个卖菜的摊贩,眼睛一直盯着周围,对上前来询问价格的路人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摊位上的蔬菜很多都蔫了,也没有及时地补水。 这里已经被特务布控了,如果曹铁来了,势必会非常危险。 乔志坤登时心急如焚,在心里祈祷曹铁不要为了省钱而铤而走险。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跟曹铁说做衣服的事情。 然而,一切都没有用了。 找不到曹铁,只能是听天由命。 同一时间,曹铁真的出行在了该片区域。 当然了,因为曹戈的突然暴露,让曹铁心生警惕,可是他并没有将这件事跟女裁缝联系起来。 他在摆脱了跟踪的特务之后,又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来找朱裁缝的女儿。 曹铁也没有看到前来阻止自己的乔志坤,虽然两人相距不足两百米。 刚刚从游击队转入地下工作的曹铁,警惕性远不如乔志坤,特务们的布控并没有引起其足够的注意。 他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同一条街上的乔志坤不经意间的一抬头,发现了曹铁的身影。 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必须要及时通知曹铁这里有埋伏,让他赶紧离开。 与此同时,刘海阳接到了曹铁现身的消息。 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发动手下所有力量在市区进行搜捕。 一个个想法在乔志坤的脑海里浮现,但并没有一个适合当下的紧迫形势的。 他一咬牙,唯有自己引起特务们的注意,才能让曹铁获得逃走的机会。 就在乔志坤付诸行动的一刹那,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 紧接着,他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飞驰电掣而来。 轿车在前方的一个巷子口紧急刹停,那几个假扮摊贩的特务见状纷纷起身,手下意识的摸下腰间。 乔志坤行动为之一滞。 接着,从轿车内下来了几个警察,然后警察和假扮摊贩的特务发生了冲突,但最终以警察的认输而告终。 带头的警察点头哈腰向特务们赔礼道歉,轿车迅速离去。 乔志坤再去找曹铁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猜测曹铁经过了方才的事情,肯定有所警觉,会在第一时间离开。 乔志坤当即也转身离开了现场。 这边的情况很快就报告了刘海阳。 原来,那些警察们是忽然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声称在这片区域里藏着警察局要找的盗墓贼。 “混蛋,一定是消息走漏了,这是有人在给目标报信示警!” 刘海阳迅速理清了思路。 时过境迁,目标已经被惊动了,错失了最佳的抓捕机会。 刘海阳懊悔不已。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什么自己这边的排查工作刚刚展开,消息就泄露了。 他在脑袋里仔细地排查着自己的这一帮手下,这些人都是行动队的老人了,不应该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 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刘海阳还在梳理思路的时候,就接到了彭浩良的电话。 心情忐忑地来到了彭浩良的办公室门口,抬起手欲敲门,却停住了动作。 无他,解释行动失败的理由还没有想好。 “进来吧!” 门内传来彭浩良低沉的嗓音。 刘海阳没来由地打个激灵,硬着头皮推门进入,对着端坐在沙发上的彭浩良道:“主任,您找我!” “坐吧!” 嗯? 刘海阳一怔,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往彭浩良可没有这么客气的。 “让你坐就坐下,一点小的挫折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昨晚的行动是有人在针对咱们,也不能全怪你!” 刘海阳忐忑地看着上司的表情,感觉对方并没有笑里藏刀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昨夜的行动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听完汇报,彭浩良微微点头:“叶二虎是张老三的人,素来被罗茂云不喜,这次叶二虎被干掉了,他名下的那些产业自然而然被罗茂云吞并了。 而罗茂云跟临城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说,这次云龙镇的行动,背后的确有临城站的影子。只是我一直琢磨不透,临城站为何要为了一个小乞丐跟我们为难呢?” 刘海阳给彭浩良续了水,才道:“这也是卑职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咱们侦办的案子,他们应该最清楚目标是哪些人了。按理说,不该为了一个小乞丐而把屁股坐歪了,这样南京那边也不会惯着他们。” “嗯,你的分析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咱们对付的那些人一直都是老头子的心腹大患。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分量要比特务处对付的东洋特工重要多了。临城站为了一个小乞丐,确实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除非……” 刘海阳接口道:“除非这个小乞丐不是那边的人,而是纯粹被动搅进来的,这样临城站完全可以说此人也是一起东洋间谍案的目击人,从而跟我们明目张胆的抢人。” 彭浩良点头;“如此说来,逻辑上就说得通了。临城站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们不怕跟我们打官司!这件事就是闹到南京去,他们也不怕。” 刘海阳急道:“可是,他们这次竟然对卑职痛下杀手,若是没有叶二虎,卑职此时早就见不到主任您了。主任,他们针对的是卑职,但实际上打的却是咱们临城调查室和主任您的脸啊,您可一定要为卑职做主!” 平白无故地被摆了一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让彭浩良给自己一说法,不能让临城站觉得他是好欺负的。 彭浩良轻拍沙发扶手,语重心长道:“海阳啊,刺杀你的杀手没有被抓到,身份也无从确认,临城站那边肯定不会买账,这个时候去找他们讨要公道,无疑是自讨无趣。 而且,我始终觉得,临城站即便要对你下手,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明显,他们为什么不在你路上被拦下的时候下手,那个时候岂不是时机更好?” 刘海阳微微一怔。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在去往云龙镇的途中,自己也曾经下过车查看道路被阻塞情况,如果杀手当时出手,自己也照样没有防备。 “所以,海阳啊,遇到事情不要只往一个方向去想,得多问自己几个为什么?” 跟杜金星的脑瓜相比,刘海阳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这也是为什么刘海阳只能干行动的原因。 刘海阳张张嘴,满腹的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彭浩良道:“我看你又派了不少人出去,又有什么情况?” 一大早的行动自然没瞒过他的眼睛。 “哦,我们又发现了一条关于曹铁的线索……” “曹铁?” “就是那个从山上的游击队下来的,郑掌柜就是折在此人的手里,而且,我还怀疑,此人就是老胡被刺一案中的两个杀手之一,就是那个在楼下的杀手。” 彭浩良略作思索:“他的条件跟现场推断出的第二个杀手的情况非常相符,你们这个思路不错,现在情况如何?” 刘海阳垮着脸:“提前走漏了风声,我怀疑咱们内部有人走漏消息。” 他将从一丝布料追查到女裁缝,进而确定了包括曹戈在内的一百余人的排查名单,以及曹铁出现在车行,女裁缝家附近的埋伏被人识破用假报警的方法提醒目标离开等等情况,详细地向彭浩良进行了汇报。 彭浩良眉头深锁,并没有发表意见。 刘海阳接着道:“主任,从上海投诚分子在火车上被杀时,咱们就怀疑调查室内部出现了问题,卑职斗胆问一句,现在可曾有了结果? 如果这个内鬼不除,咱们的任何行动就不会有秘密可言,主任,不是我故意问些不该问的,实在是这种被人玩的团团转转的感觉让人憋屈。实不相瞒,我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对此也颇有怨言……” 彭浩良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双眸中却是寒光一闪,打断了刘海阳的话:“那你觉得这个内鬼是谁?” “这……”刘海阳未曾料到彭浩良会问的这么直接,不禁语塞。 彭浩良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如果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妨说出来,此地只有你我,不必顾虑太多。”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内鬼这种事,刘海阳岂能轻言。 “卑职也不知道,卑职只是觉得这个内鬼的存在,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彭浩良似乎就没有指望他能说出这个名字,呵呵一笑道:“此事已经快有眉目了,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个藏在咱们临城调查室的内鬼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他说的很神秘,让刘海阳感到大为诧异。 难道杜金星那边早就有了结果?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彭浩良为什么能够容忍自己的两次行动失败,原来是内鬼的甄别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这对于临城调查室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以后的行动中,如果没有了这个内鬼作祟,行动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大提高。 再也不用担心消息泄露了! “恭喜主任,贺喜主任!终于快要水落石出了。”彭浩良也为内鬼即将现身而感到高兴,话脱口而出。 然而,彭浩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目光发寒。 刘海阳自知失言,对于任何一个特务机构来说,内部出现了内鬼,绝对是一件丑闻,对于领导人的威信和能力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彭浩良的属下出了内鬼,南京本部那边的政敌肯定会借此兴风作浪。 “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彭浩良脸色微微缓和,摆摆手:“好了,不必多说了。这段时间你把手头上的事情加快进度,届时还需要你出力!” “届时”自然是指内鬼被完全甄别出来的时刻,刘海阳不由地一阵激动。 希望这一刻早日到来。 他等着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终有收获 一大早,临城站的军医刘启芳抽空回了趟站里,说是处理公务,实则是被方如今派回了站里,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不到中午饭的时候,刘启芳便坐车回到了特护病房中,这里更加离不开他。 他敲响了方如今的房门,递给方如今一个牛皮纸信封。 从外面的形状看上去好像是装着一个盒子。 刘启芳感慨地说:“方组长,我算是服了,这种东西你们都能弄得到。” 方如今撑开信封的口子看了看,笑道:“只要肯花钱,什么东西都能搞到手!不过,这外国人的东西好不要用,可就难说了。” “最好管用!我也就不用在这里跟你们受罪了。还是早点回到站里的好,这里太不自由了。”刘启芳抱怨说。 方如今放下信封:“是不是我们行动组后勤保障的不够好?刘医生尽管提出来,我让他们去改!” 刘启芳忙摆手,笑着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再跟你们这么吃下去,我非得胖五斤十斤的。” “刘医生,站里有什么动静吗?” 刘启芳眼睛转了转,说道:“胡德胜又提审那个人了,这次谁也没叫,就他一个人!” 刘启芳办公时间大部分都在牢房里,所以孙大彪知道的事情,他也多少有所了解。 在这段时间,刘启芳没少给方如今帮忙,方如今投桃报李,给予了刘启芳丰厚的回报。 刘启芳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方如今需要什么。 方如今点点头。 刘启芳叮嘱:“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放心,我懂!” 由于勇野健的病情趋于稳定,特护组今天得到了轮流休息的通知。 但是,在如何休息的问题上,特护组的三个人意见并不一致。 郭医生是勇野健的主治医生,虽然病人暂且没有什么大碍,但他是不能离岗的,必须要以防万一。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提出来,要留下来。 不过,他需要打个电话,这点得到了行动组的批准。 休息问题的焦点在柳护士和袁护士两人身上。 两人推来推去,竟是都不肯先轮休。 袁护士的理由是,自己虽然在临城有家人,但家里还有哥嫂,能够照顾好父母,暂时不用回家也没有关系。 而柳护士的理由则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必要回家。 两人各执一词,相互谦让,让研究病例的郭医生烦不胜烦,索性撂下一句“你们自己商量”,便到隔壁房间去了。 袁护士叹口气,对柳护士道:“柳姐,你这是何必呢?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就回去呗!” 柳护士白了她一眼:“我回去冷锅冷灶的,一点也没意思,还不如待在这里,这里有吃有喝,又没什么事做,说实话比平日里在病房里可清闲的多了。” 袁护士道:“看吧,让你早点找个男人,你推辞说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到了关键时刻,身边没人陪吧?” 柳护士笑骂:“嘿,你个小丫头,还奚落起姐姐我来了,你自己怎么不赶紧找个男人嫁了?你父母不是一直都在催促你吗?” 袁护士一听脸腾的红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高大魁梧的武长官一见到她,就会不住地打量,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柳护士见她春情上脸,笑呵呵地问:“怎么,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说出来,让姐帮你参谋参谋!” 袁护士脸更发烫了:“柳姐,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人嘛!” 柳护士呵呵笑了几声:“小袁,这种事你可瞒不住我的,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说说嘛,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有福气,被我们小袁看上了?” “我……”袁护士无力反驳。 正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只有行动组的这些家伙们从来都不敲门。 两个女人不由地眉头紧皱。 马宝探出头来:“两位护士小姐,今天谁休息到底定了没有,我还需要跟长官报告呢!” 柳护士幽怨地看了袁护士一眼,那意思是说,还不赶紧说,人家又来催了。 柳护士笑眯眯地对马宝道:“马长官,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今天还是让小袁先回家看看,我明日再回!” 马宝点头:“行,那我就这样去回复了!” 他刚要走,就被袁护士一把拽住了:“马长官,我看还是让柳护士先回吧,我明天再说。” 马宝皱眉:“我说,不就是回家嘛,怎么一个个搞得跟上刑场似的。我到底再问一句,到底谁先回?” “小袁!” “柳姐!” 两个女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马宝脸色难看的很,摇头:“行了,既然你们两个决定不下来,就由我来决定。” 他摔门走了出去。 留下屋内的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袁,你这是何必呢?我早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没什么牵挂,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关系!” “柳姐,我不想回那个家!一回去,我哥就跟我要钱!” 柳护士叹口气:“也是,你那个哥哥真不像个男人!” 两人非常熟识了,说话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顾忌。 正说着,马宝再次去而复返,这次他手中多了两个纸团。 “来吧,抓阄!” 柳护士和袁护士面面相觑。 见两个女人迟迟没有行动,马宝催促道:“快点,我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他摊开手掌,平放到两个女人面前:“谁先来,如果都不出手,我就指定了。柳护士,你先!” 见实在没办法推脱了,柳护士只好选了一个纸团。 马宝道:“打开!” 柳护士轻轻掰开纸团,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今天两个钢笔字。 马宝眉头舒展:“好了,今天柳护士轮休,明日袁护士。柳护士,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吧,一会儿到警卫那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千万记住,下午六点前必须要回来!” 说罢,他不等两人有任何的反应,便径直走出了房间。 柳护士无奈地摇头。 “柳姐,既然抽到了,你就回去呗,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柳护士讪讪一笑,不再说什么。 方如今临时办公室内,马宝正在作着汇报:“组长,她们两个都不愿意先轮休,我就用了抓阄的办法,让柳护士先轮休。” 方如今笑笑:“让我猜猜,你肯定是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团,要么都是写着‘今天’,要么都是写着‘明日’,前者先让柳护士抽,后者则先让袁护士抽,对不对?” 马宝一拍大腿:“组长,你真是神了,我用的就是这种法子,柳护士抓完阄后,我直接就走了,压根儿就没给袁护士抓阄的机会。” “她们有没有怀疑过咱们的安排?” “应该没有!让她们好好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组长,那柳护士出了医院,咱们需要派人盯着吗?” “我已经安排人了,不是医院出现过的熟面孔。” 柳护士只带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小包,在值班的行动队员那里作了登记,就出门了。 临别前,还问了郭医生和袁护士想吃点什么,她可以带回来,两人都说不用了。 …… 傍晚刚刚吃完饭,纪成林就将电话打到了特护病房。 “组长,目标现在在安全屋,这个人是跟柳护士有过接触的,我在他回家的路上抓捕了他,动作很隐蔽,没有惊动任何人。” 方如今说道:“你的时间不多,马上组织对他的审讯,同时秘密搜查他的住所,我估计这个人在情报小组里的地位不低,抓紧时间撬开他的口。” 纪成林应声,挂了电话。 这时,武卫走了进来,看到方如今的表情,便问:“怎么,老纪那边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嗯,目标同人接头了,这个接头的人被我们抓了。” 目标化名许锡光,家就住在旗杆巷,公开的身份是兴隆贸易行的股东,手里很有钱,能够接触不少上层人物。 陆大勇他们借找宠物狗进行搜查的过程中,此人也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并且被方如今暗中上了手段。 本来还担心旗杆巷的动静闹得太大,会惊动柳护士。 没想到柳护士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口不远,这个许锡光就找上了她。 两人之间谈了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当然了,方如今并没有向武卫透露自己获取情报的手段。 武卫击掌道:“太好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次咱们得捞几条大鱼!方组长,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还要看这个许锡光的审讯结果。” 许锡光是突破柳护士的关键。 虽然方如今在勇野健的身上已经下足了功夫,但是阻止暗杀这种事不可能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位,尤其是现在的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特殊情况。 柳护士今晚没有安排值班,也是为了给纪成林留下更多的审讯时间。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对许锡光的审讯并不顺利,纪成林审讯了两个小时,仍然没有向方如今汇报。 方如今这些天都是在特护病房中的办公室里休息,他掐算着时间,心中有些焦急,叮嘱让武卫好好叮嘱柳护士,自己干脆出了医院,驱车直奔安全屋。 来到安全屋的地下室中,只见对许锡光的审讯还在继续中,纪成林转身看到方如今的到来,赶紧几步迎了上来。 “组长!你怎么来了?” 方如今看了看审讯室里的情景,许锡光一身血污的绑在木桩上,嘴巴里塞着一块破旧不堪的布团,两名大汉还在挥舞着皮鞭抽打着他,可是此人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脸面朝下犹如一个死人一般。 方如今皱着眉头问道:“审讯不顺利吗?” “很不顺利,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却是个死硬分子,兄弟各种刑罚都用过了,可就是死不开口,刚才还差点咬舌自尽,看来还要花一些时间。” “不可能,你没有时间!”方如今断然说道。 “临时通知轮休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经引起了日谍的警觉。而且,你抓捕了许锡光之后,他的失踪,一定会惊醒他其他的同伙,如果他们都脱了钩,这件案子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老纪,你听着!许锡光开了口,搞清楚柳护士的行动方案和她的真实身份,这个案子就可以可以一举拿下来,我们自然是大功一件,可如果搞砸了,眼看着大鱼从我们手中溜走,损失有多大,你是清楚的。” 短短几句话,让纪成林瞬间感到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 方如今的话压的纪成林不敢多言,他马上顿首低头,高声保证道:“组长放心,再给我两个小时,如果撬不开他的口,我提头来见。” “好!”方如今看向犹如死人的许锡光,“我今晚就在这里,等你的汇报!” 纪成林看着方如今的背影,后背的冷汗淋漓,感到压力重重。 虽然和方如今的私人关系很好,但自己就是吃情报这碗饭的,一切都得用成绩说话,许锡光的据不开口让纪成林感觉到压力倍增。 在方如今这个上官手下做事,对下属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果跟不上他的节奏,那么将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纪成林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屋子里的众人说道:“你们也看见了,今天撬不开他的口,组长怪罪下来,我们这以后的日子可就过不了。” 接下来的审讯当中,纪成林不再保留,也不再顾忌许锡光的性命,把跟孙大彪那里学来的功夫都用了出来。 有些人能够在一瞬间的生死抉择中,毅然选择死亡。 可是,这样无休止的折磨和痛苦,却足以消磨一个人坚定的意志。 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许锡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无比的折磨,选择了开口,交代出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纪成林拿到口供之后,第一时间就钻出了地下室,敲响了正房的门。 “组长,许锡光开口了,这是口供,请你过目!”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代号白狐 方如今对纪成林的表现还算是满意,作为一直战斗在情报前沿的老手,自然不能只会抓人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粗活,还需要有不断挖掘情报的能力,。 自从纪成林跟了方如今之后,这方面的能力增长了不少。 其实,纪成林人本身就很聪明,只是以往的行动组任务多半以抓人、跟踪、盯梢为主,留给众人发挥的余地并不大,纪成林的能力并未充分显现出来。 纪成林能够在两个小时拿下许锡光的口供,方如今也是大为高兴。 “赶紧说一说!” “许锡光是真正的日本间谍,真名叫松下哲也,他所在的情报小组代号‘蜜糖’,其职能和任务跟其代号有着紧密的联系,说白了就是不断地策反中国人,尤其是在政府各个要害部门的中国人。 许锡光这次一共交待了十个人,其中就有一位成员,是他们花费重金混进了警察分局做了一名副局长,这是十个人的名单,其中两个都在警察分局,一个在交通委下属的路政处,都是些小头目。这十个人当中,只有两个是日本人,除了许锡光之外,就是这个柳护士了……” “柳护士的真名和代号是什么?” “许锡光只知道柳护士的代号是‘白狐’,并不知道其真实姓名,而且这个‘白狐’平日里基本上不参与‘蜜糖’小组的具体事务,一切具体事务都由许锡光一人负责。” “找到电台了吗?” 纪成林赶紧说道:“电台并没有在他的家里,是放在商贸行的一处密室里,许锡光虽然只是商贸行的一名股东,但他很有能力,几乎架空了商贸行的负责人,将商贸行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我已经派人去取电台和密码本了。” “许锡光和柳护士是什么关系?”方如今问道。 柳护士既然是‘蜜糖’小组的头目,但又不掌管具体事务,这样的身份难免让方如今心中猜测。 而且,已经弄到了“蜜糖”小组的成员名单,这些人将在自己严密的监控之下,基本上再无逃脱的可能。 倒是这个柳护士身份特殊,一定是日本间谍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她才是方如今想要搞清楚的首要目标。 “据说此人是特高课的高级特工,但许锡光对她的情况知之甚少。” 方如今沉声问道:“那这次给柳护士下达的任务,是通过什么方式下达给许锡光的呢?” “根据许锡光的交代,并不是通过电台,而是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家中,约定了死信箱传递情报。” 方如今一听不由得有些奇怪,许锡光虽然有电台,但电台的联络是有严格的使用时间的,并非随时都处于待机状态,紧急情报的传递通过电台并非是最佳方式。 这次特高课使用了直接联系的方法,足以说明其心情之迫切。 而且,既然这个打电话下达指令的人知道许锡光的掩饰身份,说明他在间谍组织中的地位要高于柳护士和许锡光。 方如今说:“这个‘蜜糖’小组跟我们以前破获的间谍小组组织结构略有不同,但他们也是以情报小组的方式工作。 自从临城的间谍组织相继被我们破获之后,特高课也学乖了,大部分的情报小组都进入了蛰伏状态,这个‘蜜糖’小组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勇野健这次被捕,这个小组说不定还会继续蛰伏下去。 根据上海传来的情报,特高课为了恢复临城的情报能力,可谓是下了一番功夫。 根据他的初步推测,隐藏在临城的情报小组甚至多达几十个之多,这些小组的人员繁多,日本间谍和汉奸特工相互混杂,这让情报网的管理非常的困难,所以特高课的松井又派了一个重磅人物来临城主持大局。 但是,临城的情报网络如麻一样,一时之间不容易理清,所以这个负责人正在按照情报工作的重点不同,划分了几个情报区,这个情报区跟地域并无一定的联系,每一个区的都有一个情报头目负责,而这个情报头目再向总负责人负责。” 纪成林一听恍然大悟:“这么说起来是有些奇怪,柳护士不管‘蜜糖’小组的具体事务,但还担着组长的头衔,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方如今微微颔首:“再说说许锡光对于柳护士的口供情况吧!” “根据许锡光的交代,之前他才是“蜜糖”小组的负责人,而一年多以前,该小组接到了上峰的命令,转入了柳护士的领导之下。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许锡光和柳护士接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但柳护士给他的感觉是,此人情报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很善于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便是面对面,许锡光也很难猜透其真实想法。” 诚如纪成林所汇报的,许锡光对柳护士也并不了解,只是知道这个女人是资深的精英特工,素来行踪隐秘,行事谨慎,他以前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也正是转入柳护士麾下才真正见到了真人。 这绝对是价值巨大的一条大鱼! 能够动用柳护士这样的精英特工,足以说明特高课对勇野健的重视。 让方如今略微感到担心的是,既然特高课启用柳护士,说明一定留了全身而退的后手,这个后手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老纪,这次的抓捕行动一定要做到非常严密,绝对不能让她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说什么也不能漏网。” 纪成林道:“这个请组长放心,我早就在和武卫商量这件事了。不过,既然柳护士和许锡光的上线在临城,那么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络方式,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家伙引出来。” 根据方如今的猜测,既然柳护士是精英特工,能够启用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临城市情报网络的临时负责人,更是一条大鱼。 他现在对于日本间谍的抓捕已经非常淡定了。 若是在以往,通过许锡光挖出了“蜜糖”小组,不用说,最少会有一大批的日本特工落网,这足以将日本临城情报网捅开一个大窟窿,这样的诱惑,任谁也无法心情平静。 但方如今经历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不能说是麻木了,而是习以为常了。 一些小虾米似的日谍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他现在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临城情报组织的临时负责人这条大鱼身上了。 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只要抓捕敌方的重要人物,那么他所接触的所有人员和组织,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受重大的损失和打击。 只要此人落网,就会直接导致临城特高课情报组织在一夜之间陷入瘫痪和崩盘,并且会折损大部分的精锐。 这就是情报工作的残酷性。 方如今要做的就是通过柳护士,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临时的负责人,给予日本间谍组织重创。 “老纪,这次特高课通过许锡光传递给柳护士的是什么情报?” 纪成林汇报道:“纸条上写着一组数字,他看不懂,猜测应该是上级和柳护士才掌握的加密方式。” 这就难办了,方如今皱眉,轻轻揉捏太阳穴,原以为通过许锡光搞清楚特高课的具体行动方案,现在看来很难实现这个意图了。 纪成林道:“组长,既然无法获取对方的行动方案,咱们干脆直接把柳护士拿下,按照许锡光这样的模式给她十八班刑法都来一遍,即便她是铜皮铁骨,我也能撬开她的口。” 纪成林很有自信,对付女人的法子比男人要多多了。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方如今在办公室里不停走来走去,仔细思索着纪成林汇报的这些信息,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觉得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乐观。 还是之前的那个疑问。 勇野健已经被捕数日了,站在特高课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他开口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而启用柳护士这样的精英特工去灭口,如果不能全身而退的电话,其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这么做呢? “老纪,许锡光的口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纪成林下意识地一怔:“组长,你是说许锡光跟咱们耍心眼儿?” “到底是不是在耍心眼儿,其中的真假只有许锡光自己知道。” 纪成林一听不由得暗自赞叹,当初他审问拿到许锡光的口供时,简直就是欣喜若狂,终于完成了方如今交给自己的任务,根本没有想到确认信息的真假。 “组长,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就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按理说许锡光已经屈服,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应该不会说谎隐瞒。但是柳护士的身份太过重要,咱们不敢有丝毫的侥幸之心,必须要再次确认其口供的真假。” 方如今微微颔首,对纪成林命令道:“老纪,我们不能单凭许锡光的一面之词,一旦他说的是假话,就极有可能导致这次行动的失败,那我们可就成了大笑话了!这样,我亲自会会这个许锡光。” 许锡光此刻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绑在木桩上奄奄一息。 负责行刑的行动队员见组长和队长进来,连忙立正敬礼。 纪成林一挥手,让他们先出去,地下室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和许锡光。 纪成林亲自动手给许锡光头上倒了一桶凉水,将其激醒。 “许锡光,醒醒,有话要问你!” 纪成林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以便能够看到方如今。 方如今坐在对面的审讯桌之后,微微仰头看着这个日谍。 “许锡光,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临城军事情报站行动组的负责人,这次跟你谈话主要是想核实几个情况。” 许锡光睁开肿胀的双眼看向方如今,有气无力地说:“不是……都已经交代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问?”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开口说每一句话都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方如今语气生冷:“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其他的不用多说!” “‘白狐’在临城还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你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审讯室顿时陷入了沉默。 许锡光在脑子里迅速地转了几圈,回想着自己方才交待的口供中的疏漏之处。 约莫过了五分钟,才缓缓开口:“我只知道有个叫叫作陈嘉豪的男人在追求她,但她始终没有答应,那个男人曾经几次跟踪他。我本来提议给这个男人一点教训的,但她没有同意!” 柳护士的这个追求者,已经在方如今的掌握之中,对于案件的侦破而言意义并不是很大。 “许锡光,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人我们已经掌握了。” 许锡光叹口气说:“除了他之外,我是真的不知道了。‘白狐’这个人做事十分谨慎,也不爱接触其他的人,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或者,她有些接触的人,但没有跟我提及。” “这次通知你给‘白狐’传递情报的人是男是女?” “是个男人!但是声音应该是经过了处理,和原声根本不一样。” 他对这个人的声音根本就不熟悉,无从辨别。 “以你的级别,什么样的人才会知道你的掩饰身份和联系方式?”方如今追问。 “应该是我在上海总部的上级,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并不清楚,以往只是通过电台进行联络,从未见过面。” 方如今微微点头,临城表层的特高课间谍组织几乎被铲除了,但隐藏在深处的间谍依然还在,铲除起来难度极大。 特别是新来的这个临时负责人,给方如今的感觉是,此人非常狡猾,老谋深算,令人捉摸不透,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如果‘白狐’需要跟上海联系,是不是通过你的电台?”方如今惦记着许锡光传递给柳护士的密码情报。 “很少,我猜测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电台。但她从来都没有提及过,我也没问。” 正在这时,有行动队员在地下室门口敲门,纪成林走了过去,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纪成林很快回到了方如今的身边,低声道:“柳护士病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暗中监听 就在方如今等着柳护士,也就是“白狐”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她竟然病了。 这个特殊情况的出现着实令方如今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的事情?”方如今觉得时间很重要。 “大约半个小时前,她声称自己头晕,便在值班室躺着,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咱们负责看守的兄弟得知之后,便打来电话报告。”纪成林说。“组长,这家伙不会耍什么手段吧?” 方如今说:“我查过她的档案,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好巧不巧地在接到最新的指令之后生病,令人怀疑。” 纪成林点点头:“要不要现在……” 他的意思是趁着柳护士生病将其赶紧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这个念头其实在方如今的心里也是一直有的,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布了一个大局,如此草草收场,实在是心有不甘。 方如今皱眉沉思,忽然来到了许锡光的面前,厉声问道:“许锡光,除了那个写有情报的小纸条之外,你还有没有给过‘白狐’其他的东西?” 许锡光虽然没有听清方如今和纪成林之间的轻声耳语,但从两人的表情变化猜测出一定是出了变故,而且这个变故跟“白狐”有关。 “没了!除了那张纸,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纪成林上前薅住他的头发,凶狠道:“许锡光,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不然你会为撒谎而感到后悔的!” “没有,我真没有!”许锡光一再否认,“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必要有所隐瞒吗?” 方如今看他表情并不像是在撒谎,便道:“松开他!” 许锡光喘着粗气,痛苦地道:“这个‘白狐’足智多谋,很难对付!” 纪成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方如今问:“许锡光,之前有没有听说过‘白狐’有头晕的毛病?” 许锡光现在被控制了,有些话对他说说也是无妨。 许锡光微微摇头:“没有!她看上去很健康!” 方如今看向纪成林,看来从许锡光这里无法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他回到地面上,直接给医院打电话,向马宝询问情况。 即使面对突发情况,方如今也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的面对这一切,绝对不能自乱阵脚,给日谍以可乘之机。 如果跟着日谍的节奏走,功亏一篑,那最后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通过询问马宝,方如今了解到柳护士回到特护病房的单独小楼之后,只跟郭医生和袁护士接触过,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异常。 “马宝,给我盯紧郭医生!” “是!” 挂上电话,纪成林道:“组长,你是怀疑柳护士想激活郭医生?” 方如今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郭医生现在的身份也非常可疑,你想想看,柳护士要全身而退,但又要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就不可能一直留在特护病房之中,而装病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成林恍然:“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此说来,特高课是要舍弃郭医生、保全柳护士了。” “老纪,但问题是,郭医生和柳护士肯定隶属于不同的上级,尤其是策反郭医生的那个女人,说不定比柳护士的级别还要高,这必须要更高级别的特工领导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会不会是临城的临时负责人策划的行动?”纪成林问。 “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但直觉告诉我,策反老郭的那个女人级别不一定在这个临时负责人之下。” 其实,方如今也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佐证直觉的推测,但他心里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纪成林点点头:“如此,确实需要特高课总部,甚至是松本直辉这样的人物从中统筹协调。” 特高课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各个情报组织之间、特工与特工之间,也是有矛盾的。 这一点,从三浦和一和伊藤广志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就可以看出。 方如今和纪成林立即赶回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武卫当即就找了过来,一见面就忧心忡忡地说:“你可算是回来,把我急死了!” “现在情况如何?” “人还在值班室躺着,看上去非常的虚弱。” “郭医生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只说柳护士最近劳累过度所致,开了几种药,我都看不懂。” “你让他拿药了?” 武卫摇头:“我哪儿敢啊!一切得等你回来之后定夺。” “这个好办,让刘医生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再拿给她。” 有刘启芳把关,事情就好办的多了,还是让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情放心。 值班室内,袁护士端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 “柳姐,现在感觉如何?好点没有?” “好多了,就是有些头晕!”柳护士躺在床上,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袁护士心中也感到十分奇怪,但看着柳护士的模样,脸色惨白,说话有气无力,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一向身体都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头晕呢?” “可能这几天太紧张了吧!毕竟关在这里,虽然说体力劳动并不多,但精神压力还是挺大的。我就怕在换药打针的时候出了差错,你也知道,那些人很凶的!” 对于柳护士的回答,袁护士多少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要说自己精神紧张呢? “小袁,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一病,把你轮休的事情也耽误了,你不会怪我吧?” “柳姐,怎么会呢?反正那个家我是不想回。你就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情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柳护士惨然一笑:“那就有劳你了!” 袁护士轻拍她的手背:“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袁护士离开之后立即向方如今作了汇报,方如今让她不要刻意地再去询问柳护士的病情,一切顺其自然,免得被对方怀疑。 袁护士背后顿时生出冷汗,虽然方如今并未明说,但她隐隐猜到一向老实的柳护士竟然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要紧张,以往怎么相处,现在还怎么相处!”方如今叮嘱她,袁护士的心理素质不错,但面对狡猾的日本间谍,她还是容易被人看破,不得不叮嘱几句。 袁护士咬紧嘴唇,点头。 袁护士走后,方如今将马宝叫了过来,问道:“设备都调试好了吧?” “调试好了,音质没有问题。” “够隐蔽吗?” “在电灯上!” 柳护士轮休的时候,马宝便暗中在值班室中装了监听器。 “走,去听听!” 在方如今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内,临时设置了监听室,房间中间用屏风挡着,后面摆着监听设备,方如今坐到桌旁戴上耳机。 值班室内并没有说话声,柳护士好像睡着了一般。 马宝道:“音质很清楚,正常的说话声都能听到,并且采用了全时录音,还可以倒回去反复听!” 这套设备是方如今从总务组申请来的,站长特批。 这也是行动组的第一套监听设备,以往这样的设备也只有情报组才有资格用,方如今的到来,打破了行动组只干脏活儿、累活的现状。 方如今满意地点头:“不错,马宝,你懂的越来越多了。” 马宝挠头笑道:“我只是会用,如果设备出了问题,就不行了。” 方如今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于一个只念过几年书的人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马宝胜在年轻、聪明好学,这一点也是方如今十分看重的。 监听室内有两个行动队员监听,另外两个人在其他地方,定时轮换,确保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这四个人经过了马宝的培训,已经初步掌握了监听设备的使用方法,完全可以胜任。 有了这套监听设备,对付柳护士便可以事半功倍。 郭医生在自己的值班室内,两眼望着已经空了的咖啡杯出神。 淡淡的咖啡香气还弥漫在他的身边。 一直和她联系不上,让他感觉失了魂一样。 她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是离开临城市出远门,应该跟自己提前说一声才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时,袁护士敲门走了进来。 一样就看到郭医生盯着咖啡杯怔怔出神。 “郭医生,这是今天病人的基本情况,你看看!” 郭医生这才发现是袁护士走了进来,接过文件夹粗粗扫了一眼,便还给了袁护士。 “怎么,又在想你的女友啊?”袁护士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啊……没有!”郭医生的脸色一红,“柳护士好点了没有?” 袁护士知道他这是有意岔开话题,笑了笑说:“还是那样!” “那这几天可要辛苦你了!” 袁护士双手一摊:“辛苦什么?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郭医生说:“要不我跟他们申请一下,看能不能从外面再找个人跟柳护士调换一下,这样你也可以轻松点。” “我看还是算了吧,她兴许明天就没事了,我和其他的人配合没有跟她配合的好!” 郭医生想了想说:“我还是试试吧,万一人家会同意呢!” 郭医生的申请被方如今暂时搁置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期间,郭医生还提出打个电话给自己的女友,这个要求倒是被方如今批准了。 只不过,令郭医生失望的是,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 他的情绪越发地低落。 看似平静的特护病房,实则气氛紧张。 方如今焦急地等待着柳护士的下一步行动。 晚上七点多,临城调查室,刘海阳接到了手下的报告。 曹戈回来了,并且去车行讨要押金。 车行管事虽然想极力拖住他,但最终还是未能如愿,只得给临城调查室行动队打了电话。 刘海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曹戈和曹铁之间一定有联系,通过曹戈就能找到曹铁的踪迹,然后顺藤摸瓜,再找到另一名杀手。 他当即派人暗中搜查曹戈的踪迹。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一个手下探听到曹戈在塘工局路的一家客栈中。 刘海阳点齐人马赶赴客栈。 他非常谨慎,在距离客栈尚有五百米的时候,便弃车改为徒步前进。 以客栈为中心,织就了一张大网,向着曹戈围了过去。 他将几个小头目叫到跟前:“都给我精神点,这次的抓捕行动非常重要,多余的我就不说了,一个要留活口!” 一个手下问道:“队长,要是他身上有枪怎么办?” 子弹不长眼,谁也不想为了抓个活口而送命。 刘海阳眼睛一瞪:“你是第一天吃这碗饭吗?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 手下苦着脸,不敢再说话。 刘海阳目光在一众手下脸上巡视:“但愿今晚的抓捕行动能逮住一两条大鱼。事成之后,我给众位兄弟请功!”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手下匆匆进来报告说:“队长,出事了!” 刘海阳闻言脸色越发阴沉,急声问道:“什么事?” “五分钟前,我们发现提前进入到客栈附近的一个兄弟被人杀了,伤口在脖子上,对方轻松地划开了这个兄弟的脖子,人当时就死了!” “什么?”刘海阳闻言之后,惊得下巴都险些掉在地上。 片刻后,他却是脸色一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名心腹道:“队长,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些人绕着咱们走还差不多,怎么主动招惹咱们的人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行了,别叫了!”恢复了冷静的刘海阳沉声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名心腹还真不明白,茫然问道:“队长,明白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真是个蠢货。”刘海阳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的老对手当然不会主动招惹我们,就算是临城站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跟我作对,所以这只有一种可能。” 心腹还是不太明白,茫然问:“什么可能?” 刘海阳沉声说道:“难道你忘了叶二虎是怎么死的了吗?” “杀手!”心腹终于反应过来了,“队长你说的是那个一直盯着你的杀手?” 第五百四十五章 意外落网 “除了那个杀手,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在市区在临城调查室的头上动土。”刘海阳沉声说道,“如果我们有猜错的话,目标已经得到了示警,此刻已经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大家要小心一点,也许杀手就隐藏在附近,伺机准备下手!” 心腹凛然说:“队长,那现在怎么办?”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现如今,神秘杀手绝对是凶名在外,这些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队员们,一贯嚣张惯了,但是面对这个神秘杀手,却一点也嚣张不起来,因为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的手段。 刘海阳长叹了一声,又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了,先去客栈看看曹戈还在不在!” 心腹说:“可就怕人早就走了?” 刘海阳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停顿了下,刘海阳又扭头对对一名行动的队员说:“传令下去,一旦发现凶手的踪迹,立即开枪射击,如果能抓到活口最好,实在抓不到嘛,也要将其击毙,以绝后患!还有,让兄弟们都小心一点。” 他不得不提醒,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二是为了收买人心,这段时间,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伤亡不少,俨然成了高危职业。一时间,队里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已经有几个有背景关系的在暗中活动调离行动队了。 “是!”行动队员将刘海阳的命令牢牢记在心中,然后转身去传达了。 目送那名行动队员的身影远去,心腹忧心忡忡的说:“队长,你觉得,这个杀手真的不是‘管家’手下的人吗?” 刘海阳默然不语,心下却说,这些年和“管家”也是老对手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管家”对临城调查室动刀动枪也仅限于锄奸行动,从来不会主动招惹临城调查室。 尽管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刘海阳却不想做太大的让步。 因为,这个时候每让一小步,就意味着自己的威信在手下心目中降低几分。 刘海阳带人来到客栈,悄悄地找到了伙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了曹戈所住的房间。 里面竟然还亮着灯,而且有动静。 据伙计的交待,并没有人来找曹戈,也没有见曹戈出门。 而且,这样的客栈,客房里是没有安装电话的。 刘海阳对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也是机灵的很,并没有身先士卒,而是推了推一旁的同伴,这名行动队员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门口。 在得到了刘海阳的许可后,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然而,等众人冲进房间之时,却并没有发现曹戈的身影。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衣柜里有轻微的响动。 刘海阳等人刚刚松弛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五六只手枪都指向了衣柜。 然而,再次打开衣柜时,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衣柜里只有一只灰毛老鼠,这老鼠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老鼠一动,就拉着石头滚来滚去,摩擦和撞击发出声音,令人误以为曹戈仍然在屋子里。 “混蛋!” 刘海阳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衣柜上。 在场的行动队员都噤若寒蝉。 忽然,刘海阳抽抽鼻子:“什么味道?” 一个队员伸手一指:“队长,你看!” 床头放着一个纸包,这气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刘海阳亲自打开纸包,发现是几味草药。 他并不懂得医理,不认识草药的名称,便吩咐一个行动队员去中医馆抓个坐馆的郎中来进行辨认。 经过进一步的勘察,曹戈应该是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进入其他的房间后,再从窗户离开的。 客栈周围都是小巷,还有沟沟岔岔的河道,一个大活人湮没在黑夜当中,根本就无从找起。 刘海阳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去了手下被刺杀的现场。 这名手下是被割喉杀害的,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凶手一刀毙命,又快又准,杀人手法娴熟,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想要做到一击必杀,没有数年的功夫和实践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在案发现场居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甚至没有发现凶手在地面上行走的脚印,凶手仿佛是一个飞行人,悬在半空之中。 刘海阳的心腹说:“队长,凶手好像是飘在半空中,地面上根本就没有凶手的痕迹。” 刘海阳抬头看了看路边一栋四层高的商贸公司的大楼,说:“凶手就是没有落地。” “难道凶手在半空中就把人杀了?”心腹惊讶地说。 刘海阳紧皱着眉头说:“凶手从大楼上飞身跃下,出手一刀,前后不到十秒钟,紧跟着又飞身跃上大楼顶层,根本用不着落地。” “更准确地说,咱们这个兄弟根本就没看见凶手,就被杀害了。”刘海阳又补充说。 心腹问:“队长,咱们临城地界有非常擅长用刀的人吗?” 他首先想到的是混迹于江湖上的杀手。 “有不少!但这样的刀功是真正的杀人技,更像是来自军中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会不会是临城站的纪成林,他可是大家公认玩刀的行家。” “应该不会是他!”刘海阳摇头,“杀人有很多种办法,如果是纪成林,他没有必要用这种最容易被怀疑的手法,” 心腹蹲在被害的同伴跟前仔细查看着他脖子上的刀伤,他说:“队长,你看,这伤口好像是左撇子的手法!” 刘海阳仔细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对,你说得没错!” 随后,又若有所思说:“高手啊!” 前面使用狙击步枪狙杀,现在又是割喉,自己和行动队的兄弟们是被人盯上了,对方欲将其置于死地。 心腹哭丧着脸难过地说:“这个兄弟死得也太惨了,成了冤死鬼。” 刘海阳的心里更加难受,他咬着牙说:“一定要给兄弟们报仇!” 这时,坐馆的郎中也被叫来了。 经过郎中的辨认,确认这味药是女人用来调理身体的。 刘海阳顿时纳闷了,难道这个曹戈在临城还有女人。 这可是一个大发现。 如果这个女人真实存在的话,对曹戈一定很重要。 以至于,曹戈冒着被抓的风险出来给她买药。 但是,刘海阳很快推翻了自己的部分结论。 他认为如果曹戈是给女人拿药,那么根本没有必要住在客栈里,除非这个女人不在城里。 不得不说,刘海阳的脑瓜转的挺快的。 于是,一队人马立即被派到了城外附近的村镇,按照药方所治疗的病症排查女人的下落。 又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出城的各个交通要道。 虽然曹戈暂时逃走了,但现在一定犹如惊弓之鸟,肯定要在第一时间离开临城市区,那么守在各个路口的收获有可能会很大。 …… 一个青石小巷深处,曹戈缓缓现出了身形。 这次进城,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而是乡下房东的婆娘生病了,房东又摔断了胳膊,行动多有不便,于是曹戈便进城来买药。 去车行也只是顺道而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就被特务给盯上了。 此时虽然已经脱身了,但想起来仍旧是十分后怕。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凶名赫赫,多少人都惨死在他们的手中,这些人简直就是魔鬼。 离开车行之后,他本打算在客栈对付一晚后就出城。 这家客栈的条件很差,曹戈甚至还捉到了一只老鼠。 他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准备早点睡觉,谁成想还没来得及躺下,便忽然之间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多年在社会中混迹,让曹戈变得格外的敏感。 特别是跟曹铁相遇之后,又共同经历了郑掌柜的事情,曹戈变得更加警惕了。 他立即起身,来到了窗帘旁,屋子里的灯是关着的,轻轻扯开窗帘的一角,向楼下看去,只觉得外面有点过于安静了。 曹戈在夜里的目力很好,他看到斜对面的小巷子里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那个巷子,曹戈白天的时候曾路过过,紧挨着一栋四层高的楼房,好像是个商贸行的办公场所。 他很清楚的记得,人影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宅院的大门,巷子一侧青砖墙,另一侧则是大楼的侧墙。 这么晚了,什么人会躲在巷子深处呢? 曹戈顺手将枕头下的手枪抽了出来,子弹上膛。 这把枪,还是上次从刺杀郑掌柜的现场得来的。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脱身的时候。 巷子大楼侧墙上又现出一个人影,此人就像是一只大鸟一样飘然而下。 看样子应该是落到了第一个人影所在的位置。 当时,曹戈非常纳闷。 从第二个人影的行动方式和行动轨迹来看,和第一个人影应该不是一路人。 这种从楼上飘下的姿势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曹戈也是会一些功夫的,但自问从二楼跳下来达不到人家方才的那种程度。 原本以为两人会打斗起来,甚至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只是看到人影略微晃动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甚至连第一个人影也消失不见了。 曹戈顾不上弄清缘由,这个时候他必须趁着机会离开这里。 他打开灯,紧急布置了一番,那只老鼠被他派上了用场。 贴在门后静静地听了片刻,这才打开房门。 幸运的是走廊里没有人盯梢,曹戈不敢直接下楼,害怕有特务刚好守在楼下,便轻轻打开了一个尚未住人的房间。 他在入住之前,以挑房间的名义大概弄清了这一层楼的住宿情况,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空置的房间。 当然了,房间的门是上锁的,但这根本难不倒曹戈。 这些年东闯西闯的,旁门做到的功夫也学了点,打开门锁不在话下。 接着便是确认窗外的安全情况,翻窗而出。 离开客栈之后,他一路不敢停留,直奔城南而去。 由于担心在出城的路口会有特务盘查,他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找了个幽深的小巷子暂时藏起来。 直到渐渐的冷静下来,他才发现给房东婆娘带的草药被自己落在了客栈里。 房东老婆的病虽然说并不是治命的,但总归是受了人家所托,如今两手空空的回去,怕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眼下,各个医馆和药铺都已经关门了,这时候去抓药显然不现实。 况且,自己遗留在客栈的草药包,很有可能会被特务们看出端倪来,进而循着这条线索找到城外的房东。 正在曹戈思虑再三要不要再去抓药的时候,巷子的另一头忽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手电光闪动。 他的心里一惊,赶紧调转身形就往相反方向走去。 没想到的是,又走了十余步,对面也有人往巷子里走。 情急之下,曹戈看看左右,匆匆翻墙进入了一处院落中。 他方一落地,便听到身后一声低喝:“别动,再动就打死你!” 曹戈原本伸向腰间的手立即就停住了,因为他感到一个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曹戈感到很沮丧,这是在临城第二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了。 上一次是在湖边的竹林之中,用枪指着他脑袋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自己也正是被那人年轻的模样所欺骗,以至于报仇计划功败垂成。 “双手抱头,慢慢地转过身来!” 曹戈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他的枪被下了之后,就被带进了堂屋之中,屋里的摆设跟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但闻讯而来的两名青年男子看上去显然不像是。 很快,他的眼睛就被人用黑布蒙上了,手脚也被捆了起来。 就听到有人说:“这人哪儿来的?” “说不定是来救人的!” “我看不像吧,这样来救人太过鲁莽了,刚落地就被咱们拿了。” “你说的也是,但是他手里有枪!” “能看出是哪里的枪吗?” “不像是黑市里那些被挫掉枪号的,号码还在,但查起来怕是有些麻烦!” “这事必须要个队长报告!你在这里看着,我马上去打电话!” 曹戈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队长? 报告? 难道自己又落入了临城调查室特务的手中。 这也太倒霉了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深陷情网 数名警察出现在了院子外,其中一个矮胖警察问对面的同伴:“喂,你们看见人了吗?” 对方不满地回答:“不是往你们那边跑了嘛,怎么反倒是问我们!” 矮胖警察顿时不乐意了,脖子一梗:“我看着往你们那边跑了。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市局侦缉科周科长吩咐下来的,咱们局长亲自抓的工作,你们这么稀里糊涂的怎么行?” 对方道:“我们怎么就稀里糊涂了。这案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是确定了目标,不早就抓住了。我看啊,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 矮胖警察瞪着眼睛:“是不是他,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上面让咱们抓谁,咱们就抓谁,哪儿那么多废话!” 两个人正吵吵着,从巷子的一头走来两个黑衣人,矮胖警察正在气头上,见到两人当即指着鼻子让他们赶紧滚蛋。 黑衣人没走,反倒是走到了矮胖警察面前,将他拽到了一旁,从口袋中掏出证件递给了他。 矮胖警察将证件放在手电筒下一照,只是略微扫了那么一眼,差点没握住手电筒,赶紧立正敬礼:“长官,卑职……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我们……” 我的妈呀,怎么碰上这帮人了。 矮胖警察汗水滴滴哒哒从额头上流下来。 黑衣人犀利的目光在矮胖警察脸上扫过,低声喝道:“赶紧滚蛋,大半夜的乱糟糟的,你们想干什么!” “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两个没搞清缘由的年轻警察因为走的慢了,还挨了矮胖警察两脚。 等一众警察灰溜溜地离开,这两个黑衣人这才顺着原路返回。 两伙警察也不吵闹了,一人问那矮胖警察:“头儿,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 矮胖警察满头大汗,擦擦汗水,这才道:“别问了,反正是咱们惹不起的人!” 他这么一说,同伴们更加好奇了,纷纷猜测起来。 矮胖警察守口如瓶,任他们怎么盘问,就是不肯透露那黑衣人的身份,还说让他们少打听,对他们没有好处。 这一来,其余警察们的好奇心反倒是更重了。 就在乱哄哄的瞎猜的时候,大街上车灯一晃,晃得众人都睁不开眼睛,顿时有几个脾气不好的警察骂骂咧咧起来。 没料到的是,汽车就在他们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了,大灯并没关。 “他妈的,今日都把爷儿们当软柿子是不是?爷儿们就让你好好尝尝警棍的厉害。” 一个警察拎着警棍就走到了轿车前,要去拉车门。 结果,车门打开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步,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几位兄弟是分局的?”他笑眯眯地开口道。 “少他妈的跟老子套近乎,老子怀疑你这车是偷,走,跟我回分局一趟。” 堂屋内,曹戈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后来对方觉得还是不保险,索性又将他的耳朵和嘴巴堵上了,让他成了一个聋子瞎子哑巴。 外面的动静,曹戈一点都没有听见。 他也曾经试图挣脱绳索,但发现越是用力挣脱,那绳索就勒得越紧,几乎快要到肉里去了。 这是非常专业的绑法,由此,曹戈更加笃定自己落入了刘海阳的手中。 现在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甚至也不能说话,曹戈感到很无助。 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低估了临城调查室特务们的灵敏嗅觉。 很快,就有人过来将他从堂屋中带走,曹戈凭着直觉,知道已经出了这所宅子。 随后上了车,车门一关,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能暗暗在心里默数,通过自己对这片地形的了解,猜测他们大致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十分钟之后,曹戈便放弃了。 因为汽车转弯太过频繁,已经超出了认知范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汽车才在一处地方停下。 曹戈被人带下了车,沿着颤颤悠悠的木板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凭感觉,曹戈知道那是一艘船。 五花大绑被扔进了船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理会他。 狭小的船舱内闷热的很,空气污浊。 船随着浪头摇晃,更加令人烦躁。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舱门咣当一声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曹戈口中、耳中的布团被取了下来,口中长时间被塞进了布团,刚刚拿出来的一刹那,便是一阵干呕。 片刻后,有人给曹戈灌了一碗水。 这碗水下去,令曹戈焦躁的心情多少有些缓解。 大不了就是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潜入那个院子?”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上线是谁?” 来人直截了当的进行询问。 曹戈听到第一个问题便是一愣,临城调查室的特务都已经打听到车行了,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谁。 “少废话,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曹戈很硬气地说道。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嘴挺硬,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上刑后,你还会这么说吗?” “哼,老子要是吭一声,就是小妈养的!” 那人笑的更厉害了。 反倒是曹戈有些不知所措。 “只要你如实说出来,我保证你没事!”那人又来软的。 曹戈沉默不语。 “兄弟,你身上的家伙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吧?”那人忽然问道。 曹戈心里一惊,这把枪的确是从临城调查室特务身上抢来,而且就是刘海阳的手下,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直接和临城调查室产生联系的证物。 “不说是吧,你不说我们也大致能够猜到,这把枪原来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对不对?” 曹戈感觉对方是在故意吊着他似的,说话总是云山雾罩,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为什么不直接点破他的身份,反而不断地试探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曹戈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对方一口回绝,“当务之急,你应该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不是吗?” “你们既然抓了我,自然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不然为什么抓我?” 那人又笑了:“你私闯民宅,反倒是反问我们为什么抓你,是不是有点太好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曹戈一本正经地说,“我……” “你是在躲避警察吧?” 警察? 当时在小巷子里,前后堵截的到底是什么人,曹戈心里也不知道,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在抓捕,可怎么对方说是警察? “现在盗墓的竟然也别着家伙,看来你们的买卖干的不小!” 这下曹戈有些明白了,对方将他当成盗墓贼了。 临城警察局满世界在找偷挖南京官员祖先大墓的盗墓贼,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没有抓到盗墓贼。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曹戈天天在城里拉车,自己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情况。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说的是真话,那就说明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临城调查室特务们要找的疑犯曹戈。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是每个特务都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这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曹戈多少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办法接。 承认自己是盗墓贼? 那么人家肯定会追问,他是如何盗墓的,赃物又放在何处,是否已经处理掉,同伙是谁,等等。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曹戈自问自己的脑子并不是太够用,无法在短时间内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 索性,他就一言不发。 那人见曹戈迟迟不肯开口,又坚持了十几分钟,就再也不问了,转身走出了船舱。 曹戈听到他在外面和同伴商量,大致的意思是留着曹戈,等他们的长官来审问。 同伴建议先给曹戈一点苦头吃吃,但负责审讯的人拒绝了这个提议。 曹戈便知道,自己第一步基本上可以说是赌对了。 …… 自从特护病房被临城站征用之后,医院的秃头主任这些天一直都在医院,也不敢回家。 郭医生是他的下属,期间郭医生出了任何问题,他作为主任都难辞其咎。 即使回家也睡不踏实,索性就住在医院里。 他作为主任,是有单独的办公室的,虽然不大,但相对独立,里面搭上一张简易的小床之后,便可以睡觉了。 这天半夜,秃头主任正在做着梦,就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起床去厕所,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厕所的灯坏了,有些日子了,一闪一闪的,虽然已经报修了,但负责后勤总务的一直没有派人进行修理。 若是在平日,秃头主任早就打电话去催了。 但是,他一门心思都在特护病房那边,这些琐碎的小事便被抛之脑后。 看到一闪一闪十分刺眼的灯光,秃头主任不禁有些恼火,站在小便池上解决了膀胱问题,秃头主任终于感到了一丝畅快,提起裤子正要走出厕所。 忽然,感觉到走廊里黑影一闪。 秃头主任猛地一惊。 紧走几步,向走廊的方向看去。 空无一人。 他揉揉眼睛,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看到人,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继续睡觉,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 然而,此时外面的走廊里,一间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见走廊里空空的、寂寂无声,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 期间,路过秃头主任的办公室时,甚至还放缓了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 与秃头主任酣睡相比,郭医生辗转难眠。 事实上,自从进了特护病房之后,他一晚踏实觉都没有睡过。 不是因为病人的病情导致的压力,而是为了那个女人。 跟方如今猜测的一样,这个女人就是他在国外进修期间的一次酒会上认识的。 只是第一次见面,郭医生便惊为天人,被女人出众的外貌和优雅的气质所吸引,这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郭医生本来就长了一副好皮囊,在酒会上自然引起了一些女人的注意,找他来跳舞的人大有人在。 但郭医生的心思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从同学处了解到,这个女人名叫余思文,比他早一年来到了国外,目前在一家杂志社从事翻译工作。 郭医生壮着胆子去找余思文跳舞,当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心情还是很忐忑的,余思文是酒会的焦点,找她跳舞的男士络绎不绝,本以为她会拒绝。 让郭医生没有想到的是,余思文答应了。 至今,他都记得余思文当时的笑容,几乎能把人的心都要融化一般。 那支舞跳得太快了,一股幽幽的体香袭来,让郭医生如痴如醉。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跟女人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见到余思文后,他立即沦陷了。 酒会结束之后,回到自己的住所,满脑子都是余思文挥之不去的倩影。 两人虽然跳过舞,但贸然去杂志社去找余思文有些唐突,郭医生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下一次的酒会。 终于,一个月后的酒会,他再次见到了余思文,有幸与其再次共舞一曲。 这次,郭医生不再像上一次那么拘谨,同余思文聊了很多。 甚至在一曲结束之后,两人找了个座位,又聊了起来,相当的投机。 郭医生感觉,余思文对自己这个医生的职业非常崇拜,甚至对他个人有些好感,这让他极为振奋,大大增强了信心。 后来,两人接触的渐渐的多了,郭医生便鼓起勇气向其表白。 一开始,余思文并没有答应,说自己还年轻,一切以事业为重,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郭医生倒是坚韧,继续加大攻势,终于抱得美人归。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进修的时间很快局过去了,郭医生要返程回国了。 他希望余思文能够跟自己一起回去,他的医术很好,一定可以给余思文更好的生活。 但是,余思文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说自己还想在国外历练几年才回去。 想到今后两人远隔重洋,郭医生便伤心欲绝。 奈何他怎么劝余思文,人家就是不答应。 最后,郭医生只得郁郁寡欢的登上了回国的轮船。 这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在此想见! 第五百四十七章 开始行动 回到国内,郭医生的日子黯淡无光,生活失去了希望。 唯一支撑他的便是自己从国外学到的医学知识,自此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专业上来。 他天资聪颖,人又好学,很快在医学临床领域展露头角,成了医院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便是一些资深的老医生对其也是交口称赞。 这么优秀上进的小伙子,自然会赢得不少姑娘的青睐。 明里暗里追求他的人很多,提亲的更是络绎不绝,将办公室的门都给踏破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样的状态,他便推脱说自己早就说下了一门亲事,只待时日一到便可以完婚。 但是,当问及那女方的具体情况之时,他总是闭口不谈。 众人便更加感到好奇。 不过,那些说媒的总算是少了不少,他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 然而,内心的空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终于,有一天,郭医生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跟了人家两条街,终于确认这就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余思文。 在面对面相见的那一刻,郭医生喜极而泣。 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让他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了余思文。 可是,在欣喜之余,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余思文之前一直都说要在国外历练一番,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呢? 当问及缘由时,余思文称她在外国接到电报,将自己养大的姑姑生了重病,于是他连夜订了船票回国。 然而,造化弄人,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姑姑的最后一面。 子欲养而亲不待,余思文倍感伤心。 郭医生看着楚楚可怜的余思文,见其比之在国外之时清瘦了许多,原本青春靓丽的脸庞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可见其姑姑的去世对她打击是很大的。 余思文称自己不想再去国外了,就留在国内。 这个决定,让郭医生欣喜若狂。 两人旧情复燃,很快就打得火热。 当郭医生提出要找人给余思文介绍工作时,被她以姑姑去世不久,自己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理由拒绝了。 不仅如此,她还叮嘱过郭医生不要到处宣扬自己回来的消息。 郭医生感到很是诧异,便开口相问,为何如此。 余思文解释说她只想安静地守着他,不想和其他的人有太多的交集。 郭医生并未多想,反倒是满心欢喜。 自此,他像是活过来一般,除了工作,便是围着余思文转,日子过得很是甜蜜。 期间,一些敏感的同事也觉察出了郭医生的异常,但他始终谨记余思文的叮嘱,对其存在和行踪不肯透露半个字。 这次,自己突然被抽调进入特护组,没有来得及跟余思文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任务太过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余思文联系,便被临城站的行动人员临时看管起来,断绝了和外界的任何联系。 她会不会生气了? 如果当时自己能够跟她解释一下就好了。 她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原谅自己的突然消失。 可是,当临城站同意他跟外界联系的时候,余思文却没有接听电话。 这让郭医生担心起来。 余思文平时很少出门,不应该经常接不到电话才对。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又不能托别人前去查看,只能在特护病房干着急。 这两天,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煎熬。 郭医生又翻了个身,重重叹口气。 病人的伤势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了,但现在天气炎热,那些伤口很容易感染,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知还要待多长时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郭医生,病人有情况!” 是一个相对熟悉的行动队员来敲门了,郭医生闻言立即起身,开门:“怎么了?” 那人很是焦急:“我也不知道,他昏过去了!” “走,赶紧去看看!” 和郭医生一起去病房查看的还有袁护士。 只不过,袁护士开门的时间要慢半分钟,这也怪不得她,一来她是女人,二来勇野健的各项生命特征已经稳定下来了,夜里也不需要坐着值班。 当郭医生和袁护士进入了病房之后,走廊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跟袁护士同一间的值班室内,一直卧床休息的柳护士忽然睁开了眼睛。 方才行动队员对郭医生和袁护士所说的话,一字不落都进了她的耳朵。 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昏厥。 但听行动队员焦急的话语,好像倒是真的。 柳护士正是石原熏为了解决掉勇野健,而启用的精英特工,代号“白狐”。 至于其真名,也只有石原熏本人才知道。 柳护士在从许锡光处得到了石原熏的最新指令之后,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她早就察觉出袁护士有些不对,从一开始的焦虑和心不在焉,再到后来的释然,甚至还想着套自己的话。 这对于经过专门训练的柳护士而言,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石原熏给自己的指令也说明了这一点,袁护士任务失败,已经被中方特工策反,让她小心点袁护士。 柳护士不以为然,袁护士这种只会野路子的,跟她耍心眼还是嫩了点。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她立即从床铺上翻身而起,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五十分了。 距离行动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她走向南向的窗户,将窗帘轻轻拉开,便看到了住院部楼上的点点灯光。 从上往下数去,三楼厕所的灯忽然开始闪烁起来。 这是规定的暗号,说明配合自己的人已经到位了。 柳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将左侧的一扇窗户轻轻推开,示意对方自己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时间到了之后,便可以按照计划进行。 不远处的监听室内,方如今和纪成林守在监听设备旁。 “组长,她动了!” 尽管柳护士的动作很轻了,但纪成林还是听到了她轻微的声音。 方如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明明是病了,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但袁护士一离开,整个人就跟活一般,要说没事,那肯定是假的。” 纪成林点头说:“不错,看来她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藏在前面住院部的行动队员报告说楼里有些不对劲,像是进来了什么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行动队员们并未进行搜查。 方如今起身走到了床边,拉开厚厚的黑色窗帘一角,向对面的住院部望去。 半个小时前,他曾经观察过对面。 这次猛地一看,便瞬间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三楼厕所一间。 就是这里! 这里的灯光之前一直都是好的,可现在却闪烁起来。 “告诉对面的兄弟,留意三楼的情况,但不要轻举妄动。” “是!”守在电话旁的一个行动队员立即拨通了电话,将方如今的命令传达下去。 与此同时,对面住院部的一个病房内,两张病床并排停放,但靠窗的那张是空着的。 一个病人从靠门的病床上缓缓起身,守在他旁边的一个女人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怎么,要去解手?” 男人温和的一笑,“嗯”了一声。 “怕是需要你帮个忙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人开了灯,旋即白了他一眼,虽然相貌普通,但这一个动作却是风情万种。 她扶着男人去了走廊里的厕所。 男人皱着眉道:“这电灯怎么回事,一闪一闪的!” “应该是坏了吧,大半夜的肯定也没有人会来修理。” 男人叹口气,扶着墙进入了厕所。 接着是哗啦啦的水流声。 女人就这么在门口等着,电灯一明一暗,令人心悸,背后不由地汗毛倒竖,她紧张的将双臂抱在了胸前。 “喂,你好了没有?”她探头往厕所里看。 水流声停止了,但男人没有应声。 女人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应。 女人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又大声喊了一句。 依然没有回应。 这下她再也待不住了,迈步就往里面走,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女人下意识地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 “鬼叫什么,是我!” 说话的正是自己的男人。 女人一拳轻轻打在男人的胸口,嗔怪道:“要死啊!把我吓死了,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 男人苦笑:“胸闷的慌!” 女人赶紧伸手给他轻轻抚摸一番,为自己打了他一拳而感到懊悔:“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可能是天气太闷了的缘故。扶我回去吧!” 男人伤在腿上,已经住了半个月的院了,伤口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行动还是需要有人搀扶。 “嗯!”女人使劲点点头。 女人搀扶着男人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她不由地回头。 男人诧异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后面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女人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令人脊背发凉。 回到病房后,男人躺在病床上,仰头略微沉思了几秒钟说:“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一天得扔进不少钱呢,这样下去可耗不起!” “说什么呢?大夫说了,你这腿得好好养着,不能大意了。这医院里有医生护士,有药品,不比家里强得多啊!” “可是,得花钱啊!家里养着不是一样的嘛!”男人心疼钱。 女人却心疼男人。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发现都无法说服对方。 终于,男人再次开口说:“那就再住一个礼拜!多了不行!” 女人略想了一下,欣然说:“行,我估摸着一个礼拜之后也不用怎么上药了!” 男人笑着点头,终于不用老是在医院闻呛鼻子的消毒水气味了。 男人没有了睡意,两人便开始聊起了家庭琐事。 女人也坐在了床边,轻轻地将头靠在男人的肩头。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道了声:“对不起。” 男人不好意思放开女人,女人赶紧下床站起来,拉拉衣襟,捋捋头发,才平静下来问:“医生,是查房吗?” 夜里也会有医生护士到各个病房当中查房,但时间一般都是固定的,而且一般都是护士来查房。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打扮明显是个医生。 男医生脸色严肃地点点头,给男人用听诊器听了听,又检查了一下男人腿上上的伤口,可目光却扫视着女人说:“恢复的还不错,但要想出院,还得一个礼拜!” 女人一下子兴奋起来,高兴地拍拍男人的手:“看,没骗你吧,跟我说的差不多吧,一个礼拜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一周也不能大意!要按时换药!”男医生边说边往外面走。 男人等男医生拉好门,立刻示意女人注意外面的动静。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医生?”男人小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女人点点头:“是啊,我也没见过。” 按理说,负责给他们治疗的医护人员,都很熟悉了,但刚才来的明显是个生面孔。 “也许是新调过来的吧!不早了,赶紧睡吧!” 这个病房亮起了灯,也引起了守在住院部里的行动队员的注意,两个行动队员拿着手枪,在病房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 女人刚刚趴在床头,听到敲门声赶紧问。 没等她起身,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分别指着男人和女人。 “别动,手抱头!” 低沉的嗓音响起。 男人和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大惊失色。 女人更是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喊叫声堵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个行动队员开了灯,却见到病房内只有这对男女,不禁诧异:“刚才进来的人呢?” “走……走了……刚走,你们……你们……”男人说话结巴起来。 好狡猾! 行动队员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个神秘的白大褂医生肯定也发现了他们在追踪,便当即转身出门,大步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但是整个走廊里空荡荡的,目标早已人影全无,不知去向。 第五百四十八章 医院魅影 柳护士看了看手表,距离两点钟只有不到一分钟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轻轻关好门,走上了三楼。 灯光有些昏暗,远远地看见走廊里的看守靠在长条椅上已经睡着了。 柳护士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自从进入特护病房之后,从来没见看守敢在值班期间睡觉。 这是中方特工的规矩,他们对警卫的要求极为严格,守在这么重要的目标人物身边,怎么能在值守的时候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所以,她猜测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是假的。 临城站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偷袭者造成一种防守松懈的假象,引人上钩。 而且,现在病人已经出现了晕厥,郭医生和袁护士已经赶去救治了,病房内不可能这么安静。 可惜,他们再精明,也休想骗过自己。 她下了楼,果然看到了另一栋楼的病房里亮着灯。 经过前几天的观察,她确定那里就是目标的替身。 临城站只有一个病人,就是被他们抓获的日本特工,根本用不着占用两栋小楼的资源,唯一的解释是便是对方还准备了一个替身。 中方特工很聪明,甚至在那栋楼里也安排了一个特护小组,但柳护士知道,这些医护人员都是假的,他们应该是临城站的人化装的。 从昨天傍晚,自己因为生病并不当班,而标竟然被他们偷偷转移了。 柳护士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有没有暴露。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从潜伏到临城之后,她一直非常谨慎,自认为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的马脚。 昨日在轮休期间,许锡光冒着暴露的风险采用非常规的方式向她传递了最新的情报指令,两人的接触只是一刹那的工夫。 而且,她还特意观察过周围,确定没有人盯着她们。 也没听郭医生和袁护士说起过,病人已经转移了病房。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临城站是背着特护小组的人偷偷地将病人转移的。 三个人都不知道。 这就没问题了。 在确定自己还没有暴露,柳护士决定继续下一步行动。 两栋特护病房的小楼中间有个风雨连廊,深夜里这里黑漆的,非常的安静。 她沿着连廊一路蹑手蹑脚的走去,很快就到了对面的小楼。 对面的小楼大门处没有看守,这是她早就确定了的。 柳护士不愧是特高课的精英特工,在没有接到石原熏的清除命令之前,她便已经将自己代入到了杀手的角色之中。 临城站行动队员们的警卫布置,她早就在有意关注了。 凭借她的能力和经验,很快就搞清楚了警卫布置情况,做到了心中有数。 这也是她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慌乱的原因。 不得不说,老谋深算的石原熏并没有看错人。 柳护士径直走二楼,进入楼梯处的储物间,从里面拎出一只塑料桶。 作为一名老护士,她清楚特护病房的每一处布置。 储物间里会存放一定数量的汽油,当在市电不稳或者停电的时候,可以启用小型发电机为特护病房的电气设备供电。 汽油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足以支撑她完成这次行动了。 接着,她用早就备好的备用钥匙打开了药房的房间,这里存放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药品。 因为是特护病房,药品的档次和质量也比普通病房好一些,一般家境的病人是消费不起的。 她将汽油桶的桶盖拧开,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木制的柜体上、窗帘上,顿时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在药房里。 便又拿出一根蜡烛,用酒精棉将蜡烛包裹住,很快一个简易的定时点火装置便制作完成了。 火苗轻轻地跳跃着,像是毒蛇的信子,充满了舔噬一切的渴望。 眼前的一切让柳护士很满意,可是她来不及欣赏。 下一步就是目标所在的病房了。 一般情况下,门口会有两个看守,屋内也会有一个。 只要药房这边一着火,门口的两个看守就会去查看情况,自己要面对的就只剩下屋子里的那个看守了。 柳护士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间房间距目标的病房更近一些,是存放一些常用的医疗器械的。 她在黑暗中拖过一只凳子,踩在上面拧下了灯泡,然后在桌子上小心地把灯泡打碎,又重新拧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拔掉了煤气罐的导器管,接着把煤气的开关打开至最大。 她把门带好,走了出去。 清光绪三十一年,英商上海煤气公司便开始建立煤气场,铺设管道拓展范围,虽然规模都比较小,但也形成了煤气供应的雏形。 临城的煤气供应范围并不大,主要集中在市中心的繁华区域,这家医院也在其中。 煤气在医院当中的作用,就是用于蒸煮消毒一些医疗器械。 柳护士站在黑暗的走廊里静静的等着,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手表。 大约五六分钟后,她打开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她满意地把门虚掩好,转身迅速走下楼。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地回到了原来的那栋楼的值班室里,重新躺下。 十来分钟之后,柳护士听到了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袁护士回来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竖起了耳朵。 门被轻轻推开,袁护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柳护士,见她呼吸均匀,似乎在沉睡,这才脱掉外衣爬上自己的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之后,值班室内一切归于安静。 黑暗中,柳护士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露出一抹寒光。 她缓缓起身,像是幽灵一样来到了袁护士的床前,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 “对不起了!”她心中默默地说。 下一刻,她猛地抬起右手,手掌中赫然握着一个针管,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扎在了袁护士的颈部。 “唔……你……”正在熟睡的袁护士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艰难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恐惧,她向柳护士伸出一只手。 柳护士无表情地把那只手打开,袁护士的手重新跌落在床边,一动不动了。 柳护士将袁护士从床上拖下来,塞到了床底,用垂下的床单挡住袁护士的身体,直到确认掩饰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走出了房间。 郭医生从病房回来之后就出了一身汗,刚刚端着脸盆刚刚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医生值班室,柳护士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郭医生很诧异。 柳护士生病了,一直都在卧床休息才对,怎么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了? 柳护士面带惶恐:“我夜里小解起来,发现小袁不见了,然后就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我到窗户那里看了一下,发现有个黑影进了对面的小楼。” “这还了得!袁护士这是要做什么?”郭医生一下子跳起来,脸盆几乎掉在地上,“要是让临城站知道,要找我们麻烦的!” 他既是病人的主治医生,也是特护小组的组长,两个护士都归他管,护士出了问题,他要负连带责任,是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郭医生虽然只是个医生,但临城站的赫赫凶名,他还是知道的。 知道这是个连军队、警察和宪兵们都得罪不起的机构,更加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小医生了。 柳护士低下头,十分自责道:“我要是早一点发现就好了,还能拦住她!” “你回去歇着,我去找人,记住,不要跟别人说!”郭医生放下脸盆快步走出了值班室,“这下麻烦了,这下麻烦了。” 他疾步出小楼,气呼呼地直奔对面的小楼,上了楼。 路过药房的时候隐隐能看到一些火光,机警的行动队员也冲了过来救火。 他们没有理会郭医生,而是一心去救火。 走廊里一片嘈杂。 郭医生对于这栋楼的构造也非常的熟悉,他很快就发现器械室有动静,似乎里面有人,便气冲冲的走过去。 一拉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一股煤气味差点让郭医生窒息。 屋子当中有个黑影,鬼鬼祟祟。 郭医生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袁护士,你在干什么呢?” 他捂住鼻子,伸手按下了电灯开关。 几乎在同时,一个行动队员看到了对面楼上的火光,救火的呼喊声随之也传了过来,住人的房间陆续亮灯,有几个人甚至伸着脑袋往外看。 一个行动队员第一时间冲下楼,刚刚跑进对面的小楼,就听见楼上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他一怔,察觉到爆炸正是来自勇野健所住病房的方向,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拼命向楼上跑去,还没跑到楼下,就已经看见了走廊里冒着浓烟和火焰。 看得出,起火点和起爆点都在勇野健的病房一侧。 行动队员开始全身颤抖。 这时,火焰和浓烟已经彻底地将勇野健的病房和外界隔离了。 足足愣了半分钟,行动队员迈动仍在颤抖的腿,向楼门跑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备份计划 这个行动队员是昨晚刚刚从临城站调来的,对于这里的情况并不是特别的熟悉。 他发现门竟然锁着,便用力捶打着铁门,边大声叫喊着,可是没有人理他。 他向两边望去,然后后退了几步,助跑,一下抓住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突出平台边缘,翻上去,再登上二楼窗台,用手推推,窗户被插死了。 他用手肘一下敲破玻璃,打开窗户,终于跳进了二楼。 二楼里还好,烟不是很多,能隐隐看见三楼的火光。 这名行动队员用袖子捂住嘴,快步向三楼西侧跑去。 三楼到处都是火光,存放药品房间的附近的几个房间都已经燃烧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方才还在大喊大叫救火的同伴渐渐地没了声息,这名行动队员的心里一沉,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的住院部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随着这声爆炸,行动队员身旁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一只大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他拖了进去。 火光同时从三楼的两个窗户喷了出来,贪婪地舔噬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尖叫声、哀嚎声不绝耳语。 住院部的病人、医护人员惊慌失措地向大楼外奔跑,人挤人,一些腿脚不灵便的很快就被挤倒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柳护士趁乱绕到了特护病房2号楼的后方。 从东边数第三个窗户便是女厕的位置,那里的窗户插销早就被她动了手脚,看似插得很近,实则从外面稍稍用力便将窗户推开。 她矫捷地翻了进去。 一楼的情况并不严重,甚至烟雾也很少。 只是这里的电路在两点多一点的时候就被破坏了,一片漆黑。 只有像柳护士这样熟悉地形的人才可以在如此差的视线之中不受影响。 她靠在女厕门口向左右张望了下,确认了安全,这才蹑手蹑脚地往二楼走去。 二楼很安静,没有人。 三楼着火的房间里面隐约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 器械室的煤气被电灯引爆,郭医生多半救不回来了。 想到郭医生,柳护士心中多少有些内疚。 老实说,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 专注、痴情……也不知道他那个神秘的女友到底是什么人。 但不管怎么说,柳护士是羡慕她的。 被一个男人深爱着,那个女人是幸福的。 不像自己,间谍的身份让她失去了太多,失去了一个这个年纪的女人本该拥有的爱情和家庭。 一恍惚的工夫,柳护士已经接近了勇野健的病房。 透过火光与烟雾,她看见勇野健的病房门口正躺着一个人,看样子不是死了就是晕过去了。 她握着手枪,小心翼翼的接近,借着周围的火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你!”柳护士失声叫了出来。 惊诧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她看到是武卫,面色很快变得沉静。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武卫,仿佛他是一个打扰了晚宴的不受欢迎的客人。 枪口指着武卫的头,柳护士皱着眉头说:“武长官,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她呵呵一笑,用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指向仍在燃烧药房,那里还有呻吟惨叫声发出。 武卫看上去被炸的不轻,身上有不少的伤口和血痕,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用一只同样在发抖的手指着药房和器械房说:“这是……这是……你……” “怎么样?壮观么?”柳护士平静地说,“你们的警卫漏洞太多了,1号楼的伪装太过明显。所以,今天你要和病房里的病人一起走了。” 她微笑着朝勇野健的病房努努嘴。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手中的手枪是带着消音器的,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效果更好。 下一刻,武卫的额头上应该多出一个血洞。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枪并没有响。 柳护士微微一怔的工夫,武卫翻身而起,她的手腕便被铁钳一般的大手抓住了,微微一拧,女人的胳膊就被别到了身后。 柳护士反应也算是敏捷,抬脚跺武卫的脚背。 武卫虎背熊腰,在力量上根本不可能战胜他,必须用巧劲。 这一跺,被武卫轻松地躲开了。 柳护士的脖子上重重地挨了一击,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刹那,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破绽到底在哪里。 还有,手枪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武卫敲敲门,原本柳护士认为住着勇野健的病房打开了,两名行动队员走了出来。 武卫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地下室!” 柳护士当场被抓包,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秃头主任在梦中被爆炸声惊醒了。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下,他扶着墙拖着早就软了双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走廊之中烟尘弥漫,惊魂未定的秃头主任看了一下方向,继续扶着墙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楼梯口处,他跟一个穿着白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慌乱中,大家都被吓掉了魂儿,这样的事情原本很正常,但是这次秃头主任很想骂人。 因为对方身上不知道带了一件什么东西,就在方才两人相撞的时候,狠狠地戳在了他的胸口。 一阵钻心的痛,脚下再次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幸亏反应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 更加令人气愤的是,对方什么表示也没有就匆匆离开了。 秃头主任气愤不已,自己怎么说也是医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楼梯口火光不小,对方没有理由认不出自己。 反倒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医院中见到过这么一个人。 住院部发生的爆炸,方如今并没有因为而分心,他的人大部分都在两栋特护病房的小楼里。 住院部当中也有行动组的兄弟,两部人分工不同。 他很快就得到了柳护士落网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方如今并未感到多么的兴奋,因为柳护士本就是囊中之物,若是让她从自己的手掌心中逃走,反倒是怪事了。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抓捕柳护士,就是为了深挖她背后的同伙。 现在,方如今更加关心的是住院部那边的情况。 柳护士并没有再去过住院部,而偏偏住院部在特护病房爆炸的时候也进行了呼应,而且爆炸的规模更大,这一定不是巧合。 不出所料的话,正是柳护士的同伙所为。 许锡光给她传递情报消息,还有人另外在医院当中打配合。 只是,方如今一直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住院部那边的爆炸会晚一些。 按理说,应该是住院部那边先爆炸,吸引守卫人员的注意力,从而给柳护士的刺杀行动创造机会才对。 方如今对身边的纪成林道:“老纪,我看还是你和武卫一起去吧,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纪成林点头领命,又叮嘱了戴氏兄弟一定要保护好方如今,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特护病房当中,尽管出现了一些状况,但都在控制当中,行动队员们已经打开了2号楼的铁门,正在有条不紊地组织救火和清理工作。 慌乱的人群当中,陶老板格外焦急,其余的人都是朝着医院外面的方向跑,只有他沿着建筑的边缘向两栋特护病房的小楼慢慢靠近。 越是接近小楼,陶老板越是焦躁不安,因为他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中国特工,像是狼忽然发现了猎人。 而他却不知道,猎人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即便是一名资深的特工,但陶老板也不可能坦然地面对着这一切,他将身体缩在白大褂里,整个身心都投入了全面戒备之中。 已经有多年没有如此的紧张了,陶老板不知道自己的警惕性是不是已经退化了,但愿不是那样。 今晚是个晴夜。 陶老板边走边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秒钟。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门诊楼方向,突然一团火光闪亮,伴随着“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墙上的墙皮扑簌簌地往下掉。 陶老板一脸意外。 还没到时间怎么就炸了? 手艺终究是比之前生疏了很多。 又过了一分钟,又发生了两次爆炸。 这两次的时间倒是挺准的。 陶老板站在指定的接应地点,却发现没有人。 他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石原熏告诉他医院当中会有人处置落入中国人手中的特高课特工“蟋蟀”,自己只是打配合的。 当然了,也有备用方案。 陶老板焦急地等着,三分钟过去了,人仍然没有出现,看来是出现了意外。 没办法,只能启用备用方案了。 陶老板经过有火光的2号楼时,趁乱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盒子顺着一楼一扇开着的窗户放进了内侧的窗台。 他继续往前走着,在心里又默默地计算时间。 当数到60的时候,轰隆隆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陶老板望着身后的火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怎么回事?” 2号楼和1号楼的距离很近,方如今感觉到不对劲。 2号楼早就被自己人控制了,柳护士也已经被逮捕,为什么还会发生爆炸? 他起身就要到窗户前,却被戴雷平一把拽住,“组长,我去!” 戴雷平走到窗户前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是2号楼的一楼发生了爆炸。” 方如今道:“他就在附近!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一直在等的人,终于要来了。 煞费苦心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为的就是引诱日本间谍上钩。 戴雷平道:“组长,这个房间不安全,咱们得换个地方!” 说罢,拉着方如今便走。 方如今并没有拒绝,他很清楚,今晚前来配合柳护士完成刺杀勇野健任务的是一个擅长爆破的高手。 刚刚出了房间,方如今便对戴建业道:“建业,你立即让守在这里的兄弟去2号楼救火。” 戴建业不解,人都派到2号楼去,1号楼的警戒怎么办? 日本人会乘虚而入的。 戴雷平却领会了方如今的意图,当即催促弟弟赶紧去。 柳护士知道自己的房间,也许会告诉这个同伴,继续待下去肯定是不安全的。 1号楼,勇野健的病房内。 蓝色窗帘被拉上了,渗进的月光变成淡淡的朦胧,树影印在窗帘上,时时摇动,似乎有人站在窗子上做吓人的鬼影。 勇野健躺着一动不动,等待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不多时,即使那脚步再轻盈、小心,勇野健还是听出有人到了门前。 这里的病房的门也是不能锁的。 随着门把的拧动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勇野健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蹑手蹑脚走进来。 他手里握着一个装有消声器的手枪,在阴冷模糊的光线中,象一个白乎乎的鬼一样令人可怖。 勇野健感到心脏一阵绞痛,特高课当真是不会放过自己,这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灭口。 男医生正是化装之后的陶老板。 他是在刚才看到一群人冲到2号楼去救火才趁人不注意溜进来的。 原以为1号楼还会暗中留下警卫,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没有想到进入1号楼的警戒形同虚设。 事情紧急,陶老板一进楼,态度就很明确,直奔三楼勇野健的病房。 门口竟然也没有警卫守着,略微有些感觉不对,但现在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原熏给他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好解决掉“蟋蟀”。 他一咬牙进入病房,手枪比划了几下,病房内也没有警卫。 陶老板的心猛地一跳。 即使是陷阱,也得咬着牙往里跳。 朦胧中看到有人躺在病床上,仍旧在沉睡。 外面那么大的爆炸,换做是正常人早就会被惊醒了。 但是“蟋蟀”不会醒,因为石原熏提供给他的情报证实,“蟋蟀”每晚在入睡之前都会服用一定剂量的安定药物帮助他入睡,即便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不一定会醒来。 陶老板逼近了勇野健的床边,举起手枪的巨大黑影印在了墙上。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第五百五十章 双双落网 “砰!” 子弹射在病床上那人的身体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声。 陶老板一连开了三枪,每一枪都是朝着人体要害而去。 既然是要刺杀,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必须要确保目标百分之百死亡,这是当年特工课上老师教授的原则。 如此之近的距离,陶老板即便多年没有摸过手枪,但也有十足的自信。 枪声响过之后,可以看到,“蟋蟀”的身体随着枪击在微微颤动。 陶老板没有大功告成的欣喜,反倒是心里一惊,因为眼前的这一切根据他的经验,并不是子弹击中人体该有的正常的反应。 这种颤抖太过于机械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床底忽然一声枪响,陶老板手腕一痛,手枪掉在地上。 接着,脚踝处被人猛地一踹,身体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床底和外面同时蹿出几个人,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 嘴巴被一双贴钳般的大手捏开,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破布硬生生地塞进了嘴巴里,脖领子也被撕下来。 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一搜让武卫等人大吃一惊。 两枚手雷,一枚定时炸弹,一把匕首! “带走!”武卫厉声喝道。 被五花大绑的陶老板奋力挣扎,但招呼他的是对方的一通拳脚。 陶老板被一通老拳打得直不起腰。 临出门之前,望着一团狼藉的病床百般不甘。 他看到有个人又被从床底拖出来,从那人发出的微弱呻吟声,他立即判断出了此人就是这次刺杀的目标“蟋蟀”。 竟然被中国人摆在床上的假人骗了,行动功亏一篑,陶老板感到万分后悔。 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蟋蟀”虽然受了伤,但是并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而且从床底被拖出来的情景看,并没有人可以束缚他。 这说明—— “蟋蟀”早就知道中方特工的行动计划。 陶老板后背不禁升起一股浓浓的寒意! “蟋蟀”,该杀! 陶老板被带出病房之后,一名行动队员将十分虚弱的勇野健重新扶到另一张病床上。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曾经想为之付出生命的特高课组织!” 射入原来那张病床上的子弹被取了出来,被略微打量了一番。 那行动队员就说:“不出所料,应该是有毒的,勇野健,他们誓要杀你!” 这更加令勇野健郁愤于胸,心中仅存的一点幻想也随之破灭。 “希望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抓紧时间向我们组织汇报!” 柳护士和陶老板的双双落网,对方如今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布下的一个大局,终究有了收获。 只是,后半夜别想睡觉了,立即展开审讯。 两个穷凶极恶的行动队员将陶老板强行塞进了汽车之后,就给他罩了头罩。 汽车带着陶老板驶出了医院,在临城的大街小巷里兜了一圈又一圈,几个回合兜下来,来人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城里郊外都分不清楚了 当车子开进一个僻静的院落后,沉重的大门随即在他们身后关上。 院内四周非常安静。 院子古色古香,青石黛瓦,高墙深筑,假山花径,古木参天,看上去有种大户人家的骄傲与威严。 谁也不会想到,这是行动组的一处秘密安全屋。 院门是沉重的大铁门,深灰色,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材质很厚实,子弹是绝对穿不透的。 迎门有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栋楼屋,大的三层,小的只有一层,墙体都是青色的大石头,坚固如碉堡。 行动队员们把陶老板像拖死狗一样地拖进了小楼尽头的一间小屋里。 这间屋子并不是最终的落脚地,顺着幽暗的楼梯进入了地下室。 行动队员将陶老板牢牢地捆在了一张四个脚都固定在地板上的铁椅子上。 椅子锈迹斑驳,还有干涸的血迹,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冲进了陶老板的鼻孔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行动队员这才终于粗暴地扯去了他头上的黑布罩和嘴上的破布。 刺眼的灯光让陶老板一时难以适应,他不得不眯缝着双眼来渐渐习惯周围的环境。 屋里很黑,没有窗户,陈设非常简陋,除了他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外,面前就只有一张木制的摇摇欲坠的桌子了。 头顶是一盏小小的明晃晃的灯,在有限的范围内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这是一间插翅都难飞的铁屋!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陶老板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自己还是低估了中国特工的能力,石原熏为自己设定的行动计划似乎早就被人家猜到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石原熏派出的另外一个人也失手了,而且“蟋蟀”早就躲在床下,这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预案。 他怀疑行动计划早就泄露了,甚至是有人出卖了他。 陶老板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逃跑的念头。 要逃跑,当然得首先解除自己身上的捆绑,但他的双手被麻绳紧紧地反剪在椅子背后,麻绳足足有一公分粗,更别提双脚也被如法炮制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非常专业的捆绑手法,要想逃跑,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陶老板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逃过站在他对面的方如今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踱着方步来到了陶老板的面前,迎着他略微惊讶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真的不好意思,这次委屈你了。大驾光临,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这么粗鲁地对待你,下属失礼之处,我在这里赔个不是,你可别介意啊。”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你快把我放了!” “何必否认呢?冒充医生,在医院通过爆炸制造混乱,又携带枪支对我们的重点看护目标进行刺杀,你觉得什么样的解释才会让我们相信你?” “你的来意我们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没有开始行动,行动计划就已经放在我的桌面上来,所以呢,你是被你们自己人出卖的,我只不过略微使了一点小手段而已。” 说着,方如今拿起桌子上的一枚定时炸弹,踱着悠闲的步子来到了陶老板的面前,轻轻扬了扬:“即使你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关系,通过这些制作炸弹的原料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你的掩饰身份。你一次机会,说吧,你这次来医院刺杀‘蟋蟀’是奉了你们临城情报组织临时负责人的命令吧?他人在哪里?” 陶老板是个老特工,他在心里权衡了片刻,知道即使自己一言不发,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坦然接受了面前严峻的现实。 略微沉吟后,陶老板用镇定的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中国特工,长叹一声:“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说的,随便你想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既然做行,我对今天的到来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尽管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中国人的手段!”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再也不说一个字了。 “难道你就不怕死?”方如今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硬茬。 先陶老板一步暴露被捕的柳护士一样,也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这一点方如今早就心里有数。 但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他决定先拿这个擅长爆破的家伙下手。 陶老板紧闭双眼,孑然一笑,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受过帝国训练的老牌特工,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得立即开口? 中国特工也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了吧? 方如今对着陶老板微微颔首:“很好,既然你强烈要求,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说罢,对身边早就候着的两个行动队员低声吩咐一声:“交给你们了。别太狠了,给我留条命,知道吗?” 两个人高马大的行动队员点点头迅速冲向了陶老板。 没过多久,地下室里传出了一阵阵的惨叫声,间或还夹杂着皮鞭抽打在人体皮肤上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噼啪声。 因为地下室的环境极为安静,叫声更加显得突兀和惨烈,以至于拴在审讯室门口的大狼狗都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变得躁动不安,呜呜地呻吟不止。 陶老板已经渐渐认命了,身体被打得遍体鳞伤,沾了盐水的皮鞭还在一下下不断地抽打着他逐渐麻木的身体。 只是一通鞭子,他便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岁月不饶人,这些年养尊处优,神经也变得极为娇贵了,怎么会那么疼呢? 疼得令人心里都在打颤。 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他开始等待死亡。 也许死亡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陶老板刚刚加入特高课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如今,更是期盼着用死亡来扞卫着一个帝国勇士的尊严和忠诚。 然而,死亡以昏迷的形式出现,所以“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需要对着脑门浇上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就可以了。 陶老板醒过来的时候,得到的不是重生的喜悦,他仍然被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根本就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针扎一样疼痛,整个身体就好像被生生地碾过了一样。 缓缓睁开双眼,面前仍然是两个魔鬼一样的中国特工打手。 他们的手法还是很有讲究的,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但是丝毫不会伤及到性命。 高明的审讯手法不会以消灭人的肉体为目的,集中力量击溃人犯的精神和心理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两个打手似乎并没有打算痛痛快快地杀了他,陶老板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事情不会按照自己推测的那样继续发展下去。 这时,方如今又出现了,两个打手迅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眉顺眼地闪到了一边,见到眼前的场景,方如今久久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一声不吭。 陶老板狠狠地一瞪眼:“不要白费工夫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听了这话,方如今不由得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你这种不肯配合的态度令我很失望。” “松开他吧,给他喝点水!”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陶老板不由得愣住了,这个年轻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方如今并不傻,陶老板虽然参与了刺杀行动,但他毕竟不是日特在临城情报网的临时负责人,即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有多么大的用处。 方如今看重的是如果通过陶老板,将藏在他身后的临时负责人钓出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原本方如今相继揪出了“轻舟”“探针”等日谍小组,但这个临时负责人的出现,让临城军事情报站的反谍形势再次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暗流涌动,波诡云谲。 这人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已经深深地扎在方如今的喉咙里很久了。 隐藏更深的日谍,且不说他们在情报方面的屡屡动作,让临城站头痛不已,就单说前些日子针对军政要员搞出的暗杀,也闹得临城军政界人心惶惶。 为此,站长也备案压力,虽然他从来没有跟方如今等下属透露过自己的这些想法。 这次,方如今下了一盘大棋,并且抓住了陶老板,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相信自己会撬开这个陶老板的嘴,至于在隐藏更深的临城日谍情报网络铜墙铁壁上打个口子的愿望,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组长!” 方如今转过身:“拿到了吗?” “拿到了!”一个矮个子行动队员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一个药盒子模样、上面印着一些洋文的小纸盒。 跟刘启芳从站里给他带到医院的东西包装是一样的。 方如今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拿去,马上给他服下!” 行动队员点点头,重新接过了小纸盒子,转身离开了。 这东西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也不知道效果如果,但是既然组长执意要用,说明效果肯定不会差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紧急通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方如今自从主持了行动组的工作之后,除了提高行动人员的福利待遇之外,还向站长特批了一批特种装备。 比如,用在柳护士房间中的侦听设备就造价不菲。 这种设备只有情报组有一套,以往像行动组这种只管打打杀杀的单位根本就不需要,但方如今麾下的行动组可不只是干粗活的,其风头早就盖过了情报组,势头更是一时无两。 药盒子中装的是两颗进口药丸,指甲盖大小,从外面上看上去,类似于跌打损伤之类的药丸模样。 方如今很清楚这样的颗药丸吃下去后会发生什么,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在经历了多次审讯之后,方如今深感每次审讯不仅是对人犯的折磨,更是对刑讯者的一种考验,无论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如此。 还有,刑讯逼供虽然也能让人犯最终开口,但那时人基本上都废了。 如果想要继续利用人犯给特高课组织设局,很多时候都要等到人犯的刑讯伤好了之后才能进行。 三浦和一这种还算是配合的,不让将其反插入特高课怕是一种妄想了。 因此,他一直都在思考有没有更加简便的方法。 既能在不采用武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撬开人嘴巴,又能确保人犯的生命。 审讯的最终结果是取得想要的情报,其最有效的方法是击溃人犯的精神,而非折磨甚至消弭其肉体。 所以,方如今向站长特别申请了这种药丸。 当站长听到方如今的诉求时,也是大吃一惊。 据他所知,这种药丸只有南京特务处本部在用,而且是处于试验阶段,老特工们仍然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而且,这种药价格可不便宜,即使站长亲自出面,本部也未必肯批。 方如今已经有了预判,数沓美金送到站长的办公桌上,至于跟本部装备科如何谈价钱,那就是站长自己的事情了。 方如今不管价格,只要这种奇效的药物。 装备科的科长见有好处可拿,心里暗暗称赞站长会办事,嘴上还是好好地称赞了站长一番,说他紧跟世界潮流,颇有前瞻意识。 站长听了也是大为高兴,暗暗赞叹方如今虽然年轻,但为人好学,肯于钻研,连大洋彼岸最新研制的药物都有所了解,见识和才学远超同龄的年轻人。 方如今并没有特别在乎上峰的表扬,他更看重的是实际效果。 审讯人犯看似简单,实则是一项技术活,不然孙大彪和张腾飞之流在人才济济的临城站哪里能有一席之地。 审讯时,一旦出了人命,对谁都不好,线索断了不说,人死了,特高课那边更可以大做文章了。 所以,方如今很欣赏这种简单的用药物撬开人嘴巴的方法。 地下刑讯室内,两个行动队员将一颗特殊的药丸塞进了陶老板的嘴巴里,紧接着立刻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白酒灌入了他的喉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陶老板一点防卫的准备都没有,他根本就无力反抗。 他知道灌入嘴巴里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行动队员谁也没有走,就待在一旁看着陶老板的反应。 低声的耳语断断续续地传入了陶老板的耳朵里。 “组长给他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把你该做的做好,有些事别瞎打听。”说话的正是那个矮个子行动队员。 药物从站里领出来,一直都是他亲自保管。 这是方如今的要求,专人保管,其用途不得随便告诉他人,即使是行动组内部也要控制知悉范围。 开始提问的那个行动队员心痒,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矮个子行动队员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禁不住同伴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低声是说道:“这种药比黄金还贵,都是进口的!反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他嘴硬不了多一会儿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条听话的哈巴狗了!” 陶老板听到两人的兑换顿时心里一凉,他竭力想伸手把吞进肚子里的药丸抠出来,但是自己的手脚早就被粗暴地捆住,整个人就像是大粽子样。 不仅如此,他被人结结实实的扔到了浇了冷水的水泥地上。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是囚禁陶老板的小屋里却依旧是一片漆黑。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陶老板费力地睁开了疲惫的双眼,潮湿的泥地让他被捆着的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 来人并没有开灯,而是掏出火柴点亮了桌上的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让陶老板的头疼痛欲裂。 他头一次感觉有光亮反倒是不如一直沉浸在黑暗中更好。 他朦朦胧胧地看到屋子里站着四个大汉。 其中两人正是给他灌药的,另一个则是审讯自己的年轻军官。 “解开。” 随着方如今的一声令下,陶老板感觉捆着的绳索被人解开了,身体松快了许多,但手脚骤然被松开后勒痕处更疼了。 紧接着他就被搀扶到了那把根本就动不了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现在感觉是不是好些了?” “嗯,好多了……” 陶老板脱口而出回答。 自己的回答竟然会没有经过考虑,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 我这是怎么了? “身体舒服吗?” “舒服……”陶老板很想牢牢地闭上嘴,可是,自己的嘴巴却好像是别人的一样,或者是躯体藏着另一个灵魂,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感到了灭顶之灾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告诉我,你这次来医院刺杀是执行的谁的命令?” “他住在什么地方?” “叫什么名字?” “怎么跟你取得联系?” “只要你说了,我们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方如今一连串问了多个问题,他看着陶老板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他知道,从目前陶老板的表现来看,药效起作用了。 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就是好。 “是先生让我来的!”陶老板有气无力地慢慢说着。 “他在临城叫什么?”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我……我只知道他的真名,石原……石原熏……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单线联系的。” “石原熏!” 方如今默默地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能够知道石原熏的真名,说明此人也是资深的老特工了。 他皱了皱眉,微微弯下腰,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柔声问道:“你肯定知道他的住址,或者是某个特定的安全屋,对吗?” “对……” “那到底是哪里呢?” 陶老板迷迷糊糊地说了石原熏让他制造炸弹的地方。 “如果任务完成了,你会怎么通知他?” “他会在医院的后门附近,派人接应……接应我……” 方如今和纪成林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沮丧,因为这就意味着现场抓捕并转移陶老板时,石原熏的下属甚至是他本人,可能就在医院后门附近看着。 换句话说,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方如今心有不甘,他突然问道:“以你的猜测,这个石原熏在临城会用什么样的身份,更为合适?” “他……他是个文化人……”由于药效的作用,陶老板渐渐地进入了昏睡状态。无论在场的人再做什么努力,都毫无作用。 这种药有利有弊,讯问之时一定要抓住最佳时间,否则人一睡着了,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见此情景,方如今叹了口气,站起身,低声吩咐道:“给我看好了!” 两个行动队员应声点头。 走出刑讯室,方如今道:“老纪,还得辛苦你跑一趟了,但愿他们的动作没有那么快!” 纪成林领命转身而去。 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最主要的,就是尽快查出那个有文化的石原熏究竟身在何方。 这是目前为止,他手头所掌握的唯一有用的线索。 这里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方如今在纪成林走后,跟这个安全点的负责人嘱咐了几句,随即快步走出了小屋,直接走到大门外,弯腰上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偏僻的小院落。 他一点都不担心陶老板会逃跑,因为这边是行动组秘密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除了站长和纪成林的几名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 清晨,一辆黄包车穿梭在忙碌的人群当中,拉车的黄包车夫汗衫全部都湿透,汗珠子随着沉重的步伐砸在青石路上,瞬间四散飞溅。 “快点,再快点……” 急促的催促声从车座上传来。 后面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胡子男人,衣着得体,像是小有成就的银行或贸易公司的职员。 “先生,早晨人太多了,我……”车夫头也不回地气喘吁吁说。 这段路程距离运河不远,一大早就有很多的码头工人去上工,大街上略显拥挤,车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是,小胡子还嫌速度不够快。 “加钱,再多给你五个铜板,要快!” 为了五个铜板,车夫也是咬咬牙,脚下发力加快了速度。 “让让,前面让让,撞到哪位可就不好了!” 车夫扯着大嗓门喊着,甚至也懒得摇铃铛了。 终于,黄包车在一处街口停了下来,小胡子快步走下车,从口袋里掏出十几个同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车夫将车停好,终于能喘一口气了,他从后座下面掏出一个水袋,猛灌了几口,又倒了一些在自己脸上,这才感觉舒爽了一些,正要去旁边的早点摊子买个烧饼时,碰到了熟人。 “阿贵,是你?” “龙根!哎呦,真的是你啊!” 原来,这个叫作阿贵的车夫遇到的熟人正是已经当了老板的陈龙根。 “啧啧啧……龙根啊,你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我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听小九他们一帮人说你发了大财,现在是顺风车行的老板,以后还得多多帮衬一些咱们这些老弟兄啊!” 顺风车行成立之后,也有几个不开眼的同行来找麻烦,扬言限期让陈龙根和顺风车行滚出临城。 但是,很快陈龙根就凭借令辉在帮会的名头,将事情摆平了。 如今城里的同行都知道顺风车行的背景深厚,后台很硬,本着和气生财的态度,跟顺风车行搞好关系,甚至有几个车行还提出了合作。 如今的顺风车行生意顺风顺水、蒸蒸日上。 昔日臭拉车的陈龙根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小有名字的老板,面色也红润了很多,变化更大的是精神,再也没有了那种见到人之后唯唯诺诺的怯懦。 “都是兄弟,好说,好说!”陈龙根虽然草鸡变凤凰,但他本就是心地善良,很看重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忘记这帮老兄弟。 见到阿贵一身大汗,便随口问了缘由。 阿贵当即将小胡子客人的事情说了。 他本是随口一说,但陈龙根却记在了心里。 顺风车行明里是帮会支持的产业,但幕后的真正东家是方如今这个曾经跟自己租住在一起的房客。 人家暗中支持他开这个车行,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探听消息。 这一点,陈龙根心知肚明。 所以,他在与人交往的过程当中,也格外注意,不肯放过任何有用的消息。 和阿贵闲谈了一番后,陈龙根便告辞离开。 在路上他便遇到了两个车行的车夫,向两人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这才赶回车行。 另一边,小胡子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处极为不起眼的早点摊子。 别看这里偏僻,但是吃饭的人可不少。 小胡子扫了一眼,确认安全,这才进去要了一碗小笼包一碗蛋汤,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顿吃的心不在焉,一点心情都没有。 汗珠子噼里啪啦地顺着脸颊掉在了油渍的桌面上,小胡子放下碗筷,深吸了一口气。 随意地朝着远处的街角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之中。 脸上激动的表情一闪即逝,擦擦嘴,低下头,不再观望。 那个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再次扑空 小胡子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翘首以盼来形容。 然而,那清瘦男人只是从摊子前匆匆掠过,便径直往前走去,竟是看也不看那小胡子一眼。 小胡子微微一诧,旋即看到那清瘦男人向后摆动的右手做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懂的手势,当即明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这才缓缓起身,朝着清瘦男人所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走出去五百多米,又拦住了一辆黄包车,一直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这才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下来。 进入巷子,向后看看并无人跟踪,这才大胆迈步前进。 这个巷子当然不是其目的地,而是又绕了一炷香的工夫方才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宅院。 小胡子左右看看无人,轻轻敲响了大门。 没多久,大门打开了,刚才的清瘦男人探出了脑袋:“赶紧进来!” 小胡子从狭窄的门缝中钻了进去,男人立即关上大门。 “行动可算是顺利?”清瘦男人问道。 “先生在这里吗?” “不在!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可能会来这个地方?赶紧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男人见小胡子神色焦急,心知肯定是有急事。 “不在?能联系上他吗?” 清瘦男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后窗,旋即收回,摇头道:“不能!” 小胡子面皮抽搐了一下说:“出大事了,我必须立即向先生汇报!” “你可以跟我说,我来汇报!”男人的头发稀疏,丝毫没有慌乱。 “好吧!” 小胡子将行动失败、陶老板被捕的事情说了。 清瘦男人皱了皱眉,自己的担忧看来已经变成了现实,必须马上把情报送到先生那里,以阻止危险的进一步蔓延! “你先在此处等我,我立即去汇报!” 清瘦男人很有静气,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 小胡子点点头:“一定要快,不然要出大事!” 忽然,清瘦男人停住了脚步:“路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同你接头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你很紧张。” 小胡子惭愧的低下头,自己确实是大意了。 “这样吧,你立即离开!”清瘦男人说,“有什么最新的指令,我会及时联系你!” 小胡子点头,转身离开。 清瘦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卧房之中,从顶棚上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皮箱。 他打开皮箱,里面是几沓钞票,还有四根小黄鱼,以及三本不同的证件。 看到东西都在,清瘦男人将皮箱锁好,回头望了望屋子里的摆设,转身走出了大门。 穿出小巷,来到门外大街上后,他伸手拦了一辆人力黄包车,报出了一个地址,人力黄包车载着他迅速离开了。 在金牛湖湖畔,坐落着一栋高大的巴洛克式建筑,和周围的建筑相比,古旧笨重的它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清瘦男人下了人力黄包车后,左右看了看,然后若无其事地穿过马路向那栋建筑走去。 这是一座由英国人投资兴建的博物馆,只对部分人开放。 其实,博物馆只是该建筑的众多功能之一,它的主人更是将该博物馆做成了集会客、座谈于一体的多功能展馆。 每天到此的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是爱好艺术的人士,更是将此处当成了一座集会的宝地。 石原熏经常来这里,因为在博物馆可以接触一些文艺圈子里的精英人物。 当然了,他连教师的身份都没有对外人透露,对于他而言,再弄个一新的身份,简直是轻而易举。 在博物馆里,石原熏被人称作蔡先生。 虽然昨晚有极其重要的行动人物,但这次座谈是早就约好了,即便他心里再怎么放不下医院的行动,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参加。 好在他城府极深,和众人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石原熏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然而他却始终不看腕上的手表一眼,而是和旁边一位姓崔的中年男人讨论着学术上的问题。 姓崔的男人连连点头。 外面,清瘦男人走到了博物馆的门口,就被拦住了,看门的是个外国人,灰白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 直到清瘦男人掏出一沓钞票塞进了他的手中,看门人才由最初的傲慢迅速换上了一脸的奴才样,没人和钱过不去。 照例,没有主人的请柬是不能入内的。 看到看门人收了自己的钱,清瘦男人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暂时放下了。 看门人面带笑容:“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崔先生的远房表弟,免贵姓赵,请告诉崔先生,她的母亲在家中不小心摔伤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我特地前来通知。”清瘦男人一脸的毕恭毕敬,“请尽快告知,在下不胜感激,家人还在医院等着他呢!” 门房深感同情地点了点头:“您稍等!”说着,他拿起了电话机,接通了电话,“请帮我转找一下崔先生,这里是门房……” 谈兴正浓的崔先生忽然被叫去接电话,挂上电话的他立即换了一副神情,对着诸位深深一躬:“诸位,实在对不起,家里发生了急事,我得赶紧回去处理,失陪了!” 来此集会的都是临城的文化名流,礼数上不可少了。 而且,崔先生听闻母亲已经住进了医院,有医生护士照顾,自然不会太过焦急。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石原熏更是走上前,三两句就套出了崔先生的话。 过了一会儿,石原熏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那门房倒是跟他很熟悉,微笑着点头。 石原熏走出博物馆,叫了辆黄包车,一直向北走了两条街,在一个公共电话亭旁停了下来。 电话亭内有个胖子正在打着电话,声音很大,像是在吵架。 石原熏不耐烦地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皱着眉头。 胖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身后的石原熏正在等待,一点也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 石原熏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上前敲玻璃门。 胖子被惊动了,回头恶狠狠地看着石原熏:“老子还没打完,一边儿等着去!” 石原熏没有生气,笑眯眯地递过一张钞票,晃了晃。 “这位兄弟,家里有急事,电话让我用一下,这钱你拿走!” 胖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石原熏的意思,脸色旋即阴转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石原熏点点头:“你没听错,电话先给我用,这钱归你!” 真是出门遇到喜鹊了,胖子笑呵呵地接过钞票,很是识趣地将肥胖的身躯从电话亭里挤出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进入电话亭的石原熏,不由地加快了脚步,那样子就怕石原熏反悔追上来跟他要走钞票似的。 石原熏没有拨电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二十几秒之后,电话领铃声响起,他拿起听筒。 “舅舅,我母亲病危,您尽快过去看看吧!迟了,怕……” 石原熏心情灰败地挂上电话。 略微收拾了平复了一下情绪,便立即启动了紧急应对程序。 当手下去陶老板制作定时炸弹的地方,虽然搜出了一些原料,但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石原熏对此也是早有防备,做好了陶老板被逮捕的准备。 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陶老板的运气这么不好。 柳护士的消息一直没有,但石原熏已经不再抱希望了。 原本以为“蟋蟀”的被捕已经是极大的损失了,这次一下子又损失了两名得力干将,他的心都在滴血。 陶老板倒还好,虽然说是老牌特工,经验和资历都摆在那里,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而且,石原熏用着这样的老人也不太顺手。 而柳护士作为年轻一代特工的佼佼者,这次折进去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石原熏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给学校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情离开临城处理,大概一周后返回。 校长对石原熏推崇备至,自然是满口答应,还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让他一定要跟学校讲,学校想办法出面解决。 石原熏其实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他在维护自己的身份问题上极为小心。 就拿今天给他报信的清瘦男人而言,都没见过他本人,更加不知道其掩饰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刺杀“蟋蟀”的行动紧急,他急于知道行动的结果,怕是这个博物馆的地址也不会告诉别人。 他知道崔先生今天肯定会来博物馆,并且两人始终在一起谈论,几乎寸步未离。 所以报信的人一旦打给崔先生电话,自己就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电话实际上是给他传递消息的。 从事特工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每次都能从险境中化险为夷,靠着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 尽管在临城,除了稻叶昌生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掩饰身份,但石原熏还是决定出城去躲一躲。 铩羽而归的纪成林正在向方如今汇报,马宝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陈龙根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小胡子! 原来陈龙根暗中吩咐车夫们留意小胡子的动向,这些车夫们都很上心,因为陈龙根在奖赏方面从来都是不吝啬的。 车夫们成天见到各种各样的客人,眼力自然不差。 小胡子出门没多久,就被一个车夫给认出来了。 对于主动招揽生意的车夫,小胡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当即坐上黄包车去了一家商贸行。 车夫通过他与商贸行走出来的人打招呼的神态,判断此人是这里的熟人,甚至就在这里工作。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龙根那里,陈龙根不敢怠慢,立即将这一消息向方如今报告。 只不过,他无法单独同方如今取得联系,还好想办法找到了马宝。 方如今对陈龙根的警惕极为赞赏,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竟是跟医院的刺杀行动和石原熏有关。 直到纪成林率队偷偷地接近商贸行,并且派人以谈生意的名义进入商贸行中锁定了小胡子,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抓捕之后,方如今才知道陈龙根的这次消息是多么的及时。 只是,事情并没有继续往好的那面发展下去,严刑拷打之下,小胡子竟然没有挺过去,一命呜呼了。 纪成林心情忐忑地向方如今汇报了小胡子身亡的一事,方如今尽管十分恼火,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着都是于事无补。 于是,在小胡子下车的地点为圆心,大范围进行排查,终于找到了清瘦男人的宅子。 通过其邻居了解到此人姓赵,在武林门一带开了家照相馆,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很少见他将外面的人带回家。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隐藏的日谍。 纪成林带人赶到了照相馆,伙计说老板一早根本就没有来到店里来,害得早就预约好时间的客人十分生气,嚷嚷着要退钱。 纪成林判断此人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风声。 事实上,纪成林并未发现,他前脚刚到照相馆,清瘦男人也跟着到了,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纪成林率队进入照相馆搜查的一幕,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和小胡子见面之后,便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以准备好了细软盘缠,随时都可以离开临城。 那个装有钞票和金条的小皮箱,在他去向石原熏报信之前,便暂时存放在了一家旅店,报信之后复又将小皮箱取了出来。 这次来照相馆,是因为保险箱里还有不少的钞票,他不甘心,想一并带走,刚好看见照相馆被查抄,吓得心惊肉跳。 对手速度简直太快了。 太惊险了,自己若是早到五分钟,就得被捕。 不等纪成林带人出来,清瘦男人赶紧悄悄地退出人群,拎着小皮箱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从他的身后忽然窜出一个小矮子,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皮箱后夺路而逃。 清瘦男人被小矮子这么一拽,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幸亏被一个黑瘦的小年轻扶住。 “抓……” 清瘦男人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旋即话卡在了喉咙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路追击 东西财物在大街上被人抢走,本能反应是大喊大叫,让路人动起来一起将贼人拦住。 可清瘦男人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是以刚一出声便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收声。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小矮子这么一跑,再加上清瘦男人也是推开人群狂奔,大街上顿时就如同炸了锅一般。 “怎么回事?” “抓小偷!” “抓劫匪!” “抓住前面那个小矮子!” 正在奔逃的小矮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此人一看就是贯偷,犹如泥鳅一样穿梭在人群当中,好几名大汉企图拦住他,都被他轻巧地贴身躲开。 正在他得意洋洋,以为逃出升天时,脚下被人猛地一绊,整个人腾空而起,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狗啃屎,下巴上都是血。 只是这小矮子实在是爱财如命,掂量出小皮箱里装着不少好货,即便被摔得七荤八素,依旧是不肯撒手。 他正要挣扎着起身,脸颊就被一只黑色的大皮鞋紧紧踩住,显得面目狰狞。 “放开老子,老子……” 小矮子一边威胁咒骂,一边伸手去掏腰间的匕首,奈何他用余光看到那人的黑色大檐帽时,浑身的力气顿时犹如被抽空了一般。 “跑啊,还敢跟我玩刀子!” 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年轻警察使劲地踩下去。 小矮子脸被踩得变形,后槽牙几乎要掉下来。 这年轻警察不仅是踩,还用脚来回搓着,小矮子的面皮几乎被他搓下来。 “饶命,饶命……” “铐上!” 年轻警察正是蒋进。 今天也是赶巧了,管人事的同事,告诉他档案里少两张照片需要补上,他便来照相馆拍张照片,结果发现照相馆被搜查,稀里糊涂地遇上了当街抢劫,当即出手。 当小矮子被人制服后,人们顿时发出一片叫好声。 蒋进拾起小皮箱,略微掂量了一番,眉头微皱。 再转身向身后去寻找小皮箱的主人时,已经不见了其踪影。 赶巧,纪成林带人从照相馆出来了,遇到蒋进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蒋进将小皮箱打开,赫然发现了里面的钞票和金条。 好阔绰。 而纪成林更加关心的则是几本不同的证件。 照片上看着是同一个人,但姓名、住址和职业都不相同,显然是假的。 而起,纪成林在照相馆里看到过老板的照片,他十分肯定,此人就是他们要在照相馆找的老板。 经过询问路人,一个黑瘦的小年轻给纪成林指了方向,纪成林立即带人追了过去。 蒋进对那黑瘦的小年轻微微点头,对方则是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纪成林一路追踪,追到了一片荒地。 这里以往是一片棚户区,人被迁走之后,政府无钱进行再次建设,一来二去就荒了下来,有些地方甚至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 荒地后面便是江岸,目标大概率是跑不掉了,但他不肯束手就擒,还想利用地形负隅顽抗,直到最后一刻再为他的帝国尽忠。 纪成林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一个翻滚,身影就消失在了蒿草丛中。 纪成林便立刻怒骂一声,这小鬼子非常警觉啊 纪成林翻过土坎,跃过水沟,以最快的速度突进到目标消失。 作为一名老兵,纪成林不仅有着一身过硬的军事素养,更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手下成扇面形状分散包围开来。 纪成林叮嘱大家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露头。 他自己则是掩藏在一道土坎后面,确保自己不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再侧耳略略一听,便知道目标已经不在原地,甚至不在二十米之内。 又过了两秒钟,李小虎等人便跟了上来,看到李小虎从侧翼迂回也不比自己慢多少,纪成林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在这批年轻的行动队员当中,李小虎虽然不如马宝机灵,但身手却好的很,这一点让纪成林极为看重。 当下纪成林冲李小虎打出手语,让他注意隐蔽。 直觉告诉纪成林,今天追击的这个照相馆老板可不是善茬,还是小心点好。 李小虎便一个娴熟的侧滚翻,躲进了一簇浓密的蒿草丛中。 从纪成林的方位,正好可以看清楚藏身在蒿草丛中的李小虎,李小虎冲着纪成林打出手语,询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纪成林并没有贸然行动。 纪成林可不想成为日谍的靶子。 纪成林先拔出匕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顶在刀尖上,这面小镜子当年在战场便屡立奇功,来到临城站成了一名行动人员后,原以为很难再派上用场了,却不曾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通过小镜子,纪成林观察了一下地形。 纪成林收起匕首和小镜子,再向老李小虎打出一连串的战术手语。 他告诉李小虎,在他身后六点钟方向有一个土包,逃走的小鬼子很有可能躲在那土包后,并且已经暗中等着他们上门送死了。 又令李小虎负责佯动,他继续从侧翼迂回。 李小虎便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已经收到了。 然后,李小虎脱下头上戴的黑色礼帽,拿刺刀顶着一点点往上探出草丛。 纪成林猜得一点都没错,清瘦男人确实藏在土包之后,因为急速奔跑,清瘦男人的气息仍没有平缓下来。 渐渐变大的雨滴,让他内心的燥热渐渐消散,冲刷走了一丝丝疲惫。 他选中这个土包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是方圆数百米内唯一的制高点,既可以监视四周的动静,射界也是极好。 这小鬼子也的确狡猾,他并没有藏身在射界最好的坡顶,而是偏偏藏身在视野相对狭窄许多的左侧山腰上, 这时,天空中电闪雷鸣,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骤然出现的雨雾令视线更加的模糊,也给这次抓捕行动带来了一定困难。 刚才李小虎、纪成林从正面以及侧翼突进时,清瘦男人都看到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只看李小虎、纪成林那极其娴熟的战术动作,以及惊人的冲刺速度,清瘦男人就敢肯定这两个人绝不是普通的中国士兵,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不过,清瘦男人绝不会被敌人给吓到。 这是自幼所经受的武士道精神教育所致。 敌人越强大,他的斗志越高。 他很清楚,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自己及时撤离人群,偏偏斜刺里杀出一个小偷彻底地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让自己暴露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一切都是命。 既然是命,他认了! 他紧紧握着手枪,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在临死之前拉上几个中国特工做垫背,也不算是亏本了。 他之前也是行动出身,对自己的行动能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忽然,前方十二点方向的草丛中缓缓升起了一顶黑色的礼帽,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雨水顺着帽檐滴落。 清瘦男人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这些家伙想诱使自己开枪,暴露方位么?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如果连这种蹩脚的伎俩都识不破,如果连这样的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怎么被选拔成为一名帝国特高课行动人员呢? 当下清瘦男人便轻轻松开压在扳机上的手指。 然而下一个霎那,清瘦男人嘴角的笑容便立刻凝固了。 因为就在他松开扳机的瞬间,一道身影犹如鬼魅般从土坎后面窜起。 “八嘎!”清瘦男人急调转枪口试图锁定那道黑影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黑影只是一闪的工夫,就越过了五六米的距离,消失在了一人多高的蒿草中。 该死。 如果不是方才自己有了片刻的松懈,自己抬手一枪,这点距离绝对可以成为这个中国人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只可惜,现在后悔却来不及了,清瘦男人只能够等待下一个机会。 清瘦男人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前方的蒿草,心下有着被人戏耍的羞恼。 尽管有蒿草阻挡视线,但是清瘦男人却仿佛能够看到,那个中国人在在蒿草的掩护下猫腰突进的样子。 清瘦男人虽然第一回合中落了下风,但他并不气馁。 这次此生的最后一次战斗,他要好好地把握着,第一回合输了不要紧,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握着枪,枪口顺着蒿草急促移动,但是他发现那些蒿草并没有明显的摇晃,也就是说,他无法判断中国人具体所在的方位。 这可就麻烦了。 对方已经知道了他大概的方位,而他却不知道对方的。 信息完全不对称的情况下,胜算便小了很多。 一旦让这个中国人绕到土包的一侧,自己就麻烦了。 自己目前要面对的除了消失的这个,前面十二点方向还有一个。 更加糟糕的是,这两个家伙的身手都很不错。 一时间,清瘦男人骑虎难下。 更换埋伏地点吧,很有可能会被正对面的那个中国特工射杀。 而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是不可取的。 面前的这个中国特工一定是从侧面迂回,一旦让他绕到了自己的侧方或者是后方,他立即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危险境地。 权衡利弊之后,只能撤退,再次选择有利地形,跟对方决一死战。 于是,借着蒿草的掩护,清瘦男人像是一只大壁虎一样,倒退着慢慢往后爬。 他很快边脱离了正前方十二点方向李小虎的视野,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便从地上迅速起身,然后朝着土包后侧的一条小河沟飞奔而去。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 清瘦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左一闪身,就看到右前侧的一处土坎被打得泥土四溅。 好险! 他没有开枪还击,因为他知道那个十二点方向的对手正在向他突进。 当下,他一脚踏入小河沟中。 虽然是小河沟,但不足以一脚跨过去,即使助跑也不可能。 这里的小河沟当中都是污水,雨水打在水面上,兴起阵阵涟漪。 只是这里实在没有什么诗情画意,有的地方还漂浮着野狗的尸体,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作呕的臭味。 河沟底部堆积着淤泥,一脚踩进去,皮鞋差点都要掉了。 他额头上汗水直冒,赶紧加快速度,稍晚一步就会成为追兵的活靶子。 但是,对方也希望抓到活口,这是自己唯一的优势。 清瘦男人用了不足二十秒便通过了小河沟,很快钻进了蒿草中。 许是距离河沟比较近,这里的蒿草长得格外的茂盛。 通过了小河沟,清瘦男人的底气便恢复了些,方才对方也许有机会将其射杀在河沟当中,但自己现在已经过来了,横亘在面前的河沟便对自己有利、反倒是对追兵不利。 他趴到蒿草当中,黑洞洞的枪口堪堪瞄准他之前藏身的土包。 下一个霎那,前方那土包侧方的一簇蒿草丛忽然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清瘦男人嘴角便立刻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第一个回合的较量虽然告负,但第二个回合,他不会再给中国人机会了。 这样的距离上,只要那个中国人肯露头,他就有十足的把握一枪打爆他的脑袋,既便对方在高速移动,也仍然难逃一死。 当年在特工训练的时候,清瘦男人移动靶可是没有少打。 为了避开清瘦男人,纪成林在荒地了绕了一个大圈,这也是不得已。 虽然离开军中有几年了,但老底子依旧在,很快利用蒿草的掩护迫近到了清瘦男人藏身的土包,又迅速登上了土包顶端。 就在清瘦男人以为自己还可以利用地形多拉几个垫背的人时候,纪成林已经开始行动了。 纪成林虽然很想抓到这个日谍,但他也很清楚,对方是个极为难对付的人,不仅仅有出色的战术行动能力,且怀有必死的意志。 所以,他也不准备再与之纠缠了。 他在军中做事便是雷厉风行,到了情报机构亦是如此,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当下,回身朝着跟过来的一名手下,要来了一枚手雷。 第五百五十四章 负隅顽抗 按理说,行动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有必要。 但考虑到日谍现在越来越凶残,尤其是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公然对站长和方如今打起了伏击。 仅仅是轻武器难以形成有效的压制火力,方如今便向站长申请了几支冲锋枪和数十只手雷。 每次行动时,会有行动队员带上这些装备,今天看来会派上用场。 纪成林打开手雷的保险,这是一枚美制手雷,握感极佳,延时三秒之后向着河沟后面蒿草丛扔了下去,不等落地手雷就凌空爆炸开。 “轰!”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硝烟顷刻间便弥漫了开来。 以炸点为中心二十余米的蒿草因为爆炸而晃动,雨幕似乎也被暂时炸开了。 借着硝烟的掩护,纪成林从蒿草中跃起,从土包上冲到了地面上,很快就接近了小河沟。 几乎是在跃起的一瞬间,纪成林就发现爆炸圈之外有一处的蒿草与其他晃动的蒿草频率不一样。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目标的藏身之地了。 跟他估计的如出一辙。 纪成林也是故意避开了这个地方投掷手雷,其目的就是将目标从蒿草丛中逼出来现身。 如果不是为了要活口,刚才他扔的手雷直接就扔在了日谍头上。 然而,下一刻,纪成林便发现有些情形不对。 那一簇晃动的蒿草忽然停止了,紧接着晃动的更加猛烈。 纪成林立刻意识到上当,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纪成林当即一个侧身卧倒。 几乎是在纪成林卧倒的一瞬间,那簇蒿草从中倏的绽起一道淡淡的红光。 纪成林就感觉到一道灼热的气流,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那尖锐的啸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仅仅毫厘之差,他险些就被藏在蒿草中的日谍一枪爆头了 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枪法真不错。 也就是纪成林的军事技能过硬,换成个普通的行动队员,方才这一枪肯定躲不过去,不死也是重伤。 被动挨打可不是及成立的性格。 他反应超级快,出枪速度更是快到让人咋舌,就在他的眼角余光看到蒿草丛中那抹红光绽起的同时,他已经做出了本能的条件反射,在躲避倒地的一刹那间,朝着清瘦男子藏身所在的方向开了一枪。 尽管是仓促之间做出的反应,但是作为一名老射手,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感觉就告诉纪成林,这一枪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击中目标了。 但是对方是直接被击毙,或者是重伤丧失了还手的能力,亦或是还能忍痛逃跑,纪成林便不敢太肯定了。 即便如此,他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目标只是受了轻伤,但在中弹后绝不可能还有胆留下来反击。 他果断起身追击。 最终事实证明,纪成林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纪成林迅速追至刚才那个小鬼子藏身的小河沟后时,便发现河岸上的蒿草中留下了一滩醒目的血迹,而且还有点状的血迹顺着南方一直洒下去。 很显然,目标真的中弹且往江岸的方向走去了。 这时,李小虎带着人也在追了上来,看着小河沟边上的血迹,喘气问道:“队长,打中要害了没有?” “不知道。”纪成林摇头道,“但只要我们一直追下去,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间,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伤口也足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我们要的是活口,前面就是江了,得在他跳江之前抓住他。” 话音未落,纪成林便拎着手枪大步流星追了下去。 纪成林比谁都清楚,这个目标一旦跳江之后,再次将其抓捕的难度会有多么大。 这个日谍是迄今为止,他见到过的行动能力最强的一个,即便真的没办法捉活的,也不能让他跑了。不趁机将其干掉,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留给他们。 与此同时,纪成林的抓捕目标正在紧紧捂住左臂上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从指缝之间流出来,滴滴哒哒地滴在蒿草叶子上,然而他却浑然不顾,弯着腰向南狂奔。 清瘦男人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不知道怎么就露了行迹,又偏偏遇到了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对其死缠不放,搞得自己如此的狼狈。 这对清瘦男人是个极大的打击,他一直都自诩自己的行动能力在数批受训的同伴中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自己竟然被追得像野狗一样逃命,这让心高气傲的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死可以,但帝国武士的士气不能丢,尊严更是不容别人践踏。 但是话说回来了,清瘦男人必须承认,这两轮的交锋,他都以失败而告终。 尤其是对方在抓捕的过程中,竟然使用了手雷这种杀伤性极大,且范围不可控的武器。 当时爆炸声一响,他的魂儿差点也跟着飞了。 只不过,他疑惑的是,中国的情报机构怎么会有这样的行动高手?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如何在为帝国尽忠前做出更多大贡献。 在狼狈逃窜之中,他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始终确保自己的头部和躯干都隐藏在蒿草之下。 想到刚才击中自己的那一枪,清瘦男人心有余悸。 自己以有心算无备,竟然没有奈何对方,反倒是被对方仓促之间抓住了机会开枪还击。 如果是他自己,也许出枪的速度也足够快,但是如何也做不到如此的精准。 仓促的一枪,就直接命中了自己。 若不是自己也反应迅速,怕是打中的就不是手臂那么简单了。 想到此,清瘦男人有些气馁,自己在进行特工训练期间,打移动标靶,几乎没脱过靶,方才这一枪竟然没有打中那个毫无防备的特工。 对方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样的枪法让自己简直是望尘莫及,跟这个对手一比,自己当年在特工训练时的教官,只怕也未必是这个中国人的对手。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着,不然以后自己的同伴会更多地折在此人的手中。 这一刻,清瘦男人只想着在临死前干掉纪成林。 但是他很清楚,想做到这一点,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自己如今不能停下来包扎伤口,手臂上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流血。 因为不断的失血,他的行动能力大打折扣,脚步渐渐变得虚浮。 蒿草地的地面本就松软,此刻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棉花上,极为费力。 忽然,他听到了阵阵的波涛声。 已经到了江边? 因为是低头狂奔的缘故,眼睛无法看到前面的情形,但水声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此地距离江边不远了。 一瞬间的工夫,清瘦男人想法变了。 江边有着很多的芦苇,对方大概率是来不及调动船只来的围追堵截的,只要逃进最近的一片芦苇荡,他就至少有九成活命机会。 不用死!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高兴的事情呢! 至于,对付身后这个该死的追兵的事情,留待着以后去做吧。 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纪成林和李小虎也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芦苇荡。 “队长,前面就是江边了。”李小虎拎着手枪,他的速度很快,一直在纪成林侧后方不到五米的距离全速追击,“这小鬼子够狡猾的,他想逃进芦苇荡,要是被他得逞了,我们就再也抓不到他了,怎么办?” 诚如清瘦男子所料,在纪成林发现这片荒地之后就是江边后,立即就派人去征调船只,但一来二去的哪里会有这么快就能形成拦截? 纪成林一咬牙:“就算跑进芦苇荡,跳进江水里,我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芦苇荡虽然不是树林,但却比树林还要凶险。 更何况,这个日谍已经受伤,应了穷寇莫追的理。 一般人会担心继续追下去会有被反杀的危险,但纪成林可不是一般人。 当年在南京长江沿岸的时候,他没少搞过这样的训练,而且实战经验也是有的。 李小虎却是脸色一苦:“真的要下水追啊?” 望着那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以及其中的涡流,还是令人感到心悸的。 纪成林横了他一眼:“不追怎么办?让他就这么跑了?” 事实上,清瘦男人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失血过多即将昏厥的征兆。 就要到江边了,这个时候昏厥过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当下,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堪堪堕入昏沉的神志便立刻为之一清,然后振作精神开始最后冲刺。 蒿草晃动发出的摩擦声,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犹如战鼓一般的心跳声,充斥着耳膜。 每踏出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就在他的意志渐渐消散之际,忽然眼前一亮。 因为那片能救他命的芦苇荡已近在眼前,快到了。 再次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腥咸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脚下发力,最终完成了三十米的冲刺,一头撞进了茂密的芦苇荡中。 “砰!” 身后传来了枪声。 清瘦男人只感觉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由于脚下不稳,顿时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在地上。 沉重的身躯顷刻之间便撞断了数十根芦苇,又在好几片芦苇叶上留下了猩红醒目的血迹,但是很快就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又中枪了。 对方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一样,穷追不舍。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吃力地翻身,面孔朝着天,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剧烈的疲惫犹如潮水般袭来。 真想一直就这样躺下去,再也不起来。 但是残存的意识清醒地告诉他,现在还绝不是懈怠休息的时候,再有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对方就能追上来,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他咬着牙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 如此一来,又踩断了几从芦苇。 按照教材上的要求,此刻应该对自己的行迹进行伪装一番的,以迷惑追兵的追踪,但现在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只是硬咬着牙坚持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天空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起,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水已经将他浑身上下全部都浇透了。 两处伤口流下来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流在地面上,很快就渗入了泥土当中。 雨水也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波涛拍岸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了,仿佛江水就近在眼前。 纪成林和李小虎很快就追到了清瘦男人刚刚摔倒的地方。 纪成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地下被压弯折断的芦苇,说道:“小虎,目标再次受伤了,他中了两枪,明显失血过多,快要支撑不住了。” 李小虎点点头。 纪成林说:“追!” 两人顺着芦苇被压弯的痕迹追了过去。 越往前面走,折断的芦苇就越多,残留的痕迹也越凌乱。 说明目标已经接近力竭了。 “他快要撑不住了。小虎,打起精神来,他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再加把劲!” 另一边,清瘦男人终于看到了涛涛的江水。 还没有来得及欣喜,便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江岸上骨碌碌滚了下去。 因为长时间的狂奔,整个胸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来回的挤压揉搓。 同时,伤口不停地流血,视野中已经出现了很多蚊蝇一般的东西在头的周围乱飞,眼前的芦苇也是出现了重影。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接下来自己的感官都会出问题,最终会产生幻觉。 而一旦出现了幻觉,离死也就不远了。 然而,清瘦男人自诩为行动高手,确实不是狂妄自大,他的毅力确实足够的坚韧, 他再次狠狠地咬向自己的舌尖,这一下几乎将整个舌尖咬断,虽然疼痛难忍,但也让他再次恢复了一些神志。 回头冷冷的掠了一眼身后方向,隔着茂密的芦苇丛,远远地就能看到朦胧的雨帘之后,两个极为强悍的追兵正在一步步地赶过来。 忽地,他的嘴角忽然绽起一抹冷笑。 虽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底部,但你们想要活捉我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下一刻,奋力地抬起右臂,朝着那个方向连开了两枪。 “砰!” “砰!” 第五百五十五章 审讯女谍 令清瘦男人感到遗憾的是,两枪都已经落空了。 纪成林和李小虎发现前方的芦苇猛地在摇晃,便知对方已经有了开枪的企图,均是身体一矮。 清瘦男人迎来的是猛烈的射击。 纪成林的一支手枪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李小虎弹夹中的子弹也已经消耗过半。 密集的子弹将清瘦男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若不是他机敏,差点就被打成血筛子。 雨势更大了,整个江边都被礴的大雨捂得严严实实,满耳尽是“哗哗”水声。 清瘦男人只见江上有孤零零的几艘渔船,越发显得冷清,直如鬼域。 他也是趁机将手枪里的子弹尽数打光,这才甩开大步,往前狂奔而去。 顾不上回头去看身后的追兵,到了江边,双脚用力一蹬一块平坦的大石,朝着滚滚的江水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去。 霎那间,整个人的身体就没入了江面之下。 江水刺激着皮肤,尤其是伤口,让清瘦那人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尽管临时看起来似乎是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顺流朝着江心深处奋力游去。 而追到江边的纪成林和李小虎二人堪堪看到了江面上的一朵水花儿。 “糟糕,还是让他跑了!” 李小虎飞速换好弹夹之后,对着下游连开了数枪,但他心里很清楚,此举于事无补。 他的心里十分懊悔,但又透着几分无奈,这次的抓捕和巷战不同,目标逃进了一片荒地之中,借着蒿草和芦苇荡的掩护逃跑,行动人员不敢靠得太近,否则容易造成伤亡。 吹拂而来的江风,带着浓重的江水气息,一阵急一阵缓,吹过来有些凉,也让纪成林和李小虎清醒了几分。 “走吧,去下游!” 两人当即转身离去。 待走了三十余米,纪成林忽然站住了身形,李小虎不由地一怔:“队长,怎么了?” “趴下!” 纪成林发出命令的同时,人已经趴在了芦苇荡中。 李小虎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是依葫芦画瓢趴了下来。 就听纪成林低声说:“这个日谍很精明,我怀疑他并走远!” 李小虎恍然,队长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 虽然是夏季,但江水仍然让清瘦男子感到刺骨的寒冷,原本刚刚清醒的脑袋顿时变得发涨。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那是彻底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光明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 黑暗是恐怖的,加上彻骨的江水,让他忍受不住,惊慌失措的张开嘴巴大叫,但发出的只是咕噜声,不小心喝了一口水。 清瘦男子心中大骇,他什么也看不到,这口水幸亏没有呛到鼻子,他使劲地憋住气,拼命的往上游。 终于将脑袋从水面下露出来,透了一口气,这口气来的太过不易,但带着腥气的空气吸进肺里,却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么一弄,身子缓缓沉了下去。 还好下来时长长吸了口气,够他维持一阵的。 他让自己尽量放轻松,一动不动的随江水流动。真 清瘦男子感觉浑身都已经脱力了,干脆闭上眼睛,那能让自己的恐怖感降到最低。 这么漂了一会儿,他发现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游到江对岸去,而且中国人很快就会调集船只搜索江面,届时怕是根本无处可逃。 还得想个办法才是。 忽然,他的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 就在这时,一个浪头劈头盖脸拍过来,将他打沉。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肺部的空气被吸得一干二净,二氧化碳不停的冲进去,快要把肺憋炸。 他却不敢把废气吐出来,他知道,这一吐,自己离死真就不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清瘦男子神志渐渐模糊,慢慢的,他感觉自己陷进无底的深渊,那是无头无尽的黑暗,无力抵抗,身体内一丝力气都发不出来。 就这样死了吗他不甘心,大风大浪自己闯过无数,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了,他怎么能甘心死在这冰冷的江水喂了鱼虾。 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不能这样死去。 清瘦男子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挣扎着浮出水面,向荒草地一侧的江岸游去。 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岸边,此时距离他跳江的地方有两百米。 稍事歇息,他并没有直接上岸,也没往下游走,而是折了一根空心芦苇含在嘴里,整个人没入水面手抓着江边突出的石块或是植物的根茎一点点的逆流而上。 相比于江心,岸边的水流速度就和缓了许多,但即便如此到达跳江之处,还是足足有了十多分钟。 到了地方,他在水下等了片刻,这才将湿漉漉的脑袋露出水面。 眨巴着眼睛朝着岸上看去,珠帘一般的雨水落在芦苇上,将芦苇打得频频点头。 清瘦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爬到岸上,滚进了芦苇荡里。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是把这段时间失去的都要一口口吸回来。 这里的空气虽然混着臭气,但对他而言却是甘之如饴。 休息了片刻,他坐起来,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将两处伤口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全身几乎再次脱力,不得已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竿拄着向小河沟慢慢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了不足四十步的时候,芦苇荡中忽然有两人长身而起,直接将他扑倒。 清瘦那人暗叫不好,自己在阴沟里翻船了。 在他被击晕的一刹那,看到两个大汉正冷冷地看着他,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队长,还真让你给猜中了,这家伙真回来了。”李小虎佩服纪成林的未卜先知。 纪成林微笑着点头,其实这都是建立在目标当时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之上的猜测。 …… 方如今并没有想到纪成林率队搜查照相馆,会牵扯车这么多的事情,他正在对柳护士进行审讯。 此时的柳护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贤惠,脸色阴沉的可怖。 这次是被抓了现场,再也没有了狡辩的意义。 但是有些事情,她急于弄清楚,不然自己死不瞑目。 所以,这次审讯,反而是她更加出动,先于方如今开口。 “你们对我的手枪动了手脚?” 方如今微笑着点头:“没错,子弹一颗没少,但撞针略微动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生病之后被袁护士扶着去厕所方便的时候。”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上厕所,我记得当时她并没有可能和你们联系。” 方如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因为我们在你的值班室内装了窃听器,可以随时监听到你们的谈话。” 柳护士露出一丝苦笑,将自己诓骗出了特护病房的小楼,这些特工竟然给自己装上了窃听器,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看着方如今:“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我的手枪撞针动手脚,说明你们的魄力很大,具体的执行人员是个懂枪械的行家。” “的确是个行家!” 这件事是武卫亲自执行的,行动时间卡着秒计算,非常紧张。 柳护士手枪虽然藏得隐秘,但在对勇野健即将展开行动前,她是不大可能检查枪支的存放和性能的,因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也导致了她对着武卫开枪,结果武卫却毫发未损。 “袁护士早就投靠了你们,对不对?”柳护士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这个女人仍是不服气,方如今摇摇头:“我得纠正你一点,袁护士之所以为你们做事,是因为她的家人被你们的人胁迫,不得已做出违心的事情为你们卖命,后面改过自新,不存在投靠不投靠的事情。” 柳护士不再说话。 方如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袁护士在为我们做事?” “不是,她的演技不错,成功地骗过了我,我知道的太晚了。” 由于和外界隔绝了消息,柳护士根本得不到石原熏的情报,是以也无从知道袁护士的家人被稻叶昌生所胁迫,更加不知道她的家人被成功解救,从而替方如今做事。 许锡光给她传递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个字,并未提及袁护士的事情。 不是石原熏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他传递给柳护士的情报必须是最为核心,那就是对已经被捕、甚至早就叛变的“蟋蟀”刺杀行动。 片刻后,柳护士冷哼了一声:“亏我平时小袁那么好,她竟然一直瞒着我、欺骗我!不过,她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眼中露出狠厉之色。 方如今清清嗓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她还活着!” “什么?”柳护士大惊失色,“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给她注射了……” 方如今轻轻摇头:“针剂也有被掉包的可能,这方面袁护士是很懂的,所以你给她注射的,根本不可能致死!你能欺骗她,她当然也能欺骗你!” 柳护士神情颓然,腰也不自觉的弯了下来。 再一次的打击,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懑。 看到一次次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也是涌上她的心头。 如果是被一名老特工欺骗也就罢了,可小袁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还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机深沉,事事都在其掌握之中。 “你们搞出所谓的轮休制度,根本就是针对我的!”柳护士喟叹一声。 当时也曾经猜到了这方面的原因,只是一直关在特护病房中,跟外界无法沟通消息,走出去也是其心里所希望的。 “不错,我们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这样你的上级才有机会和你进行联络,给出你下一步的指令。” 柳护士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怀疑我的?” 对于任何一个间谍来说,他被捕之后有三件事是最为紧要的。 其一,便是还有没有什么尾巴留下,如果被审讯一方顺藤摸瓜,造成的次生灾害不堪设想。 其二,便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讯。 其三,无论开不开口,也要把暴露的原因搞清楚,即使死硬到底,也可以瞑目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方如今断然拒绝了他,“你该想想以后怎么办?” 柳护士凄美一笑:“以后?你觉得我们这种人还有以后吗?” 她知道方如今是个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说话无需遮遮掩掩,有什么说什么最好了。 “生而为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某种程度上,方如今对这些日谍也是同情的,很多人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柳护士苦笑:“你也是干这行的,应该知道入了这行就再也没有转头的余地。我从十四岁就加入了这行,你觉得能够那么容易脱身吗?” “你担心你的家人?” “家人?”柳护士脸上的尴尬一逝,“我的家在神奈川,家人们都在十三年前离开了我!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方如今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关东大地震”五个字。 十三年前的关东地区发生的7.9级强烈地震。 地震灾区包括东京、神奈川、千叶、静冈、山梨等地,地震造成了巨大灾难,伤亡约10万人。 地震还导致霍乱流行。 为此,东京都政府曾下令戒严,禁止人们进入这座城市,防止瘟疫流行。 方如今曾经阅读过相关的史料,甚至还知道一些地震时的详细情况。 地震发生时,许多人正好在家中做午饭。 当时的日本家庭通常都用炭为燃料。 地震发生后,火红的炭渣撒在草垫上或地板上,飞溅在纸糊的墙上,不到几分钟,东京城里千家万户的住宅顿时起火。 更糟的是,东京城里的供水管道在地震中受到严重破坏,无法使用。转眼间,全城一片火海。 神奈川等地还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海啸。 “我对你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 “不!”柳护士摇摇头,“你永远无法理解!”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墙壁,脸色淡然,但方如今依稀从她的眸子中看到了痛苦的回忆之色。 忽然,她眨着眼睛说道:“如果你想通过言语来打动我,从而让我开口,我想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难啃的骨头! 不过即便再硬,方如今也有信心啃下来。 第五百五十六章 审讯策略 方如今说:“我记得当时地震的时候,中国对你们的国家进行了援助。” 是该敲打敲打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了。 关东大地震发生之后,上海《晨报》曾经发表题为《日本大震灾》的社论: “我国国民宜速组急赈会,募集巨款,特派大规模之救护团,驰往赈济,并切实调查灾况,如有缺乏粮食衣服之事,尽量输赠。 万一灾后发生时疫,亦当派遣十字队前往医护。款项愈多,人员愈众,时期愈速,则救之范围愈广,效果亦愈大。” 同日,《民国日报》社论标题为《吊日本地震惨灾》,《申报》社论标题为《悲日本地震大火灾》。 中国新闻界几乎一致呼吁民众,为日本地震灾区尽己所能献出爱心。 然而,这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柳护士淡淡一笑:“听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发放到灾民手里的东西着实有限。” 看来雁过拔毛的事情哪里都有,大灾大难过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但是贵族阶层却丝毫不会受影响,甚至还能发笔横财。 她的回答总是不咸不淡,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严酷的审讯,更像是在和一个朋友十分随意的聊天一样。 方如今急于拿下柳护士的口供,但他并非一定要通过严刑拷打逼迫柳护士开口。 “你的代号‘白狐’,这是个非常响亮的代号。”方如今将话头引向正题,“相信特高课让你潜伏是准备发挥更大的作用的,但是‘蟋蟀’的被捕打乱了一切,你的上级不得不启用你,让你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我说的没错吧?” “一点不错!”柳护士饶有兴致地看着方如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这次的任务失败了!” 方如今说的非常缓慢,可柳护士的脸色当即一变,因为她知道上级还准备了备用计划,据说还是一位更加资深的老牌特工,这次的行动应该是十拿九稳才对,难道他也出事了? “尽管他不想说,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方如今并没有细说,有些事还是让柳护士自己去猜测,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应该叫胡思乱想。 柳护士的表情愈发僵硬。 “这是一位擅长爆破的特工,应该是你的前辈,你可以猜测他的名字!” 言外之意,你的前辈都已经招供了,你又何必苦苦支撑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这么顽抗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倒是直奔着1号楼的病房来的,只是我们事先将病人藏在了病床之下,床上放了假人,床板用钢板进行加固,病人自然是丝毫没有伤到。” 不等柳护士回话,方如今又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两栋紧邻着的特护病房小楼吗?” 这是柳护士极为感兴趣的问题,她输了,但输要输个明白,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为了以假乱真。我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识破你的计策,而是想当然地去了2号楼。” 她的确很后悔,1号楼外慵懒的看守给她造成了错觉,最后反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如今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想的多,但有些时候这未必是件好事。” 柳护士苦笑:“其实,在见到病人的时候,我就该猜出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只可惜啊……” 后面竟然是没法说下去了。 “蟋蟀”受了伤,但郭医生也没有说到底是不是致命的,柳护士凭借经验判断,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甚至完全没有必要安排进特护病房之中。 小题大做! 但是,当时自己和外界断绝了联系,即便在和许锡光接头的时候她想提出来,但根本没有那个机会,两人接触的时间不过十几秒钟。 内外消息不通畅,导致了决策出现了方向性的错误,进而是行动失败。 石原熏并不知道“蟋蟀”的具体伤情,柳护士了解内情但无法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 “柳小姐,将目标送进医院,是我临时做出的决定,我原以为你们根本来不及部署。但是,我错了!你们的渗透能力很强!” 一个医护小组当中,目前已经证实,两个护士都和日谍直接或者间接有关,另外的郭医生只待查实,但方如今觉得八九不离十。 也算是自己运气好,提前策反了勇野健,且勇野健将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否则自己不会这样冒险。 柳护士陷入了沉思,她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袁护士被要挟的事情,上级都没有直言相告。 现在,想来应该是不想让袁护士的暴露影响到自己的行动。 说白了,上级就是拿她当作一个棋子使用。 其实,这也没什么,自打进入这行之后,她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 “你们的反谍能力也着实让我佩服!”柳护士这句话倒不是恭维,而是有感而发。 袁护士的事情到目前她也了解了一些,加上自己是两重保险。 不,再加上那个老牌特工,应该是三重保险才对。 可是,结果呢? 照样被人家识破了。 “不能说我们的反谍能力强,我们只是设定了游戏规则,你们只能按照我们设定的游戏规则加入游戏。” 勇野健的招供,给石原熏极大的压力,迫不得已采取了灭口。 确实没得选择。 而柳护士接到任务也很仓促。 “老实说,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定方案、采取行动,已经非常不错了。换作是我的话,不可能做到你们这一步。”方如今由衷地说。 这就是日方情报机构的可怕之处,应变能力太强了,也说明他们平日里在向中国的各个社会阶层渗透上下了很大的工夫,起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作用。 “可最后结果呢?”柳护士很无奈,“还不是在你们面前一败涂地!如果我早知道行动会失败的话,就不会将郭医生牵扯其中了。” 她忽然听到了郭医生,这些年在一起,配合还算是比较默契的,郭医生虽然医术高超,但平日生活中没有任何的架子,也不会像其他的医生那样看低她们这些护士。 方如今看着她:“他对你比较照顾,为什么要将其置于死地?” 柳护士耸耸肩:“没办法,行动需要!我需要他帮我吸引注意力。” “所以,你就骗他说袁护士偷偷去了2号楼,让他去找袁护士,从而触发你早就布置好的机关?”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的,但为了行动,我只能如此。” 方如今点点头:“打碎的灯泡通电之后就会引起煤气爆炸,你的心可够狠的。只是,郭医生的命比较大。” 柳护士瞪大了眼睛:“他没死?” “当然没有。你想想,既然我们将目标假意转移到了2号楼楼,难道会没有一点防范吗?” “不对!可是存放器材的房间明明发生了爆炸。” “不错,是发生了爆炸,但是比郭医生进入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下,而且也不是他拉下了电灯的开关,真正触发爆炸的另有其人。” 柳护士再次震惊,甚至是一种沮丧。 方如今笑眯眯地看着她,心中略有些得意。 既然柳护士早就在在自己的监控之中,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是以,郭医生一到器械室,就被一名行动队员控制住了,这一举动,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郭医生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加神秘的女人,直觉告诉方如今,此人比柳护士隐藏的还要深。 所以,怀疑郭医生的事情,只有他和纪成林等极少数的人知道。 以后准备深挖,期待会有大收获。 此时此刻郭医生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不仅仅是他连秃头主任也一并被控制了起来。 对外宣称,医院当中任何一个医护人员或者具有行动能力的病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 柳护士慢慢抬起头来说:“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可怜我们还是想的不够周全,在匆忙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钻进了你们早就设置好的陷阱当中。” 事到如今,虽然刺杀计划彻底失败,但她内心当中太怪石原熏的想法。 换位思考的话,如果她在石原熏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要怪就只能怪这些中国特工们太过狡诈了。 “我知道蟋蟀对你们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才早早布下了这个局,为的就是把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引出来。” 柳护士这个时候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我承认这一局我们输了,但是较量才刚刚开始。你们所要面对的对手,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的强大。” “你是在说,临城情报组织的临时负责人石原熏吧,我们正在关注他。” 方如今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先生,一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他不是没有想到通过远在上海的内线找到石原熏,但综合考虑,三浦和一将来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仅仅是为了找到一个石原熏。 同时,方如今也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找到石原熏。 就拿现在来说,石原熏在他心目当中的形象已经由最开始的虚无缥缈,变得慢慢的清晰起来。 柳护士看着方如今,没想到中国情报部门已经将先生的情况调查非常仔细了,她努力的回忆着石原熏下达给自己的指令,除了这次紧急接头的许锡光,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破绽。 许锡光和先生之间的联系,仅仅是通过电台广播或者是死信箱,而且这些都是他们之间非常规的联络手段,一般的追查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查到真相。 即便许锡光已经在严刑拷打之下开口,也不会直接导致先生的暴露。 柳护士想到此处,渐渐恢复了一些信心。 在面对审讯的时候,心理上的强大非常重要。别看只是一点点的信心,但起到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方如今继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在经历了刚开始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此人已经渐渐的恢复了冷静,而且是出奇的冷静,说明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非常好,已经做好了饱受折磨,甚至直面死亡的思想准备。 摆在方如今面前的审讯策略似乎只有两条,要么是十八班武艺全部都用上,甚至把孙大彪请过来帮忙。 而另一条则是继续借助国外进口的先进药物。 这两种策略,方如今直到目前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通过刚才观察到的女人的细微的表情变化,方如今知道对方的心理防线,正在自行加固,这个时候加大审讯强度,未必就是一种非常好的选择了。 三分钟之后,方如今离开了审讯室。 这让柳护士感到异常的惊讶。 中国人竟然没有一鼓作气审讯自己,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还是另外有其他的打算。 如果是换作以前的话,柳护士。显而易见的认为答案是前者。 但是这短短的交锋当中,她就已经了解到审讯自己的这个年轻的行动组负责人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沉稳和镇定。 把自己就这么晾在这里,肯定不是没有办法了。 如此一来,柳护士心里反倒是没有底了。 而在审讯室外面的方如今,遇到了武卫。 “怎么样?那个女人全都招了没有?他的上限到底是谁?住在什么地方?或者是在哪里工作?” 武卫显然是一个急性子,对着方如今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是个难缠的角色,怕是一个半会儿,很难攻破其心理防线!” 武卫急道:“那既然这样的话还等什么呀?直接给他上手段就好了。对付女人比对付男人的方法更多,我就不信她能够顶得住!” 武卫所表现出来的冷酷,并没有让方如今感到有多少的意外。 在残酷的情报绞杀战当中,只有战友和敌人,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别。甚至在某些时候女人的危害性反而比男人要大得多。 “稍安勿躁!”方如今说,“日谍意识到这次刺杀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他们应该很快会采取紧急应对措施。说不定石原熏这个老家伙现在早就已经离开了临城。” 武卫并不赞同:“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们更应该抓紧时间了,即便这老东西走了,也不可能走得太远,我们还有机会。” 方如今摇头:“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会浪费太多的人力和物力,并不值得这么做。” 武卫越来越急躁:“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方如今道:“先不要着急,再等等看,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失而复得 没过多久,清瘦男人就被纪成林带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组长,这就是跟小胡子接头的照相馆老板,人抓到了,就是费了一番工夫!”纪成林指着担架上的清瘦男人说。 方如今低头看去,清瘦男人身上衣服湿漉漉的,血迹斑斑,他的脸色苍白,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血色。 双眼紧闭,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从江边将其逮捕之后,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包扎处理,子弹尚留在体内,纪成林解释:“此人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中了两枪,失血过多,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老纪,这个人你和小虎亲自审讯!拿着他的照片让人去辨认,我要知道他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审讯立即开始,这个让纪成林费了好大工夫的日谍一开始便遭到了重点照顾,痛苦值直接拉满,惨叫哀嚎声听得人头皮都发毛。 在行动队当中,纪成林的刑讯手段数一数二,但是清瘦男人骨头确实很硬,数个大刑都抗住了,痛得死去活来,但就是没透露半个字儿。 由于小胡子之前在刑讯中致死,纪成林在两轮用刑之后便有些投鼠忌器,好在照片比对辨认有了结果。 一个车夫认出了清瘦男人今天去过博物馆。 博物馆的看门人在查看了行动人员的证件后,直接进行了通报,这些外国人也是识时务的,知道临城站就是这里的地头蛇,将其得罪了断然没有任何的好处。 顺着博物馆的线索找到了刚从医院回来不久的崔先生,奈何崔先生声称自己虽然接到了电话,但这个电话车头车尾就是一场骗局,老娘好好的,根本就没有送到医院,他当着行动队员的面,又是抱怨,又是破口大骂那个打电话拿他寻开心的家伙。 一开始,行动队员们自然是不肯相信的,一通拳脚招呼上去,可崔先生并未改口,这让前来调查的行动队员们意识到可能存在殷勤。 在进一步的详细询问下,他们找到了化名为“蔡先生”的嫌疑人,循着登记资料上找到的地址却是假的。 方如今想到之前陶老板曾经在口供中说石原熏是文化人,联想到这个“蔡先生”能在博物馆参加高端的集会,很有可能此人就是石原熏。 令人遗憾的是,“蔡先生”非常的谨慎,并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即便如此,方如今也发动力量,在全城范围内搜捕“蔡先生”。 到了目前,他的手上有三个人犯。 陶老板、柳护士以及抓来的这个清瘦男人都有可能知道石原熏更多的信息,只是这三个人的嘴都很硬,除了陶老板在药物的作用下勉强开口,其余两人的审讯目前都进入了僵持阶段,一时半会儿拿不到口供。 谈到清瘦男人被抓,纪成林将蒋进协助他们的事情说了,方如今也觉得这件事很巧,蒋进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傍晚时分,审讯的最新进展报到了方如今这里。 陶老板因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采取了自杀行为,但很快就被制止了。 同样还有后抓回来的清瘦男人,他将自己的脑袋撞的血肉模糊。 唯有柳护士最为镇定,一直一动不动的枯坐。 方如今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三个人当中审讯难度最大的应该就是柳护士这个女人了,同时,她也可能是审讯难度最小的,只是方如今一直找不到切口。 直到军医刘启芳带着袁护士给她做体检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 然而,就在顺着这个线索追查时,最为镇定的柳护士那里出事了。 根据手下的汇报,方如今很快还原了事发当时的情形。 柳护士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细铁丝,打开了手铐,趁着看守送水的时机袭击了看守,并且抢夺了手枪,好在那看守只是被打晕,并无性命之忧。 想来也是柳护士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手下留了情。 柳护士知道尽管自己暂时没有开口,但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继续留在这里就是束手待毙,所以在对付看守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打开房门劫持了一名行动队员就往外走。 行动队员们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了院子,他们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最终让柳护士混入了街上混乱的人群里。 虽然柳护士迎面和几个巡警队伍相撞,但对方看到她手里的手枪也是没有没有半分的犹豫,就将道路让开了。 这一次侥幸逃生,简直就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即使是柳护士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周围都是中方特工,简直是步步惊心,这里真不是久留之地了,必须尽快离开。 柳护士的脚步飞快,转身进入了另一条街道,这里没有受到骚乱的影响,行人们还是比较从容,柳护士不敢在大街上奔跑太过引人注意,只好又拐进一条岔道。 她不愧是在临城有些年头了,对这附近的道路之前有过了解,知道这条道路里行人稀少,她快速穿行,很快来到了一条巷道口,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人追上来,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略微休息了片刻之后,柳护士迈步再次转向另一条道路,刚刚拐过一条街角的墙壁,突然从头顶上跃下一个人影,犹如从天而降的大鸟,空中连出两脚。 第一脚将柳护士手中的手枪踢飞。 第二脚重重地踹在她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道让她弓着身子倒栽了回去。 柳护士腹中的内脏翻腾拧转,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她几乎失去了知觉,身子横卧在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偷袭她的人正是武卫,武卫这一脚的力量,就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壮汉也是承受不起的。 按照这个女子的承受力,此时应该是没有还手之力,但是他没有半点轻视之心,很多女子的身手经过训练之后,也是不容不容小视的。 果然,看似柔柔弱弱的柳护士抗打击力远远超出了武卫的预料,就在他扑到近前的时候,女人已经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强忍着疼痛,就地一翻身,从地上抓起两块鹌鹑蛋大小的碎石掷向武卫的面门。 武卫的动作更快,侧身闪过了飞来的碎石,飞一般的到了柳护士的近前。 他一探手抓着柳护士头上的护士帽,在柳护士挣扎之下摆脱,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 武卫又是一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拎着就向路边的一个木头电线杆重重地撞过去。 那电线杆常年风吹日晒雨淋,表面粗糙不堪,且还有人在上面钉了钉子,只要她的脸撞上去,且不说直接毁容,说不定半条命就没了。 看着眼前放大的电线杆,柳护士吓得亡魂皆冒。 这样的女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她可不想以一个丑八怪的姿态去死,她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由于潜伏任务的需要,柳护士平时很少化妆,总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甚至还故意将脸部晒黑一些。 但实际上,她的五官都很标致,气质也不错。 当年她在特工训练结束之后,之所以被较早地派往中国,靠的就是她那张俏丽的面庞。 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擦粉底、抹口红,然后便是孤芳自赏,再然后是睡觉之前卸妆,重新变回那个混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平凡朴素的柳护士。 眼瞅着自己这副面孔就要毁了,柳护士几乎是本能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部。 势大力沉的撞击还是来了。 她只感觉到手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再有就是脑袋嗡的一声,大脑几乎是空白一片,身子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方才这一撞,她的手心被一根一厘米的钉子扎透,手掌鲜血淋漓,幸亏钉子不长,否则眼睛多半都要被刺瞎。 即便如此,也是被撞的鼻青脸肿,鲜血鼻涕顺着鼻子滴滴哒哒地淌了下来,又酸又疼。 看到在自己的重击之下失去了反抗能力,武卫并没有大意,上前直接将柳护士的手臂弄脱臼,将两个手反扣,又用随身携带的手铐将她铐了个结结实实。 之后,武卫开始在柳护士的身上仔细搜查起来,重点搜查了头发和口腔,因为他怀疑那根铁丝当时就含在柳护士的嘴巴里,这个女人着实不简单。 柳护士的神志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身上更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任由武卫将她控制住,看着武卫搜查的仔细,这才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有气无力的说道:“用来打开手铐的铁丝已经被我扔掉了,没有了!” 武卫没有说话,尽管目前为止,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在其不懈努力之下,他很快就在柳护士的头发中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黑色钢针,隐藏在脑后侧的一缕头发中。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了?”武卫冷冷地说。 他拿起这根钢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长度不过五公分,尖端很锋利,但插在一小段极细的软木上,软木也被涂成了黑色。 别说是通过眼睛发现了,就是用手去摸,也都有可能漏掉。 这根钢针不仅可以用来打开手铐,镣铐等简单的锁具,在关键时刻还能成为柳护士手中的致命秘密武器,扎瞎人的眼睛不在话下。 柳护士捂着自己的鼻子苦笑,眼前的这个姓武的特工,看上去是个大老粗,实则心思缜密,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 “这下真的没有了!” 武卫不说话,继续搜查! “你干什么?” 当武卫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摩挲时,柳护士顿时紧张了起来。 忽然,武卫的眉头一皱,手指停在了她的手肘下方,很快一根钢针也被拽了出来。 这根钢针比之刚才那根更细更短。 武卫将钢针在女人的面前晃了晃:“你再一次说谎了!” 说罢,一个耳光狠狠地抽了过去。 鲜血顺着柳护士的嘴角流下,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是柳护士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太过用力,否则自己半侧的牙齿都将不保。 在这样的一个男人面前,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只能收起来,于是她在一旁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 两根钢针是柳护士在关键时刻救命的,都被发现了。 武卫很快结束了搜查,他走了几步,他走了几步,将柳护士的手枪捡起来。 这时,行动队员们都赶了过来,看到武卫已经将柳护士制服了,所有的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犯从安全屋逃走,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们都脱不了干系。 “武分队长,还得是你,不然兄弟们今天就要倒霉了。” 一个行动队员嬉皮笑脸地上前递烟,被他一脚踢开,臭骂了一通。 武卫就是这样,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愤怒。 那行动队员讪讪一笑,仍是将烟递给武卫,便去提柳护士了。 “这女人真鸡贼,竟然被她跑了,兄弟们的脸都丢光了,这次回去组长肯定得好好收拾她!” 对于罪魁祸首的柳护士,众人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十八班大刑都给她用上才肯解气。 一路上,柳护士被死死地看着,根本没有任何走脱的机会。 就这样,她又被关押到了原来的地方。 只是,那个年轻的军官并未来审她。 这样的安排让柳护士反倒是心里没底了,反审讯的招数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了,可是人家完全不是原来的那个路数。 她曾经试着通过看守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但令人失望的是,看守们有了之前的教训,纷纷对她敬而远之,甚至根本就不搭理。 这更加令她感到极度的不安。 作为一个被捕的人犯,竟然如此期盼审讯官的出现,她觉得自己很好笑,甚至是非常的荒诞。 第五百五十八章 对抗审讯 方如今对于武卫还是比较放心的,此人的行动能力极为高强,远超自己这些行动队员,也就是纪成林跟他有的一比,在武卫将人带回来之后,方如今第一时间便询问了情况。 “武分队长,你是怎么预判出她逃走的路线的?” 武卫没想到方如今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便笑着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她离开关押点是靠着乱哄哄的街头作为帮衬,但是一旦脱离了我们的视线之后,大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只能走那些背街小巷。而我对临城的小巷都很熟,在房顶上走总比她一个人在地面上绕来绕去的要快的多。” 方如今笑着点头,武卫的行动能力没得说,脑子也好使,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这次柳护士就要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说到底,还是小看了柳护士。 武卫将两枚长短不一的钢针递给方如今,介绍:“都是从身上搜出来的,长的藏在头发间,短的藏在手臂上,随便一个都能打开手铐,甚至杀人,幸亏咱们发现的及时。” 这次的逃跑事件,虽然弄得鸡飞狗跳,但并没有出现伤亡,从手下的描述当中,方如今感觉柳护士还是手下留情的。 “方组长,兄弟们都等着你出手审讯她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按理说,武卫作为特别行动分队的分队长,审讯的事情是轮不到他插手的,但武卫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 见方如今没有开口,武卫想了想又说:“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但这样一直晾着她也不是回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武卫是站长钦点来协助方如今的,案子的进展直接决定他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 “也好,我也正想去会会她,早点将其拿下!”方如今说,“武分队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可以跟我一起去。” 武卫咧嘴一笑:“早有此意!” 审讯室内,柳护士披头散发,面容完全被头发所遮挡,脑袋也耷拉着,显得一点也没有精气神,与第一次被抓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柳护士,别来无恙啊!” 柳护士听到方如今的声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之前一直都盼着早点到这一步,如今人来了,她才发现自己并未准备好,眼神中不免透出几丝慌乱。 潮湿晦涩的审讯室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柳护士脸上的乌青不少,但血污已经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这是刚刚被抓回来之后,她特意提出的要求。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不敢让她自己洗,便亲自动手给其洗脸。 方如今看着柳护士略显憔悴的脸,心中突然一动,他敏锐的感觉到,柳护士毕竟是个女人,对于自己的容貌是非常在意的。 武卫曾经详细地描述过制服柳护士的情景,也印证了他的推测。 不得不说,柳护士人长得不错,越是这样,她就会越发地在意自己的这张脸,这次武卫可是给了她不小的教训。 美丽的容貌是柳护士的资本,但同时也是她的弱点,只要在其弱点上做一些文章,兴许就会找到突破口。 缓缓走到了柳护士的面前,方如今淡淡一笑:“我代我的那些兄弟,多谢柳小姐的不杀之恩!” 柳护士莞尔一笑:“我是个特工,不是杀手!能够不杀人就能做成的事情,尽量不杀人,这是我的原则!” 柳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方如今。 其实,早在特护病房小楼中,就仔细地观察过方如今,上一次审讯,两人也是面对面而坐,但每次见到这个年轻的特工,她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脸庞依然略显稚嫩,但五官棱角分明,整齐平整的短发,笔挺的身形再配上简单的衬衣西裤,和那些贵公子、高校学生气质完全不同。 最让柳护士在意的还是方如今那双囧囧有神的眼睛,这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眼眸虽然如水,但目光却令人感到冰冷透骨,被他看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柳护士曾经一度怀疑方如今只是长得年轻而已。 在特工训练班当中,也有老师专门教她们根据人的相貌和举止分析一个人的性格特征。 再加上柳护士潜伏以来,她阅人无数,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方如今这种人是非常难对付的角色。 他有一颗强大内心,性格坚毅甚至冷酷,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容易受人左右而轻易更改。 但毕竟是个资深老特工,在方如今的逼视之下丝毫没有落了下风的意思,柳护士莞尔一笑:“方组长,此番前来不仅仅为了向我表示感谢的吧?” 武卫站在方如今身后不禁直皱眉,这个女人尽管被绑在满是血污的木桩之上,但好像对自己的身份缺乏必要的认知,并没有将自己当作临城站逮捕的人犯,跟方如今的交流倒像是普通的朋友那样。 对于柳护士强大的控场能力,方如今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确实和以前的对手不太一样,身陷囹圄之境,却能够坦然处之。 她初见自己之时,表情略微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说明其调整情绪能力很强,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转换,这是一名特工必备的素质。 但即便如此,在方如今面前,这样的对手也不会让他感到太过为难。因为他相信,只要是落入了他的手中那些日谍,就只有低头认输的份儿。 “当然不是!”方如今坐到了柳护士对面的椅子上,“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讲完,此番前来是继续上次的谈话。根据我们的最新调查进展,石原熏出现了一个金牛湖畔的博物馆内,化名为蔡先生。” 方如今语气傲然,他知道这些话一定会刺激到柳护士,毕竟针对的柳护士的审讯,主要是围绕石原熏来展开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方如今此言一出,柳护士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睁,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有了先生的最新线索。 而且这些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因为以他对先生的了解,出入博物馆参加一些文化人的集会,是非常符合其身份的。 也就是说,那个“蔡先生”极有可能就是石原熏本人。 方如今淡淡地一笑,直接开门见山:“柳护士,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清楚,你逃过一次,但是我们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逃走。” 说完,他指了指柳护士的脸:“你很在乎这张脸,我可以轻松地将其毁掉,让你今后变成一个丑八怪,届时我见你还给特高课,想必他们也不会再用你了。” 柳护士脸色一变,一个女特工最为有力的武器便是出众的容貌,漂亮女人可以凭借脸蛋和身材吸引更多的男人,只要手法运用得当,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做任何事。 但真的变成丑八怪,就会被特高课彻底的抛弃,因为已经没有再利用的价值了。 武卫见状在方如今身后帮腔道:“不错,若是你执意不肯配合我们,你身后的这些刑具我可以一一让你尝试,直到你满意为止。多年前,我曾经认识一个前清的牢头,他告诉我可以完美地将人的脸皮整张都剥下来,不会损坏一点,那张皮放到面具上,简直可以做到栩栩如生。” 柳护士微微抬起头来,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正对着方如今:“方长官,是人都知道脸蛋容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们以此来威胁,应该早就对我动手了,何必又等到现在呢? 而且,这本就是两个国家和民族之间的战争,我们何其渺小,甚至连一枚棋子都算不上。你我各为其主,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一开始就是定好了的,咱们都没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和机会。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的!” 方如今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向后退了一步,如此给侧后方的武卫腾出了空间,武卫心领神会,上前一步,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出。 审讯室中传出一声脆响。 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柳护士的嘴角淌下。 柳护士被打得的眼冒金星,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靥如花,头微微扬起,轻声说道:“方长官,如今的世道是乱世,像我们这样的间谍是抓不完的,你这边即便全都抓光,可总部还会派一批人前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只听两人的对话,还以为这个女人才是审讯一方,而被绑在木桩上的是方如今。 “我倒是想怜香惜玉,但是我身边的兄弟可不会轻易的答应。” 方如今话音刚落,武卫便大力挥出一拳,这一拳直接打在柳护士的小腹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柳护士只能干挺挺的硬受着这一拳。 当被击中时,柳护士就感觉到一股暖流冲入腹中,然后小腹像是爆炸了一样。 一时间,仿佛小腹上炸出了大大小小无数的血洞,身体正逐渐走向崩溃。 柳护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滴血色,浑身冷汗冒出,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体内的生机被一点点磨灭,内心泛起无法掩饰的恐惧。 在没有施展手段之前,她可以谈笑风生,但毕竟肉长的,在武卫钵大的铁拳面前,跟正常人的表现没有任何的区别。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叽叽歪歪的女人!” 武卫兀自不肯罢休,一把抓住柳护士的头发,又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通嘴巴。 不得不说,他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每次都让柳护士感到疼痛无比,但偏偏又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方如今也是将这一点看在眼中,才未加制止,而是在一旁继续冷冷地旁观。 接着,武卫又从火盆中取出烧红的烙铁,语气越发的冰冷:“只要我轻轻地往你的脸上一摁,你这张脸顷刻之间就会被烫得稀烂,我敢保证,即便是你最为熟悉的人,都不会把你认出来。 还有,你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只要进了我们的审讯室,就跟你其他落网的特高课同事没有什么不同,你们的共同名字叫人犯。留给你们的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开口,要么永远闭嘴!” 说完,他看向方如今:“方组长,我看咱们也没有必要跟她继续浪费口舌,不是最在乎这张脸嘛,我偏就要毁了这张脸!” 烙铁一点点的接近柳护士的脸庞,一滴汗水无声地自尖细的下巴滴落,脸部细小的汗毛已经在炙热气浪高温之下渐渐卷曲,空气中传出了一点淡淡的焦糊味。 再前进一点,便真的要在她的脸上打上不可磨灭的烙印了。 柳护士苍白的脸色竟然出现了潮红,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从容和淡然。 对付她的是武卫,可柳护士却将目光投向方如今。 她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一改之前的审讯作风,任由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对自己大打出手,却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脸真的会被烫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怕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中国特工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女人看,他始终支配和把握着审讯的节奏,丝毫没给自己任何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炙热的空气令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而武卫也是很识趣的将火红的烙铁后撤一些距离,以免出现误伤。 “这张脸毁了,我也会想办法去死,你们同样不会得到想要的情报!” 方如今的眉头一挑,虽然知道了这个女人的特点,并且将此作为突破口,由他和武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最后的效果似乎并不好。 柳护士并未因为毁容的威胁就轻易的就范,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武卫被气得心火大盛,怒道:“方组长,跟这个女人废什么话,直接上手段吧!” 话音方落,火红的烙铁又前进了一分。 柳护士只能扭脸闪躲。 方如今拉住武卫的胳膊,又看向柳护士:“既然你抱了必死的决心,不如我们再来谈谈另外一件事!” 第五百五十九章 前尘旧事 方如今在发现小山智子很在乎自己的容貌之后,一开始是很欣喜的,但事实告诉他,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和理想化了。 像是“白狐”这样级别的日谍,意志力都绝不是一般的间谍可以相比的,而且她的心机更加深沉,靠一般的方法怕是未必能奏效。 好在他的手上还有杀手锏。 小山智子听到方如今这么快就放弃了通过毁容来摧毁她的心理防线的策略,不免惊讶。 “小山智子,你为什么要逃跑?” 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从女人的眼底闪过,“落到你们的手中,难道还有好吗?有了机会,我当然要跑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的心理素质的确很好!在明知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情况之后,还能在这里跟我云山雾绕,佩服,佩服!” 小山智子眨着长长的睫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作为医护人员,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对不对?”方如今忽然发问。 “我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怎么了?”天真的笑容显现在女人的脸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好像没有亲人了,对吧?”到了这个时候,方如今一点也不着急。 “都不在了!” “你没想过嫁人?” “没有!”小山智子凄然道。 “据我所知,你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 小山智子摇头:“那不可能,他们都在大地震中丧生了!” “那在我们中国呢?” 小山智子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咬紧嘴唇。 方如今加快语速:“你要逃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方长官,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 “你不用明白,听我说就行!” 方如今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女人。 “你之所以跑掉,就是为了去安顿这个人。这个人跟你有血缘关系,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要急着否认,也不用辩解,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他!” 一向镇定的小山智子忽然提高声调:“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若是伤害他,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样子完全是老母鸡炸毛。 方如今笑了,知道前期的铺垫都差不多了,该是挑明了的时候了。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小山智子追问:“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忽地,又改口:“不,你这是在诈我,你们不可能找到他的存在,不可能……” “我是没有找到的,但是你知道我们的情报获取能力的,只要他现在还在临城以及附近,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小山智子感到泄气。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体检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小山智子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我还是低估了小袁!” 在给她体检的时候,小山智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犯体检是没有问题,但他们查的太细了,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才选择了逃跑。 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小袁是个细心的人,她发现你对街上见到的孩子非常感兴趣,而且是特定年龄段的孩子。应该有五六岁了吧?你们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对不对?” “小袁的心的确很细,但我猜测最终找到答案的那个人是你!”小山智子的话语气充满了无奈,“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甚至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他的骨肉。” 原来,在刚刚来到中国不久,小山智子便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 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对于一个特工而言无异于自杀,但那个时候小山智子情窦初开,国家和种族的差别都没有让她止步。 在偷偷地交往了一年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一开始吓坏了,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家哪里经过这种事,况且她的身份又有问题,一旦地下恋情以及怀孕的事情被人得知,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更加令人绝望的是,男人一纸调令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音信全无。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孕期十个月都是在战战兢兢当中渡过的,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好在最初接到的任务就是潜伏,尽快融入中国的社会,没有其他的任务安排,也没有人跟她联系,甚至连她的掩饰身份都没有人掌握。 真正掌握她们那些人的那根线,远在彼岸的本土。 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月,便被送到乡下的一户人家寄养。 她只是偶尔会去看看,从来都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从来不会接近。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她心中的那份母爱便越发的泛滥。 但不能给孩子的母爱,犹如业火一样在她胸膛熊熊燃烧。 孩子三岁的时候,她才接到了最新的指令,来到临城。 一年之后,她安顿了下来,便偷偷地将孩子也接到了临城,仍旧是找了一户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家寄养。 孩子只有放在自己身边,她才能安心。 只不过,一如既往的不能经常见面。 在孩子的问题上,她非常的谨慎,力求不被任何人发觉。 因为她很清楚,孩子的事情一旦暴露,无论是特高课,还是中方情报部门,都不会放过她们母子二人。 生过孩子的女人,跟没生过的,在身体特征上还是有差距的。 但是小袁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山智子想不通。 方如今很快告诉了她答案,袁护士的母亲早年间曾经做过几年的接生婆,对这些事情内行的很,袁护士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 一个从未结过婚,甚至身边没有男人的女人竟然会生过孩子,不可能不让人感到疑惑。 方如今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你能配合我们,我会想办法将你的孩子带到你的身边!” 孩子无疑是小山智子的命根子。 间谍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被各种复杂的感情所牵绊。 小山智子低头不语,脑海中却在紧张地权衡着利弊。 寄养的那户人家虽然心地善良,但家境贫寒,孩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她暗中提供的。 孩子太小,如果自己死了,他就成了孤儿,相当可怜。 自己被捕的消息,此时想必已经被先生获悉,他们跟自己相关的联络渠道将会被立即切断。 还有就是,特高课还会派出一个工作小组,对自己在临城的过往进行详细的调查,以此来评估她的被捕给特高课带来的损失,并及时弥补各种漏洞,从而确保人员被捕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虽然自问这个孩子的身份瞒得很好,但特高课也不只是吃素的,一旦他们对自己展开调查,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样的纰漏,以特高课的家规,这个孩子是不会留下的。 两行清泪自小山智子眼中流下。 谁不想活下去,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甚至在某一天的时候,时机成熟,当着她的面喊声妈妈。 小山智子感觉自己意志已经在动摇了。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体现在脸上,被方如今看在眼里,他挥手示意,审讯室当中的闲杂人等全部都退出去。 火候差不多了。 “小山智子,‘白狐’,你的真名是什么?” “小山智子!我想你们马上把孩子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还有,最好让他去办这件事。” 小山智子,也就是小山智子,偏头看向一旁的武卫。 武卫没有想到自己把这个女人打得这么惨,而对方竟然会让自己去找她的孩子。 武卫不知道,但方如今心里很清楚。 小山智子这是把武卫当刚正不阿的包公了。 而且,武卫的身手那么好,即使和特高课的人遭遇了,孩子的安全也会大大得到保障。 这样的选择,完全是处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去考虑的问题。 武卫按照小山智子提供的地址去找人了,还带走了小山智子手上的一枚戒指,那对儿贫苦老实的乡下夫妇只有见到这个戒指才会将孩子交到他们的手上。 不能进行审讯的话题,但这并不影响方如今和小山智子之前的谈话。 话题显得既沉重又轻松。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音讯?” 小山智子摇摇头:“即便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带着孩子去找他?” 方如今理解她的苦衷,孩子的事情隐瞒下来,已经是小山智子竭尽全力的结果了。若是再多出一个大人,还是她的爱人,交往未免就会增多,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 小山智子不敢冒这个险,也冒不起。 思念被深深地埋在心底,只当那段恋情是年轻时候做的一次梦。 “他叫什么名字?” “洪文杰!” “做什么的?” “是一名军人!” 方如今的眉头一挑,小山智子的男人竟然是个女人,这让他怀疑接触此人的目的不纯。 小山智子看出了方如今的疑惑,解释道:“一开始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军人身份,否则我也就不会跟他继续交往下去了。” 她当时最怕的就是洪文杰的身份被特高课的人发现,进而让她带着任务再去跟他交往,那样洪文杰就毁了。 小山智子告诉方如今,洪文杰忽然告别,她也曾经想打听他的消息,但人海茫茫,再加上她不敢有大的动作,便一直没有寻到他的音信。 方如今看着她:“当时部队的番号知道吗?” 对小山智子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方如今只相信事实,这个洪文杰到底有没有问题,需要核实过了才能知道。 小山智子摇摇头:“他没说过,我也没有问,只知道他是一名飞行员。” “飞行员?” 这个时代的飞行员很多都是含着金勺出生、出身名门望族,有的是归国华侨,有的则是刚考上名校,一个个英武潇洒,前途无量! 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本拥有无数人艳羡的一切,为了抗击侵略者,却自愿成为了人肉炮弹。 这就是第一代战斗机飞行员! 一直到抗战结束,一共有1700人冲上天空! 这些还是孩子的鲜活面孔,在抗战期间,一个一个变成墓碑上冰冷的名字,而他们殉国时的平均年龄,才只有23岁…… 小山智子点点头:“是的,他是飞行员!” 方如今盯着她的眼睛,低沉道:“小山智子,既然你想跟我谈合作,是不是应该坦诚一些!” 小山智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方长官,何出此言?” 方如今冷哼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洪文杰就在临城,对不对?” 女人长长的睫毛在抖动。 终于,她叹了口气:“好吧,你猜对了!” 这个年轻的特工太过精明,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方如今不再接话,而是等着小山智子自己吐露。 原来,两人的再次相遇完全是个巧合。 在小山智子根据上级的指令来到临城潜伏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在所在的医院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洪文杰。 时隔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 他还是那么的英俊,而且多了几分成熟。 小山智子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记住了他看病的科室、医生,当天寻了机会看了洪文杰的就医记录,这才得知洪文杰就在临城市郊的笕桥机场服役。 这个消息简直令小山智子欣喜若狂,原来自己的心爱之人一直都在身边。 这可能是冥冥之中老天可怜他们一家三口,让他们团聚,小山智子是这么想的。 但是残酷的事实,很快就给她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她不能跟洪文杰相认,甚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也在临城。 他太了解洪文杰了,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热血,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临城,甚至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的话,洪文杰一定会跟他相认的。 只是,那么一来,一家三口就都危险了,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家破人亡。 小山智子将对洪文杰的思念,深深地埋进了心里。 洪文杰的半月板有点问题,是以隔断时间就会来医院就诊。 机场并不是没有航医,但对这种伤情并不擅长。 机场管理严格,洪文杰每次来医院的时间相对比较固定,但待的时间都很断,小山智子便找机会远远地看看他。 时间一长,小山智子觉得一家三口虽然不能相认,但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五百六十章 进行谈判 洪文杰又来医院了,但这次并不是跟像往常的一样的一个人,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看上去有六七个月了。 洪文杰小心呵护,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亲密。 小山智子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楚。 尽管自己没办法和洪文杰再续前缘,但亲眼看到心爱的男人陪着另一个女人产检,她的心里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后来,洪文杰又陪着女人来了几次。 眼看着,那女人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小山智子经不住内心的好奇,又想办法看到了女人的就诊记录。 女人叫作蒋丽,就住在临城的一处公寓中,家中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妈子。 洪文杰并不常来,但每次见面,女人都很开心。 越是这样,小山智子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自己心爱的男人,另外组建了家庭,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自己和孩子呢,直到现在都不为人所知。 自己也就算了,间谍的身份让她不敢奢望太多。 如果不是遇见洪文杰,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有孩子。 但是,孩子还小,一直就这样瞒下去,其实对孩子也是非常残忍的。 小山智子很平静地讲述这一切,冷静地像是一个旁观者,但方如今多少能体会到她的辛酸和无奈。 女间谍也是人,如果她有的选,宁可去普通人家围着灶台,也不用过这种隐藏在黑暗中的生活。 “如果我们合作足够愉快的话,我甚至可以把你的身份洗白,让你和洪文杰再续前缘。当然了,那个蒋丽的问题,还是需要你们三个人协商解决的,但是我可以帮着你查这个人的根底。” 方如今开出的条件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小山智子多年以来的夙愿不就是一家三口团聚嘛,那就满足她,至于蒋丽,相信以小山智子的手段,并不是问题。 三小时之后,武卫回来了,孩子并没有带回来,只有两张照片。 这么做是考虑到安全问题。 “看看吧,都是刚照的,还热乎着呢!” 武卫将照片扔在小山智子的面前,她已经被人从木桩上放了下来,就坐在方如今对面,但为了以防万一,戴家兄弟还是一人守在她身边,一人站在方如今的身后。 小山智子拿着照片的手在颤抖,确实是刚照的,孩子还拿着她给武卫的戒指。 “你放心,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那对夫妇也和他在一起,暂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谢谢!”泪珠在小山智子的眼眶中打转,方如今考虑的很周到,既顾及到了孩子的感受,又把孩子的线索切断了,即便特高课的人找上门,也无从查起,这对孩子是最大的保护。 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方如今知道,该进入正题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现在你应该拿出你的诚意了。” “许锡光既然已经开口了,我想他那个情报小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除了这个小组之外,我还联系另外的一个情报小组。” 这是个令方如今感到振奋的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小山智子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报出了手下情报小组的名单,总共八名间谍成员,六名日本间谍,两名汉奸特工,不需要什么名单,这些人的资料都在小山智子脑子里。 方如今笔下飞快的记录着,心里忍不住欣喜万分,这又是一次大的收获,有了这个关键突破,日本在临城更深的地下网络将会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甚至是连根拔起。 而且有了小山智子这个熟悉日本间谍组织的高级特工,方如今有信心可以再一次扩大战果,挖掘出更多的潜伏小组。 方如今把所有间谍成员的名单记录下来,仔细核对了一遍,又询问了一些问题,方才放下了钢笔,再次问道:“智子小姐,其实你应该清楚,我最想知道的是关于石原熏的线索,我想以你的级别,应该有一个了解吧?” 小山智子轻喘了一口气,试着调整了一下身体,皱着眉头对方如今说道:“方长官,石原熏刚刚接手临城的地下情报网络,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能够帮你的地方不多。” “你见过他吗?” 小山智子摇头:“这个人很神秘!老实说,潜伏了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总部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然总部也不会将其派到临城收拾残局。” 小山智子的说法,方如今自然认同,石原熏是被特高课总部认为可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人。 小山智子继续道:“而且,我只是接到过两次他的指令,其中一次是总部关于我的隶属关系转移,另一次则是这次刺杀‘蟋蟀’的命令,也是遥控指挥。 方组长,临城虽然不比上海和南京,但其间谍网也是特高课总部倾尽全力打造的一个情报网络,投入巨大,规模更是不小,你们之前虽然在反谍工作上很有成就,但恕我直言,那不过是冰山一角,像我这样隐藏更深的特工大有人在。 虽然我暂时提供的关于石原熏的线索不多,但是你要想将临城的情报网一网打尽,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方如今眼神一紧,目光死死的盯住小山智子。 “智子小姐,你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但是也要看你到底能够给我提供什么线索和资源。” 这时,纪成林已经将洪文杰的最新资料调档过来,临城站是特权部门,负有对军警宪的监督职能,搞到一个飞行员的档案不成问题。 纪成林并没有只调洪文杰一人的档案,跟他一起的还有三十余名飞行员,理由是再次的政治审查。 洪文杰目前已经是上尉军衔,担任飞行中队的副中队长职务,是所在单位的训练尖子,飞行成绩极为优异,深得长官的器重,很有前途。 “智子小姐,你的眼光不错!洪文杰现在仕途很顺利,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找他,至于为什么你很清楚!” 小山智子心头巨震,方如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一个飞行员是国家的宝贝,精英中的精英,若是一旦知道洪文杰跟一个女日谍有瓜葛,谁还敢在他的放飞单上签字。 停飞是最简单的处罚,也许会在政治审查之后脱掉军装,甚至还有蹲大牢的可能。 总的来说,他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彻底的毁了。 这种结果自然是小山智子不想看到的,和洪文杰的感情是非常单纯的,不掺杂任何的利益。 在和洪文杰相处的那段日子中,小山智子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中国女人。 “如果我说,我能帮助你将临城的情报网络一网打尽,是不是可以给我换一个身份?” 小山智子毕竟是老特工,很快就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只有将自己洗白,才能跟洪文杰在一起,他们一家三口才有团聚的可能,否则自己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甚至她和洪文杰会成为彼此的定时炸弹。 方如今轻轻点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看看这个!” 小山智子狐疑地拿起了另一个文件档。 里面只有一份档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帅气的飞行军官的照片。 方如今解释道:“这个人叫郝景慧,曾经是洪文杰的机长、中队长,数月前在一次飞行中发生了飞行事故,郝景慧牺牲,只留下一个怀孕的妻子,这个女人就是你所看到的蒋丽。” 蒋丽只是洪文杰战友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郝景辉的,跟洪文杰没有任何关系,洪文杰只是在照顾蒋丽。 小山智子仿佛看到漫天的阴云瞬间就散开了。 方如今看到小山智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蒋丽本是一个跟案情毫无瓜葛的女人,但对于小山智子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现在,把洪文杰和蒋丽的关系搞清楚了,也帮小山智子解决了心事,接下来就要看她是如何配合自己的了。 小山智子轻轻将档案装进了档案袋里,退还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又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洪文杰这些年一直都在部队,没有娶妻成家,甚至数次拒绝了人家给他介绍对象。” 小山智子的眼泪湿润了,洪文杰心里还有她! 对方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她相信以临城站的能力,给她换一个新的身份不成问题,这样的条件让她根本就无法拒绝,开口道:“方组长,这样吧,我先跟你讲个故事!” “故事?” 尽管方如今有些疑惑,可还是耐心地将小山智子的故事讲完了。 这是一个松井直辉早年之间暗中训练特工的故事,而小山智子则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她当时的成绩一般,算不上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但是对于这些弟子,她并不陌生。 “方组长,我在临城曾经看到过一个人,此人的名字叫稻叶昌生,是松井课长的爱徒。” 小山智子说了当初见到稻叶昌生的事情,她的记性很好,那天刚好是去城外看孩子,在一壶春茶馆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坐在黄包车上的稻叶昌生。 时隔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办法,稻叶昌生当年在松井的众多嫡传弟子当中最为高调,也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小山智子也不例外。 听着小山智子的回忆,方如今若有所思。 黄包车以及小山智子对稻叶昌生穿着的描述,几乎可以断定稻叶昌生就是刺杀“鹞子”的直接凶手。 小山智子还说当时拉黄包车的车夫的背影和侧脸看上去有些熟悉,方如今急问:“像谁!” 小山智子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川本草介!” 直觉告诉方如今,川本草介就是拘捕之后引爆手雷自杀身亡的闫建波。 此人死亡多日,方如今也抓了不少的日本间谍,但其真实身份始终都没有弄清楚。 现在好了,小山智子的出现,让这个死去多日的人再次被重视起来。 “川本草介也是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此人擅长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行动并不是其特长。在本土的时候,他和稻叶昌生便是最好的朋友、同学,那个时候川本草介身材瘦小,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稻叶昌生挺身而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就对了,不然也没法解释稻叶昌生来临城执行拦截、刺杀“鹞子”的紧急任务为何会在第一时间寻求川本草介的支援。 闫建波的照片行动组是存过档的,当即找来让小山智子辨认,确认无误。 方如今沉声道:“你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看来我确实低估了你的价值!” 小山智子苦笑,旋即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其实,我也是有过私心的!在我十五岁那年,松井直辉以教授如何讨男人欢心的名义,强行占有了我!我恨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未能将完璧之身留给初恋爱人洪文杰,一种莫大的遗憾。 之前小山智子可以为了完成任务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对松井直辉和特高课有什么很深的信仰,完全是从小便被教育洗脑了。 松井直辉并没动过他的嫡系女弟子,但对小山智子这样的非嫡系就很下得去手。 这是典型的双重标准。 仇恨的种子在那个时候就被悄悄地埋下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颗种子在小山智子的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了。 她对松井直辉只有无边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方如今心里是同情小山智子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思想深受荼毒,没有了自己的人生,不能和丈夫、孩子团聚…… 普通人的生活,对她而言就是奢望。 但方如今和她是不同的立场,即便她现在已经在跟自己合作了,但毕竟非我族类,说将来一点也不防范那是假的。 “智子小姐,将临城的间谍组织全部都铲除,对松井是一种报复,希望我们开局的合作愉快!” 第五百六十一章 梶原千春 小山智子接着说道:“总部在临城安插的情报网络到底有多少个,我确实不清楚,也不知道石原熏的化名,不过我可以通过我的方法帮助你们找到一些。” 目前来看,小山智子的立场已经完全转变了,但是方如今却没有完全将其当作自己人,如果柳护士敢有所隐瞒,自己不介意让她知道知道欺骗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说说你的想法!” 方如今的语气很平淡,但让小山智子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两人目前处在合作初期,必须要拿出一些过硬的成绩来取得方如今的进一步信任。 小山智子赶紧解释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掩饰身份,可是我可以凭借对他们的了解,追查到他们,但这一切需要我亲自去调查,去分析,这需要一些时间,但不会很久。我保证,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请你相信我,我的孩子和爱人在你们的手上,我没有任何的选择!” 方如今这才点了点头,柳护士这话倒也没错,她只要开了口,就无法回头,日本人对于叛徒的手段更加的狠辣,绝不比特务处的家规轻。 洪文杰和孩子是小山智子的软肋,只要这两人被控制,小山智子就会听从方如今的。 “那好,那就请智子小姐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小山智子知道两人虽然是合作,但对方始终是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而自己只能是在方如今划定的范围内发挥主观能动性。 毕竟,从一开始被捕,两人就注定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小山智子很清楚,如果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将会更加明显。 于是接着开口说道:“其实,我始终觉得松井直辉还有一个弟子潜伏在临城。” “说说看!” 小山智子微微点头:“虽然我也是松井的弟子,但远没有那么重要,自从被派往临城之后,接手情报工作并不多,我的任务一直都是潜伏,那两个情报小组转隶到我的手下时间并不长。 方才我也给你提供了名单,我手下掌握的这些情报小组成员,情报价值都并不大,大多都是潜伏在平民阶层,他们接触到的情报数量和质量都不会太高。老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启用我,说明他们对我们还不是特别的信任!” 小山智子虽然领导两个情报小组,但并未实质性地开展工作,更多时候只是名义上的领导。 她接着道:“我在临城曾经见到过一个女人,当时只是看到了一背影,我觉得很像代号‘雪尘’的梶原千春!” “梶原千春?”这是方如今第一次听到“雪尘”的真名,“你确定吗?” “梶原千春是松井直辉最为得意的女弟子,无论是情报能力还是行动能力在他的一众弟子中都是鹤立鸡群,连一些男弟子也自愧不如。我和她接触虽然不多,但还是比较了解的,那个背影太像了!” 方如今微微点头,相对小山智子交代出的两个情报小组,他更加感兴趣的是松井直辉的这些弟子。 这些人才是特高课的骨干力量,以前虽然抓了一些日本间谍,但相对松井直辉的这些弟子而言,在情报价值和地位上都相差甚远。 方如今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小山智治,问道:“在什么地方?” 小山智子说了一个地址,方如今问她:“周围是不是有个咖啡馆?” “你怎么知道?”小山智子也是微微一怔,“不错,的确有个咖啡馆!” 方如今轻轻敲击着桌案,咖啡馆的老板娘罗紫薇一直是重点怀疑对象,而郭医生的神秘女友也跟咖啡有着密切的联系,只是这个女人一直没有现出踪迹。 很快,照片便被拿来了,让小山智子辨认。 令人失望的是,小山智子都予以否认。 不过,她又给出了一条关键线索。 梶原千春非常擅长化妆易容,如果不是对她非常熟悉的人,即便是走个对面也未必能够认出她。 小山智子看的是背影,容貌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背影是很难改变的。 “你说梶原千春的行动能力很强,是不是有什么绝活儿,或者是擅长使用的武器?”方如今问。 “飞虎爪!”小山智子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年我曾经看她耍过,那时候就已经有些出神入化了。飞虎爪是精钢打造,前边如同虎爪,爪为钢制,有点像是手掌,有五个钢爪,每个爪又分三节,关节可松可紧,后边坠着长索。钢爪掌内装有机关,可通过长索控制各爪。既可以伤人,还可以远距离抓取东西,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 方如今的眼睛一亮,飞虎爪曾经在出现在药铺老板汪广汇一案中,那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汪广汇实施了刺杀。 断掉的线索终于接上了,这让方如今感到大为振奋。 尤其是听小山智子说梶原千春是松井直辉最为得意的女弟子,方如今更加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现了一条大鱼。 他清清嗓子:“既然这样,我给你几个任务,第一个就是寻找梶原千春的踪迹,第二则是稻叶昌生,我相信他还在临城,至于第三个人便是石原熏,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的。” 小山智子别无选择地道:“好吧,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他们的。当年在参加特训的时候,我曾经了解过一些石原熏的习惯,希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我相信,只要下一些功夫,找到他的踪迹并不难。” 方如今点了点头,小山智子说的有道理,其实这也不意外,小山智子这个女人也许在特训班中表现的并不是特别出色,但她心机深沉,暗中搜集了不少特工教员们的资料,也许真的可以帮助自己找到石原熏等人。 “好!我可以给你一定的时间,但是不会太久。你为我做事,总该有些条件吧,我希望能够提到明面上来!” 小山智子露出笑容,她愿意同聪明人合作、打交道。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一笔足够我们一家生活的钱,让我跟洪志文带着孩子离开中国!” “智子小姐,你的意思是给我打短工是不是?” 小山智子略微想想,就给出了时限——半年! 即使没能帮方如今抓到这三个人,但可以提供最为关键的线索,是那种直接可以把人锁定的线索。 方如今摇了摇头,嘴角一撇,忍不住轻笑道:“半年的时间太长了,我不可能给你这么长的时间,我的上峰也不会允许,这三个特工是临城的特工头目,对我们的危害极大,必须在短时间内将其连根铲除。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不,这时间太少了,根本不可能!”小山智子面露难色,这三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时一定是十分的谨慎,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并不容易。 她并不知道方如今为何如此急迫。 不到一年,两国之间的战争将全面爆发,届时遍地狼烟,临城也会遭到战火荼毒,这样一直拖下去,找人的事情就得泡汤。 “智子小姐,洪志文是军人,两国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我想你也不愿意他没见到亲生儿子,就驾驶飞机与日机在空中搏斗绞杀吧?” 小山智子心里一颤,这下可说到了她的心里。 她说道:“方组长也是明白人,实不相瞒,以现在的局势,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成为定局,我不想洪志文和我们一家人都做战争的炮灰,我希望尽快远离这片土地,找一处安身之地。” 方如今暗自点头,原来在这些日谍的眼中,也把事情看得明明白白,日方不会止步一个东三省的,吞并中国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方如今当即点头说道:“好,这个条件很公平,只要你完成了约定,我放你离开,至于钱更是不成问题,只要说个数目,我绝不打折扣。” 方如今自然清楚,如果想要小山智子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找出石原熏等日本间谍,除了以其男人和儿子的人身威胁之外,还是要诱之以利,不然她出工不出力,自己一时也无法察觉。 至于钱财,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唯一可能有些难度的便是洪志文了,此人若是一般的军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飞行员,想要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小山智子一起走,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方如今也不准备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些问题。 小山智子现在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还很难说。如果她对于方如今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让洪志文脱下军装跟她远走高飞的事情就根本不成立,自然也不用多想。 事情没办成就想着拿着钱远走高飞,哪有这等好事? “智子小姐,我可以给你提供十万美元。这些钱相信你们到了国外可以过上相对比较富裕的生活了。至于以后,你和洪志文都是人才,只会过的更好!” 方如今毫不吝啬,别说这十万块钱不一定能够兑现,即便小山智子真的兑现了诺言,他出十万美元眼睛也不会眨上一下的。 能够用钱来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小山智子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方如今。 十万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得出来的,这大大地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原本想着能够得到三张去往欧洲的船票再加上一两万美元,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有了这十万美元,她们一家三口可以在欧洲过上几年富足的生活,至于以后,就像是方如今说的那样,自己有手有脚,洪志文也是踏实肯干的,生活水平不会降低。 “方组长,你此话当真?”小山智子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智子小姐,虽然说你和我之间的合作没的选择,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方某人绝对不会食言!”方如今哈哈一笑。 “多谢方组长!”小山智子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是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有露出来,方如今的脸色就变了。 “智子小姐,我想知道,以你这个阶下囚的身份,如何能够帮我查找他们的线索,难道你不怕你的老同事找上门来吗?” 小山智子交代出的情报小组,是下一步被铲除的对象,这些情报小组成员一旦被捕,那么特高课总部就会判断出小山智子已经叛变了,继而后续的追查行动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没想到,小山智子一点也为此而担心,而是胸有成竹的说:“方组长,实不相瞒,我早就预料到有暴露的一天。为此我做了一些工作。” 方如今的眉头一挑,这个女人竟然还有先手棋。 “说说吧,你都做了哪些布置?” 小山智子娓娓道来,原来她所负责的两个情报小组,相互之间本没有任何的联系,这也是纪律所不允许的。 但是,她早就考虑到有这么一天,是以动了一番手脚,让两个小组中的成员无意中有了交集,而且是涉及到两个人。 这么一来,a小组的暴露可以落到许锡光的头上,而b小组的暴露则可以联系到那两个人,如此一来,小山智子就不再是唯一的被怀疑对象。 方如今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确实工于心计,早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给自己留了后路。 一切商量完毕,便是走程序了。 小山智子虽然同意配合,但该走的程序一项都不能落。 她不仅写了一份交代材料和效忠书,还对着录音机录下了音频资料,并且将交代材料和效忠书的原件以及她念的情景进行拍照。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小山智子不继续为特高课做事,那么这些资料将会被一直保存在临城站的秘密档案室里,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威胁。 若是她反水,这些资料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松井直辉的办公桌上。 小山智子只得点头答应,她知道这都是对付变节者的基本操作,自己也不能例外,现在她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期望对方能够信守承诺。 合作到目前为止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最为实质性的阶段了,怎么发现石原熏三人的蛛丝马迹。 第五百六十二章 继续交代 小山智子早年间的时候,对石原熏也曾经有过一定的了解,这跟小山智子的性格有关,当年遭遇了很多不公,但她都选择了隐忍,但复仇的心一直都在。 石原熏有着很高的文化造诣,所以其掩饰身份不会是普通的市民,最有可能便是教师、编辑、记者,以及其他一些从事文化产业相关工作的职位。 这些人尽管收入并非那么高,但是接触的圈子都不会太差,甚至还会接触到上层圈子,他们得到的情报和线索也是普通市民层次无法企及了。 “方长官,如果从学校查起的话,我建议可以从我接到听从石原熏调配电文的时间,再往前推半个月,这个期间新入职的教职人员中很有可能会出现我们想找的人。” 方如今轻轻的点了点头,石原熏来到临城是来收拾残局的,有了这个明显的时间线,再拿到各学校的新入职教职工名单,进行比对排查,是一条非常好的思路。 “智子小姐,你的提议非常好,我也很赞同。但是你们这次行动失败之后,以他本人的狡猾程度,未必就会继续留在城里。所以仅仅知道他在哪个学校,以什么样的掩饰是身份,还是远远不够的!” 方如今想要的是人,而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份。 人跑了,知道身份了又能怎么样? 小山智子想了想之后说道:“石原熏此人平时养尊处优,即便能够改变自己的容貌换成普通的市民,但他的手毕竟是长期握笔杆子的,没有劳动人民那么粗糙,如果遇到可疑对象的话,直接查看他的手掌!稻叶昌生是松井嫡传弟子,也是石原熏在临城最为倚重的人,石原熏很有可能去城外找他!” 方如今道:“稻叶昌生为什么不会在城里呢?” “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人。此人非常的自负,但有些时候却是非常的谨慎,甚至可以说是很胆小。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你们之前展开了针对他的诸多行动,早已让其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他不会乖乖的待在城里等着被你们发现的。 方组长,我想问一下,特护小组的小袁是不是就是他安插的人?” 直觉告诉他,原护士很有可能就是稻叶昌生打入特护小组内部的钉子。 “智子小姐,你的判断非常准确,稻叶昌生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能够想到这个办法,的确很不容易。只是他的企图早就被我们识破了,我的人在城外遇到了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就是你所说的稻叶昌生。” 纪成林虽然将袁护士的家人全部都给解救出来了,但是从城里前来支援的日本间谍并没有悉数落网,还是有一些遗憾的。 如果石原熏和稻叶昌生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他们一定不会好好的呆着,而是在密谋某个行动。 这对于来说方如今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现在担心的是两个人猫着一直不动,只要他们动起来,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方如今原本想通过勇野健引出石原熏和稻叶昌生,但最后的结果是这两个正主都没有亲自露面,倒是把小山智子和陶老板这些人给引出来了。 虽然不尽人意,但总体来说也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智子小姐,这样被动的去找他们,也不是一种办法,有没有可能引蛇出洞?” 情报工作当中只有牢牢的掌握主动权,才能大大的提高成功率。 小山智子摇头说道:“恐怕难度很大。‘蟋蟀’的事情,让他们尝到了失败的苦涩,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期,近期不会有太大的行动。” 方如今眼睛眨了一眨:“如果让他们知道‘蟋蟀’是死在你的手里了?” 小山智子眼睛猛然睁大:“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现在被捕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入了他们的耳中,甚至总部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放出消息说我杀死了‘蟋蟀’,没有人会相信的。” 特高课是做情报工作的,他们深知一个堡垒最怕的就是从内部被攻破,故而对内部人员的甄别非常的谨慎,不会轻易相信小山智子的说辞的。 方如今笑眯眯地说道:“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是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对他们的甄别,这将是一个充满危险的过程。”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小山智子能够取得特高课的信任,但同样也会出现最坏的结果,特高课并不想在小山智子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直接将其定义为叛变者,立即进行处决。 方如今道:“你被捕的消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我们可以进一步的封锁消息、统一口径,然后配合你把这一出戏继续演完。只是这中间你需要面对很多的危险,而我却不能施以援手,你可以做到吗?” 方如今态度非常坚定,小山智子并不仅仅是做幕后的幕僚,她必须恢复原来的身份,继续保持和特高课之间的联系,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小山智子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的决心,两人之间的合作,自己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最终的决定还要方如今来做。 她轻轻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方组长已经有了计划,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个计划执行好,实现你的意图。同时也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方如今笑了起来说道:“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中国人向来最讲究诚信。只要你帮助我抓到那三个人,我一定会兑现对你的承诺。” 之后的话题又回到了石原熏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行动组已经展开了秘密调查行动,对临城的各个院校、报社等文化单位进行全面的排查摸底。 石原熏是个有身份的人,学校档次不会太低,再加对他的年龄已经有了大致的估算,纪成林很快就将嫌疑人的资料送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这是一份二十五人的大名单,入职时间和年龄两大条件基本上都和石原熏比较符合。 方如今将这份名单放到了小山智子的面前:“你看看,有没有要找的人!” 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示。 小山智子也没有太过矫情,直接拿起了那份名单仔细的观看。 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宗文中学的一个老师姓名上。 “他?李正源?” 小山智子道:“我觉得这当中最有可能就是这个人。” 临城站可以调动大量的资源,这一点是这些潜伏特工所不能比的。 但是,这些详实的资料摆在小山智子面前,她就可以凭借对目标的了解,从众多的人选当中选出那个最可能的人,这源于对石原熏的了解。 纪成林在一旁说道:“根据我们的侧面了解,此人已经跟校长请了假,说是老家有急事回去处理!” 这就更加符合目标的特征了。 “智子小姐,目前我们没有这个人的照片,无法进一步的辨认,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并不采取任何的措施。” 刺杀行动失败之后,石原熏一定会采取紧急避险措施,短时间之内肯定不会再去学校。 方如今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 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通过市政委员会的一名官员的关系,又通过校长将一名并不显眼的行动人员安排进入了学校当中,去做一些勤杂工作,实际上就是暗中监视石原熏。 这名行动队员之前一直都是行动组的暗桩,就连站里的那些队员们跟他也并不是非常熟悉,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的人去做潜伏工作最合适不过了。 石原熏在学校登记的地址也掌握了,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布控和监视。 但是,方如今心里边很清楚,对付石原熏这样老奸巨猾的日谍,自己的这些招数,也许很快就会被他识破。 方如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小山智子:“之前我们发现,你们的人在暗中窥伺茧桥机场,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汪广汇杀害原配妻子、孩子的时候,很有可能被当时正在观察茧桥机场的闫建波发现。 而除了闫建波,也极有可能还有其他的日谍存在。 可是,目前破获的间谍案当中,谁都没有交代出跟机场有关联的线索。 小山智子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的说道:“机场的事情我的确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有人在偷偷的从你们中国贩卖文物!” 小山智子现在竭尽全力在方如今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在能够想到的情报,尽量的都说出来。 当然,肯定不是竹筒倒豆子,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谱的。 “文物?”方如今从当警察开始第一个案子,其实也是最后一个案子,都是在围绕着被官员祖坟中被盗走的文物,这个案子直到现在都没有破。 小山智子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对文物非常感兴趣,这是她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当然了,如果她知道方如今的履历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知道一个开山货店的老板,他表面上进山收一些山里边的山火,运到城里来倒卖,实际上跟当地以及外省其他的一些盗墓团伙都有往来,一些从坟墓当中挖出来的文物都被他们暗中交易,通过秘密渠道运到了上海、香港等地,然后再辗转运到日本本土。” “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只知道此人姓陶,有些年纪了。他隐藏的很好,但是只能瞒过你们这些中国人,并不能够欺骗我的眼睛。” 小山智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倒卖山货的陶老板,讨价还价当中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陶老板看上去非常的淳朴,但是在做生意方面却显得有些刻意的去讨好那些客人。 小山智子当时给出的价格很低,以为陶老板一定会拒绝自己,没想到的是生意还能够继续谈下去,陶老板只是在她开价的基础上稍微涨了一点点而已。 随后,小山智子找了机会对这个人进行了一番调查,陶老板的身世非常清白,没有任何的瑕疵。 没有漏洞,反倒成了最大的漏洞。 熟悉日谍安插流程和具体细节的小山智子知道,陶老板的档案和相关资料应该都是伪造的。 他所顶替的这个名字的主人是真人不假,但其本人肯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陶老板用了他的名字,并且以他的身份继续在中国潜伏下去,为特高课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 方如今将他所抓获的陶老板的照片让小山智子进行仔细的辨认。 “就是他!”小山智子提高了声调,“你们早就监控了此人?” 真是没有想到,她刚交代了陶老板,对方就将照片拿了出来,这让自己提供的情报含金量大打折扣。 “智子小姐,你恐怕不知道,此人就是准备在医院配合你的同伴。” “什么?”小山智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石原熏给小山智子的指令,除了她本人的行动计划之外,还告诉她关键时刻会有人协助,只是这个人是谁,在情报中并未提及。 石原熏也是有私心的,这样做即便小山智子暴露了,也不会供出陶老板。 只是,石原熏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手下的两员大将双双落网,都成了方如今的阶下囚。 方如今颇为得意地道:“此人也是个资深老牌特工,只是我们稍微用了一些小手段,他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言外之意,老牌特工在临城站面前,在他方如今面前,也不过如此! 小山智子眼珠子转了转:“陶老板是不是死了?或者是你们对他用了特殊的手段?” 能够执行备用计划的人,一定是更加令石原熏信任的人,可为什么临城站没有顺着陶老板交代的线索追查到石原熏的行踪,而是一直在唐自己提供线索呢? 方如今哈哈大笑,他方才说陶老板全部都交代,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小山智子。 自己需要一个精明的合作对象。 “智子小姐,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方如今说,陶老板的审讯细节没必要同小山智子一五一十地讲,大家都是聪明人,小山智子应该可以猜到一部分。 小山智子叹了口气:“方组长,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两条线索 接下来,方如今将小山智子的效忠书和照片等资料,安排纪成林存放在行动组的秘密档案室中,不是他不相信站里的档案室,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马虎,档案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三浦和一和小山智子的档案,除了站长和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没有查看的权限。 同时,小山智子也被秘密地转移,到了另一处安全屋之中,这里没有审讯室,更适合人居住。 行动组名下有很多的安全屋,有的是为了隐藏行踪的,有的是为了审讯的,还有的是为了关押人犯的,林林总总足有几十处。 这其中很多都是临城站总务组在进行调配,但方如今考虑站里面人多眼杂,小山智子是非常重要的任务,并不能保证消息不被泄露,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将她安置在行动组自己的安全屋内。 这样才最为稳妥。 张鑫华和王韦忠时代,行动组便暗中购置了一些房产,用作行动组的安全屋,方如今负责工作之后,也让李康和马宝寻了几处。 方如今还下达了封口令,医院的钓鱼行动中只抓获了陶老板一个人,至于柳护士在乱战当中,早已经不知所踪! 在新的安全屋当中,方如今对小山智子交待道:“这里很安全,我会派人专人保护你,你可以先理一理思路。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在前面,你的每一个调查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每时每刻都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直到那三个人都有了确切的消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但是最好不要起别的心思。” 小山智子点头答应,她知道方如今会严密控制她的行踪,毕竟方如今不可能完全相信她。 负责保护监视小山智子的,是特别行动分队的武卫,他是站长的嫡系,这次跟方如今也建立了不错的感情,做事比较牢靠。 武卫从自己的分队长挑选了六名心腹,分别住在这座安全屋中和对面的一处公寓中。 两处房产可以相互呼应,不至于被人家一锅端。 方如今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对小山智子问道:“今天我们就准备动手抓捕许锡光,也就是松下晢所在的‘蜜糖’小组的情报人员,这些人当中你有没有特别要交待的?” 小山智子点了点头:“松下哲也直接负责‘蜜糖’小组,他对组内的成员都很熟悉,这些人被捕,首先被怀疑的应该是松下,他在你们的逼供之下开口交待了小组成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我的怀疑。” 她话锋忽地一转:“之前我说过,‘蜜糖’小组和另一个‘蜜饯’小组中两个成员是认识的,我的建议是你们一次不要将‘蜜糖’小组一次性抓完,总得给人家留下一点机会。” 方如今闻言点了点头,这跟他想的如出一辙,两个情报小组的名单都攥在手里,想抓谁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抓到这些人并不是最主要的。 小山智子也说了,这些人主要以策反为主,比如“蜜糖”小组当中,有一位成员,是他们花费重金混进了警察分局做了一名副局长,都是些小头目。这十个人当中,只有松下晢也和小山智子两个是日本人,其他的都是被他们策反的中国人。 方如今并不想让小山智子被捕的消息泄露,如果同时冒然抓捕小山智子所管理的两个情报小组,那就很难瞒得过日本人。 但是如果把事情推到松下哲也的身上,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松下哲也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方如今可以毫不吝啬地将其“牺牲”掉。 方如今正待离开,却被小山智子叫住了。 小山智子整理一下思路,开口道:“方组长,我忽然想起两件事来,一件是关于梶原千春的,另一件是关于石原熏的。” 方如今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厉声道:“智子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竹筒倒豆子,而不是挤牙膏,这样的小聪明今后最好不要再有!” 所谓“忽然”想起了两件事,根本就是小山智子的说辞而已,这些事情早就在她的脑子里,一直都是待价而沽而已。 这个女人很聪明,但是方如今希望她能把这股聪明劲用在帮助自己侦破案件上,而不是跟自己谈条件。 小山智子闻言脸色一变,赶紧低头认错,解释道:“方组长,我错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方如今见她认错的态度还好,便缓和了脸色:“说说吧!” “是!”小山智子的态度明显恭敬了很多,“在训练班的时候,我曾经听说梶原千春暗恋过一个男人,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了。好像为了这件事,她还曾经受过松井直辉的严厉惩罚,后来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方如今扬起下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梶原千春是否跟他有联系?” 他并不喜欢小山智子总是跟自己卖关子。 小山智子赶紧道:“方组长,你先别心急。后来我进入中国潜伏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一个特训班的同学,此人也是先执行潜伏任务,后来调入了总部,我从她的口中得知了梶原千春后续的一些事情。 梶原千春是松井最得意的女弟子,也是我们特训班当中最早被派往关东地区的女情报人员,在那里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是春风得意,松井直辉也想将其调往总部担任更加重要的职务。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消沉了下去,松井课长也打消了找回她的念头。” “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系!”方如今说。 小山智子连连点头:“不愧是方组长。后来我也听人说了,的确跟那个男人有关系。那个男人死在了关东战场上,梶原千春从此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变得萎靡不振,这让松井课长大为恼火,一纸调令将其从关东地区调到了江南一带。” 方如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别再卖关子了,说最重要的,我们能够通过什么办法找到她!” 小山智子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说道:“方组长,对不起,梶原千春得了心病,一般的药物是难以治疗的,所以她……” “鸦片……?”方如今当即说。 还有什么比毒品更加能够治疗一个女人受伤的心呢? 小山智子不由竖起了大拇指,方如今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事的。 方如今问道:“你对她很了解?” “没办法,和她相比,我在训练班就像是一只丑小鸭,而她是白天鹅,我很难不关注她。” 这是一种极度自卑的心理在起作用。小山智子关注梶原千春这只白天鹅的一切。 “她现在过得并不好,你心里应该好受一些。” 小山智子耸耸肩:“也不能这么说,我和他都是女人,当我和洪志文相识之后,我才开始渐渐地理解她当时的心境。我们虽然是帝国的特工,但本质上来说,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跟她相比,我还是幸运的,遇到了洪志文,遇到了方组长你……” 方如今打断了她的话,这女人又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戴高帽。 小山智子的意思很明显,梶原千春饱受相思之苦,这成了她的心魔,只能靠吸食鸦片麻醉自己。 梶原千春在情报界的地位,远在小山智子之上,那也就是说,此人在临城地下情报网络,绝对是价值巨大。 除去情报上的价值,梶原千春的落网,对松井直辉乃至整个特高课总部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鸦片生意错综复杂,单纯从地下市场中很难找到关于梶原千春的线索。” 小山智子微微一笑,语气轻悠悠的说道:“梶原千春还有一个特点,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就是吸食的鸦片也要最好的,质量太差的低等货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你是说她在临城,会忍不住去购买质量最好的鸦片,我们可以凭借这个线索找到她。” 小山智子点了点头说道:“她心里的伤口很深,而且鸦片这种东西一旦染上就再也离不开了,她是绝对忍不住的,我想以方组长的能力,顺藤摸瓜找到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最为关键的线索了,方如今心里很快有了数,张老三死后,他的生意大部分都被罗二爷接手,其中就包括很多烟土生意,这件事去找令辉肯定能够打听到消息。 “石原熏呢?” 石原熏手上掌握着更多的日本间谍的线索,也是方如今在临城最大的敌人。 “石原非常神秘,之前一直都是做潜伏工作,我们在特训班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他的一些传说,关东地区的很多情报都跟他有关系,一些行动甚至上了我们的特训教材,只是这个人的信息很少。但是我听说,此人有个爱好,喜欢喝茶!” 在日本有着名的“三道”,即日本民间的茶道、花道、书道。 公元500余年,中国的饮茶习惯传入日本。 日本奈良时代,天皇在宫廷召集僧侣讲经,曾赐茶百僧,自此日本开始饮茶。 公元806年,日本的空海禅师来中国留学,回国时带回了茶种及制茶工具。 12世纪初,日本的荣西禅师先后两次来中国留学,学习中国文化及产制茶叶的技术,后来写出《吃茶养生记》,从此日本的饮茶习惯推广到民间。 后来,日本和尚明惠上人把当时在寺庙中的饮茶方法加以概括,写出《饮茶十德》,为日本茶道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如今,日本茶道是将日常生活行为与宗教、哲学、伦理和美学融为一体,成为了一门综合性的文化艺术活动。 小山智子说道:“煎茶道是文人墨客的最爱,抹茶道则强烈渗透于武士阶层。我听说,这个石原熏对茶道很有研究,对于煎茶道和抹茶道都有很深的造诣,可谓是文武兼备。来到中国之后,他也会和一些懂得茶道的人接触,互相切磋技艺。” 反顾如今不置可否地看着小山智子:“你的意思是说石原熏在藏匿的时候也会找人切磋茶道?” 这对方如今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一个特工应该尽量保持低调才对,怎么会将自己的爱好暴露的如此明显呢? 小山智子见方如今没有任何的表示,赶紧解释道:“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是曾经跟随石原熏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人告诉我的,绝对不会有错。” 方如今死死盯着她,仿佛要从她憔悴的脸上找到答案一般。 “智子小姐,既然如此,岂不是成了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石原熏难道不怕自己暴露吗?” 小山智子早就猜到了会有如此一问,笑呵呵地解释说:“方组长,你放心。算上你和我,知道石原熏这个秘密的不超过五个人,据说他的住处和办公室都没有摆放茶具和茶叶,平日里也只是喝白开水,似乎对茶根本不感兴趣,事实上这些都是假象!” 方如今轻轻地点头,这么说就解释的通了。 临城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光温同季,雨热同期。 茶树喜欢湿润的气候,临城又有季风气候多雨的特点。 其次,临城丘陵广布,够建造大量种植龙井茶的梯田。 丘陵大多晴能充分接受日照,雨又易于排水,土壤呈弱酸性,适于种茶。 石原熏作为茶道爱好者,躲避在临城郊区,而这些郊区很多都是茶乡,石原熏极有可能和当地的茶农等人攀谈。 只要用心访查,也许会有他的踪迹。 同小山智子一番交谈,方如今感到大有收获。 她提供的这些线索,可比自己行动队的那些兄弟们走街串巷的打听来得更快更加精准,省了不少的力气。 对此,方如今还特意鼓励了小山智子几句,相信这是两人合作当中一个很好的开始,希望小山智子继续保持下去。 小山智子见方如今的心情不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六十四章 松下哲也 今天对于方如今而言,简直是好事连连。 这边小山智子刚刚交代了关于梶原千春和石原熏的两条线索,方如今还没有将任务给纪成林部署完毕,新的消息便又传来了。 许锡光,也就是松下哲也说有情况向方如今汇报。 方如今笑呵呵地看着纪成林:“老纪,你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些家伙一个个地争着抢着交代问题?” 纪成林眉开眼笑:“还不都是组长运筹帷幄,将他们拿捏的死死的,他们知道只有乖乖配合咱们才有活路。” 方如今话锋一转:“老纪,洪文杰的事情你要盯牢,我个人的意见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将此人暂时派到别的地方去,避免跟小山智子甚至是其他的日谍产生瓜葛。” “明白!”纪成林点点头。 方如今此番安排实则是为了保护洪文杰,避免被日谍嗅到气味摸上来。 茧桥机场事关重大,军中几乎所有的空中精英都集聚于此,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没有弄清日方的具体行动方案之前,方如今并不想对机场采取任何明显的措施。 纪成林领命而去,方如今则是乘车去见松下哲也。 相比于小山智子的待遇,松下哲也便大有不如了。 但松下哲也见到方如今之后非常的激动,直接开门见山说在半个月前,他曾经在接收电报的时候,无意中调到了另外的一个频道,凭直觉,这个新的频道也是属于总部的,而联络的对象则是在临城。 虽然使用的是不同的密码,但是松下哲也是老特工了,“临城”这两个字在不同的密码体系中不同,但总归是有共同点的,毕竟特高课的密码出自同源。 “松下君,你这些线索不足以我锁定任何人?说吧,还有什么要说的?” 松下哲也叹口气,说:“不瞒您说,一个多月前,我曾经秘密回了一次上海,见到了总部的同僚木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 方如今不屑道:“既然如此隐秘,怎么会对你说呢?” 松下哲也道:“方组长,事情是这样的,您容我详细地讲一讲。” 原来,木村曾经同松下哲也说,自己的一位远房表哥不日即将到临城来公干,此人刚刚从国内而来,对临城的情况并不熟悉,希望在需要的时候,松下哲也能够给予关照。 “松下,你们的情报工作难道没有纪律吗?” 松下哲也点头:“纪律当然是有的,但其中还有人情。我和木村的交情也有十几年了,他经常会向我透露一些总部的小道消息,而我也会定期或者是不定期给他送去一些好处,大家礼尚往来,一直相处的都比较好。 他也知道,自己那个表哥来临城是执行秘密行动的,但顾及亲情,还是希望我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予以协助,帮助他表哥顺利完成任务。” 方如今微微颔首,日谍也是讲人情关系的,木村的这位表哥一定是想借这次临城之行积攒功劳升迁,而木村托付松下哲也照顾也无可厚非。 “如果再缩小范围呢?”方如今问,他手头上的事情很多,忙都忙不过来,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 松下哲也赶紧答道:“当时我曾经看到木村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着一些资料,起身送我的时候,不小心从中飘落一张纸,我趁机扫了一眼,上面是教会的宣传单。” “教会的宣传单?”方如今诧异地问道,他略一思索,就很快明白过来,应该是木村的表哥以传教士的身份潜入临城。 “方组长,木村对西方的教会非常的排斥,无缘无故地不会收集这些资料的,所以我猜测,这是给他的表哥准备的通行证。在临城,虽然有不少的教会,但传教士很多都是西洋人,黄色人种并不多,您只需要用心去调查一下,有没有近一个月之内新进入教会的,很快就能找到他。” 方如今闻言大喜,松下哲也是块干情报工作的料,从凌乱的信息中能够抽丝剥茧分析出情报,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按照松下哲也提供的思路,在教会中找出那位表哥,并非难事。 方如今满意地点头吩咐道:“松下君,你做的非常好,这次的抓捕行动你也参与到其中去,需要什么的话,尽管跟我们的人提,他会协助你做好这些事情的,我等你的喜讯。” 小山智子的定位跟三浦和一一样,现在就要为她创造条件,而松下哲也这样的角色,自然会充当垫脚石。 方如今正瞌睡呢,松下哲也就来送枕头了,简直不要太巧。 在松下哲也的指挥下,抓获刚刚潜入临城不久的日谍特工,松下哲也背叛特高课一事便可以盖棺定论了。 松下哲也点头答应,又接着说道:“还有一名行动队员,此人叫井上泉,这个人是个行动高手,在总部一直负责行动方面的工作,跟我也是旧相识,我本来想在上海见见他,结果木村告诉我他三天前出任务了,我就多嘴问了一句,他去了哪里。木村嘻嘻哈哈地说我们不日就会见到。” 方如今在高兴之余,也不禁唏嘘,虽然特高课内部的纪律森严,规矩众多,但并非人人都会时时遵守,在好友的交谈之中,难免会跑风漏气。 这也提醒了他,行动组内部的纪律也要加强了,不然一旦发生了泄密事件,就会悔之晚矣。 “松下君,你的意思是那位表哥和你方才提到的井上泉同时被派往了临城?” 松下哲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对!临城的地下情报网络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原有的情报体系已经无法正常地运作,除了启用一些潜伏更深的情报人员之外,总部也在从各地抽调情报人员加紧对临城进行渗透,一旦战争爆发,临城将是皇军继上海、南京之后争夺的最为重要的城市之一。 木村向我透露,总部挑选了一批成员,我猜测井上泉应该就在其中。不仅如此,井上泉手下的一些行动人员也都离开了上海。我怀疑他们一起来到了临城。” 方如今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这些新潜入的特工虽然在情报上未必有多么大的价值,但胜在人多,若是将其全部抓获,对特高课和松井直辉绝对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而且,之前都是派出的情报人员,这次却是大量的行动人员,说明特高课准备在临城搞一次大的行动了。 这可是一条大鱼,或者说是一群大鱼。 “看来,这次临城情报网的武装力量,将会大大地增强,说不定就由这个井上泉负责了。” 松下哲也点头说道:“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据我所知,此人是总部明面上数一数二的行动高手,以他的级别,说不定临城的行动力量也会划拨给他统领。” “你有办法找到他?”方如今追问道。 “有!”松下哲也却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方如今,点头说道,“不过需要组长您的配合!” 方如今当即点头答应:“没有问题,只要你的计划成熟,我会调集行动组的力量配合你,说说你的打算!” 松下哲也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自从您接手行动组的工作以后,我们在临城的情报网络损失惨重,特别是上次码头的事件之后,我接到了上海总部的命令,让所有的情报小组都进入蛰伏状态,等待问题解决后,再做进一步的指示。” “总得有个时限吧?”方如今沉声问道。 “方组长,以我对松井课长的了解,他这个人非常的自负,从来都是不肯认输,前期派‘先生’统领临城情报网络,足以说明他重振情报网的信心和决心。 目前,在总部内部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临城的情报网络之所以屡次失利,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组长您,结合这次大量的行动人员秘密进入临城,我猜测他们近期将会对您采取行动,只要您被刺杀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方如今重新审视着面前的松下哲也,之前自己忽视了他,这家伙真是个人才,仅仅从同僚的谈话当中就分析出了这么多的情报,现在让他去给小山智子当垫脚石着实有些可惜了。 “松下君,多谢你的提醒!不够,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跳出来,也省得我费尽心机去找他们!” 事实上,方如今对日本人的刺杀早就有心理准备,如今戴氏兄弟始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日谍找到下手的机会并不是很大,这得意于王韦忠提前预判。 当然了,方如今并不会盲目乐观,正所谓战略上的藐视,战术上的重视,身边的护卫力量还要加强。 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铲除那些日方的行动力量,毕竟这里是他方如今的主场,只要枪声一响,那些前来刺杀的日本特工一旦行动迟滞,立即就会被大量的军警死死咬住,不得脱身。 松下哲也道:“组长的意思是,布置一个局,等着井上泉等人跳进来?” 他的脑瓜倒是很快,马上就想到了方如今可能会采取的对策。 方如今哈哈一笑:“不错,完全可以设计一下,给井上泉一个可以刺杀的机会,我现在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看到可以得手的机会,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的。” 这只是表面上的,方如今还想趁此机会,检验一番临城站内部是不是有人跟日本人勾结暗通曲款。 前行动组组长刘冠军在查案过程中无故身亡,现在成了一桩悬案。 情报组胡德胜近期频繁出入刑讯组的牢房,也极为不正常。 站长和张鑫华早就提醒过他,临城站也并非是保险箱,也许会有被日本间谍势力渗透的可能。 借此机会,正好将藏在浑水中的泥鳅一个个地都揪出来。 总之,只需要设计巧妙,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松下君,这样吧,你来描述一下井上泉的容貌,我好派人暗中寻找此人。” 他当即找人将画师接了过来,按照松下哲也的描述画像。 这名画师跟临城站合作的时间也很长了,沟通起来不需要什么困难。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副人物肖像画就呈现在松下哲也的面前。 松下哲也看着眼前的肖像画连连点头,画像上的人物和自己记忆中的井上泉相貌足有七八分的相似,即便没有见过井上泉本人,在近距离也可以根据画像的提示一眼将其辨认出来。 “松下君,你描述的再详细一点,这样可以让画像和本人贴合度更高。” 随后,画师根据松下哲也的描述进行细微的修改和完善,半个小时之后,相似度足足有九分了,而松下哲也也是尽了全力回忆。 方如今见差不多了,这才让画师停笔。 松下哲也叹口气说:“方组长,我相信,只要井上泉出现在你们的视线当中,一定插翅难逃。” 方如今笑了笑,转而道:“你好像对出卖自己的同僚很感兴趣?” 松下哲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解释道:“不!方组长,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仅如此,我还得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想在您的前面!” 中国人有奴性不假,日谍也是同样的。 方如今看着松下哲也一副奴才相,不禁有些好笑,看来之前的刑罚是将他吓破了胆。 “松下君,我很满意你的表现,希望你再接再厉!”表面上,松下哲也已经是自己人了,“你好好养伤,我会进一步提高你的生活待遇,给你加强营养!” “那真是太感谢方组长了!”松下哲也重重顿首。 “这一套就不必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上有太多的日本人的痕迹,你明白吗?” “明白,卑职以后仍然是许锡光!” 方如今笑了,这家伙角色转变的还真快。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制造机会 看到天色不早了,方如今这才起身离去。 今天的收获极大,小山智子和松下哲也提供的都是极为关键的线索,这让搜查的难度降低了很多。 如果能够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抓住石原熏等人,临城的情报网络就算是名存实亡了。 这就是主场的优势临城站可以随意抓捕自己认为可疑的目标,再只需要找到一丝证据,对手就只能束手待毙。 方如今并没有直接回站里,而是去了关押陶老板的安全屋。 负责审讯的行动队员前来汇报,对陶老板的后续审讯很不顺利。 在陶老板服用了药物经过短暂的恍惚之后,这家伙便陷入了昏睡,醒来之后,面对刑讯人员的严刑拷打,他竟然不吐一词,就算是把所有的刑讯手段都上了一遍,也没有撬开他的口。 “组长,要我说啊,直接把这家伙拉回站里,上电椅,我就不信他的嘴能够一直都硬下去。” 审讯无果,让这些行动队员大为光火,从心里说,恨不得立即就整死陶老板,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方如今的点头,谁也不敢贸然下死手,这样的关键的人犯出了问题,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方如今隔着铁门上的小窗看了看陷入昏迷的陶老板。 这家伙是个死硬分子,自己给他药是用对了,不然还得耽误工夫。 现在小山智子交代的线索已经不少了,陶老板即便开口,也不会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何况他根本就不肯开口呢。 所以,陶老板对方如今而言,意义并不是很大。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方如今却没有透露出要放他一马的想法。 陶老板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宁死都不肯出卖石原熏,让方如今大为恼火。 他摆摆手说:“先不用对他再进行审讯了,这个人留着还有用,打死了就可惜了,给他治伤,确保他死不了。至于以后如何处置,等下一步再说吧。” 陶老板不肯配合,而松下哲也态度和立场转变的又出奇的快,方如今萌生了让陶老板当替罪羊的想法。 方如今回到站里的时候,纪成林也赶回来了。 对“蜜糖”和“蜜饯”两个小组的成员已经暗中上了手段,只等方如今命令一下,就可以立即抓人。 “老纪,干的不错。” 今天的收获极大,每一项工作进展的极为顺利,这让方如今很是高兴。 纪成林闻听此言,立时双脚一磕,挺身立正回答道:“一切都是组长运筹帷幄之功。卑职能有今日,都是组长栽培,以后定当竭心尽力,不负组长知遇之恩。” 方如今满意地点头:“老纪,这次抓获了两个情报小组的成员,你这个行动队副队长既可以扶正了。” 这才刚刚提升为军官,短时间内又要扶正,再加一颗星,纪成林顿时喜上眉梢:“多谢组长!” “好了,好了!”方如今摆手示意纪成林在一旁坐下,忍不住哈哈一笑,“你我之间,还不必如此生分。” 纪成林递过名单:“这是两个情报小组的名单,抓捕的顺序,还请组长明示!” 方如今接过名单,自然要先从跟松下哲也有关系的“蜜糖”小组开刀了,他仔细地扫了一眼,说道:“我看这个警察分局的副局长就可以!” 纪成林赶紧点头回答道:“这个人叫覃跃龙,在警察分局诸多的副局长当中存在感并不强,只是主管后勤庶务工作,有些八面玲珑,在分局当中人缘很好,人称笑面佛爷。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我不敢擅自抓捕,所以特意前来向您请示。” 方如今也是眉头皱起,老实说,日本人精心挑选的这些内线,不是身份特殊,就是背景深厚,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这种能够坐上警察分局局长宝座的人,更加不好对付。 方如今没有马上回答纪成林的话,而是仔细看覃跃龙的个人档案,五年前的履历没什么特殊之处,升迁速度,在五十岁之前仍然是个警长。 但是,近五年来,覃跃龙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从一个普通的警察一跃而成为一个分局的副局长,实在是不简单。 “查过此人的底细吗?”方如今问。 他知道以纪成林肯定是早有准备。 “五年前,此人娶了老婆,据说他老婆是南京邓坚邓长官夫人的表妹。” 方如今倒吸了一口冷气,邓坚是军中军中大佬,实权将军,堂堂的陆军中将军官,覃跃龙平步青云原来是靠着姻亲关系。 自己手上有小山智子交代的名单,妥妥的实据,人证物证俱在,也不怕邓长官包庇人犯,但覃跃龙毕竟是邓坚的表妹夫,动了覃跃龙,自己怕是要有麻烦了。 方如今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我看这样,既然松下哲也也交代出了覃跃龙,那就让他想个办法,让覃跃龙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拿到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才能让他的后台乖乖闭嘴。” 纪成林跟随方如今多日,对他的思路非常了解,顿时就明白组长这是要做什么了。 次日一早,一辆黑色别克牌小轿车停在了一处公寓的门口。 这座公寓一共有四层,外立面都是新刷不久的,跟周围那些饱经沧桑、破破烂烂的建筑有着明显的区别。 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便装模样的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围着轿车转了一圈,检查了四个轮胎。 时候还很早,他伸了个懒腰,掏出一根香烟,靠着轿车抽了起来。 三楼最东边的一间住的便是他要接的长官,警察分局副局长覃跃龙。 这里并非覃跃龙的家,覃跃龙在这里有个女人,以前是唱戏的,脸蛋和身段都没得说,覃跃龙在发迹之前便对人家垂涎三尺,奈何实力不允许,只能隔三差五地去跟人家捧场。 后来结婚后,他靠着裙带关系当上了警察分局的副局长,腰杆也直了,荷包也鼓起来了,便想办法把这个女人搞到了手,安置在这间公寓之中。 五分钟后,杂沓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司机赶紧掐灭烟头,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不多时,覃跃龙矮胖的身形便出现了门口。 “局长!”司机殷勤地接过黑色公文包,又小心翼翼地将覃跃龙请到了车上。 覃跃龙脸色暗沉,眼皮有些浮肿,昨晚跟楼上的女人折腾到三点多才睡下,要不是一早有个会,他是不会去分局的。 看到覃跃龙在后排坐定,司机才谄媚地问:“局长,早饭还是老样子?” “嗯!”疲惫的覃跃龙不想多说一个字,靠在靠背上眯着眼睛打盹。 所谓的老样子,就是从这里一直向西,穿过两条街有一家包子铺。 “您坐稳,咱们开车!”司机启动轿车。 说实话,那家包子铺的味道真是一般,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局长就好这一口。 司机起步很稳,车子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路上,覃跃龙问起了医院发生的爆炸案。 他并不是主管刑侦破案的副局长,一些核心的信息是无从得知的。 好在司机是个机灵人,从各处搜罗了不少的消息向他汇报。 这也是每天早晨上班前的必备科目,覃跃龙通过司机的汇报,掌握临城市发生的一些大事小情。 包子铺的生意很一般,司机将车停稳就将伙计叫了过来,还是老三样—— 一屉鲜肉小笼包,一碗小米粥,一碟小咸菜。 覃跃龙吃得津津有味。 包子铺的斜对面是一个戏园子,一大早就有人出来贴宣传广告。 伙计看到原先的牌子被撤了下去,嘟囔了一句:“咦?不是《四郎探母》吗,怎么改成《定军山》啦?” 戏园子的曲目都是前一天定好的,除非有了特殊情况,比如上台的角儿生病了或者是遇到领导其他的紧急事情无法到场,才有更换曲目一说。 包子铺老板哼了一声:“有钱人想看什么戏,戏园子就唱什么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赶紧干活!” 覃跃龙也抬头抽了戏园子方向一眼,旋即低头吃饭,小米粥喝得滋遛滋遛直响,听着都感觉很香。 司机在一旁寻了桌子,拒绝了伙计的好意。 天天在这里吃早点,他要吃吐了。是以,每天在接覃跃龙前,自己便提前垫了肚子。 别看覃跃龙很胖,又是主管后勤的副局长,但他平时的饮食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反倒是以清淡的菜肴为主。 吃到一半的时候,覃跃龙忽然放下了筷子,司机见状上前听差。 “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得去诊所看看!这样,早晨的会我就不去参加了,你去帮我告个假!”说着,覃跃龙起身捂着肚子就往外走。 司机面露难色,昨天局长特意强调,今天一早的会议非常重要,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席。 覃跃龙是有后台的,可以不用看局长的眼色,但是他就是一个小司机而已,替覃跃龙请假肯定要当替罪羊挨骂,想想都头疼。 愣神的工夫,覃跃龙已经穿过了大街,一头钻进了胡同。 司机无奈地摇头,连饭钱也没有付,直接钻进了轿车,发动轿车一溜烟开走了。 小伙计冲着轿车开走的方向呸了一声:“妈的,早晚得出事!” 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个脑崩儿,回头一看正是老板。 “你这小子,祸从口出的道理懂不懂?” 小伙计讪讪一笑,自去干活。 覃跃龙钻进了小巷子,向后看看并没人跟来,手当时就离开了肚子,腰杆也挺了起来。 沿着小巷子东钻西钻便来到了一个茶馆。 这座茶馆并不起眼,一大早也没什么生意。 覃跃龙左右看看便迈步走了进去,他没有选择大堂,而是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上除了散桌之外,还有六七个包间,虽然不大,但装修的很雅致。 覃跃龙径直走向第三个包间,推门就走了进去。 坐定之后,同匆忙跟过来的小伙计要了些茶点。 茶水拎上来之后,他等小伙计出去之后,就用茶水漱口,低声嘟囔道:“他妈的,老胡家包子是越来越没法吃了,早晚得关张!” 楼下渐渐热闹起来,临城很多人都有喝早茶的习惯,其实也不是为了那几杯茶,纯粹是为了打发闲工夫。 二楼依然安静的很,覃跃龙漱完口吃了些茶点,这才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 大街上人来人往平静如常。 忽然,听到外面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覃跃龙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在包厢外停下,敲门声响起。 覃跃龙走过去开门,然而这时门外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且听上去人是向着楼梯的方向跑去。 覃跃龙开门只看到一个背影转瞬即逝,他没追,因为脚下踩到了包香烟。 左右看看,不动声色假借系鞋带捡起了烟盒,迅速退回到了包厢里,插上门,这才坐到座位上。 一根略有不同的烟卷被他打开,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地址。 覃跃龙记下地址,将烟卷点燃,直到看到起全部都化为灰烬才用茶水浇灭。 随后,他离开茶馆,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纸条上的地址而去。 那是一家比较上档次的咖啡厅,五颜六色的玻璃窗户都是开着的,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覃跃龙坐到一个靠墙的座位点了一杯咖啡,一边静静等待,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客人。 轻柔的音乐回荡在耳边,偶尔会有客人窃窃私语,但总体而言,这里的环境非常幽静。 不多时,一个穿着花衬衣、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踅摸了一番,便径直走到了覃跃龙的对面。 覃跃龙见那人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许锡光,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看到他手里的《临城晚报》,这才松了一口气。 手上的信物没错! 墨镜男子坐了下来,低声同覃跃龙耳语一番。 覃跃龙听得连连点头,殊不知,咖啡馆对面建筑的二层一处窗户之后,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住响起…… 第五百六十六章 蒋府赴宴 各种案情梳理了一番,方如今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蒋进要去府上拜会,日子就是今晚。 这些天,从勇野健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有停过,差点就将此事忘诸脑后了。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幸亏想起来了,不然以后又得被蒋进埋怨了。 在警校时,蒋进就对他非常照顾,时常从家中带食物给他吃。 但那时他家中陡生变故、父母双亡,心情低落到了谷底,而且身上又没有钱,根本买不起一份像样的见面礼,于是多次拒绝了蒋进的邀请。 现在,自己成了一名军官,虽然说起来是特务,名声不好听,但实权是有的,手中也有钱,是该登门感谢人家一家子了。 方如今安排李康去买了礼物,塞满了轿车的后备箱,这才在戴氏兄弟的贴身护卫下登车出门。 说起来,蒋家也是临城的名门望族,听说祖上在前清还做过ah的知府,蒋进他们这一脉主要在临城一带开枝散叶,但是后人主要是经商为主,生意做得不小。 不过,从蒋父对待蒋进的态度来看,蒋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的。 按照蒋进给的地址,方如今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豪门大宅,古色古香,上盖黛瓦,青砖到顶,飞檐吻天,斗拱云翘,雕梁画栋,气象森严。 最别致的是四角挂着一只小铜铃,阵风吹来,叮当作响,清脆至极。 门口两个镇宅石狮子,张开大口,圆瞪双目。 方如今下车之后在石狮子的头上拍了拍,怎么弄得跟衙门似的? 轻轻叩击门环,不多时便有值守的门房出来,看到方如今,热情地上前招呼:“哎呦,您就是方公子吧,老爷和少爷久候多时了,快请,快请……” 早就听说少爷有个同学,年纪轻轻的就在军中当了大官,这下可看到真人了,门房一边做着请的手势,一边偷偷地打量他。 “有劳了!”方如今笑着拱拱手打招呼,他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不然蒋进肯定会在门口相迎。 不待方如今吩咐,戴氏兄弟便从车上往下搬礼物。 门房接过了几件礼物,赶紧向院里大声招呼其他人:“赶紧去个人,告诉老爷、少爷,说方公子来了!” 几声呼唤之后,蒋进便从内宅飞奔了过来。 见到方如今之后热情地来了个拥抱,有说有笑地引着他走向内宅。 虽只是小别重逢,但两人交情太深,彼此都有无法言喻的喜悦。 没走几步,蒋父也迎了出来,拱手道:“方贤侄,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这是方如今头一次见到蒋父,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绸长衫纱马褂,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笑脸迎人。 之前对蒋父便有所了解,他为人慷慨大方,在商界人缘极好,所以同行十分捧场。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南京的父亲,两人年纪相仿,脾气秉性也有几分相似,只是父亲和母亲仓猝离世,未能给他尽孝床前的机会。 由此想到吴剑光所言,方如今的心中更是感慨万分,脸上表情一闪而逝。 他的灵魂是前世和今世的融合体,对自己的亲人的感情淳朴自然,毫无违和。 “伯父,怎么敢劳您大驾,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方如今忙鞠躬行礼,话音亲切。 蒋父也一直听到儿子念叨这个好友,心中急切,干脆自己就出来迎接。 他本就没有架子,再说了又是常年在生意场上混迹的人物,见谁都是一张笑脸。 看见对面的年轻人,长身挺拔,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他在心里默默地和自己的儿子做了一个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蒋进跟方如今相比,独独差在了“稳健”二字上。 “早就想一睹贤侄的真容啦,快,里面请!”蒋父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他忽地到门房还拎着不少的礼品,脸色微微一沉:“贤侄,来就来了,这么还带着东西,如此岂不是显得生分了?” 方如今赶紧解释之前爽约之事:“本该早就来登门拜访,但琐事缠身,实在是身不由己,还望伯父见谅!” 蒋进在方如今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道:“爹,你就别替他省钱了,他现在就是个土财主!这些东西不要白不要!” 蒋父哈哈大笑,方如今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未停,一个风韵犹存且不失端庄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这就是如今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哎呀,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赶紧进去坐,进去坐!” 众人进了客厅,用茶。 很快,佣人们便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了上来。 方如今见惯了大场面,这样的场合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很快便和蒋父蒋母畅聊了起来。 蒋父问的都是一些工作事业上的事,而蒋母则问的都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包括是否有心仪的姑娘之类的话,甚至还旁敲侧击地从方如今嘴里打听了一番蒋进的情况,弄得蒋进红着脸连连撇嘴。 蒋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蒋父只有这一个妻子,并未纳妾,看得出来夫妇二人感情极深。 出于保密的原因,方如今并没有让蒋进将他已经调入临城站的情况如实相告,蒋父蒋母还以为他在军队中的文职部门供职。 蒋母说道:“文职部门好啊,要是真的拿上了枪,不免要到战场上厮杀一番。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还是安安稳稳地找个差事,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生子。 你们两个年纪也不算小了,见到喜欢的姑娘可不要轻易放过啊。那啥,如今,这方面,你得多教教我们家蒋进,跟他爹一样,榆木脑袋一个!” 蒋父笑着接过话头:“我要不是榆木脑袋,你在家里能这么清闲?” 蒋母脸色微红,回了他一个白眼儿:“你敢!你这老不修的,当着小辈儿,嘴上也没有一个把门儿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饭菜都上齐了。 方如今一看,还没有见蒋进的姐姐、妹妹露面,便开口相问。 蒋父说无奈地道:“不用等蒋婉和蒋嫒她们姐俩了,姐姐肯定又是在学校加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加班!妹妹嘛,也是天天跟同学们在外面疯,不着家!” 蒋母也是心思玲珑,白了他一眼:“你心里只有你的那点生意,家里这一大摊子事都得我操心。你想想,你大女儿都多大了。” 蒋父被妻子一点,顿时恍然,也是会心一笑。 方如今知道蒋婉比蒋进大四岁,今年应该是二十四了,看蒋母的意思,蒋婉应该是恋爱了,或者说是有喜欢的目标了。 这一顿饭四人有说有笑,吃得其乐融融,让方如今的心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吃完饭,蒋母便出去遛弯儿,留下三个男人在客厅里叙谈。 蒋父喝了口茶说道:“贤侄,我们家蒋进脾气倔,在官场上难免会碰壁,有些地方你得多点拨点拨他才是。” 蒋进不乐意了:“爹,我有那么不堪吗?” 蒋父眼睛一瞪:“怎么没有?比倔驴还倔!我让你带着礼物去你们周科长那里登门拜访,你去了没有?” 蒋进拉着脸:“我们周科长可不是贪财的人。” “胡说!恰到好处地送礼,是一门复杂的学问,里面有不少道,如果你们想在官场混,这方面就得架轻就熟……” 蒋进打断他的话:“我不干那个,伤透脑筋。” “混账……”蒋父将茶杯重重一放,脸色阴沉了下来。 方如今赶紧打圆场,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看来,蒋家父子矛盾紧张看来所言非虚。 大多数的中国家庭都存在这样的问题:父子之间虽是血脉相连骨肉亲的关系,但大多数父亲为了生计早出晚归,双方缺少必要的交流和沟通,孩子感受不到父爱。 而父亲作为男人,都是极其爱面子的,尤其在家庭每个成员或亲戚朋友面前,女儿会顾及父亲的面子,同样年轻气盛的儿子就会斥责父亲,此时父亲觉得很没面子,原因是儿子挑战了父亲的权威,因此这种矛盾会进一步的升级。 “伯父,有些事得慢慢学,我相信蒋进肯定没问题。您可能还不知道,蒋进毕业这段时间在科里表现的很好,我听说,局里那几个头头和周科长对他十分满意。” “此话当真?”蒋父眼睛发亮,盯着方如今问道。他在生意场上顺风顺水,现在只是希望儿子能在官场上一直走下去,将来也好光宗耀祖。 “我还能骗您吗?” 方如今转头看向蒋进:“怎么,这些事没跟伯父讲?自己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蒋父看看儿子的表情,觉得不似有假,不禁责备道:“就是,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了让我高兴高兴?”表情和语气缓和了许多。 蒋进作为行动组的外围,帮着方如今找到了刘洋这个关键目标,张鑫华亲自给局长打了电话,说小伙子很机灵,以后请局长多多关照,云云。 至于蒋进具体做了什么,一字未提。 方如今又道:“伯父,你也别怪蒋进。我了解他,一向都是踏实做事,不喜张扬。” 蒋父听了笑容满面,有哪个父亲看到儿子事业有成不高兴的。 “如今啊……”称呼也换了,距离进一步拉近,“以后你多帮衬他,你们兄弟二人都还年轻,人又聪明,肯定能够闯出一片天地的。” 蒋父心情大好,此时看着儿子经常拉着的那张脸,也不觉得心里发堵了。 接下来,蒋父又大讲他的生意经,显得意气风发。 方如今虽然觉得蒋父勾勒的蓝图不错,但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做生意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等到明天小日本打过来,所有的秩序都将被打破,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看蒋父这样的性格,虽然对权势有种骨子里的崇拜,但是心里也和众多的国人一样,有一种朴素的爱国情怀,不大可能会去当汉奸,但又不肯低头,将来势必会吃大亏。 他暗自盘算着如何找个合适的机会劝说蒋父一番,让他早早地将临城的财产转移。 此时看着蒋父兴奋的样子,不想扫他的兴头,只是随口附和了几句,向蒋父灌输了一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蒋父深以为然,连连夸赞他有头脑。 聊着聊着到了九点多钟,已经算是很晚了。 方如今心里惦记着几个案子,便起身告辞。 蒋父道:“家里有客房,你和蒋进多日未见,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兄弟两人好好地聊一聊。” 他发现这个和儿子同龄的年轻人,有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冷静和沉稳,让儿子与这样的人多相处,对儿子将来的事业大有裨益,于是便刻意挽留。 面对蒋父的盛情邀请,方如今只能是拒绝,他同蒋进关系很好不假,但头一次上门就住在人家家里似乎有些不妥,而且他还挂念着手头上案子的事,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按时间来推算,覃跃龙的证据已经坐实了,下一步针对“蜜糖”小组的行动就要展开了,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回去坐镇,不然出了纰漏就麻烦了。 见方如今执意要走,蒋父也只得作罢,一家人将方如今送出了大门。 站在门前,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戴雷平打开车门,方如今钻了进去,隔着车窗挥手告别。 蒋家人并未马上回去,而是站在门口望着轿车的尾灯说着话。 “你可得跟人家小方好好学学,看人家多么沉稳,你啊老大人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三天两头就受伤。你是警察不假,可也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遇到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冲在前面……” 蒋母正在叮嘱儿子,远处有隐隐的引擎轰鸣声传过来,接着是两道雪亮的车灯照了过来。 众人霍然扭头,便看到一个女人一步三回头急急忙忙地朝着这边跑来,看上去神色十分慌张。 蒋进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惊呼道:“妹妹……” 第五百六十七章 门口冲突 与此同时,第一行动队的办公室里,纪成林和马宝正在就着一包猪头肉和一包油炸花生米喝着小酒。 方如今离开安全屋,审讯任务也没有了,纪成林管着第一行动队的一大摊子事,抽空回来处理一下。 马宝听说他要回来,也就一同跟了回来。 队里的事务都是一些琐事,签字报销之类的,处理起来倒是不用怎么费脑筋,很快就处理完毕。 看着时间还早,索性让手下从外面买了些酒肉。 两人都是光棍一个,即便是不值班,也没有去处。 马宝将酒盅里的酒一口干了,吧嗒吧嗒嘴说道:“老纪,你说这次咱们再把‘蜜糖’小组的日谍拿下,你是不是该扶正了?” 纪成林轻轻地咳嗽一声,使了个眼色。 马宝嘿嘿笑道:“老纪,你这个人哪儿都都好,就是胆子太小,难道你没看出来嘛,咱们方组长虽然年轻,但是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站长那里也是可以说的上话的,只要他肯开口,你这队长的位子就坐定了,还有啊……” 马宝捻起两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边嚼边道:“再说了,人家是处座、站长的小老乡,这关系够硬不?” 他性格活泼外向,心直口快,在纪成林面前没大没小惯了。 纪成林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吃肉喝酒。 过了片刻,马宝才发现不对劲,伸手在纪成林手背上一拍:“我说,你少吃点,这点猪头肉都被你吃完了!” 纪成林这才抬头,咧嘴一笑:“这下知道自己傻了吧?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干嘛非得说出来?” 马宝也跟着乐了:“我这不是跟你才说的嘛,嘿嘿……” 纪成林一边示意马宝倒酒,一边说道:“方组长确实是人中龙凤,你说吧,他脑子那么好使,偏偏还那么用功。自从上次我教了他几首飞刀功夫后,只要他一有空,每天早起练飞刀,手都磨出茧子了,冲着这股劲头,我就挺佩服他的。” 马宝跟着点点头,老纪性格内敛,一般不轻易夸人。 两人又碰了一个杯,纪成林又道:“马宝,最近吴副站长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他的心思都在跟着方如今办案上,站里发生的事情还得问马宝这个鬼机灵。 “都没怎么露面。不过啊,我听说,最近倒是和胡德胜接触的比较频繁。” 纪成林惊诧:“他们两个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站里的人都知道两人一直都不对付,为了一个副站长的位子明争暗斗,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副站长之争,最终以胡德胜的落败而告一段落。 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出现缓和。 如今,马宝说两人经常接触,这不得不让纪成林感到诧异。 行动组随着方如今的加入,抢了情报组的风头,方如今也被胡德胜视为眼中钉,别看他见到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纪成林知道胡德胜是典型的口腹蜜剑,心里也是时常提防着他。 马宝又说:“我刚才下楼去催酒菜的时候,在楼梯口见到吴副站长了,心情不错,都哼上小曲儿了。” 吴剑光从南京回来,一直都很低调,这和马宝方才看到的情形也是大有不同。 纪成林眉头深锁,似有所思。 马宝一如既往的乐观,劝道:“哎呀,你说说,自从方组长来了之后,这线索是一个接着一个,从来就没有这么顺利过。我看,情报组那帮家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来,来,来,为了咱们方队长早日高升,再走一个!”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马宝要继续喝,纪成林觉得这酒没什么滋味了,看了看怀表,说道:“不喝了,不喝了,方组长还没回来呢,咱们得去接他!” 马宝忙道:“对,对,对,是得去接他,他身边虽然有戴氏兄弟,但现在日本人可是都盯着他呢,要是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就麻烦了。你等我下,容我叫几个兄弟。” “叫什么人呢,赶紧走!”纪成林不耐烦道。 方如今可是站里的红人,就连站长在遇到纪成林的时候,也曾经特意交代纪成林要保护好方如今,这是多么重的担子,纪成林岂敢不当回事。 两人将酒菜略微收拾一番,便开车出了临城站。 蒋府门前,当蒋进喊出那一声“妹妹”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也难怪,蒋嫒是背光而行,蒋父蒋母被车灯照得睁不开眼睛,也只有哥哥蒋进不怕光,且熟悉她的身形和走路姿势,这才认出了她。 蒋嫒步伐凌乱,连走带跑,速度极快,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口,不由分说就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这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轿车也刹车停住。 一个年纪不大,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从车上走下来,看着有些慌乱的蒋家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哼,我当是什么大家闺秀呢,不过就是个土财主家的女儿。” 蒋嫒这样子,一看就是受了人家的欺负,这女人嘴里又不干净,蒋进听了怒不可遏,喝道:“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土财主呢?” 年轻女人不依不饶,扬起下巴,傲慢地道:“怎么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身上还不是有一股子土腥味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学校里就到处勾引男人……” 话没有说完,蒋进啪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嘴里也骂了起来,“哪里来的野女人,竟然到我们家门口来撒野了!” 清脆的巴掌声就像是吹响战斗的号角。 挨打的年轻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妥妥的狐狸精手段。 另一边的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衬衣的胖子钻了出来,嘴里狠狠地骂道:“他妈的,还反了天了,竟然敢打我们家小姐。” 说着,就举起拳头打向蒋进。 蒋进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面前这个年轻女人气焰实在嚣张至极,竟然一路追着妹妹到了家门口。 原本扑在母亲怀里的蒋嫒一声惊呼,她生怕哥哥吃亏,转身冲了过去,蒋进倒是躲过了胖男人的一拳,可没成想蒋嫒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 “哎呦!”这一拳正好打在了蒋嫒的肩头上,蒋嫒痛得惊呼一声,人已经跌坐在地。 蒋进见妹妹被打,火气上涌,一脚就踹在了男人的小腹上,将他踢得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蒋进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这口恶气如何能咽下去? 正在这时,那个挨打的年轻女人不依不饶,看准了蒋嫒倒在地上,便发疯似的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就是一顿乱抓乱挠,嘴里还在叫骂:“贱女人,你给我去死吧!” 如此,将扶着女儿的蒋父蒋母也波及到了。 蒋进一看,犹如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直扑那疯女人,但是很快便被胖男人挡住了。 疯女人骂骂咧咧:“你个贱女人,自己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然敢跟老娘抢男人!” 话是越说越难听了。 这时,蒋父将疯女人一把推开,将妻女护在了身后。 那年轻女人暂时不敢上前,但眼中凶光毕露,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蒋进虚晃了一下,回到了父母、妹妹的身前,转而对疯女人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们有脸做,难道就不准老娘说了?”疯女人毫不示弱。 蒋父被气得浑身发抖:“泼妇,简直就是泼妇。我女儿怎么就得罪了你?” 疯女人插着腰,一边喘着气,一边回头对那胖男人道:“武老四,你怎么回事,眼睁睁地看着本小姐挨欺负是吧?” 胖男人一开始仗着体重优势,抡着拳头狠砸蒋进的面门。 可打架这种事,向来不是体重说话,一看谁下手狠,二看谁下手快。 胖男人两样都不沾边,没等近身,小腹已经又挨了一脚,整个人也向后退了好几步,就这还是蒋进脚下留情。 疯女人见状形势不利,也是往后退了几步。 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被蒋进冷峻的眼神一扫,始终不敢上前半步。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灯光一闪。 很快,又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蒋家的门前。 只是,众人都没有发现,后面还跟了一辆车。 蒋进看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还带着三名手下,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时,蒋进和胖男人一看来车,也暂时停止了打斗。 疯女人见到来人之后,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哭哭啼啼地道:“爹,那个贱女人抢我的男朋友,他们家人不仅不管,还打人,呜呜呜……”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中年男人柔声安慰了女人几句,再抬起头时,目光旋即阴冷。 男人并未说话,而是对身边的一个小分头手下使了个眼色。 小分头会意地点点头,迈着方步来到了蒋家众人面前,将手背在身后。 “蒋步云,你现在可是硬气了,敢让你儿子打我们家小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蒋家摊上大事儿了。我们老爷的脾气你是清楚的,如果你现在过来服个软,也许事情还有得商量,不然…… 嘿嘿……别看你现在家大业大,你信不信,我们家老爷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这个家散了!” 蒋父一听也来了脾气,拉着脸道:“事情是你们先挑起来的,我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就对她不依不饶地恶语相向,还追到了我们家门口,真当我们蒋家好欺负是吧?” 要是以往在生意上,对方这么说自己,蒋父多半是赔笑脸。他向来信奉和气生财,在生意场上从来都是以笑脸示人。 可今天的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儿,任他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住了。 疯女人一听不干了,道:“王叔,别跟他们废话,我今天必须要这个贱女人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磕头道歉!” 她转头又撒娇地对那中年男人道:“爹……” 中年男人慈爱地摇摇头,看向蒋父的眼神却是更加的阴鸷。 疯女人气得一跺脚,可她撒娇归撒娇,父亲不表态,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蒋家的门房正在替主人捏着一把汗,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回头一看,不禁讶然道:“方……你……” 来人正是方如今,他乘车离开蒋家,没多久就看到了被汽车追逐的蒋婉,看着她和蒋进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很快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蒋进的妹妹被欺负,他作为蒋进的好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吩咐司机调头、关掉车灯,又开了回来。 果然还没有到蒋父的大门口,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中似乎有蒋进的声音。 蒋家和疯女人一伙人正在争执,谁也没有注意到方如今和戴氏兄弟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方如今问。 门房悄声在方如今耳边道:“方公子,这个男人姓孟,叫孟中强,那个疯女人是他的女儿孟盈盈,孟家是老爷生意上的对头。现在跟老爷说话的这个人是孟家的管家,叫王庆文。据孟小姐说,好像是我们家小姐抢了他的男人。” 孟中强? 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 方如今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 看样子孟家之势尤在蒋家之上,而且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看着孟家的做派,还真是给亚圣老祖宗抹黑了。 这件事看上去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但实际上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最有可能的便是生意上的争夺倾轧,看似是和气生财,其实和战场也差不多,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看来孟家蓄谋已久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故意生事 没到最后时刻,方如今不准备出手,毕竟蒋进还有一身黑皮在,在很多时候是能说的上话的。 看到管家对蒋父也无可奈何,孟中强走上前来,指着蒋父的鼻子厉声呵斥。 “蒋步云,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我女儿,信不信我让你从临城这地界上滚蛋!” 孟中强一向强势,之前蒋父在他的面前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的违拗,今天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自己胸中的怒火已经彻底点燃了。 管家和胖男人看到自家主人过来,顿时安静了下来,分别站在孟中强的两侧,像是两条等候主人命令的猎犬,随时准备出击。 蒋家人则是一脸不忿的盯着孟家一伙人。 刚才蒋母已经趁机问过蒋媛了,孟莹莹只是出言羞辱她而已,并没有动手。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蒋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如果这件事能和孟中强谈谈,最好是息事宁人。 但蒋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有些恼火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之前一直都说让自己走仕途,自己现在不就是侦缉科的警察吗? 难道在妹妹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的时候,要自己当缩头乌龟? 侦缉科是警察局的第一大科,他又是周新刚的手下,走到哪里人家都给面子,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蒋警官,此时他正是心气高涨的时候。 眼前这个孟中强,虽然有深厚的背景,毕竟也只是个商人而已,明面上还敢跟警察叫板? 孟中强之前也见过蒋进,那时候蒋进还是个半大小子,毛都没有长齐,后来听说这小子上了警校又分到了警察局,混得还不错。 连带着蒋步云这个老蔫儿也跟着挺起了腰杆。 可是,警察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只黑皮狗而已,孟中强纵横临城数十载,并未把蒋进放在眼里。 看到蒋进对他怒目而视,这让孟中强感觉很不舒服,蒋家父子今天都长脾气了! 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以后见了他孟中强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 蒋进一点也不发憷,冷着脸说道:“姓孟的,你女儿欺负我妹妹欺负了一路,还追到我们家门口来了,你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众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 蒋父连忙过来拉蒋进,这个小兔崽子是要惹祸上身啊。 “爹,今天这事你别拦着我!”蒋进一把甩开了蒋父的手。 胖男人和管家心里暗自嘀咕,前段时间听说蒋家的小子穿上了官衣,可这才几天啊,尾巴就翘上天了,敢跟我们家老爷叫板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了意会的笑容,老爷的脾气看不好,今天可是有得瞧了! 孟中强听到蒋进的这番话,顿时就愣住了。 你蒋进算什么东西? 你老子都得在我面前低三下四、笑脸相陪,自己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你一个晚辈竟然跟我这么说话? 他妈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不把这气焰打下去,以后还得了! 方如今猜得没错,孟中强之所以对女儿放纵,让她一再挑衅蒋琬,其实就是看上了蒋家的生意。 蒋家很有钱,经营着十几家的店铺,最近蒋步云又在搞金融贸易。 在孟中强的眼里,这可是一大块肥肉,早就让他垂涎三尺了。 孟中强在商会任职,在政府也有着不错的人脉,一心想把蒋进的家产吞掉。 之前,他已经通过明里暗里的手段,吞掉了蒋家的一个粮店和一个当铺,也一度高兴了一段时间。 可是没多久,这种高兴劲便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了,他准备再加把劲儿,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可现在看到蒋进如此嚣张,他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将蒋家一口吞到肚子里。 孟中强将头转向蒋父:“蒋步云,你真是长出息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人物呢?怎么着,你自己一个屁都不敢放,让儿子冲锋打头阵是吧?” “你……”蒋父被气得浑身发抖。 蒋进性格本来就倔,见对方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脸色铁青,怒火在眼中燃起,神色深沉得可怕,怒道:“姓孟的,有什么话跟我说!” 方如今不禁暗暗点头,蒋进虽然年轻,但是并不是一味的莽撞,也在心里估计着形势。 孟中强笑了笑:“好,那我就跟你说。小子,别以为你当了个警察就可以扯虎皮做大旗。你们警察局的几个局长,哪个没跟我喝过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今天老子就给你点教训,不仅把你这身黑皮扒了,还让你坐牢。” 说罢之后,笑容一敛,面色一冷,对着左右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打人的警察给我抓了!” 孟中强以往拿捏蒋家拿捏习惯了,他的手下又养着一些打手,想着自己这些手下一拥而上,蒋进这个毛头小子还不得吓趴下。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前一个手下冷不丁地被蒋进一拳打在面颊上,顿时成了满脸花。 另一个手下见对方是个练家子,动作为之一凝,暂时不敢上前。 年轻人有血性,蒋进攥紧了拳头,冷声道:“姓孟的,不怕见血的,就来啊!” 方如今知道蒋进的身手,孟中强身边这两个手下虽然也有功夫,但只要对方不动刀子,他们未必就是蒋进的对手,蒋进在警校的格斗可不是白练的。 蒋进把这拼命三郎的劲头拿出来,还真把孟中强给镇住了。 当狼的时间太久了,骤然变成兔子,一时间对于这样的角色转换还有些不适应。 他的两个手下都有枪,可是为了这点事,总不能动枪吧,一旦动了枪,自己这边就不占理了。 正在这时,又是两道车灯照过来,一辆轿车开了过来。 孟中强一看汽车的车牌,心中大定。 从车里钻出一个穿着警服的胖子,他的身材本来矮得像个皮缸瓮,再让浑身的胖肉一坠更显得矬了多半截,天气很热,车里又闷的很,浑身上下直出汗,简直就像从水里捞的一般。 此人是城区分局的副局长蔡金龙,他今晚刚在太白楼吃了饭,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前方的路都被堵住了,便叫司机停了车。 这年头,当警察的不怕有事,就怕没事。 有事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油水可捞。 遇到这种情况,最佳的选择当然是挑软柿子捏,而至于哪颗柿子更软,得看看情况再说。 蔡金龙走起路起来呼哧直喘,走到众人面前,眯缝眼微微扫了一下,高声喊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当街聚众斗殴,成什么样子?” 见孟中强对自己微微颔首,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孟中强的心思他清楚的很。 蒋家家大业大,只要咬上一口,自己便受用不尽,虽然明着没有同孟中强说过自己的想法,但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这种事并不需要点破。 跟着孟中强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警长,歪戴着帽子,浑身酒气,如果不是扶着汽车,眼看着就要摔倒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可算是来了救兵了! 孟中强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正好看见蔡金龙过来,顿时大为高兴。 他紧走几步来到了蔡金龙面前说道:“蔡局长,这个姓蒋的小子打伤了我女儿,我们要带他警察局,他又动手打我的手下,您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方如今在一旁冷笑,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真不是好东西。 蒋父也认识蔡金龙,一听孟中强诬陷自己,赶紧上前辩解:“蔡局长,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我女儿好端端地回家,却遭到了孟中强女儿孟莹莹的言语攻击、恶语相向,犬子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动手的,况且……” “闭嘴,我问你话了吗?”蔡金龙把眼睛一瞪,霸气侧漏,“你女儿先是无事生非招惹孟小姐,随后你又指使儿子打伤孟家的家人,现在又想包庇儿子是不是?” “你……”蒋父气得说不出话来。 蒋进见他指鹿为马,强抑住心中的怒火,说:“蔡局长,我也是个警察,你这么办案是不是有失公允?” 蔡金龙看了看蒋进,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你就是蒋步云的儿子?” “不错!” 蔡金龙这才想起来,这事儿孟中强跟他说过,还求他打听一下蒋进究竟在哪个部门。 不过,后来一忙,自己就把这事忘了。 当时,不过他也没在意,一个新毕业的小警察在哪个科室都是打杂的,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现在看蒋进面无惧色,他心里也犯了嘀咕。 “在哪个分驻所?”一般的新警察都是分配到基层分驻所,如果蒋进在自己的辖区内,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蒋进冷声道:“侦缉科!” “什么?” 只有市局才设有侦缉科,蔡金龙顿时头大起来,脸上的胖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周新刚脾气不好,更要命的是,他出了名的护犊子。 谁要是欺负了他的手下,准保得把场子找回来。 蒋进是周新刚的人,这事儿闹大了。 蔡金龙赶紧将孟中强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老孟,你怎么搞的,知不知道蒋家小子是周科长的人?” “周科长,哪个周科长?”孟中强一时没反应过来。 蔡金龙暗骂孟中强是个糊涂蛋,道:“警察局还有哪个周科长,自然是侦缉科周科长了!” “周新刚?” 孟中强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在临城的地界上周新刚绝对是凶名在外,面对这样一个难缠的人物,没有人敢大意。 不过,他虽然心虚,但是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侥幸:“蔡局长,周科长日理万机,哪里能管一个小警察的事儿呢?再说了,这个家伙打了我的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蔡金龙点点头,孟中强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管此事因谁而起,蒋进打人都是不争的事实,也不怕摆到台面上。 蔡金龙想到这,把眼睛一瞪,对蒋进道:“小蒋啊,既然你本身就是警务人员,更应该尊法守法,而不是知法犯法。念你也是事出有因,这次就不追究了。 赶紧带着你的家人回去。再有下次,我就告诉你们科长,让他好好地管管你!” 这话也就是现在说说,当着周新刚的面自然是不敢说的。 蔡金龙现在的想法就是和稀泥,蒋家的家产固然让他眼馋,但也得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 万一得罪了周新刚,自己得崩掉满嘴的牙,这不值当。 不过,看在孟中强平时没少给自己孝敬的份上,他在场面上还是向着孟家说话的,也算是给孟中强一个说法。 方如今一直冷眼旁观,官场上流行的八面讨好、圆滑世故的习气,被蔡金龙研究得明明白白的。 蔡金龙自以为处理的挺好,可他看轻了蒋进,更低估了孟中强觊觎蒋家家产的狼子野心。 蒋进根本就不认同这种和稀泥的处理方式,冷声道:“蔡局长,既然你说我们周科长御下不严,那好,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孟中强不服气地叫嚣道:“蔡局长,让他打!我还怕了他们姓蒋的了?天大的笑话!” 一直以来都想结识这位赫赫有名的侦缉科长,可是一直没能如愿,今天借此机会刚好可以认识一下。 孟中强手里有的是钱,他相信,只要自己金钱开道,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这……”这下轮到蔡金龙为难了。 打电话吧,万一周新刚来了,偏袒蒋进,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打吧,被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一句话就将住了,若是传出去,他这个副局长的脸往哪里搁? 就在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 正是跟着蔡金龙一起来的那个警长,这人晃悠着走到了蒋进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掏出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他们的,挺狂啊!老子看你打一个试试?” 第五百六十九章 当场拿人 打架斗殴再怎么流血也是治安事件,若是动了枪,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本来还有三分酒意的蔡金龙,凉意瞬间从脚蹿到头,浑身炸起了鸡皮疙瘩。 蔡金龙扯着嗓子大喝一声:“王洪波,你他娘的给老子住手!赶紧住手……” 他的声调都变了,吓的! 王洪波啊,王洪波,喝不了三口猫尿。 枪一开,别说你小子的小命保不住了,就是老子也得脱层皮。 这个副局长是花了大价钱才当上的,现在才刚刚回本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可不想为了这件事把金饭碗砸了。 王警长是真喝多了,脑袋晕乎乎的。 刚才蔡金龙、蒋家以及孟中强在说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对他的顶头上司蔡局长出言不逊。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这个时候,他一个下属必须得为长官出头,不然明天就得被蔡局长难看掉。 事出突然,而且动了枪,方如今也是替蒋进捏了一把汗。 岂料,下一刻,蒋进猛地一矮身的同时,左手攸地伸出,已拿住王警长的手腕,反手一拧,将手枪夺了过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了王警长的脑门儿上,王警长的大檐帽当时就掉在了地上,顺着大街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 蔡金龙再次喊叫起来:“哎呀,放下枪,赶紧把枪放下!” 一旁的孟中强心中窃喜,蒋进若是开枪打死了王警长,蒋家跟蔡金龙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蒋家即便不是家破人亡,万贯家财也得填了无底洞。 他在一旁十分阴险地煽风点火道:“蔡局长,不用担心,我不信他敢开枪打死警察!还反了他了!” 蔡金龙知道孟中强没憋着好屁,这老东西一直盯着蒋家的生意,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他心中生气,可现在也没工夫去揭穿孟中强。 蒋家这小子看着挺生猛,万一火再被拱起来,王洪波小命休矣。 不仅仅是蔡金龙,蒋家人刚刚放下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们既不想蒋进出事,也不想蒋进伤人。 蒋父颤声道:“蒋进,放下,赶紧放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蒋进。 蒋进心里却是一点不慌。 说白了,蔡金龙、王警长都是仗势欺人,枪拿在自己手里一吓唬,他们顿时就怂了。 他虽然跟父亲关系闹得有点僵,但也曾经听母亲念叨过,蔡金龙跟孟家官商勾结,早就觊觎蒋家的家产了。 今天若是不给他们来点狠的,将来他们反过来还得欺负到蒋家的头上来。 于是狠声道:“你们之前怎么想的我不管。不过从现在起,谁要是再敢欺负我们蒋家,我敢保证,他死的会很惨!” 说完,将弹夹卸下来,把子弹一颗颗地退了出来。 矛盾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激化,但蔡金龙今天后悔管这档子事儿了。 刚才直接绕过去或者调头回家多好,这算什么事儿啊! 明天若是周新刚问起来,自己怎么解释? 想到要面对周新刚,他的脑袋顿时大了好几圈。 王警长酒只醒了一半,见自己的枪被夺了过去,便开始骂骂咧咧,极其难听。 蒋进自然不惯着他毛病,抬脚一记飞踹,正踹在王警长的小腹上。 “嗷……呃啊……” 随着一声凄凉的惨嚎,王警长直接被踹得倒飞出两米,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哇”地一声就吐了起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臭夹杂着菜味儿钻进众人的鼻子。 方如今厌恶地看了一眼,这种酒囊饭袋欺负老百姓还行,遇到硬茬子比谁都孙子。 孟中强立即叫了起来:“打人,打人,蔡局长,你看,他们连王警长都敢打,反了,反了……” 他的家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蔡金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老子眼睛又不瞎,你在一旁聒噪个毛。 挨揍的虽然是王洪波,但他纯粹是自找的,简直就是猪脑子。 转念一想,这蠢猪挨揍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明天跟周新刚掰扯时多一个筹码。 “周科长,我的人也挨了打,您看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蔡金龙甚至把见面的说辞都想好了。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疾驰而至,刺耳的刹车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两个大汉从吉普车上下来,其中一人喝道:“乱哄哄的围在这儿干什么呢?哎呦,他妈的,怎么这么臭……吃什么了?” 方如今本来背对着吉普车,听到马宝的声音,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纪成林很快发现了人群中的方如今,快跑几步过来,敬礼道:“组长,可算是找到你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刚才蒋家除了那个门房之外,并未发现返回的方如今,而蔡、孟二人以为他是蒋家人,是以也是并未在意。 纪成林是老兵,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军人气质,显得杀气腾腾。 而纪成林正在跟一个年轻人低声说着什么,态度十分的恭敬。 蔡金龙的瞳孔猛地一缩,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年轻站在蒋家人后面,显然是跟他们熟悉的,而那个当兵的叫他组长,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他虽然是分局局长,但是若是事情牵扯到了军方,自己的影响力就有限的很了。 这些当兵的根本就不讲道理。 “如今,你怎么回来了?”蒋进惊讶地看着方如今。 “没走远,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赶了回来。”方如今微笑着说。 虽然方如今并未在一开始就出手相助,但蒋进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是不会坐视不管的,禁不住心中一暖,嘴上却说道:“没什么事,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想着这事自己能解决,不愿让方如今牵扯进来。 蒋父也是这个意思。 方如今微微一笑,一家子都是老实人,从没想过仗势欺人。 可是,这世道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既然碰到了,就得替蒋家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而且要彻底解决! 这时,蔡金龙笑眯眯地走过来:“这位长官,鄙人是……” 纪成林当即就将枪掏了出来,喝道:“退后!” 蔡金龙面色尴尬:“好,好,退后,退后……” 这时马宝也从门房那里问明了情况,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和纪成林就像是一对怒目金刚一样站在方如今的左右。 孟中强摸不准方如今的来路,见蔡金龙吃了瘪,也就不敢上前。 偏偏这时方如今冷峻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你就是孟中强?” “是,鄙人正是本地的商人孟中强。”孟中强赶紧回答。 孟中强? 方如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孟中强心里嘀咕,看样子这个年轻人认识我啊,也许我跟他的长官相熟也说不准。 正在他盘算的时候,看到方如今脸上露出笑容,他也赶紧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正在孟中强想着怎么套近乎的时候,看到方如今的手轻轻一挥,紧接着又听到了一句让他感到无比震惊的话—— “来人,把孟中强给我抓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蒋进一副诧异的表情,方如今肯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这样也太直接了吧? 岂不是滥用职权? 蔡金龙、孟中强更是心里一惊,对面这个年轻人十分强势,一言不合就抓人。 马宝不由分说将孟中强拷了起来,孟中强还想争辩,蔡金龙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又对方如今陪着笑脸道:“这位长官,鄙人是城区分局副局长蔡金龙,敢问您是……” 一个分局副局长在城区也是不小的官了,可在这些军人面前丝毫不敢摆架子,也许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位大神。 蔡金龙很小心,起码明面上绝对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 “你就是城区分局的蔡局长?”方如今盯着着蔡金龙等人,一股睥睨众生的强悍气场骤然外放。 “是,正是鄙人!”一颗汗珠从蔡金龙的额头上滚落,啪地摔在地上。 方如今冷声道:“蔡局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城站行动组代理组长方如今,我们发现这个孟中强跟最近追查的一桩间谍案有关,这个人我们要带回去。你们警察分局和我们临城站合作的次数不少,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吧,所以还请你务必配合!” 语速缓慢,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蔡金龙、孟中强听了之后都是浑身一震。 临城站? 日谍案? 蔡金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吉普军车,两名彪悍的军人,以及这个年轻人不怒自威的气质。 身份应该是不用核实了。 他之前跟临城站的人接触过,不过那绝对不是平等的合作,而是被临城站的人指使来指使去,不仅跑断了腿,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说是城区分局了,就是市局也得把他们当大爷供起来。 只要跟日谍大案一沾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虽然不相信孟中强牵涉日谍案,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和自己只有利益关系的商人得罪临城站的人。 他心念电转,笑眯眯地道:“原来是这样。长官,我和这个孟中强不熟,他干了什么我不可一概不知。今天这是恰好碰上了,恰巧碰上了……” 汗珠子噼里啪啦地不停往下掉。 这个时候不赶紧撇清自己,那是傻子。 孟中强混迹于商场,自然也听过临城站的名头,知道这是凌驾于警察局之上的一个极其强势的权力部门。 问题严重了。 他一听蔡金龙不打算管自己了,顿时急了,叫道:“蔡局长,你……我……方组长……我可是安分守己是商人啊,我发誓,我跟跟日本人一点关系没有……” 他也不是没有跟日本人做过生意,但要说投敌卖国,那纯粹是诬陷。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且问你,7月12日那天你去没去过湖边村饭店?”方如今盯着他的眼睛问。 一开始听到孟中强这个名字,他就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是在湖边村饭店的住客名单中。 “湖……”孟中强眼睛转了转。 看着神态,自己猜得没错,方如今心中大定,这个孟中强就是自己在入住登记上曾经看到的那个孟中强。 刚才听到门房介绍的时候,他就觉得孟中强这个名字很熟悉。 当时应该住528房间,那个女人应该是孟中强的情妇。 这个很好理解,哪个男人会带着自己的老婆去住酒店? “说实话!” “我……我……去过!” “为什么去?” “我……我……谈……谈生意……”无形的压迫感让孟中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马宝推了他一把:“老实点!” “跟一个女人谈生意?” 方如今此言一出,孟莹莹的双眸陡然睁大。 父亲有钱有势,在外面也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我……我……不……不……”孟中强低下头,既不敢与方如今对视,也有意地回避着女儿的目光。 看来这里面还有事儿啊,方如今招手将蔡金龙叫了过来。 很快他就弄明白了,这个孟中强早年也是穷小子一个,后来入赘靠着岳父家才一点一点有了今天的地位。 不过,他老婆十分强势,孟中强在家里毫无地位。 怪不得这家伙不敢说实话。 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一旦被老婆知道,怕是不好收场。 “行了,事关机密,我就不在这里问了。马上带回站里审讯!” 孟中强顿时被吓得腿脚发软,险些站不住了。 临城站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还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 蔡金龙闻言也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作为久经官场的人物,他对官场里的阴暗手段手段再清楚不过了。 势在对方手里的时候,受了冤屈的人有证据也翻不了天。 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就算是真的,也能把它说成假的。 兵字两只手、官字两张口,黑白都是人说的。 听刚才方如今说的,连孟中强哪天住的饭店都掌握了,难道这老家伙真的跟日本人有瓜葛? 第五百七十章 盖棺定论 他反应极快,立即转身对孟中强吼道:“孟中强,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竟然敢跟日本人有勾连!到了临城站好好交代,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就是方长官他们肯高抬贵手,我也不会轻饶你!” 说完他就赶紧回身,惶恐的向方如今解释道:“方长官,您放心,若是外围调查需要用得着在下的时候,您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蔡金龙急于跟孟中强撇清关系,又向方如今表忠心。 在心惊胆战的同时,他恨死了孟中强,甚至把孟中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老家伙生意做得也不小,钱也赚了很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跟日本人有勾连。 你自己作死,差点把老子也牵扯进去。 他在脑子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没少拿孟中强的好处,也帮他打了不少的招呼,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地方跟日本人有瓜葛。 越想越是害怕,万一事发,自己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暗暗决定,这次就是出再多的血,也得把自己从这场漩涡中摘出来,决不能有任何的侥幸。 他刚要向方如今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听方如今面带笑容说:“既然蔡局长认识孟中强,不妨跟我们一起回站里,你也有检举揭发的义务不是?” 蔡金龙犹如石化一般愣在当场! “蔡局长,我们现在怀疑孟中强跟日谍案有关,为了保险起见,他的家人也必须马上控制起来,不能跟外界有任何的联系。 你马上派人去办,我们的人随后就到,若是在我们接手之前,从你的人那里走漏了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方如今接下来的这句话让蔡金龙足足消化了三十多秒。 他猛然醒悟,控制孟中强的家人,就是不让孟家人托关系去,这是要下死手啊! 看来,孟中强难逃一死了。 这位方长官让我派人控制孟中强的家人,这就是给我机会。 我还有救! 方如今跟蒋家人打了个招呼,便在一家人诧异的目光中钻进了汽车。 两辆汽车发动,依次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孟中强脚步刚刚迈进刑讯室,就已经吓瘫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方长官,我只是去湖边村饭店住了一晚,除了那个叫作莉莉的女人,就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啊,我真的和日本人没有关系啊!长官,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即便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板,还是当场服软,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的路数跟自己以往遇到的那些根本不一样。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苦苦哀求,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但凡这个孟中强不那么贪婪,自己也不会如此绝情。 从蒋进的家教,以及他对蒋家一家人的了解来看,蒋家之所以置下这么大的家业,都是凭着“诚信”二字。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的那些下流手段,蒋家人不是不会用,而是不屑于用。 人家凭着自己的本事做生意赚钱,但还是引来了孟中强之流的嫉妒和算计。 所以,这个孟中强必须要处置,而且还要让其他觊觎蒋家家产的人都知道,蒋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他冷冷的说道:“这次的间谍大案事关重大,你早不去湖边村,晚不去湖边村,偏偏在我们的重要目标入住后你才去,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是一种巧合吗?我现在怀疑你去了就是为了和他接头,所以你现在必须要接受我们的调查!” 接头?我只是去和女人幽会而已,怎么就成了跟日谍接头了? 孟中强彻底吓傻了。 他嘴唇哆嗦着道:“没……没……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即使他被吓傻了,可还是知道,一旦和这种日谍大案沾上边,分分钟都会家破人亡,所以抵死不认。 “你现在不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会一一调查清楚,到时候你招,只怕是已经晚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方如今说完,纪成林立即会意,一招手,两名行动队员便将死狗一样的孟中强拖到了十字架旁。 孟中强身如烂泥,浑身直哆嗦犹如筛糠一般,身上也是冷汗淋淋,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竟是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纪成林也是穷人家出身,最是看不惯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抄起皮鞭看也不看就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鲜血凝固了一瞬间后顺着孟中强的脸上淌了下来,紧跟着便是杀猪般的嚎叫。 如果说之前他还心存侥幸的话,这一皮鞭彻底地把他抽醒了。 疼! 他们竟然来真的! 孟中强感觉到天都塌了,极度的恐惧充斥着大脑,茫然无助的四处找寻救命的稻草。 “长官……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长官……我再也不打蒋家的主意了,我知错了,长官……我愿把之前侵占蒋家的铺子都如数奉还…… 不……再给他们一笔赔偿……登……登门道歉……长官……我愿拿出自己的一半身家,换我这条命。 我对天发誓,我跟日本间谍没有任何关系啊……” 孟中强也不糊涂,一点点的挤牙膏对他活命的帮助不大,索性一咬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见方如今不表态,两名行动队员手上不停,将孟中强直接绑到了十字架上。 这时,马宝又将蔡金龙带了过来。 “方长官!”蔡金龙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蔡局长,辛苦了。”方如今点点头。 不管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蔡金龙都不敢说别的,他弓着腰回答:“不辛苦,不辛苦,能够为侦办日谍案略尽一份微薄之力,是在下的荣幸,荣幸……” 大案啊,谁碰谁死! 好在这个年轻的行动组长只是让自己检举揭发,并未打算搞株连,这才让蔡金龙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孟中强,对不住了! 谁让你利欲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 过去,你没少孝敬我,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放心,等你走了,你的家人我会适当照顾的。 孟中强可不知道蔡金龙暗中打的主意。 蔡金龙的突然出现,让孟中强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他哀求道: “蔡局长,你是了解我的,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怎么可能是日谍呢?求求你跟方长官说说,放我一马吧!念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求求你,求求你……” 蔡金龙先是低头哈腰地对着方如今笑了笑,再看向孟中强时脸已然变了,眼神也是越来越冷,厉声道: “孟中强,你莫要胡乱攀咬,我跟你并不熟。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一无所知,要是知道你跟日本人有勾连,不用等方长官动手,我早就把你抓了! 方长官,不瞒您说,这个孟中强平日里没少讨好我,我早就看他有问题,他送的钱我都放在家里,不过我一分没动。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孟中强跟日本人开设的三友商行还真有生意往来,会不会是……?” “你……你……蔡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和三友商行确实有生意往来,但那都是正经生意,根本就没有……” 话没说完,早有行动队员将一团破布将他嘴巴塞住,孟中强只能发出呜呜声。 蔡金龙擦了擦汗水,赶紧对方如今解释道:“这个三友商行就开在运河边上,主要销售外国百货、临城土特产、棉绸纺织品及工艺品,是个叫作高柳健人的日本人开的。没少赚咱们中国人的钱!” 临城租界一共有一千八百余亩,分成南北两块。 北边是日本租界,南边是公共租界,由英美法意瑞士分了。 一开始,日本租界非常冷清,经商的日本人大都是贫穷的小商贩,有的挑担叫卖小玩意,有的推着小火炉,支块铁板卖蛋卷。 后来,日本人用了五馆招数,即开办妓馆,茶馆,戏馆,菜馆,烟馆,后来又开了赌馆,终于让日租界一带成了繁华之地。 民国二十年后,民间虽然有很强的反日情绪,但一些日本人开的商行依旧在经营着,有些生意还不错。 方如今冷冷地看了蔡金龙一眼,既然这么门儿清,早干嘛去了,好处还不是收的比谁都勤快。 蔡金龙见方如今面露不悦,略作犹豫,道:“方长官,有一件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孟中强为了霸占刘老板的中药铺,秘密派人往刘老板从ah运来的货物里放了烟土……” 方如今听着蔡金龙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孟中强果然是作恶多端,为了吞并人家的家产不择手段,不仅诬陷刘老板走私烟土,将其送进了大牢,还假仁假义地以解救刘老板的名义骗了刘老板女儿的身子,手段可谓毒辣至极。 蔡金龙见方如今阴沉着脸,便又加了一把猛料:“还有,城东粮店的崔老板,去年到湖州买米的时候,半路上船莫名其妙的沉了,连老板带伙计七八个人都死了……后来,这个铺子就被孟中强给盘了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跟孟中强彻底地划清界限,在落井下石的时候蔡金龙丝毫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他现在十分庆幸,当初虽然收了孟中强不少好处,但是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并不曾干过一件,最多就是敷衍苦主,让案子无法查下去。 蔡金龙是个聪明人,方如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蔡局长,你能主动检举揭发孟中强的罪行,这很好!一会儿将你方才所说的录个详细的口供,就先回去吧!” “是,是……” 蔡金龙敢说这是他今天晚上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浑身顿时轻飘飘的,脸上的肥肉也不自觉地跟着颤了起来。 他赶紧又忙不迭地说:“多谢方长官,我随时听候方长官的差遣!” 看到蔡金龙跑的比兔子还快,直把孟中强气得五内俱焚,唔唔乱叫。 行动队员不由分说又是一顿皮鞭,打得他皮开肉绽。 只是五分钟不到的工夫,孟中强已经犹如一滩烂泥一般。 皮鞭重重抽在他的身上,使鞭的行动队员用尽全力,皮鞭抽到的位置,立刻就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在孟中强的身上留下一条一尺多长的鞭痕。 可是他可能是神经都疼得麻木了,挨了这一鞭子,足足过了两三秒钟,才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方如今自然不相信孟中强这个怂货是被日本间谍策反的。 说孟中强替日本人干事可能冤枉他,但经过审讯,这老东西这些年干下的坏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他的管家、两个手下以及最初跟蒋进叫板的胖男人也都被带到了刑讯室。 便是那个跟孟中强一起住在湖边村饭店的莉莉,也被连夜带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不能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角色,为孟中强的罪行提供了不少坚实的证据。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孟中强手中的冤魂,不下二十余个。 可以说,杀孟中强十回都不嫌多! 随后,便是签字画押,让孟中强承认跟日谍有关系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对方如今来说不算什么,随便跟他抓到的日谍扯上关系就行。 纪成林将口供递给方如今,方如今简单的浏览了一遍,说道:“嗯,不错,证据确凿,这老东西就是个铁杆汉奸。这些年没少给日本人做事,也坑害了不少的商家和老百姓。” “组长,这老东西直接毙了?”纪成林问。 “暂时留着他一条老命。你立即带人,查封孟家的家产,那些胆敢包庇或者是阻拦的,一概都抓起来。我要让临城的百姓看看,给日本人当汉奸是什么样的下场!” “是,我这就去办!”纪成林欣然点头,还有什么比惩治恶人更加令人大快人心的事情的。 这边纪成林刚走,一个行动队员就推门走进了刑讯室,将一个信封递到了方如今的手中:“组长,这是覃跃龙跟人接触的照片,我们挑了几张比较清晰的,请您过目!” 第五百七十一章 设计逮捕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他便分别向站长、吴剑光汇报了此事。 站长对这件事倒是没说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且,孟中强此人的口碑并不是很好,虽然有些关系,但不足以让站长做出让步。 吴剑光连说了三个“好”,并让方如今立即查抄孟中强的家产。 孟中强是块肥肉,吴剑光最喜欢这种案子了。 有了吴剑光替自己背书,这件案子基本上就成了铁案。 九点不到,方如今选了十几个比较熟悉的行动队员,分别由马宝和李康带队,赶赴临城各处孟中强的产业。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给孟中强任何翻盘的机会。 另一边,针对覃跃龙的监控仍在继续。 这件案子也向站长进行了汇报,至于吴剑光那里,站长的意思很明确,吴副站长公务繁忙,案子的事情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方如今立即会意。 一大早,覃跃龙便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比自己的秘书还早一些。 城区分局虽然只是一个分局的规模,但一正六副的配置一个不能少,下面还有十几个股长,仅仅是机关便有大大小小的头头三十余人。 正局长是有专职秘书的,副职局长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专职秘书,但每个副局长都从主管的股室之中抽调一名年轻机灵的警察,专门为副局长服务,也称之为秘书。 覃跃龙的秘书姓林。 覃跃龙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秘书还没有到。 这也难怪,因为覃跃龙平时都是九点以后才会到办公室,林秘书只需要在八点半前将办公室打开,开窗通风、擦拭桌椅、泡茶、准备报纸和文件即可。 林秘书刚进分局的大门,门岗便小声告诉了他覃跃龙早就到了办公室的事。 分局机关就是个小社会,这些站岗的警察虽然比林秘书大不少,但见到他依然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分局的大事小情都会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林秘书敏锐地察觉到覃跃龙的提前到来有些不对劲,赶紧拎着公文包一路小跑上了楼。 “局长,您来了?” 林秘书一边推开门,一边四下观察,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覃跃龙缓缓睁开眼睛道:“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林秘书记忆力很好,长官的一日行程都记在脑子里了。 今天的安排还是有点多的,一共是七项: 订购冬季警服、被装等物资。 去银行洽谈专项经费的存款问题。 慰问伤亡警察家属…… 覃跃龙在林秘书汇报到第三项的时候便出言打断了他:“今天的计划全部取消!” 林秘书愣了一下,这些都是经过覃跃龙亲自审定的,而且人都已经约好了,尤其是银行的负责人,人家明天就要去上海出差了,下次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 覃跃龙见他为难,冷声道:“这些人下次再约,替我赔个不是,价格上在上次谈好的基础上还可以稍作让步。” 覃跃龙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取消行程,但林秘书心思玲珑,知道覃跃龙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上次的价格可是覃跃龙一分一分扣出来的,费了不少的劲。 这次他肯让步,足以说明问题。 林秘书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小林,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你就不要跟着了,这边有什么事情替我应付一下。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休息一下,回去陪陪老婆。” “局长,那我这就给您去备车!” 林秘书刚刚结婚不到三个月,小两口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听到今天不用陪着覃跃龙了,心里自然格外欣喜。 覃跃龙起身,摆手道:“不必了,我也不走远,就在城里转转。” “好!” 覃跃龙出了警察分局,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城西。 城西跟城区相比,人员更加的杂乱,这里靠近运河码头,到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充满了烟火气。 覃跃龙到了中午时分,找了个中等规模的酒楼填饱了肚子,因为还有事,便没有喝酒。 吃饱喝足之后,他歪坐在包间的太师椅上,手里夹着烟吞云吐雾,以一种不屑的目光瞧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数年前,他和那些混迹于街头的混混没什么两样,身上刺龙画虎,腰间别个小攮子,以为认识这个大哥那个大哥就牛的一塌糊糊。 直到当了警察,才知道,江湖上那些都是最低级的,哪怕是这一带混得相当好的大哥,见到了辖区的警长也要乖乖的低头。 任凭你再猛再凶,在权力面前屁都不是。 人家捏死你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似的。 后来,覃跃龙遇到了自己的贵人,帮自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一路铺路,让他成为了今天分局的副局长。 虽然在六个副局长中排名靠后,但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那位贵人说了,不要以为主管后勤有油水就乐不思蜀,还得往主管刑侦和治安的方向去努力,甚至是局里的一把手。 覃跃龙听了就呵呵地笑。 这些副局长当中,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蔡金龙。 两人在警察局并称为二龙,但就如一山不容二虎一样,两条龙在分局内部也是多有不合。 覃跃龙将烟头按灭,站起身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昂首挺胸走出了包间,心中充满了壮志豪情。 等这次任务完成了,自己的位置就要挪一挪了,即便不能和蔡金龙分庭抗礼,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夹着尾巴。 “哼,姓蔡的,不就是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嘛,拽什么拽,等我把贵人交待的任务完成了,整不死你!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分局里只有一条龙,那就是我覃跃龙,你蔡金龙,就是条虫!” 覃跃龙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楼,没有叫黄包车,而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家银行的地下停车场之中。 接头地点是这里。 这是一家外资银行,地下停车场用来停放车辆,除了一些轿车之外,员工的自行车摩托车也都停在这里。 覃跃龙之前曾经来过一次这个地方,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位贵人,只不过对方是遮面的,并未见其真容。 地下室里格外的凉爽,出了一身臭汗的覃跃龙刚刚走进来就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收缩,他有些惬意地晃动脑袋。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几盏昏黄的灯亮着,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如此熟悉的地方却让覃跃龙有些心惊胆寒。 他战战兢兢的走着,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疑神疑鬼,这是自己的地盘,怕个屁嘛! 走到员工停车处,四下张望,斜对面有个小门,上次那位贵人就是从这个小门里钻出来的。 小门方方向传来了脚步声,覃跃龙眼巴巴地望着,思索着见面之后该怎么打招呼才好。 看到门口处人影晃动,覃跃龙刚要迈步往前走,忽然一只手从背后猛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坏事! 覃跃龙下意识的想去扳那只手,可是使尽浑身力气都扳不动,自己反而被偷袭者拖着往后倒退,想喊又喊不出来,挣扎又是白费力气,覃跃龙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了。 覃跃龙并没有晕厥太久,三分钟以后他就醒过来了,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被套上了头套。 想发声喊叫也是徒劳,嘴巴里不知道被塞进了什么臭烘烘的烂布,令人作呕。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隐隐传入耳朵中,再加上不住晃悠的身体,都告诉他自己身处行驶的汽车中。 糟糕,被人劫持了。 覃跃龙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尽管覃跃龙醒来的动作非常细微,但还是被人发现了,他的后颈处被一记手刀狠狠地击中,再次晕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处覃跃龙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烂尾工地。 因为无法支付工人薪水,转头、水泥等建筑材料都闲置在那里,工人也先回家歇着了,黑洞洞的一片空旷场地上遍生着杂草,只有蛐蛐在唱歌的声音。 猛然醒来的覃跃龙打了一个激灵。 自己中午被劫持了,而现在已经到了晚上,这得走出去多远,怕是早就出了临城。 距离他的势力范围越远,就意味着得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覃跃龙惊魂失措的问道。 贵人呢? 他自问自己完全都是按照对方的指示行动,从未擅自做主。 只是,他也知道为贵人做事虽然能够获得升迁和各种好处,但也是掉脑袋的营生。 在没有见到那位贵人面前,自然不肯主动暴露自己日谍的身份。 他认得那位贵人的声音,只要对方肯开口,他就能立即判断处劫持自己的是不是那位贵人。 然而,面前的蒙面人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覃跃龙疼得当场昏迷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四周空荡荡的,灰色的水泥墙面上没有窗户,这里更像是地下室。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火炉,炉火熊熊,上面还插着烧得通红的铁条,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起警察分局的牢房。 城区分局的牢房里新添置了一些刑讯设备,房间也进行了改造,这些工作都是由覃跃龙经手的,这些刑讯设备怎么用,他清楚的很。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地上摊开几张报纸,上面摆着战利品。 一个写有副局长的警官证,一把马牌撸子,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夹,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 “说吧,你最近都干过什么?”坐在对面的蒙面汉子很悠闲地问道,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很随意的将报纸裁成一条条。 覃跃龙知道,那把匕首也是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 对方的声音并不是贵人的,覃跃龙很快有了对策。 “几位兄弟是哪条道儿上的?鄙人是城区分局的副局长覃跃龙。若是兄弟们手头紧了,不妨直接说个数,我立即安排人准备。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兄弟们的难处我也都理解。” “他妈的!你跟谁在这里摆谱儿呢,城区分局的副局长就了不起啊?” 旁边过来一个粗壮的汉子,扬起巴掌狠狠抽了一记,覃跃龙只觉得耳膜嗡嗡响,眼前冒金星,嘴里一阵腥甜。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笑着说:“兄弟手劲挺大的,练过啊,你有种就把我绳子解了,看看谁厉害。” 粗壮汉子正是戴建业,他抱着膀子冷笑道:“小子挺有种的,不过就是脑袋不太好使。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我能放了你么?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杀你五回都够了,这次你是活到头了。” 不管是贵人在试探自己,还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覃跃龙认为自己必须要挺住,坚决不能开口,不然自己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他笑笑:“什么事情不事情的,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既然都是混江湖的,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 只有确定对方的身份,才能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戴建业又是一巴掌抽过去,打得覃跃龙口鼻窜血,他还不解气,回身从火炉子里抽出灼热火红的烧红的铁条说:“不说是吧,让你尝尝这个。” 烧红的铁条烫在身上,吱吱作响,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 覃跃龙硬是一声不吭,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掉,等烧红的铁条拿开之后,居然还有力气调侃:“这肉味挺香的,就是差点孜然和辣椒面。” 第一次遇到贵人的时候,也是这个套路,覃跃龙硬是挺了过来。自此以后,他便有了贵人相助,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巡警成为城区分局的副局长。 考虑到警察分局的人对李康、马宝等人行动组的老人比较熟悉,方如今便将抓捕覃跃龙的任务交给了戴建业。 戴氏兄弟成天跟在方如今的身边,不容易立功,这也是对两人的特殊照顾。 看到覃跃龙的骨头如此之硬,戴建业和另一名行动队员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欣赏之色,不得不说,这小子挺带种的。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一个女人 戴建业拿起他的警官证:“覃跃龙,你说多好的一个中国名字啊,却被你糟蹋了。好好的做个中国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去给日本人当狗? 你骨头这么硬,我也不为难你。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你直接送到临城站,那里面的折磨人的办法可比我们外面多多了,也精彩的多。二是我悄没声的弄死你拉倒,何去何从,你自己挑吧。” 覃跃龙本来是歪着头,口鼻往下滴血的,听到这段话后,坐直了身子,一甩头。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是个警察,虽然没有做到像宣誓时那样完全地秉公执法,但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这些情况,你们可以详细地去调查,等调查清楚了,你们就知道是冤枉我了。” 对方的刑讯的口吻简直跟数年前那位贵人刑讯自己时一模一样。 只要挺过去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行,就依你。”戴建业掐灭烟头,狞笑起来。 于是,覃跃龙被被装进一口大麻袋,塞到汽车后备箱里,趁着夜色开出去,终于来到一处荒僻的野外。 覃跃龙被拖了出来,按在铁轨上,仰面朝天看着夜空,郊外的星空格外清晰,月朗星稀,蛙鸣蝉噪,铁轨旁是齐腰高的蒿草,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 覃跃龙被按在铁轨上,戴建业他们也不急着离开,点了烟坐在旁边,一边聊天一边等火车。 “喂,给根烟抽。”躺在铁轨上的覃跃龙说。 “他妈的,马上就断成两截,哦不,是四截了,都一块一块的了,还抽什么烟?”一个行动队员骂骂咧咧说。 “给他抽一口。”戴建业说,“到了那边就没的抽了!” 行动队员点燃一支烟,塞到覃跃龙嘴里,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覃跃龙美美的抽了两口烟,歪着头冲那位行动队员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断成三截,兄弟,你的数学不大行啊!” 行动队员掰着手指一算,还真是断成三截,不禁老脸一红,上去就要打人,却被戴建业拉住:“等等,火车来了。” 火车真的来了,坐在路基上已经能感受到颤抖,行动队员过去把烟卷从杀手嘴上拿掉,用一条破毛巾堵住他的嘴,掏出个黑色的头套说:“哥们,该上路了,我们就不送你了哦。” 就在戴上头套的那一刻,戴建业才发现覃跃龙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留恋,但他依然没有求饶。 戴建业心说,这狗日的汉奸日谍骨头这么硬,怎么当时就在日本人面前妥协了呢? 覃跃龙被戴上了头套,脖子搁在冰冷的铁轨上,手脚都被捆住不能动弹,他能感觉到路基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火车的汽笛声也鸣响起来,震得耳膜都疼。 求生的欲望令他拼命挣扎起来,希望能被火车司机看到,可是这些都是徒劳的。 绳子越挣扎越紧,已经勒到了肉里,自己就像是个巨大的肉粽子。 火车丝毫没有减,发出巨大的轰鸣着冲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覃跃龙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覃跃龙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感到灼热、战栗、痛苦。 忽然,脚踝处的绳子猛地被人一拉,他整个人被脱离了铁轨,路基旁的碎石将他的脸割出了道道伤口。 几乎在同时,火车呼啸而过,一股卷的吸力使劲地将他往车轮下拖去,覃跃龙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绳子另一端的人也在发力,人和怪兽一般的钢铁庞然大物仿佛正在拔河。 “啊……”覃跃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终究是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慢慢平静下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拽起来,拿掉了头套,取出了堵嘴的毛巾,拿刀挑开了绑绳。 戴建业说:“嗯,不错!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你的升迁问题,我们会酌情考虑!” 一个行动队员将一个包袱丢过去,随后跟着戴建业离开路基,上了不远处的汽车。 覃跃龙接过包袱,迅速打开,从里面率先拿出自己的马牌撸子,拉动套筒,推子弹上膛,瞄准汽车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戴建业知道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手枪的射击范围,他从车窗外探出头,看着月光下手持枪的覃跃龙,喷出一口烟道:“你应该能猜出来!记住,你对我们的承若!” 戴建业丢掉烟卷,拍拍车门:“走吧。” 汽车开走了,火车道边又恢复了宁静。 覃跃龙长长出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 太惊险了! 今天差点就没命了! 这时,远处汽笛声又起,一列南下的货车驶来,隆隆声响,覃跃龙牙齿不由地打颤。 今天真是白白捡了一条命。 但愿今天的付出,能够获得应有的收获。 想到此处,覃跃龙的身上的刑讯伤也感觉不那么疼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城里走去。 …… 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土路向城内驶去。 “戴哥,你说组长怎么就把这狗汉奸放了呢?”一个行动队员把玩着手里的手枪,随口问道。 “我哪里知道,听组长吩咐做事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戴建业说道。 他接到的任务是方如今早就吩咐好了的,就连将覃跃龙绑在铁轨上,也是按照方如今的要求行事,甚至连自己的身份和相貌都不能透露。 戴建业的特长在刺杀和警卫工作,情报分析并不是他的特长。 他也不想多动脑子。 一旁的行动队员继续说:“这家伙从一个小混混,现在坐上了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主管的又都是有油水的部门,你说他背后没有后台帮他运作,谁信啊?” 戴建业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一些人未必不知道,但他们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收了钱就一定办事,而且绝不说些不该说的。当然了,堵住这些人的嘴,肯定是化了大价钱的。 你们想想,如果你是那些人,收了一大笔钱,而代价就是让让你不说话,你愿不愿意?” “这么说的话,我当然愿意了。他妈的,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谁要是不答应,谁他妈的就是冤大头。戴哥,你说这等好事怎么就找不上你我兄弟呢?”行动队员说。 戴建业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给你那些钱,你也得有命花才是!” “也是!”行动队员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满身尘土的汽车继续朝临城市区驶去,在他们身后,夜色愈发地深沉。 安全屋内,昏黄的灯光照射着松下哲也。 虽然受了很重的刑讯伤,但由于心理防线被击溃,立场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此时的松下哲也看上去反倒是气色不错。 看到方如今走近来,他缓缓地抬起头,轻轻摩挲着自己蓬松的头发,问道:“方长官?” 方如今坐在他的对面:“你们当初对付松下哲也的招数可不简单,都是你想出来的?” 松下哲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着说:“我哪儿有哪个城府,都是‘白狐’的主意,我只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 “白狐”做事特立独行,根本不需要向他解释,而他也很拎得清,只需要负责落实好“白狐”的意图即可,不该问的一句都不多问。 方如今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了,这件事还得去找小山智子落实。 小山智子的气色看上去更好,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方长官,你是来问我当初为什么会对覃跃龙严刑拷打,对不对?”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本来就聪明,又经过了专业的特工训练,其心智远超常人,便是连方如今也是暗中佩服。 方如今轻轻点头,日谍策反拉中国人下水的方式很多,多是以威逼利诱为主,但覃跃龙明明表现的很是硬气。 小山智子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中国特工并没有多少耐心看自己卖弄小聪明,便赶紧解释说:“方长官,其实道理很简单,一个轻易在严刑拷打之下便屈服的人,对我而言,只有在顺境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方如今轻笑看着她:“但你们还是征服了他!” 小山智子也笑了,她笑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的,甚是可爱,很难将其和一个狡猾的女日谍联系在一起。 “是个人就有弱点,我们只不过是成功地找到了此人的弱点而已。” “那他的弱点是什么?” 小山智子神秘地道:“女人!” 作为警察分局的副局长,覃跃龙应该并不缺女人。 根据调查显示,他家中曾经有个妻子,是一早就说下的,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算是糟糠之妻,两年前因病去世。 另外,还有三个情妇,住在购置的外宅。 覃跃龙最喜欢的是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女大大学生,据说是师范大学找来的,年轻貌美又善于撒娇,娇滴滴的叫上一声“龙爷”能把人叫的骨头都酥了。 可尽管如此,这个女人也不足以让覃跃龙甘愿成为日本人的走狗。 小山智子看到方如今的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面带得意道:“不错,就是一个女人!” 第五百七十三章 步步为营 “别卖关子了,我的耐心有限!有时候一个人太过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如今对小山智子时不时卖弄一下小聪明感到反感。 小山智子赶紧收起笑脸,郑重道:“这是一个对覃跃龙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目前还没有进入到你们的视线当中。” 接下来,小山智子详细地讲述了将覃跃龙拉下水的内幕。 原来,覃跃龙早年间虽然是个街面上的混混,但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也曾经经历过一份纯正的感情。 谈起覃跃龙的往事,小山智子也是一脸感慨:“多好的一对啊,硬生生被拆散了,从那以后,覃跃龙进了警察队伍,而那女人去了上海,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方如今问:“他们多半暗地里有联系,说不定一直都是在藕断丝连呢。” 小山智子一撇嘴:“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毕竟是异地,相隔几百里,联系不方便。而且,那时候覃跃龙根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没钱又没权,他们两家是早些年间结下世仇,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 “这种事情都被你们发现了,真是佩服你们这股钻营的劲头。”方如今由衷地说。 难得和方如今谈一些轻松的话题,于是小山智子又谈起了当年的事情。 十几年前,混迹于街头的覃跃龙和茶园的旦角儿柳琴谈起了恋爱,这本来是挺好的一桩姻缘,却因为双方家长的宿怨而不得不一刀两断。 覃跃龙当了警察之后,在家人的催促下也成家立业生了儿子。 柳琴也在上海嫁了人,同样是梨园里的人,后来得病死了,柳琴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还当上了班主,作为一个弱女子,一步步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这两个人倒是一段佳话!”方如今说,“后来呢?” “后来经过我们的考察,认为覃跃龙这个人可以培养,于是在更加关注他本人的同时,顺便将柳琴的事情也摸清楚了。” 方如今看着她:“柳琴的男人到底得的什么病?” 小山智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对面男人的目光如刀似剑,逼视着自己,令她浑身都不自在。 “是我们的人下的手,慢性中毒!” 她低下头,不敢和方如今对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方如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为了控制覃跃龙,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人的骨头很硬,只有柳琴这个女人才是他的软肋。” 方如今没说什么,柳琴有夫之妇的身份,对于覃跃龙而言的确是一个障碍,只有将她的男人除掉,柳琴才有可能重新回到覃跃龙的怀抱当中,才有可能成为日谍要挟覃跃龙的重要砝码。 这些日谍做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 方如今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一边暗中扶持覃跃龙,一边在上海打压柳琴的戏班,让戏班无以为继,逼得她们母女回到临城谋生是不是?” 事已至此,小山智子也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只有让柳琴回到了覃跃龙的身边,两人才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那这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说到柳琴,小山智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语气都沉痛起来。 “她得了绝症,在中国根本治不好,除非到欧美国家去巡访名医治疗,兴许会有生机。我曾经见过她生病的样子,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现在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想想都让人落泪。” 鳄鱼即便有眼泪,也是暂时的,而且这眼泪掉落跟怜悯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到底,柳琴的悲惨命运,很大程度上都是小山智子等人造成的。 她们以给柳琴到欧美国家治疗为条件,达到要挟覃跃龙的目的。 “我需要她的地址!”方如今面无表情的说。 小山智子报出了一个地址。 方如今微微皱眉,这个地方他恰好有些熟悉,知道那里住着的都是贫民。 小山智子看出了他的疑惑:“这是覃跃龙特意安排的,住在富人区反而太显眼。虽然那个地方不行,但吃穿用度和药品都是最好的。” 方如今才不信小山智子的鬼话,挑眉问道:“智子小姐,请问柳琴真的得的是绝症吗?” 此话一出,小山智子怔怔地看着他,张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方如今冷笑一声:“如果没猜错的话,柳琴的病跟你们也有关系对吧?” 小把戏被识破,小山智子很快从最初的震惊中稳定了情绪,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方长官慧眼如炬,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智子佩服之至。 其实,正如您所料,柳琴的病也是出自我之手。事实上,她并没有得绝症,只不过被我们用药物控制了,那种药只要一停止使用,症状就会迅速得到缓解!” 方如今轻轻一拍桌子,只有深入地了解了小山智子,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一个区区的警察分局副局长而已,值得你们那么上心吗?” 覃跃龙主管后勤,虽然油水丰厚,但在刑侦和治安方面的话语权很小,而小山智子等日谍为了他,不惜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日谍不是慈善机构,他们更像是追逐利益的商人,方如今相信特高课这么大的投入,步步为营拉拢覃跃龙,日谍一定想从覃跃龙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报。 但问题是,这个回报到底是什么? 覃跃龙近两年工作虽然可圈可点,但前面的那几位副局长也都是老资格,论资排辈轮不到他。 退一步讲,即便小山智子在背后助力成功,帮助他坐上了分局局长的宝座,又能掀起多少的风浪。 小山智子捋捋头发,道:“其实,我们的本意是让他到市局的,只有往上走才能掌握更多的资源。” 方如今马上想到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让他去市局当一个科长,而且是要害部门的科长对不对?” 小山智子点点头:“市局的侦缉科和刑侦科是两大拳头部门,尤其以侦缉科掌握的情报最多,对我们暗中在临城开展各种情报工作最为有利。” 方如今若有所思,如果日本人想在警察局内部安插间谍,的确是侦缉科最为合适。 周新刚的侦缉科同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都打交道,各种情报多有汇集。 “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已经在运作了?” 小山智子摇头道:“还没有,不过经过我的分析,覃跃龙并没有任何反谍的经验,进入侦缉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刑侦方面的水平也很一般,进入刑侦科希望同样渺茫。” “那你们的第一步目标是什么?” 小山智子摊摊手:“自然是后勤部门了,市局的总务科长年纪不小了,这是个肥差,多少人都盯着呢,但各方势力都不肯轻易地把这块肥肉送给对方,当然会经过一番博弈,所以我们就有了机会。” 别看她说的轻松,但方如今心里清楚的很,一个总务科长的竞争绝对不亚于排名靠后的副局长。 方如今说:“也就是说,你们先把覃跃龙运作到后勤科科长的位置上,而后勤科保障整个警察局,侦缉科、刑侦科的一些人员、装备以及房产等秘密,就会轻而易举地被你们掌握,对不对?” 这是一步好棋。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给覃跃龙谋求职位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徐徐图之,这一点小山智子有着清醒的认识。 “不错,当初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人算最终不如天算。”小山智子重重叹口气。 “智子小姐,你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惋惜。没有我,也许你们三口之家一辈子都无法团圆,不是吗?” 小山智子表情尴尬,她无力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松下哲也的被捕,让她以一种从未想过的方式彻底的偏离了原来的既定轨道。 仔细回想,的确很刺激,很有挑战性。 她想到了中国的一句古话——不破不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方长官!” 此时的小山智子心情复杂,话说得连自己也不知道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方如今哈哈一笑:“我们是合作关系,这些客套话就不要讲了。” 忽然,小山智子话锋一转:“没有直接抓捕覃跃龙,方长官一定是在酝酿一盘大棋,对不对?” 不知道自己特高课的那些同事们,又有谁会倒霉。 这个年轻的对手可不是省油的灯。 方如今又是一笑:“智子小姐冰雪聪明,肯定猜到了一二。只不过由于保密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对你透露,还请见谅。” 小山智子心中苦涩,人家话虽然说的客气,但也就只是客气而已,自己绝对不能当真。 她微微点头:“如果方长官用得着我的时候,请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小山智子不得不想办法讨好方如今,以便给自己一家三口谋求出路。 第五百七十四章 赔礼道歉 这天晚上,蒋父早早回到了家里,这让蒋母很是很诧异。 丈夫平时生意倥偬,有很多应酬,在外面吃饭是常事,两个女儿也是经常不着家。 所以,家中的晚饭只备了蒋母一个人的,一碗白粥,两个小馒头,一碟青菜,十分清淡。 她十九岁奉父母之命嫁过来后,孝敬公婆,侍候丈夫,抚养子女,虚诚信佛,日夜吃斋。 她猜测丈夫还没有吃东西,便道:“我让刘妈再给你准备点晚饭吧!” 蒋父挨着妻子身边坐了下来:“不忙了,一会儿吃点水果就行了,天天胡吃海塞,这身子早晚要出问题。” “难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体。”蒋母丢了一个白眼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面对妻子的调侃,蒋父淡淡一笑:“蒋进什么时候回来?” 蒋母嗔道:“问你儿子做什么?我警告你啊,不要见到儿子就耷拉着一张老脸。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很正常,别老是拿着摆出你当爹的架子对待孩子。” 少年夫妻老来伴,人一旦上了年纪,最珍惜的就是亲情,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家。 蒋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可是随着三个孩子逐渐长大,和父母的矛盾也越来越突出。 尤其是儿子蒋进,跟蒋父的关系闹得很僵,她作为妻子,很多时候都是夹在丈夫和儿子中间左右为难。 蒋父喝了一口茶说,笑道:“你瞧你,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自己何尝不想改变这种尴尬的父子关系呢,可是儿子的脾气跟个倔驴似的,父子两人说不到三句就要吵架。 “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行了。”蒋母轻轻地放下粥碗。 蒋父淡淡一笑,朝着门口张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你那个儿子,对你的两个女儿,也得上点心。这段时间蒋婉总是早出晚归的,问她去干了什么,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蒋父道:“女大不中留。我看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姓叶的小伙子就不错。” “你也觉得她不错?”蒋母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女人对这种事情天生就感兴趣,何况关系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 “是啊,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有书卷气,很正派,就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蒋父一边回忆一边说,上次叶吉青送蒋婉回家的时候,他刚好也在,虽然只是匆匆聊了几句,但小伙子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门当户对?”蒋母倒是十分开明,“你难道没看到你女儿看人家的眼神儿?” “眼神……?”蒋父错愕,当时注意力都在叶吉青身上了,哪顾得上看女儿的眼神? “你们男人的心就是粗心!”蒋母面带笑容,“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里怎么想,我清楚的很。蒋家大小姐肯定是看上人家了。” 说完,秀眉微蹙。 蒋父被吊起了胃口:“怎么了?你说话别老是说半句啊!” “不过啊,我看人家小伙子似乎还没有开窍!” 蒋父恍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这事总得让人家小伙子先开口才是吧?” 蒋母擦擦嘴,轻哼了一声:“我说你天天在外面做生意,怎么脑袋还是停留在过去呢。 要我说啊,女儿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人家,就大胆地告诉他,让小伙子知道她的心意,至于人家是不是接受,先不要想那么多。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不再是以前必须男追女的时代了,女人一样可以追求男人,谁追求对方谁就掌握了主动。” 蒋父听得瞠目结舌,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这思想可比自己要开明进步的多。 想想也是,妻子当初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年轻的时候书也没少读。 蒋母见他怔怔的样子,呵呵一笑又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女儿这样做会委屈了自己。常言道,倒贴的不是买卖。可婚姻大事又不是做生意,过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两个人看对了眼就行。” “对,对,你说的对。”蒋父急忙附和,他也不是那种非要因循守旧的人,他心里这点不舒服跟女儿的幸福相比,那还是后者重要。 两人正说着,下人匆匆赶过来通报:“老爷,夫人,昨天那个蔡局长求见!” 夫妻二人听了都是一愣,昨天在门口刚耀武扬威地欺负了人现在又来了,不会是又来找麻烦吧? 昨晚的事情虽然最后圆满解决了,但是所有人的心头上都笼罩了一层阴霾。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却处处要遭人暗算、被人欺负。 蒋父赶紧站起身来:“来了几个人?” “三个人一辆车,就蔡局长和昨天的那位王警长,还有一个司机!” 蒋父长舒一口气,看看蒋母,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蒋母道:“人家既然都上门了,还是见见吧。” 蒋父点点头。 客厅之中,蒋父和蔡金龙分宾主落座,王警长将大包小包的礼物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待蔡金龙招呼,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蒋父的面前。 “蒋先生,昨晚我多喝了几两猫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和您的家人,我向你道歉,道歉,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蒋父被这波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茫然看向蔡金龙道:“蔡局长,这……这可使不得……” 蔡金龙笑眯眯地摆摆手:“如何使不得?这家伙昨天出言不逊,还冲撞了贵公子,让他跪下道歉都是轻的。” 言罢,眼睛朝着王警长一斜。 王警长哪里还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忙上前道:“对,对,对,我们蔡局长说的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眼不识泰山,不该毛里毛躁在太岁头上动土,开罪了您一家,您容我赔礼道歉,蒋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一马!” 蔡金龙一双精溜打转的眼睛盯视着蒋父,干笑一声:“昨晚多有得罪,蒋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严加惩处。初步罚了他半年的薪水。” 王警长从来都指着那点微薄的薪水过活,蒋父知道这只不过是人家拿出的一个态度而已,自己也不能追着不放。 他毕竟是经过风雨的任务,当即道:“哪里,哪里,蔡局长和王警长也是受人蒙蔽,都是误会,误会!” 心知蔡金龙并非真心实意,却不得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蔡金龙马上接话道:“对,对,纯属误会。王洪波,你听见没,蒋先生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跟你一般见识,还不赶紧道谢。” 王警长一听顿时如蒙大赦,跪在地上直作揖。 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在蒋父的再三要求下,王警长这才扭扭捏捏地将小半个屁股挪到了椅子上。 蔡金龙见蒋父很好说话,便道:“蒋先生,贵公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和方长官在一起啊?” 昨晚回到家之后,蔡金龙一夜未眠,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在脑袋里过了好多遍。 方如今放他一马,但是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自己不能不懂事。 直接再去临城站找方如今吧,一是不敢,二是人家也未必让他进。 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蒋家而起,还得去找蒋父。 于是他安排王警长采买了不少的礼物,准备登门拜访。 与此同时,将一些心腹撒出去,到处打听消息。 中午的时候,便听到了孟中强各处产业被查抄的消息,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着实把蔡金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年轻的行动队长做事果然狠辣决绝,根本不留任何的余地。 同时,蔡金龙还把近期方如今的活动摸了个清楚。 方如今从警察局刚刚调到临城站,便破获了一起日谍大案。 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几乎被方如今以一人之力连根拔起。 这样的如日中天的人物,岂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 不仅仅不能得罪,还要极力地讨好和巴结。 对于案子的内情,蔡金龙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他想当然地将日谍案归结于有人给方如今铺好了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每次出手就是大手笔,后台那得是多硬啊。 蔡金龙越想越觉得自己准备赔礼道歉的想法太有先见之明了,这才有了这次带着王警长负荆请罪。 蒋父心知肚明,蔡金龙问自己儿子,实则是旁敲侧击询问方如今的情况。 “孩子大了,在外面的情况我也是不大清楚,如果蔡局长要想知道的话,还是等犬子回来直接问他的好。” 蔡金龙听了不禁有些头大,蒋进可是比蒋父难说话多了,若是直接问蒋进,看对方脸色都是轻的。 他打听到,方如今和蒋进是警校同学,年龄相仿,但两人大为不同。 方如今做事冷静中又不乏狠辣,身上表现出的那股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见蒋父不肯多说,只得讪讪道:“也是,不过现在党国正是用人之际,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将来一定会有远大的虔诚的。” “过奖了!” 蔡金龙又道:“我这个手下王洪波眼拙,冲撞了蒋先生,为了让他赔罪,我准备把他调到附近来,将来蒋先生要是有个什么事,尽可以吩咐他。” 蒋父心中暗自冷笑,他所住的这片区域,商贾云集,商业发达,绝对是一等一有油水的地段,虽然不知道王警长之前在哪里供职,但这次调动,不仅不能算是惩罚,反倒成了奖励。 蔡金龙不愧是官场老油条。 蒋父连声说不敢,客气的寒暄几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查抄家产 蔡金龙心思活络,看出蒋家和方如今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今日携礼登门怕是还不能彻底地消除蒋家心中的芥蒂,便笑盈盈道:“蒋先生,我今日登门除了道歉赔罪一事,还有另外一件小事想和您商量。” 蒋父一愣,警察分局副局长和我,八竿子都打不着,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我听说,您一直想在闸弄口那块地皮开设工厂是不是?” 蒋父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他一直想开办实业,选中的便是闸弄口一块五十余亩的土地,那里南临中河,水陆交通十分便捷。 为此他多方打点,可上面的批文一直没下来,这件事一直拖着。 其实,他也知道,肯定是没把那些工部局的头头脑脑喂饱。 话说回来了,这些家伙收钱不办事也是常态。 “此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我们蒋家财力有限,无法跟一些大老板竞争。”蒋父言语中颇为无奈。 不过,现在蔡金龙主动提出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帮自己找门路? 他可不敢有这份奢求。 “蒋先生,如果您要是信得过小弟的话,这件事我帮您打听打听?”不知不觉中,蔡金龙自称小弟,自然是想和蒋父拉近关系。 “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蔡金龙佯装一脸不悦,“我们警察局既有保一方平安之责,在帮助各位老板实业救国上也是从来都不遗余力的。” “这怎么好有意思啊?”蒋父一时手足无措,心中却是狂喜。 蔡金龙这种人既然开口了,就说明有着十足的把握。 如果这块地皮能够拿下来,盖房、建厂、投入生产,凭借自己的生意头脑,生意将会再跃上一个台阶。 这一次,蔡金龙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蒋父是生意人,以往算的最多的就是得失。 他不想坑别人,但是经历了孟中强这件事之后,更是深知后台的重要性。 蔡金龙的名声虽然不好,但要是有这个副局长给自己站台,起码以后有宵小之辈再算计自己,就得多掂量掂量了。 蒋父也是敞亮人,当即决定事成之后,给蔡金龙半成的干股。 蔡金龙连连推辞,心说这次来蒋家是来对了,凭借自己的面子,工部局那边他打个招呼就行。 将来厂子建起来,他和蒋家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至于干股,盛情难却之下只能是暂时先答应,以后收还是不收,具体还要看方如今那边的态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气氛越发的融洽,相谈甚欢! 蔡金龙估摸着蒋进快回家了,便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蒋进就回来了,看到一桌子大包小包的礼物诧异地问道:“谁来过了?” 蒋父心情大好,这个结局他完全没想到,便将蔡金龙登门道歉、活动地皮的事情说了。 蒋父心里有兴奋,有激动,也有感慨。 还是做官好啊,看看人家方如今,跟儿子同样的年纪,就能在临城站这样的特权部门独当一面了,连警察分局的副局长都得上赶着巴结。 以后有了这层关系,蒋家的生意肯定会一飞冲天。 作为中年男人,谁不想自己在事业上再拔高一层、有所建树呢? 蒋进确实闷闷不乐,蔡金龙向父亲示好无非是看在方如今的面子上,蔡金龙并非好人,与这样的人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爹,我觉得以后还是跟蔡金龙少来往,不然以后你那些生意上的朋友还以为我们蒋家是仗势欺人呢!” 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和憧憬中的蒋父,突然听到儿子的话,顿时就愣住了。 “生意上的事你不懂,你以为你爹我看不出他蔡金龙主动示好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有数,我做生意也有三十多年了,向来是和气生财、童叟无欺,结交蔡金龙无非是想在关键的时候多个护身符罢了。”蒋父缓缓说道,儿子在社会上还需要多多历练。 “当心他把你给坑了!” 蒋父直皱眉,这小子嘴太臭了,怎么说你老子呢? 他本想拉下脸来,可想起刚才跟妻子的对话,还是忍了下来,便道:“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那什么,昨晚的事情多亏了小方,你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把他再请到咱们家来,我要当面感谢他!” 和蔡金龙相比,方如今更加势大,而且是儿子的好友,这层关系要是一直维系下去,自己的生意绝对是无往而不利。 “你昨天也看到了,他现在是大忙人一个,我可请不到!”蒋进没好气地说。 事实上,今天一天,他的情绪都很低落,方如今在临城站站稳了脚跟,这本来是件好事,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越来越担心这个好朋友与那些特务们同流合污。 “你……”蒋父强忍住训斥儿子的冲动,“他再忙,总得吃饭吧,再说了,人家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得感谢一下吧!” 蒋进想了想说:“让他来家里吃饭没问题。但是丑话说到前头,你不能利用他!”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可能会利用一个晚辈,真是岂有此理!” 正说着,蒋母款款走了出进来:“这才刚见面一会儿,就又顶上了,你们父子俩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沉闷。 蒋母叹口气道:“蒋进,你也不要怪你爹,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若是没有后台,不仅仅是生意难做的问题,还会招来祸患。这次多亏了小方,不然你觉得现在还有机会跟你爹在这里吵架吗?” 蒋母句句在理,让蒋进无言以对。 这个社会,并不是你想好好做生意就能好好做生意的,生意场上到处都是明枪暗箭。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社会上的事应该懂了,即使不懂,也该好好学学。不是我说你,人家小方在这一方面比你强太多了……” 蒋进闷着头不吭声,母亲也就是拿方如今跟他比,换成别人,他早就不乐意了。 还别说,现在的方如今跟之前确实大不一样了。 在蒋进琢磨他的时候,方如今正在等行动组查抄孟中强家产的消息。 早在上午,孟中强家中上下人众早已尽数被控制,安置在内宅的一个小院之中,府门前后行动队员严密把守。 今天一天都在忙活这件事,孟家的家产之丰厚,着实让方如今这帮行动队员们大开眼界。 听说这次查抄的工作量很大,他便亲自赶到了现场。 方如今坐在孟中强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电话铃声响起,马宝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是纪成林打来的,马宝边听边点头:“好,我现在就向组长汇报!” “是不是老纪那边完事了?”方如今问。 马宝挂上电话,面带笑容道:“是,老纪说马上赶过来,这次收获不小!” 方如今点点头,今天晚上需要把这些财物账目梳理好,明天一早向吴剑光报告。 过了二十多分钟,纪成林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顾不得喝水,便道:“组长,孟中强可真是一条大鱼。我们找到了他三个外宅,搜获了大量的现金和财物,银行里四个保险柜的财物也取了出来,另外,在运河边上的一个仓库里,还发现了三十多箱鸦片。除了鸦片派人看着,其余的财物都用车拉过来了。” “老纪,干得漂亮!”方如今心中大喜,仅仅是孟中强家里的起出的现金和珠宝,估计就有七八万美元了,没想到的是他还有三个外宅,这老家伙入赘的日子倒也过得美得很。 “老纪,今天晚上怕是还要辛苦你和马宝一下,这些财物都要整理归类、登记造册。” “队长,放心吧,我懂!”纪成林意味深长地答道。 所谓的登记造册只是个形式而已,这次吴副站长让方如今查抄孟中强的家产,说白了,就是酬方如今的大功。 方如今见孟家家产如此丰厚,直瞧得眼也花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的很,吴剑光看似是信任他,实则还是考验。这些行动队员当中就有他的眼线,自己绝对不能将孟中强的财物私自昧下。 当下,纪成林和马宝开始查点财物,一件件地记在单上。 方如今在旁边看着,发现孟中强在外宅中存放的财物反而更多,而且各个铺子的收入也都是明暗两本账,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中转移资金。 估计这家伙也是早就做好了未雨绸缪的打算。一旦哪天和老婆翻脸,他非但不用净身出户,还能堂而皇之的东山再起。 正在这时,忽有一名行动队员快步走了进来,说道:“组长,在后院的酒窖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卑职不敢擅开,请组长亲自前往查点。” 方如今喜道:“有密室,肯定藏了好东西。”又道:“其他的地方也得仔细地搜!” 那队员道:“是,兄弟们正在用心搜查。” 方如今、纪成林跟着那名队员到了后院的酒窖。 只见酒窖中存放了各种黄酒、白酒等,那密室的入口在一排酒架之下,上面用铁板掩盖,铁板之上又经过了特殊处理,伪装的与地面浑然天成。 这时铁扳已掀开,一名行动队员守在洞口。 方如今和纪成林蹲在洞口用手电往下照了照,里面别有洞天。 纪成林看看方如今,方如今道:“派人下去看看吧!” “是!” 第五百七十六章 培养心腹 不多时,行动队员们拖出了两个木箱来。 纪成林当时眼睛就是一亮,激动地道:“武器!” 木箱打开,木箱中赫然是二十余支驳壳枪。 纪成林拿起一把,在手里看了看,说道:“组长,你看,这枪都是新的,还用枪油封着呢。” 方如今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孟中强并不老实,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纪成林道:“私藏枪支,而且是新枪,这些枪支的成色可不像是黑市上能够买到的。” 方如今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枪是从军队流出来的?” “有这个可能!” 方如今点点头,老纪说的没错,根据崛部隆一的交待,走私贩卖军火的现象确实存在。 这时,一个行动队员将一个小木箱拖了上来。 纪成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香炉。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给方如今展示。 可方如今对这些古董并不熟悉,只是觉得孟中强将这个香炉放在如此隐蔽的地方,一定有其道理。 等回到前院时,马宝已经带人将孟家的财物清单初步列了出来,方如今看了一眼,不由得伸了舌头,说道:“孟中强这老家伙到是挺会做生意,家财比我想象的多了三倍还不止。” 方如今将其余的行动队员屏退,房间里只留下他和纪成林、马宝三人。 方如今说:“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次吴副站长给了咱们这么一个好差事,咱们兄弟原本是可以发一笔横财来着。但吴副站长是多么精明的人,咱们在清单上做手脚不值得,你们说呢?” 纪成林和马宝对视一眼,纪成林道:“组长,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这么一大笔钱从手里过一下,要说不眼馋那是假的,可为了弄点钱得罪了吴副站长却是没有必要。 方如今叫了一声好,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兄弟发财的机会还多着呢,这次咱们就当个过路财神,如何?” 纪成林、马宝异口同声道:“没意见!” 以往这种事,长官们根本不会征求他们这些普通行动队员的意见,方如今的这种做法让二人感到心中一暖。 钱是好东西没错,但万一他们上下其手的事情将来稍露口风,但自己吞下的赃款要尽数吐出,断送了一生前程,势必还落个大大的罪名。 不过,接下来,方如今的话却是让纪成林和马宝大感意外。 “这样吧,也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这里所有办事的人,大家都得些好处,我们从这些赃款中拿出五千美元来,给兄弟们分分。今天兄弟们累了一天,每个人都拿点甜头。这样一来,就谁也没闲话说了。” 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总不能长官吃肉,让队员们连汤都喝不上吧。 何况,这次抄孟中强的家,弄出的动静可不小,悠悠众口得提前想办法堵住吧。 即便是向吴剑光汇报时,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办事就要面面俱到,谁也得罪不。 纪成林和马宝不禁对这个年轻的组长刮目相看,办事可真够义气,不让兄弟们寒心。 其实,方如今也是如释重负,如果老纪和马宝是那种贪财的,自己将来也不会重用他们。 纪成林又道:“队长,除了这些现金和金条,还有不少古董文玩和宅院店铺,咱们得尽快变卖他的产业,一切做得干手净脚,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方如今深以为然,送给吴剑光的只能是现金和金条,店铺田产倒是好处理,难的是那些古董。 马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提醒道:“组长,站长好像很喜欢古董,要不咱们……” 站长的这个雅好,方如今倒是并不知道,这些古董若是变卖的话,不仅周期会很长,而且还有一定的风险,谁知道这些古董到底什么来路。 这些财物的清单上还是要做一些手脚的,把给站长、副站长的留好,剩下的才会写到清单上。 这种营私舞弊、瞒天过海的勾当,方如今并不陌生。 考虑到天太晚了,一行人就没有回站里。 方如今命人买了夜宵,除了不能喝酒之外,肉管够。 众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之后,马宝又代表方如今给每名参加行动的行动队员发了两百美元。 众人接到钱之后都是喜不自胜,可以说,这两百美元已经超出了某些行动队员的心理预期。 而纪成林和马宝则是每人分到了五百,即使是没参加这次行动的李康,也是有份,这是方如今的意思。 “队长,我们拿这么多,你岂不是……”纪成林有些不好意思。 总共就五千美元,他们这些行动队员一分,留给方如今的几乎所剩无几了。 方如今摆摆手:“给你们你们就拿着。我的事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他的眼窝子可没有那么浅,自己在行动组站稳了脚跟,有权有势,将来还怕没钱赚? 机会不要太多! 就像是孟中强这样一个横行无忌,黑白通吃,在旁人眼中的威风八面的大佬,在方如今手下也不过是一言决定其生死,不过蝼蚁而已! 方如今现在就是要用这些飞来的横财为自己编织一张保护网,一张关系网,打造一个利益共同体。 纪成林等人是他的手下,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既然让他们做事,就得给他们一定的好处。 在一个团队当中,共同利益是大家走到一起的主要原因,没有共同追求为什么要形成一个团队呢? 即使方如今和纪成林等人有着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但是作为一名管理者,他深知一味要求手下单方面付出是不现实的,也是没有丝毫说服力的。 要想拴住他们的心,就要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将他们与自己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促使他们死心塌地为自己付出。 随后,他吩咐马宝从孟中强家里找来了几个结实的小皮箱,将那些美元、金条分别装进皮箱。 一共是四个沉淀的小皮箱,摆在桌子上。 当皮箱打开的一刹那,三人不由地惊呆了。 这也难怪,刚才财物都是散乱放着的,现在集中到了一起,无形中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钞票都是一摞摞码好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墨香气,金灿灿的金条在灯光下晃得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三个人的目光好像被那些钞票和金条粘住了一般,谁都没有发声,彼此之间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气,饶是自己沉稳冷静,也被眼前这么多的钞票和金条惊到了。 没想到一网下去,捞上来这么一条大鱼! 这还只是一部分,孟中强的产业涉及粮食、茶叶、珠宝、钟表、药材、典当、酒水等等,甚至还有一个中等规模的剿丝厂。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着的,经过查证,孟中强还暗中经营着妓馆、烟馆、赌场,有点黑白两道通吃的意思。 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才是孟中强财富的主要来源。 根据孟家的管家等人交待,这些年孟中强的生意越做越大,手段也是越来越狠毒,从一开始的恶意竞争,渐渐地转变成了强占掠夺。 他在警察局等部门都有关系,一些没有根基的商户被他吞并之后,若是有人敢告状,便会立即遭到打击报复,打断手脚的、沉江沉河的人大有人在。 方如今拍拍马宝的肩膀:“别看了,再看下去,眼睛就拔不出来了!” 马宝这才咽了口口水,收回目光,说道:“这姓孟的也太有钱了吧!” 方如今笑道:“以后再遇到这样为富不仁的家伙,咱们也不用客气!” 别看他说的轻松,其实心里有数的很。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孟中强是凑巧住在了湖边村饭店不假,但如果他的后台很硬,即便是屈打成招了,后面还是会有很的隐患。 这种得罪人的事,方如今是不干的。 之所以敢轻松地拿下孟中强,是因为看到了蔡金龙的反应。 如果孟中强的后台很硬,蔡金龙绝对不是这样的态度。 财物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方如今坐在桌前跟纪成林和马宝商量线索的事情。 虽然这两个人一直干的都是行动方面的工作,但方如今觉得将来随着自己在军事情报站的晋升,势必会需要更加得力的手下。 纪成林目前只是个副队长而已,军官序列中最低级的军官,自己必须要及时拉他一把,把的职务和军衔再往上提一提。 纪成林是他最为得力的心腹手下,方如今虽然没有放弃培养新的心腹,马宝、李康等人都在他的考虑之中。 这两个人在临城站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就这么下去,他们这辈子都是大头兵,不会有什么发展的。 虽然说可以不时地带他们发一笔横财,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方如今决定从最基层培养打造自己的心腹班底。 方如今语重心长地对马宝说:“从今天起,你们不能再把自己当做一个只会开枪抓人的大头兵了!”方如今示意二人在一旁坐下,“每件案子你们都要开动脑筋,跟我一样寻找破案的思路。” “我们?”马宝口快,直挠头,“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几斤几两。” 纪成林年纪大,性格也够沉稳,瞪了马宝一眼:“别插嘴,让组长把话说完!”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古董踪迹 方如今道:“你们肯定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过去吧,现在正是咱们情报部门大肆发展的好机会,你们难道不想做点什么?” 两人听了都是眼前一亮,多少有点听明白了。 纪成林沉稳,身手又好,马宝聪明机灵,但是他们两人在站里没有过硬的后台,没有靠山,日子过得并不是如意。 尤其是纪成林,虽然在方如今的扶持之下,跨越了士兵到军官的鸿沟,但越是这样,他越发体会到有后台的好处。 都是堂堂血性七尺男儿,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在事业上有所建树? “只要积功到了一定的程度,士兵也能提任军官!”方如今又说,“老纪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马宝,你要以老纪为榜样,好好干!” 前些年,特务处把全部力量都用在对付红党和反对领袖的各派系方面,获得的日本在华活动情报很少,破获的间谍案更是凤毛麟角。 直到近几年,高层这才意识到日军在华每次重大军事行动都是在公开和隐蔽的两条战线上展开的这个事实,因此上面对情报工作越来越重视,奖励表彰的力度也是越来越大。 如果马宝人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完成身份的转变的话,无异于鲤鱼跳龙门。 因为明年中日即将正式开战,特务处也将迎来飞速发展,马宝等人若是趁机再上几个台阶,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 “多谢组长为我们考虑!” 马宝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也看到了目前形势一片大好。 自己这位上司已经展示出了出色的情报工作能力,只要好好地跟着好好干,立功是迟早的事。 而且,组长跟上面几个头头的关系都很好,只要自己争气,被提拔成军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谢组长栽培!”马宝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对方如今的能力心悦诚服,已经隐隐地将组长当作了自己的榜样。 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像老纪那样,成为一名军官。 接下来,三人开始仔细分析从孟中强这里得到的线索。 第一条,便是枪支军火,因为枪是崭新的,编号还在,很容易通过编号查到这批枪支的来源。 第二条,是孟中强和日本三友商行合伙倒卖烟土的事,不仅烟土被查获,还发现了往来的账目,和日本人勾结的事情确凿。 仅仅凭借这一点,只要孟中强没有强硬的后代出手,就能把他钉死。 第三条,便是那尊香炉。其存放位置的特殊性,决定了其意义的特殊性。 可是,三个人在这古董方面都是门外汉,需要由专业的人士掌眼。 第四,便是之前被孟中强坑害的那些苦主。 这些人也许还掌握着孟中强为非作歹的证据,如果继续深挖,也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纪成林对军队事务门儿清,便由他追查枪支下落。 马宝别看年纪轻轻,但是在参军之前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便由他继续暗中搜集日本三友商行倒卖烟土的证据。 那些苦主则有其他的行动队员来查访。 香炉的事情,他想到了周新刚。 盗墓案还没有侦破,周新刚的压力很大,这尊香炉既然是古董,想必周新刚会感兴趣。 果然,周新刚接到电话之后,便坐着黄包车赶来了。 对于方如今拿下孟中强,周新刚是既惊讶,又赞叹。 “我听说这个孟中强跟军队上的一些人还有牵扯,你得小心点。”周新刚低声提醒。 方如今点点头,从孟中强能够搞到这批新枪就可以看出,此人绝对跟军队中的人有勾连。 不过,这种贩卖军火的事,搁在台面上谁都不敢掺和,他也不怕军方势力站出来掣肘。 再说了,还有吴剑光给他签字背书呢。 这么多的浮财,吴剑光吃到了嘴里,能忍心吐出来? 周新刚将红布揭开,仔细地打量着香炉,神色凝重。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明朝的物件。” “明代?”方如今看着周新刚,心中很是诧异,看着放荡不羁的周科长竟然还懂古董。 高官祖先大墓不就是明代的吗? 周新刚缓缓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开口道:“咱们临城的墓以宋代和明清的居多,这些年,一些盗墓贼想发财都想疯了。我在侦缉科没少处理这样的案子,见的多了,自然也就了解的多了!这墓十有八九就是明代的,至于叫什么名字我还说不上来,不过我认识不少懂行的,让他们一看便知。” 周新刚也是雷厉风行的作风,问道:“给你一个地址,能不能让你的兄弟接一个人过来?” “当然可以!”方如今也是急于知道这尊香炉的出处。 他立即将马宝叫了过来,让他按照周新刚提供的地址去接人。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胖子被接了过来。 周新刚同他寒暄了两句,便将其介绍给方如今,此人人称老乐,在临城的古董行业之中很有名气。 老乐打了个招呼,便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直口平唇,束颈丰肩,腹部下敛,圜底,雕回首双夔龙耳,三象鼻足。” “紫铜胎,掐丝勾线填彩釉为纹。口沿刻饰云雷纹,肩饰莲瓣纹,器腹饰缠枝宝相花、梅花鹿纹。器配镂空花鸟铜盖,盖顶镂雕盘龙纹钮,盖沿刻饰云雷纹。” “缠枝宝相花雕龙耳掐丝珐琅香炉,没错,没错……这可是个好物件啊!” 方如今点点头,问道:“老乐,你能看出这香炉的出处吗?” 老乐看向周新刚,周新刚道:“都是自己人,但讲无妨!” 老乐轻轻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这是件鬼货!” “鬼货?” 方如今听着这个本来熟悉,却忽然陌生的词,抬起了头。 他入职警察局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盗墓贼,当时满脑子都是鬼货,只可惜,高官的祖先的那座大墓年代久远,子孙后代也说不清墓穴里的陪葬品究竟有哪些。 到了临城站之后,整天想的都是日谍,鬼货这个词在脑子里渐渐地淡了。 “老乐,能不能看出来出土多长时间了?”这次轮到周新刚激动了。 老乐又取出一个手柄用红布包裹着的放大镜,围着那尊香炉观察半晌,用手指在缝隙处蹭了两下,又在手指头上捻了捻,才抬头说道: “据我的经验推断,这物件从墓里挖出来也就是两三个月!你们看,炉体的表面虽然进行了清理,但是不够彻底,还是能看到一些泥土在里面。” 方如今和周新刚闻言都是一喜。 但两人欣喜的内容却是不尽相同。 周新刚高兴的是,这尊香炉出土的时间与高官祖先大墓被盗的时间差不多,有可能就是赃物。 对于方如今而言,盗墓案有了线索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除此之外,一旦这尊香炉最后被证实就是出自高官祖先大墓,那对于抄孟中强的家便又多了一份保障,他作为承办人自然是喜不自胜。 方如今道:“老乐,你确定这些土是墓里的土吗?” 老乐点着头,重复了一遍:“不错,见光没多长时间。我在这个行当里混了几十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周新刚接过话来,拿手对着香炉比划了一下:“能不能把香炉上的土和被盗大墓里的土对比一下?” 老乐苦笑道:“让我看看还是可以的,要是对比,恐怕你还得找那些大学里的教授,干这个他们比我们专业。” 周新刚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哈,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老乐啊,今天你可是帮我大忙了,嘿嘿……” 方如今特意从分剩下的钱里抽出一百美元递给老乐。 出手就是一百美元,这个年轻的长官好大的手笔。 “长官,这如何使得?”老乐连连推辞,“这不过就是掌掌眼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拿着吧,以后也许还少不了麻烦你!”方如今笑着道,“你们行当里的规矩,掌眼也不是白掌的吧?我这里有一批古董,还得让你掌掌眼。就当是大家交个朋友!” 周新刚也在一旁劝说老乐收下。 老乐干的就是这一行,顿时来了兴趣,拱拱手:“多谢方长官,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老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不知道您说的古董在什么地方?” “隔壁,麻烦您看看这些物件的好赖,在帮着估个价!” “好嘞。”老乐喜笑颜开地答应。 老乐跟着马宝去了另一个房间鉴宝。 周新刚笑眯眯地对方如今道:“真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阔气!” 方如今道:“科长,你这是埋汰我,我这小打小闹的哪能跟你比啊!” “我……嘿嘿……”周新刚尴尬地笑笑,他是侦缉科长,警察局的实权人物,甚至某些副局长说话都要好事,这些年油水也没少捞。 这个话题聊起来有些尴尬,他瞅瞅房门,低声道:“我说,那边不会也有鬼货吧?” “我也说不好。” “你得帮我盯着点,案子破了我请你喝酒!” 随后,两个人谈起了昨天晚上在蒋家门口发生的事,周新刚道:“那个蔡金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良心还没有完全让狗吃了,不然我早就收拾他了!你放心,我找个由头敲打敲打这家伙。” 蔡金龙在明知道蒋进是他的手下的情况下还不给面子,这分明就是藐视他的权威。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人事安排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如今乘车回到了临城站。 纪成林和马宝将四个皮箱直接放进了他的办公室中。 方如今虽然升任副组长,并且主持行动组的工作,但他只是副组长,并没有搬入张鑫华和王韦忠曾经用过的办公室,还在原来的地方办公。 在众人没有上班之前,他便提前联系了站长的秘书刘强。 刘强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上班也有一周的时间了。 考虑到他的伤势并未好利索,原来临时顶替他的小年轻并未走,而是从旁协助他。 纵然是要给长官们送礼,但也要考虑到避嫌。 方如今电话里简单一说,刘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立即驱车来到了站里,并没有知会那个年轻助手。 打开站长办公室的门,由马宝等人将皮箱拎进来。 早晨七点多的时候,站长便来到了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后放着的四个皮箱,问道:“看来你们昨天的收获不小。” 方如今将门关上,详细地汇报了一下抄家的情况。 站长说道:“这些都直接给吴副站长吧,就不用考虑我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方如今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做,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方如今微笑着说道:“请站长吩咐!” 二人相视一笑,关系又拉近了一分,这时,站长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对钱财并不是十分看重。相比于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黄白之物,我更加看重的是你们的成长。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迅速成长起来,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才有希望。” 方如今从警察局进入临城站虽然是个意外,但却给予了站长无限的惊喜。 正是由于方如今的出色发挥,使得临城站在特务处的诸多外勤站中一枝独秀,屡次受到处座的嘉奖和表扬,站长在一众同仁面前出尽了风头,更加深得处座的赏识,为日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站长微言大义讲了一番,又道:“纪成林能够挺拔为军官,在咱们站里开了个好头。我来站里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发现了一些踏实肯干、忠心耿耿的兄弟,这几年鞍前马后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你们行动组,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腰里的活儿,我粗粗算了下,有二十几个兄弟牺牲了,都是正当年的壮小伙儿……” 说着说着竟是眼眶微微泛红。 看得出来,他之前也想着为手下的兄弟们谋些福利,但侦办的日谍案子实在是太少,根本没有底气向上面开口给兄弟们要官。 方如今了解到,临城站的牺牲同事的抚恤金全部都是足额发放,没有出现克扣现象,这在特务处的诸多外勤站当中也是比较少见的。 以往的张鑫华,虽然有心提拔自己人,但上面碍于吴剑光的掣肘,实际作用并不大。 后来行动组由王韦忠执掌,这位师兄一直都是面冷心热的人,不过,依着师兄的性格,连他自己的晋升都不是太在乎,更加不会向上司主动提及手下这些人的事。 所以说,跟着一个老实的长官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虽然不会坑你、拿捏你,但也不会为属下争取最大的利益。 无论是在哪里,会哭的孩子才会有奶吃,官场更是如此。 “站长,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老纪确实是经验丰富,精明能干,是个能独挡一名的人,以前当个大头兵确实有点委屈了。其实,我们行动组还有不少很优秀的兄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拉他们一把。” 方如今知道,自己主持行动组的工作,话语权比原来大了不少,现在想起为老部下争取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这次查抄孟中强,想必会让站长和吴剑光大为高兴,自己不如趁此机会再说上几句,铺垫一番。将来在叙功的时候,也不会显得突兀。 至于结案、叙功报告,不出所料还得自己执笔,自己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 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方如今当然是乐意做的。 站长微微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上面的话我会尽量争取几个名额!” 站长表面上还是古井不波,但心里却是十分高兴,方如今不仅心思缜密、破案手段高明,更加难得的是精通世故,即使是在吴剑光这一行难伺候的人面前也是游刃有余。 上次给处座打电话时,他就曾经提出过多要几个士兵晋升为军官的名额,处座倒是没有否决,说明这件事有戏。 最终,方如今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皮箱留在了站长的办公室,另外两个则是被拎了回去。 离开前,站长起身看着方如今,面带笑容道:“一会儿你去看看吴副站长,他肯定有很多话要同你讲。” “是,我这就去向吴副站长汇报工作。”方如今心中疑惑,站长好像话里有话。 接下来,便是去找吴剑光汇报。 看到是方如今前来,吴剑光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来自己这个下属的动作很快,这是来向自己汇报查抄孟家的情况了。 “如今,来,来,这是别人送我的龙井,你也来尝尝味道如何?”” 说话之间,吴剑光竟是要亲自过来泡茶。 官场上,上司说的很多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人家说给你倒茶只不过是摆出一个亲近下属的姿态。 如果你当真,那你就错了。 方如今哪里能让长官动手,赶紧顺手提起锃亮的铜壶,轻步走到茶几旁,揭开盖碗,铜壶一倾,一条腾着热气的水线同时注进了盖碗里。 一旗一枪碧绿的芽尖慢慢浮上了盖碗水面,都竖着浮在那里。 吴剑光捧起盖碗,鼻子往里吸了一下:“这茶不错!你尝尝,今年第一茬的狮峰龙井,赶在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 方如今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了茶碗觉清香扑鼻,轻轻啜了一口,赞道:“好!是顶尖的上品。” 吴剑光笑道:“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其次,莫如龙井。清明前者,号‘莲心’,大觉味淡,以多用为妙;雨前最好,一旗一枪,绿如碧玉。” 方如今又啜了一口,香味直沁肺腑,道:“副站长,您真是好雅兴啊!” 吴剑光轻轻放下盖碗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他现在看着方如今是越看越喜欢。 方如今微笑着回答道:“铺子什么的今天争取都盘出去,其他的都办妥了!这是整理的清单,请您过目!” “你们年轻人办事的效率就是高!”吴剑光脸上的笑容真不是装出来的,迫不及待地展开清单。 仅仅是钞票就有八万五千美元,还有数十根黄货,绝对的肥羊,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嘴都合不拢了:“没想到啊,这个孟中强家资颇丰。如今啊,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很好啊!” “都是副站长的栽培,如今不敢居功!” 谁不知道你是在看在钱的份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吴剑光利用自己捞钱,自己则利用吴剑光当靠山往上爬、壮大自己的势力,双方各取所需,这本也没什么。 趁着吴剑光再次喝茶的时机,方如今道:“今天我只带来了现金和金条。今天来的早,刚好碰见站长了,就向他汇报了此事。” 吴剑光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你不汇报,我也得汇报。” 他心知肚明,偏偏又不能点破,毕竟这临城站还是站长说了算,他只是个副职而已。 “副站长,除了给兄弟们的一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这次兄弟们都比较辛苦,熬夜熬的厉害,我斗胆先分了,一共分了八千!” “八……八千?”吴剑光手一哆嗦,茶撒了出来。 八千啊,听着都肉疼。 “副站长,您别心疼,咱们有些钱还是要花的。这次发赏金,我可是以站长和您的名义发的,兄弟们都念着两位长官的好呢!” “呃……”吴剑光觉得龙井茶喝下去怎么那么心塞。 方如今看着吴剑光这副吝啬肉疼的模样不禁好笑,只顾着自己吃肉,不给手下喝汤,人家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得戳你的脊梁骨。 吴剑光挺精明一个人,一旦沾上钱这个字,脑子就不那么好使了。 “应……应该……”吴剑光虽然也想装的淡然点,不过脸上肉疼的表情始终是没有退去。 “副站长,不是还有那些铺子和宅子呢嘛,这些折下来也是不少的一笔钱,没准儿比这还多呢。这些钱只有您和站长两个人分润!” 这还差不多,吴剑光终于觉得气顺了一些,干笑一声:“这事你做的好,做得好!” 接连喝了几口茶,吴剑光渐渐从肉疼中恢复了过来,暗自点头,方如今虽然年纪轻轻,可除了心思缜密,精明能干之外,做人却像是在官场混了多年一样,做事滴水不漏! 分给手下的钱,人家直接做主,毕竟那是小头。 但他和站长如何分大头,人家就干脆不插手了,交给自己处理。 吴剑光当然不会在给站长的那份上做文章,但是这份人情,站长除了记在方如今的身上,也得记自己一份。 相当于又送给了自己一份大礼。 这小伙子的确是不简单啊! 方如今看着吴剑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鑫华和王韦忠相继到到南京本部,任谁看来,自己都是吴剑光的嫡系,不存在站队的问题了。 既然已经被当做吴剑光的嫡系了,那就得好好利用这层关系。 所以方如今此次请吴剑光向站长代交这笔款项,就是变相的向吴剑光表示忠心。 吴剑光笑吟吟地道:“如今啊,有个消息我提前告诉你一下也无妨,行动二队的副队长王利找了南京的关系,活动到了上海区,这副队长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第二行动队是智惠东的队伍,而智惠东是紧跟吴剑光的,吴剑光肯把这个副队长的位置拿出来让方如今推荐,也是在投桃报李。 见方如今不说话,吴剑光又道:“还有一件事要跟你提前打个招呼,咱们站里新成立了一个训练组,我打算推荐第三行动队的张继斌去当副组长,这样职务和军衔都可以提一提,你觉得如何?” 这些人事方面的安排,站长都没有跟自己说起过,但是吴剑光却是胸有成竹。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吴剑光的这些安排已经经过了站长的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继斌原来跟的是刘冠军,自从刘冠军意外身亡之后,他在行动组就没有了后台,一直在行动队长位置上蹲着,组里的很多大行动都没有机会参与,自然也就无法得到晋升。 训练组副组长看上去职务和军衔都晋升了,但跟行动队主官相比,就是明升暗降,属于冷板凳。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第三行动队就要安排吴剑光的自己人了。 果然,吴剑光很快便提出了人选——兰宫言。 行动队一正两副,原来的第一行动队除了方如今之外,还有一位比他资格老的副队长兰宫言,只是此人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露面的机会并不多。 吴剑光原本想让兰宫言原地提拔。 其实,这样做也是符合官场规矩的,毕竟兰宫言的资历比方如今要老。 可是方如今的强势表现,让兰宫言担任第一行动队队长的美梦破灭,势必对自己心怀怨恨,将这个家伙放在自己的手下,吴剑光纯属掺沙子。 而对于张继斌这个人,虽然不如纪成林他们用起来那么顺手,但总比兰宫言要强上许多。 自己在行动组的威望刚刚建立起来,人也用着顺手了,突然再安插来其他的人,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了。 吴剑光的这个提议,方如今于公于私都不会同意。 自己心里当然是不同意的。 但是,在副站长面前,他的话语权弱了很多,这种事只能见机行事,不能当面顶撞。 见方如今不表态,干笑一声说道:“当然了,我就是征求你的意见嘛,站长对你多有倚重,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第五百七十九章 军火生意 方如今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自己要是不够淡定,刚才就答应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站长没有当面驳回吴剑光的面子,而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方如今自己。 吴剑光所谓的建议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 方如今心里暗自生气,对于吴剑光的心腹智会东,自己已经暗中提携了好几次了,吴剑光这家伙还不死心,非要把行动组到处都安插自己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不过,这一切还需要想个万全之策。 “副站长,你对我们行动组一直以来都十分关心,兄弟们心里都很感激。这次,又大力提拔了张队长晋升副组长,兄弟们更是看在也眼里,有您这位长官坐镇,兄弟们干劲更足了。只不过,我觉得兰队长常年在外,对咱们组里尤其是现在组里的形势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想请张队长两头兼顾着,您看如何?” 该表态的时候就要表态,否则机会失去了便悔之晚矣。 “也好!”吴剑光笑眯眯地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站长那里我会打招呼。你考虑的很周到,小兰这个人在外面受苦,干的都是别人看不见的活儿,回来是要人带一带上路。” “多谢副站长!” 吴剑光又道:“另外,咱们临城站还要扩招,听说要增加两个行动队,队里正职和副职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起来了。具体到每个行动队,要增加二十多名人手。有些同乡、朋友比我的消息还灵通,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你也知道,都是老熟人,盛情难却啊!” 随着日军的进一步动作,情报工作越来越被高层重视,特务处以及外勤情报站的扩编也是应有之义。 民国的官场,其实就是门生故吏、亲朋好友等编织而成的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临城站这边多出来编制,自会有人托关系进行钻营。 说着,吴剑光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单,说道:“跟我打招呼的人我都记下来了,有些实在是不堪大用的,都被划掉了,你看看剩下的这些人里,有没有你钟意的?” 方如今却没有接过名单,而是恭敬的说道:“副站长,您对我的栽培让我铭记于心。至于这些人,我也不熟悉,也没有识人的眼光,还请副站长帮我把关!” 方如今自己又如何知道名单上这些人选的优劣好坏,吴剑光的话只是客气客气,自己不能不识抬举。 让吴剑光自己定夺,既是给长官面子,也是向长官表忠心。 吴剑光看着方如今一切让他做主,心中更是满意,把名单又收回抽屉,哈哈笑道:“好吧,这些事我来给办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会挨个敲打他们的,若是哪个不服从管教,立马让他卷铺盖滚蛋。来,喝茶,喝茶。” 方如今一边喝茶,吴剑光一边打量着他,这个年轻的下属现在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仅人够聪明,还识大体,在人情世故方面有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老练。 这次提拔兰宫言就是为了进一步增强自己对行动组的掌控力度。 兰宫言、智会东虽然跟着自己的时间长,但两人加起来创造的价值都不如方如今多。 在吴剑光看来,行动组就是一棵摇钱树,这样的宝贝如何能够轻易地放过? 对于方如今,不仅不能得罪,有些必要的时候还要屈尊以待。 方如今放下茶碗,道:“副站长,有个事情还需要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在孟中强的家里搜出了一批崭新的枪支,很可能是从军方流出来的,已经派纪成林去查了。另外,还有一部分烟土,跟日本的三友商行有勾连。” “竟然有这等事?”吴剑光面色凝重起来,“孟中强勾结军队贩卖军火,勾结日本商行走私烟土?” 严格来说,军队倒卖军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就是杀头的大罪。 至于勾结日本商行走私烟土,更是为民众们不容。 方如今点点头:“枪支都是新的,从编号上很容易查出来。一会儿我就去提审孟中强,这家伙一定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好!这次一定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把案子变成铁案。”吴剑光冷声道。 即便看在那些丰厚的家财的份儿上,孟中强的案子也要办成铁案。 孟中强倒卖军火、走私烟土,这是好事啊,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再加上内部人掌握的私通日谍案,谁还敢替孟中强说话? 如此,孟中强的这笔浮财就再也不用担心吐出去了。 方如今又道:“我们还查抄了一部分古董,您看?” 吴剑光大手一挥:“都给站长吧,我对古玩玉器字画一窍不通,给我就是暴殄天物了!” 别看站长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在古玩一行却颇有造诣,闲暇之时也是经常把玩,他吴剑光即便是喜欢古玩,也不能跟站长抢啊! “那我就按副站长的指示办!” 吴剑光满意地点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这么多的浮财,不能一口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但拿少了又不甘心。 吴剑光的心思,方如今早就猜透了,道:“您放心,兄弟们该拿的都拿了,规矩都懂,断然不会有人乱嚼舌头的。” 吴剑光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轻轻拍拍方如今的手背:“少年老成,少年老成啊,将来这天下肯定是你们的,来,喝茶,喝茶……” 等方如今走出了办公室,吴剑光脸上的笑容依然还在,他像是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抚摸着那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 牢房内,孟中强看到方如今走进来,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方长官,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方如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孟老板,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说的?” 孟中强顿时就愣住了。 “要不我来替你想,你家里的那些枪支是怎么回事?” “啊……?我……”孟中强的目光闪烁起来。 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孟中强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牢房内又闷又热,汗水沁到伤口上,蛰得钻心的疼。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你以为自己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批枪支你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对不对?”方如今盯着死死盯着孟中强。 孟中强生意能做这么大,足以证明他的头脑不简单,将枪支藏在密室中却又不处理枪号,这显然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所以方如今猜测孟中强是没来得及去做这些事。 孟中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都被你们查到了?事到如今,我全交待!” 原来,这批武器也是来自临城的军械仓库,具体跟他联系的是仓库的主任刘城喜 仓库都是有损耗的,刘城喜通过做假账的办法,将崭新的枪支变成了破铜烂铁处理。 这种事他们之前没少做,这批枪支在前天晚上刚刚接手,孟中强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自己就被抓到了临城站。 方如今眼中寒光一闪,不由地捏紧拳头。 武器是军人的生命,连自己的命都能卖,这样的部队还能打仗? “准备卖给谁?” “一个叫姓刘的掮客,人们都叫他刘三爷!” “什么时候交货?” “三天之后!” “具体时间,地点!” “三天后的晚上十一点半,望江门码头。” “对方什么来头?” “我试探过刘三爷几次,他不肯开口。” 倒卖军火是杀头的大罪,风险很大,孟中强有必要弄清对方的底细,可是刘三爷对此缄口不提,只说对方愿意开出高于行情两倍的价钱。 这个刘三爷跟他合作过多次,一直以来都很顺利。 于是,在利益的诱惑下,孟中强便答应刘三爷和对方做这笔生意。 “你倒是什么生意都敢做?”方如今脸色转冷,“我来问你,那烟土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为了钱,三友商行开的价钱更高!” 在方如今的逼问之下,孟中强很快就交待了勾结三友商行走私鸦片的事。 方如今在心里暗暗给三友洋行记了一笔。 “那尊香炉又是怎么回事?” 孟中强如今只求活命,倒卖军火、走私鸦片的事情既然都交待了,香炉的事情索性说清楚。 “五年前,我曾经救过一个叫作邱大成的盗墓贼,这个人在盗墓方面很有一手,据说是祖传的手艺。大概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他突然来到我家里,还带来了这尊香炉。” “这香炉是邱大成从墓里刚挖出来的?” 孟中强点点头:“不错,是他和同伙从一个明代大墓里挖出来的,听他说墓主人姓高。唉,临城闹的沸沸扬扬的盗墓案就是他们干的。” 方如今心中一喜,那位南京高官也姓高,线索对上了。 原来一直苦苦查找的盗墓贼的线索,竟然是通过孟中强找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事还跟蒋进有一定的关系。 将来得跟周新刚说说,结案报告上得给蒋进记上一笔。 孟中强见方如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便不再继续讲。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这个消息准确吗?” “准确!我救过邱大成的性命,他不会对我说假话!”孟中强赶紧说道。 方如今点点头,那个香炉价值不菲,邱大成既然肯将香炉交给孟中强保管,说明他对孟中强是信任的。 “这个邱大成现在在什么地方?”方如今追问。 孟中强摇摇头:“自从上次他来过我家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没说何时来取这尊香炉?” “那次他不怎么想说话,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还说要是他一年之后没来取香炉的话,这个物件就送给我了。临走前,我还给他拿了一千美元!”孟中强一边回忆一边说。 邱大成的反常状态以及这个见不得光的香炉,让孟中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于是他就将香炉藏在了酒窖下的地洞里。 方如今摸摸下巴,邱大成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他们干得便是这种损阴德的勾当,团伙当中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邱大成将时间定为一年之后,说明他极有可能逃离了临城。 又或者,这家伙早就被人灭口,成为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方如今心里略微有些沮丧,刚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想想也是,自己手里的案子就没有一次特别顺利办下来过,中间总是磕磕绊绊的,好像老天经常会故意跟他开玩笑。 “孟中强,你觉得邱大成会去哪里?” 孟中强想了想说道:“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是光棍一条,干这种勾当的居无定所,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方长官,追查盗墓贼不应该是警察局的事吗?” 方如今看着孟中强的表情,这家伙买凶杀人、贩卖军火、走私鸦片,哪件事的罪行都比包庇盗墓贼要重,应该不会说假话,也没有必要说假话。 “你那儿那么多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说一些有的没的,当心我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方如今脸色一沉。 虽然是威胁,但是在孟中强听来,却是心中一喜。 看这意思自己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也许是自己丰厚的家产打动了地方,也许是外面有人替自己说话了。 不管哪一种,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他连忙答道:“是,是,我一定认真回答长官的问话!” “邱大成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其他的熟人?”方如今仍是不甘心。 通过人找人,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只要最近有人见过邱大成在临城出现过,那就好办了。 孟中强想了想说道:“以前倒是听他提起过一嘴,在临城,他还有一个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哥们儿……” 第五百八十章 陡增变故 临城市警察局,侦缉科科长办公室。 周新刚将两只脚搭在办公桌上,神情惬意地抽着烟。 蒋进端坐在对面,汇报近期的工作进展。 “之前,我按照您的吩咐,去溪水村见到了村长郑大庆,他说线索在一周之后就会有结果,算一下,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我想着再去找找他。” 周新刚点头:“郑大庆是个老狐狸,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要多留个心眼儿,干他们这一行的有自己的规矩,有些事情你不掐住他的命门,他是不会向你说实话的。” 蒋进深以为然,虽然跟郑大庆照过一次面,但此人正如周新刚所说,不能轻易地相信。 “蒋进,必要的时候可以上点手段,这老小子就是吃硬不吃软!” “明白!” “这样,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溪水村!” 蒋进走后,周新刚将脑袋埋在资料堆里开始继续研究盗墓案。 孟中强家中发现的老物件,已经证明是从地下起出来的鬼货,他没有理由不将此事与盗墓案联系起来。 盗墓案的线索就如一团麻一样,很难找到线头。 周新刚接连抽了三支烟也没有找到头绪。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老贾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周新刚的对面。 周新刚看见是他,甩手扔了一盒烟过来。 老贾也不客气,自顾自地点上抽了起来。 “怎么,还为盗墓案发愁呢?” 周新刚苦笑:“可不是嘛。老贾,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按照命令去做事就好。” 老贾喷出一口烟:“你怎么不说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饥一顿饱一顿呢?” “要不咱们俩换换,你去跑街,我坐办公室收礼怎么样?” 周新刚果真就站起来了:“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我这就跟局长去说。” 老贾笑骂:“你他娘的少拿老子寻开心。老子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位置老子要是坐了,要不了两天,局长就得让我滚蛋。” 两人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闲聊中,老贾问起蒋进,周新刚随口说蒋进出去公干了。 老贾也没细问。 周新刚说:“是不是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临城调查室交待的桃园巷那个小案子,说看到目标之后赶紧向他们汇报。都是菩萨,咱们谁也不敢得罪。”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桃园巷那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吧,这么久了,人家还会上门来?” 老贾摇头:“人家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想那么多多不头疼吗?” 敲门声响起,一个警察进来说是有人在大门口找老贾。 老贾对着周新刚说了一句,便出去了。 周新刚站在窗边向下看去,很快就看到老贾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警察局的大门口。 来找老贾的那个人,周新刚认识,是老贾的一个外围,名叫朱栋梁,三十多岁的年纪,靠着帮人打探消息过活,人倒是很活络,街面上的人头也熟悉。 两人站在门口说着什么,老贾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表情来。 周新刚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望着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出了神。 蒋进独自驾车出了城,上次去过溪水村之后,这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一路上,他的心情很是放松,虽然周科长说郑大庆这人老奸巨猾,但在周科长的手里,还是不敢造次的。 正在行驶中,后方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很快就超过了蒋进的车,扬起一片灰尘。 蒋进微微皱眉,前方车辆的车牌被泥糊住,已经看不清了。 之后,一路畅通无阻。 溪水村。 最先遭遇袭击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正捧着从厨房做好的饭菜端向堂屋,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扑过来。 他刚瞪大了眼睛,就被一把短刀刺穿了咽喉。 然后,遇袭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这个年轻的男人掀开竹帘,正欲去帮母亲端菜,结果刚好看到母亲被杀倒地的一幕,他正待急声大喊,忽然身子同时一僵,倒在地上,脖颈处分别插着一支弩箭。 为首的杀手走进院子,暂时停住了脚步。 他正是稻叶昌生,不久前接到了紧急命令前来溪水村。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听到郑大庆这个名字。 先生的命令是杀了郑大庆,而稻叶昌生觉得仅仅一个郑大庆还不够,必须要斩草除根。 他俯身把弩箭从郑大庆的儿子身上拔出来,重新装回弩机,然后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身后的杀手们立刻向前,分别抢占了高处和侧翼几个地点,将弩机对准了堂屋。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屋里的正主儿郑大庆了。 稻叶昌生站在原地,看着对面堂屋中挂着的纱帘,身上充满了杀戮前的兴奋。 他忽然抬起手,把往嘴里扔进几片茶叶,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 在得到稻叶昌生的示意之后,一个杀手反握着短刀贴近门口,只不过当他刚刚伸手去掀门帘时,一支弩箭从堂屋中穿出,射穿了他的咽喉。 形势陡然变化,令稻叶昌生等人始料不及。 本以为杀死郑大庆是手拿把攥的事,岂料对方是个硬茬子,上来就杀死了自己一个手下,稻叶昌生的怒火彻底的被激起了。 他轻轻地咬牙,表情在日光下分外狰狞。 “留活口,我要让他知道方才的那支弩箭是多么愚蠢和错误的一次决定。” 众人同时点了点头。 稻叶昌生把嚼烂的茶叶吐在地上,顺势挥手。 等众人冲进去之后,却发现堂屋内并没有人。 这让稻叶昌生大惊失色。 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是杀死郑大庆,如今正主儿却跑了,回去怎么交差? “搜!” 稻叶昌生眼中跳动着火焰,沉着脸喝道。 郑大庆家中的陈设很简单,说是家,倒是更像一个货栈,堂屋是个大大敞间,中间只有一些木制货架。 稻叶昌生在堂屋中巡视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样一个坦坦荡荡的地方,一眼就能望穿,他能躲到哪里去? 难道这家伙会穿墙或者土遁不成? 忽然,他想起了郑大庆是盗墓出身,干了一辈子挖坟掘墓的事情,在自己家里挖一条密道太正常了。 稻叶昌生继续寻找,忽然觉得脚下有点空空的感觉,他停下脚步,轻轻踏了几下,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确认了此处地下是空的。 五分钟后,在八仙桌下找到了一个凸起的机关。 当地下的石板缓缓打开时,稻叶昌生瞳孔霎时收缩。 他的脚下,有一个井口般大小洞口。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稻叶昌生狠狠骂了一句,将手下叫了过来,然后给弩机装进了一支拿掉箭头的弩箭。 狂怒并未让稻叶昌生丧失理智,郑大庆是他的暗杀目标,但他不想让郑大庆就这么痛快的死去。 周围自己也安排了人手,就算郑大庆通过密道出了宅子,仍旧无路可走,几等于瓮中捉鳖。 稻叶昌生唯恐再出什么疏漏,亲自钻进了密道。 向前爬了一阵,里面的空间渐渐大了,稻叶昌生正要微微直起腰,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 他急忙缩头,一支带着劲风的弩箭射来,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弩。 噗的一声,似乎刺中了什么。 稻叶昌生一喜,手脚并用继续往前爬去。 就在他以为对方被自己射中之时,又是一阵劲风扑面而至,稻叶昌生冷不防被弩箭擦到了面皮。 弩箭箭头极为锋利,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眩晕。 这袭击激起了稻叶昌生的悍勇,他不退反进,对着前方射出一支弩箭,并乘胜追击。 这一追就追出了小半柱香的工夫。 前方隐隐约约看到了几束光亮。 密道已经变成了朝上的方向,稻叶昌生朝上头爬去。 爬到顶端,正要推开木盖时,冷不丁一包石灰粉扑簌洒了下来,洒了稻叶昌生一身。 这时,稻叶昌生听到了流水声,郑大庆的宅子之后,有一条一丈多宽的小河,河面虽然不宽,但渠深水多,宽可行船。 稻叶昌生之前的安排,光顾着陆路,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在小河边没有任何的部署。 “噗通!” 稻叶昌生听到的,应该正是郑大庆跳入水中的声音。 溪水村河沟纵横,大大小小的河流星罗棋布——换言之,只要郑大庆此时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就可以轻松脱出包围圈,在河流流经的任何一个地方上岸。 稻叶昌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个错可实在是太愚蠢了。 情急之下,他猛地推开木板,纵身飞跃朝河里跳去,可他却忘了自己刚刚被洒了一身的石灰,刚刚坠入水面,眼睛便蛰得生疼,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沸水锅一般。 “往那边走了,往那边走了!” 身后传来了手下的喊声。 紧接着又传来了落水声,一部分手下去追郑大庆,另一部分手下则是七手八脚地将浑身湿透的稻叶昌生拽上岸来。 那些追兵哪里是郑大庆的对手,郑大庆一个猛子扎下去,便消失在了河面上。 稻叶昌生被救上岸,又有手下用清水给他清洗了眼睛,这才勉强能够看到,他面色铁青地看着郑大庆逃走的方向,胸中犹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这是一次极为失败的行动。 …… 溪水村本来就很偏僻,路上就蒋进这一辆车。 到了地方,蒋进并未将车开进村,而是停在了村口的一处大樟树的树荫下。 他发现,路上已经有了车轮印痕。 可是,左右看看,却并未发现任何的车辆。 溪水村位置偏僻,汽车来的本来就不多。 郑大庆的家离村口并不远,蒋进沿着缓坡信步而上,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口。 村长的房子自然要比其他村民的气派一些,大门是开着的,蒋进听到敲门没人答应就走了进去。 可是,刚刚买进门槛,他就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安静,院子里太安静了。 而且安静的可怕。 他记得郑大庆家中养着一只土狗来着,为何自己这个生人走进去,狗一点都没有反应。 蒋进伸手将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 路过柴房之时,蒋进瞥见狗窝中有鲜血流出,那只土狗已经被人杀死了。 他并未多作停留,快步走到了正房堂屋门口。 时值正午,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蒋进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以警惕姿势快步走入堂屋内,迎面就看到了一具老妇人的尸体,脖子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已经将身下的地面浸湿了。 旁边是年轻男子的尸体,眉眼间跟郑大庆有着几分相似,应该是郑大庆的子侄,死因是被射穿了脖颈,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一支锋利的弩箭。 紧接着,蒋进就看到了地上的密道口。 他拎着枪当即就钻了进去,密道口的另一端就在河边,可是河边除了一些脚印和水渍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蒋进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距离郑大庆的家已经有段距离了。 这条密道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郑大庆在遇到紧急情况下,从密道逃走。 只是,不知道郑大庆现在是生是死。 按理说,郑大庆只是个盗墓贼而已,而且这些年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若是被仇家盯上了,应该早就找上门来,而不是现在才来寻仇。 很快,蒋进就有了自己的判断,郑大庆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杀手想要的,或者是杀手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的。 这东西有可能是一个物件,也有可能是一封信,甚至是一两句话。 令蒋进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这边刚刚得到了周科长的命令来找郑大庆,郑大庆就出事了。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忽然,他想起了半路上遇见的那辆黑色轿车。 难道暗杀郑大庆的杀手当时就坐在车里? 也许真有这种可能! 现在联系周新刚根本不现实,一切只能靠蒋进自己查清真相了。 于是,蒋进又回到了郑大庆的宅子里。 当他刚刚迈进堂屋时,一个人影翩然而至,端着一把弓弩对他冷声说道:“别动!”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临时队友 蒋进看向对方,只见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汉,背部微微有些佝偻,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满是皱纹,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小眼睛精光闪烁,时不时地露出几点寒芒。 “把枪放下!”老汉说。 蒋进看到对方反而不紧张了,轻轻将手枪放到地上,面带笑容道:“你就是郑大庆?” 郑大庆面无表情地道:“说,谁让你来杀我的?” 他毕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家人的惨死并没有让他产生太多的慌乱,弄清幕后的黑手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否则血海深仇都不知道去找谁报。 “是周科长让我来找你的,但你的家人不是我杀的。” “我凭什么信你!” 蒋进镇定道:“你从密道逃走,应该早就看到了凶手的样子,不是吗?” 郑大庆微微一怔,举着弩箭的手缓缓放下。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数日前曾经奉周科长之命找过他,并且两人有约定,这几日再次见面。 “坐吧!”郑大庆示意。 蒋进坐在八仙桌旁,郑大庆也坐了下来。 面前就是两具血淋漓的尸体。 郑大庆似乎根本就看不见似的,这让蒋进不禁暗暗咂舌,不愧是成天和死人打交道的。 郑大庆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给蒋进,自己也灌了几口,一抹嘴巴,说出了一句让蒋进几乎惊掉下巴的话。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对家人的死无动于衷?” 蒋进偏头看向他,没有回答,但显然在等待后文。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什么?”蒋进怔怔地看着他。 “这对母子是村里的,只不过今天临时过来帮工。”郑大庆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波澜,“昨天我就发现不对劲,早就暗中让我的家人转移了。” 原来,昨天郑大庆便在村子里发现了生面孔,他迅速地判断出是冲着自己来的,便提前做好了防范,将自己的家人暗中转移,他自己则没有离开。 一来是为了迷惑对方,保证家人的安全。 二来则是,他非常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 这对母子过来帮忙纯属是个意外,郑大庆没想到自己的对头会在白天就动手。 蒋进黯然道:“是我来晚了一步,我在路上看到一辆汽车,里面坐的应该就是杀手。” 郑大庆摆摆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听我说完下面的话,就赶紧离开溪水村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你回去告诉周科长,他要找的物件,很有可能跟一个叫作邱大成的人有关系,而这个人听说跟日本人走的很近。” 言尽于此,郑大庆不再是多说,相信以周科长的能力,找到这个邱大成并非难事。 蒋进点点头,道:“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大家一起想办法。” 郑大庆惨然一笑:“小兄弟,多谢了。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还不起啊。人家是冲着我来的,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蒋进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刚刚来找郑大庆,他就出事了,这也太巧了吧。 可以说,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郑大庆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侦缉科和整个警察局的事情,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郑大庆摆摆手:“你也看见了,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不是我发现的早,这条老命早就交待在这里了。小兄弟,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不要招惹这些人,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蒋进看着他,听着他的意思,好像知道了对头是谁。 “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郑大庆欲言又止。 “周科长让我来找你询问线索,你们是多年的老友,我想他如果在的话,肯定也会让我留下来的。” 看着一脸真诚的蒋进,想起周新刚,郑大庆的眸子渐渐浑浊起来。 他和周新刚相识多年,虽然每次的接触总是令人心惊胆战,但郑大庆很清楚,杀他的人绝对不是周新刚,周新刚如果想杀死他,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 蒋进又道:“你们村子有靠的住的人?让他赶紧去通知周科长,周科长一定有办法。” 郑大庆点头,让蒋进稍等,自己迈过尸体走了出去,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他走了回来说已经安排人送信了。 蒋进问:“你觉得杀手是什么人呢?” 郑大庆摇头:“这些人眼生的很,如果非要让我猜的话,我觉得可能是日本人。” 蒋进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因为我打听过邱大成的事情,而他跟日本人有联系。” “你把详细的情况跟我说说,包括和杀手照面的事情。” 郑大庆一边回忆一边说,他知道周科长的手下没有弱兵,便尽量地详细讲述。 “你敢肯定伤到了对方?”蒋进问。 “应该错不了,伤在脸上,至少是一道血口子。”郑大庆虽然是个盗墓贼,但吃死人饭的,可不止挖坟掘墓一样本事,便是稻叶昌生在他手下也是出了暗亏。 脸上带伤的话,应该很明显,如果对方走大路,遇到卡口很容易被辨认出来,只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通知其他的同事。 通过郑大庆的描述,蒋进基本上确定了来灭口的就是日本人。 他让郑大庆上车跟自己走,至于堂屋里的尸体,则是交给当地的警察同事处理。 “知道邱大成在什么地方吗?” 郑大庆摇头:“这个人跟日本人走的很近,这些年我们几乎断了往来。不过前几天,他弟弟忽然过来找我……” 蒋进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邱大成还有个弟弟?” “不错!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邱大成还有个双胞胎的弟弟,当年因为家里穷,弟弟被送人了,后来两人长大了,两人之间有了联系,邱大成跟我一样,吃起了死人饭,他的弟弟一直跟着养父母务农。 两人的亲生父母早就没了,邱大成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盗墓得来的财物除去他吃喝嫖赌抽的,都会给弟弟留一份。这些年,他弟弟的生活过得不错,都是靠着邱大成接济。我就是通过他弟弟寻到了邱大成的线索。”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周新刚找郑大庆寻找线索是很明智的选择。 只是蒋进有些不太明白,既然周新刚和郑大庆一早就认识,为什么盗墓案一发之后没有去找郑大庆帮忙,而是拖了一段时间才上门。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该想的。 轿车正往前看着,蒋进忽然一转方向盘,轿车转向了另一条岔路。 郑大庆奇道:“这不是进城的路!” 蒋进没回复,轿车转了个弯之后,缓缓停了下来,熄了火,但是钥匙仍然插着。 就在郑大庆不明所以的时候,他们原来进城的那条路上一阵汽车引擎咆哮声响起。 郑大庆瞬间明白了,溪水村地处偏僻,往溪水村方向驶去的车一年也见不到几辆。 “他们杀了回马枪?” 蒋进点头:“你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们也会有杀回马枪的可能,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郑大奇道:“他娘的,小日本子贼心不死,老子这条老命,誓死跟他拼到底!” 一辆黑色轿车直接开到了郑大庆大家门口,两个黑衣杀手直扑堂屋,他们很快就发现安置在堂屋的尸体被转移了,而且八仙桌上多了两杯茶水,还是温热的。 “人没走远!”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路上遇到的那辆车吗?” “嗯,你是说那辆车有问题?” “我也只是猜测。” 两人从郑大庆的家里走出来,花了一块大洋问了一个村民,被告知进村的那辆轿车向西南方向开去了,好像村长也在车上。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嘴角微微露出微笑,果然找对路了。 两人急匆匆上了车,向着西南方向追去。 看着轿车扬起的烟尘,那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村民将手里的大洋掂了掂,狡黠一笑,自言自语道:“一块大洋就想从老子嘴里问出村长的下落,做梦!” 待轿车离去之后,蒋进将车调头,又回到了进城的大路上来,然而前面一棵大树横亘在路面上,将整条路都堵死了。 大树断面很新,是被人用斧头砍倒的。 原地调头的空间不够,蒋进立即倒车,但很快他就发现后面的路也被堵住了,两块大石头被人从两旁的树林里推到了路面上。 蒋进脸罩寒霜,已经将手枪持在手中。 坐在后排的郑大庆也端起了弩箭,警惕地看着四周。 轿车停在原地,四周寂静无声。 这里不同于溪水村,日本人之所以没有在溪水村动用武器枪支,主要是考虑到不能惊动太多人,但这里人迹罕至,大可以使用武器。 这种情况对蒋进和郑大庆非常的不利,他们两人手中只有一把枪、一把弩,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郑大庆虽然跟蒋进只见了两次而已,但对这个年轻人的观感还不错,当下急声道:“小兄弟,你先走吧,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蒋进看了他一眼,郑大庆虽然干的是损阴德的行当,但这句话说的相当有人情味。 这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郑大庆不想连累蒋进,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自己家人已经安顿好了,贱命一条,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老郑,我得平平安安地把你交给周科长!”蒋进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日本人想对咱们下手,还得好好掂量掂量。” 郑大庆诧异地望着他,感觉蒋进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树林中闪出来,手中端着的正是郑大庆在家里曾经看到过的弩。 这种弩比郑大庆手里的那个做工要精致的多,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蒋进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既然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使用枪支,说明他们对自身的实力非常的自信,又或者是没有随身携带枪支。 不论哪一种可能,都对蒋进非常有利。 蒋进抬手一枪就击中了那人的胸口。 黑衣杀手似乎没有想到轿车内的年轻人会持有枪支,中弹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蒋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甘,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树林里人影一闪而逝,那是另一个杀手。 “下车!”蒋进沉声喝道。 在郑大庆的警戒之下,蒋进来到了地上的杀手旁。 此人的胸口中枪,鲜血将前胸都染红了,人早已昏迷不醒,虽然没有马上毙命,但时间也是所剩无几了。 蒋进蹲在地上仔细端详,这是一张十分普通的面孔,单眼皮,薄薄的嘴唇。 搜遍了此人的全身,除了一把弩之外,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而且这把弩的价值也不大,虽然造假不菲,但并不是个别手艺好的匠人才能打造的。 也就是说,通过弩确定人的身份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蒋进沉思片刻,俯身去脱那人的鞋子,郑大奇狐疑,难道鞋里面才藏了东西? 蒋进脱下了那人的两只鞋袜,两只大脚露出。 他看到此人的大拇脚指和食指中间的缝隙比一般人的要大一些,这是经常穿木屐留下的痕迹,这位即将死亡的杀手,真实身份昭然若揭。 “老郑,跟你猜测的一样,要杀你的人就是日本人。”蒋进起身拍了拍手。 他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好像遇到的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反倒是早就猜到了杀手身份的郑大庆有些惶恐了:“真的是日本人!”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旁一道劲风骤然袭来,饶是蒋进反应极快,推了郑大庆一把,可还是在“噗”的一声轻响后,一直弩箭已经没入了郑大庆的臂膀。 郑大庆闷哼了一声。 蒋进在救人的同时,已经开火了,子弹并未打中林中的黑衣杀手,却成功地将其逼退,超出了弩箭的射程,蒋进和郑大庆两人暂时安全了。 “没事吧?” “皮肉伤,没事!怎么办?” 蒋进没有任何犹豫:“追!”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主动出击 两人穿林过隙,一路追了下去。 郑大庆人老成精,忧心忡忡道:“前面不会有埋伏吧?” 干盗墓这行的,便是亲父子之间相互防范也不为过,郑大庆警惕性非常的高。 他看蒋进虽然一片热忱,又有一腔血性,但毕竟是个二十来岁出头的年轻人,容易着了对方的道儿,是以好心提醒。 “不管怎样,活口都得抓到!”蒋进态度坚决,“你的伤要紧吗?” 郑大庆道:“不碍事,我能撑得住!”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始终躲在我的身后,保护好自己。” 郑大庆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心中莫名的一暖,这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周新刚,当年周新刚也是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满腔的热血。 郑大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弩:“好,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件事是因老汉我而起,我岂能让小兄弟你挡在我的前面?” 就在这时,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林子外面乌云盖顶,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蒋进和郑大庆反而觉得林子里燥热异常,终于一声霹雷,暴雨如注,枝叶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两人的身上就被淋透了。 郑大庆毕竟老了,看着前方狂奔的身影也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蒋进却并未受大雨的影响,犹如一只灵活的狸猫一样跳跃在林间,渐渐地缩小了和目标之间的差距。 蒋进一边追,一边说:“天黑了好啊,下雨了就更好了。” 他退下了弹夹,将子弹压进去,然后拉下套筒推子弹上膛,“天黑了,有埋伏咱们也就不怕了。” 郑大庆看着蒋进,决定还是尽他所能劝说一下。 当下郑大庆又说道:“小兄弟,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泄你的气,可是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林子里不知道藏了对方多少人,咱们还是不要太过冒险的好。” 蒋进便蹙眉说道:“老郑,你怎么又绕回去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抓个活口,你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杀你,同样我也得把情况搞清楚了才能向周科长汇报。” “好吧,那就抓个活口,顺便报仇。”见蒋进心意已决,郑大庆只能退而求其次,又道,“但是,对方可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我早年间曾经跟小日本子打过交道,阴险狠毒着呢,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咱们抓个活口就赶紧走,找个地方好好审审,你说是吧?” “活口当然要抓,但其余的鬼子也不能放过。”蒋进冷冷的道,“总之,你就保护好自己就行。” 郑大庆道:“那你要杀多少鬼子才算够?” “杀多少才算够?”蒋进对着夜空狞狞一笑,说道,“全部杀光才够!” “你说什么,全部……杀光?!”郑大庆的脑门上立刻浮起了两条黑线。 “对,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蒋进略微停下脚步,从鞋底抠下一块泥巴,先搓碎了,然后用手指沾了泥巴用力涂在脸上。 “老郑,你也扮上!” 郑大庆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葫芦画瓢地照做了。 蒋进可不是瞎说,而是真动了这个心思。 之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还有些顾虑,做起事情来就难免缩手缩脚。 可是现在,几乎是已经明牌了,难道还留着这些小鬼子过年不成? 蒋进本来就是临城人,小时候跟着父亲做生意,外面的这些郊区没少来过,这种暴风骤雨再加上丛林的地形,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郑大庆却没有蒋进这样的乐观,沉声道:“小兄弟,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来到我们家的杀手至少有十几个,除去被你我干掉的两个,受骗回村的两个,以及前面的这个,起码还有五六个,再加上他们提前埋伏好了,就凭着咱们两个人,能杀光小鬼子这么多人……” 蒋进却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脚步加快了许多,这让郑大庆不由地赶紧闭嘴狂奔,他毕竟是年纪大了,胳膊上又受了伤,不免气喘吁吁,落在了蒋进的身后。 忽然,蒋进停了下来,郑大庆还道是发现了什么情况,赶紧猫腰躲在了一棵树后。 某一刻,蒋进霍然说道:“四点钟方向,有两个小鬼子,先干掉他们!” 话音还没有落,蒋进就已经拎着手枪冲了出去,兔起鹘落之间,便已经到了几十米开外,郑大庆别无选择,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通往临城市区的大路上,三辆黑色轿车正在冒雨疾驰,车轮滚滚溅起阵阵的泥水。 稻叶昌生坐在中间的一辆轿车后排,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地处理过了,但他必须赶紧回到城里的诊所进行治疗,否则就会留下难以消除的疤痕,脸上明显的印记对他的潜伏是非常不利的。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天色也是越来越黑了。 现在稻叶昌生不仅担心那些手下对郑大庆的追捕,更担心回城路上的截击。 如果对郑大庆的搜捕无果而终,自己的手下又遭到了中方军警情报部门的截击,那么这次溪水村的行动,也就是彻底的失败了。 真要是这样,石原先生那里又该如何交待? 稻叶昌生正焦灼不已时,旁边的一名手下开口说话了:“组长,您不要过于担心,郑大庆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家伙,以中村他们的身手,应该没有问题。” 中村就是稻叶昌生留在溪水村附近的临时行动负责人,在离开郑大庆的家不久之后,稻叶昌生便判断出郑大庆肯定要回自己的家中给那对母子收尸,便令中村带着人返回。 稻叶昌生神情凝重的摇摇头,说道:“中村等人的身手我倒是不太担心,只是郑大庆这个家伙老奸巨猾,他的家人被我们当场射杀,他都没有出头,可见其心机之深沉。溪水村他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而已,还能翻腾起什么浪花。”手下不以为意。 叶昌生的脸色便立刻阴沉了下来,不过稻叶昌生并没有生气,更没有破口大骂,因为稻叶昌生也非常清楚,眼前的局面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要不是他在行动的时候不够坚决果断,动作不够雷厉风行,那名手下就不可能遭到郑大庆的射杀,现在郑大庆早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所以说,稻叶昌生根本就没有资格怪别人,更没有资格骂人。 稻叶昌生看了看手表,按理说去抓人的中村等人应该可以返回了,但后面明显没有任何的车辆追过来。 忽然,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郑大庆在中村等人赶到前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然后就像是空气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稻叶昌生神情凝重,手下劝道:“组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即便郑大庆从家里又逃了出来,凭借中村君等人的追踪技巧,也会被紧紧咬住,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个把小时应该可以将郑大庆抓到,并交给您处置。” 但愿是这样,稻叶昌生点点头,又道:“邱大成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名手下的职能大概是传令兵一样,这次的行动兵分两路,一路由稻叶昌生亲自带队,目标是溪水村的郑大庆。 另一队则是由小笠原带队,顺着邱大成的线索继续查找。 两队之间互通消息,靠的就是稻叶昌生身边的这个手下。 “还没有!”手下的神情瞬间也变得凝重,摇了摇头说道,“小笠原君去找邱大成的弟弟,可是却发现他早就不在家中居住了,通过侧面询问其领军,均是不知所踪。” “八嘎!”稻叶昌生这下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了,“小笠原这个家伙究竟在干什么?不是早就让他盯着邱大成的弟弟嘛,怎么临到行动了了,人却找不到了?简直就是在胡闹!咱们探针小组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手下道:“邱大成的弟弟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实则很有心计,小笠原君多半是被其迷惑了。” “这不是理由!”稻叶昌生猛的一挥手,大吼道,“你告诉小笠原,再给他半天的时间,限他半天时间之内把邱大成的弟弟带到我的面前来!” “哈依。”手下重重顿首。 轿车停下,他去了另一辆车,正待超车,却被稻叶昌生叫住了。 “小笠原那里你就不用去了,去支援中村吧!” 稻叶昌生忽然改了主意,因为在他看来,一个郑大庆要比邱大成的弟弟更难以对付。 “哈依!”手下答应一声,便让司机调头往回开。 …… 藤田握着手枪,略带紧张地躲在一棵大树之后,虽然有枝叶挡雨,但他还是早就浑身湿透了。 藤田是在一周之前紧紧划归给探针小组、接受稻叶昌生的指挥的。 在临城站的不断打压下,探针小组损失惨重,为了满足日益增多的行动任务,他不得不向特高课总部打了报告,又从外地调了一批行动人员过来。 只不过,总部和江苏的行动人员也比较吃紧,只能临时从福建调人。 相比江浙沪一带的特高课,潜伏在福建的特工的日子就要过得舒坦的多了,来到了临城之后,这些人很不适应。 为此,稻叶昌生还给他们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封闭式训练,帮助他们尽快地适应环境。 然而,训练是训练,和实践还是存在较大的差距的。 藤田等人的心态还是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这次针对郑大庆和邱大成弟弟的行动,在制定计划之时,稻叶昌生认为难度并不大,便决定让新来的行动人员练练手,没想到远不如计划那么顺利,一人当场被郑大庆射杀。 按理说,藤田的身手也不差,然而此时,他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上下牙正在不断打架,甚至比埋伏在旁边的同伴更加紧张。 事情还得从多半个小时前说起,被郑大庆射杀的那个同伴,就是藤田的好友,两人在福建的时候经常一起行动,其身手一点也不比藤田本人差。 不久前还有说有笑的同伴,现在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藤田不由地对“死亡”这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藤田跟所有的特高课同伴一样,虽然早就被洗了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再不会感到恐惧,当他眼睁睁地看到同伴倒在自己的面前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藤田的紧张,全被他身后的北岗看在眼里。 北岗是探针小组的老人了,跟随稻叶昌生执行过多次急难险重任务。 本来按照他的资历,应该进入某个普通的行动小组担任副组长之类的领导职务了,可这家伙有个酗酒的毛病。 在一次任务前夕因为喝酒误了事情,遭到了稻叶昌生狠狠的责罚,被取消了晋升的资格,结果到现在还是一名普通的行动人员。 跟藤田比,北岗就显得镇定自若得多。 “藤田君,你太紧张了。”北岗将自己油纸包包好的香烟又检查了一遍,一边不紧不慢对着藤田说道,“警惕是必须的,紧张却要不得,你一紧张,战术动作就会变形,关键时刻,这个就会要了你的命,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藤田没有吭声,耳朵却竖了起来。 北岛咧嘴笑了一下,自顾自接着说道:“藤田君,你要比我幸运,我当年跟着稻叶组长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行动人员了,可是第一次跟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却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当时,一个中方的特工人员发现了我们在临城的一些蛛丝马迹,为了防止他继续查下去,上面下达了命令除掉他。为了让临城的情报人员更好地潜伏,这项任务便落在我们探针小组的头上。 我们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海的,临城这边对我们也不熟悉,事情做完了就走,即便中方特工发现了,也抓不到我们,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是我经历过最为惊险的一次行动。” 第五百八十三章 欲擒故纵 “那天是个大雨天,比今天的雨下的还要大一些。我跟一个同伴负责蹲守埋伏,本以为是一项轻松的任务,因为他们的车辆已经提前被我们的人动了手脚。 车辆出了故障之后,他们的人下来查看,很快就被我们的人制服了。就在我们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有个提前被迷晕的中国特工忽然醒了,趁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我们的身后,等发现他的时候,刀锋已经划破了我同伴的脖子,鲜血就那么喷了我一身。至今,我都忘不了那猩红的眼色和略微腥味的气味。” 北岛声音低沉,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和他展开了近身搏斗,当时我紧张极了,举枪就打,就四五米,这么近的距离,我竟然打偏了,藤田君你能信吗?” 藤田愕然说道:“这么近都能打偏?” “你不信?我也不相信。”北岛嘿然道,“可事实就是事实,我就是打偏了,那一枪并没能打中那个他,可是他却一刺刀捅穿了我的身体,在我的肩膀上永远的留下了一个窟窿眼。” 一边说,北岛一边解开了上衣,露出左肩上一个刀疤。 给藤田看过刀疤,北岛又穿好衣服,说道:“就差一点点,他的这一刀没能刺中我的心脏,要不然,我坟头的草都半米高,再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后来……” 北岛说到这里忽然就不再继续了。 “北岛君,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藤田冲北岛勉强笑笑,又说道,“可这次咱们面对的对手应该不一样吧,只是个老头子……” 正当他极力地进行自我安慰的时候,北岛脸上的笑容便突然之间凝固了。 藤田看到北岛的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北岛君?” 下一霎那,北岛突然变了脸色,“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藤田顿时心头一凛,目光却迅即落到了北岛的双手之上。 北岛面朝藤田,用双手打出了一连串的战术手语,意思是说:他身后七点钟方向有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郑大庆。 北岛还让藤田不要声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则是悄悄地从侧方迂回过去,绕到藤田的身后去偷袭目标。 藤田微微顿首,正准备行动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北岛背后站起了一个鬼魅般的黑影。 此时,虽然大雨滂沱,但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在幽深的森林里,还是有一定的能见度,所以藤田看了个真切。 “北岛君!!!” 藤田立刻大叫起来,想要提醒北岛注意身后。 与此同时,藤田手中的手枪也举了起来,但是敌人在北岛的后方,不具备射击条件。 看到藤田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北岛也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 方才,虽然听到了地上传来一丝细微声响,也分辨出那不是什么飞禽走兽,而是个人。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已经欺近到他身后,速度如此之快,离他只有不足半米之遥! 面对生死关头,北岛并没有转身回头,而是一个跨步,向左前方跨出一大步,再顺势卧倒,向前跨步的同时,右臂向后一甩,枪口对准了后方。 北岛的反应不可谓不敏捷,出枪的速度也是快到极致。 然而,不幸的是,北岛这次遇到的却是蒋进。 蒋进的速度比他更加迅速。 几乎就是在北岛出枪的一瞬间,蒋进犹如鬼魅般欺近到北岛背后。 对面的藤田看得清清楚楚,敌人的动作简直太快了,这边北岛刚动,对方就贴上来了,几乎跟北岛的影子一般。 “砰!” 北岛的手枪喷出火焰,子弹却打空了。 因为背对着蒋进,北岛看不清后方的具体情况,但是凭直觉,这一枪并没有打中,他迅速调整角度企图开第二枪。 这一切,说起来慢,其实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把锋利的短刀就插入了北岛的后腰,蒋进握住刀柄的手猛地发力旋转,北岛的身体就瘫软下来,浑身上下再也用不上半点力气。 蒋进用力一拔,已经失去意识的北岛直挺挺的就要倒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藤田看到北岛惨烈的死状,握着枪的手都在抖,不过他还是开了一枪。 不巧的是,这枪打中了北岛,一个血花在北岛的前胸骤然绽放开来,北岛的身体颤抖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藤田还想开第二枪的时候,一支弩箭带着劲风钉在他的手腕上,手枪也掉在了地上,蒋进欺身上前,短刀抵在了藤田的喉头。 “你敢乱动,我一刀给你放了全身的血!” 在福建过惯了优越的生活,已经让藤田变得很难适应现在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了,冰凉的刀锋就抵在喉头,他的两腿不住地打着哆嗦。 郑大庆走了过来,背对着蒋进,密切注视着后方,以便蒋进可以心无旁骛地进行审讯。 “你们是日本人?”蒋进问。 藤田:“……” “不说是吧!”蒋进手轻轻一递,刀刃割破了藤田脖子上的皮肤,血珠滚落刀身,很快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是……” “为什么杀郑大庆?” 背身的郑大庆竖起了耳朵。 “不……不知道!” 蒋进手上加力,并轻轻摩擦,在藤田听来,刀刃割破皮肤的声音大过了雨声,两腿越发的软了,几乎站立不住。 “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他们只告诉我要杀了他,并没有说原因。” 为了活命,藤田竟然没有怎么打磕巴。 蒋进皱眉,这个家伙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道内幕。 “你们领头的是谁?” “中……中村……” “他人在哪里?” “不……不知道……可能去溪水村了。” “你的其他同伴呢?” “还有两个,刚才去路边了。” 蒋进暗想:那两个应该就是去路边的特工,一个被自己干掉了,另一个钻进了林子里。 蒋进二话不说就将藤田捆了起来,并叮嘱郑大庆看好藤田,自己捡起了北岛和藤田的手枪,给了郑大庆一把,便又去寻找另外的日本特工。 郑大庆将手枪别在后腰上,这玩意儿他用不惯。 他一脚将藤田踹倒在地,将弩箭对着中村的脑袋,雨水顺着弩箭的尖端滴在藤田的脸上。 “狗日的小鬼子,等收拾了你的同伙,老子再要你好看!” 雨越下越大,树林里成了一片水世界。 藤田发现郑大庆的胳膊受伤了,端着弩箭很是吃力。 片刻后,郑大庆的胳膊放了下来,警惕地瞪着藤田,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郑大庆开始从身上扯下布条,包扎伤口。 他很警惕,不时瞅着藤田。 藤田的手被绑着,他垂下头,暗中思付逃脱的方法。 远处枪声传来,应该是蒋进和自己的同伴遭遇了。 蒋进的身手,藤田是见识过的,自己的同伴多半不是其对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郑大庆一边要包扎伤口,一边还要提防着藤田逃走,故而手上的动作并不快。 就在他手脚并用的将布条绑紧的时候,藤田忽然挣脱了手上的绳子,抓起地上的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朝着郑大庆狠狠砸去。 与此同时,他调头狂奔。 郑大庆不愧是老江湖,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开了飞来的石头,几乎在同时,对着藤田射出弩箭。 弩箭刺破雨帘射向藤田,藤田似乎早就有了防备,脚下一滑,避开了弩箭。 在郑大庆继续上弦的时候,藤田已经奔出了二十余米,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郑大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狠狠骂道:“要不是姓蒋的小子,老子早就弄死你个狗日的小鬼子了!” 他俯下身,在北岛的身体上摸索了一通,只发现了一柄质地做工精良短刀,还有一个装着一叠钞票的钱包,只不过钞票都被雨水浸湿了。 郑大庆将钱包用随身携带的牛皮纸包好塞进怀里,朝着藤田逃走的方向走去。 藤田并没有对蒋进说实话,埋伏在路上的不止四个人,而是六个,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小头目中村,只不过中村在林子的另一边,和从蒋进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特工汇合到了一起。 中村很狡猾,即便听到枪声响起,也没有立即过来支援。 他同样对树林里的地形不熟悉,又恰逢天降大雨,视线受阻,这个时候没有比蹲守在原地更好的办法了。 藤田是知道中村等人的藏身方位的,从郑大庆手中逃走后,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直奔中村。 然而,他并未发现,一个鬼魅般的黑影一直远远地跟着他。 很快,中村就发现了狂奔而来的藤田。 侧后方的两名行动人员各自躲在树后,枪口对准了藤田的身后。 等藤田到了面前的时候,中村看到他那个狼狈的模样,阴沉着脸问道:“藤田君,刚才怎么回事?” 此地距离藤田和北岛埋伏的地点有一百五十余米,由于树木和雨雾遮挡视线,中村等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藤田的眼神却呆呆的,似乎仍然沉浸在惊惧当中。 中村连喊了好几声,藤田都是毫无反应,中村便恼了,劈手扇了藤田一记大耳括子,怒骂道:“八嘎,藤田君你醒醒!” 这一记大耳括子,却终于把藤田给打醒了。 藤田激泠泠的打了个冷颤,叫道:“中村君,北……北岛死了!” 说这话时,藤田牙齿打颤,北岛被杀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八嘎,这怎么可能,北岛的身手那么好!”中村和北岛都是“探针”小组的老底子,虽然算不上核心成员,但北岛的身手相当不错,岂是那么容易出事的。 中村本就看不上藤田这些外面调过来的行动人员,但看藤田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话,他咬着牙问道:“对方人往哪儿去了?” “往这边跑了。”藤田先指了指六点钟方向。 中村刚要下令往六点钟方向追击,藤田的指向却忽然变了。 “不对,应该是这边。”藤田很快改了主意,又拿手指向了九点钟方向,接着又指向八点方向。 中村的脸色便立刻黑下来,劈手又扇了藤田一记耳光。 就在这个时候,中村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像是一只鸡被黄鼠狼咬住翅膀时,发出的绝望的哀鸣。 中村急转身回头看,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忽然,左后方那个叫作小野的行动人员惊恐的大叫起来:“中村君,不好了,木川君不见了。” 木川就是埋伏在中村右后方的特工,也是从路边逃回来的那个家伙。 中村急忙看向木川埋伏的方向,果然不见了其踪迹。 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笼罩在了在场三人的心头。 中村立即命令小野向自己靠拢,同时急切地询问藤田:“你过来的时候确定没有人跟着你?” 藤田的脑子几乎陷入了停滞状态,只是机械地点头。 事实上,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有没有人跟过来。 藤田这个蠢货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中村忍住胸中的怒气,本已扬到半空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三人背靠背组成了一个防御队形,警惕地看向林子周围。 中村提醒道:“都精神点,这次咱们怕是碰到了难缠的对手。一经发现,立即开枪予以击毙。” 这时候,也就无须考虑枪声会不会惊动别人了,保命要紧。 所谓难缠的对手,中村已经意识到了,绝对不是一个郑大庆这么简单。 “藤田,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中村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对手。 “他……他……他很厉害,出手狠辣,一击毙命!”北岛的死让藤田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按理说,藤田作为行动人员,虽然舒服日子过惯了,但老底子还是有的,不应该对蒋进如此恐惧。 他在心里下意识地拿自己同北岛作比较,自认为不是北岛的对手。 可是,连强悍的北岛都惨死在对反的手中。 于是,他得出来一个结论—— 敌人的身手刚好,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 中村心里正在思索如何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之时,身后的小野忽然低吼道:“不好,他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又来援兵 当听到小野说后面有动静的时候,霎那间,木村的背脊上便沁出一身白毛汗。 他自问也是经验丰富的行动老手,尤其是跟着稻叶昌生有过多次的历练,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不然这次任务稻叶组长也不会指派他带队。 可是,木村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对手来无踪去无影,远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顺着小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雨雾之后便是根根树木,并无人影踪迹。 木村不敢大意,当即下令收缩队形:“靠紧点,大家都靠紧点!” 三个特工相互之间靠了靠,已经达到了贴背的程度,如此一来,木村等人终于寻到了一些安全感。 三十余米之外,蒋进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目光穿透浓厚的雨帘,正在观察三个猎物。 忽然,身后树枝轻响,蒋进立即转身对准了来人。 “是……是我!”郑大庆说。 蒋进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有事!” 郑大庆大半辈子虽然经历了不少的风雨,但跟日本间谍打交道可不多,这一次日本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充满了危险。 虽然见识了蒋进的狠辣身手,但想到蒋进即将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日本特工,心里不免还是担心。 “待在这里别动,交给我!”蒋进用命令的口吻说。 郑大庆将头微微探出大树,说道:“他们至少有三个人呢,你行吗?” “跟你过了,待在这里别动。”蒋进对郑大庆的啰嗦有些不耐烦,“你的弩给我用用。” “你会用这玩意儿?”郑大庆将怒递过去。 蒋进道:“手枪会用吧,若是出现了意外,你第一时间离开这里,用手枪干掉追兵,明白吗?” 怕郑大庆不会用,蒋进又给他示范了一遍,并且确保保险是处于开的状态,随时可以击发。 郑大庆将手枪握在手里,莫名其妙地发抖,比他数十年前跟着师父第一次打开人家的棺材还要紧张。 天色更黑了,几乎已经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蒋进轻轻拍拍郑大庆的肩膀,迈步走了出去。 郑大庆张张嘴巴,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蒋进蹑手蹑脚地向日本特工的方向走去,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大截树枝,在自己身体侧方拖曳,扫过地上的草从,发出沙沙的声音。 虽然雨声很大,但这细微的声音,只要有心,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够听到的。 就在行进到距离中村等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却是日本人先开火了。 枪口焰亮起,却是正中了蒋进的下怀。 几乎在同时,他已经瞄准了开枪的日本特工,轻轻扣下了扳机。 只听笃的一声,扣在弩机上的弩箭便嗖的一声射出,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郑大庆的这把弩是经过改造的,寸许厚的柏木板直接被射穿,更别说是人的身体了。 倒霉的小野应声倒地。 突兀的袭击瞬间惊碎了暗夜下的死寂。 中村和藤田反应也是不慢,各自躲在一棵大树之后,向着蒋进藏身的方位开火。 虽然是同时开枪,但中村和藤田射击的方向却是完全不同。 藤田射击的是蒋进的侧方,他是被树枝的声音误导了。而行动老手中村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骗了,对方故意弄出响动就是为了迷惑他们,让沉不住气的小野先开枪暴露身位,结果为小野招致杀人之祸。 所以,中村在开枪的时候,枪口特意向旁偏了些许。 蒋进自然不会认为一个小小的诡计就可以完全骗过这帮日本特工,已经提前转移,任凭中村和藤田将他刚才藏身的大树打得噗噗直响,却是毫发未损。 借着大雨和夜色的掩护,他已经迅速地转移到了第二个攻击位。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已经完成了上弦的动作,再次扣下扳机,前方不远处,藤田哎呦一声,被射中了大腿。 藤田被吓得魂飞魄散,自己完全看不到对手在什么地方,但自己却好像完全暴露了,这仗还怎么打? 中村见状,心知大事不妙,对方非常的狡猾,而且十分擅长在丛林作战。 自己虽然是一名行动老手,但经受的训练更多是以城市地形为主,对于丛林作战不够擅长,形势对自己非常的不利。 “藤田,咱们分头跑,你向东,我向西!”一瞬间,中村心里便有了决定。 藤田捂着受伤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该死的弩箭,将大腿彻底的穿透了,自己根本无法将弩箭拔出来,更别提逃跑了。 一时间,他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原本要向西分散逃跑的中村竟然跑到了他这边,这样的操作让藤田彻底懵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被中村一把从树后拉了出来,他还听到中村对他低喝:“快跑!” 一瞬间,藤田便明白过来了,这是中村要让自己打掩护,为其逃跑创造条件,他紧咬着牙关,想骂却没有时间和机会。 因为,那个可怕的年轻人正在步步逼近。 事实正如他想的那样,中村意识到蒋进正是被藤田引来的,现在不跑以后再也来不及了。 至于任务失败的原因,完全可以用藤田等人不遵守纪律,擅自行动,最终导致行动人员损失惨重来向组长解释。 中村的身影便也融入到无尽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蒋进咧嘴一笑。 这小鬼子以为让人打掩护自己就安全了,却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对方远不如自己对这片林子熟悉,中村逃跑的方向前方有一处池塘,一旦下雨之后,池塘内的水就会暴涨,根本无法通过。 他便可以欺近鬼子身边进行近身格杀,总之,落入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眼前的这伙鬼子就只能乖乖的成为他的猎物。 对于藤田,蒋进并不在意,这个小鬼子早就被他吓破了胆,他真正的目标是掌握了更多情报的中村。 蒋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惊慌失措的藤田打晕,随后快步去追中村。 在五六分钟之后,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中村的轮廓,这家伙被前面的池塘所挡,踌躇间正不知该去向何处。 蒋进将短刀拔出,还用舌头舔了舔刀锋,一股冰寒顷刻间顺着舌尖直透脑际,他的意识便为之一清。 下一霎那,蒋进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小鬼子,这回逃不了了吧? 中村心里很慌,方才他差点一脚踏进池塘中。 林中的池塘虽然面积不大,但深浅根本不为人所知,底部淤泥堆积,分分钟就能让他陷进去。 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后面还有追兵。 直觉告诉他,追兵就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甚至自己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他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喘息声会招来那鬼魅般的黑影,自己也会落得跟小野一样下场。 然而四周除了无尽的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浓的墨汁,任凭他睁大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使劲的睁大眼睛,紧张的扫视四周。 除了倾泻而下的雨声,整个树林便显得格外幽静,也显得格外的阴森。 中村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 “沙沙沙……”令人窒息的死寂当中,前方一点钟方向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 那声响,听着像是皮靴踩在草丛上发出的声响,而且正向着他所在方位,慢慢的走过来。 霎那间,中村便紧张起来。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手里的手枪。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安全。 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好像一个人身处在黑森林中,在他四周,却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感觉到背脊上一阵阵的发冷。 “沙沙沙……”那细微的脚步声仍然在不紧不慢的接近。 中村的情绪也是越绷越紧,终于按捺不住了,对着声音的方向连开了两枪。 灼热的子弹瞬间穿透雨帘,在黑暗的树林中拖带出两道璀璨的弹道。 几乎与此同时,中村紧急变换身位。 然而,让中村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一点方向却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影! “嘶……”中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失算了! 他半蹲在地上,身前是一丛灌木,虽然可以遮挡对方的视线,但根本无法抵挡住子弹。 没有击中对方,但对方一定还没有离开,而是就在附近盯着他。 为了让自己更加的清醒,中村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痛感直刺天灵盖。 就在这时,雨渐渐地小了起来,直到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只有枝叶上的残存的雨滴不断地滴落,毫无节奏的滴水声响彻在中村的耳畔。 在中村的周围,整个树林仿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即便他见过不少的大场面,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牙齿依然在格格作响。 他并不是怕死,若是堂堂正正较量,他绝对不会畏惧死亡。 但是现在,他们却连中国人的边都没有沾着,甚至连中国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自己这个行动小组的人就伤亡殆尽了,怎么跟人家打? “中村,放下武器投降吧?” “纳尼?”中村闻言神情一凛,对方开口说的竟然是日语,虽然并不是很标准,但完全可以听懂意思。 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让中村再次感到背上一阵发冷。 他想起藤田投奔自己的情景,大致明白了,一定是藤田将自己出卖了,否则对方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该死的藤田,真是死不足惜! “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逃不走了!” 听到对方继续给自己施压,中村不知所措,因为他真的搞不清对方来了多少人。 说到底,这里毕竟是中国人的地盘儿。 中村摸了摸腰间,还有两个弹夹,算上枪里的,也就是十几发子弹,在敌我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自己这点弹药显得捉襟见肘。 另一边,蒋进的日语说不下去了,这些还是在学校里跟方如今学的,连半瓶子醋的水平都算不上。 早知道多学几句就好了。 中村现在成了瓮中之鳖,若不是自己要活口,早就把他解决了。 对方没有回答,蒋进已经确定了中村的大致方位,他一手持枪,一手持弩,随时都可以击发。 蒋进并不准备立即采取进攻,对方此刻肯定还在作困兽犹斗的准备,再对峙一会儿,对方的气势多半泄光了。 可是,让蒋进没料到的是,他的侧后方出现了脚步声。 他很快就分辨出了这并不是郑大庆,而且是两个人。 蒋进立即转移。 如果这两个人是跟中村一伙的,自己将腹背受敌。 事实正如蒋进猜测的一样,这两个人正是中村的同伙,两人开车返回溪水村去寻找郑大庆,被村民骗得南辕北辙,车子越开越远,两人越想越不对劲,便急急返回。 在半路上听到了树林里的枪声,就赶紧下车赶了过来。 中村见到两人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们两个来的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这两个手下是“探针”小组的老底子,其行动能力和执行力远不是藤田这种福建来的货色所能比。 三人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中村强调的最多就是让他们两个不要轻敌。 两人听说北岛和小野相继死于敌人的手中,神情无比的凝重。 来了帮手,中村心里又有了底气,而且现在雨已经停了,视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偷袭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形势对自己一方有力。 他便决定拼死干掉这个敌人,为北岛和小野报仇,顺便把郑大庆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咱们三个必须在一起,不能分开,呈搜索队形,我相信他们还没有走远。” “哈依!”在树林里,这两个手下也没有那么都的顾忌了,直接说出了日语。 中村信心满满地点头:“出发!” 第五百八十五章 查询档案 对面的敌人到底是郑大庆的什么人,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中村只希望干掉他,再处置了郑大庆,此次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三名日本特工从池塘边一直向前搜索前进,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前方的一具尸体。 “是藤田!” 一个手下说道。 中村皱眉,如果不是藤田的话,自己岂会被中国人追杀的如此狼狈,藤田这个蠢货在敌人的威逼之下暴露了队员的行踪,委实可恨的很。 想到此,中村忍不住在他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哎呦……”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尸体竟然动了。 藤田竟然翻了个身,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中村等人汗毛倒竖起来。 “鬼……” 一个行动队员惊声叫道。 “八嘎!”中村骂了一句,他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那纯属子虚乌有,但即便是如此,还是对还魂的藤田充满了警惕,枪口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藤田的脑袋。 “中……中村君……”藤田恍惚地喊出了中村的名字。 “你……你没有死?”中村试探着问。 “没……” 根据藤田的交待,他只是被人打晕了,后来的事情一概不知道了。 能够再次见到中村等同伴,藤田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中……中村君……我……” 中村心情复杂,原本也以为藤田死了,自己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藤田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当着另外的两个同伴,自己倒是不好处置了。 “解开他!”他下令两名手下给藤田松绑。 松绑费了好一番工夫,这种绳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开始按照常规方法去解开,结果是越来越紧,藤田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幸好被同伴及时捂住了嘴巴。 中村嫌弃地看着藤田,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最后还是用短刀将绳子割断。 随即,三人立即带着受伤的藤田转移。 如此一来,行动受了极大的影响,藤田身上受了两处伤,行动多有不便,还得匀出一个人来专门照顾他,三人小组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走着,走着,中村提起鼻子闻了闻,忽然道:“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香?” 事实上,在一开始发现藤田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 当时还以为是林中的花草香气,便也并未太过在意。 可是,走了一程后,发现香气还在,且越发地浓郁了。 “中村组长,怎么了?” 中村看看那名手下:“没觉得很香吗?” 手下吸吸鼻子,用力地点头。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了藤田,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他!” 被同伴注视着,藤田猛然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中村伸手在藤田的身上摸索,很快就从其口袋中摸出了一个香囊。 当藤田看到那个香囊时,表情极为错愕:“这……这不是我的……” 香囊的做工并不算精致,用的布料也非普通,只不过浓郁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令人昏昏欲睡。 “不好……” 中村的身子一晃,两脚软绵绵的,其他的两个同伴亦是如此。 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中村心里清楚的很,但身体却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两眼一黑当即昏倒了过去。 另外的两名同伴紧接着步其后尘倒在地上。 唯有藤田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不过他的内心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个香囊根本就不属于他,至于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上,更是不得而知。 “中村君……中村君……”藤田伏在地上摇晃着中村的身体,然而中村仿佛彻底地睡熟了一般,怎么摇都摇不醒。 三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有个家伙甚至打起了鼾声。 藤田没招儿了,他受了伤,自己行动都困难的很,更别提将三个人带出林子了。 正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藤田手中没了武器,可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瞳孔猛然放大。 郑大庆笑呵呵地伸出手:“香囊呢?” 藤田恍然大悟,自己被这老头子给算计了。 郑大庆手里有枪,藤田不敢乱动,只得乖乖地捡起香囊交给了郑大庆。 不多时,蒋进便赶到了。 “老郑,你可以啊!” 郑大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直笑。 郑大庆将香囊收进怀里,摆手道:“小伎俩而已,摆不到台面上。” 盗墓不仅仅是个技术活儿,有时还会遇到尔虞我诈,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不留一手是不行的。 两人将中村三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蒋进拖着两个,郑大庆和藤田合力拖着一个,将中村三个人拖出了树林。 三个大活人硬生生地被塞进了后备箱里,郑大庆打了包票,没有半天的工夫这三个小鬼子根本醒不过来。 蒋进开车直奔城里。 在半路上,他就遇到了周新刚。 周新刚得到了郑大庆派人送来的信之后,立即就赶了过来,只不过他是单人单车,并未带手下过来。 下了车,周新刚给郑大庆递烟,问:“怎么回事?” 蒋进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周新刚神情凝重,道:“这样,你们不要进城了,就在附近找个村子安顿下来,把四个家伙看好了,等我的消息!” 周新刚就是蒋进和郑大庆的主心骨,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周新刚调转车头回城,而蒋进则是和郑大庆驱车直奔附近的邱家村。 “老郑,邱家村你熟悉不?”蒋进侧头问。 “算是熟悉吧,村长老邱头的侄媳妇还是我家那个婆娘给说的媒呢,现在娃都有两个了。” “那咱直接找他!” “安置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坐在郑大庆旁边的藤田也动也不敢动。 自己这被郑大庆这个老东西坑惨了,即便是能够回到稻叶昌生的身边,中村等人的事情他也无法解释。 不过,他可不想坐以待毙,落到了中方情报部门的手里,绝对没个好。 …… 方如今带着一名叫作陈朝纪的行动队员以及戴氏兄弟驱车开往城区警察分局,站岗的警察看到车牌之后赶紧开门敬礼,目送方如今进入大院后,赶紧拨打电话。 方如今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幕,不觉莞尔一笑。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分局,但因为城区人口数量大,每天各种各样的事务也是异常繁多,直到夜里,办公楼的走廊里警察们往来穿梭,一副繁忙的景象。 方如今虽然没有穿着军装,但仍旧是气宇轩昂的模样,不禁引起了一些警察的注意。 只不过他们见到方如今要么是礼貌性的点头,要么是远远的避开,大多都是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好像生怕惹上祸事。 不多时,副局长蔡金龙从走廊的另一头匆匆跑过来,就像是一个滚动的肉球。 “方长官,您来这里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下,在下也好到楼下迎接您的大大驾。还有,今天真是不巧,我们局长恰好出去了。”蔡金龙一脸谄媚,汗水顺着脸上的褶子往下流。 接到门岗的电话通知之后,他当时就吓了一激灵,还以为方如今改变了主意要找他的晦气呢。 “局长我就不见了,今天还要麻烦蔡局长一下。” “您吩咐,您吩咐!” 这个蔡金龙还没有坏到骨子里,方如今还是以拉拢为主,毕竟他也需要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 听方如今说明来意之后,蔡金龙终于松了一口气。 五分钟之后,方如今在蔡金龙的引导下来到了户籍股档案室。 蔡金龙一脸严肃:“这位是临城站行动组组的方长官,来咱们这里查一些档案资料,小夏,你务必全力配合!” “是,请局长放心!” 方如今打量着对面的女警察,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颇有姿容,她并没穿警服,一身旗袍衬托得身段分外窈窕。 听到自己的名头之后,对方脸上惊惶的神色一闪即逝,旋即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 “方长官,这是负责档案室的小夏,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她!” 方如今点点头:“有劳了!” 一旁的陈超记对蔡金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蔡局长,请吧!” “唉,唉……方长官,你们忙,你们忙,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随时……”蔡金龙退出了档案室。 “方长官,请问您需要查看什么档案资料?”小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蔡局长刚才的态度来看,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军官非同一般。虽然自己作为女性不会被过分苛责,但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方如今轻轻地咳嗽一声:“夏小姐,我想你知道我们临城站是干什么的。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今天我们调阅了什么档案资料、调查了那些内容都属于军事机密,只限于你本人知道,明白吗?” 说完,他一挥手,陈超记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保密承诺书。 小夏的神色顿时一凛,以往别人到这里查档案都是都需要出具手续、登记,今天反过来了。 她从书桌上取过钢笔,手有些颤抖地在保密承诺书上签了字。 “夏小姐,有劳了。我想找一个姓陈的男人,听说早年间在马市街的武馆里教过拳,ah凤阳人。” 小夏秀眉微蹙,只知道姓氏、职业、籍贯三个要素,这可不好查。 要知道城区内有户籍的人口足足有二三十万之多。 方如今也知道她有些为难,档案室里都是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满满都是户籍资料,外人进来别查阅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就是看到这一百多个木架都得眼晕。 可是,小夏却是略一思索,立即如诵书一样答道:“从民国十五年开始,马市街上的六家武馆便相继关门了,我记得最后一个倒闭的叫龙威武馆,应该是在民国二十年……对那年夏天下了大暴雨,河水暴涨,龙威武馆的牌匾不知道被谁扔到了河里……” 方如今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记忆力相当惊人,随口答出,全无窒涩。 不过,他很快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在武馆教拳的师傅可曾都有登记?” “哎呀,有倒是有,不过……” 恰好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纪成林的声音:“组长!” 方如今快步走了出去,见纪成林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不远处还站着蔡金龙,这胖子一直守在走廊里,估计是怕自己随时找他有事。 纪成林低声在方如今的耳边说道:“组长,那批武器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军械库的武器无疑。 上个月十五号,有一批武器从上海沿着水路运过来的时候,在半路遇到了水匪,虽然押运的部队打退了水匪,但还是有一部分武器沉入了水中。” 方如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什么遇到了水匪,根本就是官匪勾结的障眼法。 “还有,那个叫作刘三爷的掮客我们也找到了,他就住在石灰桥一带,此人是个生意白相人,跟政府和军队的一些人都认识,甚至跟外国人也混得很熟。” 方如今马上想到什么,问道:“跟日本人熟吗?” “熟。这家伙曾经多次给日本的三友商行介绍生意,眼里只认钱,跟汉奸没什么区别。” 又是跟三友商行有关系,看来这个三友商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方如今眼神霍然发亮:“你带着人,把这个刘三爷给我盯死了,不要惊动他。 看他这些天去了哪里,要见什么人呢,都要弄清楚。如果这个家伙有逃跑的迹象,立即实施抓捕!” 命令从他嘴里发出,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是!” “等一等。”方如今将已经飞快转身而去的纪成林又叫住了。 “组长,还有什么吩咐?” 纪成林将方如今方才的表情看在眼里,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很快就又有新的发现了。 自己这位上司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打抱不平都能打出日本间谍来。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又能立功,纪成林心中的激动也是溢于言表。 “盯人这件事费力劳神,这些钱拿着,多给兄弟们买点好吃的补补。”方如今从口袋里掏出一百美元递了过去。 纪成林连忙摆手:“兄弟们手里都有钱!” “那是你们自己的钱,这是办案经费,拿着!”语气不容置疑。 “哎!那我就替兄弟们谢谢组长了,嘿嘿!”这几句话,听得纪成林如饮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浑身无不熨帖。 方组长确实是为下属着想,出手大方。 跟着这样的长官干,有奔头! 第五百八十六章 撒网找人 等方如今再次走进档案室的时候,小夏已经将十几本档案盒铺到了长条桌上。 厚厚的一沓,由于常年未曾翻阅,有些档案盒上已经积了尘土。 “方长官,这是当年那六家武馆的档案资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您要的那个人。” 小夏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块毛巾轻轻地擦着面前的一个档案盒,动作轻盈,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那六个武馆的资料都在了?”方如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夏的手,那手白皙漂亮,手指修长。 小夏点点头,将一个档案拆开,道:“这就是龙威武馆的档案,当年这些武馆里的人,经常比武切磋,甚至是打架斗殴。 所以我们对他们的管理相对比较严格一些,要求他们无论是师父,还是在武馆学拳的徒弟,都必须要有登记资料。不过,有的武馆馆主嫌麻烦,经常钻空子。” 任何一项制度,其生命力都在于执行上,一旦执行打了折扣,这种制度就成了摆设。 方如今和小夏一起翻看这些档案,档案里的记录都很简单,只有近几年的才有照片,排查起来的工作量十分大。 即便是小夏对这些档案资料非常熟悉,但两人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这些档案资料一一翻遍。 竟然没有一个和孟中强描述的相吻合的。 方如今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抱歉地对小夏道:“不好意思,耽误你正常下班了。” 这段时间的接触过程中,他对这个女警察的印象很好。 工作认真细致,而且记性极好。 小夏莞尔一笑道:“方长官客气了,没能帮你找到那个人,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瞧,这就是有情商的人说的话。 方如今对她更是不禁刮目相看。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得到方如今的允许之后,陈超记将门打开,蔡金龙那张圆圆胖胖的大脸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着时间已经很晚了,便来招呼方如今吃宵夜。 分局不远处就有个上档次的酒楼,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厨子、伙计全部都留在酒楼中没有回家,酒菜也已经备好,就等客人过去了呢。 这可是一个难得接近、巴结方如今的机会。 结果,方如今却以事情紧急为由,拒绝了蔡金龙的盛情邀请。 但饭不能不吃,蔡金龙看方如今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提出让酒楼的伙计送过来。 这次,方如今倒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半个小时之后,三个伙计拎着食盒来了,在会议室里,方如今等人开始用餐。 蔡金龙点了一桌子的席面,六荤六素,十分丰盛,方如今直说浪费。 蔡金龙看到方如今吃了不少,心中很是高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喝酒,否则跟方如今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 蔡金龙对小夏道:“这顿饭你是沾了方长官的光,可一定要把方长官交代的任务完成啊!” 小夏听了直撇嘴,那些档案资料都翻遍了,根本就没有要找的人。 吃完饭,方如今很是绅士地征求了小夏的意见之后,决定再继续加班翻阅档案资料,他怕刚才那一遍会有所遗漏和疏忽。 正要往档案室走时,东边走廊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吼声:“你怎么搞的,当警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声音很大,男人的火气更大。 “郑局长,我……” 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之后,方如今当即停住了脚步,微微转身。 “方长官……”蔡金龙略感诧异。 “说话的这是……?” “哦,是我们分局的郑副局长和陆大勇。”蔡金龙不假思索答道。 原来是故人。 自从上次陆大勇陪着他找保险柜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看样子那个郑副局长好像在训斥他。 “蔡局长,这个陆大勇,平时表现怎么样?” 蔡金龙眼珠转了几转,不敢贸然回答。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得搞清楚方如今的真实用意,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方如今看出了他的小心思,道:“不要有顾虑,实话实话!” “是!要说嘛,陆大勇能力出众,他的辖区虽然是油水最多的,但也是环境最为复杂的,三教九流云集,哪个关系处理不好都不行。不过,郑副局长最近老是发火……” 方如今敏锐地感觉到了蔡金龙的话中有话,便道:“那这个郑局长呢?” “这……他比我资格老……”蔡金龙面露尴尬。 只说资格老,那就是其他的都不行喽,看来这个蔡金龙对排在他前面的郑局长颇有微词。 官场上就是这样,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勾心斗角。 方如今已经心里有数了,看来陆大勇并不是郑局长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劈头盖脸的训斥。 他有些替陆大勇抱屈,跟着王韦忠没有落到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考虑到陆大勇给自己办了不少的事,他的问题是不是也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临城站是权势部门不错,但警察局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视的,有一个听话、能干的助手,情报工作将会如臂指使。 方如今心里有了计较,对蔡金龙道:“蔡局长,一会儿陆大勇有空了,麻烦让他过来一趟。哦,对了,就说你找他!” “是!”蔡金龙心中狐疑,陆大勇自从前任局长调走之后,没有了后台,一直备受郑局长的排挤,眼看着现在的位置不保。 档案室内,方如今又问小夏:“你认识陆大勇吗?” 刚才走廊里的对话,小夏听得一清二楚,想了想道:“认识!” 方如今点点头,放缓语气说道:“放心,我不会问让你评价长官的。” 在背后议论长官,是官场的大忌,小夏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夏警官,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武馆的资料会不会有所遗漏?” 小夏赶紧说:“您也看到了,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应该是不会有所遗漏了,除非这个人当时根本就没有登记。” 方如今眉头紧锁,如果直接查不到邱大成老乡的资料,只能是通过武馆的人间接寻找了,不过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自己需要一个对临城地头非常熟悉的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老贾,但老贾是侦缉科的编制,重任在肩,自己也不好意思向周新刚开口。 蔡金龙倒是地头儿熟悉,但在警察分局大小也是个领导,让他重返一线怕是不大可能。 再说了,就他那胖成球的身体,也顶不住。 思来想去,只能是陆大勇最为合适了。 陆大勇办事牢靠,而且一直都是王韦忠的暗探,这次不如就将他的身份挑明了,也好让那个郑局长掂量掂量,如果再执意找陆大勇的麻烦,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还有一个人,方如今觉得也应该加进来。 蒋进! 涉及盗墓案,自然不能缺了侦缉科。 正准备给警察局打电话,陈超记便来通报,周新刚过来找他。 待周新刚被请了进来,方如今看了他的眼神,便知道对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当即屏退左右,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科长,有什么话直说吧!”这倒不是不讲情面,实在是方如今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哪一项都耽误不起。 周新刚抽出一颗烟点上:“我在溪水村附近抓了几个人,或许对你有用。他们是冲着溪水村的村长郑大庆去的,但是没有得逞,被蒋进从中拦了下来,一共是四个人,目前在邱家村。你赶紧派人去接管吧?” “蒋进没事吧?” 周新刚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好着呢!” 方如今看着周新刚,心中不免疑惑,自己离开警察局之后,蒋进就是周新刚的得意弟子,师父说徒弟怎么这个口气? 看方如今还在愣神,周新刚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方如今点点头,目送周新刚离去。 他当即叫来了陈超记和戴雷平,让他们带些人直接去邱家村接人,然后再秘密安置在安全屋中,务必做到保密。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大陆!” “方长官?”陆大勇一脸惊讶,显然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方如今。 “大陆,事情有点急,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要找个人,咱们出去说……” 会议里,方如今将邱大成老乡的事情说了。 陆大勇皱眉道:“如果户籍资料里没有,多半是当时没有登记。这件事我倒是清楚,那几年武馆越来越不景气,越来越没落,很多拳师没待多久就另谋出路了。不过,根据你的描述,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方如今眼睛一亮。 随后,陆大勇讲述了数年前的一件往事。 在马市街上曾经有个振兴武馆,其中有一个教拳的师父,跟方如今给出的条件基本相符。 此人因为打伤了另一家武馆的拳师,半夜跑路了。 陆大勇之所以因为对这件事有印象,主要是苦主曾经来报过案。 后来,苦主也离开了临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陆大勇在街面上遇见了这个人,只不过他已经改名换姓了,现在叫黄坚,成了一家赌场的老板,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的陆大勇处境十分尴尬,郑局长一直都想茬儿,也幸亏自己机敏,这才没有让对方抓到把柄。 没有靠山的日子不好过啊! 这段时间,王韦忠调去了南京,行动组是方如今在主持工作,陆大勇好几次动了去找他的念头,可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 说实话,他还有些摸不准方如今这个人的脉。 听了陆大勇的讲述,方如今点点头,要不说在城区里找人还得靠陆大勇这种人呢。 “大陆,这次我们要找的这个黄坚至关重要,此事一成,我在可以出面保你一个大好前程!” 吴剑光擅长封官许愿那一套,方如今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并且比吴剑光更加实际。 陆大勇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他们这些当警察的都清楚,临城站是什么样的部门,那是他们警察局的幕后老板,甚至可以说是太上皇。 有了临城站行动组的负责人替他说话,那个姓郑的家伙还敢动自己? “方长官,具体怎么做,您吩咐吧!” 陆大勇也不是头一次跟着方如今做事了,大致知道方如今做事是十分追求效率的,当即也不敢东拉西扯,赶紧进入正题。 “从你手下找一些靠得住的兄弟,特别是找几个几个眼生的,把黄坚盯住了!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要搞清楚!” 陆大勇当即点头答应。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城人,陆大勇的这些哥们儿,有不少都是老几辈就处下来的。 他大小是个警长,也算是有头有脸,所以身边跟了一帮人,其中不少都是过命的好兄弟。 在跟踪监视这个问题上,方如今还是有所考虑的。 刘三爷接触的各行各业的人多,而且还跟日本人有联系,只能是让老纪这些有经验的行动队员去跟踪监视。 至于黄坚,虽然有一定的势力,但只不过是个暴发户,陆大勇等人足以应付。 方如今怕陆大勇不太明白,又叮嘱道:“这个目标非常重要,要密切监视,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但绝对不能惊动他。” “明白!我心里有数,那些兄弟们我也会一一叮嘱,请方长官放心!” 陆大勇精明能干,但保持全天候的监视绝对是个技术活,需要极强的毅力和缜密的心思,以及出色的应变能力。 另外组织调动大量的人力,对统筹能力也是一个考验。 方如今并不确定陆大勇能够做到这些。 现在,行动组内部已经被方如今基本上捋顺了,方如今需要再进一步加强外围力量。 陆大勇声色凝重,虽然不知道黄坚到底犯了什么事,但他很清楚被临城站盯上了,绝对是大案。 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审讯中村 方如今点点头,但愿陆大勇不要食言,能够尽快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吩咐下去,让你手下的这帮兄弟管好自己的嘴!”方如今不得不强调。 他现在做的就是情报工作,说白了无非就是对内防止泄密,对外窃密。 陆大勇他是相信的,但是陆大勇的那些手下参差不齐,这种事必须要敲打。 陆大勇赶紧表态:“您放心,我会再筛查一遍的,绝对不让老鼠屎混到锅里来!” 做任何事,都是未雨绸缪强过亡羊补牢。 方如今想了想,又道:“既然黄坚是开赌场的,想必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赌场里,除了赌场,他还去什么地方?” 他有个打算,就是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黄坚,只是像自己这样没有什么经验的贸然进入赌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毕竟,赌场是黄坚的主场。 陆大勇挠挠稀疏的头顶:“我先跟他几次,等摸清了活动规律再向您报告!” “也好!千万记住,绝对不能惊动目标,这是我的底线!” 回到档案室之后,小夏还在等着,事实让没有方如今点头,她也不敢走。 下午看到方如今翻档案资料的时候十分认真,她已经做好了通宵加班的打算。 但方如今进来之后,只让她找了二十份档案。 黄坚的档案就混在这些档案之中。 之前姓陈的时候,没有任何资料。 现在改头换面的黄坚,也是一号人物,户籍还是有登记的。 方如今并不想让小夏知道自己真实的调查目标,之前告诉小夏那是没办法的事,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如果再藏着掖着,猴年马月也未必能找到目标。 但翻到黄坚的户籍资料时,发现此人的籍贯已经换成了ah定远。距离凤阳不远,口音相近,不是本地人听不出诧异来。 不仅开了两家赌场,还有一个舞厅。 倒是个人物,这年头黑白两道没关系,是做不好这两种生意的。 方如今一边翻看档案,一边誊写在白纸上。 为了保密,他每份档案的内容都进行了重点的摘抄。 不知不觉中,近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就在他摘抄完最后一份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小夏接起电话,很快便道:“方队长,是找你的!” “我?”方如今诧异,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把电话打到这里,应该是有急事。 接起电话,是戴雷平打来了的,而且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被蒋进和郑大庆抓住的日本人竟然是“探针”小组的成员、稻叶昌生的手下。 他当即命令纪成林全面接手此事,对中村等四人进行审讯。 最先开口的是藤田,然而他刚从福建调来,对“探针”小组的运作情况并不熟悉,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毫无情报价值。 他甚至只跟稻叶昌生也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于是他便被暂时当作了弃子。 审讯的主要目标是中村,作为“探针”小组的骨干,中村显然比其他人掌握的情报要更多。 然而,审讯的过程并不顺利,中村醒来之后虽然很快认清了现实,但是嘴非常非常的硬,便是铁锹也难以撬开。 纪成林这个人倒不怕中村这样的不肯开口说话的人,他审讯经验丰富,虽然不能说从来没有失手过,但无论面对什么样子的顽劣之徒,他都会找到办法。 在临城站行动组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有着过人的能耐,而这个能耐不是他有着一身怎样的特工本领,可以刺探任何的情报,可以对任何凶徒进行抓捕,还包括无数套可以从对方的牢狱之徒嘴巴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 而且,为了加快审讯进度,纪成林又临时抱佛脚,向孙大彪讨教了点绝活儿,代价是得月楼一个八荤八素的席面。 孙大彪告诉纪成林,审讯犯人是一门玲珑剔透的艺术,审讯人员就好像是一个艺术家,只有不停地雕琢和完美自己的作品,那才会感到满足。 纪成林尽管不是非常认同孙大彪的话,但还是在方法上进行了模仿。 另外两名日本特工就首先尝试了纪成林的极刑,训练有素的他们被纪成林一击即破,交代出了稻叶昌生的临时落脚点,可是等抓捕人员赶去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 中村面对纪成林这样的一位用刑高人,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也算是难得。 中村看面对审讯,说话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令那些协助审讯的行动人员非常的反感,恨不得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奈何火候一直都是纪成林在掌握,他们只是从旁协助,并无任何的决定权。 但是,在纪成林的心里,他是不怎么愿意对中村用刑,方组长说过,一个废了的特工还有什么价值呢? 在中村面前犹豫了一下,陈超记已经有些不耐烦,站起来说:“队长,要不交给我?” “小陈,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办妥吧。”纪成林微笑着。 “队长,你好像……好像不想对这个家伙下死刑。”陈超记一语道破纪成林的心思。 纪成林脸色一暗,沉着声音,说:“审讯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小陈,你太心浮气躁了一些。” 这次方如今派陈超记跟纪成林历练,也是存了悉心培养的意思。 想当初在抓捕崛部隆一的时候,便是陈超记在关键时刻替方如今挡了一刀,伤好后一直都留在队里作内勤工作。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外勤立功受奖的机会非常多,长时间干内勤多半会被埋没。 陈超记也知道这件事机会难得,是以表现的确实急躁了一些。 陈超记低头说了声是,然后狠狠地看着依旧嚣张的中村,满脸的恨意,若非纪成林在这里,他只怕是要一口吞掉中村。 中村灰头土脸,脸上还有不少的血迹,眼角,嘴角,颧骨,都有伤口,只是眼神颇为桀骜。 他心里并不服气,莫名其妙地着了中国人的道儿被捕,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即便自己运气爆棚能够逃出升天,此事也没脸再提。 所以,中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只不过,他低估了方如今和纪成林的实力。 得知审讯并没有什么进展,方如今并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是作为主审的纪成林还是感受不小的压力! 眼下听说了行动组会迎来一波新的人事变动,吴副站长的心腹兰宫言十分觊觎第一行动队,这样的吃劲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正在他思考如何开始下一步审讯工作的时候,方如今驱车赶到了安全屋。 在客厅内,方如今见到了纪成林。 “组长!”纪成林迎上前来,向着方如今敬礼。 方如今摆摆手,沉声说道:“老纪,中村人呢?” 这是新启用的安全屋,方如今还是头一次过来。 “组长请跟我来。”当下纪成林在前领路,将方如今带到了地下室。 刚进入到地下室,方如今的鼻子里便立刻嗅到了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 再往前走了没多远,便已经进入到一间刑讯室里。 再定睛一看,便看到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呈大字形被绑在两根柱子中间,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抽打成条状,浑身更是伤痕累累,几乎就找不出一片完好无损的皮肤了。 方如今进来时,袒胸露腹的陈超记正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头,重重的摁在中村的胸口,在烙铁与肌肤接触处,当即冒出一股青烟。 方如今耳畔也瞬间听到了一阵滋滋的声响,接着,鼻际嗅到的焦臭气息就更加浓郁了。 中村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随即昏死过去。 纪成林吩咐过了陈朝记,在不死人的情况下,审讯不要停止。 趁着陈朝记去一边拎冷水的间隙,方如今询问道:“这个中村一个字都没有吐口吗?还有其他的几个,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不知道关于‘探针’小组和稻叶昌生更多的情报?” “组长,说起来真是惭愧,这个中村小鬼子的骨头确实很硬,寻常该用的刑具都用过了,可这小鬼子就是不开口,我正寻思着用孙组长的法子呢?” “什么法子?” “脱了他的裤子,冰凉的刀锋往他那活儿上一放,我看他开不开口?”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阉割来说一种莫大的屈辱,可以瞬间击溃一个人的意志。 只是,对于中村就一定管用吗? 不一定! 正好这时候中村被陈超记用冷水泼醒,听到方如今说话,便立刻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说道:“你就是方如今吧,今日我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有什么手段尽管都使出来吧,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帝国勇士!” 陈超记上去就扇了他一个耳光,咬牙说道:“他妈的,狗日的小鬼子,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敢嘴硬!” 方如今看着中村,缓缓说道:“看来这家伙的确是‘探针’小组的骨干力量,只有稻叶昌生的手下,口气才会如此的嚣张!” 中村听了之后反倒是有些得意。 纪成林对中村说道:“小鬼子,你得意什么,你们‘探针’小组再怎么厉害,稻叶昌生被吹嘘的再怎么神,在我们行动组面前还不是手下败将?” 一句话气得中村面如死灰。 “探针”小组是特高课总部、松井课长手中的一把尖刀利刃,在诸多的行动小组中也属于傲视群雄的存在,可是这一切只属于进入临城之前的“探针”小组。 看到中村吃瘪,纪成林狞笑着说道:“组长,别看这个家伙嘴硬,但是只要进了咱们行动组的审讯室,就是钢浇铁铸的汉子,也得融化成为铁水,组长,你就瞧好吧,不到天亮,这个家伙就一定会乖乖开口,把他的身份来历还有去溪水村对付郑大庆的意图都交待个清清楚楚。” 在必要的时候,方如今会毫不犹豫地放权给属下,当即便欣然点头:“那就继续吧。” “是!”纪成林立正回答,从陈超记手中接过了烙铁,走到中村面前,“中村,如果你现在开口告诉我关于你们‘探针’小组的一些内情,再把你潜入溪水村暗杀郑大庆的的意图说出来,我不仅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给你诸多优待。” 中村点点头,低声说道:“好啊,你把脑袋凑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一旁的陈超记闻言顿时大喜过望,眼巴巴地看着纪成林。 纪成林却是站在原地没动,忽地哈哈大笑:“中村啊,中村,你可是真不老实,我若是乖乖的把脑袋凑过来,冷不防被你一张嘴就咬在了耳朵上,再使劲的一拽,我的半边耳朵就会被硬生生的咬了下来,对不对?” 陈超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原来这小鬼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中村见心思被戳穿之后,也不觉得尴尬,甜甜干瘪的嘴唇,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身体多处受伤,一笑便会牵动伤口,这笑容着实诡异的很。 纪成林对着陈超记使了个眼色,陈超记又重新抄起烙铁气势汹汹的走到中村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中村,你已经错过最后的机会,接下来我一定会让你尝遍世间所有的酷刑,让人深刻的领略,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最好不要这样,我好怕啊……”中村依旧笑着,“你把脑袋凑过来也行,我什么都告诉你,真的,这次我绝对是真心的,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更多秘密,只要你把脑袋凑过来。 “混蛋!”陈超记怒道,“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小鬼子一样愚蠢吗?四个手持武器的青壮年,竟然被一个老头子给抓了,还有比你们更加愚蠢的吗?我们家养的猪都比你聪明,哈哈哈。” “八嘎,八嘎呀路!”中村勃然大怒,面目狰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方如今小声地跟纪成林说:“这小鬼子看着挺硬气,就是脾气太火爆了,几句话就被小陈激怒了。” 纪成林低声道:“这是我跟小陈商量好的策略,脾气暴躁是狗日的短处,我们准备就从这里下手!” 第五百八十八章 如坐针毡 是人就会有弱点,即使是受过专门训练特工的也不例外。 陈超记看到中村生气,便桀桀桀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又说道:“你们这些日谍,自以为聪明,实际上笨得跟猪一样,甚至比猪还要蠢。不……不,这么说,都是对猪的侮辱。” “八嘎!”中村开口便骂。 话音刚落,陈超记就抄起烙铁压在中村的胸口。 下一刻,中村的胸口便立刻冒出了青烟,空气中也再度弥漫开皮肉焦糊味。 方如今虽然没少来这样的场合,但直到现在仍旧是显得有些不太适应,当下伸出手在鼻前轻轻的扇着,试图驱散鼻际的焦臭味,但这显然是徒劳。 中村啊啊的惨叫着,旋即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他已经被折磨的精疲力尽了,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陈超记当下一挥手,便有一个行动队员拎着一桶水走过来,哗的浇在中村的脸上,中村便激泠泠打个冷颤,清醒过来。 看到中村再次苏醒过来,陈超记便再次抄起了烙铁。 几个回合下来,中村就彻底昏死过去,浇冷水也没什么用了。 陈超记便只能作罢,因为继续折磨下去,他担心中村撑不住,会气绝身亡。 当下,陈超记便方如今面前,说道:“组长,今天恐怕不能再继续了,因为再继续下去这个家伙细就会死的。” 纪成林心里也是非常的恼火,当着方如今的面,仍旧是没能撬开中村的嘴巴,让他很没有面子,自己还是大大地低估了中村 方如今点头道:“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当下方如今离开地下室,跟着纪成林来到地面。 方如今坐在沙发上,然后隔着茶几问纪成林:“老纪,其他间谍交代的地方都去查了吗?” “按照他们交代的地址,正在进行搜查,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停顿了下,又道,“不过组长尽管放心,最晚到明天中午,我一定会拿下中村的口供。” “辛苦了!方如今点点头,“不过被抓的这个中村,显然是个硬汉,仅靠一般的手段恐怕是撬不开他的嘴巴,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纪成林道:“我原本想着先试试常规手段,然后再考虑特殊的手段。” 孙大彪教给他的那些招数,还没有一项一项地给中村用。如果中村硬撑着,纪成林也不介意将所有的底牌全部都打出去。 再不济,就向组长要那种神奇的药物。 总之,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要让中村开口交代。 方如今说道:“我倒是从德国人那里听说过一种刑讯手段,叫疲劳审讯法。” “疲劳审讯法?”纪成林闻言一愣,茫然道,“组长,怎么一个疲劳审讯法?” 方如今道:“顾名思义,疲劳嘛,就是不论你使用什么方法,但就是不能让人犯睡觉休息,一直使犯人的身体状况处于极度的疲劳之中,因为疲劳,他的精神状态也会变得极度的懈怠,这个时候问话,往往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突破,而且相比传统刑讯手段,这个更加的保险,不会弄死人犯。” “原来是这样!”纪成林将信将疑的道,“组长,这个办法真的管用吗?” 方如今沉声道:“管用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对啊,我现在就去安排!” …… 这时候,躲在城内一处民居内的稻叶昌生正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中村等人的失联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焦躁之中。 要知道,中村可是目前“探针”小组当中行动能力排得上号的骨干,对付一个金盆洗手的盗墓贼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即便没有找到郑大庆,也可以率领手下全身而退才是。 可是,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的落脚点已经被舍弃了,这个新的落脚点是临时启用,空气中还残存着一股霉味。 这段时间,临城闷热多雨,房子一直也没有人过来打理。 “组长阁下,中村是个老手了,即便出了一些突发情况,也能够应付的来,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跟我们联系的。” 一名行动人员劝解道。 稻叶昌生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阴沉着,现在的临城可不是以前了,忽然道:“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大家的行动非常的小心谨慎,就怕被中国特工盯上,所以效率就低了很多。” 这段时间,街面上除了军警宪之外,便衣也多了不少,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立即就会被就近抓到警察局各个分驻所调查审讯,稻叶昌生的手下不得不谨慎。 稻叶昌生闻言闷哼了一声,现在自己还联系不到石原熏,也无法向其及时汇报这里发生的情况。 这段时间,石原熏似乎是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他可以联系到别人,但谁也摸不清他的行踪。 不过,想到总要向石原熏汇报行动失败,稻叶昌生就感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旁边的手下立即将手枪拔出。 “是自己人回来了。”稻叶昌生的听觉非常灵敏。 来人正是出去打探消息的手下。 “组长,就在我们赶回城里不久,就有三辆汽车出城,我打听过了都是临城站的车辆。事后,我们也开车追了过去,发现他们在一叫作邱家村的地方停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敢靠的太近,只不过……” 稻叶昌生瞪了他一眼:“只不过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的,他们在邱家村只待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带人上车,不过卑职可以肯定,车上多了好几个人,因为回城的时候,车辙明显深了很多,车速也慢了一些。” 他非常的谨慎,并没有太过靠近,但是依然通过分析和推理就得出了跟实际情况差不多的结论。 “有没有发现中村等人的车辆?” 几辆车和几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手下直摇头:“一路上我们也在特意查找,可是并没有发现。不过,在邱家村我们无意中听到村民说在数个小时前听到了枪声,大致的方向就在村东头的一片树林里。 我派人去查看了,但是暴雨冲刷掉了一切痕迹,没有什么发现。” 稻叶昌生眉头紧皱,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不好的预感了,中村等人多半是出事了,他急问道:“那村子里后来又去问了嘛,临城站的人到底把什么人接走的?” “问了,但是都说不知道,我怀疑是有人给他们下了封口令。组长,不如卑职去抓几个人问问,谅他们也不敢再说谎。” 稻叶昌生摆手道:“算了,你怎么知道咱们的对手不会在邱家村安排眼线?” 手下一听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风险太大。 稻叶昌生又问:“那临城站的车后来去了什么的地方?有没有打探到?” 手下无奈地摇头:“没有,车辆进城之后,一直在城里绕,我们发现后面又来了几辆车负责警戒扫尾,根本无法跟进。” 临城站的人显然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车既然开进来了,就不会让你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见到组长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手下赶紧道:“组长,卑职派了几个人在城里继续打探,一旦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报告。” 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是如此了。 稻叶昌生现在的处境非常的被动,中村等人的下落不明,让他如坐针毡。 藤田还好,但是中村掌握了组内相当多的机密,一旦落入了临城站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让稻叶昌生感到欣慰的是,中村不仅是个行动好手,对他的忠诚度也非常的高,即便被捕,也会抵死不开口。 “你也出去打听消息,其他的人办事我太不太放心。” 现在形势紧张,稻叶昌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重要任务还是要一些靠得住的手下去执行。 …… 离开分局之后,陆大勇马不停蹄地召集自己的手下,一个多小时后,在一处偏僻的茶楼包间里,人手终于聚齐了。 一共是十三个人。 “大勇哥,什么事这么急?” “是啊,大勇哥,是不是那个姓郑的又找你麻烦了?” “要不找找原来的曹局长?怎么说,你也曾经是他的心腹,总得念点旧情,不能见死不救吧!” 茶楼之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陆大勇知道这些小兄弟们对他十分关心,尤其是他近期屡屡遭到郑副局长的责难,小兄弟们也是替他打抱不平。 他轻轻地咳嗽几声,双手下压,包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兄弟,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也就不敢你们卖关子了。这次我接了个活儿,是临城站派下来的……” 他话没说完,众人便小声嘀咕了起来。 陆大勇的这帮兄弟,属他混的最好,其余各行各业的都有,有靠替他人介绍生意穿针引线的小经济,有在帮会混生活的,还有车行的车夫。 这些人基本上都处在社会的底层,但他们从一出生就在临城的地界上混,消息灵通,非常清楚临城站是个什么样的部门。 而且,他们跟着陆大勇给临城站干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勇哥,是不是方长官又布置任务了……” 说话的是一个叫作胡开文的警察,他一直跟在陆大勇的身边,这人做事肯动脑子,备受陆大勇看重。 不过陆大勇自己也就是个小警长而已,能够给胡开文提供的空间并不多。 之前给王韦忠做事,陆大勇只透露给胡开文过。 陆大勇摇摇头,他先是介绍了黄坚的基本情况,又强调了一下此人的重要性。 “方长官交待给我了,要尽快摸清这个人的行动规律。随后,要根据此人的行动规律,在各个点儿布置人手,大家要轮流交替跟踪,不要一个人一直跟到底。 “柱子,你这几天就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就在黄坚赌场周围拉车。另外,想办法说服几个拉车的同行也过来,但是不能跟他们说实话。这些人一定要家世清白、有家有口的。” 叫作柱子的那个车夫点头:“大勇哥,你放心吧,我肯定能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来。” 方如今确实没有看错陆大勇,他的头脑非常清楚,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特别是强调了保密一说,要求这些人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众人心里也很高兴,纷纷摩拳擦掌,大勇哥抱上了临城站的大腿,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势必也会水涨船高。 若是其中某几个人得到了方长官的赏识,前途定然一片大好。 同时,他们也明白,这件事必须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才行,不能打半点折扣。 一旦坏了方长官的大事,谁都吃罪不起! 陆大勇从警服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钞票拍到桌子上。 胡开文眼尖:“美元?大勇哥,你这是发财了?” 众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停留在两张钞票上。 一百面值的美元,还真没几个人见过。 陆大勇看着众人的表情,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看到没,这就是方长官给咱们提供的行动经费。他还让我特意跟大家交待一下,若是事情办成了,还有赏钱!” 方如今一向大方,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在陆大勇临走前,硬是让陆大勇收下这两百美金。 关于这个从未谋面的行动队长官,众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柱子喝了一口茶说道:“大勇哥,我们肯定都跟着你好好干,跟着你享福,嘿嘿……” 众人也是七嘴八舌地附和,气氛热烈。 陆大勇缓缓道:“这些钱我会换成法币,每个人每天三块钱的补助。这次的行动时间不会短了,哥几个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安排。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众人纷纷答应,谁都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明天一早,行动正式开始。 …… 第五百八十九章 审讯技巧 临城站行动组用于审讯关押中村的安全屋。 纪成林再次来到了审讯室中。 看到纪成林走进来,中村的面色一紧,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刚刚醒来不足半个小时,全身的伤口像是全部都裂开一般,每一寸肌肤更是如同在烈火上炙烤。 这种疼痛简直就是常人所无法忍受的。 纪成林是掐着时间来的,手下一报告中村苏醒,他只给了人犯半个小时的时间恢复体力,便展开了审讯。 纪成林一把抓住了中村的头发,重重地撞击在他身后的木桩上,中村好歹也是一个行动高手,但是此刻在纪成林手下却跟个婴儿似的浑无半点反抗之力,纪成林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撞击的头晕眼花、金星直冒。 中村兀自不肯放弃,拼命地挣扎,得到的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纪成林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皮鞭,沉声道:“把他衣服脱了!” 当即两名行动队员上来将中村破片一般的衣物全部扒光。 “中村,这次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我不会让你像是之前那么好过了。” 中村缓缓低下头去,只能暗暗咬牙,等待新一轮的折磨。 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咬牙凭借坚强的意志就可以挺过去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一死了之。 中村看得出来,纪成林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中村不想光着身子坐牢,即便现在是夏天,天气并不冷,但是即便作为一个男性,他本能的抗拒光着身子示人。 人在不着片缕的情况下,自身安全感降到了最低点,心理防线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纪成林从中村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纪成林的目光像锥子般在中村身体上肆意的来回扫视,虽然大刑几乎都轮着上了一遍,身体上遍布各种伤口,但是中村的身体素质真是没的说,硬是挺过来了。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尝试着玩个小游戏。” 中村挺着胸膛,冷冷的回瞪着纪成林,没有吭声。 纪成林的目光最终停落在中村的脸上,跟中村的目光在空中对接,然后紧盯着他的眸子说道:“这个小游戏叫服从!” 停顿了一下,纪成林接着说道:“什么叫服从?服从就是,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撵狗,你就不能追鸡,你明白吗?” 中村只是冷冷的瞪着纪成林,没有吭声。 “你的智商,真是让人捉急,连这么简单的规则都理解不了。”纪成林笑吟吟的说道,“那么就让我们从最简单的方面入手,现在听我口令。” 停顿了一下,纪成林的目光像利剑般刺进中村眸子深处,沉声道:“张……嘴!” 中村自然是不会服从,依然昂着头,用他不屈冷冽的目光冷冷的瞪着纪成林。 从中村的眸子里,纪成林感受到了坚韧、不屈以及蔑视,唯独没有愤怒。 显然,对于被俘后的悲惨境遇,中村早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明显已经准备好了——慷慨赴死。 纪成林却也不急,更加没有生气,毕竟是“探针”小组的特工,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他摧毁心理防线,那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意识到这点,纪成林呵呵一笑,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看最后谁能耗得过谁?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叫板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纪成林擎起空中的皮鞭,中村的双腿便下意识的夹紧了。 他的精神可以做到宁死不屈,他的意志也可以做到坚如磐石,但他的身体却明显的有些不受控制,看到纪成林擎出那根打狗鞭,他的身体便立刻本能的绷紧了。 “你很硬气是吧?”纪成林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中村的肩头。 “啪!”中村眼睁睁的看着纪成林手中的皮鞭抽在了自己身上,死死的抿紧了嘴唇,却还是承受不住这钻心蚀骨的剧疼。 不可遏止的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哼。 这种疼痛真的超出了身体承受极限。 “我让你张开嘴。” 一下挥出,纪成林的打狗鞭便连续的落在中村身上,一次快似一次。 “啪,啪啪啪,啪啪!” 便再次响起有节奏的爆响声,还伴随着中村压抑不住的呻吟,守在大铁门外的两个行动队员顿时面面相觑了。 队长这次是真的发火了,这次有中村受的了。 不过,中村这家伙真是骨头硬,亏他承受的住这么密集残酷的刑罚。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久,中村终于是坚持不住,当纪成林手中的皮鞭再次恶狠狠的抽击在他的胸腹上时,终于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这小鬼子也真的是倔强,即便张开了嘴,但很快又闭上了,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纪成林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在中村的一双眼睛之上。 “受不住了?”纪成林盯着中村的眼睛,笑道,“那么现在,我们换个口令,等会我说点头,你便点一下头,我让你摇头,你便摇一下头,这个游戏很简单的,只要你乖乖照着我的口令去做,我就不再抽你,还给你吃的,并且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说完,纪成林命人将一个食盒带了进来,将里面香喷喷的两碗馄饨亮出来。 食盒的保温性能不错,这两碗馄饨是刚刚出锅不久的,热气腾腾,整个审讯室里顷刻之间就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中村冒着大雨在密林里跟蒋进斗智斗勇,又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酷刑,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了。 闻到这股香味,肚子便立刻不争气的咕咕作响。 他可以轻松控制自己的意志,却很难控制自己身体,闻到香味,肠胃便本能的发出召唤,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自从被捕之后,水米未进,体内的营养匮乏到了极点,各个器官都在告急,以至于他的身体状态很差。 纪成林从食盒中端出一碗馄饨,放到鼻际使劲的嗅了一下,迷醉的道:“中村,你在中国的时间肯定不短来了,想必已经适应了我们中国的饮食习惯。啧啧啧,这馄饨是城北的老于头做的,早晨去都得排队,一共是三百碗,卖完就收摊,多一碗不卖。可真香啊!” 说完,纪成林目光又转向中村,问道,“这么香的馄饨,你想不想吃呢?肯定想吃吧!只要你照我的口令做,我就给你吃!” 停顿了一下,纪成林接着说道:“现在,听我的口令,点头!这就代表你想吃!” 中村盯着那碗香喷喷的馄饨,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咕咕声响,却梗着脖子没点头。 原以为中国特工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逼供,可现在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不过,中村还是下意识的把目光从馄饨上移开了,因为这碗馄饨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很担心再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下意识地服从纪成林这简单的口令,如此一来,心理防线就会有彻底崩溃的风险。 忽然,中村的心里一颤。 他终于明白了。 纪成林这种小游戏,看似毫无威胁,却是直接对着中村的心理防线发起的攻击。 一旦让纪成林取得突破,哪怕只是最小、最为微不足道的突破,也有可能导致整个防线崩溃。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中村还是懂的。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面容森冷的中国特工来。 为了不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中村转移了视线。 纪成林冷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让中村如愿? 当下,招手将陈超记叫了过来。 陈超记二话不说,直接扭住了中村的鼻子,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并接过纪成林手上的馄饨,抵近中村的口鼻。 这下香味是顺着鼻孔往里钻了。 中村见实在是躲不开了,只好赶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小鬼子想得还挺美,以为看不见了,就闻不到香味,感觉不到饥饿了。 但是纪成林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方如今曾经向他传授过疲劳审讯的真谛! “真硬气啊!” “小陈,继续!” 陈超记右手的食拇二指捏开了中村的嘴巴,直接给他灌了一口馄饨汤。 还没有等中村仔细品尝这香浓的味道,陈超记便再次起打狗鞭,恶狠狠的抽在中村的身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中村的身体便猛的抖了抖。 骤然遭此重击,中村也再次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哀嚎,被馄饨汤呛的鼻涕泪水直流。 陈超记左右开弓,照着中村身上又抽了十几鞭子。 中村便疼得整个身体便蜷缩了起来,还时不时地抽搐。 此时在馄饨汤香味和皮鞭的双重刺激下,他的大脑变得格外的清醒。 一边是美食的诱惑,一边是残酷的鞭刑。 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选哪个。 中村在特工训练的时候学习过催眠术,便立即开始施展,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的,他的非但没有将自己催眠,反倒是神志也再度变得空前的清醒。 纪成林在旁边看着他说:“看来你对美食也不是一点欲望都没有,怎么说呢,毕竟是人嘛。接下来,继续咱们的游戏。” 中村缓缓抬起头,看着纪成林,眸子里流露出的依然还是轻蔑之色。 纪成林并不生气,也不急,接着说道:“现在听我的口令,笑一个,笑一个!” 中村的眸子里除了轻蔑,便又多了一抹嘲讽之色,仿佛在跟纪成林说,不用费这心了,这都是徒劳的,你不可能摧毁一个优秀特工的心理防线的! “是吗?日本特工的心理防线真的就无法摧毁?”纪成林显然读懂了中村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含义,微微一笑说道,“未必!像你这样硬气的同伴不少,但无一例外都开口了。” 安全屋一般的常规刑具都有,唯独没有电椅这种大杀器。 若是有电椅,相信此刻早就把中村的口供拿下了。 纪成林也知道方如今的良苦用心,把中村关在安全屋而不是带回站里,就是为了保密。 通过中村能够直接摸到稻叶昌生,甚至是石原熏,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自然不能出任何的纰漏,所以条件“简陋”一点就“简陋”一点。 中村咬着牙,极度虚弱地说:“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当然,我当然会尝试,并且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纪成林说道,“现在我们换个轻松的话题,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吧,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一个特工的?又在特高课做出了哪些令你引以为傲的成绩?” 真的当我是傻子吗? 中村冷哼一声,十分的不屑,这样的天怎么能聊呢? 整整一天两晚,纪成林和陈超记片刻也没休息,就一直呆在地下审讯室中,甚至就连吃饭都是手下直接送进来的。 显然,他是跟中村耗上了。 他不睡,中村更加没有办法合眼。 每当中村要睡着的时候,皮鞭就会毫不犹豫地抽在他的身上,在刺眼的白炽灯光以及疼痛的双重作用下,中村的神志便会立刻恢复清醒。 一开始这种办法很好使,甚至让纪成林一度看到了希望。 但是很快,疲劳审讯的效果就减弱了。 中村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困乏当中,黑眼圈相当的明显,像是长期失眠的患者。 其实,当人的身体困乏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超过疼痛的影响。 这时候,无论多剧烈的疼痛,都不可能再让神志恢复清醒了,而此时的中村,显然已经处于这样的临界点。 纪成林觉得自己应该稍微调整一下审讯策略了。 前半轮审讯下来,他自己也是非常的困,但还能撑住。 但是中村的状态就差的多了。 他不仅仅是困倦,身体更是陷入了饥饿状态,虚弱到了极点。 要不是当年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这些年又没有放弃锻炼,此刻怕是早就崩溃而死了。 纪成林看到中村虽然还没精神崩溃,却也已经快到火候了,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在咬牙加把劲,就能把他拿下了。 第五百九十章 透露地址 当看到中村再次闭上眼睛时,陈超记手中的鞭子重重地落下,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中村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恢复神志,而只是从鼻孔里轻轻的哼哼了两声,脑袋也更加的耷拉下来。 陈超记回头看看一言不发的纪成林征求意见。 此时,纪成林已经意识到中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他按照方如今教授的方法,让陈超记分开了中村的两条大腿,然后用两根较粗的银针狠狠地刺入了中村的大腿内侧。 人体的大腿内侧毛细血管最为丰富,所以痛感也最为强烈, 被这么尖锐的银针插入大腿内侧,意志再强的人也受不了。 这还不算,陈超记还用夹子夹住了中村的腋窝下最为敏感的地方。 这种方法想当初在对付崛部隆一的时候就用过,非常的有效。 然而到了中村这里,这家伙只是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两声,便犹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在了那里。 这下,纪成林便彻底确定中村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这个时候,纪成林拿起桌子上的大喇叭,当即对着中村的耳朵大吼道:“中村,抬起头来!” 因为极度的饥饿,再加上极度的困顿,中村的意识已经处于混沌状态。 这并不是说中村的意志力不强,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在经过无休止的折磨之后再也难再保持清醒的意识,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受大脑的控制,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中村经受过的反审讯训练,主要是针对常规的刑讯手段,这种以折磨人的意志为主要手段的疲劳审讯,他并没有接触过,毫无经验和技巧可言。 当中村处在一种混沌不堪的状态中,然后耳畔骤然间听到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时,身体不受控制,本能地按照纪成林的命令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目光中尽是疲倦和迷茫。 不过,这小鬼子的意志的确十分的顽强,他头抬起来刚刚与纪成林对视了三秒,头脑便立即反应过来了,人也瞬间又清醒过来,当时就想低下头,不让纪成林得逞。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陈超记只是一伸手便托住了中村的下巴,硬生生的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中村被迫抬起头,目光凶狠的盯着纪成林! 接着他被从木桩上解了下来,被两个行动队员按住跪在地上,下巴仍旧是被陈超记托着,根本无法低下头。 纪成林轻轻地拍拍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不屑又怜悯的表情。 “混蛋,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支那猪,我要杀了你,把你们统统的杀光!”中村拼尽全力大喊,并且企图用头撞向纪成林,只是他现在又饿又困,在力量上大打折扣。 陈超记见状只是手上微微发力,便捏的中村的下巴生疼,犹如被一只铁钳钳住,两个脸颊像是立刻丧失知觉。 纪成林笑呵呵地说:“中村,不要以为你们和族人多么优秀,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真的很厉害,就不会落到我们的手里了,跟你说吧,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上司稻叶昌生,甚至他的上级石原熏,用不了多久都会是这里的客人,届时还得由你向他们传授经验。” 听着纪成林的话,中村的眼睛里都快要冒火了。 “对喽,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的表情,心有不甘但却是无能为力!” “八嘎,你这个混蛋!” “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纪成林的神情突然转冷,“中村,你给老子听好了,落在老子的手里乖乖地配合还好,若是一味地执迷不悟,你想死都死不了,只能做老子的一条狗。 老子现在就是你的主人,你明白吗?老子让你往东,你就绝对不能往西!” 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传到了中村的耳朵里,让他愈发地烦躁起来,胸膛内似乎有一团烈火,却又无法排出。 中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屈服,当下激烈的挣扎起来。 一边挣扎,中村一边嘶声叫道:“八嘎,我杀了你,八嘎……” 身为阶下囚,再如何挣扎,再怎么气愤地大骂,也是苍白无力的。 纪成林知道现在中村的意志又一次地战胜了身体的困倦,但是这不要紧,因为他刚才已经成功的在中村的心理防线打开了一个小缺口。 虽然目前来看,这个缺口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总归是缺口,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假以时日,这个缺口就会越来越大,直到中村整个心理防线全部被击溃。 中村的挣扎,换来的是一通皮鞭。 皮鞭劈头盖脸落在了他的身上,惨叫几声,整个人就昏迷了过去。 然而不到一分钟,又被冷水浇醒了。 中村感到自己的眼皮重若千斤,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他实在是太累并且太困了,困到甚至不用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纪成林吩咐陈超记继续对中村施展疲劳审讯,不论想什么办法,就是不能让他睡着。 纪成林则是出去透气。 连续几天在地下室当中,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何况是连番受刑的中村,纪成林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 郑大庆的伤势并不重,但周新刚还是在第一时间给他安排了一个靠得住的诊所进行医治,整个过程全部都由蒋进陪同。 病房内,郑大庆除了胳膊上的绷带之外,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伤员,他面色红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打量着进来给他输液的女护士。 “城里的女人就是漂亮,你说这皮肤多白啊,啧啧啧……” 女护士被他说的小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郑大庆毫不在意,咧着嘴笑。 女护士甩脸气哄哄地走了。 蒋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老郑,你要想在城里看漂亮女人还不简单,直接搬过来,反正你们那个地方也没法住了。” 郑大庆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得罪了日本间谍,说不定人家哪天就找上门来寻仇了。 若是他一个人倒也罢了,家人再搭上就不合算了。 “老郑,你看看你们那村子里,鸟不拉屎,有什么好留恋的,要我说,还是城里好。你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应该不缺钱吧,拿出点来在城里买个大宅子,日子多美啊!” 郑大庆嘴角直抽抽,这还是在树林里冷静沉着击杀日本间谍的蒋进吗,怎么一回到城里了就开始不着调了。 他真的有点搞不懂蒋进。 “蒋警官,你知道的,我是乡下住惯了的土包子,城里的日子哪是我们这种人过的?”郑大庆撇撇嘴,“再说了,我哪里有钱在城里买宅子哦,你莫要开玩笑了。” 蒋进扫了他一眼:“老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俩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有没有家底儿都不肯透露,怕什么,我又不找你借钱。” 这小年轻怎么跟周新刚当年一个德行,无赖的很,郑大庆眉头拧成了疙瘩,叫苦不迭道:“你可能对我们这行有误会,也难怪,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今天也没有外人,我就跟你透个底吧。我们是这个行当的第一焕,也是最危险最苦命的,风险都让我们担了,钱都让那些黑心的古董商人赚走了。他们吃肉,我们能喝点汤就不错了。” 郑大庆倒是没有半点隐瞒,任何一个产业链的最底端,永远是受剥削最严重的。 这些年,郑大庆经历了太多的生生世世,光是跟着他干这个行当的丢了性命的就有几十口子,那些真金白金都是用命换来的。 蒋进见郑大庆情绪低落,哈哈一笑:“老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郑大庆摇头道:“跟你没关系,我这是人老了,一说以前的事情起来,忍不住就……唉……” 说罢,重重叹气。 “你这次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借着这个机会把身体好好养养,家人有周科长安置,你也无须操心。”蒋进宽慰老头。 “我看得出来,你和周科长都是好人。”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 郑大庆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话锋一转:“蒋警官,你那两下子可不简单,小日本子都打不过你,啧啧……” 在树林里,蒋进给郑大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不是蒋进及时出现,自己真对付不了那些日本特工。 蒋进看向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郑,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提了。我可不想被小日本惦记上。” 郑大庆忙点头:“我懂,我懂,这些狗日的,阴毒着呢,对付不了你,就会盯上你的家人,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老郑,那你说这些日本特工咋就盯上你了呢?” “还不是跟邱大成有关系,邱大成这个狗日的,老子是一点光也没沾上他的,光给老子找麻烦了。他跟小日本不清不楚的,当年就要拉着老子干,老子没答应!老子是哪种人嘛,老子虽然是个吃死人饭的,但也不能忘记了祖宗……” 郑大庆义愤填膺,狠狠地数落邱大成。 蒋进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小日本肯定也在找邱大成的弟弟,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蒋进不得不疑惑,日本特工盯上了盗墓贼,这本来就不正常,除非盗墓贼跟一桩情报案件有关系,不然人家干嘛大费周章。 郑大庆心里的问号一点都不比蒋进少,周新刚三番五次地来找他,已经够烦人的了,现在日本人又掺和了进来,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一般。 “老郑,南京那位高官的祖坟是不是邱大成挖的?” “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 “你怎么知道?” “周科长找到我之后,我没把办法啊,他发话了,我总得办吧。”郑大庆的表情委屈的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我专门到了那座墓地看了看,虽然已经部分修复过了,但是从手法上来看,确实是有郑大庆参与在其中。” 盗墓这个行当分为诸多的流派,其手法也不尽相同,郑大庆的手法自然瞒不过郑大庆这种行家。 蒋进侧过头,认真地盯着郑大庆,郑大庆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老郑,你是说邱大成只是参与其中?那意思就是说,还有其他的行家?” “可不是嘛!不入流的我就不提了,问题是还有小日本的痕迹,我一看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蒋进点点头,也得亏是郑大庆这种行家,不然换成外人,就是再如何研究,也无法通过痕迹推测出盗墓的是什么人。 周新刚找郑大庆帮忙的思路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不过好像就是时间上晚了一点,其中有什么考虑,也不是蒋进能够想明白的。 “老郑,日本人肯定也在找邱大成的弟弟,你这里是不是有他的线索?” 郑大庆撇嘴道:“你跟周科长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是真拿你们没有办法,说实话,也就是跟周科长多年的老交情了,换作是其他人,我是真的不愿意说。” 重重叹口气,继续道:“郑大庆的弟弟有个比较隐蔽的住处,就在郎官巷,我猜他遇到了事情,肯定会去那里躲着。” 蒋进也没有详细问郑大庆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有了这个地址就足够了。 他意识到这件事必须要向周科长马上汇报,因为日本人也正在找郑大庆的弟弟。 谁先找到,谁就占得了先机。 蒋进起身去打电话,郑大庆急道:“蒋警官,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 “知道了!” 蒋进的声音还留在病房里,人却早就已经到了走廊里。 “这风风火火的劲头,跟周科长当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郑大庆苦笑着摇着脑袋。 这时,门缝外面忽然闪过一道白影,郑大庆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揉揉眼睛再去看,哪里有什么人? 不过,他人老成精,立即从病床上爬起来,一把拽掉了插在手腕上的针头,迅速下床,顺手拿起床边的一包烟就走出了病房,来到了斜对面的病房中。 斜对面的病房中住着两个五十多岁的病号,初时见郑大庆很惊讶,但很快在香烟外交下同郑大庆变得熟络起来。 病房的门虚掩着,郑大庆坐在病床正对着的一把椅子上,一眼就能看到外面自己那个病房,只见两个穿着白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迅速走了进去,但是又很快退了出来,想来是没有找到人。 见两个白大褂转而去了隔壁的病房,郑大庆露出一丝冷笑,默默地将那只没受伤的手伸向了后腰…… 第五百九十一章 医院内线 进入病房中的两个白大褂在郑大庆的病房中搜寻了一圈,并未找到郑大庆本人,立即在周边的病房中寻找。 他们一个进入病房,另一个则站在门口子,样子十分警惕。 “老哥,看你不像是临城城里的,老家在哪里?”斜对面病房中一个病友开口问道。 “嗯,出了城不远就是,也就是两顿饭的工夫。”郑大庆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那道细细的门缝上,只是随意应付着病友的问话。 “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四口,大儿子马上结婚了!” “哦,那跟我们家差不多。女儿也十八岁了,正在寻思着给她找个好人家,可巧我就病了,你说这事……” 郑大庆可没有心思听他唠家常,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直放在后腰上,那是一半新不旧的撸子。 这次行动,中村等人都没有使用日军的制式武器,而是选择黑市上进行采购,稻叶昌生不希望通过武器被追查到真实身份。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人影也在门缝处一晃。 就在来人推开门的时候,郑大庆豁然拔枪对准了门口。 然而,等他看到门外出现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蒋进也怔怔地看着郑大庆,不明所以。 病房中的两个病友猛然见到方才还跟他们唠家常的老哥豁然掏出了家伙,均是吓得不轻,一个胆小的甚至拉起被单将脸盖住了。 “老郑,怎么回事?” 郑大庆见是蒋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收起枪,低声道:“他们有人进医院了。” 他们? 郑大庆之所以如此紧张,自然是遇到了敌人,蒋进恍然大悟。 “人呢?” “刚才还在走廊里,去了我的病房!” “你留在这里别动!”蒋进当即拔出手枪顺着走廊追了下去。 “蒋……”郑大庆急得直跺脚,这孩子心也太直了,若是遇到了小鬼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再想去叫蒋进,人早就没影子了。 郑大庆无奈地摇头,再次把撸子拽了出来。 那位刚刚把头伸出被单的病友一看,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老哥,你……” 郑大庆风轻云淡:“没事,你们抽烟,抽烟!” 还抽烟呢,心得多大啊? 两个病友猜不出郑大庆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寻思着方才是否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外面的走廊里安静的出奇,郑大庆的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郑大庆通过门缝看向对面紧闭的病房门,他的注意力在门上的小玻璃窗上,通过反射可以看到一个白大褂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他这一边,手里还握着手枪。 郑大庆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来了,他就说小日本子没那么好骗的。 方才两个正在搜查的白大褂是看到蒋进突然出现,才暂时撤离,只不过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等蒋进离开后,立即就杀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回马枪。 郑大庆暗中估摸了一下,他有信心放倒第一个,但是第二个就难说了。 可是,形势已经是到了危急关头,再也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只能咬牙搏上一搏。 郑大庆暗暗咽口吐沫,手心里都是汗水,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那个白大褂猛地转身回头,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声,那个白大褂当即倒地,生死不知。 “砰……” 枪声不断地响起,有人在外面的走廊里对射,四五枪之后,只听到一声惨叫响起,走廊中再次归于沉寂。 郑大庆听出发出惨叫之人的声音很陌生,推测并不是蒋进。 “老郑,没事吧?” 果然,下一刻,蒋进就推门而入了,他看到毫发无损的郑大庆也是松了一口气。 郑大庆探头出去,只见两个白大褂横尸当场,血水自身下流出。 蒋进有些懊恼:“都死了,连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两人一合计,郑大庆的病房已经暴露了,别管日本人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反正这里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蒋进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周新刚,周新刚一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局面已经渐渐非他一个侦缉科科长所能掌控力,便立即联系方如今,请求临城站行动组及时介入,可是却被告知,暂时联系不上方如今。 万般无奈之下,周新刚只得临时召集了几个心腹,赶往医院增援接应。 刚带队下楼就遇到了从外面办事回来的老贾,老贾当即要求加入,周新刚说好,让他多加小心,都一把年纪了,犯不着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拼命。 老贾嘿嘿笑着说:“蒋进算是我徒弟,他遇到了麻烦,我这个当师父的无论如何也得出面。” …… 医院大门口,内科医生何慧强跟着救护车匆匆赶回医院。 这趟紧急出诊闹了个大乌龙,病人明明是外伤,可病人的家属在打电话时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很好的陈述病情,好在伤势并不是很严重,何慧强在车上就进行了简单的处置。 不过,既然到了医院,那就要由外科的同事接手了。 枪声就是在何慧强刚刚走下救护车的时候响起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争先恐后地从大楼里跑出来,犹如潮水一般奔向大门口。 何慧强仍旧在对着人流逆行,正在这个时候,同科事的医生小张出现在了何慧强的对面,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到了偏僻所在:“何医生,不能进去了,里面打枪了,死人了!” 何慧强闻言脚步一停:“怎么回事?” “听说死的是两个医生,好像不是咱们医院的。” 何慧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马上恢复正常:“这世道真乱,一天也不让人安生!” 小张拉着他往大门外走,边走边说:“何医生,就在刚刚你家亲戚来电话了,说是让你有时间帮他挂个号,他也要来咱们医院看病。” 何慧强道:“小张,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这个表舅腿脚不灵便,我上次推荐给他了咱们骨科的常医生,他肯定是记住了。这几天估计又不舒服了,也好,找常医生看看,兴许就把病治好了呢。” “何医生,你跟常医生一样,都是咱们医院的台柱子,缺了谁都不成。”小张医生由衷地说道。 何慧强这位刚刚从外地调来的内科医生医术精湛、工作认真、老实肯干,对于同事也是能帮就帮,短时间内就积攒了不少的人缘,听说何慧强还是单身汉一个,有不少人替他张罗对象的。 小张医生更是把何慧强当作了自己学习的榜样。 此时,警笛声响起,一辆警车已经鸣笛闯入了医院。 何慧强有些纳闷,往日里出现了医患纠纷,医院一方报警,那些警察们来的速度可没有这么快。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警察涌进医院。 有驾车的,有骑自行车的,还有坐着黄包车赶来的,在医院的某个局部范围,警察的数量甚至大过了病人和医护人员。 小张忧心忡忡地道:“出大事了,出事了……” 这个年代不太平,医院里出现枪声的事情虽然并不常见,但也不能说是一点没有,小张自从进入这个医院后,枪击事件也经历过了三四次,但哪次都不如这次阵仗大。 何慧强此时也没有心情再和小张聊天,他将随身的一个皮箱交给了小张,又脱下了白大褂,浑身拍打几下收拾利索,和小张吩咐了几句,便快速走出了大门。 今天不该他坐班,跟着救护车出急诊也是医院临时缺人,被抓了公差。 一出医院,他便快步走向附近的一处茶馆,迈步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青年男子正坐在一处角落里。 两个人目光对视,何慧强紧走几步,上前在对方的对面坐下,低声问道:“组长,有事情?” 何慧强是稻叶昌生来临城之后想办法安插在医院内部的内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向稻叶昌生汇报一次工作情况,但是今天并不是汇报的日子,而且稻叶昌生也不应该直接用电话通知何慧强见面。 除非是特殊的情况。 所以何慧强心中诧异,一接到信号就赶紧出来和稻叶昌生见面。 稻叶昌生微微点头,脸色凝重的问道:“方才的枪声听到了吧?发生了什么情况?“ “是啊!我刚下车就听到了。听说死了两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人,身份还没有查清,不过有人说那并不是我们医院的!” 稻叶昌生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又失败了! “探针”小组现在是怎么了,在以往最为擅长的行动上竟然屡次栽跟头。 何慧强见状面色一紧:“那两个死了的白大褂,不会就是……” 稻叶昌生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何慧强重重叹气:“怎么会,怎么会……?” 稻叶昌生轻轻摆手:“罢了,都过去了,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何慧强连连点头,早就听说稻叶组长冷血无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两条活生生的生命,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我问你,跟着目标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跟那个老头子之间没大没小的。”何慧强有些诧异的看着稻叶昌生,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人,以至于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差错?让稻叶昌生突然来找自己。 稻叶昌生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没有想办法确认此人的真实身份?” “是啊,您昨天不是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嘛,一切行动必须要经过您的同意!” 稻叶昌生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也怪他自己,出于保密的原因,没有跟何慧强交实底。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奉命去溪水村找一个叫作郑大庆的人,他手里掌握着极为重要的情报……” 他把这次行动的来龙去脉,特别是在雨中树林中多名特工被捕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根据我的情报显示,这个年轻人是个警察,而且是侦缉科科长周新刚的手下。周新刚这条猎狗可不好对付,嗅觉灵敏的很,他派出的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一般人。 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左想右想,能够和这件事扯得上关系的,也就是你了,所以今天特来找你。” 听到稻叶昌生这么一说何慧强心头一松,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人的底摸清,向您汇报。” 能够把郑大庆身边的年轻人的底细摸清楚,稻叶昌生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他也是有所顾虑的。 对方已经让他折进去了六名手下,这其中就包括小组骨干中村。 所以,稻叶昌生不希望何慧强去冒险,便摇头道:“不,摸底的事情我会另外找人负责,你最好是找个理由请几天假,避一避。” 何慧强诧异,继而道:“组长,我看是您多虑了。我不是离那个老头最近的外科的医生,只是暗中帮您打听了一点消息而已,即便对方展开调查,要调查的人太多了,难道还能大海里捞针,找到我的头上?。” “你确认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没有留下破绽?”稻叶昌生再次问道。 何慧强看着稻叶昌生表情严肃,依旧没有放松的意思,也是心头一凛,沉下心思,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所有过程。 当时稻叶昌生把打探消息的任务交给了他,要求的时间还很紧,何慧强开始想了很多办法,可是他毕竟刚刚来临城不久,和医院中的很多同事也仅限于一般层面的交情。 况且打探消息这种事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即便事后东窗事发也不能查到自己的头上,这是做情报工作的原则。 所以,何慧强在心里推翻了数个方案。 想到稻叶昌生催的很急,何慧强无奈,最后提出,在和外科医生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让外科医生“主动”去找他。 这个办法也得到了稻叶昌生的同意。 最终,何慧强凭借高超的套话技巧,从外科医生的嘴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按时完成了稻叶昌生任务。 至于这个外科医生,何慧强倒是有把握,这个家伙在外科方面是一把好手,但对于内科所知极为有限,自己做手脚时又极为隐秘,事情一切顺利,做的毫无痕迹。 回想了多时,何慧强再次说道:“我确认没有问题。” 第五百九十二章 分外眼红 稻叶昌生在和何慧强暗中接头的时候,方如今再次来到安全屋查看中村的审讯情况。 纪成林过来报告说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最多不超过四五个小时,一定能够拿下中村的口供。 “组长,疲劳审讯的方法虽然有效,但是太耗时间了。”纪成林今天经历过一次疲劳审讯,属于最有发言权的了,这种审讯方法不仅对受刑者是一种折磨,对审讯人员的意志要求也非常高。 也就是他身子强悍无比,换成一般人这么没日没夜的熬下去早就顶不住了。 方如今道:“疲劳审讯,跟熬鹰差不多,你得有足够的耐心。” 熬鹰人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因为熬鹰的过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在北方草原的牧区里,一般都会有一个熬鹰人,这些人平时放牧,到了冬季时他们会骑着马赶着鹰出门打猎。 他们肩膀上站的鹰并不是家养的,猎人在很小的时候就会随着大人到野外掏老鹰的窝。 亚成年的雏鹰最受他们喜欢,因为亚成年的鹰羽翼已经丰满,但是它们飞行的能力还很差,这个时候的鹰是很容易控制的。 猎人人把鹰带回去后,先将它们的翅膀用绳子绑起来,然后将它们放到一个细木棍上,木棍的两端系着绳子吊在房梁上。 老鹰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不摔下来,两只爪子只能乖乖的抓紧木棍,这个时候熬鹰人就要上场了。 熬鹰人会搬个小板凳坐在老鹰面前,沏上一壶茶一坐就是四五天。 在这四五天的时间里,人和鹰都睡不好觉,因为这些鹰都是亚成年的个体,它们的野性十足,尽管翅膀被束缚住了,但是它们不会乖乖听人类的话。 熬鹰人会把碎羊肉放到老鹰面前,不过此时的老鹰显然不会吃这些嗟来之食。 就这样过了一整天,老鹰虽然不吃人类给的食物,能够忍住饥饿,但是它们需要睡觉,原来警惕的眼神慢慢没了精神,眼皮逐渐的耷拉下来。 这个时候熬鹰人会拿出乐器,坐在老鹰旁吹拉弹唱。可是人与鹰的情感并不相通,作为一只鹰,它只觉得吵闹。 过了许久,老鹰实在太困了,再悠扬的琴声也干扰不了它了,这时熬鹰人就会拿着一个小棍子戳它,只要一戳老鹰就立马变的精神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它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熬鹰人会重复上面的动作。 经过两三天的时间折腾老鹰都困成狗了,它们对棍子也不敏感了。 这时,熬鹰人就需要加大力度给它来点更刺激的。 面对老鹰的躺平和摆烂,熬鹰人会用手不断的晃动老鹰脚下的细木棍,让鹰的身体摆来摆去。 如果它还是睡的那么沉,就把它的脚捆起来倒挂在房梁上,老鹰不是蝙蝠它不能倒挂着睡觉,所以只能奋力的挣扎。 于此同时,熬鹰人还会发出各种嚎叫,模仿草原上野兽的声音,让老鹰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操作熬鹰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老鹰的脾气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这个时候人和老鹰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不过熬鹰人受不了的时候可以换人上,利用车轮战来让老鹰驯服。 过一段时间,熬鹰人会把一块生羊肉放在手掌心里伸到老鹰面前,如果老鹰大口的吃了下去,那么就表明它已经被人驯服了,如果不吃那只能说熬的还不够。 也可以通过抚摸来判定,如果熬鹰人抚摸老鹰的头部,老鹰没有反抗,那么也表明它被驯服了,经验老道的熬鹰人能从老鹰的眼神中看出它是不是怂了。 纪成林觉得方如今的这个比喻非常恰当,连连点头称是。 “现在对付这个小日本中村,一点也不比熬的任务简单,比拼就是双方的毅力。老纪,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这个案子结束了之后,我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和兄弟们好好的休息一下。” 纪成林讪讪一笑说:“组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现在咱们组里的案子都堆了一大堆了,没有几个能够彻彻底底的办利索的,中村的口供拿到之后,还有其他的案子在等着我们。弟兄们都已经私下合计过了,怕是得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不能好好休息了。” 方如今的到来,行动组这些行动人员们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每个人的工作量以往相比至少增加了一倍。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仍旧是乐此不疲。 方如今治军森严,奖优罚劣,没几个人能够说得出闲话的。 兄弟们每个月拿到手的薪水,至少是以往的五倍以上,任谁也不会烧坏了脑子去胡说八道。 如果有有,根本不需要方如今说什么,其他的人早就不答应了。 “老纪,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咱们办案的速度应该加快了,这么一直拖下去可不行。你接着去审讯中村,我要把最近手头上的案子好好的梳理一下。需要尽快找到每个案子的突破口。”方如今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要走。 “组长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没有逼着你办案子的意思。我在行动组待的时间也不短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案子的数量和之前三四年的数量都有的比。只是,兄弟们确实一时很难适应。” 吴剑光、王韦忠主政行动组的时候,案子虽然也不少,但远远没有达到现在压差推进的程度。 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现在的案子多的犹如井喷一般。 纪成林一把将方如今拉住:“组长,反正案子已经这么多了,也不差这四五个小时。你就在百忙之中陪我在这聊一会儿好了。我这几天天天都对着中村那张臭脸,看得我都快要吐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 纪成林接着又说:“现在已经过了最佳的审讯时间,稻叶昌生他们应该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应对措施,即便我们拿下中村的口供,怕是收获也不会很大。” 稻叶昌生等日本特工经历过几次重创,早就已经是草木皆兵。 这次中村等人被捕,稻叶昌生比兔子还精,不可能不早做准备。 方如今道:“这一点我也早就想到了。但是你看到没有?中村这个家伙骨头硬的很,稻叶昌生多半不会相信他会开口交代问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把这个机会抓住了,就一定会有收获。” 纪成林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连忙点头:“我明白了!请组长放心,对于中村的审讯,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方如今满意的点点头,正在这时,一名行动队员愁眉苦脸的走了过来。 “组长,队长,那个家伙又开始大吵大闹了,兄弟们几个都被他快要烦死了!” 方如今微微感到诧异,便问道:“中村这个家伙不是已经被折磨的困倦的不行了吗?怎么还有精力大吵大闹的?” 纪成林挥手让行动队员退下,然后解释说道:“他说的不是中村,而是另有其人。是上次兄弟们抓的一个人,这个家伙也关在安全屋当中。” “此人什么身份?” 纪成林摇头:“具体还不太清楚,不过这个人骨头也硬的很。” “怎么?你们已经对他动刑了吗?” “还没有,这段时间也没顾得上。而且我看这个人不太像是特高课那边的人。” “这件事倒是有意思了,人在什么地方?让我见一见!” “人就在后院的地下室里,我这就带你过去!” 方如今跟着纪成林进入了后院的地下室,这里的规模和正房下的地下室不能比,只有两间不大的牢房,并没有刑讯室。 设计的初衷是为了为内部人员关禁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刚到地下,就听到牢房里传来了愤怒的吼声。 因为是在地下,当时施工的时候考虑到了这种因素,所以即便下面喊破了喉咙,上面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因为是在地下的缘故,听着有些回音,方如今蹙眉,因为这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竟然有几分熟悉。 纪成林脸色一沉,指着那牢房道:“就是那小子,自打来了之后,一会儿都不肯安生,若不是几个兄弟脾气还不错,早就上手揍他了。” “牢门打开看看!” 随着哗啦啦的一阵开锁声,沉重的铁门被打开,方如今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方如今。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均是一怔。 “是你?” “呃……是你?” 纪成林见状,忙问:“组长,你认识他?” 方如今点头:“不仅认识,他还想要我的性命。” 纪成林一听就急了,想要方如今性命的人大概率是日本特工啊,当即就要吩咐手下用刑审问。 方如今一摆手说道:“慢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此人虽然企图对我下手,但应该跟日本人没有关系,多半是私人恩怨。” 他说到这里,角落里的曹戈忽然咆哮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万万没有想到和方如今这个仇人的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地点,并且以这样的方式。 自从稀里糊涂被人抓进来之后,曹戈似乎便被遗忘了,除了每天有人给他送水送饭之外,更多的时间都是关在地下室的牢房当中,24小时都没有任何变化昏黄灯光,已经让他彻底地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他只知道自己落入了特务们的手中,但如果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应该早早就展开审讯才对,何至于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这几天,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中度日。 曹戈想着与其这样被当作猪狗一般圈养着,不如早点死了解脱,于是便大吵大闹起来,没想到把自己的大仇人给招来了。 直到见到方如今,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被临城调查室的人抓了,而是落入了另一个特务机构临城站的手里。 行动队员见曹戈当着组长的面如此嚣张,直接扇了他两个耳光,将他打得嘴角鲜血直流。 “把人提到地面上来,我有话要说。” 方如今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啊你,谁让你打人的?”纪成林伸手指指那个手快的行动队员,转身跟上方如今。 只留下那个行动队员不知所措,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曹戈便被提到了地面上,长时间的地下生活让他对阳光很不适应,一直眯着眼睛。 面对行动队员端来的茶水和点心,他照单全收,吃得狼吞虎咽,几次差点噎到,还是猛灌茶水才压下去的。 既然落入了仇人的手里,自知断无逃脱的可能,不如吃饱喝足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方如今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品着茶,似乎对对面这个粗鲁的汉子视而不见。 纪成林则是直勾勾地看着曹戈,方才听组长讲述了那个雨天从钱庄出来之后遭遇曹戈偷袭的经过,他自己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如果曹戈是日本特工,彼时方如今的性命早就没了。 曹戈风卷残云吃完抹嘴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这时方如今才轻轻地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汉子:“上次我放了一条生路,过去了这么多天,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是不是?” 曹戈将头一昂:“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要是吭一声就是婊子养的。” 还跟当初一样硬气,方如今笑了:“其实,应该是我救了你两次,若不是我的手下在关键时刻救了你,你此刻怕是已经落入了刘海阳的手中?难道你是……” “呸!”曹戈硬气回应,“老子是什么人不用你操心。”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曹铁扯上关系,不然就把堂弟等人害了。 在曹戈的眼里,特务都是一样的。 “也好,你领情也罢,不领情也罢,你的命都是我给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我……?”曹戈被噎住了。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既然你欠我两条命,就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便是不准将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说给其他人,甚至把这个地方和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彻底忘掉。” “我……”曹戈一怔,这算是哪门子的条件。 “这第二个条件嘛。”方如今根本就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你要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十分凶险。” 第五百九十三章 紧急潜逃 尽管何慧强一再保证没有问题,可稻叶昌生还是眉头紧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一股潜在的危机正在向他袭来,自己的对手离他越来越近了。 稻叶昌生能够在如此的年轻的年纪便担任“探针”小组组长一职,除了因为他是松井直辉的心腹爱徒,重要的是,他在年轻一辈的特工当中,不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是无人能比。 所以松井直辉这才委以重任,将他和“探针”小组派往临城,存的就是让他力挽狂澜、一鸣惊人,待积攒了足够的功绩之后,日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晋升,走上更高的岗位。 一开始,稻叶昌生也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想着有一番大作为来着,可事实却一次一次地证明,临城根本就不是他攫取功绩镀金的地方,而是龙潭虎穴,是火坑。 只是,赌徒心理严重且又心高气傲的稻叶昌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认输的。 在经过一连串的失败之后,他痛定思痛,认真总结得失、剖析问题原因,最大的感慨就是自己太过轻敌了。 这次派两名手下潜入医院中,根据何慧强的指示寻找郑大庆,原本只是为了盯着目标,不曾想,两个蠢货擅自行动,不但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还被发现了,最终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双双牺牲。 好在这两人也是跟藤田一般从福建调来的,对“探针”小组在临城的组织结构一概不得而知,即便没有当场身亡落入了中方特工的手里,也不会透露太多的情报。 但是话说回来了,人总是折了,稻叶昌生心里很不舒服。 此时,此时他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不能有丝毫疏忽和懈怠,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自己一方根本赌不起,于是神色一正,命令道:“不管医院那边的情况如何,你先暂时撤离!” “撤离?”何慧强不禁诧异的看着稻叶昌生,不明白他为什么下这个决定。 稻叶昌生再次说道:“对,撤离,而且是马上撤离!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跟那个外科医生有过接触的,只要中国人想查,就一定查出蛛丝马迹。既然有这种风险,我们就不能不做出应变,为以防万一,你先出城去躲一躲,等我们搞清楚对手做了哪些动作之后,再做决定。 何慧强却是心有不甘,急声辩解道:“组长,您也知道,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入这所医院内部的,目前这个身份经营的不错,难道就为了那所谓的风险,就随意的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身份吗,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他所在的这所医院虽然是私立性质,但是不乏临城中响当当的名医,来医院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半个多月前,何慧强就接诊了一名笕桥机场的机务副大队长,两人的关系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稻叶昌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脸色阴沉,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也算是小组里的老人了,咱们之间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脾气你应该清楚,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必须服从。” 这就是稻叶昌生,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做事非常果决,一旦他拍板决定了的事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必须坚决服从,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那两名福建调任过来的特工这次也就是阵亡了,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苛责,甚至有打回本土蹲大牢的可能性。 在铁与血的残酷斗争中,这是稻叶昌生确保“探针”小组的每一名成员无条件地听命于自己的铁血手腕。 何慧强的真名叫大岛空,也算是跟松井直辉比较亲密的特工学员,但是根本算不上嫡系,松井直辉知道大岛空还是通过稻叶昌生。 近几年,大岛空也是存了通过稻叶昌生获取松井直辉认同的心思。 所以,大岛空对稻叶昌生的命令非常看重。别看两人是多年的老相识,可他知道这位组长一旦认真起来,就是松井直辉有时候说话也得稍微掂量掂量。 “好吧,我马上撤离!”大岛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稻叶昌生的脾气,再说抛开两人之间的感情不谈,便是在职务上,稻叶昌生是他的顶头上司,特高课等级制度森严,他必须无条件服从。 “不过,我手头上还有三件情报工作没有处理完毕,都是我亲自经手的,我一走,这些工作就要陷入停滞,甚至功亏一篑了。” 大岛空觉得甚为可惜。 他向稻叶昌生提出来,希望稻叶昌生对此有所安排。 稻叶昌生却道:“这些情报工作暂时停下来,具体恢复工作等你回来再相机展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安排让工作不断线,你什么也不用管,马上撤离,不要回医院和住处了,直接去城东的3号安全屋,然后晚上我安排你出城。” 作为大岛空的顶头上司,稻叶昌生了解手下情报员的所有情况,包括化名,住所和掩饰身份等等,特殊时期,可以直接接手工作。 大岛空一听稻叶昌生如此安排,不禁皱了皱眉,还想要再解释什么,可抬头看到稻叶昌生凝重严肃的目光,知道不能再有半点违逆之意,只好点头答应。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这样了。”看到事情交代清楚,稻叶昌生率先起身,大岛空也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稻叶昌生迈步走出几步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来,忍不住又转身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万万不可擅自行事!” 像是嘱咐,更像是命令一般。 稻叶昌生也是心头难安。 “是,我知道了!”大岛空点头答应道。 稻叶昌生再次深深地看了大岛空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两个人分手之后,大岛空并没有回医院,直接向城西赶去,他的家暂时安顿在城西,正好在去3号安全屋的路上。 直接走过自己的住宅,大岛空目不斜视,过家门而不入。 凭感觉,这地方并没有不明身份的人盯梢。 这说明,中方特工还没有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向前又走了十来分钟,大岛空站在了原地,再三思量,总觉得心有不甘。 组长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大岛空相信那个外科的同事绝对不会只向自己一人透露了郑大庆的情况。 医生们坐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病人,保不准这事还传到了其他医生的耳朵里。 现在就凭稻叶昌生的一点小小的猜测,就匆匆下令自己撤离,老实说,他在心底是不认同的,但稻叶昌生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看到周围一切平静如常,大岛空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走的那么急,手头上的事情还是要安排一下,这么走了实在是可惜。 还有,内科副主任调去了上海,自己是极为有力的竞争人选,现在的呼声很高。 现在这个身份隐藏的很好,就这么舍弃了实在是可惜。 想来想去,他觉得最好是跟医院请个假,大不了就说自己老家有事,多请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总比一走了之的要好。 去避一避风头,等一切查明,彻底的安全了,自己再回来,也不失为一个折衷的办法,效果岂不更好? 让大岛空不愿意立即离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自己的住所之中,还有大量的钱财,这些钱财既有活动经费,还有医院工作期间收受的大量红包。 那些病人为了求得心理安慰,总是不断地给他送红包,这在医院内部已经成了惯例,他自然还是入乡随俗。 大岛空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这些钱财兑换成英镑和美元等硬通货货币,眼下已经存了一万两千块英镑和两万三千块美元,这些必须要及时带走。 而且,自己的房子空置太久了。 一旦遇上梁上君子,那些财物被人顺手牵羊盗走不说,还有可能导致自己身份的暴露,届时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武器。 在医院坐班是不需要携带武器的,持有武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个比钱财失窃的后果更加严重,必须要带走。 大岛空越想越有道理,于是就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拨通电话直接给科室主任打了过去,说自己老家有事,需要照顾一段时间,所以想请一个半个月的长假。 何慧强是科室的台柱子,主任虽然不舍,但考虑到以后还要靠着何医生撑场面,便决定临时调剂一下人手,先把当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何医生,你安心回家办事,把家里的事情办利索了再回来,院里面要是问起来,我会给你解释,请假的手续我也会补全的,这点你放心。”主任也是好人做到底,“还有,若是钱不够,我现在就派人给你送去,或者是汇到你老家。” “多谢主任,您让我说什么才好!” 主任不愧是主任,说话总是听着那么令人舒服,“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事,天天在一起共事,谁家没个事情啊,都是相互帮忙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安排好医院这一头,大岛空又转身赶回自己的住所。 别的医生都是尽量住的离医院近一些,但大岛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的住所距离学校有相当一段距离,是一栋设施非常完善的公寓楼,他就住在公寓楼四楼最靠西首的一个套间内。 公寓楼的租金不菲,但也符合他医生的身份。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只要你有钱,就能提供保姆式的服务,省去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公寓的大堂内还有专门的门房负责安全,这门房也不是那种五六十岁的老汉,而是几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 据说还有一些帮会的关系,故而公寓非常的安全,便是一般的警察也不会轻易地上门搜查。 但也不能说这里百分之百就是安全的,上个月三楼就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一个做生意的租客损失了两根小黄鱼。 这也是大岛空急着要将财物和武器转移的原因。 大岛空八面玲珑,跟公寓的里工作人员相处的非常好,来来回回都得给他们散几根烟。 进了公寓,大岛空跟公寓管理员交待了几句,理由跟向科室主任请假一模一样,希望管理员帮他看好房子,又递出十块法币,那管理员自然是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连声拍胸脯答应。 大岛空这才回到自己的家中。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换洗的衣物,然后从地板下的暗格处取出直的配枪和活动经费、个人收受的红包,装了一个小皮箱。 掂量了一下,并不是很沉。 隔着窗户往下看了看,公寓门口和街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转身出门。 回身将房门锁好,他快步下了楼,一个名叫双喜的汉子便笑嘻嘻地主动凑了上来。 “哎呦,何医生,这是上哪儿去啊?” 大岛空眉头微微一皱,他跟公寓里的人相处的都不错,唯独跟双喜不对付。 双喜严格来说也是门房,但他仗着自己在帮会有点小背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其他的门房也不甚合群,便是对公寓内的租客也是经常借机揩油,为人口碑很差。 换作平常,大岛空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也不会为了一个瘪三就坏了自己的大事,这次自己急着离开,更加不想跟双喜过多接触。 他当即将双喜拉到了一旁偏僻所在,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法币,双喜用手搓了搓,咧嘴笑道:“何医生最近又发财了,恭喜恭喜啊!” “一个当医生的,能发什么财?”大岛空讪讪一笑,“最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房子这边的事情还要二喜哥多多费心才是。”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大岛空可不敢轻易得罪二喜这样的人,他也许帮不了你,但要是坏事的话,一准没问题。 “好说,好说。”二喜满口答应,眼睛瞟向大岛空手里的小皮箱,“有我在,你就放一百个心,肯定出不了事情。” “那就多谢二喜哥了。” 大岛空快步出门,急匆匆地沿着街道向东走去。 身后的二喜脸上笑容陡然消失,转身去打电话。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亡命奔逃 大岛空在大街上走了一段,又进了小巷子七拐八拐,这才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借着弯腰系鞋带的时机,往后面和左右瞅了瞅,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起身继续赶路。 步行三百多米之后,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疾行,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公寓。 这是他另一个藏身之所,除了他本人之外,并无第二个人知道。 见到左右无人,直接上楼来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屋门口,仔细查看门并无打开的痕迹,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锁头推门而入。 推开衣柜,打开墙上的暗格,将另外一个小皮箱拎了出来,里面的财物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有他的新身份。 大岛空粗粗检查了一下,就拎上两个皮箱出门下楼。 刚要走出公寓大门,刚探出半个身子,突然间眼光一撇,只觉心神一紧,不由地浑身一个激灵,身形一下子就顿住了,随即向后退了一步,身子隐藏在门洞里。 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另外一条弄堂里,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个车头。 那条弄堂并不宽,弄堂口住着的老头见到有人乱停车就会破口大骂,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骂声,然而现在却是鸦雀无声。 忽地,大岛空看到车头后探出一个脑袋来,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自己分手没多久的二喜。 二喜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着,微微点头,接着他的身后出现了几个便衣,朝着这边走过来。 大岛空靠在门口,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二喜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彻底的暴露了,跟在二喜身后的那几个便衣,应该就是中国特工。 他忍不住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也太倒霉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二喜这个瘪三。 有机会了,一定要亲手干掉这个烦人的家伙。 稻叶昌生果然说的没错,自己就不该再回到住处去,不仅耽误了时间,还暴露了行踪。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再耽搁了,左右看了看,立即转身上楼。 一楼和二楼之间有个窗户,外面则是一个突出的平台,这平台跟公寓后面的小平房之间只有一个跨步的距离。 大岛空心中祈祷,希望对手还没有把后面堵住,自己还有机会从后面撤离。 可是等他看向窗外时,顿时失望了,后面的过道两侧也来人了。 大岛空猫着腰上了三楼,二喜和特工们也都紧随着他,走进了公寓楼内,只差十几秒的工夫,他就有可能被堵在一楼的大厅内。 这些人在大厅中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大部住户都去做工或者上班了,下面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是这里吗?”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 “没错,就是这里,我亲眼看着他进楼的。” 大岛空的心里咯噔一声,说话的竟然是拉自己的那个黄包车夫。 瓮声瓮气再次响起:“房东来了没有?” “已经通知了,他家就在附近,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嗯,把各个出入口都给我盯死了,这个家伙突然请假,又拎着皮箱从家中走出来,一定有原因,很可能是要跑,大家伙提起精神来,务必抓个活口。” 大岛空将手枪抽了出来,拉开枪击推子弹上膛。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了,对方早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他甚至怀疑多日不曾出现在公寓的二喜,方才也是临时接到任务赶到的。 还有那个黄包车夫,也是临城站的线人。 大岛空的后背不由地生出一层冷汗,当真是细思极恐。 稻叶组长丝毫没有危言耸听,中国特工有着强大的情报获取能力和迅捷的行动能力,几乎和自己前后脚就追了过来。 此时大岛空来不及懊悔,他转头看向四周,不禁暗自叫苦。 这座公寓楼只有三层,住户也不过三十来户,自己的房间很快就会被房东指认出来。 其他的房间此时都是房门紧闭,楼道里只有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和随意摆放的杂物,躲藏的地方几乎没有。 这时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眼看对方就要上楼,大岛空看了一眼东侧楼道尽头的一扇窗户,隔壁是一栋平顶二层楼,两栋楼之间相隔两米多,纵身一跳跃上隔壁的二楼是没有问题的。 他快速撕下一个门帘将两个皮箱绑在自己后背上,打开窗户,迅速后退,转身紧跑几步,就要跳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旁的那间屋子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已经做好跳窗准备的大岛空硬生生地刹住了身形,毫不犹豫地一推门闪身而入。 这间房的位置正在他的房间的正上方,租客是个年轻的女人。 之所以知道这位邻居的情况,还是因为半年前的一次漏水。 大岛空在来公寓存放物品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漏水了,而出水点是卫生间的天花板。 于是他径直去楼上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年轻女人。 女人很漂亮,但表情近乎冰冷,给人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大岛空说明来意,女人便请他进了门,两人果然发现了卫生间洗漱台下的下水管有漏水的现象。 女人很不好意思,向大岛空道了歉,提出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予以赔偿。 大岛空很是大方地说不必了,并亲自动手帮下水管漏水的地方修好了。 就是在这次偶然的邂逅过程中,细心的大岛空发现,三楼卫生间天花板上方有个短梯可以直接通往楼顶。 他对楼顶的布局非常熟悉,只要到了楼顶,就可以一步跃到西边一座几乎等高的公寓楼上,远比向东逃走要隐蔽的多。 所以,当门开了一条缝隙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多做犹豫,便进了女人的房间。 他手里拿着枪,又背着两个皮箱,俨然一副江洋大盗的模样。 进入房间之后的第一想法就是将女人控制住,防止她大喊大叫把楼下的特工招来。 然而,让大岛空没有想到的是,女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甚至没有挪动位置。 大岛空握着枪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看到女人的手里有一支装了消音器的小手枪,细细的食指搭在扳机上,而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大岛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 “打扰了!”大岛空低声道。 女人枪口向门口方向一甩,好似示意他赶紧离开。 大岛空这才迅速出门来到了楼道中,助跑几步,踏上窗台的一刹那,猫腰蹬腿,助窗台纵身一跃,整个人犹如一只大鸟一般飞向了隔壁的二层楼楼顶。 然而,他刚刚落地,就听到下方传来了一声呼叫声:“人在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了,人要跑……” 楼下蹲守的行动人员看到从天而降的大岛空,立时大声呼喊着,就近的几个人纷纷冲了过来。 大岛空落地之后,在房顶上轻轻一滚,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脚掌发力,飞快向前奔跑。 “砰……” 楼下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大岛空利用楼顶的杂物躲避子弹,尽量将自己置身于射击死角之中。 行动队员从地面上开枪,受角度限制,这几枪只是起到了威慑和示警作用,对大岛空的伤害几乎没有。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身后的枪声响起,大岛空只觉得右小腿一震,随后剧痛传来,身体失衡,身子顿时重重地扑倒在地。 即便遭到了重创,可大岛空还是挣扎着起身,第一时间将身体藏在了一个破旧的木箱后。 射中他的子弹来自大岛空所住公寓的三楼,这里射界开阔,尽管大岛空快速奔逃,但在居高临下的行动队员眼里,与活靶子无异。 大岛空利用旧木箱作为掩体,开枪还击,但对方人多枪多,他很快就被弹雨所笼罩。 更加危险的是,自己被困在房顶,而对方正在从不同的方位抵近。 用不了一会儿,自己就要被活捉。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悔不该听从稻叶组长的命令,立即撤离。 眼瞅着局面已经无可挽回,大岛空向三楼的窗户开了两枪,便立即咬着牙起身。 可是他还没有走几步,身后的枪声响起。 大岛空身子一震,那条未受伤的腿再次中枪。 非常不巧的是,脚下刚好是一片苔藓,身子一滑,一下子从屋顶上翻落下来,重重地拍在地面上。 虽然地面并未硬化,但好歹也是二楼,这一摔摔得大岛空五脏六腑都要倒转过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半天才缓过劲回来。 “人掉到地上了,快去!” 三楼的行动队员伸手一指下方。 他充当了观察哨的角色,在他的呼喊指引下,地面上的行动队员们纷纷向大岛空落地的位置围拢过去。 大岛空赶紧扶着公寓外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后背着的两个小皮箱也掉在地上,只剩下一个门帘披在肩上。 他顾不得这些了,拖着那只伤腿,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向前跑去,脚下拖着长长的一道血迹。 这是一条背街小巷,正常成年人伸开双臂,指尖几乎可以触碰到两侧的墙壁。 大岛空眼瞅着前方人影闪动,显然已经有人围堵过来了。 他转身回头,后面的情况也大体相同。 已经来不及了,他几乎被困死在了这里。 虽然形势极为不利,但大岛空并未放弃,他迅速发现前方五六米处有一户人家的大门,踉踉跄跄的几步门口,将身体隐藏在门洞内。 借着门洞的掩护,举枪向已经露出身形的行动队员射击,耳听到哎呦一声,一道身影应声倒地。 “他妈的,这小子还有子弹!兄弟们小心点。” 有人气呼呼地咒骂道。 行动队员将受伤的同伴拖了回去,面对负隅顽抗的大岛空,众人一时间也不敢靠近,只是对着大岛空藏身的地方开枪。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在小巷中穿梭翻飞。 尽管大岛空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一发跳弹击中了肩头,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衬衣。 “停火!抓活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枪声停了,小巷子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大岛空这才有了喘息之机,刚深吸一口气,就被夹杂着青砖碎末和尘土的硝烟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抬起胳膊去擦嘴,却发现衣袖上带着血,看来刚才那一摔摔出了内伤。 这时,巷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大岛空知道这是对方趁着停火的间隙摸上来了,便吃力地伸出手枪,朝着大致的方向开了一枪。 孤零零的声枪响起,那名企图偷袭的行动队员被吓得急急忙忙退了回去。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大岛空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行动队员们不敢轻易进攻,大岛空斜靠在身后的门框上,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且这种虚弱的状态正在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大岛空很清楚,这是失血造成的。 身上的三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鲜血崩流,腿上中的第二枪似乎伤到了骨头,剧痛难当,大岛空感觉生命正在一点点地从他的身上流逝。 他现在只能凭着意志死撑着。 “何医生,何慧强,你已经被包围了,老老实实放下枪,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负责带队抓捕的正是第三行动队队长张继斌。 他接到了方如今的命后直接带人循着何慧强,也就是大岛空的踪迹一路追了过来,路上一刻都没有耽搁。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岛空狡兔三窟,竟然还有一个完全不为外人所知的住所。 为了通过房东迅速确定大岛空的具体房间,便耽误了一些工夫。 张继斌现在已经得到了方如今的暗示,自己要升职了。 但新的岗位却是训练组,这是一个清水衙门。 张继斌宁可继续留在行动组,而且也向方如今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他知道方如今虽然主持行动组的工作,但在人事问题上,话语权不及吴剑光。 即便如此,张继斌仍旧心存幻想,只要任职的命令没有下达,将来事情有变化也未可知。 这次抓捕大岛空的行动,原本是自己露脸立功的机会。 可是,现在竟然搞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活口。 如果得到是一具尸体,那可就白忙活了。 想到此,张继斌的心中不由地一阵烦躁。 不远处的大岛空,心里同样不好过。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大岛之死 此时的大岛空,万分懊悔。 悔不该不听稻叶昌生之言,违抗命令自投罗网。 更不该贪心至此,到这间公寓来取走剩余的财物。 现在倒好,被堵在这小巷子中,身陷绝境而无法脱身。 一瞬间,他想到了之前的无限种可能。 如果没有给科室主任打电话就好了,如果临城站早就在怀疑自己了,主任那里也是他们获取自己行踪的必要途径。 如果不回自己的住处收拾财物,就不会遇到二喜。 如果在路上的时候稍微再警惕一些,就会发现黄包车夫有问题…… 无论哪个环节自己多想一步,都可以避免现在的处境。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心存侥幸,根本就将稻叶组长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心存侥幸、疏忽大意、违抗命令,这都是情报人员最不应该犯的错误。 耳畔一片寂静,他心中追悔莫及,痛苦地闭上眼睛,脑袋一下一下撞击着门框。 “咚咚咚……” 这撞击声回响在耳畔,更是响彻在心尖上。 不管有没有来世,这次的教训都将作为一次深刻的警醒。 想到这里,他的头脑反倒是更加清明起来。 作为一名资深情报人员,大岛空经历危险时刻并不算少,也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为帝国尽忠的思想准备。 此时此刻,他很清楚该到自己抉择命运的时候了。 临城情报网络中大批的特高课特工被捕,一部分人在官巷口当众被处以极刑。 另一部分人则彻底地消失匿迹了。 既有可能是没有挺过临城站的酷刑惨死在狱中,也有可能是沦为了帝国的叛徒,成为中国人的走狗。 而自己呢? 是投敌叛变,通过出卖情报出卖同伴,苟且保住一条性命? 还是信守当初加入特高课组织的铮铮誓言,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做出抉择。 大岛空暗暗咬牙,绝对不能落入敌人的手里,那样只会生不如死,关键是即便自己开始能够挺过一阵酷刑,可能坚持到最后吗? 他不敢保证。 “探针”小组以及之前的“清水”小组当中有多少资深的老特工被捕之后都沦为叛徒,是他们的意志不够坚定吗? 肯定不是,折磨人的方法肯定比受刑闭口不言的办法要多。 大岛空不禁打了个冷颤。 再次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配枪,这是一把跟随自己十几年的配枪,正宗的勃朗宁手枪,是特工训练结束后作为奖品奖励给表现优异的学员的。 大岛空对此极为珍爱,直到如今都保养如新,只是这十几年之间打出的子弹都不如今天多。 轻轻退出弹夹,里面还有三颗黄澄澄的子弹,这次转移他只有一个备用弹夹,这是仅有的三颗子弹。 将弹夹插上,大岛空就听到巷子的另一个方向传来脚步声。 他现在处于前后夹击的境遇,对方之前的攻击受阻,开始从一个方向展开行动了。 大岛空毫不犹疑地探手朝着那个方向开了两枪,滚烫的弹壳弹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到手枪里就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到了,大岛空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轻轻在枪身上摩挲几下,仿佛在跟自己的老朋友告别,有这个老朋友送自己最后一程,即使到了那边也不算孤单了。 “何慧强,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远处传来了张继斌的劝降声,“听我的,放下武器,我们可以谈谈,只要你愿意,咱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谈……” 大岛空对此却充耳不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旋即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缓缓用力。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爆豆一样的枪声。 大岛空举着手枪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张继斌所在小巷的另一端,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两名行动队员身上鲜血淋漓,痛苦地倒在地上打着滚儿,发出一阵阵地惨叫声。 就在数秒前,全神贯注盯着大岛空藏身之所的行动队员们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枚手雷。 暗中投掷手雷的人,采用了延时投掷的方法,直接导致了空爆。 钢珠和手雷碎片呼啸而下,两名相对暴露的行动队员受伤严重。 没有人看到手雷是哪里飞过来的? 慌乱的行动队员们只能朝着自己认为可能的地方开枪,局面一度陷入混乱。 硝烟迷茫当中,大岛空已经踉跄撑起了身体,从门洞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遭到突然袭击的第三行动队抓捕人员,包括在巷子另一端指挥的张继斌,都是惊魂未定。 谁也没有想到大岛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是以并未发现他。 大岛空拖着受伤的腿,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血迹,这短短的几步对他而言艰难无比,头晕眼花,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咬牙坚持。 有人企图用手雷为自己逃离打开一个缺口,这个人是谁呢? 稻叶组长? 应该不是,稻叶昌生和自己见面之后就立即离开了,以他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让中国特工发现踪迹。 而且,自从两人接头见面到现在,总计也就是四十多分钟的时间,稻叶组长不可能发现自己出事遭到围困,并主动施以援手。 这不可能,也不符合稻叶组长的性格,在遇到紧急关头时,稻叶昌生向来采取的办法是断尾求生,绝对不会怜惜自己的手下。 那会是谁呢? 忽然,大岛空的脑海中闪过三楼那个女邻居的身影。 她一个女人家的怎么会有枪? 而且还那么镇定。 作为一个女人,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方才在楼上太过慌乱了,以至于没有细想这其中的诸多不合理之处,现在这么一想,大岛空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 正想着,前方人影闪动,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 张继斌的第三行动队虽然在行动组中地位不及纪成林的第一行动队,但张继斌本人对手下行动队员们平时的训练很注重,他奉行的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信条。 是以,第三行动队的战斗力并不弱,低于第一行动队,高于第二行动队。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围堵的行动队员们很快恢复了秩序,有人抢救伤员,有人向张继斌报告情况,有人警戒…… 大岛空的踪迹正是被一个眼尖的队员发现的,他手疾眼快向对面的大岛空开了一枪。 枪口下压,直接瞄准大岛空的腿,极有分寸。 “砰!” 大岛空脚下一软,那条好腿被击中了,身子踉跄了一下,却被他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身后传来了张继斌的吼声:“抓活的,抓活的……” 说罢,亲自带着几个人贴着墙根就追了上来。 大岛空呼吸急促,身子半靠在围墙上。 此时,对面的行动队员猜测他已经没有了子弹,也渐渐探出了身形,一时间,五六只手枪对准了他。 大岛空渗出血丝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随即猛地举枪地扣动扳机。 “砰!” 这一幕吓得前方的行动队员一身冷汗,纷纷开枪还击。 大岛空击发的子弹毫无意外的打偏了,而行动队员们射击时并没有朝他双腿招呼,他双腿不知中了几枪,身体颓然倒地。 身后的张继斌紧跑几步冲了过来,一脚踢掉了大岛空手中的手枪,枪口对着大岛空的脑门。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大岛空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起来。 胸口绽放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张继斌顾不上骂人,马上蹲下将手按在了大岛空的胸口上,“快联系医院,快……”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一个行动队员将随身携带的止血包打开,可止血棉还没有来得及放在伤口上,大岛空的眼神便已经涣散了。 有人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无奈地对着张继斌摇头:“队长,人已经死了!” 张继斌的内心无疑是懊恼和沮丧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顾不得去擦手上的鲜血。 后续围拢过来的行动队员们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目标的死亡宣告了这次抓捕行动彻底失败,众人的心口上仿佛都压了一块大石头。 负责堵截的第三行动队副队长朱秀刚已经开始骂人了。 “谁他娘的开的枪?” “老子行动前怎么给你们说的,就是目标开枪打中了你们的脑门,你他娘的也只能对着他的双腿开枪!”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开的枪?” “给老子站出来!” 没人出声,众人都低着头。 方才一片混乱,特别是大岛空忽然开枪,他们均是被迫还击,虽然之前收到了留活口的命令,但是在那种混乱之下,有几个人能彻底保持冷静的? “都不说是吧?” “要是让老子查出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算了!”张继斌缓缓站起身,“这次兄弟们都不容易,赶紧将受伤的兄弟送去医院,将目标的尸体就近移动到公寓里,并进行搜查。” 说再多,再怎么生气,人都死了,都是于事无补的。 张继斌只希望从大岛空的身上和家里搜查一些有用的线索来。 房东看着行动队员们七手八脚地将尸体往公寓里抬,一百个不愿意,但又不敢违抗,只好领着张继斌等几个人上了二楼,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大岛空租住的房间。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想来是最近雨水较多,气候潮湿,而房间又长时间没有开窗通风的缘故,说明大岛空并不是经常会过来。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套沙发,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桌,清扫擦拭的一尘不染。 在手下搜查的时候,张继斌开始询问房东。 然而,这个房东对租客的信息一问三不知,他是到期收钱,一天不差,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 “长官,这个乐先生啊,人看上去真不爽气,房租经常会拖上几天才交,我是真不想一个个地催他们啊……” 张继斌眉头紧皱,心情更差了。 乐先生自然是何慧强的化名了,甚至连何慧强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如今,何慧强一死,其真实身份怕是无从查起了。 一个手下将大岛空身上掉落的小皮箱拎了进来,打开之后,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房东眼睛都看直了:“这个姓乐的这么有钱,还拖欠房租,啧啧……” 张继斌见他聒噪,将他赶了出去。 他伸手在小皮箱里的钞票扒拉了几下:“何慧强确实攒了不少钱。” 算是稍微弥补一下遗憾了。 除了钞票,还有四份不同身份的证件,照片上的人都是何慧强,但姓名却不尽相同,其中一个叫作乐益华,想来是用来租住该间公寓的假名。 房间并不大,搜查行动很快结束,发现了藏在衣柜后面的暗格,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目标的身上也很干净,只有一个装了三十多法币的钱包,尚残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队长,你看?” 朱秀刚过来请示下一步行动。 张继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伤员都送医院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抓起大岛空的两只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朱秀刚对于队长的举动有些不解,回答道:“送走了,问题不大,都是一些皮肉伤。” “查到手雷是谁扔的没有?”这才是张继斌最关心的事。 “手雷……应该是目标自己扔着的吧?”朱秀刚并非很确定。 “走,跟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下了楼,房东还没走,凑上前:“长官,您看这房子……?” 他巴不得事情平息,赶紧把乐先生的尸体抬走,自己再挂牌出租。 “滚!”朱秀刚说。 “呃……” 巷子内虽然硝烟散去,但爆炸的痕迹仍在,地面上亦有血迹。 张继斌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朱秀刚小心翼翼地说:“这里距离大岛空藏身的门洞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即便大岛空受伤,也可以将手雷投过来,这投掷手雷之人应该是他不错了。” 张继斌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碎砖头,递给朱秀刚:“拿上这个过去!” 朱秀刚:“……” 第五百九十六章 歪打正着 临城站,行动组副组长办公室。 方如今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张继斌的汇报。 “组长,虽然何慧强负隅顽抗身亡,但我们缴获了不少的钞票。”张继斌轻轻打开那两个小皮箱。 皮箱内之物仅在何慧强的公寓中示过人,包括房东在内不超五人。 房东也是被朱秀刚下了封口令。今日的任何一件事若是透露出去,小心其全家。 在威逼之下,房东恨不得自己失忆。 “组长,兄弟们一分都没动,全在这里了,大概有……” 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张队长,这不是重点。” 张继斌的笑容一僵,平时方如今都叫自己老张,而现在换成了张队长这个非常官方的称呼。 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已经相当不满了。 “是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组长责罚!” 他暗自叹口气,看来留在第三行动队是痴心妄想了。 也罢,到了训练组,也能落得一个清闲。 “责罚的事情以后再说。”方如今摆手,“案子的整个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没有?” 蒋进和郑大庆进入医院之后,方如今便暗中安插了便衣,只不过没有靠的太近,是以两个日本特工偷袭郑大庆时他们并未及时赶到。 但这一情况被第一时间报告给了方如今。 至于何慧强进入临城站的视线,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二喜这种街头上的混混虽然贪婪,但对令辉却是言听计从。 在何慧强离开之后,他立即给令辉打了电话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令辉再告诉方如今。 急匆匆拎着皮箱出走,又是令辉和郑大庆所在医院的医生…… 种种迹象表明,何慧强是个有故事的人。 由此,在黑白两道势力的强势调动下,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铺开了。 对于这些,张继斌并不知情,方如今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张继斌接到的命令只是迅速对即将潜逃的何慧强实施抓捕,并且尽量要活口。 此时,张继斌被这么一问,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方如今又补充解释道:“现场除了何慧强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张继斌摇头,又点头。 方如今蹙眉。 张继斌赶紧道:“在拘捕的过程中,有人向朱秀刚他们投掷了手雷,我重新走了一遍现场,爆炸地点和何慧强所在的门洞位置大约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点距离投掷手雷并没什么,只是何慧强当时受伤了,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张继斌粗中有细,让朱秀刚当场做了实验,连着扔了十几次砖头,倒是有七八次扔到了地方,只是朱秀刚反映,这样的投掷动作操作起来非常别扭。 结合何慧强肩头中弹的部位,投掷动作对他本人而言,难度系数还要大。 “还有吗?”方如今淡淡问道。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张继斌想说什么,但很快摇头:“没有了!” “也就是说现场可能还有他的同伙?” “是有这种可能!” 张继斌冷汗直流,这是抓捕行动出现的一个巨大纰漏。 这么多人对何慧强进行围捕,可谁也没有发现他还有同伙,并且在关键时刻投掷手雷意图为他解围。 “那你应该把开枪打在他胸口的那个人找出来。”方如今提醒。 “嗯!”张继斌猛地抬头,“嗯?组长的意思是……” “杀人灭口!”方如今直接给出答案。 何慧强的同伙既然可以暗中投掷手雷,为什么不能直接击毙他,以防他落入临城站的手中。 这大大地出乎了张继斌的意料,手雷投掷的确是郑慧强的同伙所为,但他一直以为击中郑慧强胸口的那一枪是自己手下在慌乱中所为,并未联想到郑慧强的神秘同伙。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张继斌一拍大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电话在桌子上,你自己打!”方如今说。 “是!” 张继斌拿起电话直接打给朱秀刚:“老朱,是我!你马上去医院,看看击中何慧强胸口的那颗子弹是不是从兄弟们的枪里打出去!” 张继斌挂上电话,竟是有几分兴奋,搓着大手:“组长,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把这个线索漏掉了。” 方如今没去现场,倒是比他这个一直都在现场进行指挥的人考虑的还要周到,确实令人佩服。 “老张!” 方如今又恢复了原来的称呼,这让张继斌激动万分,赶紧立正:“请组长吩咐!” “何慧强突然撤离,应该是接到了临时紧急通知,今天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你都要搞清楚。另外,要对何慧强租住的第二套公寓以及周边进行仔细排查,他的同伴不可能那么巧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事发公寓,留下了两名行动队员,其余第三行动队的人都撤了。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捕之后,两名行动队员也是身心俱疲,此刻坐在沙发上抽烟聊天,百无聊赖。 “这次队长回站里汇报,怕是要挨训了。” “谁说不是呢!再怎么着,人死了,没落下活口,成绩就要大打折扣了。” “说了起来都是命啊,咱们兄弟的命不好。如果不是那枚手雷,说不定人还死不了。” “确实有些蹊跷。” 这时楼下传来了对话声,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房东,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其中一个行动队员不由地站起身来,隔着窗户朝下看去。 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这边,看不到面孔,从背影来看个子并不高,还有些瘦弱。 两人的谈话大致内容是房东在向她抱怨,自己的房子死了人,以后就不好往外租了。 总之,都是一些闲话。 行动队员顿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转身坐回沙发。 不多时,外面的谈话声就消失了,应该是女人已经走了。 又过了五六分钟,房东上来轻轻敲门,走了进来,支支吾吾地问房子还要多久才能交给他。 这么不开眼的家伙,自然是被两个行动队员一通臭骂。 这种小市民就是这样,眼里只有自己的那点利益。 你的租客是日本间谍,没追究你的责任就算谢天谢地了,还想着早点把房子腾出来租出去,也不打听打听湖边村饭店案发楼层停业了多长时间。 两个行动队员将房东骂走之后,顿时感到一阵燥热,天气本来就热,人的火气又大,心情更加的烦躁。 就在这时,房东竟然去而复返,两个行动队员正待发火之时,房东唯唯诺诺地说明了原因,原来是有电话找这两个人,他只是来通知的。 其中一人下楼去接电话,电话机设在一楼进门靠右的房间,房东专门花钱拉了一条电话线,平时安排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此守听电话,无论是租客接电话,还是打电话,都会收取一定的费用。 接电话的行动队员很快就上来了,还带着房东一起。 同伴见他神情凝重,便开口询问原因。 他走近,两人低声耳语几句,接电话的那人便匆匆下楼,不知去干什么了。 留在房间里的行动队员问道:“房东,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房东正在纳闷为什么不赶自己离开,猛地被发问,怔了怔,才道:“是三楼的一位房客,姓顾,我平时都叫她顾小姐。” “人去哪儿了?” “说是去医院看病了,她的身体不太好。” “经常住这里吗?” 房东摇头:“不常住,据她说自己是个商行的翻译,经常会去上海、广州和香港等地方出差。不过顾小姐人可好了,从来不会拖欠房钱,比姓乐的强多了……” “没问你这些事情。”行动队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备用钥匙有没有,马上带我去她的房间。” 房东挤出为难的表情:“钥匙倒是有,只是……” 大白天的闯人家的屋子,算是怎么回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租客在这里租房没有任何的安全保证,以后谁还会来? 行动队员已经掏出了手枪:“你要搞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房东苦笑:“好,好,我这就带您上去。” 等房东准备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顾小姐的门,行动队员这才发现这间房堪堪在何慧强的正上方。 “我来吧!你去楼梯口盯着!”行动队员接过钥匙。 他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门缝各个角落,在确定对方没有设置任何示警设施后这才轻轻转动钥匙。 推开门,脚下也没有撒香灰之类的东西,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他将房东叫过来,却并未让他进门,只是让他候在门口。 和下面的布局一样,两间房的套间,收拾的干净整洁,房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行动队员非常警惕,子弹已经上膛的手枪始终紧紧握在手中。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样,书桌上的水杯还有半杯水,伸手轻轻一碰。 温热。 一旁摆着一本最新出版的杂志,已经翻看了几页。 卫生间里还有两件刚刚洗好晾晒的衣物。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是主人临时有事出门、很快就会返回似的。 房东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长官,有什么问题吗?” 房东可不想顾小姐这里再出什么事,否则以后他的房子也不用想着往外租了。 “没问题!”行动队员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转身就要出门,忽然又停住了,提起鼻子闻了闻。 “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房东也愣住了,但把脑袋又往里伸了伸,很快便回答:“好像是有,像是……像是……” 话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 行动队员先给出了答案:“咖啡!” 房东恍然:“对,对,对,是咖啡,顾小姐很喜欢喝咖啡,还送给我咖啡豆呢,不过我家那个婆娘根本就不懂煮咖啡,煮成一锅糊糊了……” 行动队员没理会他的唠叨,而是转身走到了门口,蹲下身子,在地上寻找什么。 房东看看他,心说疑神疑鬼的,又发现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人家顾小姐喜欢喝咖啡怎么了? 这时,一缕细细的布条被行动队员手指捏了起来。 “这是……?”房东也蹲了下去,使劲地瞪大了眼睛。 行动队员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相关的信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他退出了房间。 带着房东下楼,忽然一阵穿堂风吹过,筒子楼里几个门帘被风吹来起来。 “我知道了!” 行动队员的眼睛忽然一亮,扔下不知所措的房东匆匆跑下楼去。 火车站,身着蓝色旗袍的顾小姐出现在了候车大厅内。 这里人头攒动,空气污浊,人声喧闹的几乎要把房顶掀开。 距离开车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了,可检票口前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车票,这是十分钟前花了五倍的高价从票贩子手中买来的。 能够买到,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她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临城。 旁边站着一位头戴礼帽,一身西装革履的男子,他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硬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非常儒雅。 男子一直在注意着蓝旗袍女子,而蓝旗袍女子只是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忽然,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喧闹,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两个警察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只不过候车室的人实在是多的很,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 蓝旗袍女子不动声色地将头转了回来,随着排队的人流往前挪了两步。 金丝眼镜男子也回过头,下意识地将礼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又垂下手,伸进了公文包里。 蓝旗袍女子虽然半低着头,但金丝眼镜男子的这一系列动作,全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候车室里的人本来就多,被两个警察硬生生地挤进来,人群登时就沸腾了。 有人骂骂咧咧,反正那两个警察听到了也挤不过来,再就是法不责众。 两个警察暂时站定身形,踮着脚尖往人群里踅摸,目光从金丝眼镜男子身上掠过,但很快就转了回来,目光一凝。 “在那儿!”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各怀心思 金丝眼镜男子听到警察的喊声后,第一时间并未有任何动作,好像人家找的根本就不是他。 但是下一刻,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发出哎呦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眼瞅着口吐白沫,像是犯了癫痫一般。 “死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群顿时就炸锅了。 那两个进来抓捕的警察未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路,前进不得,急得直跺脚。 穿蓝色旗袍的女人趁乱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身前,就此淡出了警察的视线。 从当前的形势来看,两个警察最大的可能就是冲着金丝眼镜男人过来的,这人看上去穿的很体面,人也长得儒雅,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 尽管后面的警察大喊大叫,但车站的检票员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车站和警察局互不统属,不用给警察面子。 一分钟后,穿蓝色旗袍的女人顺利地通过了检票口,登上了开往南京方向的列车。 登车前,她曾经有意识地向后看了几眼,并未发现金丝眼镜男人的身影。 要么是被抓了,要么是逃了。 两个警察在检票口和工作人员掰扯了半天,人家也没有松口。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他检票上车了,反正我是没看到!” 因为管辖业务区域有重叠的关系,车站工作人员和警察们有些不对付,自然不会答应警察进站找人,除非他们手里有票。 两个警察被问的面面相觑,方才确实没看到金丝眼镜男人去了哪里,此人趁乱检票进站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放到台面上车站根本就不认。 还有令人头疼的,两个警察也没看到金丝眼镜男人出候车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方才在关键时刻晕倒的那个中年男人,此刻也已经清醒了,正被人扶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看样子是不准备坐火车了。 两个警察你看我我看你,那要上前去将中年男人拦住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挤到了他们的身边:“两位警官,请借一步说话。” “你谁啊?”警察办案被阻,心里正有火发不出去呢,猛然来了个不开眼的,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在下就是给二爷传个话!” 对方的回答不卑不亢。 “二爷?”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 在临城当中,能够省略姓氏,直接被称呼为“二爷”的只有帮会的罗茂云罗二爷了。 自从张老三莫名其妙地被暗杀之后,罗茂云在帮会独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势头正盛,岂是他们这些小警察能得罪的起的? “不错,正是二爷!”黑衣男子笑呵呵地说,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其中一个警察的手,“两位警官,请借一步说话。” 警察只觉得手里被塞进来一叠纸,轻轻一搓,是钞票,数额还不少。 “二爷说了,让两位警官自行买点茶叶喝。” 警察绷紧的面部肌肉顷刻间松弛了下来,笑道:“二爷太客气,这怎么好意思?不知二爷,找我们兄弟,有何吩咐?”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警察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其实事情也简单,就是想请两位警官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方才那个人。” 原来是为了金丝眼镜男人而来,为首的警察有些为难,解释道:“这位兄弟,不是我们哥儿俩不肯给二爷这个面子,实在是此人是上了榜的通缉要犯,若是我们故意放水,今后长官追究起来,怕是有些麻烦。” 黑衣男人淡淡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那个人不是现在还没有抓到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金丝眼镜男人确实还没有抓到,也谈不上什么放水。 两个警察连连点头:“多谢兄弟提醒,多谢兄弟提醒。” 只要稍微懈怠一点,这个面子就算是给二爷了。回到警察局那里,对上司也有交代,事情得以妥善解决。 两个警察装模作样的在候车室里,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黑衣男人也紧随其后,离开候车室。 火车随着一声鸣笛声,缓缓驶离临城火车站。 穿蓝旗袍的女人已经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今天车上的人很多,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以及过道之间都站满了人,汗臭味和脚臭味儿,弥漫在车厢当中,还不时有一阵阵尿骚味儿飘过来。 女人轻轻皱着眉头,能够买上车票已经非常不错了,这些也就只能将就了。 窗外的景物正在一点一点的后退,速度越来越快。 女人从包中掏出一面小镜子补妆,借着镜子的反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七八个便衣男子从检票口的方向冲了进来,沿着站台追逐着火车。 火车越开越快,很快就把他们甩在了后面。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变异男子,只得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狠狠的站在原地跺脚。 女人放下小镜子,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的座位在车厢的中部,好处就是味道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浓,缺点则是无论从哪个方向撤离都不方便。 但这些问题根本就难不倒女人,他站起身来走向车头方向的车厢连接处,在车厢头部跟一个不停捂着嘴,扇着扇子的中年女人提出换座位的要求。 那中年女人几乎要被熏死了,我怀疑自己都听错了。 穿蓝色旗袍的女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还没有等她说完话。中年女人便已经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换!大妹子,太感谢你了。” 穿蓝色旗袍的女人就这样坐了下来,这里虽然气味非常难闻,但安全系数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火车驶离临城站之后,大概10来分钟的时间,车厢内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埋头观看,实际上他她的心思并没有在文字上,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的对面坐着一名魁梧的汉子,额头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给人以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一看就是一个不好相遇与的角色。 此刻,这个汉子正在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蓝色旗袍的女人自打重新换了位置之后,就发现对面的这位魁梧男人就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 这样的情景不免让她有些诧异,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漂亮女人,应该很吸引男人的目光才对,而对面这位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女人从一开始的诧异,渐渐变成了警惕。 但是坐火车离开临城并不意味着危机就彻底的解除了。 自己楼下2楼住的那位邻居到底是什么身份,女人并不知道,但通过抓捕人员的一系列行动来看,尤其是他们能够迅速的追到火车站这一点,女人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变异美就是临城站的人。 也只有临城站的行动组,有这样的快速反应能力。 今天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很快,就有可能稀里糊涂的出事了。 楼下的邻居不经常来这座公寓当中,这一点两人非常相似。 一个特工会给自己准备多条退路,这是显而易见的。 女人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对面坐着的那位刀疤男人身上。 这家伙不会是临城站行动组的特工吧?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自己简直太倒霉了。 正在这时,有两个穿军装的男人,从车尾的方向走过来,和坐在女人对面的刀疤男人打着招呼。 其中一个男人还坐在了刀疤男人的身边。 原本是一个空位置,但是火车开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人坐过来,显然是你是因为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取消了行程或者是着急忙慌的没有赶上火车。 从他们三人之间的谈话,可以听出来,刀疤男人也是一名军人,探亲假结束之后返回驻地。 女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便衣特工就好,这些当兵的看上去虽然长相怕人,但胜在头脑简单,远比那些狡诈的中国特工要好对付。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接近和搭理自己的意愿,女人也不会上赶着去搭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看书。 女人还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刀疤男人在战争当中负过几次伤,腿有些不太灵便。 他自己申请从一线战斗部队调离,新的单位是南京的一所监狱。 张峰考虑到他身体的原因,大不一会当即批准。 这次探亲假期结束之后,刀疤人就要到监狱去报到了。 这座监狱的名头女人还是听过的,专门关押一些政治要犯,甚至是一些间谍,戒备森严,警卫规格非常高。 女人不由得对都把男人产生了兴趣。 “麻烦让一让,我要从这里过去。” 女人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女人的心思都在三个军人的谈话上面,并未注意这个男人。 “大哥这是我的座位,麻烦让一让。”男人对刀疤男人的战友说道。 军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把座位让开了,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刀疤男人也狠狠的瞪了过去,本想开口教训对方几句,金丝眼镜,男人早已经将自己的车票递了上来,确实是这个座位,人家占着理呢。 刀疤男人暗自压住火气。 整个过程当中女人都没有抬起头来。 直到男人坐在了他的对面,女人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不由的将眼皮抬了起来。 “你好,还真是挺巧的!” 四目相对之后,女人更加感觉到惊讶了。 这个男人正是刚才在候车室当中,跟自己站在一起的那个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男人。 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呀,明明被警察追捕,还有胆量逃到火车上来。 面对对方的搭讪,女人只好微微颔首,礼貌的笑了笑。 不出所料的话,那个晕倒的中年男人,正是面前这个金丝眼镜男人的同伴。 女人现在多少也了解了金丝眼镜男人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一个江湖骗子,而那个中年男人则是在配合他演戏,通过制造混乱的方法,吸引两名警察的注意力,以便给金丝眼镜男人创造逃跑的机会。 现在金丝眼镜男人已经坐到了对面,说明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还是有点本事的。 金丝眼镜男人好像对女人非常感兴趣,一路之上都在想办法搭讪找话,但女人始终对他抱以礼貌性的微笑,即便偶尔回答几句,也总是意简言赅。 通过金丝眼镜男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女人判断出他此时此刻有些沮丧,显然他平时在搭讪女人的时候成功率非常高。 “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在填标之前就站在一起,等到上了车之后还是面对面坐着!” 金丝眼镜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女人有些烦了,在依旧保持良好的教养,语气平缓::“确实挺小的,你在那么紧张的情况都能够赶上车!” 金丝眼睛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他也是老油条了,解释说道:“没办法呀,之前谈的一笔大生意,合作一方,最近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必须要面对面的去南京谈一谈。”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配上金丝眼镜男人的穿着打扮,以及非常儒雅的谈吐,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只不过这一切骗不过女人的眼睛。 金丝眼镜男人见自己搭讪的手段通通都失效了,心里产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但他毕竟是老手了,这种情绪并没有体现在那张俊俏的脸上。 “那就祝先生到了南京之后能够同生意伙伴合作愉快!我去趟洗手间!” 女人微笑着起身,向车厢的另一侧走去。 金丝眼镜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卫生间的味道更加的难闻,所以乘客们但凡有办法,也不会站在卫生间附近。 女人瞅准了机会走进卫生间之后,将水龙头打开,迅速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件灰色的衣服。 换掉衣服之后,她又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然后插了一根木簪…… 女人的容貌和气质显然吸引了金丝眼镜男人,他决定这一路上一定要拿下这个女人。 女人去了卫生间之后,他就不停的再向卫生间的方向张望,只不过车厢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完全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5分钟过去了,女人并没有回来。 10分钟过去了,女人还是没有回来。 一直等了将近20分钟,金丝眼镜男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挤了过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掩饰身份 金丝眼镜男人起身,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两节车厢处的卫生间找蓝旗袍女人,等到卫生间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不禁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他垫着脚尖往四周看,都未能发现女人的身影。问了周围的几个乘客,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女人。 金丝眼镜男人越发地感到奇怪了。 很快,火车停了下来,原本等在门口准备下车的旅客却被告知现在谁都不允许下车。 一时间,车厢内议论纷纷。 有人说火车上有江洋大盗,还有人说火车上有军政要员,必须等人家先出站。 金丝眼镜男人隔着车窗向外看去,只见站台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少说也有一个连的兵力,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警察和便衣。 看来真的是发生大事了。 他自问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让这么多的人为自己忙活。 很快,警车和便衣便登上了火车。 有人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跟警察和便衣理论。 对方态度并不差,但并未给出过多的解释,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请大家配合。 配合? 可到底要配合到什么时候,谁心里都没有底。 金丝眼镜男人男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那位刀疤男人闭着双眼,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两个战友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只有蓝色旗袍女人座位仍旧是空的,但是很快就被一个没有买到座位的男人占了。 想到女人可能会回来,金丝眼镜男人本想提醒占座的男人,但就在这时警察和便衣走了过来,他索性没有开口。 都是一些例行检查,便衣只是象征性地查看了他的证件,便离开了。 金丝眼镜男人这才开口轰那个占座的男人。 “怎么,这座位是你的?”男人开口,神色桀骜。 金丝眼镜男人瞪着他说:“这里还有人,你不能坐。” 男人撇嘴道:“那人去哪儿了,分明就是早就下车了,座位空着,为啥俺不能坐?” 金丝眼镜男人说:“你买的是站票!” 两人吵了起来。 刀疤男人终于被吵到了,缓缓睁开眼睛:“吵什么吵?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他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占座的男人首先选择了闭嘴。 金丝眼镜男人不屑,欺软怕硬的家伙。 最后,占座男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看着金丝眼镜男人西装革履,又瞅瞅刀疤男人一脸凶险不好惹,这才讪讪离开。 金丝眼镜男人正想感谢刀疤男人,却听到车厢外传来沉闷的几声枪声。 站台上的军警呼啦啦朝着响枪的地方奔去。 刀疤男人只是往车窗外瞅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继续闭目养神。 “老兄,您怎么称呼?” 刀疤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贺永成。” “贺大哥!”金丝眼镜男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小弟金汉平。” 金丝眼镜男人谦卑地给刀疤男人递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金丝眼镜男人得知对方在江北监狱担任守卫,而他则告知对方,自己是一名商人,近期帮助家族打理生意,这是去南京谈一笔生意。 “贺大哥,以后在南京还请您多多关照啊!” 何永成道:“谈不上什么关照,我说得好听是个监狱的守卫,其实跟那些犯人差不多,没多少自由。不过,你若是在南京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倒是可以找我那些战友帮你想想办法。” “真是太感激不尽了。” 聊天的工夫,车厢咣当了一声。 金汉平诧异道:“火车开了?” 火车开了就意味着方才的临检已经彻底结束了,也不知道方才的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临城,振兴贸易公司办公楼内。 总经理办公室,化名为成南方的稻叶昌生身形挺直,半坐在座位上,态度恭敬的和总经理魏公宜轻声交谈着。 来到临城之后,稻叶昌生一直都没有一个合理的实体掩饰身份,这对于他开展工作非常的不利。 所以,他通过面试应聘到了振兴贸易公司。 总经理魏公宜对这个新加入公司的员工很感兴趣,今天特意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打听稻叶昌生是否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需要自己解决。 让稻叶昌生感到意外的是,魏公宜全程使用英语跟自己交流。 其实,这也是魏公宜存心考教的意思。 魏公宜家境优越,早就掌握了英语,年轻时又曾经在英国待了七八年的工夫,英语水平极高。 在和稻叶昌生交流的过程中,魏公宜却是吃了一惊。 这个新应聘的年轻人一口纯正的伦敦口音,交谈之时,他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半点违和之处,一时间对稻叶昌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魏公宜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资料,轻轻地放在稻叶昌生面前,笑着介绍道:“小成啊,这是公司下半年准备接洽的客户名单和资料,你拿过去好好地熟悉一下。” “是,我一定好好熟悉!” 稻叶昌生赶紧双手拿起资料,粗粗浏览了一下名单,心中震惊不已。 早在应聘之前,就听说振兴贸易公司的生意做的非常大,跟西方的一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都有业务往来,范围涉及到矿山、机械、纺织品、药品等等。 据小道消息说,甚至还有军火。 能够把这份名单交给自己,足以说明公司对自己的重视。 稻叶昌生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总经理,这……?” 魏公宜微微一笑,便仔细介绍道:“不是说过了嘛,公司下半年一些重点业务的客户名单,都是大客户,每个都要引起高度的重视,公司也是看中了你的能力,这才将相关资料交给你的。” “我刚到公司不久,很多业务并不熟悉,这不太适合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的英文很好,在咱们公司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客户我交给其他的人不太放心。” 稻叶昌生的新身份,被包装成了具有丰富的外贸从业人员,这点让求贤若渴的魏公宜非常看重。 事实上,稻叶昌生在外贸方面的确下过一番苦工,并不是花架子。 当然了,稻叶昌生也清楚,这些所谓的大客户并不是公司的核心客户。 魏公宜就是再怎么信任他,也绝对不会将公司的核心大客户交给他这个刚刚入职不久的新人的。 这么做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稻叶昌生一听,还是感激的说道:“真是太感谢总经理对我的信任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研究。说起来实在惭愧,我这几年因为家中诸事缠身,在外贸业务上跟当前有些脱节了。不过请总经理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尽快把业务做起来的。” “年轻人精力旺盛,你又好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魏公宜满意的点了点头,“小成,今天晚上我要参加一个酒会,酒会上也会有不少我们的客户,你去准备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去。我希望你跟他们能够尽快地建立起友谊。” 对于魏公宜的表现出来的异常热情,稻叶昌生自然心知肚明,振兴贸易公司规模很大,魏公宜虽然是公司的总经理,但他的上面还有一位董事长。 跟所有的公司一样,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 由于经营理念的不同,魏公宜跟董事长之间的嫌隙日益增大,双方都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公司是董事长所创的不假,但这些年几乎所有的业务都是魏公宜在操持着,两人的势力对比旗鼓相当。 让魏公宜最难以接受的,是董事长背着他跟日本人做生意。 魏公宜虽然接受过西方的教育,但骨子里带着强烈的的爱国情怀,董事长的做法无疑触犯了他的逆鳞。 在经过几次沟通之后,魏公宜彻底对董事长失望了。 这些背景资料,都被稻叶昌生所知。 这也正是他应聘到振兴外贸公司跟着魏公宜的原因,有了魏公宜这排日分子的身份影响,自己大概率会被当做其同类,这对于身份的掩饰无疑是非常有用的。 稻叶昌生颔首行礼,恭声说道:“多谢您的厚爱,能够有机会经历那样的大场合,对我的提高一定很有帮助,一切都要麻烦您了。” 魏公宜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小成啊,这些人都是久经商场的老资格,你在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可一定要注意分寸啊。” “一定,一定。” 稻叶昌生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总经理,那这次的酒会,董事长会出席吗?” 魏公宜和董事长之间的嫌隙,早就成了公司公开的秘密。 很多员工都面临着站队的问题,至于经营理念上的分歧倒是在其次的。 “他也会参加。”魏公宜淡淡地笑着说,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憎恶。 “原来是这样!” 魏公宜眯起眼睛,一语中的道:“你是怕夹在我们两个人中间难做?” “是的,我是您招进公司的,但董事长毕竟是董事长……” “没事,你依旧就把他当作董事长,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这一番话,稻叶昌生并不是很明白。 这位董事长远不如魏公宜如此儒雅,甚至在外贸业务上也不够专业,但胜在资本雄厚、人脉众多,无论是黑道白道都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 直到目前为止,即便以稻叶昌生强大的情报获取能力,也未能在短时间之内查出董事长太多的背景资料。 只知道董事长姓郇,非常少见的一个姓氏,年纪大约在五十多岁。 今晚能够见到这位董事长神秘的一面,稻叶昌生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总经理,能不能讲讲董事长……尤其是他的近况?”稻叶昌生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知欲。 “据我所知,我们的董事长先生目前正在跟日本的旭日株式会社谈一笔大买卖,可能是振兴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 稻叶昌生顿时一惊,尽管他也知道董事长之所以能够跟日本商行做生意,肯定有着不一般的背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旭日株式会社有着深度的合作关系。 外人也许不知道该株式会社的底细,但稻叶昌生作为一名资深的特高课特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旭日株式会社在中国表面上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日本企业,但实际上其背后的后台是大东亚工业株式会社。 这是一个综合性的开发集团公司,已经在本土暗中成立,该公司不仅负责整个华东的矿产资源开采,还计划对华东的各重工业行业进行投资。 根据其战略规划,等日军占领华东之后,先将华东有实力的日资公司整合到自身之下,然后再对华东的汽车、钢铁、航空制造、金属矿产等行业进行控股投资,成为帝国垄断华东工业计划的执行者。 董事长能够跟跟大东亚工业株式会社搭上关系,其身份确实不一般。 在生意的背后,会不会有情报之间的往来呢? 如果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自己现在的身份倒是有些尴尬了。 他觉得这个身份起码是要向总部,向老师松本直辉事先进行报备的。 然而,事急从权,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为了挽回“探针”小组的荣誉,稻叶昌生选择了先斩后奏。 这件事有些难办了。 看到稻叶昌生吃惊的表情,魏公宜并不意外,他接着解释道: “小成,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咱们董事长先生在临城商界,甚至是整个华东商界的地位,他苦心竭虑数十年,将咱们公司经营的成就斐然,不仅在商界有着崇高的地位,追随者众多,就是在军政两界也有足够的影响力。所以,我才要你和他认识认识。这对你大有好处。” 魏公宜对稻叶昌生并没有讳言,直接道出这些情况,他知道稻叶昌生也是聪明人,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稻叶昌生自然领会,连忙点头答应道:“多谢您的指点,我回去之后一定认真准备,如果真的能够有机会聆听董事长的教诲,一定报答您的栽培之恩,请您相信我!” 看到稻叶昌生如此懂事,魏公宜满意至极。 他要找的不仅仅是一个业务上的助手,还有斗争中能够坚定站在自己这一方的队友。 今晚的酒会,就是针对这位小成设置的考场。 第五百九十九章 站稳脚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稻叶昌生这才告辞离开。 通过与魏公宜的短暂接触,稻叶昌生知道魏公宜是个纯粹的商人,考虑业务上的事情多一些,做事也是从业务的角度去考虑,但是对于斗争嘛,怕不是那位神秘董事长的对手。 不然,他怎么会让自己这个新来的职员在董事长面前露面? 应该是藏拙、慢慢培养才对。 出了魏公宜的总经理办公室,稻叶昌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一沓资料。 不管怎么说,魏公宜对自己是信任的,看得出来,自己借助魏公宜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在振兴贸易公司迅速稳脚跟是不成问题的,甚至可以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振兴贸易公司业务范围非常广泛,跟军政双方都有打交道,是一个获取各领域情报的天然平台。 老师并未说什么时候让稻叶昌生和“探针”小组撤回上海,是以稻叶昌生不得不做一些长期的打算,便是他的那些手下近期也纷纷去找了新的掩饰身份。 想到晚上就要见到公司的董事长,稻叶昌生心中期待,他得好好地做做准备,最好是能够获得董事长的青睐,自己将在公司权力高层之间左右逢源,对情报工作大有裨益。 他快步下了楼梯,正好看见一个熟人从主管人事的刘经理的办公室退出来。 为了配合自己,稻叶昌生命一名叫作横滨的手下应聘振兴贸易公司。 两人擦肩而过,并没有任何交流,但稻叶昌生分明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失落和沮丧,显然这次应聘并不成功。 个中原因,稻叶昌生一时间也想不出。 横滨的个人素质不错,按道理来说公司没有理由不录取他,这些细节和具体情况也只有等到下班之后亲自听横滨汇报了。 稻叶昌生刚要继续往前走,刘经理开门看到了他,旋即追了上来。 “小成,等一等。” 稻叶昌生毕竟是新员工,对这位主管人事的经理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赶紧转身,微微躬身:“刘经理!有什么吩咐?” 刘经理本来是要去向总经理魏公宜汇报工作,推门而出刚好看到了稻叶昌生,便道:“不知你有没有空,到我的办公室里坐坐?” “您吩咐,安敢不从!” 刘经理微笑着将稻叶昌生引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比魏公宜的稍微小一些,但布置却更加的奢华,这也足以说明刘经理在公司的地位。 刘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稻叶昌生在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看着稻叶昌生手中拿着的资料,刘经理微微点头,笑道:“这是总经理送给你的?” “是的!都是您栽培的结果,总经理对我很关照,把一些客户的资料给我,让我好好地学习一下,尽快熟悉情况。有一段时间没做外贸了,有些业务生疏了很多,说起来真是惭愧。” 看着稻叶昌生一脸的诚恳,刘经理哈哈一笑,接过稻叶昌生手中的资料略微浏览了一下,旋即还给他,笑着点头道: “虽然我不直接接触业务,但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这些都是咱们公司的大客户。小成,由此可见,总经理对你十分重视,有意栽培于你,跟着总经理干,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我也是总经理一手提拔起来的,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我非常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多谢刘经理,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批评指正。您是我的上级,今后但有驱使,无不从命!” 稻叶昌生态度谦逊,刘经理确实是魏公宜的亲信,手握人事大权。 只是稻叶昌生奇怪的是,董事长一不抓财权,二不抓人事权,却凭借老底子和魏公宜斗得旗鼓相当。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刘经理满脸都是笑意,响鼓不用重锤,这个年轻人什么都明白。 他方才拿过稻叶昌生手中的资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果稻叶昌生怀有私心,一定想办法不让自己看到那些资料。 而事实上却是,稻叶昌生没有任何的遮掩,这令刘经理感到非常的满意,这清楚地表明,在稻叶昌生的心目中,确实是把自己当作自己人的。 有了稻叶昌生这个业务上的能手,总经理今后必将如虎添翼,而自己的实力也会得到大幅的增强。 刘经理暗暗点头,总经理和董事长的权力之争日趋白热化,这个时候,棋盘上的任何一个棋子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棋局的走势。 总经理非常看重稻叶昌生这个年轻人,而刘经理也是如此,只是人心隔肚皮,他之前觉得并不是十分了解稻叶昌生。 如今稻叶昌生如此做法,还是让他心里很舒服,暗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想到这里,他接着说道:“小成,我对你是非常看好的。你有很强的业务底子,虽然中断了一段时间,但这种业务上的事情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你用心,很快就能适应。 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别看咱们公司上下都是一团和气,但在人际关系方面,你要特别注意,如果遇到自己拿不准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在公司虽然不是什么要害部门,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了解一些的。” 听刘经理说完,稻叶昌生摆出了虚心求教的姿态,说道:“眼下我手头上就有一件事情拿不准,还请刘经理不吝赐教。” “你说出来,我听听!赐教不敢,但是给出一些建议还是可以的。” “是这样!”稻叶昌生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总经理方才对我说,晚上跟他参加一个酒会,届时董事长也会参加。您是知道的,我刚来咱们公司,两眼一抹黑,骤然之间见到董事长这样的大人物,难免心里有点……有点……” 这么一说,刘经理如何还能不明白,笑着道:“其实这个也很简单,总经理对此有没有过叮嘱?” 稻叶昌生说:“有!” 刘经理哈哈一笑:“这就对了,那你就按照总经理的吩咐来,那决计不会有错了。” 稻叶昌生眉头挑了挑:“可是……我还是有些事情不是很明白。” “董事长正在跟日方的一家很有实力的株式会社接洽,货物涉及机械、布匹和药品等等,是一笔大单子,这单生意做成了,公司的计划可以提前完成了。 董事长对这笔生意非常的重视,要求集中全公司的力量,务必把这一笔生意做成。 就在刚才,董事长还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把人手调配好,特别是一些基层的员工,在出货的这段时间务必要保证在位,不能耽误了生意的进度。 我听总经理的意思,也是让你多参与一些,政治是政治,生意是生意,多参与一些也没有坏处,但是屁股到底坐在哪里,在做事情之前就要想好。 以往这样的大生意,都是咱们公司的周经理亲自跟着,这段时间他刚好不在临城,好像是去到外地给董事长办私事去了。你可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向我和总经理开口。” 从刘经理的话中,稻叶昌生得到了两个有用的信息: 其一,业务骨干周经理是董事长的心腹,不然不会被派去处理私人事务。 政治是政治,生意是生意,魏公宜虽然排日,但在巨额订单面前还是会选择从大局考虑做出一些让步,这或许是魏公宜并不了解旭日株式会社的底细的缘故。 其实,在中国有很多的日本民营企业都在跟中国人做生意,商人逐利,只要这些日本民营企业不太和政治沾边儿,大家也不会去过度计较,毕竟赚钱才是第一位的。 其二,周经理不在,董事长那边肯定会再安排一个业务上的骨干负责,但这不等于稻叶昌生没有机会。 怪不得魏公宜让自己参加,因为总经理完全可以以这笔生意十分重要,名正言顺地往其中安插自己人。 只要自己做一番详细的计划,相信那个临时顶替周经理上阵的同事一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届时自己再阴差阳错地出手解决问题。 如此,无论是董事长,还是魏公宜,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立时点头答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辜负您和总经理对我的期望!” “很好,年轻人就是需要这股冲劲!你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只要小心行事,一定会成功的。”刘经理点头微笑,“你稍坐一下,我给你介绍一个同事认识。” 他拿起电话,通知一位叫作夏光明的业务经理来己的办公室一趟。 没过一会,夏光明就敲门而入,看到稻叶昌生也在,不禁有些奇怪。 稻叶昌生的入职,很快就被业务人员们知道了,连总经理对他青睐有加,一种无形中的威胁弥漫在业务人员们的头顶。 只是,谁也没有见识到稻叶昌生的神通,一些人还心存侥幸,说他是个绣花枕头。 夏光明是魏公宜手下的资深贸易经理,业务能力出众,他并不想和稻叶昌生发生任何冲突,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刘经理笑着介绍道:“光明,这位就是刚刚加入咱们公司的成**,这次董事长亲自督办的大生意,就由他做你的助手,你的经验丰富,要多教一教小成,尽快地让他熟悉工作。” 夏光明之前倒是见过稻叶昌生,只不过都是远远地看到,连招呼都没有打过,他心中对稻叶昌生来历虽然有所猜测,但只限于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未加入公司其他同事的热烈讨论。 稻叶昌生对夏光明的底细也清楚,他起身,对夏光明微微鞠躬:“以后还请夏经理多多带带我!” “客气了,客气了。成经理年轻有为,才华出众,很高兴能和你共事!” 夏光明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对于刘经理的吩咐他不敢怠慢,这些年他虽然被划为总经理魏公宜的一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事生意,其他的都不想参与。 周经理不在,夏光明本不愿意蹚浑水,以免招人嫉恨。 但事与愿违,一天前那他被魏公宜叫到了办公室中面授机宜,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 现在莫名其妙地又被告知带一名极有潜力的助手,公司高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看到两人相处融洽,刘经理不住地点头,这可是总经理手下的两员大将,如果他们将来能够密切合作,公司的业务这一块将更加牢固地掌握在魏公宜的手中,自己作为人事经理也能更上一层楼也犹未可知。 一切都交代清楚,稻叶昌生和夏光明一起退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夏光明一言不发,倒是稻叶昌生追问:“夏经理,不知你有没有这笔生意的详细资料,能否给我看一看?” “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不久,手头上还没有资料。” 不知夏光明的话是真是假,但稻叶昌生的确是被回绝了。 作为夏光明的助手,肯定是要从这笔生意当中分一杯羹的,夏光明难免会有想法。 稻叶昌生赶紧开口说道:“夏经理,非常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一些。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来公司迫切需要站住脚跟,这笔生意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提成我拿出一半给你,就当作是我个人拜师学艺的学费了,你看可好?” “这样不太好吧,我并非不愿意帮你,实在是手头上资料匮乏。”夏光明开口解释。 老实说,这笔生意一旦做成,稻叶昌生即便作为助手参加也会有小一千美元的提成,一半的话也就是将近五百美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金额,极具诱惑。 夏光明没有想到稻叶昌生如此慷慨,肯把一半的提成拿出来当学费,这可绝不是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正在夏光明犹豫之际,稻叶昌生半开玩笑地道:“如果夏经理有什么担忧的话,我可以立下字据!” “不必,不必!成经理言重了。” 第六百章 多方渗透 夏光明连连摆手,自己决不能给人留下吃相难看的印象,看到叶昌生如此大气,这个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他想的很明白,公司的生意很大,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一个人都吃下去,多一个合作伙伴总是好的。 稻叶昌生并没有把魏公宜对自己的抬爱当作护身符,严格说起来,夏光明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拿自己的后台压人,反倒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只有自己把成绩做出来,再让更多的人知道的背景,那样做起事来才会更加的便利。 夏光明答应尽快地收集一些资料给稻叶昌生,稻叶昌生自然是连声称谢。 夏光明还有业务要处理,寒暄几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种级别的业务经理,都有自己的办公室。 稻叶昌生则是回到了大办公室,他初来公司,只是一般的职员,不够单独配办公室的资格。 一进到大办公室内,稻叶昌生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这些同事纷纷放下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围着一个名叫韩启明的同事,韩启明此时正在绘声绘色地向同事们讲述着什么,同事们不时发出一阵惊讶之声。 稻叶昌生刚来公司,跟韩启明也只是点头之交,加之前面人又多,他也不便上前询问,便默默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喂,老成,听说刚才被总经理召见了?” 说话的是坐在稻叶昌生对面的秦德禄。 这是一个头脑非常灵光,但并未用在工作上的同事。 稻叶昌生来到公司之后,熟悉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秦德禄性格外向,善于言辞,跟公司大多数的人相处都很好,也是稻叶昌生消息的重要来源之一。 这不,自己刚刚去了魏公宜的办公室,秦德禄就得到了消息。 稻叶昌生笑笑,将资料放在抽屉里,笑呵呵地看着对面的秦德禄。 “我问你问题呢,你看着我笑干嘛?”秦德禄佯装生气。 “我看看你是不是长了四只眼睛、四只耳朵?” 秦德禄笑了,伸手点着稻叶昌生。 “被总经理亲自召见的职员可不多!”秦德禄的语气中有几分醋意,“不过啊,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 秦德禄大致摸清了稻叶昌生的底细,总经理魏公宜虽然好才,但稻叶昌生毕竟是新入职的员工,亲自召见算是一种殊荣了。 于是,秦德禄不由地好奇心大起。 稻叶昌生道:“不只是总经理,刘经理也让我到办公室里坐了坐。” 秦德禄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刘经理主管人事,掌握着人事大权,见到公司的职员向来是态度倨傲,而稻叶昌生竟然被他叫到了办公室。 “那什么,老成,他不会是把你叫到办公室内训了一顿吧?”秦德禄还是不肯相信。 “你可以找他本人去核实!” 秦德禄吐吐舌头,他每日都是以混日子为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便是负责考核的人事经理刘经理,才不会上前主动挨骂呢。 稻叶昌生直言不讳道:“总经理给我了一个重要的业务,刘经理只不过是嘱咐了我几句,并且给我介绍了一个同事。” “同事,谁呀?” “夏光明!” “他?” 稻叶昌生没想到秦德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秦德禄看了看周围,韩启明仍然在滔滔不能地讲着,周围的同事们也并未注意到两人。 “老成,夏光明可是咱们公司的业务骨干,深得总经理的器重。只不过,这个人在公司的人缘不好,很多人都不待见他,你跟他合作,当心……” “当心什么?当心我被他耍了?”稻叶昌生不相信夏光明的小动作能够瞒过自己,当然他也并非要点出人家的小动作,毕竟他进入公司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 聊了聊工作,稻叶昌生故作诧异地道:“老秦,他们在说什么?” 秦德禄撇撇嘴:“韩启明呗,遇到点事就当新闻,恨不得满公司的人都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特务们在韩启明的家附近抓捕人犯,听说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还死了人。” 稻叶昌生一怔,他对抓捕的事情非常敏感,赶紧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秦德禄也是当作谈资,便道:“有人认出了那个人犯,好像是一个医院的医生,姓何,听说医术还不错呢,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姓何? 稻叶昌生不久前还见过何慧强,也就是大岛空,并且劝说甚至以命令的口吻让他赶紧撤离。 难道……? 稻叶昌生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祥之感,不敢往下想。 对于大岛空,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大岛空是个合格的情报员,但是在某些时候表现得有些优柔寡断。 这也是自己和他紧急见面通知其撤离的原因。 人犯是医生,又姓何,难道真是大岛空? 这一切也太巧了一些。 稻叶昌生不禁心中焦急,他必须要搞清楚情况,确定被中国特工击毙的人犯究竟是不是大岛空。 消息来自韩启明,但稻叶昌生肯定不能直接跟他接触,即使是迫切想搞清真相,也不能贸然采取行动,会被人怀疑。 不过,稻叶昌生本就是干情报工作的,这点小困难难不住他,他借机出门买东西,找到了在附近等自己的横滨。 “你马上去查一下这个叫作韩启明的人住在什么地方,据他说不久前他的家附近有特工在抓人,人犯当场被击毙,你去核实一下死的人是不是姓何,是不是普济医院的内科医生。” 稻叶昌生已经顾不得保守大岛空的掩饰身份的秘密了,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查清真相。 “还有,这个韩启明消息很灵通,人又懒又贪,以后可以慢慢培养。记住,打探消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和韩启明碰面,你在公司出现过,他很有可能会认识你。” 交代完一切之后,横滨快速领命离去,而稻叶昌生则是买了两杯糖水回到了公司,顺手就递给了秦德禄一杯。 秦德禄眉开眼笑:“不错,还能想着我!” 此时,大办公室内已经恢复了办公秩序,秦德禄暗中透露方才主管业务工作的陶副经理来过,韩启明因为扰乱公司正常的办公秩序已经被陶副经理叫去训话了。 秦德禄幸灾乐祸地道:“这小子就是活该,一天到晚正事不干,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跟个娘们儿似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稻叶昌生往韩启明空荡荡的座位上看了过去,忍不住笑笑。 韩启明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自己此时也不好表态。 秦德禄道:“晚上下班之后又没有空,我约几个好的同事,一起去得月楼吃个饭,大家认识认识。” 公司也有各式各样的小山头,稻叶昌生明白这是秦德禄对自己的认可,想把自己拉到自己的小圈子里去,这是个好现象,只是他晚上已经另有安排了。 当秦德禄得知他要参加晚上的酒会时,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老成,这个酒会可不一般,临城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乎全部都会参加,不得了,不得了啊!我得恭喜你啊!” 他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这样的酒会上会斩获很多的人脉资源,这是埋头苦干也未必能够得到的。 由此可见,总经理魏公宜对自己这位新同事确实是在着手培养了。 秦德禄羡慕归羡慕,但也不嫉妒,毕竟稻叶昌生的业务水平他是领教过的,确实是个老手,假以时日在公司的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这时,部门经理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上的头发稀疏的很,可以清晰地看到油光发亮的头皮,他吩咐秦德禄和稻叶昌生一起去码头接一批货。 “这批货非常重要,你们两个要仔细核验货箱的数量,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秦德禄问:“经理,是什么货物?” “这个你们就不要打听了,你们的工作是核验数量,明白吗?” 稻叶昌生和秦德禄当即离开了公司,码头距离公司办公楼五六公里,但公司是不派车的,两人只好自掏腰包叫了两辆黄包车,一路直奔码头而去。 另一边,陶副经理的办公室内,只有韩启明一个人,而陶副经理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声骂了几句就去卫生间了。 这是一间套间办公室,里间不大但是隔音效果很好。 韩启明锁上门,拿起了里间的电话,压低了声音:“喂,是我,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电话那头回答言简意赅:“知道了!” 韩启明挂上了电话,打开门,在外间等了片刻,陶副经理这才回来,他表情古怪地看着韩启明,直到韩启明微微点头,这才继续开口大骂。 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骂之后,韩启明灰溜溜的退出了上司的办公室,接着迎来的是同事们异样的目光,韩启明嘿嘿一笑。 “老陶最近肯定是在家里没少受气,火气太大了!” 稻叶昌生和秦德禄坐着黄包车一路来到了码头,公司码头上管事的早就得到了消息,一路小跑跑过来。 “秦经理,您来了?” 秦德禄虽然是振兴公司的老职员,但根本不是什么经理,但在跑码头的这些人眼里,他是西装革履坐办公室的,层次不一样,叫声经理也是尊称。 “老杜,这是公司新来的成经理。”秦德禄跟老杜很熟悉,伸手一指旁边的稻叶昌生。 “原来是成经理,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老杜点头哈腰,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稻叶昌生跟他握手,秦德禄却在一旁笑骂:“老杜,你是人越老,面皮越厚,成经理才来公司几天啊,你就晓得了,别告诉我这几天你没去赌场啊!” 老杜黑黝黝的脸庞露出质朴的笑容:“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我现在一门心思跟着公司干,跟着秦经理你干,赚钱养家,赚钱养家。以后还请两位经理多多关照!” 这是个混迹在码头上的老油条,喜欢赌博。 秦德禄摆摆手:“行了,别废话了。带我们去看货,赶时间!” “行,两位请跟我走!” 货船停早就停靠在码头了,让稻叶昌生感到意外的是,船上竟然有二十余个青年男子,稻叶昌生眼尖,一眼就瞅见他们的腰间别着家伙,再细看他们的体态气质,猜测是军人。 稻叶昌生不由地警惕起来,振兴公司跟军方确实也在合作,但自己第一来码头就遇到了军方的货物,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货船吃水很深,这表明货物很重。 “老成,船上去看看?”秦德禄回身招手叫稻叶昌生。 在老杜的带领下,两人登上了货船,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上前查验了两人的证件,秦德禄跟对方认识,打起了招呼。 稻叶昌生则四处打量,时刻保持警惕。 几分钟后,秦德禄和青年男子的交谈就结束了,看向稻叶昌生:“老成,开始点数吧!” 稻叶昌生点点头,两人在船上看守的陪同下进入货仓。 货舱内闷热潮湿,入眼是一摞高高的货箱,均用防水油布盖着,稻叶昌生严格按照业务经理的要求,也不询问货箱内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是认真地点数量。 货箱的规格基本上都是一样的,稻叶昌生猜测里面装的不是武器枪支,更像是弹药。 货船是由临城驶往上海的,计划三个小时后开船,中途会停靠海宁。 稻叶昌生很快就点齐了数量,来到甲板上,粘在身上的衣服被江风一吹,说不出的舒爽。 过了三分多钟,秦德禄才骂骂咧咧地从船舱下面爬上来。 “老杜,船舱内的卫生你得好好打扫打扫,哪是人待的地方?” 老杜连连点头,答应马上就派人收拾。 秦德禄这才看向稻叶昌生,呵呵笑道:“老成,挺快啊!” “我对数字比较敏感!”稻叶昌生说,这些都是情报工作的基本功。 秦德禄点点头:“走吧。” 稻叶昌生跟着秦德禄下船,借着系鞋带的工夫,又回头瞄了一眼货船…… 第六百零一章 太过巧合 此时时间已经是正午了,稻叶昌生和秦德禄并没有立即赶回振兴公司,而是在半路上找了个酒楼吃饭。 由于下午还要上班,便没有喝酒。 稻叶昌生给秦德禄的茶杯续满茶水,问道:“平时像这样的事情多吗,都需要我们亲自来码头验货?” “一般只有重要的货物才会让我们过来,这个所谓的重要,并不是单单指货物的价值,你明白吗?” 秦德禄轻轻喝了一口茶水,又道:“现在这个世道,靠着正常的生意是不行的,各个贸易公司都会有自己专门的赚钱渠道,当然了,最为赚钱的还是走私倒卖一些管制、紧俏货物,可谓是一本万利。不过,这种生意风险也很大,没有强大的人脉关系,是不可能做长久的。” 稻叶昌生对走私的事情有所了解,当下投入到走私中的人物形形色色: 一是奸商如银店老板、粮商、绸缎商、船主等。 二是流氓土豪劣绅。 三是徇私舞弊的税务人员、海关职员。 四是放私的缉私人员。 五是不肖公务及地方政府也无可奈何的“权贵”。 六是不肖军人、司机、奸商、谍报人员、一般民众等。 当然了,这些并非走私的主力军,dz市商在东南沿海一带都是组设公司来经营的。 在临城,到处可见转运公司和“过塘行”,总数在两百家左右。 总办事处大部分设在上海、宁波、温州、金华、鹰潭则设有小据点,与上海保持密切关系,各有几只经常来往沪甬温间的轮船,几十部货运卡车和几千个工作人员。 货物从上海上船,一直运到湖南或者广西,沿途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假人手,至于其后台,除了江南一带的“商业巨子”之外,还有权要人物在内。 走私的物品也是五花八门,大致分为八类: 第一类为毒品,包括鸦片、吗啡、红丸、白面等。 第二类为奢侈品,包括香烟和首饰等。 第三类为药品,包括针剂药剂和其他西药等。 第四类为日用品,包括面纱、布匹、精制糖、火柴等。 第五类为矿产,主要以煤油、钨砂等为主。 第六类为特产,主要是橡胶。 第七类为海味,包括海参、鱿鱼、鱼翅、鱼肚等。 第八类为其他走私货物。 总之,无所不包。 走私的利润非常高,从上海到南昌,四五天的路程,在上海每一匹布需法币五十元,运到南昌可以卖到一百八九十元,除去五十元的成本费用、四十元左右的捐税外,每匹布可获纯利百元。 通常时候,走私商也很难将这些高额利润都收入自己的囊中,坐等分肥的势力不少,走私商必须分给他们一杯羹。 首先是垂涎走私利润的军方,货物在运输时会路过军方的诸多防区,缴纳一笔保护费不足为奇。 其次是包私的官员,大概会得到三四成的利润。 振兴贸易公司若没有深厚的背景,根本无法从事走私。 秦德禄语重心长地道:“咱们都是个人打工的,说白了,就是让人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我是轻易不去掺合这种事情,你自己也要注意。” “那今天的货物……?” 秦德禄嘿嘿一笑:“这就不懂了吧,这货物虽然来路不正,但为什么叫你一个新来的职员去验货呢,说白了就是考验你,看你的口风严不严。实话跟你讲,这些货物肯定不重要,重要的也就不会拿来试探你了。” “老秦,受教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秦德禄说的这些门道,稻叶昌生并不是不清楚,但他现在是个新人,必须要表现出一个新人该有的样子。 走私是振兴公司见不得光的业务,也是最为赚钱的业务,总经理魏公宜这么快就安排自己入圈是存了什么想法? 两人吃饱饭之后,回到公司,稻叶昌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韩启明并不在,坐位上空荡荡的。 稻叶昌生将魏公宜给自己的资料拿出来,慢慢的翻看,耐心地等待横滨的消息。 根据他所知,这个名单上的公司虽然并不是每个都干净,但应该没有日方暗中控制的,大多是欧美国家的贸易公司。 魏公宜还是不想跟日本商人做生意。 稻叶昌生心中冷笑,有些人就是鼠目寸光,现在排日,将来怕是要把肠子都得悔青了。 早晚有一天,这幅员辽阔的土地会是属于帝国的。 这份名单非常详尽,几乎囊括了临城所有的欧美贸易公司,振兴贸易公司的实力可见一斑。 对面的秦德禄看他入神,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稻叶昌生将书往前一摊,无奈地说:“客户着实不少,熟悉起来可要费一番工夫了。” 秦德禄笑道:“你一来就得到这么多的资源,这是多少同事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就在这时,稻叶昌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接电话啊!” 稻叶昌生道:“我刚刚来,谁知道我的电话,肯定是打错了。” 秦德禄摇着头拿起了电话:“喂,哪位?” 细微的声音传入了稻叶昌生的耳朵里。 “这里是振兴贸易公司,但是你找的那个孙经理现在已经辞职了,早就走了,你说的那笔瓷器生意我不知情……就这样!” 秦德禄似乎有些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姓孙的走就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他妈的!” 稻叶昌生安慰他:“别生气了,犯不着!”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秦德禄有午睡的习惯,转身趴在办公桌上睡觉,而稻叶昌生则借口去买生活用品,快步离开了公司。 十分钟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内,他见到了前来汇报的横滨。 见横滨的脸色很难看,稻叶昌生便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希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怎么样?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韩启明的家附近的确发生了一场枪战,人犯也死了。好像这个人是受伤后拼死跟对方抵抗,最终不敌,挺惨烈的。”横滨皱着眉头说。 “真的死了?你确定死了?”稻叶昌生心中一紧,也开口问道,“是不是我说的那个人?” “附近的人说确实有尸体被抬上了汽车,但是没有看到具体的面目。” 稻叶昌生攥紧了拳头,无法判断那个人是不是大岛空,这就很难办了。 横滨又赶紧道:“后来我去了普济医院,打听了一下,那个叫作何慧强的医生请假了。我又去了他的住处附近,但没敢太靠近,那里有中国特工蹲守。” 无论大岛空有没有出事,他都已经暴露了。 见稻叶昌生一声不发,横滨道:“组长,要不要再通过其他的渠道接触一下韩启明,他认识何慧强,应该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不……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我另有安排,不需要你出手。”稻叶昌生觉得这样不妥,赶紧出声告诫。 横滨沉默了。 只寥寥几句,稻叶昌生就已经清楚了个大概。 中国特工抓捕的目标是一个人,其身份暂时不祥,但是高度疑似化名为何慧强的大岛空,此人在抓捕过程中负隅顽抗,不管怎么说,人死了,泄露情报的可能性就没有了,中国特工也没有什么收获。 “你应聘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横滨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刘经理很难对付,非要说我的英语不过关,带着些许的口音,但是我非常肯定,和我一起应聘的那些人英语都不如我,那些人当中明显有人走了刘经理的后门。但凡有一点权力,都会被用来谋求私利,这些中国人真是……” 稻叶昌生心情不佳,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那最后呢?” 横滨一摊手,无奈的说道:“当然是拒绝了!他很直接的拒绝了我,说以后不要让我再来了,尝试着去其他公司碰碰运气。” 稻叶昌生说:“那以后再说吧。” 横滨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进入振兴贸易公司,自己在公司内难免会孤掌难鸣,确实有些失望。 稻叶昌生见横滨张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便道:“还有什么事?” “总部发来电报,让我们密切关注一艘从临城开往上海的货船,据说船上装的是军火,如果有可能的话,让我们在半路采取行动……” “船只编号有吗?” “临货—1635。” “什么?你确定是临货—1635?”稻叶昌生一下子挺直了身子,脸色严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总部怎么得到的消息,还要摧毁这批军火?” 横滨反问:“组长,你认得这艘船?” 稻叶昌生就把在码头看到的临货—1635货船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件事目前看起来有些蹊跷,你马上回去发报联系总部,若非十分必要,建议取消针对临货—1635的行动。” “是。” “还有,把今天那个死了的人的事情也尽快上报,让总部核实他的身份。” 回公司的路上,稻叶昌生一直都低着头,梳理着思路。 而总部要摧毁的船只正好是自己被通知去验货的那艘船,这简直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他是做情报工作的,并不相信巧合。 所谓的巧合,只不过是在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精心安排的骗局,谁要是相信,谁就输了。 不管总部从何处得到的关于货船运输军火的情报,一旦在途中暗中采取行动,自己都有暴露的风险。 随着对振兴贸易公司的进一步了解,稻叶昌生越发觉得这个公司非同一般,通过公司的平台可以不断拓展自己的人脉,攫取大量的资源。 这个掩饰身份需要悉心经营才对,而不是草草放弃,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相信以总部和老师的站位,权衡利弊一番肯定会做出取消行动的决定的。 …… 方如今正在办公室梳理思路,便接到了站长秘书刘强的电话,说请他晚上一起陪站长出去办点事。 方如今问刘强是什么事,自己需要准备什么,带多少警卫。 毕竟上次和站长的城外之行惊心动魄,到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而刘强却说站长只是命他随行,并未说去哪里。 站长不主动说,作为秘书,刘强也不好多问。 方如今不禁狐疑,还有什么事情是站长不想让刘强知道的? 晚上出去办事,手头上的工作需要安排一番,刚好张继斌进来汇报,他是来汇报何慧强一案的。 “有什么新发现?” “医院以及何慧强的两所住处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也有可能是何慧强一死我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或者是他的同伙非常警惕,只是远远地观察着蹲守的弟兄们,没被弟兄们发现。” 说起这些事情,张继斌有些懊恼。 这倒是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有新的发现最好,没有也无所谓,他关心的住在何慧强楼上的那个女人。 行动人员在进入他的房间之后闻到了咖啡的味道,也许与咖啡馆的老板娘有着某种联系。 “女人的消息有了吗?” 张继斌摇摇头:“各个交通枢纽和要道都没有发现此人的痕迹,火车上也查过了,怀疑此人乔装易容过了,没有被咱们的人识别出来。” 方如今微微叹气:“是啊,一旦失去踪迹了,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想找到她就难了。我问你问题,如果两个人都是日谍,你觉得他们会住在同一幢公寓里,而且又是楼上楼下吗?” 张继斌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不会!除非两人是搭档,但是从现场来看,他们并不像是早就认识的,房东说从未见他们一起出现过。” 很快,他便推翻了这个结论:“也许他们认识,只不过在公寓的时候才是陌生人。” “那又没有可能是何慧强发现自己暴露了,冒着风险回来接女人一起撤离?” “倒是有这种可能。” 方如今问:“那何慧强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我记得你说起过公寓里是有公用电话的,对不对?” 第六百零二章 基本判断 张继斌用力地点头。 公寓里确实有电话,认为三楼的女租客有问题的电话还是在公寓的一楼接的,由此才展开了对女租客的追捕。 如果何慧强和顾小姐之间确实有着某种联系,那么何慧强在预感到危险的时刻,会选择第一时间通知顾小姐,而电话是最为便捷的手段。 “组长,你的意见是倾向于两人是认识的?” 方如今轻轻敲击着桌面,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老张,子弹的来头查到了没有?” 张继斌赶紧说:“查到了,击中何慧强胸口造成其死亡的子弹并非发自任何一个兄弟的枪口,杀人者另有其人。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杀手使用的是勃朗宁m1906式手枪。” 方如今点点头,事实同他推测的大体相同,有人见何慧强无法逃脱,唯恐他被捕之后开口招供,便提前下手杀人灭口。 “老张,勃朗宁m1906这种枪应该很小才对吧?” “不错,该枪采用自由枪机式自动方式,惯性闭锁机构,结构简单,只有33个零件,可迅速不完全分解为套筒、枪管、复进簧及其导杆、击针和击针簧组件、套筒座、弹匣、连接销等7个部分。 算起来,也就是4.5英寸,比成年男性的手掌要短得多,体积只比一包香烟略大,即使握在手中也不引人注目,紧急情况下在衣袋内即可直接射击。被称之为‘四寸勃朗宁小手枪’或‘掌心雷’,也有称其为‘对面笑’的,取其隐蔽性好,可以攻敌不备之意。” 他显然是早有准备,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勃朗宁m1906,双手递给方如今的同时,继续解释。 “组长,这把枪在设计的时候是动了脑筋的,空枪质量三百五十克,带一个实弹匣质量仅四百克,非常轻便,在细节设计上独具匠心。全枪外形比较平滑,没有凸出的棱角,固定式缺口和准星全部隐藏在套筒顶端长槽内,扳机也采用平板状,不会因钩住衣袋衬里而影响出枪速度。” “老张,你的意思是间谍会非常喜欢这种武器?而且,这种枪也非常适合女人使用,对不对?” 方如今一边把玩着手枪,一边问道。 “正是!这种手枪,不仅仅是隐蔽性很强,也非常非常重视安全性,设有三重保险,在膛内有弹的情况下携行也十分安全: “一是弹匣保险,未装弹匣时可锁住扳机,不能击发; 二是在套筒座左侧后部有手动保险,将其拨入套筒后方缺口内即为保险状态; 另外还设有握把保险,只有在正确握持并挤压到位后,扣动板机才能释放击针。 此外,弹匣扣不是像通常一样设在枪身侧面,而是设在握把底部后方,向后推动即可将弹匣取出,可避免操作时弹匣意外脱落。 根据我的分析,杀手对这种手枪的性能非常熟悉,并且能够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一枪将何慧强击毙,绝对是个高手!” 方如今抬起头:“子弹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张继斌略一沉吟“从伤口的痕迹来看,子弹是从斜上方射来的,根据当时在场兄弟们的回忆,基本上可以锁定为公寓三楼的走廊窗口。说起来,都是我太过大意了,当时看到何慧强跳楼,没多久公寓里的兄弟也冲了下来帮忙,给杀手造成了可乘之机。” 这确实是一处明显的疏漏,三楼的位置非常有利,只不过当时场面混乱之下,守在窗口的行动人员经验不足,贸然下来参与抓捕。 “所谓的顾小姐就住在三楼,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她杀死了何慧强。” 这时,张继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我的兄弟在进入顾小姐的房间里搜查的时候,还发现了很细的布条,经过我们进一步的比对,是她邻居门口上的门帘,而何慧强正是用这个门帘将两个皮箱绑在后背上的。” “这么说就完全对上了。” 张继斌叹口气道:“只不过对顾小姐的抓捕并不顺利,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我推测她已经离开了临城。” “确实有这种可能!老张,你去咖啡馆把他们的经理和做咖啡的师父秘密接到顾小姐的住处,他们对咖啡更加熟悉,可以帮助我们判断咖啡的来源和种类。” “对,对,我怎么还没有想到!”张继斌一拍脑门,何慧强一死,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了,思路不够清楚。 张继斌自去安排不提,方如今用钢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郑重写下了咖啡两个字,这是和咖啡馆老板娘之间最重要的联系,两个案子基本上可以病案侦查了。 …… 上海,特高课总部。 从外面上看,这和其他的商务办公楼没有任何的区别,大门口也挂着贸易公司和各种商行的名字,但内部人员都是特高课的人员。 由于设立在法租界当中,隐蔽性非常强。 三浦和一拿着文件夹刚刚从松井课长的办公室走出来,就看到了迎面匆匆赶来的机要秘书武田。 “武田君,别忘了今晚七点半啊!”他笑呵呵地提醒着。 三浦和一在一家不错的西餐厅订好了位置,晚上七点半请武田吃饭。 武田是松井直辉从国内调来的,三浦和一极力地跟他搞好关系。 “忘不了,忘不了。”武田秘书也是报以微笑,三浦和一对自己很热情,自己在上海衣食住行等私人事务,基本上都是三浦和一一手操办的。 “你有急事,先去忙,课长阁下现在有空。” “感谢三浦君。”武田重重顿首,转身离开走进了松井直辉的办公室。 身后的三浦和一着他手里的文件夹,若有所思。 三浦和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抽屉上的铜锁,取出一份文件,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挂钟,随即直奔位于地下的报务室。 为了隔音效果,报务室特意设置在了楼下的地下室,三浦和一轻轻按下了门铃。 不多时,厚重的铁门被打开,滴滴哒哒的声音传了出来,走进去,收发报的声音更响,和外面静悄悄的模样,宛如两个世界。 这是特高课情报传递的中枢部门,从本土以及中国各地的情报,都会顺着电波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这里,然后再经过松井直辉等人的分析和判断,转化成一条条指令,发往各处。 今天值班的是电讯一组的尾崎,他和三浦和一的私交不错,笑着道:“什么风把三浦组长您吹来了?” 三浦和一苦笑:“哪有什么风啊,都是劳碌命。尾崎君,有我们的电报吗?” 尾崎对三浦和一来这里其实并不意外,自从临城情报网络遭受重创之后,三浦和一非常焦虑,经常会亲自来报务室查看情报组的收发报情况。 “应该是没有,不过我可以给您查查!” 说着,尾崎取出登记簿翻开,而三浦和一则站在他的旁边打量着其他的报务人员,这里足足有十几部电台,异常忙碌,每个报务人员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并未注意他。 趁着尾崎查找记录的工夫,他偷瞟了一眼,立即就发现了最近的一份记录。 根据三浦和一的判断,这应该就是武田向松井汇报的电文。 甚至,可以进一步的推断,这是临城发来的。 如今临城方向的电报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常规电文,直接由三浦和一接收,这是他在临城剩余的班底。 方如今并未将其触角全部斩断,而是留了一些,只不过这些潜伏人员都已经在方如今的严密监控之内。 三浦和一这个情报组长,名存实亡。 另一部分的电文则来自石原熏和稻叶昌生,这两人的电文,报务人员接收电文后直接由武田秘书取走,呈送给松井直辉。 密码本只有松井直辉一人掌握,其他人即便接触到电文也不知其内容。 “非常抱歉,三浦组长,目前并未接到临城来的电文。”尾崎有些遗憾地说。 “哦……也许是我太心急了。”三浦和一点点头,“给尾崎君添麻烦了。” “不客气。很愿意为您效劳。” 其他的报务员虽然很忙碌,但尾崎相对较为空闲,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尾崎去开门,进来的是武田。 他满头大汗,像是有什么急事,看到三浦和一也在,微微点头。 继而转头对尾崎道:“尾崎君,事情紧急,还请你亲自操刀。” “武田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尾崎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对着三浦和一告了个罪:“三浦君,失陪了!” 三浦和一笑着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出了铁门,而尾崎则是领着武田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达到了目的的三浦和一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武田手中的电文一来一往,十分紧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难道临城又出大事了? 他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拧开钢笔帽,正准备提笔写下去,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将笔放了下来。 一支烟抽完,三浦和一反倒是越发的烦躁了。 …… 行动组安全屋,曹戈的面前摆着一碗白米饭,一荤一素两个菜。 “吃吧,你小子能够遇上我们组长,是走了大运!”行动队员坐在了他的对面。 曹戈的喉头耸动,咽了咽口水,腹内早就饥肠辘辘,可是特务的食物怎么能吃呢? 行动队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一拍桌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警告你,我们组长心善,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你不吃,老子倒了喂狗。” 曹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狗特务!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方如今的意图。 放了他,好像不是。 继续折磨他,可事实上并没有。 方如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己已经被抓好几天了,曹铁、乔志坤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他们肯定正在焦急地寻找自己的踪迹。 他们事情那么多,自己非但没有帮上忙,还给他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如果因为寻找自己,让他们深陷险境,那真是百死莫赎了。 想到此处,曹戈的心里有一种深深的自责。 面对行动队员威逼,他选择了沉默。 行动队员敲敲桌子:“也不知道我们组长看上你哪点了,让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我跟你讲啊,被我抓了的人犯,还从来没有过你这种待遇,当真是邪了门了。” 曹戈没理睬他,默默地端起了饭碗。 “咦?不是不吃吗?怎么又吃上了?”行动队员说,“看来肚皮是不会骗人的。” 面对行动队员的冷嘲热讽,曹戈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 没有了力气,还怎么跟特务斗? 这么好的饭菜,不吃白不吃。 想通了这些,曹戈很快便风卷残云将面前的饭菜吃完,并且说这些还不够。 气得对面的行动队员直翻白眼儿,但毕竟方如今交待过他们,只要是不违反原则的事情,都可以满足他,只好气呼呼地去给曹戈端饭菜。 这一顿,曹戈吃了三大碗米饭。 行动队员收拾碗筷的时候恨不得把碗甩到他头上:“他妈的,简直就是个饭桶!” 曹戈才不管他,拍拍肚子,很夸张地打了个饱嗝儿,起身来到单人床旁,一屁股坐了下去,躺在上面开始睡觉。 行动队员:“……” 真不知道组长是怎么想的,留着这个家伙干什么,这简直就是给他们这些人请了个大爷回来。 越想越是生气。 几分钟后,门咣当一声被狠狠地从外面关上,传来行动队员骂骂咧咧的声音和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曹戈的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 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是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 曹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又打了一套拳,只觉得浑身通泰舒畅无比。 正琢磨着该吃晚饭了,外面出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第六百零三章 南京有变 曹戈一看,进来的正是那位非常看不上曹戈的行动队员。 “带上你的东西,立即跟我离开这里!”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 曹戈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一动也没有动。 他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疑惑。 “你还愣着干什么?在我没有反悔之前,最好赶紧滚出这间屋子。”行动队员非常生气。 “为什么要放我出去?”曹戈终于开口。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在我们这里待的待上瘾了是不是!”行动队员强忍着打人的冲动。 “抓我进来和放我出去总得有个理由吧!”曹戈身上始终有一股倔劲,好像他们老曹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行动队员被他逗笑了:“你小子真是一个怪人,关在这里人哪个不是巴不得早点出去?你可倒好,放你出去还要问东问西的,老子可没工夫跟你废话!” 说话的工夫,他就上前过来一把抓住了曹戈的肩膀。 曹戈自然不会任他摆布,反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目光凛冽的看向行动队员。 行动队员的脾气本来就不好,早就忍了曹戈半天了,两人当即就在房间之中扭打起来。 这一打,这个行动队员才知道,曹戈身手并不弱,甚至可以跟他平分秋色。 自己受过专门的特工训练,擒拿格斗不在话下,而这个大汉则是全凭着一股子蛮力,自己好几拳打在他的身上,而他就跟没事人似的。 外面的同伴听到了屋里的打斗声,跑进来助阵,曹戈没多久就败在两人的围攻之下,被打得鼻青脸肿。 “真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行动队员指着曹戈鼻子说道,“如果不是上面发话了,老子早就一枪把你给毙了!” 看来那个姓方的果然为自己说话了,曹戈昂着头,倔强的反驳道:“有本事一对一跟老子单挑,老子绝对会打的你满地找牙!” 行动队员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你就是皮痒,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是挨个处分,也要好好的教训你一番!” 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再次动手,却被同伴将他一把拉住,附在耳边低声劝慰了几句,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曹戈知道自己现在势弱,一味的激怒得罪对方,并没有好果子吃,这时也就不再说话。 那个脾气稍好的行动队员招呼着他,赶紧跟他们走出去。 曹戈站在院子当中,眯着双眼,竟是有些眩晕的感觉。 恍若隔世。 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见到天空,一轮弯月静静的挂在天穹之上,淡淡的云层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 曹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胸腹之间说不出的畅快和清爽。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连续几次深呼吸之后,曹戈回头看向行动队员。 行动队员的怒气尚未消散,没好气地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如果是要枪毙我,不妨现在告诉我!”特务们很喜欢秘密处决人犯,曹戈不习惯他们这种故弄玄虚的模样。 “老子可没那份闲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 很快,曹戈的双眼被黑布蒙上,随后被带出了院子,上了一辆汽车,车子发动之后缓缓驶离。 …… 与此同时,稻叶昌生正坐在一辆轿车里,他的身旁就是总经理魏公宜。 “今天出席酒会的,除了咱们商界中的同行翘楚之外,还有社会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会尽量给你介绍相认,但是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要看你自己了。”魏公宜很上心。 这是想把自己当做重点对象来培养了……稻叶昌生说:“总经理对我如此看重,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魏公宜神色郑重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狡猾,你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儿。” 这个年轻人缺乏足够的历练是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他没时间卖关子了,只好直白地说出来。 稻叶昌生点头答应,无论是哪个行业,能够参加这种高端酒会的,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稻叶昌生也是存了多结交一些人脉的心思的,这种机会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他很庆幸得到了魏公宜的赏识。 只是,在想到在酒会上就要跟那个神秘的董事长见面时,心中便有一丝丝的忐忑。 魏公宜似乎并没有给自己仔细介绍董事长的心思,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摸索去判断。 魏公宜继续开口:“帮会当中有个叫张老三的,在临城的黑道上也是叱咤风云般的人物,可不知道招惹到了什么势力,被人当街打死。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猜测,是因为他跟日本人接触过密,有人怀疑他当了汉奸,便暗中将其刺杀,我听人描述了一下现场,当真是其状惨不忍睹。 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哪怕今天生意少赚一点,甚至不赚,也不要给自己树立太多。你我都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命也只都有一条,没了就没了,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在嘱咐我低调做人,小心做事……“谢谢总经理的教诲,在下一定谨记于心!” 酒会所在的大楼,距离振兴贸易公司的办公楼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不到20分的车程。 车辆缓缓停在门口,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让他们迎了进去。 魏公宜嘱咐稻叶昌生:“你先跟在我身边,等我把相关人员给你介绍完了之后,你再去到处转转。” “是!” 魏公宜有着非常深厚的人脉,他一走进酒会的大堂,立即就有很多人围过来对着他打招呼,魏公宜一一回应对方,不时还和几个老朋友笑着谈上几句。 当然,也会将稻叶昌生介绍给其他人。 “魏总经理当真是又得到了一员虎将啊!” “恭喜魏总经理!” “年轻人一表人才!” 魏公宜今晚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 酒会正式开始了,主办酒会一方的人却迟迟并没有上台,稻叶昌生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虽然没有人过来主持大局,但参加酒会的都是一些老熟人,很快就形成了几个圈子。 混迹在官场当中的,挤在一堆,讲着官场当中的趣闻轶事。 而那些做生意的老板们,端着酒杯站在一旁,聊着可能出现的商机,有个别人眼神中透露出奸诈和贪婪。 十几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看到所谓的董事长出现。 稻叶昌生不禁有些疑惑,既然董事长和总经理是过来谈事情的,为什么迟迟不肯出现? …… 方如今早早就换好了便装,在办公室内等待站长,隔着窗户向下看去,站长的司机正在擦拭车辆。 站长的黑色轿车看上去只有八成新,放在临城站诸多的汽车当中,一点都不显眼。 今年年初的时候,站里购买了三辆轿车,】全部配给了各个业务组,站长压根就没打这些车的主意。 作为一名特工头子,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方如今拿起电话,是刘强打来的。 “方组长,站长临时有事情出发时间推迟半个小时。” “知道了,多谢刘秘书提醒!” 站长一向是个非常守时的人,现在突然将行程向后推半个小时,必然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当然了,这并不是方如今该问的。 挂上电话不久,很快又有电话电话打了进来。 “组长,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请放心。” 方如今叮嘱:“这个人脾气可不好,让你的人小心点,尽量不要跟他发生冲突。” “晓得了!” 曹戈被从安全屋带走之后,考虑到临城调查室的人还在找他,便将他交给了蒋进。 对于自己这个老同学和好兄弟,方如今是非常信任的。 在他的具体安排下,蒋进和郑大庆现在暂时已经出了城。 城里面临城站的势力虽然非常庞大,但日本间谍也有很多耳目渗透在社会各个阶层,甚至有的人手眼通天。 为了两个人的安全,暂时躲在城外是最好的选择。 为此,方如今专门派了四名行动队员,负责两人的安全。 把曹戈也安置在那个地方,可以节省更多的人力资源。 别看现在行动组人员不少,但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方如今还是有一种人员捉襟见肘的感觉。 “你们这几天不要频繁外出,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随时保持警戒。有情况立即联系刘连长。” 安置地点虽然是在城外,但是距离军营非常近。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时向军营工作官兵求助,无疑又给他们的安全增添了几分保险。 站长办公室内,红色电话机正被站长握在手里,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凝重。 “明白!卑职这就着手安排结合进行调查!” 即使挂上电话之后,他紧皱着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电话是通过保密专线打过来的,用不了多久详细的情况就会通过电台传输过来。 原来,南京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站长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摇摇头:“张鑫华和王韦忠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这种事情竟然也被他们碰上了。但愿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刘强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能够不用敲门就走进站长办公室的,整个临城站,也只有刘强一人而已。 站长关切道:“你伤现在怎么样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安排其他人来做,你把主要的事情管好就行了!” 刘强的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也并未完全好利索。 “我的伤早就好了,根本不碍事。这些事我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刘强轻轻的将牛奶放在了办公桌上。 站长的饮食起居不仅要考虑到习惯的问题,更要考虑到安全的问题。 这种事情当然是经手的人越少越好。 站长笑了笑,端起牛奶开始喝。 刘强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要不要我陪您去?” “不必了,有方如今陪着我就好。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回去早点休息。” 刘强点头,站长的脾气他非常清楚,向来都是说一不二。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说道:“站长,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站长将剩下的牛奶喝完,用手绢擦擦嘴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方如今早就已经在楼下等候了,他另外准备了一辆车,计划由戴家兄弟另外一名行动队员乘坐。 尽管站长没有特别吩咐要带警卫,但这种事情不能够有丝毫的大意。 原本方如今是要坐副驾驶的,却被站长叫到了后排,如此一来戴雷霆就坐到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驶出了临城站的大院。 站长目视着前方,很是随意地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要跟我去什么地方吗?” “要说不好奇,那肯定都是假的。您是我的长官,您说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果你想告诉我,就肯定会告诉我的。” 反之,问了也是白问。 站长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扑在案子上面,很久都没有休息了,今天晚上正好跟着我一起去放松放松,劳逸结合才能够把工作做好嘛!” 方如今知道,站长才是真正的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平时很少有娱乐活动,然而他今天却主动叫自己跟他出去放松,这显然有些不太正常。 等方如今表现出了足够的疑惑,站长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容我先卖一个关子,等到了地方之后你就知道了,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车辆停在一座非常气派的白楼前。 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看到站长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便猜测这些人的身份非同一般,赶紧上来迎接。 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法式建筑,中厅非常的大,人已经到了不少。 方如今进门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罗茂云和令辉。 只是,他现在正在陪着站长,不能跑过去叙话,便朝着对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两个人很快也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站长微微勾起嘴唇:“怎么?遇到熟人了,是不是?” 第六百零四章 酒会相遇 站长知道方如今到行动组之后,跟帮会走的比较近,行动组的外围势力扩展的相当快,这一点他是默许的。 “好了,既然遇到熟人了,就过去打个招呼。暂时不用管我这边。” 面对站长的大度,方如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是站长的吩咐,就得从命,谢过站长之后,他叮嘱戴雷平和另外一名行动队员紧随站长贴身保护,自己这是带着戴建业去和罗茂云、令辉打招呼。 尚未开口,罗茂云已经热情地伸出手来:“方组长,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 自从张老三被暗杀之后,罗茂云迅速清扫其势力、接管其地盘,己方实力大增,虽然名义上还是二当家,但其实力已经超过龙头一头。 只不过龙头对他当年有大恩,他始终铭记在心,对龙头尊敬要加。 龙头年纪大了,身体上的病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帮会里的事务已经不怎么管了,整个帮会基本上都是罗茂云在当家。 之所以能够取得这个局面,跟方如今的合作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要想打他罗茂云主意的人,都得好好掂量一番。 方如今满面春风抱拳:“罗二爷,令大哥,幸会,幸会!” 令辉笑着招手,一名侍者便将酒端了过来,令辉伸手取过一杯递到方如今的手上。 罗茂云笑道:“方组长今晚是陪着站长来的?” 方如今和两人酒杯轻轻一碰,打趣回答道:“正是,我是临时被抓了壮丁。” 罗茂云和令辉闻言哈哈大笑。 罗茂云道:“方组长是站长面前红得发紫的人物,这也不奇怪。” 今晚来参加酒会的都是临城各界的名流,站长带着方如今参加这样的场合,摆明了是给他铺路。 令辉附和道:“方长官今后的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一番寒暄之后,三人找了一处沙发落座叙谈。 方如今对罗茂云和令辉以往的支持表示感谢,罗茂云连连摆手,对他而言,这些都是顺手而为的小事,不值一提,而且他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帮会的产业只要不是太过于出格,无论哪个部门都要看在临城站的面子上大开绿灯,生意顺风顺水,罗茂云近一段时间心情舒畅。 这就是合作共赢,他很珍惜和方如今合作的机会。 方如今旨在获得更多的情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由帮会提供更多的支持,但是从未跟他们提出索要财物之类的要求,这样的合作伙伴去哪里找? 令辉在心里酝酿了一番,道:“方长官,我手下有个兄弟之前犯了点事情,被警察局盯上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送出临城,你和警察局的周科长关系非同一般,能不能找个机会跟他说一声,别老盯着我那个兄弟了?” 这还是令辉第一次找自己帮忙,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方如今还是要帮的。 “犯什么事了?” 令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位兄弟生性风流,欠下了不少的风流债,方长官放心,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罗茂云闻言,似乎有不同意见,便道:“说到底这小子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让他吃吃苦头也好,这种事麻烦方组长就不好了吧?” 方如今暗自思量,令辉说的这个人罗茂云也认识,但似乎此人的风评不佳,罗茂云并不想让自己为那人出头。 而一向沉默寡言的令辉当着罗茂云的面向自己开口,说明此人在令辉心里的地位不低。 罗茂云解释道:“我也不瞒着方组长了,此人名叫冉海川,说起来也是我们帮会的子弟,他幼年丧母,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救我被对头杀死。我把他接到家中抚养,但亲生儿子一般,可是这小子离经叛道,根本就不听教导,早早就在街面上混,学了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 他略作停顿,重重叹口气,接着道:“毕竟是他爹为了救我而死,我欠他们冉家一条命,后来我索性一想,只要他不作奸犯科,也就罢了。我让令辉盯着他,可这几年这小子脑子开窍了,翅膀也硬了,到处沾花惹草,我还得给他在后面擦屁股。 若是祸害一般人家的闺女也就算了,这小子胃口还挺大,眼光也高了,看上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把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唉……” 也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罗茂云脸色涨红,说不下了,让令辉接下去。 令辉道:“上个星期,这小子勾搭上市政委员会一个处长家的三姨太,这个女人之前是个戏子,结果被处长发现了,他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当即发动关系让警察局的人四处抓捕冉海川。后面的事情,我之前也说了,好不容易把他给送走避避风头。 我寻思着,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他还是要回来的,而且以他做事的风格,迟早要得罪他惹不起的大人物,那时候即便我们想办法替他开脱,也是无能为力。” 罗茂云激动道:“哼,那个小兔崽子死到外面才好呢,将来百年之后,我见了他爹也能理直气壮地说,我该做的都做到了,是他们冉家根上有问题。” 方如今奇问:“他爹也是这样的人?” 罗茂云叹口气道:“可不是嘛,当年在我们帮会里也是有名的浪荡人,若不是龙头管的严,早就出事了。也怪我,出事那天我明知道是鸿门宴,非要执意去赴宴,结果害得他搭上了一条性命。” 方如今对冉家父子二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们本性并不坏,只是风流成性。 冉海川的爹能在关键时刻舍身救下罗茂云,就足以说明他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罗茂云和令辉对于冉海川一事并无实质性的分歧,罗茂云说的更多是气话。 如此毅力啊,事情就好办了。 “二爷,令大哥,你们放心,这件事即便不通过警察局,也能办。” 罗茂云眼睛一亮:“方组长此话当真?” “自然!”方如今很笃定地说。 市政委员会的处长权力不小,且基本上都是肥缺,一般屁股不会太干净,自己稍微用一些手段就能让他偃旗息鼓。 罗茂云举起酒杯,道:“哎呀,是我不会说话,方组长自然是一言九鼎,你的话我自然相信。这样,我向你赔罪,先干为敬。” 一杯酒一仰脖就喝了下去,末了将酒杯倒转,果然没有酒滴滴落。 这么一来,方如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罗二爷言重了。只是今日我是陪着站长来参加酒会的,这酒嘛,不便多喝,他日得了空闲,再陪二爷一醉方休。” 罗茂云连连点头:“好,一言为定!方长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二爷请讲!” “即便苦主不再追究此事,冉海川这小兔崽子能够回到临城,也保不齐继续犯浑,所以我想得想个办法,彻底地把这小子管起来。不知道,方组长有没有军队上的门路?” 原来罗茂云想把惹祸精冉海川送到军中历练,军营当中军纪森严,管束冉海川这样的浪子倒也适合。 只不过,方如今确实没有把握,毕竟他和军队打交道其实并不多。 令辉适时道:“方长官,若是觉得为难的话,此事从长计议也可以,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平息,让冉海川先回临城,毕竟南京那边高官云集,若是这小子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怕是我们再也救不了他。” 罗茂云附和:“是啊,到了南京可不仅仅是一个市政委员会的处长那么简单了。” 原来冉海川逃去了南京躲避。 方如今略一思付,便打定主意,到时候请师兄王韦忠把人找到,然后再由令辉的人直接去南京把人带回来。 他当即向自己的想法同面前的两人一说,罗茂云和令辉当即表示同意,罗茂云已经在开始思付给王韦忠带去多少谢礼合适,而令辉则是在盘算着该派谁去接人比较合适。 方如今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同两位告辞,毕竟他今天是陪着站长来的,不能离开太久。 罗茂云和令辉起身拱手相送,冉海川的问题基本上解决了,两人心里都是喜不自胜。 罗茂云晃着脑袋道:“要说冉海川这小兔崽子还是有些福气的,这次方组长肯帮忙,事情基本上就稳当了。” 令辉道:“二爷,我想亲自去南京把他接回来。” 冉海川跟罗茂云的干儿子差不多,帮会里的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向来桀骜,能够压住他的人还真不多,令辉就算一个。 罗茂云想了想,当即表示同意,让他多带点人手,就是绑也要将冉海川从南京绑回来。 站长这种级别的人物一般是不会就在酒会大堂中的,方如今在一处装修考究的包间里找到了他。 “如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来,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站长见到方如今非常高兴,起身给他介绍包间内的人。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方如今一一上前打着招呼,这还是站长头一次把他推到前台来。 说实话,方如今并不想在这种场合露面,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越多,将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便越多。 众人见到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竟然是行动组的副组长,不禁大为惊讶,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特务,尤其是搞行动的特务的认知。 站长长袖善舞,笑呵呵地道:“如今,这些都是临城各个行业的翘楚,很多都是你的前辈,以后还要跟各位多多学习才是。” 一个穿着衬衣的矮胖男人笑呵呵地说:“茅站长麾下人才济济,屡屡破获日谍大案,听说南京那边老头子曾经几次口头嘉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茅站长若是将来回了南京,可不要忘了我们临城这一帮老朋友啊!” 一直以为茅站长深居简出,不怎么和当地的士绅打交道的方如今,此时才明白,茅站长虽然来临城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积攒下了深厚的人脉,自己却是看走了眼。 看来这些老牌的特务个个都不能小觑了。 在座的人当中便有振兴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魏公宜,茅站长有得力手下,他自己则是发现了这成南方匹千里马,加以时日悉心培养,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想到这位年轻的行动组长屡破大案,一个行动组怕是容不下他,得让成南方跟他认识一下,这样对公司的业务也有帮助。 很快,站长带着方如今出了包间,走到了另一个空着的包间内,戴氏兄弟守在门口。 站长笑呵呵地说:“是不是没有想到?” 方如今点头。 确实很突然的,但站长肯定并非心血来潮,一定另有深意,自己目前还无法揣测。 “这些人能够在各行各业当中成为翘楚,自然有不同的过人之处,但有一点是他们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势力。他们看中的,并非你这个人,而是你屁股下的位子。 作为行动组的负责人,你将来独当一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多。这些人手中都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只有运用好了,才能为我们的情报工作助力。 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见个面而已,大家熟悉一下,以后怎么接触我就不操心了,一切都要靠你。” 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让方如今受益匪浅,站长栽培自己是不遗余力的。 “好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跟他们多熟悉熟悉。” 综合站长抵达酒会晚了半个小时等线索,方如今猜测他一定是要处理那件紧急事务,当下将站长送到了门口,并叮嘱戴雷平务必要保护好站长。 汽车尾灯渐渐消失在了街角,方如今这才转身返回,在登上台阶的时候,对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自己并未在意。 两人擦肩而过。 方如今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方才称赞站长和他的那个矮胖男人。 此人姓段,是工务局的一个副局长。 工务局的职责是掌管全市的土木工程的各种事项,工务行政的统计编辑,经营监督电、水、煤及其他公用事项,管理和监督交通、路灯、路牌、广告场、公共营业等。 虽然是个副局长,但却是十足的肥差。 段副局长是临时有事要离开酒会的。 两人在门口简单地寒暄了一番,段副局长便离开了。 此时,年轻男子朝着一辆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而去。 就在方如今即将迈步走入大堂时,那个年轻男子忽然转身,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第六百零五章 惊天大案 站长在戴雷平的保护下驱车离开了酒会,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站里,而是命令司机转到武林门一带。 戴雷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老实说让同站长随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他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身份,继而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观察周围的环境上。 他的手低垂着,旁边就是已经上膛的勃朗宁,保险是打开着的,随时都可以开枪。 酒会的举办地距离武林门很近,只有七八分钟的车程,汽车停在一座非常别致的西式小楼前,戴雷平立即下车,转到了轿车的右后侧,以身体挡在了车门前。 而另一名行动队员也绕了过来,给站长开门。 “站长,小心碰头。” 然而,站长并未下车,他缓缓道:“我忽然想再去个地方,你们两个在这里先逛逛吧,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来接你们。” 说罢,轿车在戴雷平两人的目瞪口呆中驶离。 “戴哥,这怎么回事,站长把我们扔在这里什么意思?” 戴雷平没有说话,站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要去见人,但是不方便带着戴雷平二人。 行动队员有些着急地说:“戴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追?” 轿车的尾灯在街道上越来越远。 “不追,就在这里等人!” 戴雷平才不会瞎掺和呢,站长不想带他们自然有不想带的道理,作为下属,他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轿车载着站长一路向西行驶,在一处干果店门口停了下来,因为是晚上,店里已经没有了客人,但看店的小伙计似乎不甘心,仍站在门前翘首以盼,期待着有路过的客人能够惠顾。 很快他就等来了站长,小伙计喜笑颜开。 站长买了五种类型的干果,包了五个袋子,用细绳捆扎好,拎着出了店铺,转身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一连穿过了三条巷子,来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街上行人寂寥,有两旁店铺的灯火点缀,倒也不是显得那么黑漆漆一片。 此时的站长犹如一个儒雅的商人,缓步行走在街上,他的步子不疾不徐,手中拎着的干果随着步伐有节奏的晃动着。 前方不远就是一处客栈,火红的灯笼在夜晚显得格外的显眼,站长直接走进了客栈,门厅内除了一个佝偻的老掌柜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岁月的痕迹无情地镌刻在老掌柜的脸上,他正在低头扒拉着算盘珠子盘账,听到站长走路的声音,连头也有抬,继续忙活他手头上的事情。 而站长的目光也只是在老掌柜身上轻轻掠过,便直接向后院走去。 后门口早有一辆黄包车在等着他了,站长上了黄包车,和车夫之间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车夫拉起车就走。 七八分钟之后,站长已经出现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宅子中。 站长接过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喉。 “船的事情已经放出风去了,相应的人手也都准备好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男子长相极为普通,他坐在了站长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一边跟站长说话一边雕刻着巴掌大小的木雕。 站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半成品:“这么多年,你这点爱好始终没有变。” 男子呵呵一笑:“自从干了这行,就剩这点爱好了。有个事情做,也好让脑子休息一下。” “有爱好未必是一件好事。”站长善意提醒。 “这个我知道,但有时候吧,手就是痒,忍不住。”男子将碎木屑吹了吹,半成品木雕在手中转了两圈,已经初步成型了,是个骑在牛背上的小牧童。 他将木雕放在桌面上,右手的食指依然保持着弯曲的姿势,抬头看过来:“站长,今天这么急来见我,不只是为了那艘船的事情吧?” “船的事情以后再说。当下,是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据最新的消息,南京的防御计划泄露了……” 男子闻言眼睛陡然睁大:“怎么会这样?”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处本部那边正在全力追查泄密源头,处座被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如今忙得正焦头烂额,全处上下都是鸡飞狗跳。” “南京方面的事情,而且是天大的丑闻,为什么会通报给临城?”男子提出了质疑。 站长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道出事情原委。 “事情是党务调查处的人先发现的。现在事情闹得很大,处座也是没招了,党务调查处的那些人趁此机会对他和特务处大肆攻讦,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男子恍然大悟,军事机密泄露,但发现这一问题的却并非监督军队的特务处,对于处座和特务处而言,这可是严重的失职。 而近一段时间临城站在反谍工作方面成绩斐然,得到了处座甚至是老头子的认可, “这件事处座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站长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徐增寿从上海直接发给老头子的侍从室的。谁也没有想到,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落在了他的头上。” 说起来,徐增寿获得这一线索,纯属意外—— 原来在诸多的南京高官中,党务调查处的一把手徐增寿是个有名的好色之徒。 从十几年前掌握当时的“中调科”以来,始终善于利用职权玩弄女性。 在当时,“中调科”频繁活动在南京、上海、苏州、镇江、临城等地,都有他“金屋藏娇”的轨迹。 五天前,徐增寿以“检查工作”为名从南京赶往上海,钻进了一座位于法租界的宅子里,与一名年轻美貌的女特务鬼混。 这个女人姓尹,名叫尹凌,是中日混血,从小在日本长大,所以在外人看来是个活脱脱的日本女人。 此人受许增寿指示,尹凌也始终以日本女人的身份活动。 这一阵正受命与一个在公共租界一家被怀疑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洋行供职的男子“谈恋爱”,以摸清该洋行的真正性质。 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的调查范围泾渭分明,这本就不是徐增寿该管的事,但他始终想着处处压特务处一头,便暗中示意手下的人越界。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有了重要的调查结果直接向老头子汇报,而老头子也非常默契地选择了帮他保守秘密。 如此一来,得表扬的是徐增寿,而挨训还要去擦屁股的人却成了特务处。 处座虽然猜出了这一切都是徐增寿使出的小把戏,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尹凌与“男友”正处在热恋阶段,两人如胶似漆,几乎天天见面。 但是在徐增寿抵沪后,尹凌要陪着他,不能再去和男友见面,原以为对方肯定要打电话找他的。 但奇怪的是,一连三天竟然无动于衷。 徐增寿知晓后,觉得这种情况很不正常,一个热恋中的男人怎么会三天对自己的女友不闻不问,也不主动联系。 于是,他命令尹凌主动跟对方联系,了解一下看对方是怎么回事。 尹凌一打电话,对方连连道歉,然后是迅速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尹凌跟他见面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三天时间,对方一直都在连续加班,连电话都没有办法往外打,所以无法和她取得任何联系。 尹凌觉得很奇怪,便试着询问对方加班干什么事。 对方是洋行的翻译,他当然不知道尹凌的真实身份是党务调查处的情报人员,便口无遮拦地说出了原委:竟是在翻译一些军事资料。 以徐增寿的敏感以及获取信息的能力,马上就联系到了一件事。 “参谋旅行”! 为了未雨绸缪,老头子从军中抽调了两名非常有实力的少见参议,以“参谋旅行”的名义,勘察南京附近地形,拟定攻防计划。 并督导增强长江下游各要塞炮台,制拟整个长江防御工事,然后又勘察江浙沿海第一线防御工事,以及宁、沪、苏、嘉、常、等地,划定二、三、四各线。 两位少将执行此类重任,自然带了不少的随员,而熊庆兵就是其中的一位。 此人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在军中很受重视,这次被指定负责绘制整个长江防御工事的草图和制作书面说明。 因为时间要求非常紧,他每天就把资料带回家,晚饭后加班加点。没想到在第九点的时候出事了—— 昨晚放在桌上的尚未完成的那份军事防御草图连同那些资料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当徐增寿听说那名翻译翻译的是军事资料,立即就和熊庆兵丢失的军事防御草图和相关资料联系到了一起。 于是他立即通过上海区的电台和南京发了一份紧急密电。 老头子见到这份电报之后,大为震惊,火冒三丈。 娘希匹! 连他没有看到的军事防御草图,竟然被日本特务先搞去了? 这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出去大牙都得笑掉。 特务处那帮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将处座叫到了办公室大骂一通,严令彻查泄密案,并且让党务调查处也参与其中。 老头子的意思很明显,特务处这条狗看家没有看好,那就让党务调查处也上,谁表现好谁就有肉骨头吃。 两大特务机关展开了竞赛一般的调查,这一查直接查到了熊庆兵的头上。 熊庆兵被捕后,老头子竟然让徐增寿负责审讯工作,并命他着把盗窃机密的日谍逮捕,最好是破获日特高课在南京的机关,彻底地打击日谍的嚣张气焰。 徐增寿没想到自己落了个主办官的差事,心中别提多么高兴了。 他嘴上说着要和处座齐心协力一起侦办此案,但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徐增寿一直都把特务处的处座这位“后辈”当作一个强大的对手。 徐增寿是个聪明人,知道重视的实际行动就是自己抓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工作大有起色才行,以此压倒处座,这才能引起老头子的青睐。 这次老头子亲自下达的任务,是一个表现党务调查处的大好机会,他决定亲自主持此次案件的查办。 他下令调集党务调查处搞情报的骨干,传达了老头子的命令,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展开对日特机关的侦查。 无论是军事防御草图的丢失,还是老头子指定党务调查处为主办一方,都令特务处和处座颜面尽失。 生气归生气,处座仔细思虑一番,掉在地上的脸还是要自己弯腰捡起来。 于是,头一次较量当中落入下风的特务处也不堪落后,也是调集高手全力侦办此案。 而具体的任务就落到了张鑫华和王韦忠这个行动组当中。 之所以没有从情报组抽人,是考虑到从临城调来的这两名军官有着很强的反谍经验,且与南京的官场牵连不多,行事也方便。 但是,处座又不放心,提前跟站长打了招呼,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抽调方如今去南京参加专案组。 党务调查处在南京的力量最强,即便是处座也并不抱着可以赶在其前面破案的想法,但是外围就不同了。 根据可靠消息,日本特高课总部也向临城派来了人,亲自核实军事防御草图上临城一带的防御计划情况。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站长缓缓对对面的年轻男子道:“现在,随着行动组的崛起,我手下的情报组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成绩,这件事我交给他们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你。” 男子道:“为什么不让方如今直接参与调查?” 站长苦笑:“他手头上的案子堆积如山,且都已进入了关键时期,这样的紧要关头我不想让他分心。” 作为站长,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握方向和摆布力量。 侦破泄密案自然能够在处座的心里加不少的分,但是能不能破还犹未可知,能不能赶在党务调查处前又是个未知数,这其中的不确定性简直太多了。 站长并不想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谁还没有一点小心思?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烟盒,推到了对方的面前:“这里面有相关的资料,你看了之后立即销毁。” …… 第六百零六章 挑拨离间 酒会气氛热烈,方如今却躲在角落里,以审视的目光看向那些频频举杯的人们。 多少人能够预料到,一年后南京政权将被迫西迁,江南一带悉数被日军所占领。 当然歌舞升平还会继续,但留下来的人将会是什么一种心境? “这位想必就是方组长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 方如今抬头一看,来人穿着一身军装,少将军衔,虎头豹眼,竟然有些熟悉。 他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几个人的身影。 临城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 他看过临城驻军少校以上军官的个人档案,张锐是个标准的军人,性格粗犷,讲究义气,体恤下属,在警备司令部的口碑不错。 “张参谋长好!”方如今并未着军装,故而只是微微鞠躬,并未敬军礼。 “坐,坐,坐!”张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对面,抓起酒瓶子就给自己倒满。 方如今问:“方才站长也来过了,参座可曾见到他?” 张锐跟方如今碰了一杯,将酒水一饮而尽,抹嘴道:“别提了,跟几个老伙计喝了几杯,正准备去找他,听说他走了。再一打听,茅站长的得力部下,也就是你方组长还在,便找你坐坐。” 方如今倒是很喜欢张锐这样的军人做派,说话行事都十分的爽利,一点也不做作。 “方组长在行动组抓获了大量的日谍,官巷口数次处决日谍,当真是大块人心啊!”张锐毫不掩饰对方如今的赞赏。 他并不喜欢特务,尤其是监督他们的军队一方的特务,但若是这些特务将矛头对准了日本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们击掌叫好。 “参座过誉了,卑职只是在站长的领导下履行本职罢了。” 张锐呵呵笑道:“好了,说起来,你也是军人,咱们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 忽地,他脸色严肃起来:“这些狗日的日谍无孔不入,军队被他们弄得千疮百孔,毫无秘密可言,将来一旦开仗,得有多少兄弟枉死?” 看得出来,他对日谍深恶痛绝。 通过聊天,方如今得知张锐本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奈何是司令夫人和自己的老婆要来,便硬着头皮跟了过来充当护花使者。 正说着话,走过来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细看的话筒张锐倒是有些夫妻相,应该是他老婆了。 “老张,你怎么躲在这儿了,夫人还找你呢?” 她看向坐在张锐对面的竟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不禁十分诧异,“老张,这位是?” 张锐哈哈一笑:“这位是临城站行动组的方组长,茅站长的手下爱将!” “原来你就是方组长,没想到这么年轻。”女人对行动组没什么概念,倒是听说临城站杀了不少日谍,大快人心。 具体细节,他了解的并不多。 张锐又介绍:“方组长,这位就是我老婆。” 方如今忙起身:“张夫人!” 张夫人眉眼弯了起来:“坐,别客气。” 张锐待手下的兄弟一向宽厚,家中常有部下来往,均是张夫人亲自招待,一点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 方如今这里是酒会的角落,方才舞池中央跳舞的时候,灯也被关了一部分,她看得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十分真切,现走近了,这才发现方如今不仅仅是年轻,模样还长的十分英俊。 正说着,又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一来,张锐和张夫人齐齐起身。 “大嫂,要回去了吗?” 方如今便猜出了女人的身份,来人正是司令夫人,张锐夫妇一向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大嫂一般对待。 司令夫人和几个闺中好友聊完天之后,发现张锐两口子都不在了,这才找了过来。 她和张夫人方才的表情几乎一样,甚至这种微微惊诧的感觉传染到了她身后的年轻女人。 方如今总觉得墨镜下的那张脸有些熟悉。 张锐热情地给双方做了简短的介绍。 司令夫人显然比张夫人了解的多,仔细打量了方如今一番,道:“早就听说方组长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和张夫人相比,司令夫人显得更加的雍容华贵,说话也是落落大方,十分得体,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番寒暄之后,司令夫人还要见几个重要人物,便先行告辞,张锐和张夫人自然也不便再做停留,跟着她先行离开。 司令夫人和张夫人并肩而行,两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而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则是有意无意地回头张望,但发现方如今也在看向自己,赶紧将头扭了回去。 方如今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不多时,灯光大开,音乐声停了下来,一个白发的老人缓缓走到了台前,他的手中端着一杯酒,在灯光下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洒出来。 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青年男子,像是他的随从。 方如今听他发表了一段讲话,大致的意思是因为身体不适,未能及时赶到酒会,请诸位多多担待之类。 原来此人就是酒会的举办者振兴贸易公司的董事长苏召其。 苏董事长一向身体欠奉,众人自然不能苛求。 酒会继续进行,令辉又凑到了方如今的身边,告诉他苏董事长这些年一直都在跟日本人做着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如此一来,原本要离开的方如今反倒是不想走了,索性待在这里看看苏召其会有什么动作。 苏召其从台上下来之后,便在年轻男子的搀扶下上了二楼的包厢,方如今看到另有两个男人也跟了进去。 令辉道:“看到那两个人了吧,旭日株式会社的人,肯定是日本人。” 尽管中日之间气氛紧张,但和日方的贸易一直并未停止,在临城有很多的日本企业,这些日本商人对人性的拿捏很到位,笼络了不少政府官员和商贾。 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些日本商人从事跟情报有关的工作,否则方如今也不好干涉。 “方组长,要不要我派人摸摸他们的底?”令辉问。 “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 方如今暗想,振兴贸易公司生意做的非常大,如果其董事长苏召其跟日本人之间有情报往来,想必早就被临城站盯上了,为何从来不曾听说过此事,难道线索是在胡德胜的手里? 灯光再次黯淡,方如今依旧坐在角落里,目光看向二楼的楼梯方向若有所思。 二楼的小包厢内,灯光昏暗。 苏召其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 跟令辉猜测的一模一样,左边大脸盘秃头叫藤井,右边鹰钩鼻的叫竹内,两人都是旭日株式会社的高级经理,一直在中国做生意,算是多半个中国通。 藤井满脸堆笑:“苏董事长,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旭日株式会社的信誉和实力你是了解的,相信这次合作一定会非常圆满。” 苏召其咳嗽几声,道:“藤井君,话是这么说,可眼下的形势不同了,临城近段时间抓了很多的日本间谍,并且在官巷口进行了公开处决,民众的反日情绪高涨,我们公司的生意也受了一定的影响,日货滞销的现象不容忽视。若是再按照以前的进价,怕是资金很难在短时间内回笼。” 藤井的嘴角一抽,继而再次恢复笑容:“苏董事长,您多虑了。这批货物非常紧俏,前期已经在上海散货了,被那些分销的商户们抢购一空,根本就不愁卖。”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竹内。 竹内心领神会,道:“不错,苏董事长,我们给出的价格绝对是最相信的价格,以贵公司的实力,这些货物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出手,回笼资金不是问题。” 苏召其淡淡一笑,日本人精明的很,花言巧语地先让他把这批货物吃下,至于后续出了问题需要他们解释的时候,大不了屁股一撅,说一句斯米麻塞完事。 这些年,他一直都跟日本人打交道,太清楚他们的手段了,这些人是没有任何廉耻和底线的。 “这件事我还是要回去和魏总经理好好地商量一番。”苏召其表示现在自己不能给他们答复。 这个回答让藤井和竹内十分失望。 藤井道:“董事长,时间不等人啊,除了贵公司,还有不少的商家和我们接触,给出的价格也高过你们,只是我们看在了多年合作的份儿上,这才特意给你们留着的。” 竹内帮腔道:“说白了,这些货物无论到了谁的手里,都能赚大钱,就看谁先下手了。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董事长是个明白人,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对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之就是一句话,让振兴公司抓紧吃下这批货物。 奈何,平日里很少说话的苏召其这次并未松口,而是坚持要和魏公宜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魏公宜一直都反对公司和日本人做生意,藤井嗤笑一声:“董事长,是不是魏总经理现在在贵公司的实力和声望又上升了不少,令你老人家也有所忌惮。” 搬弄是非、挑起内部纷争向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苏召其和魏公宜在公司经营理念上的分歧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竹内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董事长,该拍板的时候还是要拍板,毕竟机会现在十分难得。” 魏公宜并不吃他们这一套,自己的耳根子没有那么软,他继续委婉地暂时回绝了两个日本人的提议,答应三日之后再回复。 两个日本人只得悻悻离开。 楼梯上,藤井低声用日语愤愤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糊涂了,振兴公司迟早会脱离此人的掌控!” 竹内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 “竹内君,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藤井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你想想,老东西和姓魏的一向不合,这次为什么会提出来跟姓魏的商量再做决定。” 藤井脱口而出:“他肯定被姓魏的架空了,渐渐丧失了话语权!” 竹内向他投去鄙视的眼神,继而道:“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其中的原因他一时半刻也猜不透,但总觉不对劲。 藤井皱眉:“事情不能拖下去,我们得再想想办法。” 竹内说:“那就等三天时间吧,三天过后咱们登门拜访。” “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两人匆匆离开,迎面和正在上楼的方如今走了个对面。 方如今的耳朵很尖,方才的对话七七八八被他听了去。 藤井和竹内同方如今走了个对面,显然没有想到对面的年轻人不仅懂日语,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方如今并非有意偷听,而是张锐派人下来找他,请他去包厢坐坐。 包厢内,司令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的侄女。 “让你跟方才的刘公子多聊会儿,你却始终耷拉着一张脸,跟人家欠了你钱似的,女孩子最终还不是要嫁人,趁着年轻挑个对你好的,家境不错的……” 江离气鼓鼓地噘着嘴,又不好反抗。 她知道,姑姑确实是为了她好,可是锦衣玉食、早早嫁人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今天的酒会来了不少的社会名流,其中不乏一些带着自家公子小姐的,江离知道姑姑带着自己过来就是让自己多和人家接触的,说白了就是相亲。 一旁的张夫人见姑侄两人气氛紧张,忙劝解道:“大嫂,江离毕竟还不到二十岁,玩心正大呢,你现在让她嫁人生孩子,她哪儿肯啊?现在不是以前了,女娃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张,你说是不是?” 张锐露出苦笑,心说你们女人都弄不明白的事情,我怎么好发表意见。 张参谋长的不作为,换来了张夫人大大的白眼儿,“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忽然,张夫人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看方才那个姓方的小伙子就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又懂礼数,是个……” “妹子啊,你想什么呢?”司令夫人不同意,“那小伙子是精神,可是他是干什么的,那是特务啊,干得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我们家江离怎么可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张锐站在了司令夫人的一边,瞪着眼对自己的老婆呵斥道:“你个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就别瞎咧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六百零七章 再见江离 进来的是张锐的副官,张锐看到他有些奇怪,因为他一般不会带副官出席这种场合。 “什么事?” 副官看向包厢内的三位女人,微微点头,这才对张锐道:“参座,有急事,还请借一步说话。” 张锐眉头微皱,对司令夫人道:“夫人,我先出去一下。” “你自去忙!”司令夫人说,男人们的事情都是大事,尤其是这些拿枪的男人,她一般都不会去干涉。 张锐跟着副官走出了包厢,在走廊里的尽头停住。 “参座,就在二十分钟前,司令被紧急召去南京了。” 张锐的眼睛猛然睁大,司令夜里被叫去了南京,这种事情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有什么事情在电话或者是电报里说不清楚? “走之前,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张锐试探着问,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副官摇头:“司令亲自打电话找您,是我接的,他知道您来了酒会,命我立即找到您,请您回司令部坐镇。” “知道了!”张锐表情看似平静,但内心已经泛起了波澜。 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司令的意思是让他看好家。 “司令去南京的消息,都有知道?” “林副官和两名警卫随行,除了他们就是今天值班的胡参谋。” “你立即回司令部,找人把胡参谋换下来,并把他接到我的家中,让刘秘书陪着他。记住,在交接的时候,不能让他提及司令去南京的消息,务必做好保密工作。” 刘秘书和副官分工不同,但都是张锐的亲信,他意识到司令去南京这件事暂时不能公之于众,以免造成军心不稳,得先将知情的值班参谋控制起来,避免事情的外泄。 吩咐完,当下他转身回到了包厢里,对司令夫人说:“大嫂,队伍里有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好,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过一会我们便回去。” 张锐将外面的警卫叫到面前,叮嘱一番,转身而去。 下楼的时候,和方如今走了个对面。 方如今看他急匆匆下楼的样子,以及跟在旁边的那个军官,就知道有急事发生。 就在这时,方如今走到了门口。 “方组长,本来要跟你继续叙谈的,但家里忽然有点事,咱们改日再约。” “好,改日我登门拜访参座。” 张锐点点头,迈着大步下楼。 方如今看着他的背影,再联想到站长推迟参加酒会时间,暗想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 就在他微微愣神的工夫,两个男人上楼从他的身边走过。 方如今认得其中一个是振兴公司的总经理魏公宜。 另一个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熟悉,应该是送走站长他们时,跟自己擦肩而过的男子,想必也是振兴公司的职员。 就在这时,二楼匆匆跑下一个女人,正是跟在司令夫人身边那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 江离不想听姑姑继续唠叨,便找了借口走了出来,没想到迎面遇到了方如今。 方才当着姑姑和张叔叔夫妇,她不便相认,现在身边没有旁人,本欲打个招呼,却见方如今一个转身就下了楼,根本对她视而不见,不禁撅起了嘴。 方如今也不是刻意躲着她,只是自己的身份特殊,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任何一个跟他接触的人,都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从而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生气归生气,江离一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高跟鞋轻轻敲击着楼梯,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也吸引了即将走上二楼的稻叶昌生。 就在数分钟前,魏公宜告诉他,董事长现在就在楼上的包厢内,让自己随他去见见董事长。 稻叶昌生扭头,目光追随着江离的背影,这个女人很漂亮,虽然戴着墨镜,但是仍旧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气质,令人心动。 让稻叶昌生并不是江离的美貌和气质,而是她不寻常的举动,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包厢内,魏公宜向苏召其介绍了稻叶昌生,苏召其点点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稻叶昌生很恭敬,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谦虚。 稻叶昌生发现,苏召其的身边始终有方才一同站在台上的年轻男子陪着,此人也不说话,甚至连头也不抬,只是安静地垂手站立在苏召其的身后。 接下来,苏召其和魏公宜开始谈生意。 魏公宜委婉地表达了和日本人做生意不好的意思,而苏召其则是强调这笔生意利润不小,是个很好的机会,并说三天后要给日本人答复。 两人的分歧很大,都无法说服对方,很难达成一致。 病恹恹的苏召其却态度坚决的很,他要跟魏公宜谈的不是和日本人做不做生意的问题,而是价格的问题。 稻叶昌生有些不解,如果单纯是价格的问题,苏召其有必要跟魏公宜商议吗? 这其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眼看着这次会谈就要不欢而散,魏公宜的秘书走了过来,向他汇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就在一个小时前,1635号货船在去往上海的水路上被劫了。 一名船员跳江死里逃生,到了岸上给公司打来了电话报告。 魏公宜瞪着秘书:“怎么会这样?” 秘书也不知情。 对面的苏召其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相比于苏召其和魏公宜,稻叶昌生更为震惊。 在得知特高课即将对1635号货船动手的时候,他便通过紧急联络渠道上报给了特高课总部和松井老师,请求取消计划,而现在这艘船还是出事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转载军用物资甚至是弹药的货船出了问题,军方一定会彻查,甚至临城站也可能会参与其中,跟这艘货船有关系的任何人都有被调查的可能。 自己的身份虽然经得起推敲,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就麻烦了。 这次,苏召其和魏公宜态度空前一致,一致对外,彻查货船被劫一案。 魏公宜忧心忡忡地道:“董事长,此事非同小可,瞒是瞒不住的,必须要通知军方。这其中的损失倒是好说,只是这么多的货物丢失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从哪里补给人家?” 苏召其叹口气道:“我们跟军方合作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对我们振兴公司的信誉影响很大,如果不能及时挽回损失、消除影响,怕是以后的生意就难做了。” 从两人的对话当中,稻叶昌生更加笃定自己当初在船上的推测是正确的,货船上装载的并不是普通的军用物资。 否则董事长和总经理也不会如此愁眉苦脸、无法应对。 只有弹药这种属于特种生产和经营的货物,才让振兴公司无能为力。 苏召其和魏公宜商议了一番,做了简单的分工,苏召其去紧急联系军方商讨处置办法,而魏公宜则是调查货船被劫的真相。 让稻叶昌生感到略微欣慰的是,魏公宜提出让他也参与此案的调查,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掌握第一手的信息,以便做出应对。 对此,苏召其并没有反驳,只是说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历练一番才能成长。 穿过酒会大堂,有一个后门,方如今站在门口。 “站住!”江离摘下了墨镜,紧跑几步追上了方如今,她不习惯穿高跟鞋,脚有些痛。 “小姐,你是……?” 方如今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你明知故问!”江离越发地生气了。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方如今耸耸肩膀。 江离站在幽暗的小厅内,确实看不清楚面孔。 但是江离知道他们两个刚刚在楼梯上才见过,对方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她气鼓鼓地走上前:“那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哦…………”方如今拉长了声音,“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跟江离有过几面之缘,怎么可能不认识,事实上,在江离随着司令夫人来找张锐夫妇的时候,他就认出了这个戴墨镜的年轻女人是江离。 “我是……”江离是被姑姑拉来相亲的,但这种理由可说不出口,“我为什么来这里,要你管?” 这小丫头的火气很大,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方如今可不想成为出气筒。 “江小姐找我有事?” 这下把江离问住了。 是啊,找他什么事? “我……我是……” 方如今看着脸色涨红的江离有些好笑,这个小丫头太喜怒形于色了。 “时间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江小姐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这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让江离很不适应,看方如今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事实上,江离之所以要接触方如今,并不是因为方如今年轻俊朗,而是他行动组负责人的身份。 江离也是聪明姑娘,从张叔叔那里轻易地就套出了方如今的身份。 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就能执掌诺大的行动组,管着数十号特务,一定有着其过人之处。 接近方如今,也许在适当的时候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情报。 自己要加入组织,不能什么都不为组织做。 “江小姐,以后学校的那种激进演讲和游行最好不要再参加了。还有,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不要离我太近,因为这对你并不好!” 方如今大步离开,留下满脸错愕的江离怔在原地。 她第一时间想的是,对方是不是识破了故意接近的意图。 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问过呢。 他不可能未卜先知。 直到方如今的背影消失,江离这才狠狠地跺脚,咬着银牙骂道:“混蛋!” 回到大堂内,侍卫正在到处找她,司令的内侄女出了事,侍卫们非得被军法从事。 江离毫无疑问地被姑姑数落一通,她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姑姑也是为了她好。 张夫人劝解了一番,姑姑心里的火气才得到平息。 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便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大堂外走。 只是,江离目光不住地在人群当中梭巡着。 这一幕被张夫人看到,不禁莞尔一笑,凑上去神秘地问道:“找谁呢?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江离脸蛋发烫:“没……没找谁!” 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张夫人看着江离,活脱脱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模样。 “如果看上谁了,跟婶婶说,我帮你把关!” 张夫人对这个侄女也是格外的偏爱,当自己的女儿,对江离的事情很上心。 “……”江离无言以对。 “我看刚才那个姓方的小伙子就挺好,人高高大大的,也长得英俊……” “哎呀,婶婶!”江离毕竟是姑娘家,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走在前面的姑姑听到两人在低语,回头问:“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江离支支吾吾地说。 “大嫂,没说什么,我说哪天带她去做几件衣服。”张夫人说罢,对着江离眨眨眼睛。 江离对善解人意的婶婶吐吐舌头。 和姑姑相比,自己和这位大大咧咧的婶婶更亲。 姑姑说:“是要做几件好衣服,大姑娘家了,哪儿能天天穿来穿去就是那身校服啊!还有,高跟鞋要学着穿了,总要学会的。” 她觉得今天的侄女打扮的还是不够洋气。 酒会已经接近了尾声,人们陆续离开,方如今也在戴建业的保护下走出大堂登车。 在汽车启动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到了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年轻男子。 稻叶昌生心事重重,他并未注意到躲在车窗玻璃后面的方如今,从门口急匆匆地叫了一辆黄包车便走了。 黄包车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看着这一幕,方如今若有所思。 直到对方消失不见,他这才对坐在副驾驶的戴建业说:“建业,记住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戴建业半回头:“没有!” 他倒是实诚。 “组长,怎么?这个人有问题?” 方如今笑着摇头:“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应该记住跟他照过面的每一个人,因为目标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他们其中!” 第六百零八章 狼狈逃窜 酒会的人渐渐散去,大堂内的侍应生正在收拾“残局”。 相比一楼大堂内的纷乱,二楼的包厢内很安静。 包厢里没有开灯,一缕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了地毯上,也将房间里的氛围衬托着的更加温馨。 苏召其端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很直,完全没有了之前病恹恹的感觉。 原本垂手站立在其后的青年男子则坐在了他的对面。 苏召其喝口茶问道:“对于两个日本人的态度,你是怎么看的?” 青年男子没有了之前的拘谨,目光望向外面的月亮:“他们急于把这单生意做成。” “可是在价格上谈不拢,他们又不愿意降价!我担心他们会找其他的人合作。” 苏召其还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的,毕竟日本人给出的价格并不高,这样的价格拿到市场上,肯定会吸引不少的商家。 振兴公司虽然实力雄厚,但没有价格上的优势,花落谁家就很难说了。 青年男子并不去看苏召其:“我赌他们即便降价,也要把这单生意留给振兴公司,因为再去培养一个可以深度合作的伙伴,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对不对?” 苏召其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一红,赶紧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些年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什么事情都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办。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手?” 青年男子转过头,打量着对面的苏召其:“苏老,厌倦了?” 在公开的场合,他从来都是叫苏召其为董事长的,只有在私密的场合,才肯叫他一声苏老。 一向沉稳的苏召其身形一颤:“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承认我之前做过一些错事,这些年我也在尽量地去弥补我的过错。只是……只是,你们仍旧让我跟日本人合作,而且合作越发地密切,我这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青年男子呵呵笑了起来:“这都是上面的意思,至于到什么时候让你摘掉汉奸的帽子,那要看上面了。” 苏召其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懊悔万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三天后把价格再压一点下来,答应他们。” “哦,明白了。那货船的事情呢?船上装的可都是弹药啊,若是军方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总之绝对不会让你担责任。”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早就制定了计划,不论日本间谍动不动手,这艘船都是他们劫的,那些弹药我已经安排人用其他的船只运走了,转移是在江上进行的,不会有人发现。” 年轻男子语气沉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召其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忽然,他又皱眉道:“但是,日本间谍一定会查的!我该怎么应对?” “这个简单,你找个替罪羊就好!” “这……” “今天你和魏公宜的争执,还表现的不够强势!”年轻男子说,“振兴公司是以一手建立的,你才是那个真正说了算的人。” “可是魏公宜在公司的势力也不小,我跟他掰手腕,会弄个两败俱伤是。” “记住,他在唱你的对手戏,你越是表现的亲日,他就会更加的针对你,你才能更安全。” 苏召其十分沮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今天跟着魏公宜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这些年,人事权基本上握在魏公宜的手里,但我听说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不错,是魏公宜要重点培养的。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年轻男子摸着下巴微微摇头:“找个机会看看他的档案,不要打草惊蛇。” “晓得了!” 年轻男子轻轻起身:“董事长,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苏召其苦笑:“是啊,该回去了,该回去了。” 年轻男子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出了包厢。 …… 稻叶昌生急匆匆地离开酒会,便立即启动了紧急联络方式,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石原熏,向其询问货船被劫走一事。 自从石原熏出城之后,只有石原熏能联系到他,他见石原熏或者联系需要提前发出联系信号,一来二去会耽误不少时间。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石原熏自身的安全也是极为重要的。 一旦石原熏出事了,临城的情报网络将再次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稻叶昌生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躲进了一个澡堂子里。 这一带,茶楼、戏院、酒馆、饭庄、澡堂、妓院密集,是临城有名的游乐场所,被称之为销金窟。 这里原来是一片洼地,后来渐渐形成了一个集市,有卖大力丸和假药的,卖小吃的,拉洋片的,摆茶摊的等等。 久而久之,这个集市变得越来越大。 由于地处三个行政区域的边界,这里还有个名字就叫做“三不管”。 除了行政上的“三不管”,还有另外的说法,一种说法是“乱葬岗子(随便埋死人)没人管,打架斗殴没人管,坑蒙拐骗没人管”。 这些地方除了销金窟之外,还是江湖艺人云集的地方,有不少的练武场和摔跤场,卖大力丸、卖羊肠和说书清唱的,应有尽有。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像这种极尽繁华灯、红酒绿之地,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军警、特务和流氓们的影子。 稻叶昌生之所以选择这地方,就是考虑到此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典型的灯下黑。 热气腾腾的澡池子内,稻叶昌生的内心经受着煎熬。 货船出事,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自己。 说起来了,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被派去检查的货船刚好是行动目标,这一时半刻怎么能撇清关系? 船上多半装的是弹药,出了这么大的事,军方和情报部门都会第一时间介入,每一个跟货船有过接触的人都要被当作怀疑对象。 即便情报部门从自己身上查不到什么问题,但起码要很多天不能自由行动,万一有紧急任务该怎么办? 石原熏能够联系上,并且找自己见面,最快也要明天一早了,但愿对手的动作不要那么快,多给自己留下一点时间。 稻叶昌生本来想去找横滨,让他及时通知“探针”小组的人立即撤离,但横滨根本不在住处,自己一时半儿也联系不上他。 好在“探针”小组大部分成员都在城外,隐藏的十分隐蔽,倒也用不着过分的担心。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两个打着酒嗝的家伙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道:“嗯,先洗个澡,精神精神。” 两人泡在澡池子里,闭目养神,不时哦哦地打酒嗝。 稻叶昌生的思路被他们打断,不免心烦意乱。 这两个家伙都纹着一条盘胸青龙,浑身上下都是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稻叶昌生虽然心烦,但也不想去招惹他们,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时间已经很晚了,澡池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家伙想去小便,便撅着屁股往池子上爬,可能是喝多了的原因,一脚踩空,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池水四散飞溅,溅了稻叶昌生一脸。 稻叶昌生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恰好对方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 “你看什么?”那大汉酒气熏天地说。 稻叶昌生没有说话,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不好惹,即便教训他们也会惹上一身骚。 他选择了沉默,但对方并不这么认为。 那大汉一拳砸在水面上,又溅起一团水花。 “老子……老子就看你不顺眼。” 同伴过来拉他,但这家伙喝多了,一把推开同伴,瞪着眼睛朝着稻叶昌生走去。 稻叶昌生全身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准备反击。 他固然不愿意暴露身份,但生命遭受到危险的时候,反击是必须的。 大汉指着稻叶昌生的鼻子,一通辱骂,只是暂时并未动手。 稻叶昌生泡在池子里,没动地方。 同伴又过来拉那个大汉,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出了咔咔的声响,是鞋底拍打在湿润的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是嘈杂的人声。 下一刻,赫然进来了一队身着制服的警察。 方才还醉眼朦胧的大汉立即惊呆,他的同伴也同样惊呆。 这些警察手里并没有枪,一窝蜂地冲了进来,一口污言碎语地骂着。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直奔两个大汉,那两个大汉酒醒了一半,光着屁股从池子中爬出来,爬上后墙的窗户,一拳捣碎玻璃,就钻出了澡堂。 “去外面堵住他们,快!”领头的警察大声呼喊。 声音远去,留在最后的一个警察隔着浓浓的水汽,看了一眼泡在池子里的稻叶昌生,没有理会,加快脚步和自己的同伴汇合去了。 这个地方不能待下去了,稻叶昌生起身往外爬。 堪堪爬上了池子,迎面走进来一个大汉,个头跟方才那位差不多,手里拿着一把斧头,问也不问就朝着稻叶昌生的脑门上砍去。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悄悄地离开了澡堂。 警察们追了一圈,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有抓到两个大汉,便又再次回到澡堂搜查。 澡堂见不到人,静悄悄的。 在老板和伙计的带领下,进了浴池间,众人顿时惊呆: 一个赤条条男人的尸体横陈,仰面漂浮在水池里,面门上是一道斧劈的深痕,冒出些豆腐状的东西,看着叫人作呕。 老板吓得面如土色:“这……这怎么回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警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指着尸体:“谁认识他?” 众人一阵沉默。 不久,一个警察忽然道:“这……这里还有一个人才对,会不会是他?” 众人恍然,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只是当时这些警察们冲进来抓人的时候,那个人躲在雾气昭昭的角落里,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 为首的警察看向伙计:“你过来。” 伙计颤颤巍巍地去认尸体。 “是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伙计捂着口鼻,胃里一阵翻涌:“不……不是,那人没有胸毛。” 因为时候不早了,来洗澡的人并不多,年轻的客人是被他领着进到换衣间的,收拾卫生的伙计无意中看到了对方脱衣服,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为首的警察探头看了看,那尸体胸毛浓密,看着像是一头狗熊。 “呸!真他妈的晦气。带我去检查他的柜子。” 该抓的人没有抓到,又遇到了杀人案,警察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存放衣服的衣柜仍旧是锁着的,伙计取来钥匙打开了衣柜,衣服整整齐齐地放着,没有动过的痕迹。 警察将衣服拽了出来,“嗬,料子不错,应该是个有钱人。” 翻遍了口袋,只有一个棕色的牛皮钱包,里面有二十多块钱的法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 警察们不禁沮丧。 寂静的大街上,一个身影正在快步前行。 他的衣服有些肥大,并不合体,而且浑身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地滴着水。 一阵夜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的脑袋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 前两个大汉明显是犯事了,被警察追到了澡堂子里。 后来的这位手里持有利斧,上来就砍自己,若非认错了人,便一定是有预谋的。 稻叶昌生想不出,谁会杀自己。 他首先排除了临城站的人,这些特工要的是他嘴里的情报,而不是他的性命。 最有可能的是,自己在振兴公司得罪了什么人,遭人嫉恨。 可是,即便如此,对方也不可能下死手啊。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陡然一震。 若是那个大汉真的是公司里某个嫉恨自己的人派来的,问题就麻烦了。 方才太冲动了。 即便对方冲上来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只需逃走即可,没必要反击杀人,如此反倒是容易暴露。 稻叶昌生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 第六百零九章 暗夜喋血 大江东去,江水尽头水天一色。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微风吹过,芦苇荡轻轻随风飘舞,发出阵沙沙的轻响,更像是婴儿的呜咽。 几只晚归的水鸟扑腾着翅膀,落到芦苇深密的丛中,转瞬便消失了踪影。 忽然,远处传来小桨轻拍水面,啪啪的声响便似是从无穷远处传来。 水鸟立即被惊动了,扑簌簌地从芦苇深处振翅而起,惊叫着四散奔逃。 不多时,一艘残破的小渔船缓缓驶来,一个十六七岁的船家女坐在船头。 夜风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寒冷,大概是在水上漂了太长的时间的原因,她的双颊反倒是有些发烫。 她的手中捏着一方粉色的绢帕,这是爹进城昨日卖了鱼给她买的,上面绣着一朵白莲,她很喜欢,丝丝滑滑的捏在手中感觉很舒服。 少女忽地将头抬起,伴随着一阵心悸的感觉。 有人在窥视她,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少女清明的三觉能感觉到这些。 这样的窥视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已经非常靠近江岸了,夜色中隐约可见岸边不远处被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的小渔村。 忽然,一声刺耳悠长的唿哨声响起,远处翠绿的芦苇丛里出来一条不大的渔船,迎着她的船头直冲过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旁边又一条较大的渔船从水雾中闯出,闷声不响地从侧面向着他们冲过来。 少女迅速站起身来,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反倒是非常地镇定,这样的镇定只有从生死瞬间的大阵仗中闯出的人才会有。 少女的祖上当年还是跟随着天平天国翼王征战的水军老卒,这些年传下来的不仅有血性,还有水上作战的经验和技法。 这是遇到了水匪。 可是,又一声唿哨声让柳儿心头猛然一紧,这唿哨声离得太近了,就在自己的船上,就在自己的身后。 虽然背后的唿哨声离得那么近,但少女并未回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回头的时间和机会。 夜幕中,两艘渔船携带两股无形的压力和死亡的杀机笼罩过来,这让少女瞬间如同僵住了。 眼看着三条船就要相撞在一起了,然而三条船似乎都很默契地明显一滞,然后船身都猛然一侧。 少女知道,这些操船的都是在水上吃饭的高手,也只有这样的高手能够在即将相撞的一刹那定住船身。 三条船呈一个“之”字形对峙着。 少女的船被一头一尾挡阻在那里。 月光下,她看到大渔船上站着一个蒙着面的干瘦小个子,脸色凝重阴沉地盯视着自己,眼睛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一股无形的气息,向少女的方向压过来,沉重的有种窒息感。 这不是一般的水匪。 寻常的水匪是不会到距离渔村这么近的水域来抢掠的,而且他们的目标也不应该是渔船。 少女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不论他们想要什么,自己就只身一人,落入对方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对方三艘船的包夹,顺利驾船脱险是不可能的,她必须想其他法子逃走。 目前,少女只看到大船上的小个子,看上去是个劲敌,但是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方才发出第二声唿哨声的人,这人就在自己的船尾,就在自己的身后。 这时,小个子嘿嘿笑道:“姑娘,这么晚了就不要回家了吧,我们的船上有酒有肉,不妨陪着我们几个乐呵乐呵!” 淫荡的笑声顺着江风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格外刺耳。 “老三,不要多事,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少女身后有人说话,此人的话和他发出的唿哨声一样清亮刺耳。 然而此人的喝止并未让对面大渔船上的小个子有所收敛,反倒是纵身往少女的船上而来。 “老大,这小妞细皮嫩肉的,长得又水灵,陪兄弟们玩玩多好?” “老三,我的话你没听见吗?”那人的声音越发的低沉。 既然对方之间有矛盾,自己便不急于逃走,且看看形势再做定夺,少女这才有机会看向自己的身后。 后面的小船上站着一个键烁的秃顶老人,年纪也就在五十几岁的样子,也是黑巾蒙面,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小个子已然不听劝阻,身形已经落在了少女渔船的船头上,船身左右摇晃不停。 少女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常年在渔船上讨生活的人,平衡能力极强,并未因为船身晃动而受到影响。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激射而至,竟是朝着少女的后心飞来。 全身早就处于高度戒备的少女,脚下忽然发力,娇柔的身子高高跃起,一头就扎入了江水中。 水花四溅。 小个子男人大惊失色,少女忽然跳江,那柄飞刀便朝着他的面目而来,急忙向旁躲闪。 锋利的刀锋还是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痕迹,火辣辣的疼。 “你……” 小个子男人捂着受伤的脸颊指向对面的秃顶老人。 秃顶老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对着少女入水的水域连开数枪。 “别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小个子眼瞅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心中怒火正盛,可自己又不敢得罪秃顶老人,只能将怒火强压在心里。 “立即返回!”秃顶老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片刻之后,三艘渔船相继撤离,只留下少女的渔船孤零零地漂在江面上。 小个子男人跳上了秃顶老人的渔船,眼神幽怨地看着对方。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就抽在了小个子男人的脸上,巴掌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你……”小个子男人眼中充满了愤怒。 “打你是给你一个教训!” “知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 “是不是这些年当水匪习惯了,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忘记了?” “这次行动虽然临时取消了,但货船根本就没有从这片水域经过,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小个子男人一阵沉默。 秃顶老人接着又道:“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取消了此次行动,上面也没有给我们明确的回复,要想知道真相,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靠岸之后,你立即派人暗中查抄货船的下落,一定要十分谨慎,防止被钓鱼,明白吗?”秃顶老人语气森冷。 “哈依!”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再次响在了小个子的脸上。 “记住,即便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也不能有任何暴露身份的言辞。” “还有,尽快查明今天这个渔家女的住址,然后……” 秃顶老人伸出手掌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小个子男人点点头。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波轻拍船帮的“泊泊”声。 扒在船尾水下的少女心里很紧张,刚才为了躲避秃顶老人从背后射来的飞刀,她仓促跳入江水中,自己急促吸进的一口凉气憋住许久都没有吐出。 少女极缓极缓地吐出她憋住的那口气,就像是潜在水下控制自己气息一样。 这样的气息也很轻,轻得就像不在呼吸一样。 幸亏自己入水后游到了秃顶老人的船后,不然肯定会被对方的子弹击中,性命不保。 船上两人的对话传入了她的耳中,忍不住让她打了个激灵。 对方表面上是水匪,但其下还有另外的身份。 那个小个子方才说了声:“哈依!” 少女进城卖鱼,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这是日本话。 听起来,对方应该是临时取消了某个行动,在返程的过程当中,那个小个子见色起意,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却被秃顶老人及时制止了。 当然,秃顶老人绝对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立即采取了杀人灭口的手段,这更加说明这一切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女的心里很慌,若是单纯的水匪,她倒是不怕,可对方竟然是日本人。 早些日子,听临城来的人说起过,临城日本特务闹的很凶,被抓了一大批,也杀了一大批。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渔船驶出江面,穿过层层的芦苇丛进入一个河岔中,停靠了下来。 在一阵摇摇晃晃后,船上的人都下了船。 一切再次回归寂静。 少女将头微微探出水面,这一路上大概有半个时辰,身体被江水泡的冰冷,瑟瑟发抖。 一直扒着船尾的手指也僵住了。 尽管心里害怕,她还是想尽快地弄清楚对方的藏身之处。 看到四周无人,少女游上了岸,隐没在岸边的草丛中。 很快,她就认出了这个地方,小时候,爹曾经带他来过,此地叫龙王庙,因为村子中有一座前清时期修建的龙王庙而得名。 看来这地方就是冒充水匪的日本人的老巢。 这些人白天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到了晚上就是杀人越货的水匪。 只不过,少女听爹说,近些年,江面上的巡逻船很多,水匪已经很少了。 少女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所在的小渔村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她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叫醒了熟睡的父亲,一起沿着江岸去寻找自家的渔船。 朴实的老渔民听了女儿的叙说之后,心有余悸,连连叹气:“以后这里的家怕是不能回了?” 少女眨着长长的睫毛:“爹,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小鬼子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当年你二叔就是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午夜,日本海军第一遣外舰队司令盐泽幸一指挥海军陆战队分三路突袭上海闸北,第十九路军奋起抵抗,给日军以迎头痛击。 日军对我军阵地及民宅、商店狂轰滥炸,发动了四次总攻,却均遭败绩,十九路军在闸北、江湾、吴淞、曹家桥、浏河、八字桥一带展开了多次战役,日军先后四次更换主帅,死伤近万人。 由前首都警卫军87、88师和教导总队组成第五军增援十九路军参战。三月初,由于日军偷袭浏河登陆,中方军队被迫退守第二道防线。 少女的二叔便是第五军中的一员,牺牲的非常壮烈。 “爹,那怎么办?” “赶紧离开这里!连夜就走。” 纵有万般不舍,老渔民也不会犹豫半分,因为这关系到女儿和他的性命。 日本人心狠手辣,虽然当时是蒙着面的,但毕竟打过照面了,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的女儿。 “可是……”少女不想走,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不走不行。性命要紧!”老渔民立即收拾细软,说是细软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只有三块大洋和一块铜板。 法币虽然已经发行了,但渔民根本不信那个,他们依旧用着大洋进行交易。 父女两人收拾停当,吹灭了油灯,刚要出门的当口,就听到院子里的狗狂吠起来。 “不好!”老渔民靠近窗户向外看去,只见篱笆外有人影晃动,看上去得有三四个人。 “走后门!” 父女二人从后窗跳下去的同时,就听到了前院的狗发出一声呜咽,旋即没了声音。 少女的心里一痛,泪珠掉了下来。 大黄很小的时候便被她抱回了家,算来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她早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小伙伴。 “闺女,快走!” 老渔民常年打渔,双腿患有严重的风湿,行动不便,在少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后门走去。 然而,对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进入了屋子,并且发现父女二人正在向后院逃跑。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追上去,一个活口不留!” 就在父女两人即将出门的一刹那,老渔民的身子猛地一颤。 “爹……你怎么了?”少女感觉爹的行动一滞,带着哭腔询问。 “快……快走!”鲜血顺着老渔民的嘴角淌下。 在倒下的一刹那,他狠狠地将自己的女儿推了出去,整个人斜斜地挡在了大门口。 “爹……” 少女悲戚地喊道,她青葱般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父亲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快……快走……”老渔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身后的黑影已经跳窗追了上来,老渔民用尽全身力气将篱笆关上,用身躯挡在了黑影的面前。 第六百一十章 人如浮萍 少女拼命向村子外面去,身后是父亲无力的闷哼声,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往前跑,月光下的小渔村一片惨然,路旁的树仿佛都在低声呜咽着。 她回头看了看,见几个黑影已经追了出来,便知道爹爹肯定是凶多吉少。 她拼命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两个肩膀却在忍不住地颤抖。 爹爹用性命挡住那些人,就是为了给自己逃走创造机会。 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舍,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减慢。 她对村子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简直可以闭着眼睛走。可毕竟身后的追兵身上带着家伙,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她边跑边思索对策,这样一直跑下去,迟早会被对方追上。 忽然,脑袋中闪现出一个念头,脚步略微停滞,转身钻进了一片树林。 “快点,就在前面,不能让她跑了!”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不远处发出来。 几个矫捷的身影越追越近,很快就来到了少女消失的小树林旁。 “人钻进树林了,大家分头寻找!务必把人找到!” 众人闻令立即散开钻入树林。 这些人正是假扮成水匪的日本特高课行动人员。 回到驻地后,领头的不放心,命人返回去查看船只,结果发现了少女上岸的痕迹,便顺着痕迹一路追到了她的家中。 本以为对付渔民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提前被他们发现,随后少女的爹又拼死阻拦,死死抱住其中一个人的小腿,直到后背被匕首捅得稀烂才死去。 树林中遍布杂草,但相比外面光线要暗淡的多,寻踪觅迹十分困难。 一直找寻了十几分钟,仍旧没有发现少女的踪迹。 几人凑到了一起,脸上均挂着沮丧的表情。 “混蛋!”领头的男子在树干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其他几人都看着他,等他定夺。 “都把眼睛给我瞪大了,再接着找,一个女人,能跑到哪里去?找到之后,直接做掉!”男子恶狠狠地说。 众人再次散开。 林间有一处水潭,而少女就藏身在水潭之中。 听到岸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少女轻轻咬了咬下唇,心脏砰砰直跳,这些家伙竟然去而复返。 她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叼住一根细竹管潜入水面以下。 但愿这次他们能够早点离开,少女心里祈祷。 她原本闭着眼睛,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般地又睁开了,隔着水面向岸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俏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散大。 岸上站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因为折射和光线暗淡的原因,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 他手持一把手枪,正死死地盯着潭水。 少女觉得他几乎和自己在对视。 “啊!”她在心底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男子慢慢走进潭边,喉头发出令人恐怖的丝丝声:“我知道你就藏在这里里面……出来吧,出来吧,不要再继续躲藏了……” 左臂向前伸出,左手仅仅剩下两根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潭水。 潭边长着密密的水草,少女嘴中的竹管就隐匿在杂乱的水草中,微微晃动。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场面,藏在水下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一点都不听使唤。 那男子凄然道:“你爹受伤了,难道你忍心看他这样死去吗?出来吧,去救他,还有机会!” 爹还活着? 少女只感到身躯一震。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是骗自己的假话,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把自己引出去。 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咬了咬樱唇,手中用力地攥着一支发簪,如果男子继续上前,就跟他拼命。 “再不出来,你爹的血可要流干了。他平时对你那么好,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多不容易……” 男子嘴里兀自念叨不停的同时,眼睛不住地在水面上梭巡。 忽地,不远处的水面上兴起阵阵涟漪。 男子抬头看去,枪口也随着转了过去。 “哈哈,原来你在这里!”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水草中立即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名叫声,五六只不知名的水鸟振翅而起,仓皇逃窜。 “八嘎,原来是水鸟!”男人感到很泄气。 “怎么回事,人呢?”另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想来是听到了声音。 “没事,水鸟!” “走吧,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躲在水下的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继续等待。 一直过了五六分钟,确认对方已经彻底离开,这才将头缓缓地露出水面。 即便是夏天,可这里的潭水冰凉刺骨,少女的嘴唇已然冻得发紫。 她向前游了一段,吃力地爬上岸,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牙齿格格作响。 曾经村子里的老人说起过,这处深潭曾经是一条黑龙的修行之地,直通不远处的大江。 爹爹从小便叮嘱她不要来这里,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和小伙伴来过几次。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进入潭水中嬉戏。 今晚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那两个人虽然暂时离开了,但少女不敢贸然行动,就怕黑夜里一不小心又跟他们遭遇,那就彻底完了。 就在她忍着寒冷等待的时候,身后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少女悚然一惊,那是脚步声。 他们回来了! 她猛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两个蹑手蹑脚的黑影。 少女内心的震骇实在是无以复加。 “是她!” 几乎就在同时,黑影也发现了她,立即加快脚步,朝着这边猛扑过来。 少女猛地从地上爬起,却发现自己背对着潭水,无路可逃。 对方显然是接受了之前的教训,直接向少女开枪,不给她任何逃命的机会。 耀眼的枪口焰骤然绽放,映衬着的是少女惨白如纸的侧脸。 少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向潭水冲去,噗通一声整个人跌入水潭。 两名男子在奔跑中再次扣动扳机,“噗、噗……”数枚子弹射入潭水之中,在水下形成一串串气泡。 看着少女跳水的地方涟漪渐渐在收缩,一名男子沮丧地说:“又晚了一步!” “没事,你看这潭水这么深,又冰凉刺骨,她肯定上不来了,走吧!” “可是……”并没有发现尸体。 “两个弹夹都快打光了,她还能活?” “好吧!” 少女落入水中,只感觉那潭水更加的冰凉刺骨,她用尽全身力气扎入深潭中。 虽然侥幸没有被子弹击中,但在冰凉刺骨的水里越来越沉,她看着头顶的光芒越来越暗,身子已经沉到了深处,水底的寒意更盛,一股窒息的感觉令几乎四肢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暗流,托着她向某个方向。 按理说这座深潭在树林里,是一潭死水才对。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真的有地下暗河连同不远处的大江。 果然,她感觉被冲进了一个洞口,水中载沉载浮,不断撞到凸起的洞壁,若非她熟谙水性,早就遍体鳞伤了。 可即便如此,每一秒对她而言都十分的漫长,她的气息和体力支撑不了多久,可出口在哪里、距离多远,这些她都一无所知,心中难免升起一股绝望。 好几次她都想就此放弃了,可想到爹爹的仇还没有报,只能拼命咬牙坚持。 幸亏她从小跟着大人练习水性,憋气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不然根本撑不住。 忽然,光芒渐渐投入黑暗,少女知晓到出口快到了,她的心里一阵激动,原本紧紧憋着的气最后松了口,几个气泡从水里向上翻去,大口大口冰凉刺骨的潭水涌入嘴里,肺都要炸开了。 她连忙再次屏气,伸开四肢用力向后划水。 好在出口很快就到了,水流也没有那么冷了,她挣扎着透出水面,艰难地攀上江岸。 江风徐徐,吹得她不住打着摆子,紧爬几步钻进了一个草窝子里,打算休息片刻后就赶紧离开。 没想到这一歇,竟然睡了过去。 她太疲倦了,梦中又看到了爹爹那熟悉的面容,她们父女两人打渔归来,油灯下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虽然吃的是简陋的饭菜,但充满着温馨。 忽然,眼前画风一转,爹爹满脸鲜血,伸手将她向外推去。 “快走,去逃命……” “爹……”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少女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发现仍旧睡在草窝子里,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江风袭来,忍不住让人直打哆嗦。 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两只脚犹如踩在棉花团上一般。 当然,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她的脑袋疼得厉害,像是随时会从中间裂开似的,伸手摸了摸,烫得吓人。 她知道自己在深潭中被冷水所激,又在睡着的时候被江风一吹,早已经染了风寒。 若是回家熬些姜汤倒是暂时可以抵御体内的寒气,只是自己现在有家不能回,苍茫天地之间,人如浮萍,何处才是她的立身之地? 一路向西跌跌撞撞前行,几次差点跌倒在地,硬咬着牙关才撑过来的。 爹娘双方都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思来想去还是去临城暂时落脚。 此地距离临城足足五十余里,印象当中在很小的时候随着爹爹去过一次。 之所以选择去临城,是因为她二叔生前曾经说起过,若是家中遇到了难处就去临城找他的一位同袍。 二叔与此人是刎颈之交,二叔还曾经在战斗中救过此人一命。 原本二叔还曾经说过,等有机会会带她和爹去临城去见见自己那位兄弟,哪知道他一走竟是变成了永诀。 少女边走边想,心中越发地悲切,泪水模糊了双眼,犹如珍珠断线一般滴落。 她不敢走大路,一路上都是沿着江边的小路前行,好在她自幼便随着爹爹出行,对这些道路倒是不陌生。 如此又走了五里地左右,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无边的睡意如同潮水般沉沉袭来,眼皮犹如千斤重,恰在此时她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掉入了河水中。 少女暗叫一声不好,但她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两眼一黑,便是想挣扎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洞之中,就此失去了意识。 芦苇随着江风有节奏地轻轻摇晃,旭日东升,将湖水映出一片火红色。 这是钱江支流的的一条港汊,河道十分狭窄,中央有一座方圆十几丈的小洲,四周蒿苇丛生。 晨曦披洒在水面,粼粼的波光中,上流头一件黑糊糊的东西顺水缓缓漂来,停在了小洲旁的芦苇荡中。 少女半身浸泡在水中,面庞肿胀惨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就在此时,河道下游传来一声呼哨,一条快船逆水而行,转眼间便到了小洲旁。 船头甲板上使船的艄公一眼便看到了芦苇荡中的少女,他吃了一惊,转身向船舱内高声喊道:“小姐,芦苇荡里有个人!” 说着,他竹篙轻点,舟行登时减缓,船尾的舵手闻声摆舵,船停了下来。 舱门打开,一个年纪约二十岁上下,容貌秀美的白衣女子来到甲板上。 她跑到艄公身旁道:“三哥,怎么了?” 艄公一指芦苇荡:“您看,那儿有个人。” 白衣女子顺他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看到了漂浮在荡子里的少女。 她一摆手道:“把弟兄们叫出来,赶快救人!” 艄公答应着冲船舱后喊道:“弟兄们,都出来!” 话音未落,七八个身着劲装保镖模样的人从舱内冲了出来:“姑娘,怎么了?” 白衣女子笑道:“别一惊一乍的!” 她伸手一指水中的少女道:“看到了吗?大家一起动手,把她搭上来!” 众人高声答是。 艄公将船靠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将少女搭上船头,平放在甲板上。 少女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女子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身旁的艄公问道:“小姐,怎么样?”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没有呼吸,已经死了。你看,她的脸都快被河水泡肿了。唉,真可怜。” 艄公道:“把她再丢回水里吧!咱们也不能带着个死人到处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杀了她呢!” 白衣女子皱了一下眉头道:“不妥。既然撞见了就是缘分,等到了临城,找到我二哥,让他找派人将这个少女葬了。” 艄公叹气道:“今天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了,刚救了一个,现在又漂过来一个,唉……” 第六百一十一章 稻叶汇报 艄公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身旁的人:“大家动手先把她抬入舱中。” 两个人走了过来,将少女的身体抬起,正要往船舱里走,猛地,少女喉间发出咯的一声鸣响。 那两个人吓得一哆嗦,一撒手将少女扔在了甲板上。 随着砰的一声,少女的身体重重摔在甲板下。 这一震她的喉头连续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嘴巴猛地张开,接连喷出了几口水。 白衣女子惊叫道:“她还活着!” 说着,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用力按压着少女的前胸。 少女张开嘴,又喷出了几口水。白衣女子将她的身体扶坐起来,对身旁的人道,“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扶住她。” 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赶忙扶住了少女的身体。 白衣女子双手用力在少女后背捶打着,少女喉间颤动,又呕出了几口浊水。 白衣女子道:“放她躺下!” 保镖将少女平放在甲板上,白衣女子不停地在她胸口按压着。猛地,少女一声大叫,缓缓睁开眼睛。 白衣女子长出一口气笑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少女双目呆滞地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白衣女子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两个保镖快步走了过来,将少女扶起。 少女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人,就像傻了一样。 白衣女子摸了摸少女的额头,继而对艄公道:“去端碗热汤来。” 艄公赶忙跑进舱内,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碗热汤。 白衣女子接过来,喂少女喝下,关切地问道:“好些了吗?” 少女长长舒了口气,四下看看,又看了看白衣女子,茫然问道:“我,我在哪儿?” 白衣女子笑道:“你在河里漂着,我们把你救了上来。” 少女迷惑地四下看着,轻声道:“在,在河里漂着……”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是呀,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双眼迷离地望着对面的白衣女子,竭力思索着,良久,她缓缓摇摇头轻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哑然失笑道:“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少女使劲晃晃脑袋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白衣女子道:“那你为什么会漂在河里?” 少女双眼望向水面,用力回想着,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她双手抱住头,痛苦地摇了摇。 白衣女子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道:“水,水……” 白衣女子愣住了:“水?” 船行在河面上,无处不是水。 少女点了点头道:“到处都是水……” 白衣女子奇怪道:“哪里的水?” 少女面目抽搐着,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呆呆地道:“想不起来了。” 白衣女子道:“你要去哪里?” 少女苦笑了一下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要去哪里呢?” 白衣女子同情地望着她,轻声道:“好了,我不问了。你到舱里换件衣服,好好休息一下。兴许一会儿就想起来了呢!” 少女点了点头,感激地道:“谢谢姐姐。” 白衣女子微笑道:“没什么。” 少女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道:“我叫张清。我看这样吧,既然你想不起自己要去哪里,就先与我同回临城吧!” 少女抬起头道:“临城?”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道:“一会从河道中入江,朔江而上三十多里就能到临城了。我也是好久没有回临城了,你就安心跟我们在临城住下,等你想好了去什么地方,我再派人送你。” 少女木然地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振兴公司办公室内,秦德禄百无聊赖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脑袋里想着该如何混过这一天。 忽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有些恼火,一大早就来电话,肯定没什么好事情。 接起电话,竟然是成南方打来的。 稻叶昌生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怕是要请个假了,请秦德禄代为跟公司说一下。 “老成,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秦德禄一听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哪儿呢?第一次跟总经理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可能喝多?”事实上,稻叶昌生昨晚滴酒未沾。 “要不要我上午去看看你,对了,你住什么地方?”秦德禄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住址。 “不必了,公司的工作也挺忙的。”稻叶昌生怎么肯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连忙拒绝,“我在一个朋友家里,放心吧。” 秦德禄脸上当即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嘿嘿,是不是跑到哪个女人的家里去了,有机会给我认识认识啊。” 自己这位新同事长得一表人才,认识的女伴肯定不会差,而女伴的女伴亦是如此。秦德禄也是单身汉一个,由不得这么想。 “对了,老成。我听说咱们公司的船出事了。”秦德禄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他是一早听到货船出事的。 “船?哪个船?”稻叶昌生装作不知。 “还能是哪个船,就是昨日咱们上去检查货物的那艘。听说离开临城没多久就失去联系了,唉……” 此事虽然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但免不了要经受一番调查。 “咱们只是上船检查货物,这船一离岗就跟咱们没关系了吧?”稻叶昌生无所谓地说。 “没那么简单,这船上……算了,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你这几天可别到处乱跑,对了,最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有事我好找你。” 电话那头,稻叶昌生敷衍了一番就挂上了电话。留下联系方式,自然是不可能的。 秦德禄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不禁摇头。 他刚挂上电话,总经理魏公宜就出现在了门口。 “总经理,您……?” “没什么,我来看看小成。” “他生病了,刚才来电话说请假!” 秦德禄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 魏公宜无奈地摇摇头,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秦德禄心里酸了起来,要是自己请假,肯定要被骂一通,还得是人家成南方,总经理眼里的红人。 将来此人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要跟他进一步搞好关系才行。 另一边,稻叶昌生在一处安全屋内见到了紧急进城的石原熏。 石原熏一副老农打扮,跟他之前儒雅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石原熏擦了把脸,这才道:“形势对我等不利,不得不如此啊。” 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稻叶昌生急不可耐地问道:“先生,振兴公司的货船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原熏神情凝重:“直到目前我也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们的人明确表示放弃了行动,而且今天一早我也通过电台进行了确认。至于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还命令昨晚执行任务的行动人员抓紧在货船出事的水域进行调查,务必尽快查清楚真相。 当然,领头的那个秃顶老头并没有将昨晚遇到少女,并且追杀她的事情报告给石原熏。 这些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无需惊动石原熏。 稻叶昌生眉头紧锁:“那就奇怪了,既然不是咱们的人干的,那货船怎么会出事,难道是其他的水匪?” 他知道石原熏的手里掌握着一支冒充水匪的行动力量,就潜伏在临城到上海的水路上,随时可以策应石原熏的计划。 石原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不大可能。水路上敢做买卖的人不多了,也就是咱们的人有充足的武器弹药,其他的人没实力跟军方和警方的人叫板。” 这时,稻叶昌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先生,我昨晚随着魏公宜参加酒会见到了临城站行动组的负责人方如今。”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石原熏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无比地凝重:“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他碰面了?” 很难保证方如今的手里没有稻叶昌生的照片,这个时候两人照面,对稻叶昌生是极为不利的。 稻叶昌生是松井课长的爱徒,其安全不容有失。 他极为了解松井直辉这个人,此人私心极重,若是稻叶昌生在自己的手下出了事情,松井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稻叶昌生见石原熏如此紧张,赶紧解释说:“先生放心,我只是跟他擦肩而过而已,我非常肯定,他并没有发现我。” 稻叶昌生是经验非常丰富的特工,参加这样的场合早就做好了预案。 听稻叶昌生解释,石原熏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对方几句。 接下来,稻叶昌生汇报他的所见所闻,旭日株式会社和振兴公司之间的谈判,以及他对那个一直在幕后操作公司的董事长的印象。 石原熏对此倒是并不太关心,他在乎的是临城站的人。 “临城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了酒会当中?” “姓方的陪同着另外一个中年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此人应该是他的上司,临城站的现任站长。” 石原熏将身体靠在椅子靠背上:“这可是我们的死对头!” “此人在酒会上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离开了。但是方如今应该是一直待到了酒会结束才走。” 稻叶昌生也只是大概地猜测,事实上,听闻货船出事之后,他急于向石原熏汇报,有些乱了方寸,最后并未注意到方如今的行踪。 “他们跟什么人接触了?” 稻叶昌生想了想说:“接触最多的要算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了,还有他的夫人。哦,对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两个女人,张锐对她们都很恭敬,我猜测是这两个女人是他上司的亲属。” 石原熏道:“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和参谋长对我们日本人很抵触,如果不能说服他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咱们的绊脚石,这两个人是要提前考虑起来了。” 稻叶昌生道:“那个张锐对方如今好像很是看重,两人有说有笑,关系融洽。” 石原熏忧心忡忡地道:“临城站和军方的关系好了,咱们的生存空间就更少了,绝对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得想个办法。回头我制定一个计划,具体由你来完成。” “哈依!”稻叶昌生重重顿首,“还有,我发现跟着张锐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似乎和方如今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石原熏挺直身体:“你是说两人之间互生情愫?” “还不能完全肯定。” 石原熏轻轻一拍桌子:“好啊,青年男女,郎才女貌,互生暧昧,这对我们而言是大大的利好。稻叶君,这个女人将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对象。” 之前调查过方如今的背景资料,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没有任何的牵挂,社会关系相对简单的多,这样的人对付起来是有相当大的困难的。 现在好了,这个年轻的女人将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一旦突破了方如今,临城的情报工作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一时间,石原熏心情大好。 稻叶昌生请示:“要不要立即对这个女人上手段?” 石原熏摆手道:“暂时还不用,莫要打草惊蛇,先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突破口找到了,必须要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否则就是暴殄天物了。所以,石原熏还是想好好谋划一番再行动的。 稻叶昌生话锋一转:“先生,由于货船出事,我极有可能会被调查,此事有点麻烦。” 他刚刚进入振兴公司不久,正准备好好地利用魏公宜对自己想信任好好做一番事情的,不想就此放弃这个身份。 “此事我也有所考虑。振兴公司的身份对你非常重要,对组织亦是如此,尤其是振兴公司跟军方合作密切,将是我们获取情报的重要来源。这样吧,我想办法打点一下,迟滞阻碍有些调查。” 稻叶昌生轻轻点头,他相信石原熏在临城还有更深的关系网,也许会在这件事上起到积极作用。 商谈完毕,石原熏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忽然转过身来对稻叶昌生道:“稻叶君,你是我的助理。下次,最好在跟总部通报之前,跟我商量一下,你觉得呢?” “先生,事情紧急,我怕……” 稻叶昌生面色涨红,因为他的越级报告造成了石原熏的不满,只是当时的确怕石原熏一意孤行。 “好了,不必解释了,记在心里即可。” 石原熏冷冷地丢下一句,离开了安全屋。 第六百一十二章 暂停行动 上海特高课秘密总部,旭日尚未照散清晨的雾气。 三浦和一刚刚将汽车停稳,就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疾驰而来,没等汽车停稳,课长松井直辉就从里面推门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脸焦急的机要秘书武田也从办公楼内迎了出来,他正要汇报,却被松井直辉打断了。 三浦和一不禁一愣,从两人的表情和所能见到的嘴唇蠕动来看,武田收到了紧急电报,发生了大事。 回想起之前见到武田的模样以及在电讯组的所见,三浦和一很自然地就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武田君,真早啊!” 车窗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电讯组的尾琦。 “你也挺早的,不是不值班吗?”三浦和一拔下钥匙,推门而出。 尾琦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劳碌命,本来是吉野君值班,但他突然生病了,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一时间调配不开,只能我上了。” 三浦和一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尾琦君,你所做的这一切,都会被课长阁下看在眼里的。” 尾琦露出苦笑:“你就别再安慰我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被课长批评我就算是烧高香了。” 三浦和一见他如此悲观,便安慰了几句,两人并肩走入了办公楼中。 三浦和一的办公室和课长松井直辉并不在一层,但他借着和总务组索要经费的掩护来到了楼上,看到课长的办公室门关着,隐隐从里面传来了低语声。 临城的情报网络被破获之后,亟需重建,同时也会需要大量的经费。 这些天,三浦和一在经费的问题上捉襟见肘,不得不经常跑总务组和组长河也良平磨嘴皮子。 “和也君,你是知道我们第三情报组的情况的,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对于这位执掌总部财政大权的河也良平,三浦和一还是非常尊敬的,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河也良平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有些发福,头顶上的头发稀疏的很,油亮的头皮清晰可见,虽然是特务出身,但一直都是从事总务工作。 他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水:“三浦君,咱们总部的财务状况你是知道的,临城情报网出事之后,课长特批给予你们第三情报组在经费上予以倾斜,我也按照指示做事了,那些经费一分不落的都拨给了你们,现在你却跟我再要一笔,而且数额还那么大,岂不是让我为难?” 总务组长是肥缺,就是因为这他掌管着大量的经费,但凡哪个组要经费,只要不是本组掌管的特别经费项目,都需要河也良平的同意。 三浦和一之前和河也良平的私交不错,但自从临城出事后,他明显感觉河也良平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这也难怪,一个败军之将放在哪里都会被人不待见的。 三浦和一并不是没有见过世态炎凉,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三浦君,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为难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在前天第一、第二两个情报组长也来跟我哭穷,我一样回绝了他们。除非他们手上有课长阁下的皮条。你不是跟课长阁下关系很好嘛,为什么不把难处再跟他汇报汇报?” 他极力地向三浦和一表明自己是一视同仁,并未区别对待。 “可是,我们和其他的情报组情况不一样,用中国人的话来讲,那就是百废待兴,没有经费,很多情报活动都无法开展。我听课长说起过,专门给临城情报网络的恢复重建工作预留了一大笔经费,好像不只是你之前拨给我的那些吧?” 河也良平见没法隐瞒了,神秘一笑:“自然不止那些。只是这些经费按照课长的要求,早就拨给了临城,没走你们第三组的账而已。” 三浦和一顿时明白了,那部分钱给了石原熏。 他不禁有些愤懑,第三情报组的工作重心在临城,但石原熏的出现,让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架空了。 河也良平见他脸色难看,安慰道:“三浦君,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临城现在就是个烂摊子,如果管不好的话,还不如让别人去管,操那个心做什么?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五千美元的特别经费,你可以打个报告向课长阁下申请,我想这点小钱,他肯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河也良平倒也并非特别绝情,还是给了三浦和一一些甜头。 在情报机关里工作的人都知道,浮浮沉沉都是常态,说不定哪天三浦和一咸鱼翻身了呢,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好吧,那就多谢河也君了。”三浦和一本意是上来探听消息的,这五千美元纯属意外之财。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开门声,三浦和一知道是武田走出来了,便向河也良平告辞。 武田脸上紧张的表情尚未完全褪去,此时正步履匆匆地沿着走廊往前走。 三浦和一出门假装未看见他,只留了一个背影,果然武田见到前面的人是他,便快步追了上来。 “三浦君,三浦君……” 三浦和一佯装惊讶地回过头转身:“武田君?” 武田的面色很差,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三浦君,早知道在上海这么忙碌,我还是留在本土的好。” 三浦和一哈哈大笑:“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海滩,东方大都市,十里洋场,纸醉金迷……” 武田露出窘迫的神色:“莫要取笑我了,这机要秘书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三浦和一劝解道:“这样吧,附近有个新的居酒屋刚开张,今晚我请武田君喝酒,怎么样?” 武田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只是让三浦君破费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 武田抱着文件夹用力地点头,但是很快又摇头。 “谁知道今晚是不是又要值班!” 听着武田的抱怨,三浦和一暗暗偷笑,这个武田经历的太少了,在情报机关工作,哪怕是最熟悉的人,也不能太过袒露心迹,容易被人抓到弱点。 “别想怎么多,课长阁下总不可能指着你一个人使唤吧,总是要休息的嘛。” “但愿吧!” 两人边走边下楼,武田先去了电讯组发报,然后就又来找三浦和一大倒苦水。 “三浦君,还是你这个组长当的清闲,临城那边的事情都有人给你做了,有事也不用你去找课长汇报,课长的命令指示也不会下达给你,这多好……” 说到这里,武田自知失言,连忙住口向三浦和一道歉。 三浦和一摆摆手:“武田君言重了,都是我工作没有做好,辜负了课长阁下的期望。” 两人在闲聊当中,三浦和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临城出事了! 通过武田的只言片语,松井课长对这件事非常生气,责令临城方面彻查,限期将调查情况报告总部。 三浦和一很有分寸,从不多问一句,掌握这些情况就已经足够了。 送走武田之后,他立即书写了一份经费申请报告去找松井直辉。 “哦,是三浦君啊!” 看到是三浦和一,松井直辉紧皱着的眉头才缓缓松开,显然他方才正在思索什么。 三浦和一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并将写好的报告双手递了过去。 五千美元而已,松井直辉粗略看了一眼,便提笔签字。 “多谢课长阁下!” 松井直辉将钢笔插入笔筒,道:“临城的工作可还顺利?” 他问的是情报网络恢复重建的事情。 三浦和一便坐在办公桌对面详细地汇报。 这些工作按照计划已经在做了,做的非常隐秘,除了三浦和一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掌握计划的情况,尤其是计划中的潜伏人员名单。 三浦和一的确是认真的,虽然被方如今抓到了短处,但是他可不是一味地臣服,而是努力争取一个平等合作的机会。 潜伏计划和具体名单是他和方如今谈判的筹码。 三浦和一的计划显示出了一个高级特工应有的水准,松井直辉对此很是满意,勉励了几句。 三浦和一刚刚离开办公室,松井直辉就拨通了武田的电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到我这里来一下!” …… 江离今天没有课,但却被一个电话叫醒了。 电话是张夫人打来的,她的声音透着兴奋。 “小离,赶紧到你张叔叔家里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离揉着惺忪的睡眼,这位婶婶总是风风火火的,自己昨晚回到家中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方如今的身影。 要说外表英俊的方如今不让她心生好感那是假的,但她更加看重的是方如今临城站行动组负责人的身份,这是一个可以接受太多机密情报的岗位,如果能够接近方如今,将来一定能为组织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同那些新加入革命的年轻人一样,江离内心始终充满了激情,这种情绪一直激励着她,让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为组织做点什么。 要不要跟他接触一下呢? 江离有些犹豫。 一方面是考虑姑姑的态度,司令夫人的眼睛里肯定不会容下一特务,哪怕这个特务很优秀。 另一方面,上级是否会同意。 江离虽然充满了热情,但却并未因此冲昏头脑,同特务接触,毫无疑问是极具风险的。 这种风险不仅仅会影响她一个人,还极有可能波及到组织,故而不得不慎重。 江离感到很无助,她做不了决断,但又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继续待在家里,又要忍受姑姑的唠叨了,婶婶的电话恰到好处。 江离挂上电话,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便下了楼。 餐厅内早餐都准备好了,姑父和姑姑都不在,江离匆匆吃了几口,便打算出门。 就在这时,两名侍卫走了过来。 原来姑姑和姑父不放心她,特意命令两名侍卫贴身保护。 江离无奈,只好让他们随行。好在这两名侍卫都很有眼色,看出小姐的脸色不好,一路上只关注车外的情况,并不来搭话。 车子刚刚驶入张府,便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声不是婶婶的,江离从来没有听过。 张夫人很快迎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女人,显然是笑声的主人。 张夫人很快给江离介绍,原来这是张锐的亲妹妹,今天一早刚刚来到临城。 两人年纪相仿,再加上张清性格直爽,江离很快就和她打成了一片。 张夫人看到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便张罗着厨房准备午饭。 不多时,在张清的吩咐下,一个佣人从楼上叫来了一个少女,眼睛很大,但是并无多少神采,对周围的一切有种防备和疏离。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很合体,略显大一些,显然是穿的别人的衣服。 从张清的口中,江离很快得知这个少女是被张清救回来的。 少女失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推测出肯定是经受了惊吓,又落入水中,以至于神志不清。 江离不由地心生怜悯。 好在她们年龄相仿,少女心中的戒备渐渐地放了下来,话也多了。 不多时,从外面诊所请来的医生便到了,少女便被带到了卧室中诊治。 在和张清的谈话中,江离越发地喜欢上了这个颇有大将风范的姐姐。 若是论张锐这边,江离免不了要叫张清姑姑,但张清却说各论各的,执意让江离叫姐姐。 张锐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而张清只有二十出头,一声姑姑非把她叫老了不可,她可不愿意。 张清从嫂子那里说起过江离不少事,也是从心眼里由衷地喜欢这个温婉的女孩子。 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肯定是有的,张清单刀直入地问:“有没有男同学喜欢你?” “没……没有。” 一股海棠般的红晕浮现在江离白皙的面庞上。 让她自己没有想到的是,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什么大学的男同学,而是方如今的模样。 张清见她小女儿心态,忍不住地呵呵笑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大茂洋行 昨夜的酒会对于方如今而言,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场合。 相反,这对他来说非常有意义。 首先,和军方的关系进一步密切,尤其是和警备区司令部参谋长张锐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其次,江离的身份。 这个在侦破崛部隆一案件时遇到的女生竟然有着显赫的背景身份。 但问题是—— 当时控制学生思想的临城调查室熊永俊难道没有调查过她的背景,看当时的情况,熊永俊似乎并不知道,甚至要将江离置于死地。 推测是江离故意隐瞒了身份,但这也是极其危险的。 一旦落入了特务们的手中,她一个弱女子极有可能没等报出身份就会遭到严刑拷打,届时悔之晚矣。 想到此,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出现的神秘女子,当时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就在追捕此人。 此后,自己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如果说酒会最大的收获,那自然就是和自己偶遇的年轻人了。 别看他对戴建业说没什么,但特工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可以很肯定的说,对方也在暗中窥视他。 对于这个人,方如今决定行动还是要慎重。 第一步,先想办法拿到此人的照片,让美智子去辨认。 如果是美智子的老熟人,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办的多了。 至于让谁去办这件事,方如今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总是没有很好的人选。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进来是李明军。 方如今不禁一拍桌子,来的正好! 李明军是公认的追踪高手,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做最为合适不过了。 之前,之所以没有将他考虑在内,主要是李明军在执行其他的任务,人根本就不在临城。 现在好了,李明军回来了。 他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李明军神色郑重,一言不发,很是耐心地听着方如今的讲解。 “老李,因为保密的原因,这次的跟踪监视行动,我不会再派助手给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能够进入振兴公司并且快速获取总经理魏公宜认可的年轻人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始终保持对对手的敬畏和谨慎,是方如今做事的一贯原则。 “我明白!”李明军是那种话不多的人,除非涉及到他的专业问题上。 “记住,只需要他的照片,下一步的行动我会再安排。” 李明军刚刚走,刘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站长要见方如今。 方如今挂上电话直奔站长的办公室。 刘强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急事。 方如今点头表示感谢。 推门而入,站长的脸色果然不是太好看。 “如今,一大早把你叫过来,是想让你暂时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 方如今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手头上的线索查办都进入了关键时期,而且对成南方的跟踪监视刚刚布置下去,怎么可以叫停。 站长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当即解释道:“这样做是为了配合处本部的一次行动,只是让你暂时把人手收拢一下,不是让你们歇工。” 方如今恍然,站长是怕行动组的行动队对本部的行动造成干扰。 在没有互相通报行动计划的基础上,打乱仗的情况是极有可能出现的。 一旦发生,结果很有可能是功亏一篑。 站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方如今觉得有必要将跟踪成南方的计划向站长报备,没想到一开口就遭到了站长的拒绝。 “立即取消对此人的跟踪监视行动。” 口气不容置疑。 “是!” 方如今知道,站长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站长的脸色略微缓和,道:“振兴公司的事情你暂时不要插手!” 这么看的话,站长在振兴公司应该有眼线,甚至在下一盘大棋。 这一点倒是刷新了方如今的认知,老特工就是老特工,即便身居高位也没有放下自己的业务。 出色的情报工作能力才是在特务处赖以生存的最大依仗。 “如今,还有个事情要通知你一下,韦忠今晚就会抵达临城,届时行动组的一部分力量要抽调由他指挥,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怎么,师兄要来?” 联想到站长的这一番安排,王韦忠返回临城绝对是为了处本部的案子。 如果自己在临城能够帮助其顺利完成任务,师兄在南京的脚跟就更稳了。 想到此,方如今的心里有一丝的兴奋。 “回去后跟你的兄弟们解释一下,但要掌握一个原则——” 方如今抢先回答道:“保密!” 站长露出笑容:“嗯,去吧!” …… 正午时分,由南京开往临城的火车上。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百无聊赖地靠在座位上看着报纸。 尽管车窗已经打开了,但车厢内仍旧充斥着各种怪异的味道。 中年男子的座位下,此刻就躺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小胡子,车厢内的吵闹在距离临城站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车程的时候,火车忽然停了下来。 喧嚣似乎跟他毫无关系,均匀的打鼾声从口鼻中传出。 紧接着是乘警和便衣一个车厢一个车厢查验证件和车票。 中年男子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一点都不为所动,直到乘警走到近前时才缓缓放下报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车票和证件递过去。 “陈斌?去临城做什么?” “出差!” 乘警和便衣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陈斌的中年男子,证件上的职务是太湖流域水利工程处。 国民政府机构五花八门,除去这个所谓的太湖流域水利工程处,还有督办广东治河事宜处、首都建设委员会、导淮委员会、黄河水利委员会。 临城毗邻太湖,勉强也算是太湖流域,陈斌到临城公干也实属正常。 乘警将车票和证件还给陈斌。 一旁的便衣暗暗将陈斌的信息记在脑子里,回头等待进一步的核查。 这时,细心的乘客就会发现,原本躲在陈斌座位下的小胡子此刻已经不见了。 众人的第一想法便是逃票。 尽管车站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检票,上了车还会查票,但总归是百密一疏,总有人能够堂而皇之的无票上车,那小胡子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陈斌继续看他的报纸,许是看累了,便闭目轻揉眉心。 过了片刻,他从口袋中摸出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一支点燃。 就在这时,身旁有个人说:“先生,能不能借个火?” 陈斌微微侧头,发现正是方才消失的小胡子,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面对陈斌和周围乘客诧异的表情,小胡子丝毫不在乎,手里捏着一根香烟,笑呵呵地看着陈斌。 “啪!” 打火机再次点燃,小胡子凑过去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谢谢先生!” 小胡子微微鞠躬,转身走到了车厢连接处去吸烟,那里是烟民的聚集地,老远望着都是烟雾缭绕,引得过往的妇女儿童咳嗽连连。 陈斌周围的乘客有些看不下去了,有好事的秃头便道:“先生,这人怕是逃票的,你还给他点烟?” 陈斌看了看对方,笑道:“我又不是乘务人员,也不是警察,人家只不过是找我点个烟,有何不可?” 秃头有些不忿地道:“对于逃票的就不该这样!”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检举此人?” “我……”秃头一时语塞。 陈斌再次笑笑,不去理会他,将头转向窗外。 火车尚未开动,想必是检查正在继续。 如果这样粗疏的检查都能查到问题,那被查到的人也太倒霉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火车缓缓开动。 那小胡子又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中年男人的座位旁,这次他并没有钻到座位下,而是站在过道当中,面孔正对着那个秃头。 秃头下意识地不敢去看他。 火车平稳地开到了临城站,让人意外的是,车站站台上一切正常,除了车站的工作人员之外,并没有看到警察和便衣。 陈斌拎上自己的行李汇入了下车的人流当中。 秃头也要下车,可是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小胡子,又赶紧坐了下去,假装继续收拾行李,直到小胡子走过去,才站起来,低声骂道:“早晚有天收你!”。 …… 南京,党务调查处。 徐增寿正在惬意地品着茶。 党务调查处在南京的实力最强,早已经对日特线索进行过暗查,知道有一家洋行就是日本特务机关所在地,只是上峰没有命令而未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现在特务们得到了徐增寿的严令,下面自然放开了手脚开始行动。 徐增寿的一壶茶还没有喝完,一份绝密书面情报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位于新街口的大茂洋行,名义上是日籍韩商金忠治所开,但实际上是日本华北驻屯军派驻南京的特务机关之一,其负责人名叫松本浩二,此人在本土曾经跟随松井直辉做事,是松井直辉的得力助手。” “而松本浩二来到中国之后,并未依附特高课,而是投奔了华北特务机关长岸田辉中将,成为他的助手,军衔也升至陆军大佐。” “经查,该机关直接负责南京、上海、武汉以及ah、山东等地的军事情报工作,下有日、韩、中以及欧美等国籍的特务三百余名。这次案件所涉及的上海那家洋行,就是大茂洋行下辖的分行。” 日本华北驻屯军派驻南京的特务机关与特高课虽然都是特务机关,但工作重心却有所不同,他们更加侧重于军事情报。 但即便如此,两个情报机关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增寿对手下的调查相当满意,他立即联系了侍从室面见老头子进行汇报。 经过同意之后,徐增寿立即回到处本部向负责抓捕的下属作了一番布置。 这些特务下属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个负责人一碰头,立即拟定了一个诱捕计划。 他们选中了一个形象气质俱佳的特务扮成商人,登门去和金忠治谈生意。 那金忠治不是在册的日特,只是被日特机关看中之后以开洋行的名义掩护日特机关进行活动的。 金忠治在中国的事情就是做生意赚钱,故而听说有生意做,非常上心,当天答应中午在新世界饭店赴宴洽谈。 结果,这一谈,他就落入了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手里。 金忠治初时面对特务们的审讯非常强横,威胁说要想国民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议。 但是,这家伙被特务们戴上手铐押着到党务调查处的看守所刑讯室里“参观”了一圈之后,态度立即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不但主动供出了他所了解到的日特机关相关情况,还答应主动配合党务调查处开展下一步的行动,不求别的,只求保命。 负责审讯的特务们自然是喜出望外,亲自向徐增寿进行了汇报。 徐增寿亲自审讯了金忠治,并且要他立即做两件事。 一是写一份大茂洋行收购赃物的供状。而是给松本浩二打个电话,找个借口将其骗到指定的饭店里来。 金忠治没想到特务们还有这么一招,他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特务,但是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的门道,这两件事一旦做了,对于日特机关和他自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看着迟疑不定的金忠治,徐增寿继续施加压力,金忠治经不住死亡的威胁,最后还是答应合作,但要求事情做成之后立即安排他离开南京,最好是转到香港去欧洲。 对此,徐增寿欣然答应。 当即,金忠治便给松本浩二打了电话,佯称自己在饭店碰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自己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终于说动了对方,而且这女人也已经收下了自己一笔钱,答应可以在外面过夜。 松本浩二道貌岸然,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平日里金忠治就经常给他物色女人,在外面包了房间供其淫乐。 金忠治此举也并非第一遭,所以松本浩二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怀疑,直接驾车赶往饭店,结果在客房中被当作“强奸犯”实施逮捕。 与此同时,针对大茂洋行的行动也在迅速秘密进行。 第六百一十四章 冬笋来临 徐增寿为了把戏唱好,在诱捕松本浩二时,预先通知了警察厅刑侦大队派出了近三十名精干刑警交由自己手下指挥。 党务调查处则是派出了十名特务,连同这些刑警一起去了大茂洋行,悄悄地在洋行周边布控。 这边松本浩二刚刚落网,那边布控的特务和警察便得到命令,一股脑地冲进了洋行。 松本浩二化名为吴德良,以洋行襄理的名义对外。 特务和警察们以警方的名义对人犯松本浩二的办公室进行搜查,果然找到了其搞间谍活动的部分证据。 松本浩二的突然被捕,令日方大大吃惊不已。 岸田辉当即向陆军省发电紧急报告此事。 日驻南京的外交公使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向本国政府报告。 由于特务机关是日本军方的事情,事先也未向外务省通过气,所以外务省等着军方上门求助后才打算插手此事。 而陆军省其时气焰正盛,打算自己解决此事,并未向外务省联系。 陆军省经过研究之后,决定请一位皇室男爵以私人名义去中国协调此事。 不管日方的应对方式如何,此次徐增寿在这次和特务处的较量当中占得了先机。 情报线索是他最先发现的,人是他们抓的,也得到了老头子的口头嘉奖,但问题是—— 情报原件并未找到。 松本浩二虽然被抓了,但是他对自己的间谍行为坚决否认,而徐增寿考虑到政治和外交方面的影响,也并未对其进行严刑逼供。 但根据金忠治的交待,大致可以推测出那副军事防御图和资料的原件已经被日特带出了南京,经临城中转后直接转送上海,再由上海的特务机构想办法送回国内。 徐增寿怀疑松本浩二已经拍了照片,但是军事防御图这种东西绘制的非常精细,稍微有些差错便会谬之千里,日方肯定做了以防万一的打算。 没有找到军事防御图的原图和相关资料,也没有找到微缩胶片,徐增寿的这项任务便不算圆满。 他立即去电给临城调查室,让彭浩良亲自负责此事,务必将情报在临城截获。 在党务调查处紧锣密鼓行动的同时,特务处也没有闲着。 他们通过安插在党务调查处以及警察厅的内线,了解到了泄密事件的第一责任人熊庆兵的相关情况。 熊庆兵隶属于军方,按理说交给特务处来办是最合适的,但老头子偏偏指定徐增寿来办,处座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从其他的方面想办法。 熊庆兵当晚发现军事防御图和相关资料丢失之后,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脑子一乱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唤来了妻子和父母,让他们立即查点家中是否有其他的财物失窃,经过查点,客厅里晾着的一套马裤呢军官制服和书房抽屉内的钱包一同被盗。 经过反复思索,他寻思这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于是决定先不向上面汇报,而是通过私人关系请警察局的朋友侦察,查明案犯,追回赃物。 特务处在警察局中的眼线不少,但当时谁也没有当回事,让特务处白白地丧失了先机。 为此,事后处座大为生气,将两个情报科的主官叫到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一通。 熊庆兵打定主意之后,便骑着自行车去找昔日的黄埔同学、首都警察厅刑警大队第二侦缉队队长付明超。 熊庆兵将失窃情况一说,付明超笑道:“此乃小事一桩,包在兄弟身上了。你老兄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不用大老远地亲自前来。你先回去,把现场保护好,不要让人动,我马上带人去贵府勘查。” 当下付明超带着四名心腹前往熊庆兵家。 经过勘查之后,得出结论:案犯是以撬门手法进入现场的,是单独一人作案;从未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判断,这是一个老手。 初步可以认定这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案犯是以窃取财物为目的的。 至于把图纸、资料一并窃取,估计是为了包那套军官制服,因为书房里找不到可以包东西的报纸或者布包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说,熊庆兵总算安心了一些。 他按照当时的规矩,请老同学和同事们吃了点心,又每人包了一个红包。 付明超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回到警察厅之后立即召集几位同事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由于被盗的财物价值有限,而且失主要求追回的是那张图纸和相关资料,所以他们也就只对被窃走的草图的去向作了分析。 案犯是个老手,一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所以,盗窃得手之后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图纸、资料处理掉,免得留下铁证。 如何处理? 不外乎两个途径,一是烧毁,二是丢弃。 若是冬天,第一种销毁方法是可行的,没人会在乎什么烟雾。 但夏天就不同了,谁也不会在大热天的晚上在自己家里点火。 所以警察们估计案犯更可能会选择后者处理图纸和相关资料。 付明超当即决定立即向全城的破烂王进行调查,了解谁捡到过图纸。 南京城每个区域都有一批捡破烂为生的人,他们划定范围,建立帮派,各帮派均有头目,称为破烂王。 另外,鉴于案犯是个老手,也有必要查一查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所以付明超便放出风,让扒手行中的眼线了解情况。 按照付明超以往侦查案件时的经验,这样双管齐下,一般当天就会有消息反馈回来。 可是这次却十分奇怪,不用说当天了,一连过了三天也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 付明超大感意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主儿是外来的,不是南京本地的?可是身怀绝技的人,为什么不去偷大户人家,自己这位老同学养活着一大家子人,根本就不富裕。” 付明超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案子不对头,于是便找熊庆兵说了。 熊庆兵听了心中一凛,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来了,莫非那窃贼就是专门冲着图纸和资料来的? 熊庆兵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跟付明超还在商量如何尽快侦破这件案子的时候,远在上海的徐增寿已经得到了线索。 事情的后续主要是由党务调查处来主导了,特务处终究是慢了半拍。 处座虽然心里憋着火,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迅速理清思路,人没有抓到,但情报的事情还没有落地,特务处还是有机会的。 既然人是往临城方向走的,便将此案交给了临城站出身的张鑫华。 张鑫华在处本部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但这里庙太大,即便是对他的下属,也不敢随意指使,毕竟谁也不知道人家背后和哪个高官有联系,与他同级或者更高级别的那些军官就更加不用说了。 好在王韦忠到来之后,两人接连破获了几个案子,让处座对他们青睐有加,一干同事们也不敢再对其小觑,腰杆子一下硬了很多。 这次军事防御图的泄密案非常棘手,是以张鑫华派出王韦忠亲自到临城处置此事。 …… 陈斌从火车站出来之后,便直奔武林门一带,寻了个档次还算不错的旅馆住下,简单地洗了个澡,便出门了。 他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皮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换洗衣服。 傍晚时分,当陈斌回到旅馆房间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房间有人进来的痕迹。 他立即打开皮箱,发现衣服虽然仍旧是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但原本压着第三个纽扣的衬衣袖子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陈斌缓缓起身,在旅馆的大堂中对着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微微点头,拿着一壶热水一前一后跟陈斌上了楼。 进了房间,陈斌压低了声音道:“我走后,谁来过这一层,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陈斌入住之后,就暗中找到了这个伙计,一张钞票塞进了伙计手中,叮嘱他关注来这一层的人,尤其是接近他房间的人。 伙计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当即回答道:“其他的都是住店的客人,要说可疑吧,倒是有个小胡子来过一次,但是他很快就下来了,没有看见他进你的房间。” “什么样的长相?” “个子不高,衣服穿的也很破旧,人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听伙计一描述,陈斌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胡子。 果然是他! 自己一上火车就被他盯上了,这还不算,对方还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并且搜查了房间。 好在自己早有防范,这才没有让对方得逞。 陈斌又塞给了伙计一张钞票,叮嘱他有新发现再告诉他,伙计喜笑颜开地满口答应,很快离开了。 陈斌代号“冬笋”,公开身份是太湖流域水利工程处的工程师,实际则是松本浩二的下线。 在此之前,陈斌一直都处于蛰伏状态。 昨天上午他忽然被唤醒,让他携带一份重要情报去临城,到了临城自然会有人跟他接头取走情报,让他牢记接头的暗语。 陈斌很诧异,这次唤醒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而且,松本浩二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临城出差的,这应该不是巧合。 情报是一卷微缩胶卷。 具体的内容不详。 陈斌知道这不该问。 原本胶卷是放在他的身上的,但小胡子的出现,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接头时间定在明天早晨。 陈斌就搞不懂了,为什么不在他下车之后尽快完成交接,非要等一晚上? 要知道,一晚上会出现很多的变数,谁也不能料定会发生什么事。 陈斌坐到桌前,泡了一杯浓茶,慢慢喝着,思索着对策。 自己一直被小胡子盯着,形势非常的不利。 必须要想办法摆脱小胡子的盯梢,顺利将情报传递出去。 七点过后,他直接将电灯关上,房间里一片漆黑。 陈斌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楼下,旅馆的后门轻轻打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后面的背街小巷并没有路灯,黑乎乎一片,男子就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 他轻轻招手,之前为陈斌做事的小伙计便走了出去。 “怎么样,他问过了吗?” “都问过了!” “你怎么说的?” “按照您教给我的方法说的。” 男子点点头:“很好!” “他晚上肯定要出去,你盯着点,一旦他走出去立即通知我!联系方式记得吧?” 小伙计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取走窗台上的花盆!” 很快,男子交待完事情,轻轻塞给了小伙计一张钞票,便又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小伙计捏着钞票,嘴角露出微笑,今天的钞票也太好赚了。 男子跟自己说上面入住的那个叫作陈斌客人是自己老婆的姘头,自己是在收集证据。 这样的说法固然牵强,但小伙计并不在意,拿到钞票才是最要紧的。 小伙计回到了柜台后,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正自顾自地喝着,一个黄包车夫走了进来。 小伙计见到来人之后,立即眉开眼笑,绕过柜台:“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他的大哥。 “没事,路过,刚好来看看你!”黄包车夫将帽子搁在柜台上,“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掌柜的对我挺好的!”小伙计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习惯就好!现在找份差事不容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好好干,让我少操点心!” “明白,你和大嫂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 车夫伸出大手爱怜地在弟弟的脑袋上摸了摸。 忽然,小伙计想起一件事来,从口袋中摸出两张钞票递给哥哥:“哥,拿回去,给小虎买糖吃!” 弟弟刚刚来旅馆当伙计才一个多月,包吃包住,但是工钱要三个月试用期满之后才会发。 车夫斜眼看着他:“你哪儿来的钱?”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来路没问题。”小伙计硬是将钞票塞进了哥哥的手里。 “不行!”车夫瞪起眼睛,“如果你说不清楚,这钞票我坚决不收。” 小伙计一看没办法,看了看四周,便低声道:“哥,其实是这么回事……” 第六百一十五章 故弄玄虚 晚上九点钟,陈龙根仍然待在车行里。 虽然他是车行的负责人,但毕竟是穷苦出身,没有忘本,有时候也会亲自到街上拉车。 今晚便是如此。 陈龙根在后院冲了个凉水澡,接过车行伙计王仁达递过来的毛巾擦拭身体。 他的身体在月光下依然能够看出肌肉虬结。 王仁达说:“龙哥,你都是车行的老板了,还老是受这个罪干嘛?” 陈龙根拧干毛巾道:“做人不能忘本!再说了,这车行可不是我自己赚出来的,谁知道哪天我会不会再去拉车?” 王仁达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如今的顺风车行发展势头很好,一些小的车行也纷纷挂靠过来,形成了吞并的事实,生意蒸蒸日上。 尤其是,陈龙根对兄弟们都很好,大家心气都很高。 王仁达苦着脸说:“龙哥,你要去拉车,兄弟们该怎么办?” 陈龙根将毛巾递给他:“以后的事情时候再说。话放出去了之后,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不过,我都记下来了,就等着你回来之后看呢。” 王仁达识文断字,被陈龙根留在了车行里,除了一些日常事务之外,就是帮助他汇集那些车夫们从全城各地汇集而来的奇闻异事,也就是所谓的情报线索。 这是陈龙根每天必做的事情。 他很清楚这个车行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为了把方如今交待的事情做好,他还专门学了识字。 一开始是真的头大,怎么记也记不住。 但陈龙根这人有个特点,就是性子执拗,自己认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一个多月过去了,竟然认识了百十个字。 “走,里面说话!” 在车行,陈龙根有个单间。 王仁达将登记好的本子取了过来,一条一条地念给他听。 然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龙根虽然没有文化,但他非常好学,肯动脑筋,肯琢磨,而且受方如今的影响,总是喜欢琢磨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 但是,这次却真的让他失望了。 别看本子上登记的密密麻麻的,但有价值的寥寥无几。 他轻轻叹口气,这也是常态。 在方长官的带领下,临城站对城市内的日谍打压很厉害,很多特务选择了蛰伏,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他们这些拉车的看出马脚? 陈龙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了自己一番,今天也就罢了,也许明天会有新的收获。 “今天先这样吧,你去休息吧!” 王仁达轻轻地合上本子,问道:“龙哥,你不回家了?外头还有几个兄弟在守着,让他们把你送回去吧。” 陈龙根摇头,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家人都睡下了,回去又得把他们吵醒,还不如在这里对付一宿。 王仁达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陈龙根的单间里就有床铺,供他临时休息,他脱下衣服倒头就躺在了凉席上,只是天气闷热,一时也睡不着,像是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方长官了,陈龙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自己眼前的这一切简直太不真实了。 短短几天,从一个臭拉车的,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诺大一家车行的老板。 一大家子人再也不用挤在一起住了,他租了一个宅子,两进的院子,家人各有其所,其乐融融。 孩子也就近上学,将来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比天上掉馅饼还令人不可思议。 一切恍然如梦。 这也让他对方如今更加的依赖。 自己能有今天,一切都是拜方如今所赐。 陈龙根每天思考最多的事情,就是自己能为这位年轻的长官做什么。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 “龙哥,龙哥……”是伙计王仁达的声音,听上去比脚步声还要急促。 陈龙根起身开门,来的不只是王仁达,还有另外一个人,陈龙根认得此人,好像叫徐三儿。 “龙哥,徐三儿有急事找你。” 陈龙根精神一振,他和徐三儿没什么交集,深更半夜地过来找自己,多半是有什么发现。 “来,进来说!” 陈龙根将徐三儿让进了自己的单间,让王仁达在外面守着。 徐三儿有些局促,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陈龙根也顾不得那么多:“老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嗯。事情是这样的……” 徐三儿当即把自己兄弟在旅馆里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他为人老实,把弟弟分别收了多少钱也一并说了,还将钞票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嗫喏道:“龙哥,都在这儿了!” 这钱拿着烫手。 陈龙根现在是做事也是有模有样,问道:“有没有惊动他们?” “没有,我那兄弟今天晚上值班,我叮嘱过他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外面等着!” 陈龙根打发走了徐三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拨通了方如今办公室的电话。 铃声一直响着。 快接啊,快接啊! 他在心里默念。 令人失望的,始终没人接 陈龙根挂上电话,揉着眉心,随后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但接电话的并不是令辉。 对方告知他令辉在湖边村饭店。 陈龙根无奈之下又打到了湖边村饭店。 王韦忠从南京来到临城,就下榻在湖边村饭店,这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六个手下,都是精干力量。 即便如此,方如今还是从第三行动队抽调了十名行动队员随时听候师兄的调遣,由张继斌亲自带队。 此时,方如今和令辉都在王韦忠入住的房间里。 “师兄,你说吧,这次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他并没有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些跟自己都不相关,只需要搞清楚师兄的具体需求即可。 王韦忠谢绝了接风宴,只是在饭店里简单地吃了一些便召集方如今和令辉、陆大勇碰头开会。 之所以叫令辉和陆大勇一同前来,主要是考虑到仅靠临城站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找到目标,必须动用所有的资源。而令辉和陆大勇代表了黑白两道,有了他们的加入,将会事半功倍。 “这件事比较急,帮我找一个从南京来的人,此人身上带着重要的东西。无论是谁发现了,立即把人控制住,不要审问,更加不要查看那件东西。”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等着王韦忠的下文。 “能告诉你们的就这些了。” 令辉和陆大勇十分失望,仅凭这些线索如何找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方如今却有自己的思考。 一个人从南京进入临城市区,一定会留下痕迹。 可以先从旅馆、饭店等外来人员比较集中的地方查起。 再者,就是发动城内的各个眼线,留意新来的外地人。 双管齐下,虽然不能说肯定能找到,但总比干等着强。 砰砰运气也好。 任务分配完之后,令辉和陆大勇当即走出去安排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师兄弟二人。 王韦忠这才说:“我知道你很忙,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但这个案子是通天的,处座那边追的急,不得不麻烦你。” “师兄,咱们之间的关系,这些话就不必提了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这个案子通天。你放心,我肯定竭尽全力予以配合。” 王韦忠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接下来我跟你讲的,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向方如今透露了整个案子的内幕,这是来之前特意由张鑫华向处座请示过的,在临城站,只有站长和方如今有知情权。 方如今听了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长江流域的军事防御草图丢失,这的确是通天的大案。 所有的防御部署都要进行调整,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难怪老头雷霆震怒。 而且,这还关系到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之间的恩怨,诸多因果交杂在一起,确实令人头疼。 “师兄,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情报送到上海,而是非要中途转道临城呢?” 按理说从南京到上海,不必从临城过路。 “军事防御图的一部分也涉及到钱江防御,并且这一部分是熊庆兵最新画的,我猜他们是想验证一下该图的真伪。另外,日方一定认为我们会在南京至上海的路上围追堵截,转道临城也不失为一个安全撤离的方案。” 如果是验证的话,那肯定需要的是军事防御图和相关资料的原件了,一个小小的微缩胶卷虽然可以洗出清晰的照片来,但多出的这一道工序势必会增加诸多的风险。 临城所有公开的照相馆都在临城站的监控之下,老板和伙计也清楚接到这样的生意虽然报酬丰厚,但那是要冒着杀头和坐牢的风险的。 “可是,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这个人不一定能找到。”方如今也是有话直说,“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携带原件和胶卷的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王韦忠也是连连叹气,说实话,他对这次临城的行动并不太抱希望。 “如今,我最担心的是这个人来到临城之后马上和这边的同伴接头,将情报转手,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也是方如今所担心的,王韦忠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纸:“这是近几天从南京开往临城的火车上的乘客名单,目标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从南京到临城无外乎两种交通方式,一种是乘坐汽车,另一种则是乘坐火车。 汽车一般都是私人的,很难查证。 唯一能够查证的也就是火车了。 乘坐火车并非实名制,这些名单都是特务处采取紧急措施才搞到的,死马权当活马。 方如今看着长长的一串名单,也是头疼不已。 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乘客进入临城之后仍旧是流动的,有些人即便被怀疑有问题,但保不准这几天已经离开了,将来上哪里去找? “师兄,我的建议是先查派出一下本地由南京返回临城,把排查的重点放在非临城那部分人身上。” 时间紧,任务重,不可能全面铺开进行排查,对此王韦忠当即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令辉急匆匆地返回,他是接到了电话之后,来找方如今的。 “方组长,陈龙根电话找你!” 电话打到这里,一定是有急事,方如今对王韦忠解释:“是一个开车行的外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令辉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方如今走了回来,令辉留在了外面。 方如今直接拿起了那一叠厚厚的名单翻看。 王韦忠起初并未在意,起身去倒水。 忽然,就听方如今说:“师兄,看来咱们要走运了!” 王韦忠急忙转身:“你说什么?” 方如今面带笑容:“我说咱们可能要走运了,就在刚刚,我的人告诉我,在鸿业旅馆,有个叫作陈斌的人不对劲。” 王韦忠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陈斌?” 他并不认识此人。 方如今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就是他!” 王韦忠连忙凑过来,只见陈斌名字后面备注一行字—— 太湖流域水利工程处的工程师。 陈斌来临城的时间正是今天中午。 算起来,跟王韦忠乘坐的还是同一列火车。 “此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如今当即将陈龙根的汇报转述了一遍,听得王韦忠连连点头。 “师兄,事不宜迟,看上去,今天晚上这个陈斌一定会有所行动,咱们得提前将此人监控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对于这个提议,王韦忠深以为然。 尽管不能百分百确定陈斌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但总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王韦忠的心情也开始渐渐地好了起来。 王韦忠是冷静的,缓缓道:“陈斌是明面上的,我担心的是另一个男人,这个人也在暗中监视陈斌,不禁进入房间翻动陈斌的私人物品,还故意通过小伙计泄露自己的踪迹,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方如今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两人看上去并不是一路人。 陈斌已经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但是一直没有采取行动脱离对方的视线,而对方也是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着陈斌的下一步动作。 这个两个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六百一十六章 私心作祟 陈斌躺在床上,脑海里始终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房间里很安静,落针可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陈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 他轻轻起身,洗了一把脸,这让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黑暗里,在房间内梭巡了一周,便快步走到了门前,将耳朵贴在门口之仔细倾听,外面亦是安静如常。 他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约莫过了一分钟,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闪身出门,将门锁死。 这次他并没有直接走旅馆的大堂,陈斌直接来到了二楼的厕所,窗户是开着的,他探头向外看了看,抬腿迈上窗台,熟练地通过下水管道来到了地面上。 紧贴着墙壁平复了一下呼吸,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与此同时,一楼大堂内的小伙计已经发现了后窗人影一闪,他立即按照之前的约定,将后窗的花盆取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小伙计转回柜台,快速拨通电话。 “好,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方如今放下电话,对对面的王韦忠道:“师兄,陈斌已经出门了。” 事情的发展跟掌握的情况差不多,陈斌的出行一定和情报有关系,只是他背后的那个男人究竟目的何在,直到目前还没有定论。 但目前形势紧急,只能先把陈斌盯死。 为此,方如今派张继斌亲自带队行动。 王韦忠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两个也有必要到现场看一看。” “车辆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当即快步下楼,钻入了汽车当中。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戴雷平半回头:“两位长官,根据最新的消息,目标现在去了火车站方向。” “跟过去!”方如今说。 王韦忠离开临城有一段时间了,对列车时刻并不是很确定,念叨道:“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发出的列车了吧?” 方如今早就做了功课,道:“没有了,最晚的一趟火车已经于四十分前发车了。目标现在去火车站,要么是去见人,要么是去取东西。” 其实他更加倾向于后者,如果是见人的话,没必要去火车站。 火车站是封闭区域,里面也有巡逻的警察和工作人员,一旦被发现很难解释的清,是要冒风险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王韦忠表示认同。 因为接到线报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方如今认为不一定能够在旅馆就能把陈斌堵住,所以在以旅馆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都布置了人手。 尽管小伙计对陈斌的相貌描述的很模糊,而且陈斌亦有化装出门的可能,但好在现在天色已晚,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再加上参加行动的都是行动组的精干力量,以及顺风车行的迅速调动,陈斌的行踪很快便被掌握了。 在方如今的统一调度下,一张大网正在慢慢向着火车站收拢。 陈斌叫了一辆黄包车,这里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他需要保持足够的体力。 半个小时候,来到了火车站附近,陈斌给车夫多付了两角钱,车夫千恩万谢地拉着车离开了。 陈斌看看左右无人,就近钻进了一条背街小巷中。 在下火车之际,他就仔细观察了火车站的地形。 虽然是封闭区域,前后两个门都有人把手,但铁轨西侧有一堵墙很低,成人只需要稍稍助力便可攀爬翻越。 墙头上有铁丝网,但没有通电,且铁丝很细,这对于陈斌这样的老手而言,并不是问题。 他穿过小巷,很快到了外墙下,先是掏出一块黑布蒙面,然后小跑助力,胳膊轻轻一搭就攀上了围墙,接着迅速用特制的剪刀剪短了铁丝网,灵巧地翻进了院中。 站台上的白炽灯十分刺眼,车轨上停着数列火车。 陈斌站在原地略微辨别了一下,便找到了自己乘坐的火车。 车头朝南,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犹如一头钢铁巨兽。 陈斌低头猫腰向火车接近,到了火车近前,一路沿车厢向后走去,他当时在第八节车厢,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 整个车站万籁俱寂,只有草丛中的虫儿发出阵阵鸣叫声。 陈斌快步前行,很快就来到了第八节车厢前。 车门和车窗都是关闭着的,陈斌沿着一边的车厢走过去,发现都打不开。 于是,他直接到了第九节车厢,在其中的某处窗户停了下来,窗户一角有塞着一个枣核般大小的石头,以至于窗户并未完全关闭。 陈斌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中取出一个起子,轻轻一撬便将车窗打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缝隙。 他接着用力一推,将车窗彻底打开,看看左右无人便翻进了车窗。 车内的污浊气味尚未散去,熏得人难受。 陈斌顾不上这些,猫着腰一路向前一节车厢走去。 他想着尽快将东西取走,并没有看到此时一个黑影也已经紧随着他翻越了围墙,进入了车站之中。 陈斌迅速来到了第七、第八节车厢之间的厕所,虽然是专用钥匙才能打开,但这显然难不倒陈斌,他在火车上的时候已经从其他车厢的一名乘务员身上顺了一把钥匙。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厕所的门打开了。 陈斌迅速闪身而入,两腿分开踩着厕所两壁,将上面的电灯连同底座一同拧了下来,伸手探入那个黑洞洞的孔洞,摸出了一个小纸包。 随后,他迅速将电灯恢复原状,又将脚印擦拭干净,这才转身退出厕所,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爬出了车厢。 外面的空气就好多了,他深吸了一口,直感觉无比的舒爽。 考虑到车上会有检查,随身携带微缩胶卷的风险太大,陈斌在南京上车伊始便妥善安置好了胶卷。 他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不是现场从他的身上搜出可疑物品,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陈斌翻出了院墙,刚刚在小巷外面站稳脚跟,一个阴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落花有意!” 陈斌愕然回头,只见一个同样蒙着面的男子站在自己对面,他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透出诡异的光芒,手中还握着一把手枪。 对方说的是暗语。 可是,时间上却对不上,交接的时间应该是明天一早才对。 让陈斌感觉奇怪的是,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见陈斌没有反应,对方又重复了一句:“冬笋先生,落花有意!” 陈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对方竟然还知道他的代号。 他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也是同行吗?” 他们两人均是黑衣蒙面,对方甚至还套着头套,陈斌索性把自己当作进入火车站偷盗的窃贼。 “冬笋先生,时间来不及了,你得尽快把东西给我!”对方的声音越发地阴冷。 陈斌继续装傻:“什么东西?火车上除了垃圾,什么都有没有,让我大半夜的白跑了一趟。” “此地只有你和我两人,我既然说出了暗语,你就应该能够确定我的身份,不是吗?” 陈斌道:“我身上还有些钱,若是不嫌弃,尽快拿走,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他深知一个盗贼和一个间谍,孰轻孰重。 对方将枪口扬起,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中方特务机关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临城交接的事情,上面让我提前和你接头,早些将情报取走。 从你一上火车,我们就在跟踪你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你还是趁着我们不注意将情报藏在了车上,不愧是情报老手!” 这么说来,一直躺在自己座位下面的那个小胡子也是他们的人。 甚至,车厢内还有其他的人。 陈斌和对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三步,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详细,自己的动作能够快过对方的子弹。 尽管对方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但陈斌并不会轻易地选择相信。 如果是跟自己接头的人被捕叛变了呢,中国特工同样可以拿出这番说辞。 陈斌在极短的时间内决定,想办法里从对方的手下逃离,然后带着情报再做决定。 他可以想办法联系上松本浩二这个上级,根据松本的最新指令继续行动。 打定主意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切太突然了,好吧,我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中,直觉告诉他对方的目光也一直在跟随着自己的手。 忽然,他的目光掠过对方肩头,发出低声惊叫:“有人!” 对方那人瞳孔中掠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扭头。 陈斌抓住了这电光火石的间隙,身体向右微微侧滑,右手宛如灵蛇般探出,抓住对方的手腕,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左手已经握住套筒,将手枪劈手夺了过去。 “混蛋,你会后悔的!”对方很生气。 陈斌不管他,直接抬腿狠狠地揣在他的小腹上,那人惨叫着向后方飞去,重重地落在铁轨上。 “把东西给我,你这个混蛋!”声音从男人的嗓子眼里哼出来,但声音高度却比刚才低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心里多了些不自信。 “要是不给,你会怎么样?”陈斌已经将自己的气息控制在一个可以平静说出话的程度。 “冬笋,你这样会误了大事的!”对方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陈斌发出冷笑:“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冬笋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准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今天你碰上了我,算你倒霉!” 对方听陈斌的语气是动了杀心,喉头咕咚了一声,语气登时弱了几分。 “原件在我们手里,原本计划明日交接,但中国人的鼻子灵得很,他们已经嗅到了我们的气味,所以我们临时决定将交接的时间提前。” 陈斌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对方解释。 “我们一路跟踪你到了下榻的旅馆,并且故意让你察觉到我们已经盯上你了,就是为了让你保持警觉。”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陈斌暗想。 “你以为自己买通了伙计,实则我们也买通了他,和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愿意干任何的事情,无论这些事是否正确。” 陈斌不动声色,将枪口抵在了对方的脑门上:“接着说,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那人吞咽一口口水,继续道:“此事在南京已经通天了,临城这边的动静也不会小。而且临城的中方情报机构反谍工作非常厉害,我们不少的同僚都栽了跟头,整个临城的情报组织都在恢复重建当中。” “哦,对了,可能你还不知道手中的情报是什么内容,具体的我也不便细说,但是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一下,一旦这些情报传回大本营,中方所谓的长江防线将不攻自破,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陈斌内心情绪翻涌,尽管他对所携带的情报早有了诸多的猜测,也意识到了其重要性,但显然尚未达到这样的高度。 “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不关我的事,你们要做什么也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今天你用枪指着我,我很生气,知道吗?” 那人后背冷汗直流,不仅仅是被枪口指着脑门、面临死亡的威胁,还有可能把任务搞砸的愤懑。 这些行动都是上面的要求,不是他个人做主,但是显然事情已经陷入了僵局,陈斌对他根本不信任,甚至要开枪毙了他。 陈斌依旧面无表情,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动作。 那人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必须还得解释。 “这次情报经临城转送上海,就是为了核实情报的真假,你知道的,中国人喜欢故弄玄虚,我们必须将一份真实的情报传回大本营。” 他说的都是实话,说的也都是实情,但是看到陈斌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几乎崩溃。 “冬笋,是灯笼让我们这么干的,是他!” 灯笼是松本浩二的代号,这个陈斌自然是知道的,但能够说出松本浩二的代号,也证明不了什么。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陈斌的食指已经在暗暗发力了。 “不……你不能开枪!这样会招来警察的,而且……而且……一旦我死了,那图的原件就再也没人知道放在哪里了……” 对方企图用军事防御图的原件打动陈斌,可是既然有了微缩胶卷,原图还有什么用? 一对一模一样的古董,每个都是价值连城,可是一旦同类型的古董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无价之宝了。 陈斌从心底发出一阵阵冷笑,食指用力预压扳机…… 第六百一十七章 激烈竞争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那原件在哪里!”对方见陈斌动了杀心,连忙抛出一句求生。 陈斌已经按压的食指缓缓舒展:“你说什么?” 对方咽口吐沫,又复述了一遍,这才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将原件存放的地址告诉你,由你带到上海。”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条件,其丰厚程度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原件指的是什么,但听你这么一说,定然价值不菲,也罢,你说吧。” 对方心底对陈斌十分不屑,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还在跟自己演戏。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陈斌是老特工,警惕性高一些也是极为正常的。 “那原件就在……就在……”对方故意拉长了音调,忽然他惊叫一声,“不好,来人了!” 同样的伎俩陈斌就已经用过一次,但是这次略有不同,直觉告诉陈斌,真的有人来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手腕被那人猛地击中,手枪掉落在地。 而那人借此机会,犹如狸猫一样钻入了火车之下,连滚带爬,转眼就到了火车的另一侧。 陈斌恼羞成怒,抓起手枪去追,可是他发现自己体型并不适合从下面钻过去,即便成功也得费不少工夫。 就在这时,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陈斌悚然一惊,原路是不能返回了,只能再做打算,他急忙沿着火车飞奔。 然而,正在他夺路狂奔之时,从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忽地飞扑下一个人来,巨大的黑影瞬间将陈斌笼罩。 陈斌被扑倒在地,第一反应是开枪,然而枪声并未响起,只有撞针撞击的金属声。 混蛋,刚才那个家伙竟然用的是空弹夹。 若是在平时,陈斌手一掂就会察觉,但方才形势万分危急,他也没有朝着这方面去想。 陈斌的身材高大,但对方犹胜一筹,从天而降的一扑几乎相当于把陈斌直接拍在地上,令他浑身骨节疼痛难当,正欲奋力挣扎,小腹上却被狠狠地打了一拳。 这一拳犹如铁锤敲击,直痛得五脏倒转,冷汗直流。 陈斌见暂时逃脱无望,急忙去掏口袋中的胶卷,但手腕却被人死死抓住,对方的大手犹如铁钳一般,令他动不得半分。 很快,又有人扑上来,将他双臂拧在身后上了手铐,衣领也被人扯了下来,嘴里塞进了破布,陈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中一片死灰。 “组长,人抓到了!”陈斌听到抓住自己的那个大汉说。 “老张,干得不错!”方如今对张继斌说。 张继斌一路追踪而来,从正门进入了火车站,悄无声息地带着手下潜入火车附近埋伏。 陈斌和那突然出现的男人对峙,以至于并未注意到。 “还有一个人,往火车那边跑了,兄弟们已经去追了!” 方如今蹲下身子抓住陈斌的头发,将他的脸扭过来。 几乎就在同时,两道手电光柱照射在他的脸上,让陈斌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搜他的身,验明身份!” 陈斌的证件很快被搜了出来,是太湖流域水利工程处的工程师。 一起被搜出来的还有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纸包,方如今接过来走到一旁,轻轻一捏,心里便有了数。 这卷胶卷他没有权限查看,即便是站长和王韦忠亦是如此。 方如今在陈斌的脸上敲打几下:“陈斌,另一个和你接头的人是谁?去了哪里?” “唔唔唔……” 陈斌并不想回答。 就在这时,枪声从火车站的一角传来,方如今心中一喜,接上火了,说明那人还没有逃脱,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直接将人带到湖边村饭店,交给王组长。这东西一并交给他,任何人不准私自查看。” 王韦忠就在车站外等着,把人和情报交给他是理所应当的。 方如今和张继斌直接奔着枪声的方向而去。 等到了现场,战斗已经结束。 一个行动队员捂着胳膊上来报告:“组长,队长,人……人已经不行了。” 方如今快步走到墙根下,只见一个男子紧闭双目瘫坐在地上,他的面罩和头套都被撤下,露出 嘴角淌着血,胸口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呼吸微弱,生死就在旦夕之间。 “说出你的身份,原件在什么地方?” 男子似乎听到了方如今的话,奋力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模糊的面容。 “陈斌已经把胶卷给我们了,你手里的原件价值将大打折扣,还是说出来吧,我们还可以为你医治。你的伤并不重,也许……” “冬笋……叛……徒……叛徒……” “我……我不会……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他越说气息越短,越说越急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负责追捕的行动队员内疚的上前解释:“组长,天太黑,兄弟们实在是……” 方如今摆摆手:“把他的尸体抬到车上,秘密运回湖边村饭店,同时派人在他逃窜的路线上查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落。” 行动队员如释重负:“是!” 方如今转身就走,张继斌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成事不足!” 一个尸体的价值远远不如活口,哪怕这个活口根本不开口。 “队长,都是我的错,我愿意……” “少废话,赶紧按组长说的做!” “是!” 深夜的湖边村饭店,气氛紧张。 一个大活人和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入客房。 审讯工作由王韦忠一个人进行,但之前方如今提了建议,让他告诉陈斌秃头男子已经交待了,并且军事防御图的原件已经找到了。 以此来击溃陈斌的信心。 考虑到有人在旅馆周边监视过陈斌,方如今便带着张继斌等人在旅馆周边进行排查。 旅馆后主要以低矮的民房为主,能够看到窗台上摆着花盆的寥寥无几。 经过认真排查,初步锁定了十户人家,这已经是比预料的要少多了。 行动队员在陆大勇等警察的配合下,挨个上门询问查证,最终在一户人家的二楼发现了一间空着的房间。 根据房东的交待,这间房子是早晨刚刚租下来的,由于是短租,房东一开始并不愿意,但对方开出的价格令房东根本无法拒绝。 当时来了两个人,一个小胡子和一个秃头男人。 这么看来,秃头男人就是被击毙在火车站的那位了,他还有个小胡子同伙。 只有找到小胡子,才有可能会找到军事防御图的原件,然而房间内两人只是做了短暂的停留,连烟头这样的东西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痕迹了。 这次最大的收获便是关于小胡子的外貌描述了,但这些显然不够。 就在侦查工作进入了死胡同的时候,天亮之前,王韦忠那里传出了好消息。 在松本浩二以及秃头男人双双落网的情况下,陈斌的心理防线很快就产生了松动,交待了有人要和自己接头取走胶卷的事实。 而且,根据陈斌的交待,他在火车上的确是见到了小胡子和秃头男人,只是那时候没有想到两个人是一伙的。 “陈斌的外号是‘冬笋’,之前一直都处于蛰伏状态。这次负责传送微缩胶卷,他并不知道胶卷的内容,而且连这次任务都是临时被通知的,非常仓促。”王韦忠说,“我已经紧急联系了张组长,他答应马上上报处座,届时会有专家亲自赶赴临城对胶卷的真实情况进行鉴定。” 方如今说:“我们只剩下一个小胡子了,他一旦得知秃头男人死了,会立即逃离临城,再抓他就难了。” 从秃头男子被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想必小胡子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王韦忠神情凝重:“不错,形势对我们确实不利,仅仅追回了胶卷,这件案子还不能说是成功,除非我们追回军事防御图的原件。张组长告诉我,彭浩良这边也有所行动了,我们更得抓紧了。” 方如今道:“令辉和陆大勇已经安排人手去查了,目前只能等消息。” 王韦忠点点头,自我安慰地道:“能够追回胶卷,已经实属不易了,这还要感谢你的外围人员。” 他也想在南京参照顺风车行的模式发展外围人员,但南京的基础条件不比临城,尤其是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一个小小的车行牵扯到多方的利益,哪一方面照顾不到都不行。 加之,南京城市规模远远超过临城,一个车行怕是远远不够。 对此,王韦忠也只是在脑子里简单做了一个规划,并未付诸实施。 “令辉和大勇对咱们行动组的工作一直都很支持,我们合作的不错!陈龙根的顺风车行发展的也不错,我想让他们去别的城市发展一下。” 王韦忠眼前一亮:“南京吗?” “师兄,你太高看我了,南京那边的水太深了,我怕淹死!” 王韦忠苦笑,看来这个小师弟也知道南京的情况。 “那你准备到哪里发展?” 方如今脱口而出:“武汉、重庆、广州。” “为什么会是这几个城市?” 王韦忠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一年多之后,这些大城市将成为中日上海情报站的几大中心。 “相比南京,这些地方的水浅一点。”方如今并未多作解释。 王韦忠也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在等待的过程当中,王韦忠谈及在南京的人际关系,这是最令他头痛的事情。 大池塘里的小鱼,小池塘里的大鱼,方如今目前宁愿选择后者。 …… 彭浩良的大网也已经撒出去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临城站的动作会更快。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内线打来的电话,得知王韦忠已经秘密到达了临城。 王韦忠为什么会来临城,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且,根据内线报告,行动组在火车站有行动,还动了枪,但由于职责所限,这名内线并未探听到更加有价值的情报。 彭浩良点燃了一支香烟,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真皮沙发里。 徐增寿把这件通天大案交给自己来办,足以说明其对自己的信任。 为此,彭浩良调动精干力量,在临城撒下了一张大网。 他是把希望寄托在杜金星的身上的。 如果依靠刘海阳,那纯属要靠运气了,这种急难险重任务,关键时刻还得靠人家杜金星。 彭浩良深知,这件事有着很大的难度的。 从南京来的日谍情况,他们对其基本信息一无所知,完全就是大海捞针。 为此,临城调查室的看守所内已经关押了数十名可疑分子,特务们已经在连夜加班加点对其审讯。 彭浩良的策略是,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 当然了,这次并没有动勒索的歪脑筋,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但是,事情没有过去,这些人显然还不能立即放了。 彭浩良有些头疼,用不了几天,看守所就要人满为患了。 他抽完一支香烟,打电话叫秘书进来,询问有没有最新的消息,毫无疑问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打发走了秘书,他重重地叹口气,身体越发地陷入沙发之中。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秘书泡了一壶又一壶的咖啡,彭浩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 一直等到东方欲晓、朝霞满天的时候,彭浩良再也等不及了,他匆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便走出了办公室。 一下楼,就看到了满眼都是血丝的杜金星。 “金星,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彭浩良往日的沉稳不见了。 杜金星摇摇头,他忙活了一晚上,收效甚微。 彭浩良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很快调整了一下,轻轻拍杜金星的肩膀:“没事,没事,慢慢来,慢慢来!”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信。 通天的大案等不得、慢不得。 南京处本部那里开了好头,就等临城这边自己收尾了,这件事没有办好,徐增寿必定雷霆震怒,自己前途堪忧。 “主任,是卑职办事不力!” “无妨,无妨,尽人事,尽人事……”彭浩良只能勉励,心里却想着,但愿刘海阳那里能有好消息。 说曹操曹操到,刘海阳的轿车轰鸣着驶入大院,一个急刹,刘海阳推开车门就蹿了出来。 “主任,好消息,好消息……”看到一旁站立的杜金星,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主任,借一步说话!” 第六百一十八章 行动受阻 彭浩良自然知道两位手下的不合,对着刘海阳点点头,又对杜金星道:“金星,你忙了一夜,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事我再找你。” 杜金星微微点头,看也不看一脸得意的刘海阳,转身走进了办公楼。 刘海阳看着他的背影。 “好了,人都已经走远了,可以说了。” 彭浩良有时有些无奈,属下之间互相倾轧都是自己一手制造的,这样虽然便于控制,但有时也会带来负面影响。 “主任,是这样的。昨晚我发动兄弟们紧急在城里进行打听,发现了两个可疑人员……” 刘海阳的外围人员也不少,虽然是大海捞针,但真架不住他的运气。 有一个人刚刚从南京乘坐火车回临城,而且恰好与陈斌就是同一车厢。 火车上查票的那一幕,以及小胡子和秃头男子的双簧戏都被他看到了,当时不觉得什么。 但是,就在昨天傍晚的时候,这个外围人员被自己的一帮兄弟叫去酒楼接风散场,恰好遇到了两个熟人—— 小胡子和秃头男子! 看两人交谈的神态,根本就是熟人。 外围人员不禁留了个心眼,远远地跟着两人,后来两人分开了,他只能跟着小胡子,并暗中打听到了小胡子所住的旅馆房间。 一开始,他只是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直到刘海阳放出风找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便立即向刘海阳报告。 刘海阳听则是十分振奋,立即带人去了旅馆附近。 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立即动手进行抓捕,而是命人将旅馆盯死,自己来向彭浩良报告请功。 彭浩良一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海阳,你确定人还在旅馆里?” 刘海阳用力地点头:“确定,从昨晚九点多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一点他是非常肯定的,并暗中和旅馆内的伙计取得了联系,确认了客人的入住情况。 “很好,事不宜迟,立即进行抓捕!” 刘海阳等的就是主任这句话,他对抓捕行动是非常有信心的,当即表示:“主任,您放心,行动计划早就制定好了,卑职一定把人抓到!” “等等!” 彭浩良叫住了刘海阳,思索片刻,这才道:“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临城站那些人鼻子比狗还灵,可不能让他们闻到味儿。” 临城站已经有了一次行动,其结果尚不得而知,但到手的机会绝对不会轻易地让临城站染指,不然没法向南京方面交待。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现场!” “好,卑职马上去给您叫车。” “不必了,就坐你的车!” …… 小胡子还是有一些辨识度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仅仅是被刘海阳的外围人员发现了,还落入了令辉手下的眼中。 几个帮会人员下午曾经去该旅馆帮人捉奸,无意中和小胡子走了个对面,帮会的这些人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小胡子有些不对劲。 陈斌被抓捕之后供出了一些情况,小胡子开始进入方如今的视线。 所以,令辉得到情报的时间要晚一些。 现在,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必须都要全力以赴。 第三行动队立即点气人马,直奔旅馆。 坐在方如今身边的张继斌踌躇满志。 火车站抓捕陈斌成功,他是首功。 唯一的遗憾就是秃头男子拘捕,被当场击毙,没有抓到活口。 如今,小胡子是唯一的线索。 但现在已经搞清楚了小胡子的落脚之处,抓捕务必要小心谨慎。 尽管王韦忠和方如今都未透露这次目标的具体身份和他们所携带的情报的具体价值,但单从王韦忠亲自带人从南京赶赴临城来看,这件事就小不了。 做好了,就是一个大大露脸的机会。 做不好,很有可能被吴剑光当作攻讦的借口,将自己明升暗降一脚踢到训练组去。 训练组和行动组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一点,他张继斌还是拎得清的。 行动前,他特意交代了手下,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活口。 虽然是清晨,可街上的市民已经多了起来,都是为了一天的生计而奔波。 开路的头车不停地摁着喇叭,坐在副驾驶的行动队员将头伸出车窗,扯着嗓子让前面的人让开。 可即便如此,车队的行进速度还未令人满意。 张继斌见状额头上不免沁出汗珠。 “老张,不必如此急躁。”方如今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张继斌说。 “组长,我是担心夜长梦多。”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秃头男子的意外身亡,让事情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 如果同伙之间有着某种约定,一旦秃头男子没有按照时间约定返回,小胡子就被惊到了。 而且,此时距离帮会人员发现小胡子的踪迹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这时候人还在不在旅馆,都是一个未知数。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以咱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尽量让自己的心态放平和一些,如此利于后面的行动。” 方如今的开解犹如一位长者的口吻,但在张继斌听起来却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点点头:“组长所言极是!” 深深吸了口气,有了方如今在,就有了主心骨,自己只要力所能及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就交给组长吧。 车队终于驶出了闹市区,街上的人流少了之后,车队速度也提了起来。 十五分钟之后,车队转过了一个街角,停了下来。 张继斌眉头一皱,看到方如今并无反应,自己将头伸出车窗:“怎么回事?” 头车上下来的行动队员在弄清状况后很快回来报告,说是临城调查室的人在执行任务,前面的街区封锁了。 “老张,这是哪里?”方如今睁开眼睛。 “距离目的地不到五百米!再穿过两条街就是目标旅馆。” “看来,咱们的老冤家捷足先登了。” 张继斌眼睛瞪大:“组长,这个时候可不能讲什么情面了,这种事就没有先来后到这么一说,我这就下车,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挡路。” 他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做就做,当即就要推开车门下车和临城调查室的人理论。 “不要吵架,你去告诉对方领头的,最好识相一点,不然最后好处谁都落不到。” 方如今没想到临城调查室为什么这一次会有如此之快的速度,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硬闯硬拼是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准还会被临城调查室的人向南京方面告状。 他当机立断,从附近的驻军紧急调动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连的兵力,又让警察局调集警力向这边集结。 从绝对实力上来说,临城站始终是占上风的,即便彭浩良的人捷足先登,也未必能将情报和人顺利地带走,届时少不得一番纠缠,必须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简简单单地算是战术上的行动了,更是一次政治上的博弈,事关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的两个头头。 张继斌下了车,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走到了头车之前。 刘海阳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彭主任的命令,大街虽然只有四个人守着,但是态度强硬。无论临城站的行动队员如何交涉,对方口中就一句话。 “兄弟,对不起,前方我们调查室正在执行任务,刘队长下令了,谁也不能放行!” 张继斌的这张脸,他们是认识的,但即便如此,也只是说话的口气略微客气了一些,但并不放行。 “张队长,不是兄弟们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我们刘队长严令不能放任何人过去,否则就毙了我们兄弟四个!” “叫你们刘队长过来说话。” 尽管都是行动队长,但刘海阳的级别显然比张继斌高,但现在根本不是温言温语的时候,张继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不起,我们队长正在现场指挥,怕是来不了。退一步讲,即便他想来,我们主任还在呢,怎么可能放他来?” 彭浩良竟然也到现场了,这让张继斌更加笃定他们就是为了小胡子而来的,心中不免愈发地焦急。 他回头看了看,方如今仍旧在车里没有下来,摆明了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处理,并不打算插手。 暗暗咬了咬牙,张继斌说:“那也行,我们也是奉命抓捕一名逃入此区域的人犯。如果你们执意不肯放行的话,别怪一会儿枪声响起来惊扰了你们的目标。” “张队长,你……”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被结结实实地将了一军。 不管哪个方向打枪,在旅馆里的小胡子肯定会被惊到,自己这边确实是将临城站的人拦住了,但刘海阳可不敢那个,惊扰了目标,他不会轻易地扰了他们四个。 碰上无赖了。 张继斌冷哼了一声:“我们那个目标是个一米八多高的壮汉,你请几位兄弟转告你们刘队长,一会儿行动的时候,若是能够帮我们把人逮到,我们临城站将登门拜谢。” 这话说的,刘队长有如此重要的任务要执行,还能有闲心帮你们抓捕人犯,想什么呢? 退一步讲,即便顺手帮你们把人抓了,会轻易地交给你们。 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你们是怎么从我们手里抢夺人犯的了? 四个临城调查室的特务又好气,又好笑,但就是拿张继斌没有任何的办法。 正在这时,张继斌身后的车队各车纷纷打开车门,行动队员们下车,仿佛计划好似的,由领头的各自带队进行布防。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心里一阵冷笑,内圈进不去,就在外圈上做文章,真把人犯和我们刘队长当白痴啊。 人犯一旦逮捕,人是不会让你们看到的,更别说是抢人了。 张继斌也是略感诧异,因为车上的手下并不是他下令散开的,想必是执行方如今的命令。 想到此处,张继斌不免心中忐忑,组长见自己未能及时解决问题,已经丧失耐心了。 他急忙跑到方如今的车前,脸上带着沉重的歉意:“组长,我……” “好了,你不用说了。彭浩良和刘海阳肯定不会轻易地让他们进去的。” 方如今说的风轻云淡,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大家都是饿的发昏的恶狼,就指着眼前的食物填饱肚子救命,谁肯把到嘴边的肥肉拱手送给他人? 张继斌挠挠头:“可是,咱们进不去,仅仅是在外围的话……” 方如今对着张继斌笑了笑:“咱们是进不去,但是有人能够进去。” 张继斌不解,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戴氏兄弟两人不见了,这兄弟俩是方如今的贴身侍卫。 “雷平和建业他们……?”张继斌猜到了什么。 “你忘了他们之前是干什么的了?” “没……没忘!” 戴氏兄弟之前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身手和机智都没得说,这样的环境和形势也许正是两人的主场。 张继斌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目标可是在临城调查室特务们的重重包围之下。 即便他们两个人一身的本事,在大白天也难以从对方的手下将人抢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当机立断的办法。 “组长,那我们干什么?” “一会儿警察和步兵就要来了,你找他们领头的,将周围全部都给我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去。” 张继斌精神一振,这是要跟临城调查室的人叫板啊。 方才他在几个特务面前生了一肚子的闷气,正愁没地方撒气呢,当即立正朗声应答。 “请组长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步兵连和警察很快就调集了过来,张继斌立即上去对接,分配任务,将方如今的指示和要求传达给他们。 军警本就是唯临城站马首是瞻,带队的上尉连长和警察局副局长连连答应,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配合临城站完成抓捕任务。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里面也有临城调查室的人,一会儿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上尉连长和警察局副局长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透露出彷徨,他们之前并不了解实际情况。 “有什么困难?”张继斌尖锐的目光扫了过来。 “没……没有……” “那就执行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睚眦必报 几乎同一时间,现场指挥的彭浩良和刘海阳就得到了报告。 “主任,您果然是料事如神,临城站这些家伙的狗鼻子真够灵的,咱们刚到,他们就来了。” 彭浩良的表情严肃,看不出任何得意的神情,先不说临城站的人能不能进到封控内圈来,单说他们在外面守着,就给了临城调查室一种无形的压力。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一方越是不利。 “海阳,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见主任语气严肃,刘海阳收起了得意的笑容:“目标的门窗紧闭,据伙计讲,一直都没有起床。” 清晨也是睡得最沉的时候,但是围捕行动调动人员车辆,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对于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特工而言,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被惊动。 “再打电话确认一下,行动要及早展开。”彭浩良担心夜长梦多。 刘海阳立即吩咐一名手下去打电话联系,那名手下不到三分钟便匆匆返回,脸色焦急。 刘海阳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回事?是不是目标已经起床了?” 在抓捕行动中,对付一个完全苏醒的人,和对付一个沉睡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意味着他们付出的努力要上好几分,风险也随之增加不少。 没等手下继续解释,刘海阳赶紧对彭浩良道:“主任,虽然目标醒了,但是问题不大,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预案,可以立即实施抓捕。” 计划是刘海阳亲自带着手下制定的,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在内了,他自认为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彭浩良瞪了他一眼,继而看向那名手下:“你继续说下去!!!” 刘海阳面露尴尬之色,只听那名手下道:“原来给你们透露消息的伙计不……不在了!” “什么……?” 彭浩良和刘海阳的眼睛陡然睁大。 刘海阳厉声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电话是另一个伙计接的,他说那个伙计在一个半小时前就有事离开了!” “有什么事?” 伙计的忽然离开,让彭浩良和刘海阳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出事情了! 一个半小时啊,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个伙计本来是好好地答应他们的,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 彭浩良刀子一般的目光扫过来:“那个伙计是什么身份,有没有了解过他的底细?” “这……”刘海阳支支吾吾起来,伙计是重金买通的,哪里来得及详细摸底。 “不要再犹豫了,马上行动!”彭浩良当机立断。 “是!”刘海阳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人手都是现成的,一声令下,特务们立即展开行动。 …… “哥,再往前就不好走了,都是临城调查室的人!怎么办?” 一处茶楼的二楼包厢内,戴建业对哥哥戴雷平说道。 在旅馆的四周,都安排了特务把守,将各个要道都堵上了。 戴雷平凝眉深思,方如今让他们兄弟二人进去摸情况,是对他们的信任,亦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越是接近旅馆,临城调查室的守卫就越森严,硬闯只会造成冲突。 他们围着旅馆周围已经转了一圈了,似乎并没有空间可以利用。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人了!” 戴建业的性子更加急躁。 “别急,先等等看!” “啊……?” 还要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忽然,戴建业看到下面有异动,他立即判断出了对方的企图。 “哥,他们要抓人了,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戴雷平也朝着窗外看去,果然几个点上的特务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包围圈渐渐在收拢。 忽然,他福灵心至,道:“建业,走,咱们跟他们一起进去。” “一起?”戴建业初时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哥哥的想法,眉开眼笑起来,“这法子好!” 两人迅速下楼,瞅准机会混入了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抓捕队伍当中。 他们只在队尾,一般都是低着头,也不与人搭话。 即便是有计划的行动,但听闻情况有变,每个特务心中都焦急务必,一时间倒也并未发觉。 刘海阳亲自带队,直扑旅馆。 正在打扫卫生的伙计立即就被控制住了,见到这么多拿枪的大汉冲进来,伙计早就吓得面无血色。 “楼上307房间的客人呢?” “在……在楼上……没下来……” 刘海阳还算满意,只要人没走就好。 “上半夜值班的那个姓周的伙计呢?” “他说老家来人有急事,连夜走了!” 值班的伙计有两个人,周伙计资历稍浅,便被安排在柜台,而这位伙计则是在后面的房间睡觉。 起初周伙计叫他起来值班的时候,他还老大的不乐意,但周伙计说自己家里真的出了事,必须要回去看看,临走前还塞了一张钞票,数额虽然不大,但也够吃顿不错的饭菜了。 刘海阳一把推开伙计,带人直奔三楼。 楼梯是木制结构,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刘海阳等人格外的小心。 几十节楼梯,生生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 两名特务蹑手蹑脚地来到了307房间的门口,左右贴墙站立,刘海阳带剩余的特务来到门前,一个特务轻轻地将从楼下拿来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拧动。 “咔嚓!” 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响起,门锁开了。 特务们一拥而入。 “不许动,不许动……” 呼喝声响起的时候,刘海阳也走了进去。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一人。 搜查了柜子和床下也是如此。 “队长,没……没人!” 刘海阳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人早就跑了。 稍微冷静了一下,刘海阳便让特务们搜查其他的房间。 一时间,整个旅馆里鸡飞狗跳,客人们很多还在睡觉,被吵醒的人们骂骂咧咧,一些嘴硬的很快遭到了特务们的辱骂,甚至是拳脚相加。 三层的客房都搜过了,没有! 接着是二层和一层,刘海阳一间都不放过。 这时,彭浩良也急不可耐地走进了旅馆,看到乱哄哄的一幕不禁皱眉,刘海阳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留在楼下的特务已经将情况简要地汇报了,彭浩良听了之后心里一沉。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刘海阳急匆匆地下楼向彭浩良报告,彭浩良只是黑着一张脸,让他务必把人找到。 周伙计的突然离开,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 彭浩良要求立即见一见那位顶替他的伙计。 刘海阳目光向四周扫过去,喝道:“伙计呢,刚才那位伙计呢?” 连着问了几遍也没有人回答。 最后,还是一个特务说那伙计被两个同伴带到了后院。 “后院,他们去干什么?” 刘海阳十分疑惑。 手下小声说:“好像是……好像是说主任有令……” 刘海阳狐疑地看向彭浩良。 彭浩良怒道:“看我做什么,我刚刚进来,根本就没有下什么命令!” 刘海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意识到行动人员中竟然混入了外人。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我抓人!” 彭浩良早已经气得暴跳如雷。 如此严密的抓捕行动,竟然被人混进来了,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一番折腾之后,值班的伙计被人从后院找了出来。 确实有两个人将他带到了后院,并且询问后院是否有密道之类。 这么一说,伙计还真的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原来这个旅馆是在前清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基础上改建的,后院还真的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 这个伙计和之前的周伙计都知道此事。 彭浩良一跺脚,追! 密道的入口处在后院一间厢房内的佛龛壁后,长度并不长,刘海阳带着人下了密道,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出口,出口在一户人家的柴房之中。 这处宅子早年间也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下人,这些年宅子几易其手,现在宅子的主人已经早就不知道密道这回事了。 从密道出来之后,人自然是早就不见了。 谋划了这么久,换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刘海阳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等待他的将是彭浩良劈头盖脸的痛骂。 …… 与此同时,戴氏兄弟也将自己的最新发现报告给了方如今。 他们另辟蹊径,从伙计那里下手,竟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方如今当机立断让人调查周伙计的具体背景,并将最新的指令下发到外围人员,全力查找小胡子和周伙计的踪迹。 根据方如今的分析,旅馆的周伙计应该有问题,且小胡子住在这间旅馆也不是随机的,而是早就计划好的。 假设两人都是日特,周伙计就是给小胡子保驾护航的。 在发现了旅馆周围布满了眼线之后,周伙计立即通知小胡子从密道逃走。 而且,他们一开始并没有逃出临城调查室布置的防控区域,而是在临城调查室启动抓捕行动之后,趁乱逃出去的。 刘海阳的人一心都扑在了旅馆那头,街面上的事情自然是没人管了,这便给两个日特提供了可乘之机。 虽然没有让彭浩良抢得先机,但现在的情况愈发地不容乐观了。 小胡子和周伙计一旦脱离了旅馆,踪迹便会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抓捕的希望微乎其微。 张继斌胸膛里憋了一团火,他也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忧心忡忡地问:“组长,现在怎么办,人撤还是不撤?” “留下几个兄弟督促军警两方,彭浩良不让咱们的人进去,他们想出来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张继斌点头答应,自去吩咐,心说:组长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想起刚才受的那些窝囊气,感觉舒服了些许。 临城调查室的人在从旅馆撤离的时候,自然受到了军警双方的“阻挠”。 彭浩良坐在车内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刘海阳则是跟军方和警方的人争执。 步兵上尉连长跟临城调查室没有任何的隶属关系,他的态度很明确,临城站的长官要他们封控此区域,协助抓捕要犯,没有长官的命令,不能随意放人出去。 临城调查室的势力主要在党部和政府,在军方的势微,横竖都说不通。 无奈之下,车队转到其他的路口,奈何警察局的头头都不在,而是让一些虾兵蟹将拦住,无论刘海阳怎么说,警察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 刘海阳火气上来,带着人要硬闯,但是很快在警察的身后又冒出一队队的士兵。 “狼狈为奸,狼狈为奸!”刘海阳气得破口大骂。 如此反反复复地,一直折腾了近半个小时,还是彭浩良亲自给茅站长打了个电话。 当然了,彭浩良说的很客气,只说这是一个误会,并没有透露出被方如今故意为难的事情。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小胡子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如今最为紧要的是摆脱困境,而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有什么账以后再算。 茅站长也是人精,一听彭浩良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方如今这人软中带硬,让彭浩良结结实实地碰了个软钉子。 虽然是意气用事,但对于临城调查室这些家伙实是应该好好地敲打一番了。 “哈哈,都是手下人办事不周,彭主任您大人有大量,不必跟这些毛头小子们一般见识。哪天我摆酒设宴,让这帮小子给主任你赔罪!” “一点小事,都是误会,想必你的那些部下也不是故意而为,道歉就不必了!” 彭浩良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刘海阳,目光如刀子一般,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了。 他不能明说是南京方面的命令,更加不能对案情透露半个字儿,尽管对方心知肚明。 谁说了,谁就坏了规矩。 更重要的是,在如此重要的任务上栽了跟头吃了瘪,说出去让人笑话。 “主任,我……” 今天的这次行动,用两个字形容最为恰当—— 完败! 第六百二十章 大勇立功 就在彭浩良率人灰溜溜撤离之时,方如今得到了陆大勇的密报。 原来,陆大勇的一个手下在走访之时无意中打听到了小胡子和周伙计的行踪。 陆大勇没法打电话联系,一路小跑追上了方如今的车队,拦在了路中间。 方如今见他满头大汗,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便知其有要事,将他让进汽车内,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大勇气喘吁吁道:“方长官,我的一个兄弟发现了目标,他们现在三清桥一带,怕是要逃走。” 三清桥毗邻运河码头,周遭是一处处古老街巷,这里聚集着三教九流的人,有些犯了事的人会通过关系找到这里,花上一笔不菲的钱财,由专人护送离开临城。 由于此地的城狐社鼠都把关系打通了,从码头把人运出去很少会有人进行搜查,可谓一条快速出城的捷径。 “帮会的地盘?” 方如今想到现在通知令辉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便下令车队转向直接去三清桥。 …… 三清桥码头,几个船老大正蹲在码头边晒太阳,这个时节也就是早晨和傍晚的太阳可以晒一晒。 “老孙,你猜猜咱们今天谁先开张。”一个戴着斗笠的瘦子说。 被称作老孙的身材肥胖,虽然是清晨,但额头上直冒汗珠子,他擦了一把汗说道:“那肯定是老李哥了,老李哥的运气一向好的很。” 他口中的老李哥身材匀称,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健硕,一身短褂,衣角一处有两个破洞,像是刚烫出来的。 他叼着烟袋道:“承你吉言,今天我来个开门红!” 胖胖的老孙笑道:“老李哥前些日子抱恙,一直没有出工,倒是这两天积极的很嘛,是不是找女人没钱了?” 另一人哈哈大笑。 老李哥也不生气:“休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总该出来赚点钱嘛。我虽然不需要像你们一样养家糊口,但也得攒点钱养老不是?” 忽地,老孙的目光落在了老李哥的衣衫上:“老李哥,今天出门匆忙了吧,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老李脸色不变,朝着短褂衣角看了一眼:“昨晚抽着抽着睡着了,今天一早起得急就没注意,回去得好好补补。” 老孙和另一个船老大笑了起来,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老李哥虽然是个跑船的,但穿衣干净利落,像这样穿着有破洞衣衫的还是头一次,故而两人忍不住拿他打趣。 正说着,他将烟嘴抽出来,目光一撇,说道:“哈哈,运气来了!”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从远处走过来一个青衣男子,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老李哥笑呵呵地说:“都说好了,不许跟我抢啊!” 另外两人有些羡慕,但一起吃这碗饭小二十年了,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老李哥说着就起身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他注意到对方的袖口上有一个洞,似乎是被烟头烫的。 青衣男子抬眼打量了他一下,沉声说道:“家里有点急事,要去趟嘉兴,不知道船家方便不?” 老李哥知道从他们这里坐船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事情,所以都是看人下菜。 眼看着这人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急事的。 老李哥大嘴一咧,露出一口黄牙,笑呵呵地说道:“先生准备出多少钱?” 按照市价,从临城到嘉兴走水路只需要三四块法币的脚钱。 但三清桥码头的价格可就不能按照常理推断了,十几块的也有,甚至翻到十倍的价格也不止。 青衣男子二话没说就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钞票:“这些够不够?” 老李哥眼睛一亮,只是打眼一看,大约有三十块法币还多,这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他是个老江湖,对方第一次就出这个价,说明还有讲价的余地,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道:“先生,最近水面上不太平,这点钱恐怕……” 青衣男子又拽出几张钞票:“这点够吗?” 老李哥咽了口吐沫,两次加起来得有五十块法币了,他偷偷向自己的两个同伴瞟去,将青衣男子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这几天上面查得紧,一旦出了事,即便不掉脑袋也得蹲大狱,您看……” 青衣男子不动声色地道:“再加五块法币,若是不行,我就换其他的船。” 老李哥哪儿能让到嘴边的肥肉溜走了,他打定了要做成这笔生意,忙陪着笑道:“那是差不多了,先生,这片就我的船最干净。还有,若是论起同官面上的熟稔,咱也是当仁不让的,绝对的安全。” 青衣男子向周围看了看:“我的事情比较急,要马上离开临城。” 坐三清桥码头的船走的,就没有一个不急的,老李哥嘿嘿一笑:“这好说,您现在就可以上船,咱们这就走!” 在老李哥的带领下,青衣男子上了船,其余两个船老大都向老李哥投向羡慕的目光,老孙还偷偷问老李哥这笔生意能赚多少。 “没多少,也就是个辛苦钱。”老李哥呵呵一笑。 老李哥说的没错,他的船打扫的确实比较干净,老李哥见青衣男子只随身带了一个小皮箱,并无其他的行李,便让他将皮箱放下,但对方只是点点头,始终将小皮箱拎在手里,很是谨慎。 老李哥没做纠缠,只说:“先生,您坐稳了,咱们这就开船!” 老李哥将手中的半截烟头弹入水中,他是靠船吃饭的,驾船技巧跟他的嘴皮子一样的溜,竹蒿轻轻一撑,小船荡开水面,缓缓离开码头,向运河中心驶去。 码头上的两个船老大不禁摇头,老孙道:“这便宜又让老李哥占了,看那个穿青衣的客人像是个有钱还不缺钱的主儿,啧啧……” 另一人道:“别看咱们都是吃这口饭的,但不能跟老李哥比,他认识的人头多,关系熟络,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你看那个客人的神色,一看就是身上背着大事儿的人,咱们羡慕就羡慕好了,别太往心里去。” 老孙点头道:“是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什么钱能拿,什么钱烫手,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两人百无聊赖地聊着,很快就过去了二十来分钟。 没有客人。 只能一袋烟一袋烟地抽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打发寂寞。 忽然,码头东头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打头的军用吉普车扬起阵阵烟尘朝着这边驶来。 老孙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裤腿上。 “要出事……” 另一个船老大也是身子一震。 常年干这个行当,他们对码头上的一切都很敏感。 “老孙,不会是冲着那个客人来的吧?” 老孙怔怔地看着车队。 吉普车已经距离不足二十米了,仍旧没有减速的意思。 那个船老大拉老孙:“快走!” 老孙的双脚犹如钉住了一般,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吉普车的车头已经快贴到他的脑门了。 车还没有停稳,车门就被一个行动队员推开了,飘身从车上跳下,手一指老孙两人,沉声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从这里坐船走了?” 老孙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是冲着那个青衣客人来的,这下老李哥可要麻烦了。 后面的车辆陆续停了下来,足足有七八辆之多。 老孙两人如何还能不明白,这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早……早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 “哪个方向?” “往东,嘉兴……” “几个人?” “一个!” “一个?” “没错,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的青衣,拎着小皮箱,坐的是我们这里的老李哥的船。”老孙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说话竟然都不结巴了。 张继斌从后车赶过来,听到汇报之后,立即向方如今作了汇报。 从船老大的描述来看,应该是旅馆的周伙计,可小胡子哪里去了? “老张,你带人去追周伙计,要快,尽量要活口!” 张继斌点头答应一声,带着人直奔停靠小火轮的码头。 方如今将两个船老大叫过来,详细地问了青衣客人以及老李哥的情况。 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船老大老李哥之前一直是抱恙状态,但是今天一早毫无征兆地就来码头了,让另外的两个同伴感到很惊讶。 “老李哥今天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老孙和同伴翻着眼想了想,当即将老李哥穿着破洞衣服的事情说了。 方如今眉头微微一簇:“你们两个知道他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老孙道:“知道,在冷静街!” “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口吗?” “没有,孤身一身,没有成家,也没有找女人!” 一个跑黑船的,收入定然不菲,养活一家老小没有问题,而老李哥却没有成家,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方如今招呼了两个行动队员,让他们跟着老孙一起去老李哥的家。 戴雷平小声道:“组长,你怀疑这个老李哥有问题?” “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那么多的船老大,周伙计为什么不找别人,还有老李哥一直都在生病,为何今天一大早就来码头了?” 他怀疑这条撤离路线是早就设定好的,老李哥的真实身份就是隐藏在临城的日谍,其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协助同伴撤离。 当然这只是猜测,一切还要等张继斌追上那艘船才会有结论。 “行了,都撤吧!” 方如今带头上车,车队再次扬起一片烟尘,延长而去。 数分钟后,烟尘渐渐散去,码头再次恢复了宁静。 留在码头的船老大这才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方才的一幕至今心有余悸。 那些人都带着家伙,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带着家伙,打头的还是军用吉普车…… 这么说来,老李哥也有问题? 不能啊! 他跟老李哥朝夕相处也有七八年的工夫了,自认为对其已经很了解了。 船老大摇摇头,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啊。 就在船老大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船家!” 船老大抬头看去,只见此人花白胡须,驼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老爷子,什么事儿?” “坐船!去绍兴!” 船老大皱着眉头:“我的船坏了,今天去不了。” 他还在想着老李哥的事情,有的钱真是有命赚,没命花。 “你开个价吧,我急着走!” 船老大觉得自己不能稀里糊涂地拉客,上下打量他:“老爷子,您跟我透个实底,身上有事儿吧?” 老人呵呵一笑:“你们这里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 三清桥的船老大们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来了客人讲价,不打听对方的底细,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一拍两散,大家也不伤和气。 船老大脖子一梗:“老爷子,您说的没错,三清桥是有这样的规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跑船只不过是为了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老人掏出一沓钞票塞了过来:“先看看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等到了地方我再付一半。” 船老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手里的这些钞票起码有三十多块,再付一半就是小七十块,这笔船资不可谓不丰厚。 但越是对方出价越高,就更加说明有问题。 老李哥的前车之鉴还在呢,自己要不要这么冒险? 正在他犹豫之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这生意若是你不愿意做的话,尽管让给我好了!” 船老大听着声音很是熟悉,蓦然回头。 那老人比他的反应还要大,当即转身就往声音的反方向跑,动作犹如脱兔一般,哪里还像是个病恹恹的古稀老人。 那老人在奔跑之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手枪,对着身后就是一枪。 船老大下意识地抱头蹲下,直感觉脑瓜顶一热,随即一股暖流自额头留下,他颤抖地伸手一摸,竟然是血,顿时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趴在了地上。 老人骤然开枪,引起了身后之人的反击,顿时砰砰的枪伤响了起来。 船老大眼看着老人的手臂中了一枪,手枪掉落在地,紧接着腿上又中了一枪,一头栽倒,数个大汉猛地扑了上去……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大功告成 那老人企图将自己的手伸向腰间,却被一个大汉死死地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那大汉正是方如今的贴身侍卫戴建业。 戴建业一把抓住那老人的头发薅了下来,露出下面泛青的头皮。 接着,戴建业又在老人的脸上撤了一把,这下可把趴在地上的船老大惊呆了。 这个所谓的老人哪里是什么老人,根本就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此人不断地挣扎,但在戴建业等一众壮汉的压迫下,这点挣扎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的。 很快,“老人”就被绑了起来,身上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个遍。 一支勃朗宁手枪,三十余发子弹,一个美式手雷。 戴建业见到那枚绿油油甜瓜手雷也不禁心有余悸,方才人犯本是想引爆手雷与他同归于尽的。 幸亏他反应机敏,再加之身大力不亏,死死地制住了此人。 除了这些武器,还从此人的腰腹间搜出了一个油纸包,戴建业直接将其交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走到无人之处打开用眼睛扫了一眼,“防御图”三个字映入眼帘,他的心脏不禁加速跳动。 剩下还有一些纸质材料,方如今没看。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带走!”他对着手下一挥手。 行动队员将五花大绑的人犯押入轿车,又有在这里等待接应的行动队员跟船老大交待保密事宜。 回到湖边村饭店,方如今将人和地图全部都交给了王韦忠。 一个小时之后,南京来的军事专家也抵达了临城火车站,在临城站的秘密保护下来到了湖边村饭店。 经过专家们的鉴定,一致认为此图就是熊庆兵绘制的军事防御草图,其他的资料也是一份不少。 同时,经过鉴定,从陈斌身上搜出来的微缩胶卷也是原版的。 欢呼声从集聚专家们的客房中传了出来。 王韦忠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缓缓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走廊中,方如今就等在这里。 “师兄,怎么样?” 王韦忠的心情大好,轻轻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有你出马,自然是马到成功!” 方如今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小胡子会再来码头的?” 经过审讯,假扮成老人的正是他们一直要找的小胡子。 相比特高课的那些资深特工相比,军部的特工稍显稚嫩,潜伏的时间并不长,基本上都是在驻屯军成立之后进入中国的。 而且他们大多来自军中,有一部分人的身上还残存着一丝军人习气。 当然,军人习气并不代表他们的骨头就比特高课的那些资深特工硬。 在严刑拷打之下,小胡子开口了。 原来,此人代号“啄木鸟”,真实姓名叫酒井横树。 另外在火车站被击毙的是他的同伴,代号“犀牛”,真实姓名叫藤田次郎。 两人均是隶属于日本华北驻屯军派驻南京的特务机关,也是松本浩二的手下。 由他携带军事防御图和相关资料的原件,由陈斌携带微缩胶卷一起从南京经临城转上海。 原本是想在临城接收陈斌的胶卷,奈何陈斌被人盯上了,酒井横树和藤田次郎迫不得已提前启动了交接程序。 说实话,他们是准备将陈斌当作弃子来用的,一旦拿到了胶卷,陈斌的生命也就划上了句号。 酒井横树从王韦忠的口中确认了同伴藤田次郎死亡的消息,这让他感到非常的震惊。 原计划当中的在临城按照图纸勘察几处防御力量的部署情况,按照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了。 酒井横树便决定立即离开临城。 松本浩二在临城安排了周伙计和老李哥策应人员,两人的代号分别是“墨鱼”和“乌贼”。 而“墨鱼”和“乌贼”在完成掩护酒井横树之后,要么是平安撤离,要么就是被当作弃子完成他们的使命,这一点松本浩二的设计还是比较冷血的。 特高课总部对临城特高课几乎被连根拔起一事深以为耻,严令对外扩散消息,并且做了一番粉饰太平的文章,这也给同行们造成了误判。 松本浩二毕竟是军方特务机构的,和特高课之间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这也让他们在情报共享的时候吃了亏。 临城同行们的消息虽然传到了松本浩二的耳朵里,但由于不知道具体内情,他并未在意。 这次陈斌和酒井横树、藤田次郎的临城之行,他虽然有所叮嘱,但并未意识到风险会如此之大。 而行动的三个具体执行人,更是对临城的情况不了解,错误地估计了临城站在反谍方面的能力,这才招来大祸。 有了酒井横树的供词,基本上就可以以间谍罪将在南京看守所里拒不开口的松本浩二钉死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搜查“乌贼”老李哥家中的行动队员回来复命。 其家中细软都被带走,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物品,推测是此人早就做好了离家的打算,这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接着是追捕“墨鱼”和“乌贼”两个日本特工的张继斌回来复命。 在追击的过程中,双方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交火,“墨鱼”在交战中当场被子弹击中身亡,尸体被带了回来。 而“乌贼”老李哥则是受伤之后,趁乱跳入了水中,张继斌让人驾船在附近的水域搜寻,但并未发现其踪迹。 随后,张继斌立即通知了沿途水域的军警,进行了大搜捕,目前尚未得到最新的消息。 王韦忠点点头,虽然没有抓到活口,但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墨鱼”周伙计的身上除了一把手枪之外,还有一块刻着数字的怀表。 怀表递到了方如今手里,只见怀表的盖子内侧刻着“14”两个数字。 “师兄,这块怀表有些蹊跷,我建议应该再问问酒井横树。” 王韦忠接过怀表转身而去,片刻之后返回,告诉方如今酒井横树并不知道这块怀表上的数字代表着什么。 方如今将其当作一个疑点,暗暗记下。 王韦忠道:“如今,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张组长那里我会如实禀报的。上面催的紧,我得带着人犯和部分专家赶紧赶回南京复命。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怕是还得麻烦你!” 方如今知他军令在身,不便多作挽留,便道:“请师兄放心,我们这里的追捕工作将持续下去,声势不会减弱,直到你们平安抵达南京。” 王韦忠会心一笑,这位小师弟当真是聪明的很,追捕的动静闹得越大,给日方和临城调查室的人就会造成人犯和情报尚未得到的错觉,能够很好地起到迷惑作用。 “我马上收拾一下离开,站长那里我就不去了,请你代为禀报!”王韦忠对站长一直都心存感激,只是这次重任在肩,想叙叙旧是不可能了。 方如今点点头,这次行动的事情他正好也好去向站长汇报。 站长听了方如今的汇报,表示对此次行动非常满意,总是没有让处座失望,人犯和情报同时得手,而且是在消息滞后于临城调查是的情况下,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胜利。 运气固然占了一方面,但行动组超强的情报获取能力和执行能力是行动成功的重要保障。 方如今不仅仅是将行动的过程和关键环节作了汇报,还重点讲到了人,诸如张继斌和戴氏兄弟,甚至令辉和陆大勇都有提到。 站长对此心知肚明,含笑点头。 …… 临城站的诸多动作相继通过耳目传到了彭浩良的耳朵里,老奸巨猾的彭浩良立即就分析出了是王韦忠得手了,不由地捶胸顿足。 天赐的良机,自己却没有抓住,煮熟的鸭子飞了,反倒是让临城站那帮人抢了先,这是什么鬼运气。 他将刘海阳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狠狠地骂了一通,让他赶紧回去写行动报告,没有功劳,总也得有苦劳吧。 他不求徐增寿的褒奖,只要不挨骂就心满意足了。 除此之外,还让刘海阳弄清楚临城站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小胡子的,这简直不可思议。 一天得不到真相,彭浩良就觉得心里痒痒。 徐增寿得到临城的报告之后很是失望,他在电话里并没有骂彭浩良办事不力,这倒是让那个彭浩良更加忐忑不安了。 彭浩良深知徐增寿的脾气,若是被他骂了还好,说明这件事就过去了。 现在可好,人家憋在心里,自己想调回南京的愿望怕是要泡汤了。 在王韦忠抵达南京复命的第二天,从岛国漂洋过海而来的皇室男爵以私人名义抵达了南京。 此人通过私人关系拜会了国民政府一位亲日的大员,这位大员知道松本浩二的被捕完全是老头子亲自下达的命令,自己能力有限,在营救问题上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的。 于是,他便将皮球踢给了国民政府司法院,介绍男爵去找院长。 次日,男爵便携带重礼去拜会院长。 司法院的职责是掌理司法审判、司法行政、官吏惩戒及行政审判,对于如何处理松本浩二的案件倒是有权限的。 但是这位院长并非像之前那位大员一样是亲日派,也料到了男爵此行必为此事,所以一口回绝,连面都没有见。 男爵无功而返,陆军省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外务省,企图用外交手段处理此事。 但是还没有等到外务省开口,国民政府首都地方法院已经开庭审理这起案件,以“强奸罪”(未遂)和“间谍罪”判处松本浩二有期徒刑15年。 老头子之所以下令处置松本浩二,是因为松本浩二被捕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韩国人,与日本无关。 于是,老头子一怒之下骂道:“娘希匹,他说他是韩国人,那就照韩国人判刑,让东洋人说不出话来!” 有了老头子一锤定音,首都地方法院直接判了松本浩二重刑。 松本浩二被判刑之后,随即押解至南京中央监狱服刑。 那个大茂洋行的老板金忠治已经“失踪”,其实是被徐增寿秘密派人送到了香港。 对此,徐增寿虽然心里窝火的很,但最终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只是他并不是为了金忠治,而是做给后面的人看的。 要的就是让人们知道党务调查处和他徐增寿是个守信用的人。 情报的得而复失,让国内翘首以盼的军方大员们颇为恼火,直骂那些搞情报工作的家伙们都是一群无能的饭桶。 情报机关倍感压力。 同时,松本浩二的被捕判刑让日陆军省方面大为恼怒,认为这关系到军人的面子问题,关系到今后特工工作的士气。 日本人了解到松本浩二一直没有开口交待问题,陆军省决定采取措施,不惜一切代价将松本浩二从监狱中营救出来。 大茂洋行还开着,但属于特务机关的人已经全部都撤离了。 日本人便采取了遥控指挥的方式,让大茂洋行担负起了营救松本浩二的任务。 国内,陆军省负责情报工作的坂本一郎少将还专门主持了一次营救松本浩二的方案研讨会。 这次会议整整开了7个小时,最后决定才由陆军省情报一处处长小野昭明所提出的方案,并决定授权其全权负责该项计划的营救。 次日,小野昭明便从东京飞赴天津,在天津逗留数日后,化装成中国商人秘密赶赴上海。 当时,其情报一处在虹口有一处情报站,小野昭明便在此情报站落脚,开始着手组织开展“高级营救”的准备工作。 他在情报站首先分析了大茂洋行被党务调查处侦破的经过,寻思着南京不宜建立临时指挥机关,免得“高级营救”不成,自己反倒是落入了中方特工的手里。 但是营救行动必须要在南京进行,如果把临时指挥机关设在上海却有些不妥,上海、南京毕竟有300公里,有点鞭长莫及。 小野昭明经过反复考虑之后,决定将临时机关设在镇江。 他立即调兵遣将,从天津华北驻屯军借来了一名精通汉语的军医。 又从上海的日本医院挖了两名日本医生和四名护士,集中到镇江,开了一家“济难诊所”,作为“高级营救”行动的指挥部。 诊所开张之后,小野昭明就想潜伏在南京地区的特务下达了一道命令:立即刺探中央监狱有关情报! 第六百二十二章 皆大欢喜 这次人犯和情报双双被截获,虽然主办方是党务调查处,而特务处只不过是老头子为了增加侦办的成功率后加上的。 但在行动中,特务处后来居上,竟然在临城把军事防御图的原图和胶卷都找到了。 于是,老头子当着徐增寿的面,毫不吝啬地对处座进行了褒奖,并特意叮嘱此次案件虽然不能公开嘉奖,但不能让参与其中的人寒了心,该奖的奖,该赏的赏。 处座是满面春风从老头子的官邸走出来的,撇下黑着脸的徐增寿返回本部。 处座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回到处本部之后就立即将张鑫华召至办公室,表彰之词自然是不必说的了。 除此之外,还催促张鑫华将叙功报告赶紧呈上来。 张鑫华早就将叙功报告准备好了,这种事就是要趁热打铁,他亲自给方如今打去了电话,而方如今这边也是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即发报呈送。 处座粗粗浏览了一遍叙功报告,满意地点点头:“鑫华啊,你们临城站的班底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放在整个特务处也是这个!” 他高兴地竖起了大拇指。 张鑫华忙说过谦了,处座是个性格内敛之人,很少这么直接夸奖自己的属下,反正张鑫华来到南京之后是头一次听到。 “鑫华,这个方如今是个人才,你带的兵不错!有机会的把小伙子叫到南京来,让我见见。前段时间,有人对我说临城站的行动组让一个年轻人主持工作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哈哈,这次他们该闭嘴了。” 茅站长是处座的嫡系人马,临城站自然而然也是他的嫡系,对于其他人插手临城站内部人事安排的事情很反感,这次方如今用实力证明自己主持行动组的工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处座焉能不高兴。 次日上午,批复的电文就到了。 因为案件特殊,考虑到保密的要求,只是在小范围内公布了一下。 方如今前面的副字被直接拿掉,正式成为行动组组长,这回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而且军政部还特批了一个少校军衔,这么年轻的少校军官,别说是特务机关了,就是放眼军队中也是殊为少见。 张继斌在本次行动中表现突出,擒获了陈斌,截获了胶卷,被擢升为行动组副组长,并晋升为少校军衔。 这一命令,直接让副站长吴剑光在行动组继续安插亲信的小算盘落空了,他曾经去问过站长,但站长解释说这是处座的命令。 吴剑光灰溜溜地退出了站长的办公室,处座金口玉言,他有几个胆子去推翻处座的决定。只能回去考虑下一步将兰宫言往哪里安排。 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的还有戴氏兄弟,两人的军衔虽然没有晋升,但都挂了一个行动队副队长的名头,也算是收获满满。 其余的行动队员们也各有封赏。 处本部批了五千美元,站长大笔一挥又从站里批了五千美元,张鑫华还命王韦忠给方如今电汇了三千美元,这些钱,方如今让张继斌统统分配给了参与行动的人员。 便是帮会、车行以及相关的警察也都有份。 一时间,皆大欢喜。 令辉不用站长说,方如今会在生意上予以照顾,获利断然不只是几千美元。 至于陆大勇就更加没得说了。 站长一个电话打到了警察局,市区警察分局就增加了一个副局长的名额。 这天下午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陆大勇顶着烈日提前赶到了分局,一进大门就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陆大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警服,扣子都系得好好的,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确认警容没有问题。 “大……陆警长,下次上班,我派车去接你!” 说话的是分局肥头大耳的总务股股长梁大头,跟陆大勇年纪差不多,平时和大勇都是以兄弟相称。 陆大勇打量着他:“梁大头,今天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哼,咱们分局就那么几辆车,几个头头都不够分的,接我,还是算了吧?” 梁大头嘿嘿一笑,脸蛋子上的肥肉直颤:“你家里离这里不近,以后是得车接车送,也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嘛。” “你少调侃老子,上次老子出去办案,你就推脱说没有车,害得老子差点没抓住那个人犯……” 梁大头急忙拦住话头:“看你说的,这种情况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绝对不会!那什么,你的办公室太小了,我帮你换了一个,现在收拾的差不多,要不你去看看?” 虽然是警长,但也没有专门的办公室,而是和手下的警察们挤在一间大办公室内,陆大勇狐疑地看着他:“你小子不是要算计我吧?” “怎么会?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走吧,去看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抓紧时间安排人去调换置办。” 陆大勇被他拽着袖子来到了办公楼内,陆大勇下意识地往二楼走。 “三楼,三楼!” 三楼可是头头们的办公室,陆大勇何德何能能跟他共处一层。 他更加笃定是梁大头拿自己开涮了,可还是连拉带拽地被梁大头拉到了三楼。 梁大头指着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道:“就是那间,怎么样?” “梁大头,你疯了吧!”陆大勇骂了一句,让我跟副局长隔壁,你是嫌我被骂的不够惨是吧? “先看看再说!” 梁大头硬是将他拉到了办公室的门口,里面有个年轻的警察正在擦拭桌椅。 窗明几净,桌椅都是新的,电话机有两部,都是崭新的。 办公室的角落里和窗台上还摆放了几盆花草,为室内增添了几分生气。 办公桌斜上方的吊扇吱呀呀地转着,这个虽然老旧了一些,但在炎炎夏日中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梁大头将陆大勇带到了办公桌旁,拍拍大班椅的椅背:“怎么样,感觉还行吧?” 感觉行倒是行,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大勇收回梭巡的目光:“梁大头,你就直说吧,咱们分局是不是又要空降个头头啊?” 市区分局油水最多,市局的一些科长们经常会空降至副局长的位子上,反倒是分局土生土长的提升的空间不大,这一点陆大勇早就看透了。 要想当官,上面就得有人。 梁大头故作深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大勇见他故弄玄虚,便要走,却被梁大头一把按在了大班椅上。 “梁大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参观一下副局长的办公室布置这本就没什么,但是若是坐在人家的座位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让人家知道了,这是犯忌讳的,说不定要给自己穿小鞋。 他要起身,梁大头两只胖手摁住他的肩膀,顺便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根本就起身不得。 “你就踏实地在这里坐着!” 梁大头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两条香烟。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牌子的,先买了两条,不够再跟我说。” 这个时候,陆大勇就是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严肃道:“大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梁大头绕过办公室来到了对面,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立正敬礼道:“卑职见过陆副局长!” 他衣服紧绷,肚皮突出犹如扣了一个锅似的,要多么滑稽有多么滑稽,但陆大勇可笑不出来 陆副局长? 陆大勇有点发懵,霍然起身:“大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梁大头放下手臂,上前道:“哎呦我的局座大人,您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啊?咱们局里都快传遍了,就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陆大勇方要详细询问,便听到门外一声咳嗽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勇,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下!” 陆大勇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是局长! 这下遭了,感觉是正在偷东西被局长抓了一个正着。 他对着梁大头指了指,意思是你给老子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梁大头只是咧着嘴笑,让他赶紧去。 十分钟之后,当陆大勇回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梁大头还在等着他。 “怎么样,我的陆副局长,现在有没有点升官的感觉?” 陆大勇没理会他,重新审视着这间办公室,渐渐找到了归属感。 方才局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正式宣布了他副局长的任命,也就是说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一名普通的警长,而是货真价实的副局长。 并且,局长还告诉他,几个副局长调整了分工,由他负责侦缉、刑侦工作。 这可是警察局的核心业务部门,一般都是由资历最老的副局长分管,甚至在有的警察局是一把手亲自抓。 其中,刑侦正是一直跟陆大勇不对付的郑副局长分管,然而,这副担子直接交给了陆大勇。 受宠若惊! 这一切,恍然如梦。 局长可不像是前任一样对陆大勇照顾有加,若不是有些能力,早就被局长一脚踢开了。 但是方才局长宣布任职的时候可是无比的亲切,仿佛一位和蔼可亲的兄长,既温言鼓励,又嘘寒问暖,亲的不能再亲了。 “副局长大人,以后还得多多关照兄弟啊!” 梁大头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他跟陆大勇的私交不错,陆大勇当上了副局长,对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陆大勇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仿佛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撇下梁大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吃水不忘挖井人,陆大勇能够担任副局长,背后是谁在发力,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方如今早就知道的了这个消息,但陆大勇觉得一些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他得当面向方如今表示感谢。 这时,已经到了正式上班的时间,办公楼以及大院内的人多了起来。 警察们见到陆大勇后纷纷敬礼打招呼,搞得陆大勇一时间竟是有些不适应。 没等他走到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就追了上来。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引起了陆大勇的注意,他回头看去,只见副驾驶坐的是梁大头。 梁大头急哄哄地推门而出,告诉陆大勇这辆车是分局配给他的专车,局长特批,还有专职的司机。 这下待遇一下子就上去了。 有车以后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就都方便多了,陆大勇也没跟他矫情,直接上了车,让司机直奔临城站。 看着轿车远去的背影,站在大门口的胖子脸上满是羡慕的神情,喃喃道:“人啊,一旦跟对了人,真的会飞黄腾达!” 陆大勇来临城站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出去办事的纪成林。 他赶紧下车跟纪成林打招呼。 “老陆,听说升官了,恭喜了啊!” “哪里,哪里,都是方长官和纪长官的栽培!”陆大勇脸上洋溢着笑容,“哪天我设宴,还请纪长官一定要赏脸啊!” 纪成林微笑点头,陆大勇做了副局长之后,今后临城站的行动将更加的顺畅。 方如今刚好就在办公室。 简单的寒暄之后,陆大勇郑重地向方如今表示感谢。 这是发自内心的,如果不是方如今的提携,别说是荣升副局长了,便是现在的警长位置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老陆,你能有今天,我替你说了话不假,但也是你努力的结果。”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方如今才不会扶持,陆大勇的能力没的说,“接下来,你的担子会更重,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下一步针对的是石原熏和稻叶昌生以及神秘的女间谍,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 “请方长官放心,卑职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尽全力配合!” 他也是个直性子的人,感谢的话不多,一切看行动。 对此,陆大勇也是信心满满,手中有了权力,以后行事更加的便利。 他现在一心就是跟定了方如今,只要方如今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你刚刚上任,不可太过张扬,分管的部门情况要尽快上手,人手的问题相信你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有困难无法协调,再跟我说。” 陆大勇心中一喜,他一路上也在考虑组建自己的班底,但势必会触动各方面的利益,现在有了方如今背书,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发现跟踪 在稻叶昌生请假的这几天时间中,横滨对于韩启明的暗中盯梢还在进行。 这天深夜,横滨找到了藏匿的稻叶昌生,将这几天的跟踪情况进行汇报。 横滨开口道:“韩启明昨天又在公司里和一些同事闲聊,中午的时候去泡了个澡,踩着点去上的班,下午下班后回到家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去了,在舞厅里泡了一晚上,直到很晚才回家休息。” “这一天当中,他都是一个人在行动,表面上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根据我的观察,他非常的小心,警惕性也很高,我很难接近他。” “在舞厅的时候,我曾试图近距离的观察他,靠的近了些,就差点被瞄上,幸亏抽身的快。” “今天一大早,他去了码头,直接上了一艘货船,我打听过码头上的人了,他每隔几天都要坐上那艘货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等他乘船回来之后,我没有贸然去打听,想着过几天再去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问。” “对了,我听说上次他从货船上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皮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要查的话,需要一些时间……” 听着横滨详细的叙述,稻叶昌生狐疑不已。 表面上看起来韩启明是公司里吃饱昏天黑的人物,没想到私下里这么多令人不为所知的道道儿。 根据稻叶昌生的经验和直觉,韩启明的身份估计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不知不觉中着了人家的道儿,后悔都来不及。 跟踪监视的要旨,是要搞清对方的生活习惯和行踪规律,从中找出异常之处,横滨的跟踪经验和技巧并不差,可即如此,也不敢轻易地靠近对方,足以说明目标的谨慎。 稻叶昌生一时间犹豫起来。 横滨毕竟是在公司露过面的,对于一名经验老道的特工而言,记住一张陌生的脸并不是什么难事,一旦横滨暴露,韩启明就会警觉,时刻防备着。 这是其一,其二,稻叶昌生怕的是韩启明训练有素的行动特工,身手敏捷不同于常人,一旦发现了横滨,横滨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他手扶额头,想了想,开口问道:“他的住处环境怎么样?能摸进去吗?” 横滨回答道:“北华路二十七号,就在城区警察分局的后街,是一栋五层楼的公寓,每层至少有十几间房,我还没有搞清楚他住哪一间。” 稻叶昌生眉头一挑:“什么?” 横滨赶紧解释:“他晚上回家都不开灯的,所以我无从判断。” “会不会是拉着遮光的黑色窗帘,你在楼下看不到灯光?” 横滨摇头:“这些窗户白天和晚上的状态我都对比过了,不存在这种情况。周边住的大多都是警察局的警察和家属,行动起来肯定是有困难的,我想,韩启明选择这个住所是有考虑的。” 稻叶昌生原以为韩启明的住处是独门独院,这样的话,只要摸进去,即使动静大一点,也不宜惊动旁人。 可是韩启明的住处是相对封闭的公寓,从窗口就可直接观察外面的情况,距离警察分局又近,有点动静又会惊动旁人,行动难度不小。 思量了一番,让横滨继续跟踪监视的行动怕是要暂时中止了,现在正是风头上,说不定韩启明已经有所觉察了,需要冒的风险太大。 横滨大概猜到了稻叶昌生的想法,说道:“组长,这个韩启明行踪诡异,而振兴公司又和咱们日方的株式会社做生意,会不会是中国人的眼线?” 稻叶昌生点点头,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很大。 横滨继续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留着对你的潜伏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建议及早将这根钉子拔掉。” 任何对组长有威胁的因素,都必须马上清除。 “道理是没错,但是这样的话,反倒是容易暴露,此事还是稳妥一些的好。”稻叶昌生思虑更加周全。“这样吧,暂停对韩启明的跟踪和监视,这段时间你把目标对准那晚我在酒会上遇到的一个年轻女人,她也许是我们的突破口。” 目前,货船被劫的事情尚未有最新的消息,也没有任何情况表明自己被盯上了,但稻叶昌生觉得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续了假。 对于稻叶昌生的决定,横滨只能服从,他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稻叶昌生翻了翻眼皮:“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该说的我都说了,即便不理解,你也要无条件的服从!” 稻叶昌生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 “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横滨连连摆手,“我有另外的事情要汇报。昨天我出门的时候,发现大批的军警人员出动,还有很多的便衣,而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旅馆。” “嗯?”稻叶昌生的脸色缓和下来,这些天他深居简出,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不知道中国特工又有大动作,“抓到人了吗?” 横滨摇头:“好像是无功而返,事后我打听了一下,要找的是一个住旅馆的客人,好像还有一个伙计,我猜测会不是‘先生’的人?” 任何一次临城站的出动,都会让横滨他们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稻叶昌生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石原熏的手下是谁,有多少个,这些他都是不掌握的,他手里的力量只有残缺不全的“探针”小组。 自从福建方向调来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他便决定宁缺毋滥了。 “好了,这件事我会尽快向‘先生’汇报。下面我来说说那个年轻女人的情况。” “江离,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目前还在上大学,是个激进分子,她父母的情况不详,姑姑是警备区司令的夫人,这个女人就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应该没有特工经验,但是跟方如今接触过……” 稻叶昌生虽然深居简出,但是也没有闲着,还是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了不少情况。 “是方的女友?”横滨的眼前顿时一亮。 “即便现在不是的话,两人之间也有一层暧昧关系,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我想,以方如今的聪明,即便两人是恋人关系,他也会刻意隐瞒不被外人所知的。” 是人就会有弱点,对于特工而言,其爱人、家人就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横滨点点头,相比于韩启明,江离这个目标对他而言更有价值。 方如今是导致临城情报组织近乎全部覆灭的罪魁祸首,如果控制了他的女人,那岂不是…… 横滨想着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稻叶昌生轻轻敲击桌面:“横滨,依我来看,盯梢这个女人的风险会更大一些,毕竟此人和方如今的关系更加的紧密,他的手段你我都是领教过的,千万不可大意。” “哈依!”横滨赶紧顿首,组长提醒的一点没错,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表现。 临城站行动组的厉害,横滨也是领教过的,“探针”小组的精英很多都折进去了,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稻叶昌生又道:“这个女人的身份特殊,一旦发现她身边有眼线,第一时间撤离,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稻叶昌生不得不多叮嘱几句,安排横滨跟踪监视江离这件事,并没有向石原熏汇报,这是一次极为冒险的行动,可以说是在刀尖上跳舞。 不过,越是如此,稻叶昌生的内心便越是兴奋。 横滨应了一声,忽然道:“组长,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我们假设这个女人就是方的女友,他们若是秘密约会的话,身边肯定不会带人,这不就是很好的动手机会。” 稻叶昌生冷笑了一声:“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有个问题,方如今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做事异常谨慎。对于自己的身边人,不可能没有保护措施。况且他也知道自己是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定会伺机而动,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警觉,是不会轻易和给我们这个机会的。” 稻叶昌生的想法就没有横滨那么理想化,能够年纪轻轻就能通过屡次破获大案在临城站站稳脚跟的人,岂会是为了女色连命都不顾的角色? 方如今是稻叶昌生最大的威胁,他恨不得将方如今除之而后快,上一次在城外的伏击侥幸让方如今逃脱了,让稻叶昌生后悔了好一阵子。 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谋划一下,绝对不能仓促行事。 说到底,稻叶昌生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如果计划周密,行动有力,上一次方如今侥幸过关,并不代表下一次能够顺利脱身。 稻叶昌生觉得有必要跟横滨将自己的大体思路讲一讲。 “我说过了,这个女人将是咱们的一个重要突破口,届时需要动手的时候,你可不要见到人家长得漂亮而心软啊。” 横滨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横滨这个人头脑还算清楚,做事也爽利,只是有个好色的毛病。 为此,被稻叶昌生多次提醒甚至训斥,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时候横滨还是偷偷摸摸地去寻欢作乐。 而稻叶昌生也是看在他是自己的得力手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潜伏的生活太压抑了,对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是一种折磨,有时候确实需要放松一下,对身心健康都有好处,前提是别出事。 “组长,我心里有数!我之前是犯过错误,但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我还是惜命的!您放心,我不会违犯纪律的。” 稻叶昌生冷冽的目光看过来,横滨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正要继续解释自己绝对不会贪恋人家的美色,却见稻叶昌生笑了。 这笑容很诡异,让横滨身子不禁一颤。 横滨的肩膀被他轻轻地拍了拍。 “横滨,我还是信任你的!” 呼…… 横滨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组长面前,他总是胆战心惊。 …… 次日一早,韩启明和往常一样一样收拾妥当,锁好门,转身正准备下楼。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自己的邻居老董忽然推门而出,并神秘地朝着他招手。 一股酒味直冲韩启明的鼻孔,熏得人都睁不开眼睛,他忍不住伸手在前面扇了扇。 老董也是个邋遢的单身汉,在诸多的住户当中口碑并不好。 喝多了会撒酒疯,有人还说他曾经偷过楼里的女人的贴身衣物,邻居们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韩启明倒是不在乎,有时候从外面拿回来的酒肉和香烟,也会分给他一些,两人都没有家人,倒也登对的很,所以关系一直不错。 韩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走到了老董的面前。 韩启明刚刚站好,老董就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胳膊,拽到自己的屋子内,表情有些神秘的低声问道:“韩先生,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老董的话让韩启明一愣。 得罪人? 这是从何谈起? 不过话说回来了,要说得罪人,他可得罪的多了,公司的那些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恨死他了,这些人没少在经理面前告他的刁状。 可那都是公司内部的事,跟老董又没什么关系? 老董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内部的,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让韩启明不知该怎么回答。 略微定了定神,韩启明便道:“老董,你又喝多了吧,我每天就在公司上个班混日子,怎么会得罪人?” 听到韩启明否认,老董倒也并不意外,眼前这位韩先生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但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的心眼儿是极好的,这样的人又能得罪什么人。 想到这里,他抹了一把脸,越发神秘地解释道:“我这几天没事坐在窗户前看……看外面……我看外面的时候,发现您回家的时候,身后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跟着您回来似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商量对策 韩启明心里一颤,竟然有人在偷偷跟踪自己,他心念电转,很快便神色自若地道:“老董,你是看外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女人吧,有没有中意的?” 搁在往日,他是不会戳破老董的话的。 老董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韩先生,我可没有骗你,真的有人跟着你,城里专门有些专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的坏种,我估摸着是盯上了您了,这几日您可要小心一些,门窗要关紧,家里不要放贵重的东西,对了,别去人少的地方,总之小心点没坏处!” “老董你多虑了,我这个人赚来的钱都吃吃喝喝了,家里要是能搜出钱来我还得感谢他呢!再说了,我这个人虽然嘴上没什么把门的,但咱也没有坏心思啊,没人会算计我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是不是又去哪里偷香窃玉了,被人家的男人发现了!” 他这种不着四六的模样,极富欺骗性,老董一见赶紧解释:“我可没干那种事。您还别不信,每次您晚上下班回家,还有从舞厅回家,那个人总是跟在您身后,直到您上了楼,他才会离去。第二天一早,就又来了。” 老董也是念在韩启明还把自己当个人看的份上,才将自己的意外发现告诉了韩启明,出于一片好心的同时,也是怕这个好邻居家出了事,以后自己没有免费的酒肉了。 韩启明很有经验,不表态,就等着老董继续往下说。 果不其然,老董又道:“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虽然每天穿的衣服不一样,但走路的姿势变不了,我天天坐在窗户前看大街上的人,一看这人就有问题。” 韩启明相信老董的眼力是不会看错人的。 之所以跟老董处好关系,就是因为老董有这样坐在窗后看人的爱好,可以充当自己的观察哨。 “老董,多谢你提醒,肯定是公司的人又想抓我小辫子!” 韩启明一句话将事情应付了过去,转身就要走。 一把被老董拽住:“韩先生,要是那个人还盯着你怎么办?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教训他一顿?” 老董虽然是平民百姓,但世代在临城居居住,认识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不乏一些街面上的地痞流氓。 他自问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若递个话,让那些人出面还是可以的。 当然了,需要韩启明先意思意思。 老董平时就最热衷于这种帮人家平事儿的活儿,便想着只要韩启明点头,自己就大包大揽把事情应承下来。 “还是算了吧?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说了,我人正不怕影子歪,也没什么小辫子让他们抓,随便他们吧!” 说着,他对着老董连连拱手,再三感谢,老董的这个人情还是要承的。 “今儿晚上,我给你带猪头肉,咱们喝点!” 老董虽然有些失望,但总归落了一顿吃喝,也就不再多言。 接下来又听老董嘱咐了几句,韩启明这才出了公寓,快步向街尾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暗中跟踪和监视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公司那些人打小报告的话也只会从工作层面找问题,断然不会过多地掺和自己的私生活。 韩启明的心思电转,边走边把身边的人接触过的人,都盘算了一遍。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自己被人跟踪,从时间上来看,刚好和成南方进入公司的时间差不多,会不是此人? 这个成南方一来公司,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天在公司大声讲述自己家附近出事的时候,他还特意地观察过成南方,这个人好像对此一点也不关心,完全不像是其他人那么喜欢凑热闹。 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怀疑的人就只有成南方了。 想到自己刚刚去过码头不久,韩启明眉头顿时蹙起来。 看来,对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甚至已经掌握了某种证据。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脚步不停,很快来到街尾的一家小吃铺子,他偶尔在这里吃饭,跟这里的老板有些熟悉。 老板按照他的习惯将吃食端了上来,韩启明唏哩呼噜地很快吃完,一抹嘴,趁着老板过来收拾碗筷的当口问道:“老刘,最近生意不错啊,我看每天人都不少,你要发财了!” 老板乐呵呵地说:“都是韩先生这样的客人照顾小店的生意,我们也就是赚点钱养家糊口罢了,能发什么财?” “做生意嘛,都是积少成多,由大到小,一口可吃不成个胖子,我看你这么能干,人又诚信,将来一定能做成大生意。” “还是韩先生您会说话,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韩启明也笑了:“以后我想办法多带几个朋友来给你捧场啊。” “那感情好!”老板端上碗筷,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韩先生,您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给小店带来了几分财运。” 韩启明故作不解道:“此话怎讲?” “这几日听说有人在附近碰巧侧击地打听您,赶巧让我碰上了,我一看那人就不像是好人,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能让您吃亏啊……” 从老板的描述来看,打听自己的这个人就是老董见到的那个男人。 既然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又有人在盯梢,两相印证的话,自己确实被人盯上了。 也许那人此时就在附近不远处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当即跟老板说那肯定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使出的小把戏。 离开了小吃铺子,韩启明脚步不停,直接沿着大街向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确认身边的情况,看一看身后有没有尾巴跟随。 不多时,看到前面街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于是脚步略微放慢,不疾不徐地经过轿车。 与此同时,余光向倒车镜向身后观察。 然而,后面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 他转过街角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条更加繁华的大街上。 大约走了三十多米之后,他又借着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故伎重演。 这下有发现了。 身后有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他经过轿车的时候,忽然身形一转,溜进了旁边的一间糕点铺,看似很随意,可在进入糕点铺的时候,头是略微侧着的,显然是用余光在打量这边。 果然有人跟踪! 韩启明轻出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一脸如常,一边走一边将衬衫的下摆往裤腰里扎了扎,并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才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看到董事长苏召其从一家金银铺子里走出来。 苏召其也认识韩启明,顿时有些诧异,继而脸色一怒道:“韩启明,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没有到公司上班,你还想不想干了?” 韩启明是公司的老员工,也是公司的刺头儿,只有领薪水的时候最积极,平时但凡有点什么活儿都别想指望上他。 站在苏召其一侧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苏召其又骂了几句,而韩启明始终是嬉皮笑脸地赔着不是,期间韩启明的右手食指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裤腿上敲击了几下。 苏召其身旁的青年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苏召其实在是不想跟这样的滚刀肉动气,又骂了几句就走了。 青年男子也跟着离去。 在振兴公司,似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名,熟悉他的人都叫他秀才。 韩启明就是秀才在振兴公司的下线,整个振兴公司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只有韩启明和苏召其。 秀才和韩启明之间非常的默契,甚至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只看韩启明的表现,就知道不对劲。 而且韩启明又通过摩尔斯电码传递出自己被人跟踪的消息,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秀才随着苏召其向韩启明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那个监视韩启明的男子,看到韩启明离开,急忙紧随其后,正好和秀才擦身而过,一下子就被秀才认了出来。 这时旁边正好还有一间金银铺,苏召其就直接走了进去,再过半个月就是他夫人的五十五大寿,苏召其发家全靠夫人家帮衬,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对夫人非常尊敬,今天就是特意来给夫人挑选生日礼物。 趁着苏召其挑选手势的当口,秀才站在门口向外观察。 他的眼光犀利,不多时就已经判断出,附近只有一个人在跟踪韩启明。 而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正是那天自己去公司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当时此人又好像是从人事刘经理的办公室走出来。 这些线索在头脑里稍微一作分析,他就判断出了此人就是当日来公司应聘的那个人。 跟踪的这个人很有技巧,是个老手,总是在韩启明身后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上坠着,一旦韩启明有停顿或者向后看的企图,那人就会立即藏匿在人潮中。 秀才看了看兴致勃勃的苏召其,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上去接应韩启明,便走到柜台旁打了一个电话。 而韩启明在大街上瞎逛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慢悠悠地去公司上班。 走进办公楼立即转到了一间办公室,这是另外一个部门的,他并不常去,他的到来让同事们纷纷侧目而视。 韩启明径直走到了窗台前,那里摆着一盆长势不错的吊兰。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吊兰上,而是外面的大街。 振兴公司地处闹市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跟踪自己的身影。 那人并未多作停留,而是借着熟悉的地形,只是简单的一个躲避动作,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看来对方只是在跟踪盯梢自己,收集自己的情况,短时间内并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韩启明紧绷的神经立时一松,这才装模作样地打量那盆吊兰一会儿。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朝着周围打量了一番,那个叫作成南方的新职员还没有来上班,而其对面的秦德禄也不在。 韩启明点了一根烟,问对面的同事:“老秦呢?” 同事低头写写画画:“一上班就被夏光明叫走了,好像是有急事。” 韩启明冷笑道:“肯定是货船货物被劫走的事。” 同事没搭理他。 “我这么说你还别不信,那天就他和那个新来的去了码头上的货船,不调查他们调查谁?” 韩启明朝着周围看看,其他的同事都在埋头工作,并没有人附和。 气氛有些不对劲。 忽然,他看到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正是总经理魏公宜。 怪不得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原来是魏公宜在。 这些人故意不提醒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在魏公宜面前大放厥词,一个个地都安的什么心? 魏公宜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上楼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韩启明也没当回事,抓起办公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下了班之后,他并没有去舞厅混,而是趁着夜色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码头。 十分钟后,韩启明出现在了一艘渔船上,跟他对面而坐的是秀才。 秀才一身渔民打扮,腰弯背驼,毫看不出是白天那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 在水上接头,环境比在其他的地方要安全许多。 秀才首先开口道:“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你被人跟踪了,对方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直与你保持距离。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跟踪的?” 韩启明虽然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但秀才在私下将他和那个跟踪的人做了对比,便推测韩启明多半是后知后觉。 韩启明脸一红,当即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秀才道:“还好就是只有一个人。” 韩启明道:“是不是跟成南方有关?” “成南方?” 秀才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名字,很快就想到了酒会上见到的魏公宜新引进的人才,此人当时也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会怀疑他?” “直觉吧,还有就是时间,他进入公司的时间和我被跟踪的时间差不多。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问题?” 秀才点点头。 作为特工,天性就是多疑的,他们会对身边的任何人和任何事物持有怀疑态度。 成南方的过于优秀和异常冷静,让秀才得出了和韩启明一样的判断。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互相算计 秀才道:“跟踪你的人我是认识的,此人曾经去咱们公司应聘过,如果查的话很容易查到他的身份。” 这件事他不会去查,要查也是由韩启明去查,这样更加符合逻辑。 “竟然是这样!” 秀才将当时见到横滨的情况述了一遍,接着说道:“依你来看,是哪方面的人?” “应该是日本人吧!” 秀才眉头一挑,故意考验韩启明:“为什么会这么说?” 韩启明脱口而出:“咱们这个身份,除了日本人会盯着咱们,其他的人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他说的也没有错,临城调查室主要盯着红党,而特务处的人则和日本间谍斗得你死我活,各有各的对手,越界的时候并不多。 秀才不禁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那你想过没有,到底是哪里暴露了,从而被人家盯上了?” 情报工作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不然今后的工作方向都会出问题。 这也是韩启明感到疑惑的地方,他在振兴公司一直都是懒散样子,任谁也不会将他和特工的身份联系起来,但偏偏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想了想,韩启明说:“如果能够查到跟踪我的那个人跟成南方是认识的,那真相就明朗了。” 秀才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我感觉,这个成南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特别注意。有一点务必要做到,除非他对你的生命有威胁,否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韩启明道:“放心吧,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过,这件事要不要向上面反映一下?” “我会酌情把握的,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对了,之前我给你的那个公文包里的材料,你要收好了。如果真的犹如我们猜测的,绝对是一条大鱼。” 秀才决定通过其他的渠道查一查成南方的背景,因为此人的存在似乎已经威胁到了他和韩启明,即便不动此人,也得知己知彼,提前做好防范。 秀才又道:“这次见面之后,之前的联络方式就要全部放弃,改用2号备用方案。” 韩启明想起了一件事,赶紧说:“那个人一直在跟踪我,公文包的事情会不会被他打听到,这件事我需要去码头打问问。” 秀才想了想说:“码头上人多嘴杂,你去特意地问,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别忘了,咱们的对手,不只是他们。” 韩启明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码头上的人会跟他说,自然别人问的时候也会说。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秀才。 “这样,我们不妨设个局,你最后再坐一次货船,带上那个公文包,看看那个人会不会跟着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韩启明问:“那然后怎么办?” 秀才道:“然后……呵呵,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韩启明怅然道:“最好是赶紧能够查明对方的身份,,我身边多了一双眼睛,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成南方有关系,这就说明他已经开始调查我,随时都有可能动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解决了这个隐患,不能给他出招的机会。” 韩启明判断,现在自己只是被人家初步调查,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阶段,也就是说,要自己动作够快,还有机会把局面翻转过来。 秀才点头:“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来暗中调查跟踪你的人,我来调查成南方。只是,你调查的目的性不要太强,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是不要让对方发觉,不然我们会难办。” “好!” 横滨和稻叶昌生分手之后,仔细想想地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虽然稻叶昌生让他立即停止对韩启明的跟踪和监视行动,但他还是没忍住,又跟踪了一次。 也正是这次跟踪,再一次被热心的市民老董发现,并告诉了韩启明,这才引起了韩启明的重视,有了随后向秀才汇报的。 于是,命运的齿轮悄悄开始转动。 韩启明猜的确实没错,横滨盯上了他的公文包。 横滨认为韩启明从货船上下来带着公文包是很反常的现象,公文包里一定装着重要的东西或者是资料。 他曾经想过确定了韩启明的具体住址之后,暗中潜入进行搜查,但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启明的身份一定有问题,如果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对于“探针”小组和他本人而言,都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之后,横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继续思考这件事。 他躺在床上,越发地不甘心。 想着货船那边应该再去打听打听,有了更详实的情报,再向组长汇报,至于解释嘛,就跟组长说是自己无意中打听的,相信只要情报有价值,组长也不会多说什么。 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起身换了一身普通市民的装束,收拾一番出了门。 傍晚时分,韩启明又出现在了固定的码头上。 他像往常一样上了那艘货船,货船很快驶离了码头。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货船返回码头靠岸,韩启明的手中多出了一个公文包,跟上次的一模一样。 韩启明缓步下了船,沿着原路离开码头。 出了码头之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上去,既像是反跟踪动作,又像是反常的操作。 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段,便到了转弯的地方,转过弯后韩启明便进了一片竹林当中。 为了配合韩启明,秀才还专门给他配了一名助手协助他,这人名叫沈俊,也是韩启明的老相识,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情况?”沈俊低声问道。 “目前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情况!”韩启明有些失望地说,“我原以为那个人还会在我身后跟着,但是这一路上我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你说,是不是我太迟钝,没有发现?” 沈俊微微咬了咬嘴唇,良久说道:“不一定吧,也许人家碰巧今天就没有跟踪你呢!这个人不是也很警觉嘛,而且你这次去码头看起来有些突然,让对方没有料到。” 韩启明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便道:“天彻底地黑透了,即使跟踪也没有那么容易,咱们还是回去吧。你先走,我过会儿再离开。” 他觉得这次的行动有些太仓促了,起码要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才对。如今看来,自己白跑了一趟。 沈俊当即离开,留下韩启明在竹林里休息。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韩启明起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便看到一个黑影从路上向这边跑过来,顿时警觉了起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直到那个黑影近了一些,他从跑步的姿势上认出了那人就是刚刚离开不久的沈俊。 沈俊的去而复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沈俊告诉他在前面的码头上,有个可疑的人很像是在打听人,就是不知道说的什么。 “要不要去确认一下,那人是不是跟踪你的人?”沈俊提议。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韩启明,顿时精神一振:“终于还是来了,这个家伙对我不死心啊,又开始扫听货船的事情了。你有没有让他发现?” “哪能呢!我刚好在下风口,声音像是风吹过来似的,那人一直背对着我,肯定没有发现。再说了,听你说的那么邪乎,这个人不简单,我也不敢轻易地靠近。” 韩启明想了想,对方调查自己的时间很短,想来也查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现在机会难得,不妨反客为主。 “这样,我在他的面前露个面,你暗中观察他,最好是能找到他的落脚之地,但是不要轻举妄动。”韩启明不忘嘱咐沈俊。 沈俊微微点头说道:“明白!不过听你说,这个家伙可不好对付,是有些麻烦。” 韩启明别看平时散漫的很,但做事一向知道轻重,当即脸色严肃:“一旦发现有暴露的风险,立即撤出行动。” 码头上,横滨打扮成了一个商人的模样,来找跑船的谈运货的事情,实际上是在暗中打听关于韩启明的事情。 他很善于交际,很快就和两个船主打成了一片。 一棵靠河的大树下,三点微弱的小火星明暗交替,那是三人围坐在一起吸着烟。 “许老板,你开出的这个价格公道,我们兄弟两个都愿意接你这单生意,您看定金现在能不能付一部分,您付了定金,我们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是啊,许老板,不瞒您说,码头上的货船看着挺多的,但还是很紧俏的。” 两人意思很明确,先付定金,再留船,规矩不能坏。 化名为许老板的横滨笑了笑说道:“定金嘛,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太多的钱,身上只有三十块钱了。” “许老板,这点钱……” 两个船老大暗暗撇嘴,三十块够干什么?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你们还在码头上,所以事先没有准备。”横滨解释说道,“如果你们非得今晚就付定金的话,我可以回去取一下,但是这样一去一回,起码得两个钟头!” “两个钟头我们也能等!” 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横滨笑了笑说:“那行,我这就回去。” 忽然,他话锋一转:“对了,我有个同行听说也在找船,就是那个经常拎着一个公文包的,身形跟我差不多,不知道他开出了什么价格?” 两个船老大都没有立即开口,都是老江湖,有些话不能随便就说。 横滨一人递了一根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搞清楚对方的成本,做生意嘛,也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两个船老大一天到晚都在码头上,大概率是见过韩启明的,故而被横滨选中套话。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地道:“你说的那人我见过,但是生意可没跟我们兄弟谈过。” 横滨故作惊讶:“还有比你们价钱更合适的?” 那人咳嗽一声,掐灭烟头:“价钱肯定是我们兄弟更实惠,但那人为什么选中武老大的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武老大就是韩启明经常乘坐的那条货船。 另一人担心到手的生意谈崩了,赶紧道:“许老板,我劝你最好少打武老大那条船的主意,这个人的脾气并不好,在码头上的人缘很差。” 横滨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平时是有些畏惧那个武老大的,武老大很可能是韩启明的同伙,一副很横的模样也许正是他的自我保护。 越是恶人,越没有人敢招惹。 横滨故作感叹道:“我这个竞争对手,还是跟之前一样,总喜欢和一些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人合作,以为这样做生意就有保证了,其实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两个船老大深以为然,许老板都这么说了,这样的态度,就不用担心生意被武老大抢走了。 一人道:“许老板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好像刚才那个人还去坐了武老大的船,然后拎着个公文包往西边走了。你这位对手做的不会是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吧?” 码头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见不得光的生意大有市场,因为利润大,才会有人铤而走险。 两个船老大虽然羡慕人家,但始终不敢拿着身家性命去冒险。 横滨不动声色地道:“我今天找二位了算是找对人了。以后还请你们给我盯着点我那个对手。大家合作,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说着他十分大方地掏出了钞票,说这是给两个船老板买烟的钱。 推脱了一番,两个船老大还是收了钞票。 如此,三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闲聊了一会儿,横滨见问不出更多的信息,正欲起身要走。 忽然,一个船老大一努嘴,轻轻地道:“许老板,说曹操,曹操到,你那位对手来了。” 横滨急忙扭过头看去,尽管天色很暗,但依稀还是从对方走路的姿势上辨别出那人正是韩启明。 自己跟踪了韩启明几日,对他这走路的姿势简直太熟悉了。 韩启明的出现让横滨感到诧异。 根据之前的了解,武老大已经将船停靠在码头回家了。 而韩启明去而复返又是为了什么? 第六百二十六章 废弃工厂 不管韩启明是什么原因,但其手里的那个公文包却是有着极大的诱惑,横滨见到韩启明毫无察觉,便跟那两个船老大打了个招呼起身告辞,迅速跟了上去。 前面的韩启明边走边抬手看了看时间,四周只见漆黑的夜色,他很清楚身后已经有人跟上自己了,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出了码头,来到一处商铺前,跟伙计说了一声,便从里面推出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在临城十分流行,相对于轿车价值高昂,汽油也供应困难,脚踏车方便快捷,机动性强,便成为代步的最好工具。 横滨见目标竟然还有交通工具,一时间十分为难,对方骑车,自己步行,用不了一会儿就被甩掉。 而现在机会难得,他是让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的。 他目光迅速搜索,很快就在店铺西边的一个小巷口里发现了一辆锁着的自行车,二话不说上前,用随身携带的一根钢针打开了车锁,骑上车急急追去。 这边刚刚走,一个喝得有些醉醺醺的男子一边走一边系着腰带就从小巷子走了出来。 打了个酒嗝,翻着惺忪的睡眼。 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方才停放得好好的自行车竟然不见了! “哎呀,我的自行车呢……?” “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子的自行车……?” 这时,一个人影从巷子口一闪而过,正是跟在横滨身后的沈俊。 沈俊见前面两人都有自行车,也是不禁挠头,这怎么追得上。 正在此时,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听到了小巷子内的醉汉的呼声,快速骑车赶了过去。 原来两人是认识的,后来的男人帮着醉汉找自行车。 沈俊见此又折返回来,趁着两人找自行车的时候,来了一个顺手牵羊。 就这样,韩启明、横滨、沈俊三人一人一辆自行车,由码头方向向市区方向骑行而去。 韩启明骑着自行车在城区内兜了一个大圈,然后穿过一条条小巷子,顺着河边的小路一直向前骑行。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一般市民都已经上床休息了,街道上少有行人,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除了韩启明之外,后面的横滨和沈俊尽量轻手轻脚,不让前面的目标被发现。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越往前越是偏僻。 这里已经接近郊区了。 很快,韩启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工厂大门口,门只关着半扇,可以通过另一扇开着的门看到里面有个窗户亮着,应该是烛光。 韩启明将自行车停在了门口内,直接绕开蒿草走了进去。 周围一片寂静,身后的横滨并没有贸然跟进去,而是在门口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左右看了看,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将自行车停在工厂旁一片小树林里。 横滨掏出一块黑布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这才快步继续跟踪韩启明。 只是他没有发现,就在他刚刚进入工厂大门的时候,身后黑暗中就有一双眼睛的主人也紧跟而至。 横滨对这座废弃工厂的情况并不熟悉,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个工厂。 只是韩启明深夜拎着一个公文包来这里,引起了他的强烈好奇。 凭着一名特工的直觉,他猜测韩启明是来这里见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并且还有可能进行情报之间的传递。 横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工厂大楼,楼道里也是一片安静,前方不远处韩启明走路发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轻轻回响,显得很是清晰。 韩启明并未在一楼多做停留,而是朝着楼梯口走去。 身后的横滨尽量地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 楼道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发霉气味,若是稍不注意就会被刺激到打喷嚏,横滨极力地忍耐着。 一路跟着韩启明上了二楼,方才在大门外看到二楼的一处窗户灯是亮着的,韩启明的目的地应该就是在那里。 果然,在二楼的拐角处,他看到韩启明的身影一闪,走入了那间房间中,门并未关牢,一条昏黄的光亮投在漆黑的走廊上,宛若黑暗被撕开了一条缝隙。 接着,屋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听不清楚。 横滨将身体贴在墙壁上,一点点地接近。 他也是极为谨慎的人,将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以防万一。 横滨将耳朵支棱起来,直到能够听到屋内的对话,这才停了下来。 只听屋内的两个人继续说着。 “这份情报非常重要,请务必交给上面。” 说话的是韩启明。 “好的,我会尽快联系。请你务必保持警惕,据可靠消息,你所在的振兴公司混进了特务。” 这个声音略有沙哑,横滨并不熟悉。 紧接着声音放低,横滨不禁皱眉,因为他什么也听到了。 意识到再留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抽身而退。 他迅速来到了一楼,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这是多年特工生涯生成的警觉,遇到危险之后好像就会自然而然地激发。 横滨将子弹上膛,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他听到了声音,应该是从前面的一处房间中传出来的。 横滨快步上前,在里面听到了一个孩子的自言自语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他心念电转,韩启明的情况已经大致掌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和韩启明接头的人是什么身份。 于是他决定留下来,等韩启明走后去跟踪另外一个人。 就在他转身抽身要走的时候,门竟然一下子开了,朦胧中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孩子也发现了黑巾蒙面的横滨,立时诧异就要大叫:“啊……” 横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立即就卡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推进了房间内。 “别出声,敢乱叫,我弄死你!” 孩子被他的大手卡住脖子,气息一窒,翻着白眼儿,但还是听懂了横滨的话,头微微点着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横滨的手微微地松开,一股清新的空气钻入孩子的口鼻中,顿时舒服了不少。 横滨将孩子推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上,这时才闻到对方的身上有一股发馊的味道,且借着微弱的月光见对方穿的破破烂烂,屋内又有一堆干草和两个破碗,猜测这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横滨紧张的心反倒是放了下来,低声道:“我放开你,但是你若是存了什么小心思,别怪我狠心!” 孩子很快便屈服了,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面对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他没有一点胜算,目光中尽是惶恐,但还是点点头。 横滨这才将手完全松开,但是手中却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孩子的胸口。 他以黑巾蒙面,本就是劫匪一类的身份,但若是让孩子见到自己手中的手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故而还是匕首更加合适,那手枪放在孩子惊慌失措的时候早已被他藏了起来。 横滨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知不知道这工厂有人?” 孩子先是点点头,又使劲地摇头。 横滨心中自嘲,对方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刚才受到一阵惊吓,自然没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便换了个方式问道:“楼上的灯光是怎么回事,谁在那里?” 孩子摇头:“灯光,我不知道啊,我……我早早就睡下了,并不知道……” 他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这才起身开门,哪知道遇到蒙面人,早就吓得魂飞天外。 这孩子并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胆量说谎,横滨放松了戒备,继续道:“那这工厂平时都会有人什么人来?” “没……没有人!”孩子战战兢兢地道,“这里距离市区不近,很少有人来,我也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这才住到了这里。” 他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白天乞讨,晚上回来落脚,为了生存也就渐渐克服了恐惧的心理,但他从未见过深更半夜还有人来这废弃工厂的。 蒙着面的横滨皱起眉头,他从小乞丐的话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一个废弃多年的工厂,平时根本没有人来,但恰恰今夜韩启明来了,还和一个神秘人在屋子里接头。 当然,这也好理解,毕竟传递情报需要考虑安全因素。 但问题是,二楼的房间内为什么会点蜡烛? 这在漆黑的夜晚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这不符合逻辑。 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紧张了起来。 忽地,见对面的小乞丐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横滨凶狠道:“今日遇到我的事情,若是被你说出去,我要了你的小命!听到没有?” 小乞丐点头如小鸡啄米,他在市井当中也听过一些传闻,若是被江洋大盗看到了真面目,人家肯定不会留活口。 横滨并不想杀人灭口,那样反倒是更加容易惹上警察,自己蒙着面,周围的环境又是漆黑一片,日后将来即便走个对面,这小乞丐也认不出自己,这一点他并不担心。 临走前,他不忘继续威胁:“你长什么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是,是,大爷……” 小乞丐将横滨真的当成了江洋大盗。除了江洋大盗深更半夜会出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能有谁?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这里早就废弃了,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 横滨转身走出了屋子,随手还把房门带上,显然是不想让小乞丐看到自己的行踪。 然而他刚出门,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一楼的房间很多门都是开着的,站在楼道里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的横滨赶紧就近退回屋子,不成想屋子脚下嘎吱一响,竟然在慌乱之中踩到了数截枯枝。 声音本不大,但在万籁俱静之下却显得格外刺耳。 横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脚不敢再乱动,只是默默地将手枪掏出来,一手反持匕首,一手握着手枪,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什么声音?” 走廊里传来了韩启明的声音。 还是被他发现了,横滨五指发力握紧手枪,一旦对方发现了自己,那只有将对方打晕后逃走这个唯一的办法了。 “应该不会有人,这里荒废已久,多半是一些野猫野狗之类的。” 说话的是和韩启明接头的那个人。 “嗯,是我太过紧张了。”韩启明说。 那人道:“这样吧,咱们就此别。临别前,我还是要强调一下,一定沉住气,千万莫要打草惊蛇。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都不简单,是两条大鱼,若是因为咱们草率行动让他们跑掉了,那就太可惜了。” “放心,我会的!” 对话声到此而至,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见韩启明两人虽然听到了声音,但并未当回事,横滨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从方才两人的对话当中,横滨更加笃定韩启明是从事情报工作的特工,只是不知道为谁工作而已。 他们发现了两个可疑目标,正在采取行动,这让横滨很容易想到了稻叶组长和他自己。 难道说自己和稻叶组长的身份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但从和韩启明接头的那人口中推测,对方还没有摸清他们的底,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时间向稻叶组长紧急报告此事。 联想到二楼的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接头竟然还要点蜡烛,横滨更加的确定韩启明的行动对象就是他和稻叶组长。 而且,这次自己的跟踪甚至早就被人发现了,就等着自己进入圈套。 他越想越是不对劲,当即决定立即离开这里。 他迅速来到窗前,看到韩启明的背影已经出现在了大门口,却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踪迹,想是先行一步了。 稳了稳心神,横滨快速走出屋子,猫着腰顺着走廊向楼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院中某处蒿草中埋伏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是沈俊。 发觉横滨要走,沈俊就要跟上。 他的任务是跟着横滨,搞清楚他的落脚地,甚至是横滨的上线,当即决定不疾不徐的跟上。 无论是横滨的紧急撤离,还是沈俊的按部就班跟踪,都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就地审讯 废弃工厂的院子荒芜已久,跟踪横滨的沈俊忽然脚下当啷一声,他暗叫不好,踢到了一个旧罐头盒,想来是乞丐从外面捡回来的。 声音立即就引起了前面横滨的注意,他猛地回头,便看到身后的蒿草一晃,那是有人隐藏在其下的样子。 横滨的神经顿时就紧张起来,自己被人跟踪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国人的谚语果然不是虚的。 他抽身疾走,企图尽快离开此地。 而身后的沈俊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横滨算是被惊到了,怎么办? 放他走,以后估计要石沉大海。 不放的话,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制服。 一瞬间,沈俊就做出了决定,他选择后者。 惊人的爆发力瞬间被调动了起来,他的身形顷刻间就从蒿草下蹿了出来,而前面的横滨听到声音之后也是快步疾奔。 两人一前一后在荒芜的院子中狂奔追逐。 横滨来不及多想,只想尽快离开,但院中的蒿草繁茂,对他的行动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几次都差点被绊倒。 但是,后面追自己的那个黑影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几米左右。 大门口不远处就是自己藏好的自行车,只要骑上车,那人就再也追不上自己了,而且自己是蒙面的,真实身份未必能够被人所知。 当然了,即便如此,横滨脱身后也会采取紧急避险措施,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此地。 横滨一路踉跄终于奔出了大门口,直奔自己藏自行车的地方,当看到自行车好端端地在那里藏着的时候,他心中大定。 可正准备上前时,脑后被重重一击,沉重的力道打的横滨的头一歪,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此时他身后闪出一道身影,正是守候多时的韩启明,他天在前面走的时候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意识到沈俊极有可能暴露的目标,便来到了横滨藏匿自行车的地方,埋伏在此。 “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泼在脸上,冰冷的寒意将横滨一下子激醒了过来。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等了好半天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发现看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捆绑着,左右看了看,应该是在废弃工厂的屋子里。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布蒙上了,两个青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一人蒙面,一人则正是韩启明,而韩启明目光轻蔑的注视着他。 韩启明看到横滨醒了过来,随手将手中的水盆扔在一边,俯下身子,凑到横滨的眼前,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先生一路跟着我很是辛苦吧?” “你……你是谁?”横滨装作一副并不认识的模样。 韩启明轻轻抚掌笑道,面带嘲讽:“黄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振兴公司应聘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对不对?” 横滨面如死灰,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当看到韩启明面容的那一刻,心思电转,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嘴唇蠕动了半天,才轻声问道:“你也是振兴公司的?真是好记性,我才去了一次,就记住我了,当真是令黄某受宠若惊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装,韩启明瞥了他一眼:“这几天一直都在跟踪监视我,想必饭也没有吃好,觉也没有睡好,你说我韩启明何德何能啊,能够让你这么关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横滨虽然这么说,但自己也是知道辩解没有多大意思,自己做的事情,他心里清楚,这几日一直都在跟踪韩启明,掌握了他的工作和生活规律。 原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岂料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自己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里,绝不可能再有侥幸了,现在即便自己装傻充愣,也是无济于事了,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韩启明也不着急,缓缓道:“既然你不愿意谈自己的事情,那咱们谈点别的内容。跟你同一天来公司的那个年轻有为的成南方你们之间应该是很熟悉的吧?” 这一句话,直接让横滨浑身一激灵,对方竟然连他和稻叶昌生认识的事情也掌握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俊的性子更急一些,一把抓起横滨的衣领,厉声问道:“说吧,你们之间到底有多么的熟悉,给我说清楚!” 震惊之余,横滨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因为自己手里还有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这样一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谈不上熟悉。”心态放平之后,横滨反倒是更加的镇静了,“我只是想通过他被贵公司聘用,但是此人并不肯帮忙。” 横滨避重就轻的回答,显然不会让韩启明和沈俊两人信服。 “那你说说,为什么想进振兴公司,是谁指使你来的?”韩启明凶狠地说,“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感到后悔的!” “我说,我说……”横滨如今表现的就跟贪生怕死之辈没有什么两样,“是……是苏……苏董事长,是他安排的,我可以把他们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能放了我!真的,我还可以待罪立功,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此刻的横滨,现在就好像捞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声哀求。 韩启明和沈俊相视了一眼,他们当然不可能相信横滨的这套说辞。 几乎可以肯定,此刻化名为黄东的这个家伙就是日本间谍。 韩启明知道这些人都十分的狡猾,一时半会儿的审讯是不足以让其开口的,便微微一笑,轻轻将横滨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和声说道:“好,那就要看你能说出点什么了,只要你的回答能让我们满意,我们可以放你走。” “是真的……?”横滨的眼前一亮,他所说的都是被捕前就制定好的预案,也已经反复演练了多次,驾轻就熟的很。 振兴公司内部矛盾重重,特别是董事长和总经理之间明争暗斗了多年,双方都在公司内安插自己的眼线,所以打着董事长的名义进入公司这件事并不算什么,最多就是内部之间的斗争和倾轧。 这个预案也是稻叶昌生亲自拟定的,其策略就是避重就轻,相比于间谍案而言,公司内部的斗争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甚至上不得台面。 韩启明心里冷笑了一声,心道如果这家伙说是魏公宜安插的眼线,自己怕是还会信上三分,但现在他竟然说是董事长的人,如何能够骗过自己? 当下,他也不点破,任由横滨继续说下去。 “那董事长派你进入公司的目的是什么?” “魏公宜在公司内大肆培植自己的力量,特别是近期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成南方这个年轻人,董事长怕他们继续坐大,便暗中让我进入公司盯着他们,岂料那个姓刘的人事经理……” 一切看上去都是顺理成章的,人事部门的刘经理和魏公宜是一路的,许是看出了横滨的真实意图,便未将其录用。 “你和成南方是如何认识的?” “我找了个机会接近他,获取了他的信任,这样即便不能进入振兴公司,也可以从他的口中打听到不少关于魏公宜的消息,我再将获得的情况报告给董事长,获得报酬。” 听起来不错。 “为什么在公司应聘的那天装作不认识?如果请他给你说情的话,被录用的几率不是更大些?” 横滨苦笑:“他毕竟是刚刚进入公司,很多事情也说不上话,我不想麻烦他,想着等他站稳了脚跟再帮我活动活动。” 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横滨一边说着,心中不由地佩服稻叶组长的远见卓识,这些话应对起来不由地对方不信,硬生生地把军事间谍的风险降低到了商业间谍的层面。 这时,韩启明开口问道:“说吧,你跟着我好几天了,为什么要跟着我,总得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才行。” 横滨急忙连声答应道:“我说,我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好,那就不要隐瞒?” “你表面上经常和魏公宜的人唱对台戏,董事长怀疑这纯粹就是故意为之,所以让我盯着你,摸清楚你的底细。” 沈俊将横滨身上搜出的手枪在他眼前一亮:“如果是单纯的查底细,怕是用不着这家伙吧?” 横滨略显尴尬:“两位有所不知,我知道魏公宜手下也有一帮拥趸,为了防身,也是迫不得已。” 韩启明笑道:“看你的身手,似乎用不着武器,就能对付他们!” “您高看我,抬举我了!” 忽然,韩启明的脸色一变:“说吧,日本人对我们有多少了解?都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的?” 横滨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看来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对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我……” 横滨一副无辜的模样。 韩启明和沈俊对视一眼,知道遇到了难缠的对手,这里审讯设施短缺,不足以给横滨足够的威慑,还是换个设施更加完备的地方为好。 …… 临城站,方如今的办公室灯依旧亮着。 方如今和张继斌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方如今坐的很是随意,但张继斌只是虚坐着,有些不自在。 “组长,组里的事情还是你亲自管起来吧,我那两把刷子我自己还是知道的,我怕事情没有办好,耽误了你的大事。” 就在刚刚,方如今找张继斌谈话,让他把组里的日常事务担起来,而他本人则要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手头案件的侦办上来,实在是无法分身。 上面任命张继斌为副组长,其实还是比较符合他的心思的。 张继斌这个人没有什么靠山,这次能够从行动队长一职升任副组长,而没有调到训练组,也完全是拜方如今所赐。 所以,张继斌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而且,张继斌这个人做事也还算是稳重,且不擅权,即便是将组里的日常事务交给他,那些权力也还是抓在自己手里。 “老张,这些话咱们不是都已经收好了吗,你帮我分担分担!”方如今喝了一口茶,“咱们行动组算下来也有一百多号人了,再加上外围的人员,五六百都不止,这么多的人管理起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主抓案子,你把内部事务管起来。” 张继斌见他说的诚恳,知道再推脱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反倒是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组里的日常事务最主要包括一些公文、庶务,前者可以接触最新的情报,后者则是掌握着一定的财权和物资权,这对于和组里的兄弟们处好关系大有裨益。 方如今肯将这些权力下放,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 “组长,既然你把这些差事交给我了,请你放心,我一定协助你把组里的内部事务管好,绝对不让你操心。” “这就对了嘛!老张,有你协助我,将来案子就更好办了。你也放心,破了案子,不会少了你的功劳。” 张继斌连声道谢,对于行动组破案,他没有任何的疑义,只感觉自己能够留在行动组继续跟着方如今干是老天莫大的眷顾,将来的前途一定不会差了。 “老张,眼下就有几个棘手的事情要你去做,咱们在总务组的名下有几间安全屋,自己也通过各种渠道购置一些,但随着近一段时间的使用,我感觉这些安全屋不够用了。你亲自再购置一批,仅有咱们两人掌握。” 张继斌虽然不解,但当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方如今如此考虑,一方面是出于当前一段时间的考虑,更多的还是今后。 一年后,临城站主场优势将会荡然无存,必须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有了足够多的安全屋,将来工作开展起来也就更加的方便。 除此之外,就是潜伏人员名单的事情,这些也是要及早考虑的,只是需要跟站长汇报。 想到这里,方如今便有些头疼,自己该如何说服站长? 第六百二十八章 心怀鬼胎 与此同时,在城内的某处洋房客厅内,茶几上一片狼藉。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吴剑光,舌头打着卷道:“宫言老弟,不是老哥……对你的事情不上心,实在是事情变化的太快了,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你说说,他……张继斌平白无故地捡了一个金元宝……唉……” 坐在对面的正是他的心腹兰宫言,相比之前的意气风发,现在也是憔悴了许多,两眼布满了血丝。 “副站长,您的一番苦心,卑职都懂。卑职也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兰宫言重重地叹口气,到手的第三行动队队长职务就这么没有了,这股邪火窝在心里好几天了,正巧今晚来找吴剑光汇报下一步打算。 吴剑光也知道他心里难过,便开了一瓶洋酒以示安慰,哪知道这洋酒的后劲儿还挺大,没多久两人就醉醺醺的了。 吴剑光道:“如今行动组都是姓方的人,便是智惠东到我这边走动的也少了很多,唉……人都是势利的,有奶便是娘嘛。我考虑来,考虑去,你还是不能继续在行动组待了。” 兰宫言懂长官的意思,虽然说行动组如日中天,但毕竟是方如今的天下。 方如今深得站长的器重,在南京又有张鑫华和王韦忠两人撑腰,即便是以吴剑光副站长的身份,也是难得撼动其地位的。 他若是真的到了行动组,肯定是个受气包,甚至还有被坑的可能。 别看行动组屡立功勋,但功劳都是方如今的嫡系人马的,他非但一点落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使绊子。 与其如此,还真不如换个地方。 接受了现实,兰宫言无奈地道:“树挪死、人挪活,副站长,我听您的,您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唯您马首是瞻。”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新的去处要及早定下来,不然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吴剑光远远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自己一手“培养”出的手下竟然出现了尾大不掉的态势,这让他这个做长官的脸面无存。 当然了,仅仅是脸面的话,也就罢了,吴剑光在乎的是那些缴获的财物。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虽然说行动组也会按照惯例上缴一部分给站里,但吴剑光比谁都清楚,那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等通过总务组到了他的手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 说起来,站长让他分管总务组,但实际上那些明面上的经费他也做不了多少的手脚,一些大额的经费还是得站长亲自点头才能拨付支取。 他和兰宫言一样,在站里的位置尴尬。 “宫言啊,既然张继斌不去训练组了,我看你去还是比较合适的,先弄个小组长当当,虽然无权无钱,但起码把级别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咱们再徐徐图之,你看怎么样?” 吴剑光这一番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这个选择的确也想过,兰宫言紧皱双眉:“副站长,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只是……” 吴剑光见他吞吞吐吐,便道:“你我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相识多年,你就是我的兄弟,说话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听他这么说了,兰宫言也只好交待实底:“我想去上海!” 兰宫言的决定出乎了吴剑光的预料,拧眉深思,才道:“也好,上海区那边我也是有些熟人的,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那边肯接受的话,我再去南京本部帮你活动活动。” 十里洋行,一日看尽天下繁华,上海的城市规模和兴盛自然不是临城所能比的。 如果有希望的话,他吴剑光也是想去上海走一遭的。 “多谢副站长!”兰宫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副站长,打点关系肯定需要花费不少,这些钱您拿去,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筹措。” 吴剑光微眯着双眼,他早已经看清楚了支票上的数字,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好说,好说。” …… 夜深人静。 警备司令公馆里也是一片静寂。 二楼靠西的一间卧房还亮着灯,柔和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投射到楼下扶疏的花木上。 卧房内,江离一双大眼睛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少女。 少女低着头,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角。 少女比江离小一两岁的样子,自从那日在张锐家中江离看到她之后,便说服了张家人,将少女带到了姑姑家中。 对此,姑姑也没说什么,只要自己这个侄女开心就好。 “你真的想不起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了吗?”江离眨着大眼睛问。 少女点点头。 这几天才感觉头不那么晕了,但是实在是想不起自己过往的事情。 “那根据你落水的水域,应该可以推算出大致的范围,再命人去附近查问,应该能够很快确定你的家在何处。” 江离自从加入组织之后,有意在锻炼自己的逻辑思维。 她有着大多数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又有很多年轻人不具备的毅力。 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女,她很想帮助她早日找到自己的亲人。 看了看窘迫的少女,江离又问:“那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呢?” 少女脸色涨红,像是在思索。 很快,她的脸上便显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江离忙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也不用想了,就在这里好好地住着。” 说着,她走上前,将手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能明显感觉到少女的肩膀在颤抖。 江离轻拍其后背,少女身世可怜,得想办法帮帮他。 这事交给姑父的人去做,她并不放心,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大老粗,事情能不能办成很难说。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咦……找人的事情请他去办最为合适。 …… 同样睡不着的人还有另外一对被关在临城站行动组某处安全屋中的夫妇。 葛培均和邝燕茹。 这两人自从石耀华出事之后,便收拾了细软准备出城躲一阵子,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游击队的人,就稀里糊涂地被抓了,几经辗转落入了临城站行动组的手里。 只是,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在最初经历了一通审讯之后,就再也没人对他们进行审讯,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似乎他们早就被人遗忘了。 虽然吃喝也不差,但失去自由之后,两人内心都受到了巨大的煎熬,已经变得形容憔悴。 相比晚上,最难熬的是夜里。 两人经常是大眼瞪小眼,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女人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我们该怎么办?”邝燕茹说,“我们已经被人遗忘了,不只是这些中国人,我们也被自己人遗忘了。” 她焦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表情。 葛培均重重叹了口气:“即便自己人还记得我们,又能如何,还能将我们从这里营救出去?” 他很清楚,虽然没有再次被提审,但这里的守卫森严,营救行动绝无可能。 见到自己的男人也是毫无办法,两滴浑浊的泪水从邝燕茹的脸颊滑落。 葛培均拍拍女人的肩膀:“你也别多想了,现在咱们每过一天都是赚来的。” 女人扑进他的怀里不住地抽泣。 葛培均的心里也是酸楚无比,若是两个人没有帮助石耀华该多好,还像是以前那样开着药店,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有钱财,日子过得多么滋润。 可惜了,那种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良久之后,葛培均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 女人仍旧在抽泣,只是她泪眼婆娑,愣愣地看着了过来,眼神空洞,甚至有些可怕。 葛培均汗毛都竖起来了。 “燕茹……你……你怎么了?” 两人虽然落入了临城站行动组的手里,但自始至终并未承认真实身份,在两人的对话当中仍然是以中国姓名相称。 邝燕茹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嗫喏道:“不如……不如……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葛培均一把捂住了嘴巴,男人的目光瞬间变得阴鸷,压低了声音:“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女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唰地一下流了下来,低声呜咽起来。 葛培均脸上的怒色尚未消退,邝燕茹已经不是第一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个愚蠢的女人,难道真的以为向中国人开口了就能获得自由了,简直是愚蠢至极。 中国人有句谚语叫作卸磨杀驴,等他们一开口,就离死也不远了。 他用手给女人擦拭泪水,继续道:“你也听说过官巷口处决人犯的事情吧,那些人当中可不仅仅是开了口的。” 女人身体一颤,愣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葛培均用力地点头:“不错,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下场,既然如此,又何必选择背叛呢?” “可是……可是我怕死……我很害怕……”邝燕茹说着又哭了起来。 葛培均将女人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在其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和你在一起呢!” 女人似乎被他说动了,情绪也稍稍地稳定了下来,渐渐停止了抽泣。 “睡吧!不然不等他们审讯,咱们自己就把身体搞垮了。” 女人顺从地点点头。 夫妇二人并排在一堆干草上躺了下来。 他们所在的房屋只有一扇小窗,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投到两人的身上。 邝燕茹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小窗,脸上的泪痕仍在。 葛培均叹了口气,缓缓翻身,脸朝向墙壁。 两人朝夕相处,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深知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所麻醉,几乎忘记当初投身特工事业的誓言了,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自己方才虽然一番安慰,女人也很顺从地答应了,但这都是暂时的。 女人受情绪影响很大,很容易出现反复。 一旦这种情绪被中国人所察觉,自己也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葛培均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女人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像是睡着了似的。 葛培均缓缓翻过身来,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脸上。 老实说,女人的面孔还是十分耐看的,只是这些日子被牢狱生活折磨的非常憔悴。 葛培均还在犹豫,自己方才做出的那个决定是否正确。 一瞬间,他回忆起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老实说,在药店的那些日子,他主外,女人主内,将他的生活照顾的很好,两人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在举目无亲,甚至是心惊胆战的日子里,他从她的身上得到了许多的慰藉。 但是,这跟帝国的利益相比,与一个武士的荣誉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葛培均的拳头慢慢地攥紧,他的掌心中攥着一把干草,随着不断发力,那干草渐渐弯曲,甚至有的已经开始折断。 葛培均握着干草,就像是攥紧了熟睡中的女人的脖子。 忽然,女人的身体动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呓语。 “我想回家,回到家乡去看樱花……” 后面的声音,葛培均没有听清,他只觉得眼眶发酸,已经攥紧的手也不由地缓缓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对不起……” 一种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葛培均沉浸在悲伤和懊悔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葛培均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轻轻拭去泪水,伸手拿掉女人头上的一根干草,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和这个女人生个孩子。 其实,生孩子的事情,女人也不是没有提起过,甚至还帮他想好了对策,生完之后先找个乡下人家养着,等孩子稍微长大点便想办法托人带回日本,秘密交给自己的亲人抚养。 只是,都被葛培均无情地拒绝了。 作为特工,一旦有了孩子,不仅时间和精力都会被占据不说,还有可能成为一道致命的枷锁。 他严厉地训斥了女人,甚至抽了她一个耳光。 想到此处,葛培均愈发地感到愧疚,觉得他亏欠女人太多了。 他轻轻地摩挲着女人清瘦的脸庞,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缓缓地转过身。 就在这时,女人一直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 第六百二十九章 暗杀计划 清晨蒋婉醒来,简单洗漱之后出门,从门房那里得知蒋进一早就出门了。 她不禁摇头,自己这个弟弟最近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警员,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副局长呢。 晨曦微露,黑白无常两个人正在黑无常的住处商量事情。 两人相对而坐,黑无常精神有些憔悴。 白无常察言观色,看搭档的神情,只怕是发生了大事情。 “有什么事情?”白无常首先开口问道。 自从刺杀刘海阳失败之后,这段时间两人联系的比较频繁,为的就是重新寻找机会。 这虽然不符合情报工作的安全要求,但为了尽早达到目的,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最近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倾巢出动,好像在干一件大事,以你的身份,应该知道一些内幕吧?” 黑无常挑眉看向自己的搭档。 “嗯,情况是这样……”白无常答应一声,直接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跟我听到的看到的,他们在找从南京方面来的几个人,这些人身上应该携带重要情报,有死有伤,但看特务们的反应,情报应该是被截获了。” 在白无常叙述的时候,黑无常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话,头微微扬起,眼睛轻轻闭上,好半天才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从南京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说是一份重要的江防图失窃了,此事应该就是临城特务们倾巢出动的原因。” 黑无常和南京那边的铁血团组织还有联系,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们虽然不以获取情报为目的,但为了惩治汉奸,必须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资料。 白无常有些失望地道:“如此说来,我们丧失了一个干掉刘海阳的好机会。这些情况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通报?”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寻找刺杀的机会,甚至几次暗中跟踪刘海阳,准备伺机而动,只是后来因为有别的事情,不得不暂时停止行动。 跟踪监视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搭档,可搭档并未在第一时间跟他通气,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刘海阳在查案子的时候,抛头露面的机会会多很多,给刺杀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我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虽然刘海阳的主要精力并未在自身安全上,但他身边毕竟围着一大帮的特务,我们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他觉得白无常这个搭档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有些太冲动,对后果考虑的不够。 担心白无常生气,他又道:“刺杀的机会我们可以慢慢再找,但自身安全是一定要保证的。你说呢?” 作为多年的搭档,他非常了解白无常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自己何尝不是想着早点干掉刘海阳。 白无常闷哼了一声,搭档说的也没错,即便能够刺杀刘海阳成功,也将面临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不过这件事需要抓紧!刘海阳这种人留在世上,始终是个害人精,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人要被他害死。这段时间我工作忙,你多费点心,把这件事落实了。” 黑无常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白无常看看他:“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黑无常咧嘴一笑:“你这么一问,还真有一个!是关于振兴贸易公司的,该公司董事长苏召其一直暗中和日本人做生意。” 接着他将自己了解到的振兴公司的事情告诉给了自己的搭档。 这可是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他们最憎恨的就是给日本人当走狗的汉奸,白无常精神一振,嘱咐道:“太好了,这阵子我的手正痒痒呢。你抓紧时间收集此人通日的证据,时机成熟之后,咱们就动手!” 黑无常点点头,思量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是在考虑了,只是这个振兴公司牵扯的势力实在太多,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在做,我怕……” 白无常看了他一眼:“怕什么,只要我们把姓苏的底细摸清楚了,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凭借咱们两人的身手和默契,肯定没问题。” 他向来自信,敢于拍板做出决定,而黑无常一般情况下都是听取他的意见,两人倒也配合的十分默契。 黑无常想了想:“我打听到,三天之后振兴公司将会搞一个大型的酒会,这倒是个动手的好机会,我们闹出的动静要大,足以给那些亲日分子造成强烈的震慑。” 白无常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紧,道:“机会倒是个好机会,只是动员会的现场一定是警卫森严,以我们两人现在的实力,实在是损耗不起,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多动动脑筋,可不能蛮干。” 他虽然有满腔的热情,但是为了刺杀姓苏的而搭上兄弟俩的性命,就太不值当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公开身份的原因,很多人都认识他,在酒会上是不能轻易地抛头露面的,否则很容易被人和刺杀一事联系起来。 黑无常笑道:“瞧你说的,咱们这些的搭档,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蛮干过。我的意思是这三天尽快锁定姓苏的跟日本人暗通款曲的证据,在酒会上现场进行定时爆破,直接把老东西炸死。” “定时爆破?” 白无常眼睛一亮,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位搭档是个擅长爆破的好手,只要有足够的器材和炸药,他就能制作威力巨大的炸弹。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如果姓苏的真的跟日本人做着昧着良心的生意,炸死他倒是也不冤枉,只是届时酒会上会有很多不相干的人,而一旦爆炸是没法控制波及范围的,难免伤及无辜,似乎不是很妥当。” 黑无常嘴里啧啧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心慈手软了,这个姓苏的可是临城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连这样的人都跟日本人暗中勾连,这不是汉奸是什么?依我看啊,那些参加酒会的人,跟他也是蛇鼠一窝,即便是误伤几个,又能有什么关系?” “那你能把爆炸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造成不可控制的伤亡,怕是整个临城都要为之震动。你有把握吗?” 黑无常略一思付道:“我尽量缩小范围吧,但难免还是会有误伤。” 白无常也知道自己这位搭档虽然精通爆破,但酒会上人员集中,而苏召其的身边肯定断不了人,甚至还有可能呈众星捧月之势。 再怎么小心,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思虑良久,白无常这才说道:“这样吧,我们先做好采用爆炸方法的准备,但行动执行与否还要再看看情况。” 振兴公司明面上是民营公司,但实质上是多方利益集团的联合势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掌握着临城部分贸易领域的经济命脉,也是各方势力攫取财富的重要执行者,苏召其身份自然是非同一般,实际上就是各方势力的代言人。 也正是如此,白无常才觉得苏召其这个目标价值很高,同时也充满了挑战。 但是白无常也很清楚,想要刺杀这样的一个重量级人物,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不能说一点把握也没有,但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太容易。 刺杀必然会触动临城各方势力的利益,引起轩然大波。 军警两方面,他并无担心,但是若是此事牵扯到了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就那么简单了。 他们两人也将被当作重要人犯,即将遭到黑白两道疯狂的追捕。 黑无常见白无常的眼睛烁烁生光,就知道这位搭档绝对是动了心思了,接着说道:“我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酒会当天彭浩良和刘海阳很有可能也要出席,如果是在平时,刺杀刘海阳自然是困难重重,可是在酒会的当天,作为彭浩良走狗的刘海阳一定会贴身保护自己的主子,数十人的酒会,肯定是乱哄哄的场面,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苏召其和刘海阳,甚至是彭浩良都出现在酒会上,操作好了的话,简直可以一勺烩了。 白无常终究是有些心动了,一拍桌案,沉声说道:“那咱们这次就准备干一票大的。” 黑无常见自己的提议通过,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你若是出现在现场,太过显眼,这次行动还是由我来具体执行,届时你在外面接应我就行了。” 白无常拉下脸:“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怎么能让你只身犯险呢?” 虽然是商界的酒会,但若是彭浩良和刘海阳也参加,其安保级别不会太低,想要携带炸弹混进酒会并非易事,将炸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置在苏召其、刘海阳的身边更是难上加难。 又不是开会,人坐下来就不挪窝了,参加酒会的人都是移动的,需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及时调整,仅仅是黑无常一个人怎么够用? 黑无常笑道:“你的身份建立起来不容易,以后还有大用处呢,犯不着为此暴露了身份。他们不认识我,还是我独自一人完成任务最好。” 白无常沉默了。 黑无常揭过之前的话题:“我需要炸药,最好是梯恩梯炸药。” 因为要提前踩点,确定炸药的使用方式,还要搜集苏召其通日的情报,时间很紧张了,诸如购买炸药的事情只能是拜托搭档去办了。 黑无常是爆破高手,梯恩梯炸药不仅是威力大,稳定性又好,更因为熔点低,可以方便制成各种形状,易于带入酒会当中,是黑无常制作定时炸弹的最佳选择。 白无常想了想说:“这个怕是有点麻烦,短时间内我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搞到梯恩梯炸药。” 梯恩梯炸药在制造时,合成反应需要很苛刻的实验条件,民国的工业体系极为薄弱,只能依赖于国外进口。 而因为梯恩梯炸药具有巨大的破坏力,让政府对其管控非常严格,一般的渠道很难搞到,好在临城距离上海这样的港口城市很近,通过走私渠道可以高价购买,但白无常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渠道,一时半会也摸不到头绪,实在是力有不逮。 黑无常嘿嘿一笑,将一张纸条推到了白无常的面前:“渠道我早就替你找好了,这是地址和联系方式!倒腾这个” 白无常展开纸条看了一下,默默记在心里。 看来针对苏召其的刺杀行动,自己这位搭档早就在考虑了,这倒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黑无常接着道:“倒腾炸药的这个人在道上叫老胡,一直做这个生意,货他那里应该都有,只不过此人十分谨慎,只做熟人的生意,你去了之后就说是老鬼介绍来的。” 白无常倒是听说过老鬼的名号,此人在临城黑市上很有名,据说很吃得开,能拿到不少别人拿不到的紧俏物资,而且也不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给出的价格相对比较公道,口碑还算不错。 “若是他那里没有梯恩梯炸药怎么办?” 黑无常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黑市上倒是有一些土炸药,但是这些炸药的质量堪忧,退而求其次的话,看能不能找到下濑火药。” 19世纪60年代,一场意外,法国偶然发现制作黄色染料苦味酸,竟然可以变成一种猛炸药,之后迅速用于提升军事实力。 这种苦味酸炸药,威力极强,比现在民用的tnt都要强好几个档次! 明治维新末,日本使团不远万里,跑去法国谈业务。 法国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卖成品,好处是细水长流,有源源不断的银子。 但是日本也曾闭关锁国两百多年,穷得裤裆响,觉得划不来,买家是大爷,日本使团软磨硬泡,最后让法国带着去参观了生产线。 参观期间,日本人很不地道的抓起苦味酸炸药闻了闻,接着故意在指甲缝里藏下一丁点。 日本人的小心思,兴许法国知道,只是并不在意,毕竟仿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指甲缝里的一丁点苦味酸炸药,在1888年交给了下濑雅允。 下濑雅允带领团队攻关,由于苦味酸炸药具有腐蚀性,研制期间,下濑雅允好几次命悬一线,终于以断了一条手臂的代价,成功攻克苦味酸炸药的安全存储和运输难题。 日本方面,将其命名为下濑火药。 中日甲午战争前夕,日本海军换装填充下濑火药的炮弹,于是在接下来的甲午海战中,日本舰队的炮弹威力,高出北洋舰队一大截。 从命中率上看,北洋舰队确实超过日本舰队,只可惜,北洋舰队的炮弹是实心穿甲弹,一打一个洞,能击伤却不能击沉。 反观下濑火药的炮弹,爆炸后不仅有冲击波和碎片,还伴随有上千度的大火。 满清输了甲午海战,仅存的一丝国运,也消失无踪,割地赔款,任凭宰割。 只是,这下濑火药也不是没有缺点。 白无常断然道:“不行,可是这种炸药的威力虽然大,安全性却更差,遇潮遇热,甚至暴晒碰撞都会爆炸,根本不适合制作定时炸弹。” 第六百三十章 心思萌动 次日一早,站长并没有到站里上班,便是连秘书刘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一大早就等在站长办公室门口的几个军官抱着文件夹不禁唉声叹气。 找不到站长签字,工作就开展不下去,事情就此耽搁下来。 电讯组的一名军官小声对刘强道:“刘秘书,您看能不能联系上站长,我手里有一份紧急电报,需要站长过目。” 刘强端着茶杯:“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不过,昨晚下班前也没听他说起过不来上班,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要不你们几个先回去等等,站长一回来我马上通知你们。” 军官皱着眉,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几人无奈地离开。 刘强放下水杯,拿起电话,又给站长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继而得知站长一大早出门后也没回家。 虽然说长官的行踪没有必要向秘书报告,但对长官的行踪不掌握,却是秘书的失职。 万一南京处本部打来电话要找站长怎么办,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就在他苦思冥想着站长会去哪里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都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哦,是站长啊……卑职还以为是找你签字的那些人。” 电话是站长打来的,他告诉刘强自己上午不来站里了,有什么急事的话请吴剑光代为处置。 刘强放下电话,尽管方才站长的语气平静,但他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七八成新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临城市区,轿车一直向东行驶,直到在城郊的一处民房附近缓缓停了下来。 民房内的秀才看到车辆,立即打开门将下车的站长迎了进来,而轿车也是在车门关上之后缓缓驶离。 站长一边迈进堂屋的门槛,一边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让你们按兵不动吗?” “站长,事情出了一点意外,目标发现了沈俊在跟踪他,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将其制服。” 秀才说罢,用眼神示意一旁垂手站立的韩启明和沈俊。 两人当即将昨晚在码头和废弃工厂发生的事情进行了简要的汇报,站长点点头,那样的情况下是要提前动手了,否则鱼就会脱钩。 一向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韩启明在站长面前判若两人。 站长沉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在菜窖里关着呢,把他带到这里之后,我们对他用了大刑,但是这家伙的骨头很硬,直到现在也不肯开口。”秀才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站长并没有责备他,而是问道:“确认是日本人了吗?” “几乎已经确定了。”这点秀才还是很有信心的,“我怀疑,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个新进入振兴公司,并且被魏公宜视为人才的成南方也有问题。” 站长想了想道:“如此的话,成南方也被惊动了。他现在的行踪掌握吗?” “听说跟公司请假了!” “什么时候?” “就是在公司的船被劫后的次日清晨。” 站长轻轻摸了摸下巴,时间上非常吻合。 振兴公司的货船并没有被劫走,而是在秀才的运作下被悄悄驶到一个不起眼的码头,之后是卸货换船,船上的货物只是比原定的到货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到达上海的货运码头。 对外宣称船上的货物都被水匪劫走,其目的就是给日本在临城的间谍造成错觉,让他们误以为那些弹药并没有运到上海。 同时,还可以快速甄别隐藏在振兴公司内部的日谍。 果不其然,真有一股水匪去水面上劫船,只是他们白白地等了大半夜,也没有见到货船的影子。 说白了,这都是在站长的具体指挥下,上演的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及引蛇出洞的大戏。 直到目前,一切都很顺利,如果再将成南方抓获的话,就可以圆满降下帷幕了。 “走,带我去看看人犯。” 秀才赶紧领着站长赶往地窖,沈俊则是在地上负责警戒。 后院的地窖内虽然有些潮湿,但并不闷热,反倒是比地上凉爽的多。 站长看到横滨一丝不挂地被绑在粗大的木桩上,他的身上都是伤口和鲜血,显然遭受了大刑。 秀才本身就是刑讯高手,在横滨的身上下足了功夫,只是这家伙的骨头实在是硬。 站长看了看昏迷的横滨,吩咐秀才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秀才和韩启明闻言都是一愣,站长来到临城之后,对人犯的审讯从来都是以主办军官为主,站长从不插手,现在他却一改常态,竟然要单独审讯横滨。 秀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出声说道:“站长,审讯这种粗活您还是交给我们来干吧,您在一旁指挥指挥就行。” “是啊,这家伙难缠的很,到时候再溅到您身上血……”韩启明也是在一旁劝说道。 “好了!”站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站长这么坚持,两个人都不再多说,他们是站长的老部下,一直都是以站长马首是瞻,对他的指令从不违逆,已经形成了习惯。 “要不我就留在地窖口。”秀才想了想说道,“如果您有需要,喊我一声就行。” 别看横滨被折磨的够呛了,但也备不住会做最后的负隅顽抗,做出伤害人的事情也犹未可知,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站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可是没法交待。 看到两个手下忧心于色,都很担心自己的安全,站长心中一暖,他微微一笑,拍了拍秀才的肩膀,说道:“守门就不用了,他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能暴起伤人不成?我这边就是问几句话而已,不会有事的,你们留下一个人在院子里警戒,剩下的去屋子里歇息吧!” “好,那您注意安全!” 看站长执意如此,秀才和韩启明相视一眼,只好点头答应,转身退了出去。 两个人一起出了地窖,来到堂屋旁,转回身抬头看向地窖入口的方向,都是忍不住摇头。 韩启明递给秀才一根烟,秀才没有抽,只是捏在手里把玩。 韩启明自己点燃了香烟,喷出一口烟雾道:“站长这是不想让我们偷师啊。” 秀才有自己的看法:“站长在南京的时候本就是情报高手,但是我是真没见过几次他审讯人犯。不过话说回来了,干咱们这行的,谁还没有几个绝活儿呢!” 韩启明咧嘴一笑:“也是!就说你吧,在苏召其身边当侍卫保镖,谁能想到你才是振兴公司的地下皇帝。” 秀才也是莞尔一笑:“不然你觉得就凭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招人嫉恨的样子,谁能保你不被扫地出门?” 韩启明拱拱手:“这么说来,那我得多谢你了!” 秀才话锋紧接着一转:“老韩,这次虽然抓到了目标,但我感到那个成南方才是真正的大鱼,眼下怕是要脱钩了。这样,等一会儿我跟站长请示下,你赶紧回去打听成南方的下落,但愿还来得及。” 也就是两根烟的工夫,站长就从地窖里走了出来。 秀才和韩启明赶紧迎了上去。 “站长,叫我们帮忙,您喊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上来?” 站长用手帕擦拭双手,淡淡道:“人现在还在昏迷着,这里交给沈俊,秀才和启明回振兴公司,暗中打听成南方的消息,一有线索立即向我报告,马上实施抓捕。” “是,卑职明白!” 秀才和韩启明心中颇有些失望,看来站长亲自出马也未能让人犯开口,骨头确实够硬的。 “不必相送了,各自分头行动吧!” …… 方如今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但是并没有人接,这位在临城站炙手可热的行动组组长也不在办公室。 很快,副组长张继斌桌上的电话便响起了起来。 听到对方的声音,张继斌立即起身呈站立姿势,表情严肃。 “是!马上执行!” 五分钟后,第三行动队人员全体紧急集合,在楼前列队。 一身便装的张继斌迈着大步从楼里走出来,用力一挥手。 “出发!” 行动队员们立即登车,车队快速驶出。 此时,情报组组长办公室里,胡德胜缓缓从窗前走回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 垂手站立的一名小组长低声道:“组长,您也别往心里去,花无百日红,他们行动组不可能这么一直红火下去,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摔得多么惨呢!” 现在的情报组在临城站的地位一落千丈,胡德胜一直闷闷不乐,他的一众手下也是成天战战兢兢,在他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惹怒了胡德胜。 前几天,行动组又办了一个大案。 虽然站长并没有向胡德胜透露任何消息,但是凭借他敏锐的直觉以及在南京的人脉,还是将事情了解了七八分。 这可是泼天之功啊,也就是军事防御图被盗是一个丑闻,案件的侦破不便大肆宣扬,不然对方如今等人的奖赏还要更加丰厚。 可即便如此,也是令人眼红不已。 胡德胜暗叹自己的运气不好,若是没有行动组的骤然崛起,这种任务绝对会首先落到情报组的头上,哪里会轮到行动组插手? 话又说回来了,党务调查室那帮家伙也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甚至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好的一个开局,最后竟然被特务处占了先机。 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自己过的不好,明明不是人家的问题,可就是见不得人家的好。 面对属下的劝慰,胡德胜心里并没有好受一点,反倒是越发觉得堵得慌了。 他朝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极有眼色的小组长立即过去开窗户:“这天太闷了,得通通风!” 胡德胜喝口水:“行了,你出去忙吧,我出去办点事。” “组长,有什么事情您吩咐我去办就好了,这么热的天,您在办公室里吹吹电风扇的多好……” “行了,把拍马屁的功夫用在搞情报上,比什么都强!” 小组长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胡德胜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便衣穿上,对着镜子照了一番,这才下楼出门。 与此同时,大楼另一间办公室内,孙大彪放下大号水杯,对坐在对面的张腾飞说:“腾飞,看见没,胡德胜这下又坐不住了,出门又去找情报了。” 张腾飞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如纸,只是小口喝茶,并不迎合自己的上司。 孙大彪对自己的副手性格也早就习惯了,继续自顾自地说:“想想也是啊,这才多久啊,胡德胜就不得势了,我看现在连站长见他都懒得客气了,再这么下去,情报组组长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他乐得坐山观虎斗,别看孙大彪外表粗狂,内心却是将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胡德胜的情报组犹如日落西山,而方如今的行动组却是如日中天,该亲近哪边,他心里清楚的很。 “腾飞啊,我听南京的同僚说,近期各个外勤站还要扩编,像咱们这种级别的外勤站,怕是要增配一个副站长。” 说到这里,孙大彪拿眼去瞟张腾飞,等着他的回应。 张腾飞终于开口了:“那我可要恭喜组长了。” 孙大彪摸着脑袋哈哈大笑:“莫要拿老哥开玩笑了,什么时候咱们干刑讯的也能当副站长?不敢想,不敢想啊!” “有什么不敢想的!放在上半年,你能想到吴剑光能当上副站长,你能想象胡德胜会如此落魄?” 张腾飞始终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喜忧之色。 孙大彪收敛笑容,怔怔求证道:“老哥我真的可以?” 张腾飞一本正经:“有何不可!依组长的资历和能力,谁还能有实力和您争这个位置呢?” 孙大彪很是认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资历他是没的说,能力嘛,在刑讯这方面,他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只是这能力太单一了。 接着又问:“那胡德胜呢,他就没有竞争力?” 在临城站,也就是胡德胜对他的威胁最大,只是情报组近期的工作成绩实在是乏善可陈,这会大大地降低其在上峰心目中的份量。 “组长,我觉得您可以努力一般,尽人事听天命嘛!” 笑容渐渐地在孙大彪的脸上绽放,继而大笑:“好,那老哥我就听你的,试试?” 张腾飞道:“试试!” 第六百三十一章 购得炸药 针对苏召其和刘海阳的刺杀行动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仍然是在黑无常的住处,白无常在中午时分将制作定时炸弹的原料给搭档带了过来。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 黑无常看了他一眼:“最关键的炸药怎么样?” 白无常露出笑容:“算咱们运气好,梯恩梯炸药老胡还有一点存货,我就都买了过来,不过价格是真贵,花了我一条小黄鱼。” 黑无常看到梯恩梯炸药,也笑了:“钱不是问题,哪天我夜里出去就能给你弄点浮财回来。” 说着,他就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装着几根小黄鱼。 “先还你一根!” 白无常皱眉道:“跟我还这么客气!我们家里又不缺钱。不过,我警告你,最近不要没事就出去打秋风,小心犯在警察手里。” 黑无常笑了:“我可不怕,不是有你呢嘛。” “我可不会去捞你!” “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出来。哎呦,你还买了些下濑火药啊?”黑无常看到布袋中除去梯恩梯炸药,还有一些下濑火药。 “想着你可能以后用得着,就一并买了。” “老胡没有问你什么?” 炸药不同于枪支,民间枪支泛滥,有很多历史上的原因,积重难返不可挽回,可是各大势力对于炸药的控制一直很严,要搞到手并不容易,即使是黑市上也是要非常谨慎的。 “做生意的赚钱就行,尤其是他们这种鬼市,更是不会问客人的用途。” 黑无常点点头:“老胡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聪明。有时间了,咱们得弄几把趁手的家伙,我那把枪时间太长了,精度不行了。” “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黑无常一边收拾器材和原料,一边道:“还是算了吧,这黑市我比你熟悉,等这次行动完成之后,我自己去搞武器。” “振兴公司亲日的情况证实了没有?” “一上午我就干这个了,我从码头搞来了一些货单,证明振兴公司和旭日株式会社有着密切的生意往来,而且我打听到,这个旭日株式会社有一定的日本军方背景。王召其十有八九家是在给人日本人当走狗。” “你确定?”白无常的心思更加缜密一些。 “这个应该是没跑了。”黑无常点头说,“我发现了旭日株式会社的两个高级经理,一个叫作藤井,一个叫作竹内,这两天跟苏召其来往十分密切。这两个家伙还在利用旭日株式会社暗中走私鸦片。藤井将会参加酒会,而竹内则是临时有事要返回国内,算是便宜他了。” 他打算将藤井和苏召其以及刘海阳等人一勺烩了。 这点白无常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时机成熟,操作得当,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我考虑过了,这件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完成,我得帮你!” 如果单纯是对付苏召其和藤井,白无常倒不会如此在意,但他们要对付的还有刘海阳这个特务。 刘海阳能坐上临城调查和是行动队长的位子,其身手和头脑都不是一般特务所能比的。 “怎么,你对我还是不放心?我只是想办法混进去,然后把炸弹安放好就行了,至于藤井那个小鬼子,还不是一刀的事情,实在不行,咱们就下毒,总有办法弄死他。”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刘海阳!” “那我要是先炸死他,然后趁乱再对付苏召其和藤井呢?” “理论上可以,但是在现场充满了太多的变数,我担心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我肯定会去。” “可是那样你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 白无常郑重地看着自己的搭档:“和我的身份相比,我搭档和兄弟的性命更加重要。” 黑无常重重地点头:“果然是好兄弟。” “这次酒会临城站那边的人会参加吗?” “到目前我还没有得到消息。你是担心行动组的人会……?” “嗯。他们最后不要出现在酒会上,不然我们很难做!”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不想遇见这伙家伙!” “好了,时间紧张,你赶紧制作炸弹吧。一定要小心一点了,如果条件不成熟的话,就果断放弃,我们以后再寻找机会。”白无常说的无比郑重,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出任何的事情。 黑无常心里一暖,但嘴上还是说:“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当初在参加特训的时候,你的每门功课都超过我,唯独就是爆破不如我。放心吧,我的手艺还没有荒废。” “那就好!” …… 烈日当空,一个穿着短褂的中年男子拎着一个破旧的布口袋走在大街上,天气炎热,他的衣服有些湿透了,但他全然不顾,只是紧紧地抓着布口袋。 口袋里的东西不算沉,但着实也不轻,随着他手臂的摆动一晃一晃的,很有节奏。 中年男子的相貌普通,放在大街上根本没人会注意他。 他只是低头走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就在路过一个酒楼时,从酒楼里忽然走出一个脚步踉跄的醉汉,这人走路一摇三晃,浑身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中年男子一个没留神,和醉汉撞了一个满怀。 中年男子还没说什么,反倒是醉汉先骂人了:“他妈的,你……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他并不想惹麻烦,便对着那人弯腰低头算是道歉。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分道扬镳,但没想到刚刚擦肩而过,那醉汉有追了上来。 “怎么……撞了人……这就要……要走?还有……有没有王法了?” 路人们都对醉汉指指点点,同情被撞的中年男子,但是看到醉汉穷凶极恶的模样,指责声也是越来越小,没人上前真的帮忙。 正在两人纠缠之际,两个巡警拎着警棍走了过来,那醉汉见到巡警后当即变了脸色,脚步也不踉跄了,撒开脚丫子就跑。 两个巡警也发现了异常,当即迈开腿猛追。 如此一来,那中年男子倒是没人管了,不过这样正合他的心意,当即拎着布袋子挤出人群。 醉汉很快就被两个巡警一前一后堵在了小巷子里。 其中一个警察上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警棍,边打边骂。 “阙三儿,老子看你的手指头是不想要了,刚从牢里出来几天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醉汉被他打得连连求饶,后来搜身的时候被搜出了几个钱包,钱并不多,加起来一共只有三十多块的法币。 但巡警似乎很了解这个惯偷,在他的袜子里摸出了一根小黄鱼。 两个巡警顿时眼前一亮。 “好啊,还敢私藏,说,从哪里偷来的?” 名叫阙三儿“醉汉”确实是被打怕了,当即表示这跟小黄鱼是从方才那个拎着破口袋的中年男子身上摸来的。 两个巡警对视一眼,方才他们都看到了中年男子,一个穿得破破烂的人身上怎么会有小黄鱼? 两人当即将阙三儿从地上拉起来。 其中一人指着阙三儿的鼻子吼道:“走,跟老子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人,老子扒了你的皮!” 第六百三十二章 烫手山芋 阙三儿跟着两个巡警一瘸一拐地走在大街上,三人一路打听一路追踪。 那中年男子虽然趁乱逃了,但街上店铺的伙计以及一些行人还是见到了他的踪迹。 没多久,巡警们就带着阙三儿追到了马市街附近。 这里以往在前清的时候是骡马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于此。 进入民国之后,虽然骡马市场的买卖大不如前,但几辈子住在这里的人成分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凭着祖上留下来的经商经验,后人们也做起了各式各样的生意,甚至一些人做的生意还不小。 两个巡警站在背阴处喘着粗气,其中一人从商铺里讨了碗茶水,两人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阙三儿尽快也是渴得嗓子眼冒烟,但他是没有资格喝茶的,只能干看着咽口水。 一个巡警斜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同伴说:“人是在这一片消失的,他的家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不过,这里住户太杂了,可不好找啊。” “只要他在这里,咱们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出来。一个乡巴佬式的人物,身上怎么可能有小黄鱼,定然是来路不正。咱们哥俩立功发财的机会来了。” “就是,就是,咱们兄弟运气好。陆副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需要政绩的时候,这时候咱们破获大案,他肯定会非常高兴,到时候……嘿嘿……” 两人相视大笑。 阙三儿也陪着笑,但是却被一个巡警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老子们的好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若是找不到那人,老子让你这辈子都在大牢里蹲着。” 阙三儿连连点头,犯在巡警的手里,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又是经过一番打听,这里果然有人认识那个中年男子,据说他姓胡,平日里不怎么跟街坊邻居来往。 两个巡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听说新上任的陆副局长的后台是临城站,而他之所以能够上位,也是由于协助临城站抓获日本间谍。 而他们现在要抓的这个胡姓男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形迹可疑,会不会也是日本间谍? 要知道,抓获或者是提供日本间谍的线索,可比破获一件刑事案件要更加有价值。 “怎么办,要真是小鬼子,咱们两个可对付不了!” 凭着他们两人的身手,别说是训练有素的日本间谍了,便是普通的劫匪也未必会有胜算。 “要不咱们先回去向陆副局长报告?” “别,那样的话,还会有更多的人掺和进来,到时候即使人犯被抓到,咱们哥俩的功劳也被分润走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别急,让我想想,想想……” 两个巡警暂时陷入了纠结中,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 阙三儿在一旁等得心中焦急,他还想着戴罪立功赶紧脱身呢。 可是,人家两个巡警商量,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儿,只能干着急。 阙三儿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忽然他在前面的街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警官,他……他……” 阙三儿指着前方的那个人影说。 面对着阙三儿的一个警察举起了蒲扇般大小的手又要打他的耳光,却被同伴一把拉住了。 同伴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激动:“是那个家伙,是他……” 原来,阙三儿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姓胡的中年男人。 这人还是原来的那身打扮,只是手中拎着的破布袋子不见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跟着!” 两个巡警当即快步向那中年男人的方向跟了过去,反倒是没人理会阙三儿。 阙三儿见状大喜,看来牢饭是不用再吃了。 他笑嘻嘻地往反方向走去,却是在得意忘形当中和一个汉子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 阙三儿的话没说完,就感到对方的腰间有一件硬物,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名汉子身材魁梧,胳膊腿上肌肉虬结,长得浓眉大眼,一看就是练家子。 当然这不是主要的,让阙三儿感到害怕的是对方腰里别着家伙。 在意识到自己惹不起人家,阙三儿连忙赔礼道歉。 那汉子倒也没有过分地难为他,阙三儿点头哈腰地就要离开之际,却被那人叫住了。 那汉子一把抓住了阙三儿的手腕:“你身上有事儿!” 目光咄咄逼人,看得阙三儿心里直发毛。 一瞬间,阙三儿把从大牢里出来的这段时间做下的案子都回忆了一遍,可是记忆当中却没有任何跟眼前这位汉子相关的内容。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 “大爷,小的跟您素不相识,您就……” 那汉子的手腕就犹如一把铁钳,阙三儿被他攥得直喊求饶。 “我说过,你身上有事,就是刚才发生的,说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说,我说……哎呦,哎呦,您轻点,手断了,手断了……” 两个巡警一路跟着胡姓中年男子,两人身上都穿着制服,在大街上非常的显眼,故而跟踪拉开的距离并不小。 两人都怕把目标跟丢了,但又不敢太过靠近。 对于两个并无跟踪经验的人来说,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快两人便是满身大汗。 “这家伙一直往北走,到底是要去哪里啊?再往前走,就要到郊区了。” 出了城区,就不属于城区分局的管辖范围,即便大家都是穿着官衣的警察,可不打招呼越界办案也是大忌。 “再跟一段儿,起码要弄清楚他的落脚处,搞清楚他要干什么。” 两个巡警又跟了三里地,再往前走一里地都就出城了。 万幸,那胡姓中年男子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钻进了一片棚户区。 两个警察捂着鼻子远远地跟在后面,这里垃圾遍地,路上都是污水,一不小心就会溅到裤脚上。 胡姓中年男子进了一个占地颇大的院子后,踪迹便消失了。 两个警察不敢继续往前,便留了一人守着前门,另一人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后门和其他的出口。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大门嘎吱一声响,胡姓中年男子的身形从门口闪了出来。 两个巡警赶紧隐匿身形行踪。 胡姓中年男子将门锁好,在门口张望了一阵,这才缓缓离开。 他走的是原路,两个巡警赶紧向巷子另一端跑去,以避免和他撞个正着。 慌乱中,一个巡警不小心踩在泥坑里,脚下一软,几乎摔个狗啃屎。 前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的胡姓中年男子,他稍作停顿,立即转身撒腿狂奔。 踩水的声音传入两个巡警耳中,他们暗叫不好,紧小心慢小心还是打草惊蛇了。 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流,两人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到了嘴边的肥肉怎么能让他飞走呢。 追! 胡姓中年男子在前面奔逃,两个巡警也顾不上脚下脏不脏了,顺着巷子狂追。 他们两个毕竟年轻,很快便拉近了和胡姓中年男子之间的距离。 那胡姓中年男子见身后追来的是两个巡警,也是吓得亡魂皆冒,不顾一切地狂奔。 可是他毕竟上了些年岁,腿脚远不如两个巡警灵便,一不小心踩在半块瓦片上,脚下一滑,几乎来了个大劈叉,整个人坐在污水当中。 两个巡警见目标摔倒之后,一边往起爬,一边使劲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他身上有东西! 两个巡警心里一喜,不由分说就扑了上去。 胡姓中年男子拼命挣扎,两个巡警也是使出浑身解数。 二对一,巡警占了上风。 胡姓中年男子被他们死死地摁在了污泥当中,三人均是面目全非,好不容易将男子铐住了。 一个巡警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愤愤道:“他妈的,滑溜的跟条黑泥鳅一样。” 另一个巡警立即对胡姓中年男子进行搜身。 没有发现武器! 但是从其胸口里面搜出一个浸湿的油纸包,里面应该是粉末状物体,不过此刻沾水之后已经难以辨认了。 两个巡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包被胡姓中年男子死死保护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说,这是什么东西?” 胡姓中年男子有恃无恐:“两位警官,与人方便,亦是与己方便……” 巡警正在气头上,警棍就劈头盖脸地朝着男子的身上招呼。 很快,胡姓中年男子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好汉不吃眼前亏,见事已至此,他便求饶道:“两位警官,我家里还有些余财,愿意孝敬两位,只求高抬贵手……” “放屁,你看我们兄弟是徇私枉法的人吗?瞎了你的狗眼!”见胡姓中年男子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厉害,巡警也不免找回了原来的气势,“这纸包中到底是何物?” 他们两个不免有些失望,这家伙一看就不像是日本间谍。 在巡警的逼问之下,胡姓中年男子眼睛不住地转着:“这……这……” “算了,不管他,直接带到局里,给他上大刑,就不信他的嘴巴比咱们的刑具还要硬!” “也是!” 胡姓中年男子听说要被带回去用刑,顿时吓坏了,不住地求饶,说他愿意破财免灾。 两个巡警此时浑身都是污泥,又脏又臭,看着胡姓中年男子就来气,其中一个巡警上去就给了他两警棍。 不管胡姓中年男子如何求饶,提出如何诱人的条件,两人就是不肯放人,一路押着人犯往城区方向走。 之前一路追过来的时候,两个巡警反倒不觉得远,也不觉得累。 可返回的路途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两人越走越走觉得双腿是灌了铅。 除此之外,身上沾染的污水和泥浆被烈日晒干,衣服越发地散发出阵阵臭味。 “兄弟,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一边走着,两人还不忘相互鼓励。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分局,而是让胡姓中年男子带他们去马市街的住处。 那个破袋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住处里面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是亟需要弄清楚的。 “姓胡的,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回到警局可就不会有人跟你这么客气地说话了。” 胡姓中年男子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只是不断地求饶,但却始终不肯开口交待。 “行,算你嘴硬!有你后悔的时候!” 两个巡警一路骂骂咧咧地将胡姓中年男子押到了马市街附近。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巡警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又将脏衣服浸湿,说不出的难受。 棚户区里也有一些小店铺,做买卖的人倒也认识两人,只是看他们如此狼狈,也不敢轻易上前相问,就怕一不小心撞在枪口上。 不过,还是有商贩极力地讨好他们,上前给两个巡警端了两碗大碗茶。 茶水入喉,两个巡警的嗓子舒服了许多,对着那个有眼色的商贩连连点头。 巡警将胡姓中年男子靠在了一把椅子上。 商贩也认出了胡姓中年男子,惊诧道:“这不胡全忠吗?两位警官,他这是犯了什么事?” 一个巡警没好气地说:“这恐怕得问他了。” 另一个巡警道:“怎么,你认识姓胡的?” 商贩在两个巡警面前极力表现:“怎么不认识,他就住在咱们马市街,来来回回的经常见到。” “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商贩陪着笑,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我说了您可别跟别人说是我我说的,这胡全忠啊,是在黑市上混的,一些紧俏物资都能搞到手。” 他这边说着,毫不理会胡全忠瞪来的目光。 这巡警大喜,让同伴将胡全忠押到了远处,笑眯眯地对商贩道:“继续说!” “其实,胡全忠本身也没什么本事,他只不过是给他叔叔跑腿而已,要说厉害,还得是他叔叔老胡,那些关系都是老胡跑出来的。在咱们临城,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就去找老胡,他一准儿能给你弄到手。若是他说没有,临城你就不用再问别人了。” 巡警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胡的名头他倒是听过的,确实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这事情有点麻烦,抓了老胡的侄子,一旦被老胡知道,肯定会动用关系捞人。 老胡干的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走私行当,但毕竟和官面上都有勾连,不是他们两个小巡警能够得罪的起的。 这事儿闹的,好处非但捞不到,很有可能会沾上麻烦。 巡警后悔了,收钱放人多好。 现在好了,这个胡全忠在他们的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 必须要跟同伴商量一下,正在他去找同伴的时候,猛然间见到了之前放走的阙三儿。 阙三儿身后还有数名答大汉。 巡警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声。 坏事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争执抢人 阙三儿不仅出现在了两个巡警的面前,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壮汉。 巡警一见那几个壮汉登时就蔫了,他们认出其中一人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 警察局的后台虽然是临城站,对于临城调查室听命不听宣,但人家真要出来找事找麻烦,也不是他们这些巡警能够承担的。 特务们带着阙三儿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胡全忠从巡警的手中要过来带回去自己审。 也是算阙三儿倒霉,遇到了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特务们也盯上了胡全忠,并且先一步搜查了他的住处,搜出了炸药以及武器枪械。 这下让特务们大开眼界,这可是一次大收获,说不定能够牵扯出一桩大案。 对于胡全忠这个当事人,他们自然不肯放过,只是不知道胡全忠去了何处,守株待兔之后终于把胡全忠给等来了。 “两位兄弟,这个人犯涉及一桩大案,现在你们把人交给我们,这些钱你们拿去喝茶。” 领头的特务将几张钞票扔给了巡警,这是他们从胡全忠的住处搜出来的,足足有一百多块法币,可跟搜出来的全部家当相比,这只是九牛一毛。 “长官,这……”巡警面有难色。 两个巡警虽然觉得胡全忠落在自己手上是烫手山芋,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把胡全忠交出去,起码也要经过分局的头头们点头,他们两个只是小巡警,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里还有一点!”为首的特务又抽出一张钞票塞给巡警,“兄弟,别嫌少,这件事怕是很麻烦,说实在的,我们都觉得非常棘手,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吧。” 他委婉地告诉两个巡警,这事儿太大,如果不把人交出来,以后会给自己找麻烦,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领了赏钱把人移交给临城调查室行动队。 “能不能让我们给分局的长官打个招呼?” “没必要了!事后我们行动队的刘队长会专门跟你们局长通报!”特务们有些不耐烦了。 “这……”巡警脸色涨红,若是分局的头头们追究起来,这事确实不好解释。 忙活了大半天,给人家临城调查室的人做了嫁衣,而且胡全忠那个尿性,看上去也不像是给红党工作的人啊。 为首的特务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兄弟,今天辛苦了,以后请你们喝酒!”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两个巡警无奈地准备移交人犯。 胡全忠此刻早就脸色大变,任谁也能看出这几个大汉是便衣特务,尤其是当他听到对方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人,更是吓得直哆嗦。 与这些行动队员相比,他情愿跟着巡警回到警察分局,此刻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两个巡警,但两个巡警也是无奈的很,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就要解开手铐,这玩意儿是他们自己的,总不能给了行动队吧。 岂料,为首的特务头目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兄弟,这个就借我们临时用用吧,日后再归还你!” 说的好听,以后归还,要是能还就有鬼了。 巡警暗暗叹气,今天喝凉水都塞牙,真够倒霉的。 没办法,移交吧。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忽然从远处驶来,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 两个巡警见到为首的那个男人,顿时喜笑颜开,这下事情似乎有转机了。 为首的那名特务也认出了那个男人,上前恭敬地道:“周科长,您这是路过,还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一个特务示意,那特务心领神会当即跑向一个稍大一点的商铺。 来人正是周新刚和蒋进,两人办事正好路过,看到特务们和巡警在这里掰扯,便停车过来查看。 两个巡警也点头哈腰地过来打招呼,对于市警察局的侦缉科周大科长,临城市没有几个警察是不认识的。 “怎么回事?”周新刚点了根烟。 “周科长,是这么回事……” 为首的特务就要解释,却被周新刚打断了:“兄弟,让我们的人先说!” 特务尽管心里不忿,但以他的级别,还真不敢周新刚硬刚,只得讪讪一笑。 不过他在看向两个巡警时,顿时目光阴冷了起来,暗示他们不要乱说。 两个巡警上前道:“周科长,借一步说话。” 周新刚去听两个巡警的汇报,蒋进则是走到了胡全忠的跟前,先是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又看看其他的特务,给为首的特务上了根烟。 为首的特务接过烟,但还是公事公办地提醒说:“这位兄弟,此人是重要人犯,只能由我们审讯!” “那我问你总可以吧,这人犯了什么事?” 为首的特务心知现在周新刚既然来了,胡全忠就没有那么好带走了,便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倒腾了一些枪支弹药和炸药,但有可能牵扯到其他的案子。” 他也是实话实说,这种走私贩很有可能会和红党有联系,所以捉到之后便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做法,至于是不是会有实质性的收获,就要看运气了。 “原来是这事啊!”蒋进淡淡地说,“没准他们还给日本人暗中提供武器弹药呢。” 特务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说:“也有可能,不过此人先要我们审了,至于其他的人,就看此人能交待出什么内容了。” “这人不会是老胡的人吧?”蒋进忽然问。 为首的特务一怔,紧跟着便回答:“还真让你给猜到了,此人就是老胡的侄子。” 老胡在临城的黑市上那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所以谈到走私武器弹药之类的,很容易就会想到此人。 蒋进又道:“老胡的根基可是不浅,你们动他们的侄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这位大哥,你们可得想好了啊!” 特务对眼前的这个年轻警察感官不错,有点共情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只是负责抓人,至于如何协调上面的关系,自有我们的长官呢,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是吧?” “总之,不要让咱们这些兄弟为难就成。” 两人说话的工夫,周新刚和两个巡警已经走了过来。 蒋进从周新刚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波澜。 为首的特务迎上去:“周科长,既然事情都了解清楚了,您看是不是我们现在就把人带走?” 他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在说话间不着痕迹就将一沓钞票塞进了周新刚的手里,胡全忠毕竟是警察抓的,临城调查室行动队属于半路截胡。 如果周新刚不来也就罢了,既然人家来了,就不能白白将胡全忠从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给些好处还是必要的。 周新刚捏了捏那沓钞票,怕是有三四百块法币,着实不少。 他笑了笑,缓缓道:“兄弟,不是我给你们刘队长这个面子,实在是我也有难处啊。” 周新刚的态度让特务们大吃一惊,便是蒋进也感到惊诧。 虽然周新刚在警察圈子里很不好惹,但人家毕竟是临城调查室,彭浩良和刘海阳更加不好惹。 为首的特务先是面露尴尬,随即很快调整了表情,笑着道:“周科长,您说笑了,人是你们抓的不假,但此人很有可能跟我们查一桩案子有关系,我们也早想抓他了,这不……” 警察的案子最多就是一些刑事案件,再大还能大过红党的案子,特务希望周新刚能够知难而退。 哪知,周科长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兄弟,你怕是误会了,这人干什么的,咱们心里都清楚,你说他可能牵扯到红党的案子,我信。但我也听说了,此人还跟一桩日本间谍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正是如此,我们的人才会对他进行跟踪监视和抓捕。” 他说到这里,看向两个巡警。 两个巡警都是忙不迭地点头:“不错,这是周科长亲自交待的任务,今日我们兄弟两人幸不辱命!” 为首的特务白了他们一眼,方才谈话的工夫足够统一口径了,但他明知道是这么回事,但却没法开口讲在台面上,只得道:“周科长,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两个兄弟方才也都答应将人移交给我们了,连茶水钱也拿了,现在要反悔,岂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巡警就把一百多块法币塞回了过来,仿佛那钱是烧红的烙铁。 周新刚笑呵呵地说:“见谅,见谅,他们也是没办法嘛!” 特务被气得够呛,这伙臭脚巡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即脸色铁青地道:“此事我们已经上报给了刘队长,若是周科长有什么话,就去跟刘队长说吧。” 周新刚环顾左右,见蒋进已然不在了,便继续笑着道:“多大点事就要麻烦刘队长,他一天天日理万机,没什么事不要麻烦他。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人我们先带走,等审完了再移交给你们,刘队长深明大义,想必也会理解的。” 特务当然不肯,冷哼道:“周科长,这样怕是会坏了规矩吧?” 周新刚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兄弟,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明明是我们的人抓获的人犯,我也好言好语跟你说了,我们先审,你们再审,大家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周科长,你……”为首的特务笨嘴拙舌也没法反驳,只是去看那打电话报告的同伴,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放下心来,刘队长接到电话之后很快就会赶过来,只需要拖着时间即可。 “周科长,您看这样行不……?”他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有一间茶水铺,“大热的天,咱们也别在这里干站着了,到茶水铺里喝点茶水,消消暑,手头上的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可好?” 这一手推字诀自然没有骗过周新刚,周新刚呵呵一笑:“喝茶就不必了,上面催得紧,得赶紧把人带回去!” 特务的脸色骤然变了:“这不太方便吧,怎么也要等到我们刘队长来了再说。” 不过,他见到周新刚的身边只有两个巡警,心态便缓和了下来,这些巡警抓个小偷什么的都够呛,还敢跟行动队叫板? 这时,蒋进也走了过来,和周新刚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默默地走到了胡全忠的身旁。 周新刚笑嘻嘻地对着为首的特务说:“这位兄弟,要不这样,你问问胡全忠,他愿意跟谁走?” 不等特务回答,胡全忠立即抢声道:“我愿意跟警官们走!” 啪的一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接着是特务的一声怒斥声:“闭嘴!” 胡全忠脸上立即一片红肿,但他还是叫嚷着要跟周新刚走,气得特务们对他一通拳打脚踢。 蒋进上前拦阻,那些特务们才停手,毕竟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 此时,忽然一声警哨声响起,从街头两侧涌来数十个警察,这些警察有的是一路小跑,有的还是骑着自行车,均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这时,蒋进才向周新刚微微点头。 他方才消失的一会儿,正是去打电话搬救兵去了。 周围的警察听到是市局的周科长召唤,安敢不从,更是有几个警长亲自带队而来。 为首的特务见状,脸色微变,这些警察至少有一半的人手里有武器。 他嘴角肌肉一抽,道:“周科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的那些同伴纷纷从腰间将手枪抽了出来。 周新刚却面不改色,始终是一副笑脸:“我不是说了嘛,上面头头很重视,所以务必要将人犯带回去。” “周科长,您这是摆明了要跟我们临城调查室唱对台戏是不是?一会儿刘队长就到了,兹事体大,怕是你们局里的头头来了,也不好商量,我劝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时候,为首的特务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周新刚好言好语地商量了,言语也是渐冷。 “那我可不敢,我周新刚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只是上面给了死命令,必须要将此人捉拿归案。” 周新刚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态度强硬,丝毫不让步。 一众警察纷纷围拢过来,只不过见到对方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他们不敢太过嚣张,不然早就开始帮腔了。 特务们虽然强横,但毕竟警察一方人多势众,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为首的特务头目叮嘱手下采取克制态度,一切等刘海阳到了之后再做定夺。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最终等来的却不是刘海阳。 为首的特务看到来人之后,脸色登时大变。 第六百三十四章 遇到对手 也不怪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脸色大变,因为来者实在是令他们感到头疼的人。 周新刚见到来人却是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纪长官,您可是来了,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被人家带走协助调查了。”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鼻子都要气歪,周新刚这个笑面虎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带周新刚回去协调查之类的话。 纪成林接到了蒋进的电话立即赶了过来,武器和弹药都是违禁品,一些走私的情况他也掌握,只是这次涉及到了临城调查室,说明问题不简单,便立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了过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第一行动队的四个行动队员。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也赶紧上前打招呼、解释,总之就是说胡全忠是他们刘队长亲自盯着要抓的人物,只不过是两个巡警先下手一步把人给抓到了,但是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来说,还得先移交给临城调查室,并强调刘海阳刘队长马上就会赶来。 纪成林面无笑容,也不理会特务的解释,径直走到了胡全忠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好啊,最终还是把你给逮到了。” 胡全忠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又招惹到了临城站这帮魔头。 为首的特务咽着口水,说:“纪队长,不是兄弟们不懂事,这人真的是……” 话还没有说完,纪成林的眼睛便是一瞪,让特务不寒而栗。 “人我们临城站先带走了,你们刘队长要是有什么意见,就让他到站里跟我们方组长去说。” 他一声令下,四个行动队员便上来拿人。 几个特务自然不肯,但是很快他们的脑袋就被行动队员的枪口指着了。 为首的特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苦着脸道:“纪队长,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呢?” 纪成林却不买他的账:“周科长是替我们临城站办事,你们却不让他把人带走,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人家,安的是什么心?若是因此耽误了反谍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纪队长,这……” 为首的特务还想争辩,行动队员早就把胡全忠拽了过来,押上车。 纪成林挡在特务的面前:“诸位兄弟,纪某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登车而去。 周新刚和蒋进也是一起离开,只留下几个特务站在原地。 为首的特务忽然想起,周新刚这个家伙还没有退还他们的孝敬,人没移交,钱带走了,太不要脸了。 “头,怎么办?”一个特务壮着胆子问为首的特务。 为首的特务脸色铁青,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办,等着挨训!” 十分后,刘海阳驱车赶来,听了手下的汇报之后也是大为光火。 一个警察局的侦缉科长,一个临城站的行动队长,这两个人谁的职务和权力都不及他,但没一个人给他面子,就这么把人硬生生地抢走了,这已经不是临城站从临城调查室手里抢人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怒不可遏的刘海阳抬手就扇了手下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群废物,连个大活人也看不住,调查室和行动队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为首的特务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委屈,却又不敢辩解。 刘海阳微微平复情绪:“这个胡全忠倒腾违禁品,有没有查到与红党之间有勾连?” 他并不在乎胡全忠这个人,在乎的是和红党有关系的线索。 为首的特务道:“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但是……” “啪!” 又是一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们就叫老子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让老子在临城站面前难堪吗?” 特务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刘海阳哼了一声:“顺着这条线索继续给我查,对了,盯着那个老胡,这个胡全忠只是小虾米,要想有收获还得瞄准大鱼。” 特务连连点头答应。 蒋进在跟着周新刚返回警察局之后,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听说是母亲的腰疼病犯了,就跟周新刚请了个假,周新刚笑着同意。 …… 方如今奉命带人去查抄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是谁交待出来的,他并不清楚,只是接到了站长的电话。 军令如山,在接到命令之后半个小时,便赶到了目标地点附近。 临时指挥所就设在一间茶室里,这里有电话,方便联络沟通。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次方如今带上了善于跟踪监视的李明军。 李明军先是进入该区域进行了化装侦察,返回后向方如今进行汇报。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如今眼神一紧,他知道李明军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明军仔细回想了一下,沉吟的说道:“是感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我感觉有人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说到这里,李明军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又取出一支铅笔,在方如今面前画起了图形。 方如今看见他在本子上将目标所在地的地形图很快就画了出来,又画出了自己进入该区域之后的动线。 “什么意思?”方如今看着李明军,有些疑惑的问道。 “方组长,说实话,我自认为也是个跟踪高手了,对跟踪这件事很有信心,但是跟在我身后的这个人着实不简单,连我几次做出反跟踪动作都未未能将其甩掉,而且他隐藏的极好,始终并未让我发现。” “我索性不去管那个人,只是暗中观察你给我提供的地址,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周围四通八达,交通非常方便,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从容撤离,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也会选择那里落脚。” 方如今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李明军的意思,他犹豫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行踪已经彻底的暴露了,目标不仅仅知道咱们在调查他,还以攻为守,暗中调查起了咱们?” 李明军露出苦笑:“情况恐怕就是如此,方组长,咱们这次遇到难缠的对手了。” 方如今听到李明军的话,不禁心中感慨,原先只以为这是一次没有什么难度的抓捕行动,他是为了保险才特意派李明军先行探查一番的。 没想到,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胆子这么大,竟然一点都不怕,反倒是出现在了李明军的身后。 这不仅仅是超出了李明军的想象,更是出乎了方如今的意料。 算起来,跟日本间谍交锋也不算少了,但这样明目张胆向他发起挑衅的人还真没有遇到过。 方如今对李明军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人也是胆大心细,非常适合做情报工作。 只不过之前李明军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便是临城站内部了解他的人也是不多。 方如今上任后,给李明军提供了不少的机会。 他拍了拍李明军的肩头,赞赏的说道:“老李,做得好!现场判断审时度势,你的跟踪和监视能力在咱们行动组是最强的,以后可要多多带一带咱们组里的兄弟们。” 方如今对于李明军的表现,真的是非常满意,如果行动队员们都能有李明军身上一半的本事,他这个行动组长就会当的更加省心。 李明军目前只是行动组的一个普通军官,看来以后要进一步调动他的积极性,给他压一压担子了。 “老李,依着你的判断,跟在你身后的这个人应该是哪边儿的?” 李明军听到方如今的夸奖,也是心中欢喜,他想了想之后,说道:“不外乎是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红党的人,第二种是日本人点,第三种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为什么会想到他们?”方如今诧异的说道,其实他也早就有猜想,和李明军想的一样,不外乎是红党和日本人,但是真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能是临城调查室。 李明军在情报口的日子也比较长了,知道一些事情,便开口解释道:“别看现在调查室里面那些人被咱们临城站的人碾压,但实际上他们还是有一些高手的,毕竟也是老牌的特务机构,老一辈的特工素质不比特务处的差。” “可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跟踪你?是不是因为你太面生了,他们把你当做红党的人了?”方如今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李明军笑着点头:“我猜测也是这样,毕竟大家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很容易被同行嗅到。” 他说的也没错,情报工作虽然五花八门,但往上一直数,到了跟上,就会发现基本上都是师出同门。 临城调查室特务的出现,从侧面证明了附近有红党分子在活动,甚至已经被特务们盯上了。 方如今听完,对这个站长给出的地址和目标更加感兴趣了,但还是希望李明军的最后一种猜测是错误的,否则自己就要正面面对红党了,这是他不希望发生的。 退一步讲,如果真是跟红党有关,那么自己就要在这方面动一些脑筋了,尽量减少自己手下的介入,以便将来有更多的回旋余地。 他想了想,轻声对李明军说道:“老李,这件事情是站长特意交代下来的,只限于你知情,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就不要插手了! 李明军点点头,他在临城站原来也没什么过硬的后台,虽然有一身的本事,但在站里还是免不了要苦熬资历,这是非常磨砺人心性的。 李明军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混个是上尉军衔就到头了。 可是,方如今现在对自己非常的赏识,跟着这样的人干,自然是相当有前途的。 他正要对方如今说些什么,纪成林找了上来。 纪成林并没有将胡全忠带回站里,而是关进了一个安全屋。 使用安全屋虽然人力成本和金钱成本都要多一些,但相比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些花费方如今认为还是非常值得的。 看见李明军也在,纪成林只是向李明军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不再多说了。 李明军顿时明白过来,他马上向方如今告辞。 方如今知道纪成林这是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讲,他挥了挥手,李明军快步退了出去。 方如今对着纪成林说道:“老纪,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收获?” 纪成林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吧,我们从刘海阳的手里抓了一个倒腾武器弹药和炸药的家伙,是黑市上老胡的侄子,名叫胡全忠。” “黑市?老胡?” 对于临城的黑市,方如今也从周新刚那里有所了解。 在运河一带、金牛湖畔以及马驹桥一带的黑市最为着名。 国民政府虽然发行了法币,但物价飞涨、钞票贬值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 一般公教人员发薪后,必须立即到金银黑市上买银元或者美钞,避免币值下跌。据说,每天有几百个人在黑市上交易,将法币换成硬通货美元或袁大头。 黑市交易并非名正言顺,要时时提防警方突袭,有时不拉警笛的大卡军车突袭,从车上跳下数十黑色军警,冲进银市,见人就抓,塞满篷车鸣笛开走,拉到拘押地一阵搜身取保方能脱身。 有相当一些人刚到黑市上就首次碰上“突袭”,一时慌了手脚,为图“清白”,赶紧找个墙角旮旯处,偷偷将小宝、银元等扔掉,以图风头过去再找回来。 事后,有不少坐地户去掀附近的下水井盖,说不定就能从下水道的臭泥里捞出一笔可观的“洋钱”。 当然了,这些黑市都是明面上的。 真正产生巨额利润的黑市才会倒卖一些违禁物品,而倒卖鸦片、武器弹药者更是黑市从业中的佼佼者。 老胡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听说道上都有一个规矩,老胡的硬货从来都不卖给日本人。 现在纪成林把他的侄子抓来干什么? 方如今一听他的话,顿时来了兴趣:“老纪,是不是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重要发现 “人是从周科长手里接过来的,是两个巡警先发现了胡全忠行迹可疑,将其抓捕归案之后,遇到了刘海阳的人截胡,我是接到了蒋进的电话后才赶到的。” “周科长和蒋进也与此事有关?” 纪成林点点头:“他们也是碰巧遇上的。只不过刘海阳的人先行查抄了胡全忠的一处住处,听说弄到了不少的金条和现金钞票。” 方如今一听不禁大为惋惜,赶紧问道:“大概多少?” 钱这个东西谁都不会嫌少,尤其是这种外财来的极是容易,不拿白不拿,如此白白地落入了刘海阳的手里,方如今自然是不甘心的。 纪成林也是十分可惜地说:“刘海阳的人口风太严,具体的数额我没有打听到,但是可以肯定地说,数额肯定不少。” 方如今道:“先不说这些了,线索呢?” “胡全忠虽然是老胡的侄子,但骨头看可不算硬,我们还没有动刑,他就开口了。老胡严令他不要跟日本人做生意,胡全忠虽然在其他方不太听招呼,但唯独这一点一直都在遵照执行,不敢有任何的违拗。我打听过了,老胡的妻子以及兄嫂都是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胡家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如此,咱们拿胡全忠可要编个理由。我看不如这样,就说胡全忠被人蒙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武器售卖给了日本人,这样即便是刘海阳来问,也完全可以解释。” 纪成林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既可以保全老胡一家的名节,又可以应付刘海阳。 两人正说着,刘海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态度很客气,但是提出要人。 方如今也不惯着他,冷嘲热讽地说他们把胡全忠的家底都给掏空了,现在还想从临城站要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刘海阳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他们也没有发现胡全忠和红党之间有任何的勾连。 方如今放下电话,冷声说道:“这个刘海阳真是贪心,还想着把人从咱们这里要回去。咱们临城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行动组组长的正式任命下来之后,方如今说话较之以往也硬气了许多,并不会将刘海阳放在眼里。 而且,这个刘海阳手上沾满了革命者的鲜血,将来找个机会得除掉此人。 纪成林道:“不过,这个胡全忠也交代了一条线索,他叔叔老胡最近卖给了一个买家一些梯恩梯炸药。” “梯恩梯炸药?” 在任何一个时代,这都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词。 在一战前夕,德意俄美等国家用它代替了早期的苦味酸炸药作为标准炸药。这种炸药化学性质非常稳定,吸湿性很小,贮存时不需要密封包装。 有人叫它“老牛炸药”,形容它没脾气,但它发起怒来,简直就是惊天动地, “据说,买家是个年轻男子,但是经过了化装,又是在晚上进行的交易,所以其容貌没有被看清。” “老纪,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型的集会活动?” 纪成林想了想说:“民国十八年,民国第四届全国运动会在临城举办,与博览会共办而相互增辉,成为全城的盛会。但是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举办什么大型的集会。” 方如今当即换了一个思路:“那小型的集会呢?” 纪成林想了想说:“这个就比较难了,一些有钱人经常会举行酒会、舞会什么的,说是隔三差五也没错,确实很难搞清楚。组长的意思是有人购买炸药,想要在公众场合引爆?” “从黑市上偷偷购买梯恩梯炸药,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件事还是要引起重视,你让兄弟们以及令辉的人帮着打听一下,有情况随时报告。” “是!” “老纪,站长又交给我一个任务,因为你在忙其他的案子,我就没跟你说,正好你来了,我简单跟你通报一下……” 方如今将李明军前期侦察情况向纪成林做了简单的通报。 纪成林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李可是跟踪高手,什么人还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跟踪他而不被发现,你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了。” 方如今亦是如此,都想监视一下这个行动高手。 “老纪,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到目标的住处附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这个高手!” “好,那我得先去准备一下。” 不多时,就看见纪成林拎着一个包裹正等在门口。 方如今知道这是准备乔装打扮的衣服了。 果然,纪成林从包裹里里取出两身粗布的衣服。 方如今笑着说:“老纪,还是你考虑事情仔细!” 纪成林笑着说道:“我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住户,大多是干粗活儿的人家,咱们原来的那身衣服实在是太过显眼,还是穿粗布的更好一些。” 两个人换好了衣服,向蹲守的行动队员交待了几句,便出了茶室。 走了一段距离后,纪成林就示意方如今,说道:“组长,前面那个不起眼的拐弯小巷口,应该就是目标住处所在地了吧?这个地方的确选择的很好,周围四通八达,但是又闹中取静。” 纪成林以往在军中经常干侦察,对于观察地形最是在行。 方如今和他走进了小巷子中,站长给出的具体位置是第六户人家,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但院中是两层的楼房,较之其他户人家,都要高上不少。 “组长,你注意看周围的建筑,只有这里的视野是最好的,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东、西、南三个方向,只要是有陌生人走进巷子,都会被目标在第一时间发现。” 方如今暗自点头,这户人家的位置的确是最好的,阳台完全就是一个两百七十度无死角的了望哨。 阳台上种植着各色各样的花卉,但有几株已经很蔫了,显然是最近几天没有浇水的缘故。 也就是说人一直没有回家。 但方如今并不想就此放弃,人没有回家,并不代表着人没有在附近。 两人径直从那户人家的门前走过,并未多作停留,巷子的另一端就是大街,穿过大街还有一条河,撤离的时候可以走水路。 一直走出去小一里地之后,直到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个人将附近的地形摸清楚后,这才远远的找了一个角落,就像两个闲汉靠着墙根蹲了下来。 “组长,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身后没有跟着咱们,老李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已经离开了。”纪成林叼着一根草棍,嘴里低声说道。 方如今眼睛不时的扫向那个巷口的位置,轻声说道:“这个地方果然如老李所说的那样是经过精心选择的。站长让咱们找的人,应该是个日本人。但老李说跟踪他的那个人,并非只有日本人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是红党分子和临城调查室的人。” 纪成林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如今:“嗯,老李说的没错。情报网络错综复杂,渗透着各种势力。不过,咱们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要打草惊蛇的。组长,我看也不要再等了,直接破门而入,对那个宅子进行搜查,那人也许走的匆忙,宅子内还有东西没有来得及转移。”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方如今,站长虽然给了他一个地址,但最终目的并不是这个地址,而是住在这里的人。 李明军在化装侦察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可疑人员,虽然此人的身份暂时尚未确定,但不能有侥幸心理。留给方如今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当机立断。 对于搜查一事,纪成林更加熟悉,方如今便跟他商量,除去搜查的人,还要留一部分便衣在附近,万一有目标恰好就在附近,自己的住处被人搜查,他可能会在附近观望。 两人在墙角下商量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小时,方如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于是和纪成林起身往回走。 纪成林轻声道:“还有一件事要向你汇报,之前那一对开西药店的夫妇有动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打晕了自己的男人,说有重要情报要交待,但她必须要见到组长你才肯开口。” 方如今欣喜万分,这夫妇二人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没准可以提供他正好需要的线索,不过现在自己重任在身,倒是无暇去见那女人。 “老纪,这事回头再说,咱们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这个女人只要想通了,晚几天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方如今的手里,所以他并不担心。 站长亲自交待的事情,是必须要办好的,万一眼前的差事出个差池,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往回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刚刚走到大街上,就看到转过弯僻静之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这条大街在临城虽然不算是最为繁华的,但也是车水马龙,临城高官富商云集,这样的街道边有几辆轿车也是平常事,方如今和纪成林原本没有在意。 可就在他们快要走过这辆轿车的时候,轿车的后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和他们一样同样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 这男子刚要走,轿车里又探出一个脑袋,将他叫住了,两人低语几句。 方如今和纪成林顿时觉得不对,两个人互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便走到不远处,寻了个隐蔽所在站着,眼中的余光不时扫向这辆轿车旁交头接耳的两人。 都是老情报人员了,一看就知道遇到同行了。 不然一个穿着粗布的男子怎么会从一辆轿车里走出来,这根本不符合他的身份特点。 车里的那个人只是露了个侧脸,但还是被纪成林认了出来。 纪成林低声说:“好像是刘海阳的人!” 方如今微微点头:“咱们跟刘海阳还真是有缘分。” “不像是为了咱们而来的,应该是发现了红党分子。” 方如今当然知道刘海阳的人出动一定是有目标的,而这个目标也是特定的。 不多时,那个穿粗布衣裳的男子便离开轿车,钻进了巷子。 “老纪,你跟着那人,我守在这里,摸清他们的底细,别让他们坏了咱们的事情。” 纪成林点头离开,刘海阳的人具体干什么他不想管,但不管怎样,不当干扰临城站的行动。 走了几步,他发现方如今只是一个人在,有些不放心,微微迟疑便要回来,却看到方如今向他招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跟上那个男子,纪成林只得转身继续前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从那个小巷子里又快步出来一个身上穿着褐色的短褂,一副店铺伙计打扮的青壮男子。 这人站在巷口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径直走向停在街角的轿车,打开后车门直接钻了进去。 方如今觉得这个青壮男子有些眼熟,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男子的容貌。 方如今的记忆力非常好,远远超过常人,他越来越觉得此人的容貌有些印象,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他和纪成林路过一个米面铺子,无意中的一瞥,看到了里面正在干活的伙计。 对,这就是刚才的那个伙计! 从时间上来推断,像是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紧接着从巷子里走出一个人上车,应该是两个盯梢的人在换班,被换下来的人向负责人汇报盯梢情况。 方如今的心里顿时一紧,这个假冒的伙计隐藏的很深,如果不是自己碰巧见过他的脸,又在之后发现他上了停在街角的汽车,很难发现其真实身份。 他在脑海里迅速回忆当时的地形,米面铺所在的小街道两侧一层都是店铺,二层以上才是住户。 特务选择米面铺作为藏身之地,显然是经过考虑的。 也就是说,在米面铺内应该可以非常方便地,甚至是实时观察到目标所在地。 他正在努力地回忆,纪成林走了过来。 “组长,有重要发现!”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发现敌人 纪成林回来之后,向方如今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果然如方如今猜测的那样,停在街角的轿车有人一进一出,就是监视人员在换班。 “组长,我发现他们一直在盯着米面铺斜对面那栋楼上的民宅,我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些房间中,只有三楼的一间是近期租住的,租客从昨晚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方如今在心里盘算着,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很有可能还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人暗中监视了,而刘海阳的人之所以没有收网,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方如今点点头:“看来临城调查室的确有行动。” 真是无巧不成书,今天偏偏在这里遇到了! 纪成林又道:“他们好像在盯什么人,除了轿车里的人,那边街上还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子,这个人已经偷着瞟了好几个路过的行人了,但都是没有做出具体行动,应该是尚未确定目标。” 纪成林的观察比方如今更加细致,这才刚刚赶回来就发现了小胡子不对劲的地方,这点倒是方如今没有发现的。 方如今眼睛眯起,头脑中不停的设想着各种可能,被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盯上的人,到底在红党中是什么身份? 这件事,如果没有遇到也就算了,可自己明明已经发现了临城调查室的特务要对红党人员不利,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正在方如今冥思苦想的时候,远处人群当中的一个背影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如今赶紧对纪成林说道:“你在这里盯着,我跟上去看一看!” “组长,危险,你一个人……” 方如今却是没予以理会,径直追了上去。 纪成林只能是干跺脚,不过他知道方如今行事向来谨慎,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方如今跟踪的那人从背影上看上去是个老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的背影自己在哪里见过。 方如今跟纪成林、李明军这样的人经常在一起,在跟踪监视上也是大有长进。 他怕自己引起前方那人的注意,只是缩着脖子,弓着背,低头不去看前面的目标。 前面的那个老者始终都未曾回头过,而且步子也始终都是一个频率,显得不急不缓。 待转过一个街角,这名老者在一家店铺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轻轻地捶着双腿,完全是一副老态龙钟体力不支的样子,如果不是方如今一直跟着他,还真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老者虽然一直在捶腿,但目光却是四处观察大街上的行人,休息了片刻之后,又起身接着往前走去,来到方如今要查的那个目标所在地的巷子不远处,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接着观察。 方如今在远处看着他的举动,感觉他好像是在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还好,自己安置的那些人手都在临时设置的观察点里,并没有出现在大街上,不然很快就会暴露在此人的视线之中。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那老人这才缓缓起身,他不能在一个时间逗留的时间过长,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就在方如今继续跟踪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走来了一个人,方如今立即就警觉了起来。 “组长,前面的人发现你了,这人还是交给我吧!” 方如今听到是李明军的声音,心神微微一松,看也没有看李明军,当即转身撤出了跟踪。 看来自己还是差点火候,在李明军这样的行家面前不够看的。 方如今重新回到了和纪成林分手的地方,却已经不见了纪成林,反倒是戴雷平在等着他。 他知道这是纪成林怕自己出事,特意将戴雷平调过来保护自己。 “组长,你可是回来了。”戴雷平见方如今平安无事,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在这个时候,大街上远远地来了一辆黄包车,方如今一眼就认出车上坐着的人是蒋婉在学校的同事叶老师。 叶老师坐在黄包车上,眯着眼睛,有意无意地向着这边的巷口打量过来。 方如今进行了乔装,对方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 但是,叶老师的行踪确实引起了轿车里面那个人的注意。 不过,叶老师的黄包车并没有停在巷口,而是径直驶了过去。 与此同时,坐在轿车里的那个特务,将车窗打开,点了一根烟,他伸出车窗外的手在香烟上轻轻地弹着。 不远处,正在街边小摊上和摊主讲价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子,有意无意看到了这个动作,立即对着摊主摆手,意思是太贵了,不买了,随即迈步离开。 在经过黑色轿车的时候,小胡子微微低头,不着痕迹地与车内之人目光相视一眼,见车内之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便迅速错开。 小胡子随即快步沿着大街追去,前面的黄包车速度并不快,那小胡子若无其事的坠在黄包车的后面。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方如今的眼睛。 坐在轿车内的特务抽烟是假,通过弹烟灰的动作发送摩尔斯电码,给街上的同伴下达指令才是真的。 看来这个叶老师也有可能是有问题,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被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盯上。 这个结果是方如今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和叶老师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此人留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 叶老师在这里会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是跟被临城调查室特务监视的那个宅子中住的人接头? 方如今在心里做着假定。 叶老师虽然没有多作停留,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观察过那个小巷,如果是有意为之,这一点瞒不过内行人的眼睛。 即便叶老师的身份没有问题,但也需要经过临城调查室特务们的甄别,才可以消除嫌疑。 如果他的身份证的有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叶老师已经暴露了。 方如今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按照站长提供的地址进行前期的侦察,无意间竟然让自己找到红党组织的一处落脚地,还偏偏撞到了“熟人”叶老师,以及临城调查室的特工找上门来。 目前来看,黑色轿车里只有一个司机和另一名特务小头目,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跟踪的小胡子在怀疑叶老师的身份。 其余的知情者即便是有,方如今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一一查实。 目前的情况是,一旦小胡子以及坐在车里的特务头目,进一步跟踪和监视叶老师,继而发现了对其不利的证据,再向上级报告,叶老师的身份就会彻底的暴露。 方如今当机立断对戴雷平道:“马上发信号,下达命令,立即对目标地址进行突击搜查!” 戴雷平点点头,他一向唯方如今马首是瞻,对组长的命令从不质疑。 与此同时,米面铺对面的一处宅子里,代号为“钟摆”的红党特工正在品着茶水。 他来临城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正常的生意之外,来临城的目的有三个。 一个是通知吴锋剑特务们在临城组织中安插了内线,让他注意防范; 第二件事是希望吴锋剑能够打通和临城站行动组负责人方如今的关系,以便给组织上提供更多情报方面的便利。 第三件事则是继续寻找失踪的老同志“秦俑”。 然而,身负绝密使命的“钟摆”,在这三件事上都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这并不是吴锋剑等同志协助工作不力,实在是临城的地下工作环境非常的严峻。 以彭浩良为首的临城调查室的一帮特务嗅觉非常灵敏,不断地采取各种抓捕行动,压缩同志们的活动空间,这让吴锋剑等人在临城开展工作的风险越来越大。 而且,特务们好像也知道了组织上在调查内鬼的事情,便在档案资料上做了手脚,单从那些被怀疑人员的档案上甄别,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破绽。 至于第二项使命,由于临城站和日方间谍之间攻守越发地激烈,让吴锋剑等人根本没有和方如今进行接触的机会,这件事只能是往后放一放了。 而寻找“秦俑”,更是令人失望。 尽管“钟摆”不愿意相信,但现实几乎已经摆在眼前了,“秦俑”同志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钟摆”的这个住处是吴锋剑亲自安排的,考虑到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在城里遍布眼线,吴锋剑在选址的问题上着实动了一番脑筋。 这里交通四通八达,闹中取静,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方便撤离。 眼看着组织上交给他的三个任务都没有明显的进展,“钟摆”已经请示了上级,近日将离开临城返回上海。 他通过秘密途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吴锋剑,吴锋剑前日到此来和他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了。 当时两个人说好了,在“钟摆”离开之前,会有人将一份重要的情报送过来,交由他带往上海交给组织。 今天是“钟摆”待在临城的最后一天,明天中午他即将乘坐火车返回上海。 为了等这份情报,“钟摆”从昨晚回到住处之后就没有出门。 “钟摆”抬手看了看时间,时候已经不早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可是吴锋剑派来的同志还没有露面,这有点不正常。 “钟摆”并没有直接推门出去,而是站在窗台前借着摆弄花草的机会向外观望。 他的住处在三楼位置,视野非常好,几乎可以俯瞰整个街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在白色恐怖之下,临城的同志们并不容易,也许他们暂时遇到了什么事情,再等一等。 “钟摆”是一名从事地下工作的老同志了,从为组织工作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残酷斗争的环境中,自然养成了小心谨慎、沉静安稳的性格,他的耐心极好,从不冒险去做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 可是,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窗前的时候,目光忽然落到了对面的一间米面行铺子里。 自从搬过来住之后,“钟摆”深居简出,但是他对周围的环境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家米面铺子的老板是湖南人,十几年前就从湘西老家来到临城的米店闯荡,从伙计一步步地做起,后来又开了属于自己的米面铺子,而他所雇佣的伙计大多也都是湘西老家来的乡党。 铺子里除了老板之外,还有三个伙计,“钟摆”都见过他们,只是刚才这一眼他看到了一个生面孔。 此人也是伙计一副打扮,穿着粗布衣裳,衣摆扎在腰间,头上包着一条干净的头巾,用以防止汗水流入眼睛或者沾染尘埃。 当然了,单看这身打扮其实没什么,但“钟摆”的眼睛很尖,且为了适应地下工作,曾经在很多行业都历练过,有着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只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伙计干活的手法很生疏,干起活来毛毛躁躁的,可明明那老板见到了,却没有上前指正,甚至连说也没有说。 还有,另外两个伙计几乎很少靠近那个生面孔伙计。 “钟摆”很快在脑子里得出了结论,这个陌生的伙计并不受米面店老板的制约,其他的伙计也在故意疏远他。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个特务! 意识到事情不妙后,“钟摆”非常镇定,他并未立即抽身离开,而是继续侍弄花草。 这下他有了进一步的发现,那个伙计不时会向自己这边瞥来。 钟摆并不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也在观察着他,因为日光照射的原因,此刻的伙计是逆光的,地形对“钟摆”更加有利。 “钟摆”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惊魂失措,只有镇定自若,沉稳应对,才能有惊无险的度过难关。 一瞬间,他在脑子里将撤离的方法迅速想了一遍,这是搬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的事情,甚至每天把它当成了必修课。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工作者,危机感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 这种底线思维也正是促使他一次又一次脱离险境的重要法宝。 “钟摆”若无其事地退到了后面,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随身只有一个小皮箱,里面装的是几件换洗衣物。 “钟摆”随意挑了几件,挂在房间里。 挂衣服的位置也是经过考虑的,站在楼下的米面铺子应该能看到这几件晾晒的衣服。 随后,他从枕头下取出一把勃朗宁手枪。 这把手枪的操作十分简便,扣下扳机,阻铁释放击针,击针直接在弹簧作用下击发枪弹。 这种击发系统没有外露的击锤,出枪时不容易钩挂衣物,适合用在小型自卫手枪上。 因此,这么多年以来,“钟摆”都没有更换过配枪。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枪械,将子弹上膛,将枪别在腰间后,转身出门。 第六百三十七章 悲喜交加 米面店中,化装成伙计的特务正心不在焉地干着活儿,时不时地用目光瞥向对面三楼的一扇窗户。 日头有些刺眼,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方才隐约能够看到有人影在窗户后晃动。 这个目标是五天前发现的,但队长刘海阳并没有下令立即收网,而是采取了守株待兔的策略,坐等跟目标接头的人上钩。 此时,店里又来了一拨客人,掌柜的和其他两个伙计上前招呼,只有特务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冷眼看了来人几眼。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一阵骚动。 特务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出门去看,只见七八个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从远处走来。 那几个人眼光锐利,如刀似锋的目光,让特务顿时心中一阵惊悚。 虽然那几个青年男子并没有朝着米面铺子这边看过来,但特务敏锐地感觉到他们的到来,怕是要坏事情。 但对方一看就不是善茬,自己又不能表明身份将他们赶走,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愿他们只是路过而已,千万不要坏了自己的大事。 这是刘队长亲自交待给他的任务,他一直都是提醒自己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出现任何的失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几个青年男子越走越近,眼瞅着就到了目标所在地的巷口。 对面一楼都是店铺,一楼以上的那些住户出门只有从楼后穿过小巷才能绕到大街上。 也是巧了,“钟摆”紧急撤离出现在了巷口。 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一看“钟摆”的神色就知道目标已经被惊动了。 当即迈下台阶朝着这边追过来。 如此一来,直接和对面那几个青年男子走了个对面。 “让开!” 为首的一人见特务走过来,当即厉声喝道。 这几个青年男子正是临城站行动组的行动队员,刚刚得到了立即搜查目标地址的命令,便从各个监视点赶了过来。 路边的行人都被他们驱赶到了两旁,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迎面走了过来,这下惹怒了他们。 特务面对呵斥,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已经看到“钟摆”转身钻进了小巷之中,目标一旦脱离视线就麻烦了。 “老子让你让开!”为首的行动队员再次喝道。 特务在万分紧急之下,赶紧道:“我是临城调查室的,正在执行公务。麻烦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什么临城调查室的,老子告诉你,若是妨碍了我们执行公务,老子毙了你!” 行动组现在是临城站的第一部门,行动队员们平时走在站里也是挺直腰杆,说话硬气的很,莫要说在外面了。 当下有人上前将那特务一把推到了一旁,特务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们……” 看到目标已经消失在巷口,特务也无暇理会行动队员们,径直去追,但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当他奔进巷子时,已经不见了那“钟摆”的踪迹,气得他狠狠一跺脚。 站长提供给方如今的地址,的确有非常大的收获。 这些收获并非是情报线索,而是财物。 从宅子里起获的财物一共是五个箱子。 在屋子里,方如今命人关好房门,和纪成林看着眼前的这些箱子,满脸都是笑意。 他和纪成林把几个箱子都打开,里面除了大量的钞票和金条,还有不少的古董字画。 方如今笑着说:“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呢,没想到站长给我们了一个聚宝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老李会觉得有人一直在附近晃悠了,这宅子的主人留在这里可是不少的家底,这些不能及时带走,如何甘心?” 纪成林也是呵呵一乐,拿着手里的一叠子钞票笑着说道:“能攒下这么多的家底的,身份非同一般。” 两人大致估算了一下,一箱子英镑和美元,估计最少价值也有五六万左右,两箱法币,还一小箱子金条,最后一个大箱子里面竟然有不少的古董,都是用厚厚的软布包裹! 方如今心中十分高兴,这一次虽然没有抓到目标,但也是收获巨大,自己手下这么多的兄弟兴师动众,也得补偿他们一下。 “老纪,你将这英镑、美元、法币、金条取出一半,亲自存到银行去,记住,法币和金条兑换成英镑和美元,你自己留下一千美元,给老李一千美元,再拿回两千美元来,给兄弟们分一下。” “一千美元?组长,我这次可没立什么功,是不是太多了?”纪成林一听吓了一跳,组长也太大方了。 这次搜查行动是组长亲自指挥的,他过来只是汇报情况,一下子拿这么多确实说不过去。 方如今笑着说道:“这钱不多,目标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既然站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我,他自然也能想到我们不只是当过路财神,剩下的一半都是孝敬站长的,也有不少,相信他会满意的。而且,那些古董字画,我也准备送给站长。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他将财物的事情交付给纪成林,便立即带着戴氏兄弟去附近转,美其名曰是去看目标是否还在附近,实则是确认被米面铺子里特务盯上的人是否已经成功脱险了。 在临出门前,将衣服又换了过来,以免被刘海阳的人认出他在附近出现后。 走到那条街上,老远就看到两辆黑色轿车停在米面铺子门口,那个假扮成伙计的特务正在挨刘海阳的训斥。 方如今笑呵呵地走过和刘海阳打招呼。 刘海阳已经打听到了坏自己好事的人是方如今,可他显然没有想到方如今露面,更没有想到方如今今日会是这样一副打扮,直到方如今走到了近前,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方组长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现如今的方如今是临城站行动组组长,其权势地位犹在刘海阳之上,刘海阳对其也是不敢小觑,尽管心中有万分的不忿,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我听说刘队长的人也在这里,而且还跟我的手下搞出一点不愉快,我已经训斥过那几个手下了,还请刘队长不要放在心上。” 方如今以退为进,率先赔礼道歉倒是令刘海阳大为意外。 刘海阳也已经打听清楚了,临城站的确在附近有行动,是外围人员在向目标地点靠拢的时候和自己的手下发生了冲突,并不像是有意为之。 但是,刘海阳之前吃过几次亏,抓捕行动都被方如今的人搅黄了,由不得他多想。 他心中怀疑,只是找不到证据,只得淡淡一笑:“方组长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党国嘛,你我都是秘密行动,事先没有相互通报,这样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 “怎么样,人抓到没有?”方如今问。 刘海阳心中暗骂,这不是故意戳人肺管子嘛,若是人已经抓到了,自己还用得着在此处训斥手下嘛。 “方组长,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不奉陪了,告辞!” 刘海阳说完就铁青着脸带着一众手下钻进了巷子。 戴建业面带兴奋地对方如今道:“组长,这次姓刘的又是哑巴吃黄连,看着他那吃瘪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方如今没说话,却看到了之前跟着叶老师的那个小胡子满脸大汗地跑了过来,此人看上去满脸失望,向司机问了几句,便走进了巷子,大概是向刘海阳报告。 方如今不由地担心下来,小胡子跟踪叶老师,虽然看上去像是把人跟丢了,但是他们终究是见过叶老师的面了。 以临城调查室的实力,将叶老师的身份摸清并非什么难事,叶老师还是有危险的。 戴雷平低声道:“组长,要不要查查这个小胡子方才的去向?” 他平时虽然不如弟弟爱说话,但心思缜密,很多事都会想到别人的前头去。 方如今一笑:“不用!我只是看看刘海阳的笑话而已,具体的事情咱们就不去掺和了,免得让人说咱们坏了规矩。” 他们还没有离开,就看到小胡子垂头丧气地从巷子口走了出来,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小胡子一边走一边骂道:“呸,什么东西,老子辛辛苦苦跟了半天,没功劳也有苦劳,人跟丢了反倒都成了老子的不是了,说的还是人话吗?” 方如今听他骂骂咧咧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如今刘海阳盯着的两个目标都跟丢了,住在三楼的那个人自己没办法去管,但叶老师的事情他必须要关注。 他稍加思索,便寻了个电话亭打电话。 这边电话刚刚挂上,就看到戴建业领着一个行动队员急匆匆地赶过来,似乎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那行动队员面带焦急,一见到方如今,便道:“组长,不好了,李长官被刺了!” “什么?”方如今也是一惊,对方口中的李长官便是李明军。 方如今匆匆赶到了医院,在路上听行动队员说了个大概。 人是在河边的一处竹林里发现的,腹部身中两刀,若不是进竹林里的小童及时发现,李明军怕是就直接死在里面了。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守在门口的手下告诉他医生正在进行手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方如今上前询问手术情况。 “听说是其中有一刀穿过肠管,直抵腹主动脉……” “怎么会这样……?”方如今的眼神流露出深深地绝望,“我可以看看他么?” “这……”为难地摇摇头,护士嗫嚅着又道,“他还在抢救中,你现在进去恐怕……” 这时,手术内传出了医生的催促声,护士赶紧离开。 方如今的心情很沉重,李明军是行动高手,尤其擅长跟踪和监视,但没想到这次出事了。 说起来,也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把李明军拉到这次任务当中,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组长,您别太担心了,李长官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戴雷平劝慰道。 “我没事,雷平,你马上打电话给马宝,让他彻查此事,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李明军如今是自己人,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连自己手下被刺都不能报仇,以后人们该怎么看他。 这是义气方面的想法,除此之外,那个出现在现场区域的老者的确是值得怀疑。 为了找出凶手,方如今不惜动用行动组的力量和城区的警力。 二十几分钟之后,站长的电话也打到了医院。 方如今汇报了李明军的伤情,以及今天对目标地址的搜查情况。 人员出现了伤亡,让那么一大笔财物也黯然失色不少。 “请站长放心,我一定抓到人犯,为李明军报仇!” 电话最后,方如今向站长保证。 电话那头的站长道:“报仇是必须的,但更要找到宅子主人的踪迹,你们可以先从那个老者查起。”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老者是凶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卑职明白。” 方如今本以为就此结束谈话,岂料站长又道:“本来后天有场酒会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但看你现在这么忙,还是算了,我一个人去好了。” 李明军的手术整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李明军才被推出手术室。 方如今紧走几步问主刀的医生:“医生,病人情况如何?” “伤势太重了,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随后,方如今强打精神跟着推着李明军的小推车来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手下的行动队员已经跟医生打过招呼了,在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之后,方如今走重症监护病房中,他看到面色灰白兀自昏迷不醒的李明军,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水。 “老李,可要挺住啊,我还有很多任务要交给你呢,咱们行动组没有你可不行!”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周围落针可闻,即使走廊里也能听清楚,戴氏兄弟以及闻讯赶来的纪成林等人无不为之动容。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夫妻博弈 马宝接受案件的侦查之后,很快就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据目击证人讲,在事发的大概时段,见过那个老者。 李明军是跟踪老者的时候被刺受伤的,那个老者身上的嫌疑自然最大了。 只是,只凭着知道老人的大致样貌,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其下落,无疑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马宝汇报完案件的进展后,立即投入到侦查工作当中去了。 方如今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不禁叹口气。 做情报工作有时真的很无奈,即便李明军能被侥幸救活,可毕竟是站长亲自交待的,多半是跟之前南京方面的那件案子有牵扯,为了降低影响,站里也不会对其过多地进行表彰和抚恤。 正如张鑫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情报员是绝对不能失手的,否则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一旁的纪成林对着方如今惨然一笑,低声道:“组长,老李这边有医生呢,你还是回去吧……” 方如今再次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回去啊,可是老李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这一关他能不能挺过去,我在这里守着踏实一些。” 纪成林继续劝道:“可是你手头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处理呢,我说句实话吧,老李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造化,咱们这些人谁守在这里都没有用。开药店的夫妇两人还等着你审呢,没准他们提供的线索当中有和刺杀老李的凶手有关系。” 老纪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方如今,他留在医院这里确实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 临走前,他特意将医生叫过来,叮嘱他们务必要救活李明军的性命,医生也知道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不简单,那么多凶神恶煞的特务都对其唯命是从,但治病救人这样的事,不是想拍胸脯就能拍胸脯的。 纪成林在一旁对医生道:“反正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药物,总之,务必要将这病人救活。” “这……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纪成林纠正他。 方如今留下李小虎在医院负责保卫和协调工作,只要是李明军需要的药品,可以在全城任何一家医院调配。 “小虎,老李的被刺原因我们尚不得而知,你一定要把病房给我看好,不要让人混进来。” “请组长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李长官!” 出了医院,方如今和纪成林上了汽车。 纪成林这才问道:“组长,李明军被刺一事,你是不是认为李明军发现了什么线索,这才逼得凶手出手的?” 方如今看了他一眼:“我们假定李明军是跟踪那个老者的时候被发现,如果你是老者的话,通常该怎么做?” 纪成林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脱口而出:“自然是做几个反跟踪动作,将其甩掉了。” 这也是特工一般会采取的措施,就是想办法甩掉跟踪者。 方如今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你会转头将目标击杀呢?” 这次,纪成林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了一番,才道:“应该是目标发现老李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或者仅仅是怀疑,总之,他认为老李的存在对他是个巨大的威胁,已经不是将他甩掉就能解决的……” 纪成林的回答也正是方如今所想的。 “老纪,假定这个老者就是凶手,那他当前的身份一定是假扮的,而且,……而且,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好像很熟悉,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纪成林看向方如今:“这么说应该是熟人,或者说是个见过几面的人才对。对了,组长,我跟医生打听过伤口的形状,老李是被一种窄刃利器刺伤,这种利器开出的伤口虽然不大,但伤口很深,老李也就是命大,阎王爷眷顾,不然早就死在竹林里了。” 方如今点点头:“沿着凶器这条线索追查也是一个法子,老纪,你在方面比我强,想到了什么就赶紧告诉马宝,不要耽搁。” “我会的!” 两人一路驱车,很快就来到了关押葛培均和邝燕茹的安全屋。 审讯的地点在一个东厢房中,有里外套间。 最先见到的人是邝燕茹,和之前一段时间相比,清减了许多,但身上还是透露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两人的具体情况,纪成林在路上已经简要汇报过了,不知为什么,邝燕茹提出要见方如今,而且只能是他,只有见到方如今她才肯开口。 看到方如今走进来,邝燕茹表现得很是局促不安。 方如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李明军的受伤虽然让他感到十分难过,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审讯工作。 “你好,小夜子小姐!” 石耀华曾经交待过,葛培均的日本名字叫平田幸夫,他的老婆叫中林小夜子,代号分别是喜鹊和鹦鹉,这两个人既是为了配合石耀华,也是为了监视石耀华的。 “方……方……” 中林小夜子几乎是咬着嘴唇在说话,自从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之后,就天天盼着见到方如今。原本以为提出要见方如今之后,方如今会很快见她,可是没想到方如今一直没来。 中林小夜子问看守,可看守却说此事已经逐级上报给了方组长。 这下该中林小夜子心中忐忑了。 在做出决定之前,她也自己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 说实话,虽然来中国的时间不短了,但一直都是监视和配合石耀华这个中国人,夫妇两人参与其他情报工作的机会并不多,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小夜子小姐这是想开了,想要跟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了?在你正式交待问题之前,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自从被移交过来之后,纪成林便对这夫妇两人进行了审讯,但是他们自始至终拒不交代问题,而现在中林小夜子却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得不让方如今多想。 中林小夜子惨然一笑:“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蝼蚁虽微,亦自爱其生。何况我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呢,我还不到四十,我想活下去!” 方如今哈哈一笑:“这倒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不过,我听说你是在将平田幸夫打晕之后才向我们的看守报告你要见我的是不是?” 中林小夜子点点头,凄然道:“不错!你们中国人还有句古话,叫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对此我也是有着深切的体会。” 原来,在平田幸夫辗转反着企图将中林小夜子灭口的那天晚上,中林小夜子并没有熟睡,平田幸夫的所有动作都被她体察到了。 这个女人心中顿时犹如数九寒天一般冰凉刺骨,原本以为相濡以沫、陪伴终身的丈夫,竟然动起了灭口的心思。 在被丈夫攥住脖子的那一刹那,中林小夜子感觉自己的世界顷刻之间就崩塌了。 她清楚的记得,在刚刚加入特工的时候,教官给她们上的第一节课上就曾经说过,做情报工作,任何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亲人、爱人,能够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现在看来,教官说的一点没错。 她曾经那么爱平田幸夫,将他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为他堕过两次胎,可自己这么多的付出又换来了什么呢? 但丈夫起杀心的那一刻起,中林小夜子就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中国人还有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平田幸夫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在清晨时分,她弄晕了丈夫平田幸夫,并第一时间向看守报告。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方如今会来的这么晚。 听完中林小夜子的叙述,方如今也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他们所谓的帝国和平田幸夫,她付出了很多,可最终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背叛和抛弃! “小夜子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庆幸你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现在我郑重向你表示,只要你接下来交待的事情都是事实,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中林小夜子眼睛骤然睁大,之前还以为这将是一次十分艰难的谈判,方如今能不能给自己活命的机会,都要看自己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真是没想到方如今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方组长,您难道就不想先听听我的情报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中林小夜子的表现早就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他笑道:“既然是谈合作,我自然要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希望小夜子也是如此!” 中林小夜子仍是忐忑道:“方……方组长,我听说很多的日本间谍都在官巷口被处决了,其中包括一些已经开口但没有剩余价值的……” 这下,方如今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了,道:“这种情况的确是有,不过,那都是一些普通的特高课特工,想必小夜子小姐提供的情报一定会让我感到耳目一新的。” 中林小夜子闻言脸色大变,这么说来,自己也算是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特工了。 方如今见状,道:“你也无需多虑,知道什么说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 方如今和蔼的态度让忐忑的中林小夜子稍稍放下心来,如果自己表现的好,还是有的谈的。 “多谢方组长,我……” 然而,正在中林小夜子要开口交待的时候,一个行动队员忽然过来报告说,平田幸夫提出要立即见方如今,说有重要情况交待,必须现在就见。 对此,方如今和纪成林都感觉到很纳闷,这夫妇两个唱的是哪一出,这边中林小夜子刚要交代问题,平田幸夫便好像也得到了消息也要开口,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纪成林便道:“组长,要不我先去那边看看。” 他的意思是方如今一鼓作气将中林小夜子审完,至于平田幸夫那里,自己想办法拖上一拖,等这边审完了,再让方如今过去。 “不……不能!”中林小夜子眼神慌乱,“平田幸夫这个人看上去敦厚老实,实际上心机颇深,他……他一定知道我正在见您,所以想破坏咱们的这次谈话……哦,不,是审讯!” 夫妻多年,中林小夜子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自从那天清晨打晕了丈夫,两人就不再是夫妻,而是仇人。 虽然两人分别关押,但安全屋的条件有限,平田幸夫仍然关押在中林小夜子的隔壁,所以方才中林小夜子被带走,平田幸夫一定是猜到了她是去见方如今,继而做出反应。 方如今看看中林小夜子,照这么说的话,平田幸夫是想让中林小夜子闭嘴。 他点点头:“好,那平田幸夫那边就先放一放……” 话还没有说完,报信的行动队员就道:“组长,怕是不行,平田幸夫说了,若是他在三分钟之内见不到组长您,他就自我了断!” “什么?”纪成林怒道,“还反了他了!” 中林小夜子心中黯然,这是平田幸夫使用的策略,目的就是破坏自己跟方如今见面。 她自己本身参与的情报工作远不如平田幸夫,在业务上也不如他精湛,若是平田幸夫故意开口在方如今面前算计自己,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用祈求和无助的目光看向方如今,这是能够左右她命运的男人。 纪成林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问道:“组长,这……” 方如今略一思索道:“这样,请中小夜子小姐到里间去!小夜子小姐,我想一会儿你会一直保持安静的对不对?” 中林小夜子毕竟是受训过的特工,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的意思,咬着嘴唇用力点头:“请方组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如今呵呵一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委屈一下小夜子小姐。” “我一定会配合!” 中林小夜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两名行动队员走进了里屋。 门刚刚关上,一名行动队员便取出一截绳子,冷声道:“对不住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平田敷衍 见到中林小夜子被带进了里屋,方如今对纪成林道:“可以把平田幸夫带过来了。” 纪成林点头,直接去提人。 很快,平田幸夫便被带了过来,他进了屋之后在瞄了方如今一眼之后,便立即在屋子里打量了起来。 方如今知道他在找中林小夜子,便道:“平田君,小夜子小姐已经被我们送到外面去透气了。” 两个日谍被关押了很长时间,从未在户外活动,在外面透气也很正常。 接着,方如今便从平田幸夫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听说,你有事情要对我讲?”方如今开门见山。 平田幸夫坐在方如今的对面,椅子上依稀还留有一丝体温,也就说明中林小夜子刚走不久,他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既然落到了这步田地,我愿意用我知道的情报,换取我们两个人的性命。” 方如今面带微笑:“那就要看你能提供什么情报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只要是真心跟我们合作的,我一定会信守我的承诺。当然,我最讨厌的是故作聪明的骗子,这一点,想必平田君应该是懂的吧?” 平田幸夫尴尬一笑:“方组长说笑了,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们怎么敢在您的面前说假话。” 都到这种地步了,这家伙身上还得看到一些商人的圆滑。 不过,方如今似乎早就料到了平田幸夫会这么说,笑道:“如此甚好,希望平田君接下来也不要让我失望。” 平田幸夫开始交代问题,但是方如今听他讲都是如何监视和配合石耀华的事情,对其他的事情则是只字不提。 石德华的情况方如今都已经掌握了,听这些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但他并未将其打断,而是耐心地听他讲述,脸上也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 方如今的这副极有城府的模样,倒是让成竹在胸的平田幸夫感到一丝忐忑。 难道对方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应该不会吧,对方毕竟才二十岁出头而已,怎么会如此的心机深沉,多半是故意为之。 想到此,平田幸夫咽了一口吐沫说道:“方组长,其实您对我们还是高估了,我们夫妇二人存在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配合和监视石耀华,至于其他的情报工作,基本上没参与。” 方如今将身体后仰,脸上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平田君,难道你以死相逼,就是让我来听这些陈旧的不能再陈旧的故事的?” 平田幸夫眼神慌乱,忙道:“方组长,您这是何出此言啊?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您合作,把我知道的都说了,绝对不敢有半点欺瞒。” 方如今一拍桌子,疾言厉色道:“平田幸夫,你真当我是三岁的孩童,那么好糊弄啊!你的妻子中林小夜子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不仅交代了石耀华的事情,还交代了一些你没有提及的。” 他的目光锐利,平田幸夫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浑身的不自在。 “方长官,您听我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肯定是被你们吓坏了,乱说一气。虽然我们开的是夫妻店,但无论是正经的经营,还是情报工作,都是以我为主,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 这小鬼子故作聪明,却越抹越黑,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平田君,你放心,我会让你们夫妇二人对质的。” 平田幸夫激动道:“最好现在就能对质!这个蠢女人,话说八道一气,会害死我们的!” “平田君,莫要着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内容?”方如今提醒。 “真的没有了,方组长,该说的我都说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再隐瞒了,我对天发誓!” “既然这样,那就请平田君换个地方继续想想!” 方如今一摆手,当即两名行动队员上来拉起平田幸夫就往外走。 “方组长,方组长……请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平田幸夫赖着不走,脸上的表情激动而诚挚。 “平田君,收起你的演技吧,和你相比,你的妻子要诚实的多,你应该向她多学习什么才叫顺势而为!一切跟我作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自己的阴谋被拆穿,平田幸夫立即收起那副可怜的表情,冷声道:“八嘎,也只有中林小夜子这个蠢女人,会相信你们会放她一条生路。” 说着,他看向紧闭的里屋门,歇斯底里地吼道:“小夜子,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听着,这些中国人是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的!一旦你开口,最终将会是死路一条,官巷口那么多同僚惨遭毒手,这些事难道你忘记了吗?” 见他大放厥词,纪成林当即上前便要采取措施,却被方如今制止了。 “让他说!” 平田幸夫转过头,对方如今目露凶光:“我们都是最忠诚的帝国勇士,自当加入情报系统,加入特高课之后,我们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帝国和天皇陛下,一切外力都无法让我们屈服……” 一旁气愤的行动队员一拳就打在他的腹部,疼得平田幸夫直弯腰,脸上肌肉颤动。 方如今并未责备行动队员,这个平田幸夫嚣张至极,确实需要给他一点教训。 “平田,你可是够狠的,对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都起了杀心!” 这话自然是给里屋里的中林小夜子听的。 现在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裂痕究竟有多么大,方如今必须要将这裂痕再扩大,直到永远也不可修复。 平田幸夫捂着肚子,面目狰狞:“哼,只可惜我一时心软,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憾。小夜子,我恨不得当时就要了你的性命,你这个帝国的叛徒,你是我们平田家族的耻辱……” 里屋,两行清泪从中林小夜子被黑布蒙着眼中流出。 她一进里屋,就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便是眼睛和嘴巴也被堵住了,只留下一双耳朵。 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平田幸夫太狠心了,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那么现在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了。 这是一个不值得去爱、不值得托付的男人。 中林小夜子虽然是个特工,但他更是个女人。 平田幸夫的背叛,是她不能接受的。 时候差不多了,方如今看向纪成林,纪成林心领神会,只要进了审讯室,过一过堂,就都清楚了。 纪成林将平田幸夫带去了牢房,旁边的一间房屋已经改造成了简易的审讯室。 一通刑讯之后,平田幸夫斜靠在座椅上,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唇平白而干裂,那高度的强光直直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脑部痛的就像是要炸裂开来。 每一次当滔天的睡意席卷而来的时候,就有一名行动人员用手中带着细针的指环,狠狠地扎在他的敏感部位,顿时一股针刺的锥心疼痛让他马上清醒了过来,浑身上下都在颤栗。 纪成林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嘴硬的人犯,根据他的经验,此人是典型的嘴硬,实际上骨头并不硬,中田幸夫的意志力怕是再有两三轮的刑讯,就该全部都撩了。 直到现在,平田幸夫虽然叫嚣的很厉害,但此人并无死志,不然他早就想办法自绝了,从这一点上来看,相信让他开口是早晚的事情。 纪成林轻咳了一声,语气和蔼,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说道:“中山,该说的我们长官都跟你说过了。你好好想一想,强撑着有什么用,你能撑一天,两天,甚至七天八天,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开口不过早晚的事情。都是血肉之躯,那些所谓的武士道精神遇到这些冰冷的刑具,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只不过会让你更加痛苦。” “只要你开口,就像是你的妻子一样,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笔钱,上次查抄你们的药店我们也有不少发现,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给你,你和中林两个人还可以寻个地方继续做你们的夫妻。相信以你们两人的经营能力,后半生不仅会衣食无忧,甚至还能积累一笔不小的财富。甚至,你们可以生几个孩子,延续血脉子嗣,岂不是很好?” 当纪成林提到自己这些条件的时候,平田幸夫微微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略微的张开一点,随即又闭了回去。 可是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并没有瞒过纪成林敏锐的观察力,他早就和方如今交流过,这个平田幸夫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意志坚定,而且听中林小夜子说,此人对钱财看得极重。 试想,平田幸夫在临城苦心经营药店,那药店的生意也是异常的红火,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很多财物都没有来得及转移,平田幸夫在逃往的过程当中,曾经数次向妻子表示,舍下这批财物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可想而知他的心中还是有执念的。 只要是有弱点就好办,他正要继续加大心理攻势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行动队员在纪成林的耳边低语几句。 纪成林听完,脸色一喜,转头语重心长的对平田幸夫说道:“平田,你先在这里好好地想想,虽然当初是各为其主,但现在你已经走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你的年纪也不算大,大好时光还在后面,不要真走到最后一步,后悔晚已!我出去接一个老朋友!” 然后又对旁边的行动队员吩咐道:“盯紧了,别让他睡着了!” 行动队员赶紧点头,这名人犯是组长亲自盯着的案子,没人敢有一丝怠慢。 纪成林说完起身出了门,对身后的行动队员问道:“是组长让把石耀华接来的吧?还是组长懂得人心,这下有了石耀华敲边鼓,咱们的审讯工作就好做多了。” 行动队员也是满脸钦佩的表情点着头:“事实上,组长早就交待这件事了。石耀华和这队日谍夫妇有着联系,是最好的现身说法对象。” “还有这等事?”纪成林侧目。 “没错,在您向组长报告后,他就立即下令让我们把石耀华提了过来。” “那石耀华人呢?” “在组长那里!” 纪成林快步向前,直接来到了另一间厢房门口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石耀华小心些垂手站立,战战兢兢地看着对面的方如今。 他经过了一番大刑,身体还很虚弱,但恐惧更多是来自心里,来自面前的这个特务头子。 石耀华的腿打着摆子:“方……方长官,您叫卑职过来,有……有何吩咐?” 因为上次在用刑的时候,他被打掉了几颗牙,说起话还很漏风,听着含糊不清。 “老纪,你来得正好!”方如今也不去理会石耀华,而是对纪成林说,“那边平田幸夫怎么样?” “嘴硬的很,不过也快了,跟咱们遇到的其他对手相比,此人言语上的强硬大于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口。” 纪成林扫了石耀华一眼,让石耀华感到不寒而栗。 “老纪,这样好了,咱们分配一下,你带着他去,继续审讯平田,这边我和小夜子继续谈谈,最后把结果汇总,这样也节省时间,你看怎么样?” 其实,他本可以在平田幸夫被带走之后立即就和中林小夜子谈,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平田幸夫那么卖力的表演,总得给中林小夜子一些慢慢消化的时间。 平田幸夫自以为会让妻子打消开口的念头,却不成想他的这番话会起到反作用,反而会加速中林小夜子对方如今的配合。 纪成林当即也点头同意,笑呵呵的说道:“那好,组长,我想有了石医生的帮助,平田那边应该比我预计的开口时间要更早。” 说完,看向石耀华:“是不是,石医生?” 利箭一般的目光逼视过来,石耀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是……我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 表面上看起来,平田幸夫比已经答应合作的中林小夜子要难对付,但纪成林心里很清楚,这是组长在照顾自己,平田幸夫肚子里的情报绝对比中林小夜子要多,只要让平田幸夫开口,自己又是大功一件。 自己虽然一直深得组长的栽培,但和智惠东和张继斌等人相比毕竟起步太晚,就是连王利等几个副队长相比,也是略显年纪大了一些,只有多立功,才有迎头赶上的可能。 组长用心良苦,自己无以为报,只有拼尽全力把案子办漂亮了才行。 方如今微微一笑,他相信以纪成林的心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自己也就无需多做解释了,便道:“好,老纪,你动作可要快一点,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六百四十章 好戏开场 纪成林没有多说,起身就往门外走,不多时就来到了关押平田幸夫的房间,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赶紧立正笑道:“队长,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成林没有和他多言,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向平田幸夫走去。 他将一只靠椅拉到了平田幸夫的近前,微微叹口气:“平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平田幸夫紧闭着双眼,不肯回答。 看守行动队员低声说:“这家伙这么难弄,要不再上些手段?” 他并不知道纪成林已经将石耀华带了过来,还以为是纪成林由于审讯进度太慢,被组长催促了。 纪成林双手轻轻揉搓了一下脸庞,清醒了一下精神,然后轻松的说道:“开口不过早晚的事,平田一定会想明白的。” 行动队员点点头。 纪成林看着平田幸夫:“平田,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一个老朋友,你们应该好好叙叙旧。”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石耀华被押了进来。 平田幸夫听到声音,眼皮似乎是要抬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把眼睛睁开,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纪成林便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平田,你的老朋友都来了,你却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是不是太失礼了?” 这时,平田幸夫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是他! 平田幸夫的心当时急就咯噔了一下。 石耀华竟然会被带过来和自己见面,见到石耀华他就气愤不已,如果不是石耀华出了事,他们夫妇二人原本就是潜伏状态,根本就很少参与情报行动,又何谈暴露一说。 再想想石耀华,直接害死了临城站的军医王令朝,中国人竟然还让他活着,这一幕当真是让平田幸夫心中剧震。 以临城站一贯的作风,对待这些间谍是极其严厉的,尤其是被特高课拉拢下水的中国人,处置起来更是毫不留情。 然而,此刻他却实实在在地看到石耀华站在自己的面前,这简直不可思议! 正在平田幸夫心中掀起无比波澜之际,纪成林对着石耀华一努嘴,一直准备如何介入话题的石耀华终于等来了指令,咽了一口吐沫。 “葛老板,事已至此,还是要替你们夫妇二人的今后多打算打算啊!” 石耀华并不知道平田幸夫和中林小夜子夫妇二人已经反目成仇。 “我敢保证,这里的每一位长官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答应放你一条活路,就一定会做到。您看,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其实啊,作为一名中国人,我犯了天大的罪过,可承蒙众位长官的恩德,留我一条性命……” 平田幸夫怒不可遏地看着石耀华,此人毫无信仰,属于有奶便是娘的一类人,现如今竟然又厚着脸皮来游说自己来了。 “八嘎!石耀华,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别看你现在活的人模狗样,但在这些中国特工的眼睛里,终究是一条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狗,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石耀华本来还好商好量地说,但却被平田幸夫当众揭短,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游说平田幸夫,而非逞一时意气,便忍了下来。 可是,平田幸夫言辞越发地激烈,数分钟后,石耀华再也忍不住了,也大骂平田幸夫起来。 纪成林就静静地看着他们狗咬头,也不出言劝阻。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正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纪成林命令石耀华负责对平田幸夫的审讯。 石耀华的小命就攥在纪成林的手里,自然是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石耀华丝毫不留情面,沾水的皮鞭在他手里挥动的虎虎生风,直将平田幸夫打得再次皮开肉绽。 一边打,石耀华还一边冷声说:“葛老板,这里还不是临城站的正规审讯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把你弄到站里的审讯室里,你知道现在的每时每刻过得会有多么幸福。到了临城站审讯室的人,很少能够活着出去,我想你很清楚现在的处境。” “葛老板,现在我来问你,你们隶属于哪个情报组织,你的上级是谁?你们进行的间谍活动,这些问题你一一回答,我再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存侥幸心理,我不想对老熟人动手,但是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不对你狠点,我自己这关也过不去!” “呸……” 从平田幸夫的口中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差点就吐到石耀华的身上,这家伙把眼睛一瞪,狠厉的骂道:“不识进退的东西,既然你想顽抗到底,那就先试试我的手段。” 他回头看了看纪成林,见纪成林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胆气更壮了,便对一旁的行动队员请求道:“这位兄弟,请配合我一下,上铁签,把他的手废了,我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么硬!” 行动队员向纪成林投去征询的目光,见纪成林微微点头,这才给石耀华准备家伙。 石耀华狞笑着看着即将被用刑的平田幸夫。 他的籍贯河南开封,曾经是仙台医科大学的学生,就是在留学的那段时间,被日本间谍组织发展成为间谍,在特高课的培训机构进行了半年的培训,留学结束之后才被派回国内。 石耀华投敌,一方面是他的意志不够坚定被别有用心的日本人拉下水,另一方面就是日本人太过狡猾,设计的圈套太有针对性了,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便掉进了坑里,再也难以自拔。 被捕之后也是被上了大刑,甚至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鼠刑,这彻底地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他经过了一系列的反思,终是将日本人当作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内心对日本人的仇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此时此刻,面对平田幸夫,仇恨的火焰在石耀华的胸膛中熊熊燃烧。 他要用最狠厉粗暴的手段,用最重的刑罚施加在这个日本间谍身上。 他也很清楚,只要经过这一番酷刑,平田幸夫整个人就废了。 起初,还以为纪成林不会同意,但事实恰恰相反。 这让石耀华感到得意忘形。 这些审讯人员审讯过无数的疑犯,他们按照流程,将平田幸夫的手指和手掌固定在一块厚厚的木板上,然后熟练的将一支长长地细铁签对准指甲缝中,猛的一用力插了进去,顿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平田幸夫的口中传了出来。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石耀华并不为所动,顺手抄起一只木锤,轻轻地敲打着铁钎的顶端。 “咚咚咚……” 铁签一点一点的没入平田幸夫的指尖,每一次敲击都带给平田幸夫痛苦到极点的巨痛! 纪成林在后面冷冷地看着石耀华对平田幸夫用刑,要说这个石耀华也是够狠的。 随着一支又一支的铁签深深地插了进去,平田幸夫的声音越发的微弱,直至昏迷。 石耀华放下木槌,去一旁的角落里拎凉水桶,只是他的腹部受过鼠刑,至今伤口尚未全部愈合,才伸手拎起水桶发力,伤口处就传来一阵阵痛楚,血水也渗出了纱布,使得他不得不将水桶放下。 最后,还是一个行动队员将水桶拎起,一股脑地浇在平田幸夫的脑袋上,顿时在冰冷的凉水的刺激下,平田幸夫的意识再次清醒了过来。 石耀华捂着几乎崩裂的伤口上前,脸上肌肉颤抖着问道:“葛老板,现在机会还在你的手里,只要你开口,一切都可以过去,你会迎来自己的新生。” 他又放低了声音,再次说道:“看见我身后站的这些人了嘛,他们的手段将会比我更加专业,临城站里除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还有电椅,我保证你只要试过一次,那种感觉将会终身难忘。” “葛老板,听我一句劝,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哦,对了,他们还有鼠刑,数只老鼠会将你的肚子掏得稀巴烂……” 说到这里的时候,石耀华回想起自己受刑的那一幕,身体再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葛老板,我是真心为你好啊,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太痛苦了,你会觉得你过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么的漫长,那种极致的痛苦无休无止,没有尽头,你会绝望的发狂,相信我,你根本熬不过的!” 平田幸夫虽然紧闭着双眼,但石耀华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去了。 这些话就像是像一柄锋利的尖刀一点一点地刺在他的心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的咬住嘴唇,最后哆哆嗦嗦吐出一句:“我……我是不会说的!” 石耀华脸上原本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是即将看到胜利的笑容。 而此刻,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再看看身后冷着脸的纪成林,如芒刺在背。 再次转过头来,石耀华嘴角抽了几下:“葛老板,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等待你的只有痛苦和死亡!” 平田幸夫这时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只是低下头紧闭着双眼。 纪成林也是没有想到平田幸夫这么硬气,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眼中凶光一闪,挥手说道便道:“石耀华,接着来!” 石耀华微微弯腰,挤出笑容。 转身指着平田幸夫的脚:“这里,插满!” 一旁的行动队员知道这也是纪成林的意思,不敢怠慢,又抄起铁签子,对准平田幸夫的脚趾一根一根插了进去。 这次,平田幸夫只有低低惨叫的份了,很快就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被凉水泼醒之时,方如今仍是不为所动,吩咐石耀华继续用刑。 石耀华虽然行动不便,但心里很是兴奋,似乎要把自己身上遭受的刑罚原封不动地都用到平田幸夫的身上去,只可惜仓促之间无法准备鼠刑,不然非得让平田幸夫尝尝百抓挠心的滋味。 随后,平田幸夫身上被一柄烧红的烙铁烙出一块块焦黑的伤疤,伴随着一股股焦臭的味道弥散开来,又是几声惨叫后,平田幸夫再次昏了过去。 这下轮到石耀华担心了,他转过身,奴颜婢膝道:“纪……长官,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那边他的老婆怎么样,他不说,不是还有他老婆嘛!也许从她老婆那里可以打开突破口!” 对于石耀华的心理,纪成林倒是理解,换作是他自己,对拉自己下水的这些日本人也是恨之入骨,断然不会下手太轻,如此才能获得一定的心理平衡。 如果自己亲自出手,还有很多的手段可以上,他不相信,平田幸夫真的能熬过去。 但是这就涉及到一个火候的问题了。 眼看着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平田幸夫就变成了一团烂肉一般,石耀华所言非虚,再折腾下去,人犯就性命不保了。 纪成林要的是情报,而不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一旦火候掌握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方如今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自己断然不能辜负了组长的信任。 他命行动队员先给平田幸夫止血,这才对石耀华说道:“你也先歇歇,先容他缓口气,我就不相信他是铁打的!” 石耀华连连点头哈腰:“纪长官说的是,今天就是把铁嘴钢牙的家伙熬成铁汁,也要问出个结果来。” 对于石耀华,纪成林觉得还有些许作用,便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石耀华,你也莫要有太多的压力,这样吧,我先去外面透口气,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石耀华挤出笑容:“我就不用了!我在耳边再念叨几句,没准他能听进去!” “好,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国家,如今也只有倾尽所能弥补一二了,这还要感谢方长官和纪长官的成全!” “你能这么想,很好!”纪成林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昏迷的平田幸夫、石耀华以及一个行动队员。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石耀华走上前,对平田幸夫低声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听说很多你们的同僚都经历过这一关,但能挺过去的几乎没有,你应该也不例外。” 一旁的行动队员走到了墙角,独自去抽烟,也不理会这两人,任由石耀华在平田幸夫耳边唠叨。 纪成林并没有到院子里,而是来到了隔壁,这里方如今早就在等着了,两人相视一笑,方如今指指隔壁:“看好戏!” 第六百四十一章 静观其变 “葛老板,葛老板,你醒醒,醒醒啊……” 石耀华仍旧在呼唤着陷入昏迷的平田幸夫。 只是声音有些沉闷,还夹杂着些许的电流杂音。 这并不是平田幸夫所在的房间,而是隔壁。 前几天,方如今找站长特批了一套监听设备和可以安放在电话听筒内部等部位的微型窃听器。 只是当时副站长吴剑光并不在站里,因为事情紧急,方如今便直接去找了站长。 这种设备在这个时代算是高技术设备,一般来说行动队很少会使用到,但是在这之前行动队已经有了一套了,就安装在站里的刑讯室。 那间刑讯室如今也成了行动队专用,在这一点上孙大彪跟手下交待的很清楚,就是给行动队的人留着,即便是情报组审讯时地方不够用,也不能占用。 站长在拿着设备申请单的时候,有些奇怪,并没有立即在申请单上签字,反而询问。 “我说如今啊,不是刚刚给你们配了一套嘛?怎么还要领用监听设备?这种设备在站里也就配给了情报组和你们行动组各一套。你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我可不敢将这种金贵的设备交给你。” 方如今的理由也很充分:“站长,我们很多行动任务都是绝密的,而站里人多眼杂,万一消息透露出去就麻烦了,所以我打算在外面的安全屋再装一套,方便拆卸,可以随时安装。” 站长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真有你的,好,我签字!” 大笔一挥而就,“不过,吴副站长毕竟是管庶务和装备的,你是不是也得让他知晓此事?” “请站长放心,我明白!”方如今没想到吴剑光竟然回来了,不是说他老家有事,需要一个礼拜左右才能回来嘛,这才三天而已。 随后,方如今专门去了一趟吴剑光的办公室。 吴剑光虽然不再分管行动组,但毕竟他的级别比方如今高,方如今是行动组组长,可还是得认他这个上级。 而且,对于吴剑光这种小人,也是轻易不敢得罪。 看到方如今越级申领设备,吴剑光果然心里不舒服,以站里设备稀缺、需要留着统一调配为由卡住了设备不给,方如今当然不敢造次,只能陪着笑脸回答道:“副站长,这次任务是绝密的。确实是因为事情紧急,不然我也不会那么不懂事越过您就直接向站长申领设备,您说是吧?” 吴剑光觉得自从当上副站长之后,虽然级别提高了,但手中的权力反倒是越来越小了,眼睛一横:“绝密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您就不要多问了,知道多了对您不好。” 紧接着,方如今左右看看,发现没人,这才将头凑到吴剑光的跟前,轻声说道:“副站长,任务是站长亲自交代的,并特意嘱咐我不能对第三个人讲,我实在是不能说,还望副站长体谅卑职的难处。” 吴剑光眉头紧蹙,心中生气,可是他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情报工作就是这样,都有一定的知密范围,即便是他是副站长也必须遵守。 “唉,算了,算了,既然站长都签字了,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这些设备可是金贵的很,你们可得维护好了,别没过几天就弄坏了,到时候我可不负责给你们修理啊,又得是一大笔经费。” 吴剑光是个聪明人,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在申领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如今喜笑颜开地接过:“多谢副站长!最近我们在办案子的时候,有点意外的收获,今晚就差人送到您府上去。” “啊?这样啊!都是自己人,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吴剑光的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这个年轻人还是会做事的,“你用心办事就行,我这里就不要多考虑了。” “副站长对卑职的知遇之恩,卑职没齿难忘。就是一点小意思而已,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吴剑光脸上都笑开了花:“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到方如今走出去的背影,吴剑光不禁感叹,还是行动组组长的油水多啊,很多查获的财物都不用入账而是自行处理,不像自己现在这样,虽然管着财物和总务后勤,但最多小打小闹弄点,不敢太过分。 这套监听设备拆装十分方便,被方如今临时装在了关押平田幸夫的安全屋之中。 方如今和纪成林一人一个耳机,仔细倾听隔壁房间的对话。 直到目前为止,都是石耀华一个人的声音。 “葛老板,你也是开药店的,应该知道,像你这么严重的伤势,如果不及时采取治疗的话,恐怕活不过几天。” 现在天气炎热,最怕的就是伤口发炎,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神仙难救。 “你受了这么多的罪,也对得起你的国家和那个什么天皇了,要我说啊,接下来该为自己考虑了,是不是?” “退一步讲,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可总也得为自己的老婆考虑吧,你说一个女人家,天天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会有什么好?” “刚才对你那样,我这里心里也不好受啊,可是现在咱们两个立场不同,我也是别无选择,还请你多谅解!” 平田幸夫的眼皮微微一抬,嘴唇蠕动了几下。 石耀华大喜:“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嗯,嗯……” 石耀华好像在连连点头。 只是在监听耳机里,声音太小了,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平田幸夫在说什么。 纪成林看向方如今:“组长,要不要……” 方如今摇摇头:“等等再说。”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纪成林心中焦急,但见一旁的方如今岿然不动,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 也不知道组长年纪轻轻的,这份沉着冷静的心性是如何练成的。 良久之后,耳机里传来了石耀华激动的声音:“葛老板,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也不枉你受了这么多的罪。你放心,在几位长官那里,我一定替你多多美言几句,尽快给你用药治伤。”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听起来像是平田幸夫被说服了。 两人当即放下监听耳机,走了出去,并没有直接去找石耀华和平田幸夫,而是去了院子里。 纪成林小声道:“组长,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是不是……?” 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先按兵不动,看看平田幸夫还有什么花招!” “明白!” 很快,行动队员便出来报告说,石耀华对平田幸夫的游说有了重大进展。 方如今和纪成林快步进入房间。 石耀华见他们来了,赶紧上前道:“方长官,纪长官,葛老板他答应交代问题了。” 方如今点头:“有劳了!” 石耀华擦汗:“应该的,应该的!” “石医生,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人犯的伤势严重,我们这里有药无医,所以还得请你出手为他诊治。” “方长官,这不太好吧,我毕竟是……” 方如今哈哈一笑:“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现在你劝说平田幸夫成功,就是我们自己人了,我还得为你记上一功。” 石耀华连声说不敢当。 他毕竟是在日本学过医的高材生,治病救人是专业的,很快便开始给平田幸夫处理伤口。 “两位长官,葛老板的伤势非常严重,方才他是想说出一些话,但声音实在是太小,我根本听不清楚,这一点旁边的这位长官可以作证。” 他看向留守的那位行动队员,行动队员连连点头,表示石耀华所言非虚。 “那好,石医生,你在这里安心治伤,我们先去出。” “请长官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方如今点点头,对那个留守的行动队员道:“你也出去透透气,有人换你!” 他一挥手,当即两个行动队员从门口进入,接管了两个人犯。 出了房间,方如今便问他:“方才石耀华在规劝平田幸夫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同寻常的话,或者是有过异常的举动?” 这名行动队员是专门安排的,其作用就是盯着石耀华和平田幸夫,看似他在房间里极为不耐烦,实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石耀华一直在低声劝慰平田幸夫,言语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如今点头,这些他们在隔壁都听到了,的确找不到什么破绽。 纪成林急问道:“那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行动队员蹙眉,像是在极力地回忆,片刻后道:“他说话的时候有一只手在抓着平田幸夫的手,只是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手上的动作。” 这勉强算是一个可疑之处了。 “其他还有吗?” 行动队员摇头:“没了,我就觉得这个有些可疑。” “那平田幸夫果真说是答应配合我们了?”方如今追问。 “这我倒是没有听清,他的声音太小了,也许只有在近前的石耀华才能听到。”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行动队员离开后,纪成林忧心忡忡地问:“组长,你现在是怀疑石耀华有诈?” 方如今有意无意朝着关押平田幸夫房间的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道:“现在还不太好说,但我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所以,在让石耀华出场之前,就提前把监听设备安装好了。不过,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纪成林道:“不如我再去监听,只要他心怀鬼胎,一定会露出马脚!” “意义不是很大了。”方如今摇头,“走吧,跟我一起去会会中林小夜子。” 如果石耀华真的有问题,那该传递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递到了,仅仅靠监听收获甚微。 方如今和纪成林回到了暂时关押中林小夜子的厢房套间。 此时,中林小夜子身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眼睛和嘴巴也获得了自由。 方如今坐在她对面:“小夜子小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女人凄然一笑:“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才是一会儿的工夫,方如今见她脸色差了很多,想是听了平田幸夫一番锥心之言所致。 和男人相比,女人更加的感性。 “小夜子小姐,你的真实身份?” “日本内务省特高课特工中林小夜子。” “你的丈夫平田幸夫的身份?” “他也是日本内务省特高课特工,我是他的助手!” “你们的上线?” “我们直接隶属于上海的特高课总部,具体负责人的真实身份并不清楚,听说代号是‘玉佩’。” “你的丈夫会不会知道这个‘玉佩’的真实身份?” 中林小夜子想了想说道:“应该也不会,这些年我和他之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如果他心里藏着事,我一定能够察觉到。” 方如今淡淡一笑:“说话不要这么绝对,在之前,难道之前你会想到关押之后他会对你起了杀心?” 中林小夜子惨然一笑:“自然没有,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竟然要杀死我,那一刻我的心彻底的凉了。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除了我自己!” 尽管对平田幸夫已经失望透顶,但在叙说的时候,中林小夜子还是泪流满面。 方如今也不急着追问,而是甘心当一个倾听者。 他知道,只有当好一个倾听者,才能彻底地让这个女人打开心扉。 “我们的工作重心主要以石耀华为主,几乎没有参与其他的情报工作。但是,最近半年时间,我觉得平田幸夫的身上有些变化。” “你仔细说说!” “以往的时候是一个月一次,如果有急需药物清仓需要补货,基本上也是通过电话联系供货方给我们按时送过来。但是,我发现后来需要补货的时候,他会偶尔出去,我也曾经问过他缘由,他说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谈谈更好,可以进一步的压低价格和把控药品的质量,这些自然是没错的,但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跟踪了他,但是平田幸夫这个人做事非常的谨慎,尽管他并未发现我在身后跟踪,但还是做了几个反跟踪的动作,将我甩掉了。” 说到这里,中林小夜子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方长官,我在经受特工训练的时候,主要以谍报为主,行动上并不擅长。” “可以理解!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到了店里,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第六百四十二章 虚与委蛇 “奇怪的电话?什么人打来的?”方如今眼睛微微睁大,和之前中林小夜子交代的内容相比,这才是他想要的。 中林小夜子先是摇头:“我不认识对方,他的声音应该是经过处理的,但我肯定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中年男人。我是搞电讯工作的,对声音还是比较敏感的。感觉对方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以上。” 方如今觉得她的这番话基本上是可信的,即便一个人刻意地伪装自己的声音,在听力出奇的人耳中,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如果让你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你有把握认出来吧?” 中林小夜子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回答道:“应该可以,我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不知道打电话的人的身份,但是大致掌握了他的性别和年龄,以及声音特征,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现在说说电话的内容吧?让我先猜一猜,是不是先说了暗语表明了对方是自己人的身份,然后才给你下达指令的?” 中林小夜子睁大了眼睛:“您……您怎么知道?” 方如今笑了笑,当初石耀华就曾经交代过,有一次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了暗语确定身份之后,让他去打个电话。 当时葛培均也在,葛培均是石耀华的交通员,而一个陌生人直接越过葛培均打电话给他下达指令,说明任务非常紧急。 和中林小夜子交代的有些相似,对方的声音是伪装过的,暗语也是紧急联络的暗语,自从石耀华接受潜伏任务之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暗语。 当时提到正是湖边村的饭店号码5614,且转述的电话内容中提到了“一壶春”这个地点。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继续说吧。” 中林小夜子点点头:“那人让我去街上贴一张启事,内容是:林先生,姨夫患重病已于三日前去世,后事已经料理完毕,勿念!” 方如今蹙眉,这个启事的内容就很耐人寻味了,一般的启事要么是寻人,要么是让人看到后赶紧去处理某事,这种告知对方不要担心的还真是少见。 “张贴启事的具体地点?” “就在皮氏巷和上八界巷口,那里经常会有人贴各种招工广告和启事。” 纪成林立即找来了地图。 中林小夜子所说的地点是典型的老城区,街巷众多,横纵复杂,周围有市政机构、学校、医院等设施,人流量非常大。 在这样一个地点张贴启示,自然是很容易被人看见的。 “时间呢?” 中林小夜子想了想:“应该是上上个月月底,大概二十八九号的样子,具体我记不太清了。” “老纪,这个时间段,还能记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方如今问。 纪成林挠挠头:“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记得了。” 方如今笑了笑,命戴雷平将自己的公文包取了过来,又从中拿出一个小笔记本。 “查查这个就知道了。” 纪成林眼前一亮,组长有爱记笔记的习惯,一些案件的线索和侦破思路都被他记在了本子上,只是这些内容都是用特殊符号书写的,非本人根本看不懂。 在这一点上,方如今是非常注意的,密码也是自己精心设计过的。 方如今一边查,一边问:“小夜子小姐,对方只是让你张贴启事,至于看到启事的人,有没有什么动静或者是反应,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之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那我再问你,此事后来你跟你丈夫讲过吗?” “没有!那人叮嘱我不允许跟任何人讲,包括我的……包括平田幸夫。” 这时,方如今的目光在笔记本中的某一页停了下来,纪成林也凑了过去,可即便他对所有的案子都了如指掌,可还是看不明白那上面写着什么。 方如今将笔记本合上,说道:“老纪,还记得藤井树仁吗?” 纪成林点点头,藤井树仁、井上次郎、平尾逸秀、高桥茂等人纠集了一伙土匪在占山为王。 藤井树仁脑瓜子灵活,明令禁止手下的土匪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又暗中买通了当地的官员和驻地军官,所以能够在历次清剿中保存实力。 他们的存在是为了配合当时的“轻舟”小组,只是由于藤井树仁和“轻舟”小组组长,代号为“石桥”的秋田真宏之间存在矛盾,彼此之间相互提防。 方如今等人是通过潜伏在兴福寺中的日本间谍喜多太郎才获得了藤井树仁的线索,并通过周密的围捕,将藤井树仁等三十余名日本间谍骨干一网打尽的。 只是藤井树仁这个家伙骨头很硬,在被叛徒高桥茂击伤后在医院中治疗的时候,骗过了看守和护士自绝了。 藤井树仁掌握着一部电台,能够和特高课总部直接联系,并且接受深度潜伏在临城的一名高级特工的指挥。 藤井树仁的死亡,直接导致了该线索的中断,令方如今和纪成林感到大为遗憾。 经过方如今的这么一提醒,纪成林恍然大悟,中林小夜子张贴启事的时间跟藤井树仁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 藤井树仁在病房里始终是一言不发,为此王韦忠当时伤透了脑筋。 没想到的是藤井树仁骗人说自己要方便,后来又借故说自己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方便,把王韦忠“请”了出去。 等王韦忠出去之后,藤井树仁假借跟护士说话,让护士贴近他,趁机偷走了护士别在胸口的钢笔以及发卡,藏在手中。 那钢笔根本就是个障眼法,真正要了藤井树仁性命的是护士的发卡,藤井树仁用发卡挑开了自己的动脉血管。 等王韦忠发现时,为时已晚,井树仁身下铺着的白褥子也都被鲜血浸透了,再也无力回天了。 从当时护士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受人指使,事实的真相应该是藤井树仁利用了她的同情心。 即便如此,对护士也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结果和王韦忠推测的一样。 至此,这件事就被盖棺定论了。 直到方如今听了中林小夜子的供述,才觉得藤井树仁的死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他和纪成林对视一眼。 两人在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事情。 假定中林小夜子所张贴的启事,就是向潜伏人员传达刺杀或者是告知藤井树仁自绝的信息呢? 那么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方如今将纪成林叫到了外面,低声道:“老纪,你现在就跑一趟当时藤井树仁治疗的那个医院,以当时的主治医生,以及护士为重点进行排查,特别是出事当天的那个护士。” 纪成林不解:“那个护士不是已经排除嫌疑了吗?” “不排除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临时充当了死亡消息的传递者。” “也是!”纪成林恍然大悟。 “你详细问一问,当天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还有就是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装束和配饰,这些情况对我而言都很重要。另外,如果我们推测是真的,以日本人的小心谨慎,特别是那位深度潜伏的高级特工,一定会安排医院中的内线及时撤离,所以藤井树仁死亡之后的离职人员也是重点排查对象。事不宜迟,赶紧去吧!” 听到有这么多的线索,纪成林顿时兴奋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去了。 只是没多久,他又回来了,却是担心石耀华和平田幸夫。 方如今知道他是惦记自己,笑道:“老纪,他们两个现在还在咱们的手里,还能翻了天,你放心的去!” 纪成林这才放心离去。 此时,手下报告说石耀华已经给平田幸夫都包扎好了,按理说他们两个人不能继续在一起了,方如今便命手下再过五分钟将石耀华带到中林小夜子这边来,他这边则是要提前跟中林小夜子打个招呼,免得一会儿穿帮。 片刻后,当石耀华在方如今的见证下,和中林小夜子见面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石耀华率先鞠躬道:“老板娘,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为了活命,还请多多担待。” 中林小夜子看到石耀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忍过分苛责,惨然一笑:“石医生这是说的哪里话,形势所迫,大家都没得选择,我能理解!”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石耀华连连点头,在进入这房间之前,他被方如今单独嘱咐了几句,让他再做做中林小夜子的工作,“如果葛老板能像您这么想得开就好了,唉……” 说到这里,他眼泪也是在眼眶里打着转,同时在观察着中林小夜子的表情。 中林小夜子双肩抽动,低声啜泣起来。 方如今适时道:“好了,叙旧的话留作以后再说。石医生,谈正事儿吧!” 石耀华连忙擦擦眼睛:“对,听方长官的,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他随即对中林小夜子道:“老板娘,事已至此,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是把知道的情况都跟方长官说了吧,免得继续受罪!” 中林小夜子的身上也有刑讯伤,但都是之前留下的,料想方如今等人今天先拿平田幸夫开的刀,之后才是对中林小夜子先礼后兵。 方如今附和道:“不错,石医生是过来人,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了,没人能挺过我们临城站的酷刑,何况你一个女人!” 石耀华劝道:“是啊,我现在是真后悔啊,后悔当时怎么就是鬼迷了心窍被你们的人拉下水了呢?我更加后悔在被捕之后,竟然一错再错选择了负隅顽抗,你看看我现在一身的伤,若不是我在最后关头想通了,这条命早就没有了。当然了,还得感谢方长官,及时给我用药医治。我是做医生的,这身刑讯伤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最清楚了,即便侥幸能够保命,后半辈子也完了……老板娘,听我一句劝,说着才是最重要的,人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 石耀华的确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把方如今说成了他的再生父母一般。 中林小夜子只是低着头哭,却不发表意见。 这下把石耀华急得不行,在平田幸夫那里他就差打包票了,结果事情并不顺利,如今再拿不下中林小夜子,方如今便不会再继续信任他。 石耀华无奈,只得继续磨嘴皮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小时之后,中林小夜子终于答应开口。 石耀华大喜过望,面带喜色对方如今道:“方长官,在下这个戴罪之身,总算是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石医生辛苦了,辛苦了!”方如今面带微笑,“来人,带石医生出去休息。” 石耀华起身告退,出了房间。 他本想在院子里等着,结果被行动队员直接带到了后院的柴房中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期间,方如今对他没有任何新的指示,只是命人给他捎来了一壶茶水。石耀华心中焦急,茶水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很快膀胱就受不了了。 他瞟了一眼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却见到对方根本没有看他,只得清清嗓子,轻声道:“长官,我想方便!” 行动队员还是没有搭理他。 他只好苦着脸道:“长官,您行行好,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行动队员这才带他去后面的茅厕。 等他回来之后,却见方如今面带笑容地站在柴房门口。 石耀华赔笑道:“方长官,老板娘是不是都交代了?” 方如今点点头,故作神秘道:“不仅仅都交代了,还说了一些之前我们并不掌握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石医生的功劳啊!” 石耀华连连说不敢,又道:“都是在方长官的攻心之策下取得的胜利,在下只不过是根据您的指示,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敲敲边鼓而已,谈不上功劳!” 方如今摆手:“石医生不必过谦,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功劳就是石医生的,任谁也抢不走。我会将石医生的表现如实写在结案报告上,相信上峰见了也一定会有所考虑。” 石耀华大喜,连连作揖:“方长官救命之恩,在下来世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现在,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石医生的协助,不知石医生是否会答应?” 石耀华微微挺起胸脯:“只要能弥补在下之前所犯的错误百之一二,在下什么都愿意。” 方如今十分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那就请石医生随我来吧!” 石耀华奇道:“敢问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如今神秘一笑:“只管跟我走,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所在了。” 石耀华只好点头:“是,是,怪我多嘴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消息泄露 舒志诚侥幸躲过了小胡子特务的跟踪,若不是他及时发现不对劲,可能就在“钟摆”的临时住处停了下来,继而是见面,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舒志诚还不知道“钟摆”的住处早就已经被特务们监视了,否则他是不会冒险去见“钟摆”的。 根据吴锋剑的最先指示,在“钟摆”离开临城之前,要把手头上的情报交给“钟摆”,任务继续由舒志诚负责。 在距离接头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舒志诚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临城调查室机关办公楼,杜金星刚刚找彭主任签批完文件,从他的办公室出阿里,迎面就看到了同样拿着文件过来的刘海阳。 刘海阳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忙着呢,杜组长?” 杜金星微微一笑:“刘队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看见你了?你们外勤的也变得这么勤快了?” 刘海阳皱了皱眉:“我们哪儿能跟你们情报组比啊,就是个替人跑腿的。我还要向主任报告工作,见谅!” 说着,他向杜金星双手一抱拳,点点头,迅速向彭浩良的办公室门口走去。 杜金星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海阳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刘海阳话中的意思。 可惜刘海阳这个人很警惕,对自己的防范非常严,自己无法接触到行动队更多的内幕和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看刘海阳这个架势,行动队应该是又有什么重大行动了。 果然,在十几分钟之后,杜金星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行动队的特务们从办公楼里鱼贯而出,而这些特务们当中,杜金星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行动队那几十号人,他几乎都熟悉。 可是现如今队伍里却多出了一个慌里慌张、神情戒备的人,再加上特务们严肃紧张的神情,这些都不可避免地使他感觉到了局势的异常。 杜金星立即起身到了楼下的人事股。 人事股股长孙德厚是个三十多岁的小平头,长得有些黑,但一双眼睛很亮。 他将杜金星让到了办公室,沏好茶水。 杜金星直接说明来意,上个月彭主任就答应给他情报组补充人手,但时至今日,人员一直都没有到位,他这是来要人了。 说到人的问题,孙德厚也是一脸无奈:“杜组长,你在容老弟个把月的功夫,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给你办。” 杜金星放下茶杯:“老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我们情报组一直都是缺编状态,而且补充人手的事情也是主人亲自点头答应的,这些你比我还清楚,怎么就非得等几天呢?” “老哥,不是兄弟不办,实在是南京方面前天刚发了文件,全国的调查室都在进行编制审查,审查期间停止一切人员调动调配。我私下问过了,起码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解封。你放心,等解封了之后,我第一个就给老哥你配人!” “编制审查?好好的搞这些干嘛?” 孙德厚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西北那边的外勤室出事了,吃空饷!你知道的,徐主任最恨的就是贪腐蛀虫,所以才有了审查这件事,不仅仅是编制,连财务也在查。” 杜金星重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孙德厚吓了一跳,再看杜金星已经拉下了脸:“老哥,你这是……?” “老孙,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如何?” 孙德厚一怔,回道:“自然是好了,在咱们临城调查室,也就是老哥你真心对我。他妈的,别看老弟是个人事股的股长,平时有些人围着我,但老弟清楚的很,他们是为了什么,要说贴心,还得是老哥你……” 杜金星目光逼视过来:“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为什么他刘海阳的行动队却加了新人?” 孙德厚没反应过来:“行动队?行动队什么时候增加过人的人手?我怎么不知道?他妈的,一定是手下的人背着我干的。老哥,你等着,我现在就查,一定给你个交待!” 杜金星没理他,起身就要走,孙德厚赶紧将他一把拉住。 “老哥,我的亲哥,就给我五分钟,五分钟。” 杜金星这才重新坐下。 孙德刚一边安抚杜金星一边打电话给手下,而人事股的办事效率确实也很高,很快就有了反馈。 孙德厚一本正经道:“哥,查过了,行动队确实没有进人,我拿我的人格担保。我手下那些人虽然在站里也对兄弟们吃拿卡要,但这种顶风违纪的事情他们是没有胆量的,你一定是听错了。” “你保证?” 孙德厚一脸无辜:“我保证!若是敢有半个字儿欺骗你,让我……” 杜金星摆摆手:“那行,是我错怪你了,改日咱们宏盛楼,哥哥摆酒,向你赔罪!” 孙德厚挤出笑容:“哥你可别这么说!可是折煞小弟了。话说咱们哥俩好些日子没有在一块坐坐了,我看就今天晚上吧,宏盛楼,不见不散!” 杜金星点头:“也行,晚上要是没事儿,我一准儿赴宴!” 孙德厚拱手:“那我就恭候哥哥大驾了!” 杜金星离开了人事股,这一番试探,已经查明了刘海阳队伍里的陌生面孔并非是新进人员。 其实,临城调查室这种秘密特务机关,历来进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都必须要经过人事股的一一审核和筛选,身世清白才有可能加入。 他知道孙德厚虽然圆滑了些,但在原则问题上是不敢使小动作的。 再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个生面孔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特务们好像也在有意无意地保护他,杜金星突然明白了,这个人多半是投诚过来的。 而今天的这次行动,多半是让投诚人员去认人。 杜金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了看表,此时距离刘海阳的队伍出发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如果目标地点很近的话,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他将一名手下叫到了办公室,对情报组的工作进行了简要的布置,便准备出门,可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与此同时,蹲守在临城调查室大门对面的两个行动队员伪装成了普通市民,正在严密地监视着进出大门的人。 其中一人将一根香烟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了嗅:“按理说,该出来了啊!” 另一人道:“也是啊,队长会不会想多了?” 拿烟的特务道:“行了,别瞎想了,让咱们盯着咱们就好好地盯着!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虾米不要瞎掺和。” …… 临城通往上海的公共交通一般只有两条通道: 一是水路,顺江而下,多半日便可抵达。 二就是铁路。 铁路更加平稳,沿途还可以在嘉兴、松江等地下车,故而选择后者的人更多。 码头和火车站的外围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轿车,两三个歪眉斜眼的特务正看似若无其事地靠在车旁,但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进站口。 这次刘海阳的行动队几乎是倾巢出动,来势汹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特务们把这两个地方看得严严实实,只要看到可疑人员就立即上前进行盘查。 许久,如狼似虎的特务才会把脸色苍白的来人放掉。 车站的气氛因此而变得异常紧张,在车站接送亲友的人们时不时地向特务们站着的方向投来惊恐的目光。 再有半个小时,开往上海的一班火车就要出发了,由于旅客比较多,出口处就显得有些混乱,特务们也变得神色严峻了起来,生怕漏过重要的目标。 刘海阳就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两名特务就站在车外,随时向其他的同伴传达刘海阳的最新指令。 “最近身体怎么样,换个工作环境还适应吗?” 刘海阳问旁边的韩明坤。 “还行,就是每天都心惊胆战的,就怕他们报复!” 韩明坤自从暴露之后一直龟缩在行动队的一处安全屋内,今天之前从来都没有出过门。 他心里是真怕了。 老胡和郑掌柜两个人就是前车之鉴,尤其是老胡,在警戒那么严密的情况下,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取了性命。 韩明坤本身就是打狗队的一员,知道打狗队的路数,自己的心中一旦暴露,必然会遭到彻底的清算。 为了活命,他必须得委屈自己。 刘海阳从心里是看不起韩明坤的,但嘴上还是勉励道:“不要疑神疑鬼的,这次咱们队里给你配备的是最高级别的警卫,你完全可以放心。” 韩明坤连连称谢,如今他只能依靠刘海阳才能在纷繁复杂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队长,今天出来,是让我指认谁?” 韩明坤对自己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刘海阳笑了,在秘密把韩明坤从安全屋接到临城站之后,他故意将其混在了行动队员中,但是对于行动计划却是只字未对韩明坤提起。 “明坤,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休养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该出来为咱们临城调查室做点事了。有了成绩,主任那里我也好替你说话不是?” 韩明坤连连点头表态:“全靠队长栽培,卑职一定效小犬马之劳,绝不辜负队长的期望。” 刘海阳对其态度很满意,这些人一旦走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了退路,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 “明坤,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根据可靠消息,今天有一名人物要离开临城返回上海……” 韩明坤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队长,可是我不认识上海来的人啊!” 刘海阳心中不悦,但仍旧耐着性子解释:“没错,你是不认识。但送站的人你可能会认识!” 韩明坤恍然大悟,怪不得刘海阳让他来车站指认,原来还是针对的临城地下组织的人。 他之前跟着乔志坤一起干行动,也认识了不少人,可是在自己暴露之后,组织上立即启动了应急程序,令刘海阳和他等一干特务们无功而返。 为此,刘海阳虽然没有明说,但韩明坤却很清楚,人家心里怕是早就在嘀咕自己了。 今天,从刘海阳的几句话里,韩明坤得出了三个推断: 一是临城的地下组织当中,很有可能还有刘海阳的人,而这次目标人物要返回上海的消息正是此人透露的。 二是来送行的人,并非一般的地下工作人员,其级别不会太低 三是自己很有可能认识送行的人,而刘海阳等人却不认识。 也就是说,只有通过自己的眼睛,才能迅速锁定目标。 这的确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韩明坤在脑海里猜测着,这个级别不会太低的人物应该是谁呢? 是自己的老搭档乔志坤,还是自己一直想见而未曾见到的临城地下组织重要负责人“管家”。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两个答案。 首先,乔志坤的公开身份他是知道的,如果来送行的是乔志坤,能够认出其本人的并非只有自己。 其次,若是“管家”亲自来车站,自己并未见过其真容,即便是走个对面也未必能够认出此人。 看来,应该是其他的人。 他在脑海里迅速将临城地下组织当中,自己见过的那些级别不算太低的人过了一遍。 虽然韩明辉也很清楚,来送行的人多半会化装,但自己只有多回忆他们的面容,才有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和复杂的环境中辨别出对方。 刘海阳知道他在思考问题,也不再说话打扰。 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发车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刘海阳不禁皱眉,周围都已经实施了封控,怎么又出乱子了。 他轻轻敲了敲玻璃窗,站在车边的特务立即回忆,走过去查看情况。 片刻之后,特务回来汇报说是警察局的车,是来送移交人犯。 “妈的,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捣乱,真是阴魂不散啊!你去跟他妈领头的人说,赶紧给老子滚蛋,不然这里出了差错,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等手下特务传达命令走了之后,刘海阳一扭头:“明坤,是不是你们在发现危险的时候,都喜欢打掩护声东击西?” 第六百四十四章 刘队失策 韩明坤被他这么一问,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讪讪一笑。 好在刘海阳也并未有穷尽之意,又道:“其他的你不要管,只管把一双招子放亮了。” 不多时,一个特务带着穿着便衣的周新刚来到了车前。 刘海阳见到周新刚就打心里感到腻歪,此人跟他好像犯冲一般,周新刚出现的地方,准没有他的好事儿。 刘海阳极不情愿地将车窗摇下了一道缝隙:“周科长,你来凑什么热闹?” 周新刚仍旧是见人三分笑:“刘队长,误会了,误会了,我也是公干啊。这不,一个上海的小瘪三做了案,逃到临城又犯下了案子,人家上海那边的苦主有些背景,非要将人犯移交到上海进行处置。” 这种移交人犯的事情,在各地的警察局之间是常有的事情。 “既然人犯如此重要,为什么不直接派车押送?” “还不为了节省开支,你也知道,盗墓的那件案子还没有破,所以局里的经费卡的严。” 刘海阳皱眉,听说那墓主人的后人在南京根基不浅,因为没有能够及时破案,没少找给临城警察局施压,到了后来就是暗中穿小鞋。 这么一说,周新刚也是有苦衷的。 “那火车上人多眼杂,你就不怕他跑了?” 周新刚嘿嘿一笑:“这家伙断了一条腿,自己走路都困难。” 腿估计是最近才打断的,为了省几个路费落到自己的腰包里,这帮警察的心可够黑的。 刘海阳见状也没的说了,便道:“行了,赶紧把你的人带到车上去!别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儿。” 周新刚连连点头:“明白!” 这边周新刚刚走,刘海阳就对身边的特务道:“周新刚的人犯检查过了吗?” “放心吧,队长,他押送的人没问题。” “回去再查查他的押送计划,是早有打算,还是临时动议?” “是!” 尽管刘海阳不相信周新刚敢暗度陈仓,但关键时期,自己也是不得不防。 来临近检票的最后十五分钟,人群中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来人一身灰布长衫,左手拿着一把雨伞,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型行李箱。 他距离检票口越近,就越是有种危险步步紧逼的感觉,不由得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两边就窜出来两个特务,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令他动弹不得了。 左边的特务伸手就过来抓他的双手,岂料被他一抖就抖开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中年男子不由得愤怒了。 “别出声,跟我们走!”右边的特务迅速把冷硬的枪口对准了来人的腰间,“我们等你很久了!” 他们根本就不给中年男子任何反应的时间。 “你们不能随便抓人!”中年男子似乎还想辩解什么,现在所处的是公共场合,动静越大越好,所以,中年男人张嘴就嚷嚷了起来,“特务乱抓人啦——” 特务被激怒了,用枪口在他的肋下狠狠地一戳:“少废话,快跟我们走!” “你们抓错人了,混蛋!我是南京来的,我是生意人,普通的生意人,我和你们临城调查室的彭主任也还是有联系的。”中年男人竭力挣扎着。 “错不了,就是你”右边的特务显得有些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们抓住了吧?走吧,我们老板请你喝茶。你不要不识抬举。” 紧接着这两个特务不管被抓住的中年男人如何挣扎,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右手的特务还牢牢地抓住他的头发,迅速来到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黑色轿车旁,拽开车门,用力往里一推就把中年男子推了进去。 嘭!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关闭,紧接着黑色轿车就狂奔而去。 刘海阳在远处的轿车里看着这一幕,说实话,方才的中年男子跟目标形象最为接近,年龄、体态等等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但是,刘海阳心里就是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明坤,你先下去坐另一辆车,我们跟上去!” 韩明坤下车后,刘海阳的司机当即发动车辆,向前驶去。 车站后街的一条小巷子内,中年男子已经被带下了车。 特务们很快对他进行了搜身,自然是一无所获。 刘海阳走过去让当初在米面店里乔装的伙计进行指认,但结果同样让他感到失望。 不是说当时没看到目标的五官长相,就是说好像有那么一点像。 总之,谁也不敢确认。 要你们这帮饭桶干什么,刘海阳在心里骂。 其实,这也不怪这帮手下,当初监视“钟摆”时,刘海阳就特意地叮嘱过,不要靠的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而且,“钟摆”几乎不出门,特务们只是识得其大概的体态特征,却不知其外貌。 手下挨了训斥,顿时将火都撒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一通拳打脚踢道出了实情。 原来此人是个冒牌货,其真实身份是个唱戏的。 在一个半小时前,有人找到他,以二十块法币的价格让他在车站演一出戏。 并告诉他,摄影机是在暗中拍摄的,让他表演时务必要投入,不可因为戏中的其他角色的原因而改变。 这人在戏园子当中原本是唱老生的,功底不错,见眼下没什么紧要的安排,又有钱赚,便爽快的答应了。 刘海阳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恶狠狠地骂道:“王八蛋,你倒是什么钱都敢赚,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这显然就是“钟摆”故意搞出来的掉包计。 戏子在明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的“钟摆”早就可能已经登车了。 “刘三儿呢?” 刘三儿就是被舒志诚甩掉的小胡子特务。 “还在检票口守着!” 刘海阳没说什么,看来代号“钟摆”的红党分子目前已经察觉到了车站有埋伏,这条大鱼很有可能脱钩了。 “走,回车站!” 火车站外围,韩明坤坐在轿车里,心跳得像鼓一样,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手心里满是汗水。 此时,他眼前浮现出了老同事们熟悉的面孔,努力回忆着他们的相貌特征,想要在人群中找出他们。 他的眼睛并不大,却在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只感觉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来接头的人。 很快,他发现自己有些魔怔了。 他渴望成功,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也是他能够在临城调查室站稳脚跟的机会,如果今天能够成功完成任务,那么他就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权利和地位。 但是,韩明坤也知道接头人一定是非常警惕的,他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己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如此想着,他将脖子往衬衣里缩了缩,仿佛那灰色的衬衣是能够给他提供安全感和伪装的龟壳。 韩明坤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够完成任务。他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汽车座位,这是他保持冷静的一种方式。 然而,他并未等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却等来了刘海阳。 刘海阳回到车站的时候,检票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乘客在检票,他锐利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不住地梭巡。 他很快就找到了小胡子刘三儿,但刘三儿通过动作暗示他并没有发现目标。 刘海阳又看向身旁的韩明坤,韩明坤也是无奈地摇头。 刘海阳不信邪,派了一队特务登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在车上挨个车厢挨个车厢地进行搜查。 此时,恰好一班火车到站,从出站口涌出了大量的人流,原本快趋于冷清的火车站再次热闹了起来。 举着木牌接人的人们大喊着乘客的名字,他们用力的挥手,企图引起乘客们的注意,场面显得乱糟糟的。 便衣特务们在车站里穿梭着,他们的眼神犀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他们化装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的装扮成商人,有的装扮成农民,还有的装扮成学生。 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实际上却在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他们可以从人们的表情、动作和衣着中判断出哪些人可能是目标人物。 人群中一个普通市民打扮的男子,如果细看的话,他的脸色带着几分沮丧。 他就是今天前来和“钟摆”接头的舒志诚。 就在刚刚,他看到特务将一个中年男人带走了,这一切远远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火车站对他而言是个伤心地,不久前老段就牺牲在这里。 “只要是革命,就一定会流血牺牲!志诚,你要学会坚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踏着先烈们的足迹继续前进!” 这是吴锋剑在开导他的时候说的话。 道理是没错,但同样的情形再现的时候,而且是在相隔如此短的时间内再现,舒志诚难免心中打颤。 这次的接头任务非常重要,若不是吴锋剑另有重要任务,就是由吴锋剑亲自来车站街头的。 “钟摆”是一名老同志,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怎么今天刚刚到了车站就被特务给认出来了呢? 舒志诚第一个念头就是组织内部出了奸细,自己必须要及时将情况上报。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吴锋剑此刻并不在临城。 想到这儿,他忧心忡忡地低下头,左右看了看,等到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这才悄悄地退出了车站拥挤的人群,来到街上,紧走几步,迅速闪进了身边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舒志诚一路快行,吴锋剑临行前告诉过他,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恰好自己又不在的时候,就去打一个电话,告诉了他暗语。 舒志诚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个电话打出去。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小孩子啼哭的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舒志诚猛地加快了脚步,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那个背影消失在前面的小巷里了。 舒志诚紧跑几步,也追了过去。 巷子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舒志诚的心里热乎乎的,看到那个背影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偶尔有几只野猫穿过。不远处,低低的狗吠声传来。 舒志诚沿着石子路径直到了巷子的尽头。 只见前面的那人忽然向右一转,消失不见了。 舒志诚也是没有想到巷子的尽头竟然还有岔路,他赶紧追上去,只见眼前确实有一条更窄的小路,只有侧着身子才能通过,只能看见一线天空,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氤氲着江南的烟雨气息。 走过十几丈的小路之后,前方霍然开朗,是一片规模较大的住宅群。 这些建筑以明清时代为主,白墙黑瓦,斑驳陆离,古朴而典雅,讲述着岁月的故事。 墙角处,偶尔会有几簇青苔冒出,仿佛在告诉人们,这个地方的历史,有多么的悠久。 而每一扇门后,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家族的传承,或是一段未解的谜团。 舒志诚循着脚步声走去,前方那人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知道身后的追兵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舒志诚的脚步也是越来越快,心跳也跟着加速,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每一个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 忽然,前方的脚步声停止了,紧接着吱呀一声,似乎是大门开启的声音。 舒志诚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朴的门前。 这是一座祠堂,外部结构显得古朴典雅,高大的石柱和精致的雕刻展现出它曾经的辉煌。 然而,岁月的痕迹也清晰地印刻在它的身上。石壁上布满了青苔,石柱上的雕刻也因为风雨侵蚀而变得模糊不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上斑驳的石阶,轻轻一推,两扇门便开了。 熟悉的开门声回荡在耳边,让他更加确定前面的那个人就是进了祠堂。 走进祠堂,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祠堂内部的光线昏暗,只有几束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洒在地上。 里面的摆设更是显得陈旧,神龛上的神像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还没有等舒志诚完全适应祠堂里昏暗的环境,他的身后便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可是你表现的太冒失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半路遇险 虽然这座祠堂已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但它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结构和布局。祠堂中央有一块空地,这是族人们曾经聚集祭祀的地方。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这静谧的气氛。 突然传出的声音,并没有吓到舒志诚。 恰恰相反,舒志诚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老吴!你怎么回来了?” 老吴的神采保持的很好,脸庞略显圆润,皮肤略显松弛,但仍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他的眼睛虽然不大,但目光犀利有神,透过一副金边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眼镜的镜片反射出光线,使他看起来更加聪明睿智。 今天老吴穿的是一件玄色长衫,显得干净利落。 “还好我回来的及时!”老吴面有忧色,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此时更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特务们在车站很有可能逮捕了‘钟摆’!” 吴锋剑摆摆手:“不,那个不是他!真正的‘钟摆’此刻已经到嘉兴了。” 舒志诚微微一怔。 吴锋剑继续解释:“‘钟摆’居住地址的暴露,说明我们的队伍中很有可能藏有奸细,所以我们便放出了假消息!” 听到同志没事,自己是虚惊一场,舒志诚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志诚,我们本想及时通知你,奈何你已经出发去车站了,没有将你截住。好在后来你没有在特务们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晚到的同志也就没有主动跟你相认。而这个时候,我也及时赶到了车站。” 说到这里,吴锋剑脸色凝重道:“不过,我在人群当中观察你的时候,还是从你的脸上看到了紧张和惶恐。也就是特务们离得远,不然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很有可能会被特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舒志诚羞愧地低着头,眼神闪烁着躲闪和不安,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吴说的没错,在发现特务将中年男人带走之后,自己确实失态了。 吴锋剑轻轻拍拍舒志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敌我斗争是非常残酷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往往会面临生死考验和巨大的心理压力,需要具备坚强的意志和高超的斗争技巧才能应对。” 舒志诚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必须面对自己的过错,承担自己的责任,最终,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迎接着老吴的目光:“谢谢你,老吴!” 吴锋剑点点头。 舒志诚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钟摆”同志已经离开了临城了,可是还没有给他情报,这该如何是好? 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吴锋剑。 吴锋剑呵呵一笑:“这个你放心,情报的备份已经通过其他同志交给他了。刘海阳这个家伙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对付咱们,咱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舒志诚问:“那内奸的事情解决了吗?” 一个隐藏在组织内部的奸细,远比摆在明面上的特务要更加危险。 吴锋剑道:“由于事情紧急,这次的甄别只是缩小了可疑人员的范围,并未确定到具体人。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舒志诚点头,这种事虽然事关重大,但却又不能着急。 “志诚,我刚刚回到临城,便听到了一件事,有人在老胡那里买了炸药,分量不小,破坏力非常大。你有没有听到临城有什么大型的活动?” 舒志诚摇头,吴锋剑的消息可真灵通,刚刚回到临城就得到了重磅消息。 …… “磐石”到达嘉兴之后,考虑到也会有特务沿着铁路搜索,他决定就乘坐汽车,经松江抵达上海。 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嘉兴,如果遇到特务们的盘查,还是很麻烦的。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吴锋剑紧急联络了当地的同志,尽最大可能为“磐石”提供方便。 顺昌贸易行是城里的一个普通商行,字号门脸在大路上,进门后是小厅,左右两间房用作业务室和账房,小厅还另有一扇门直通后院,方便撤离。 后院面积约四百多平米,院内有四间库房,还有一间马棚。 后院的大铁门外是条巷子,巷子的出口就在后面的沿河小路上,这既是马车的通道,也是紧急时刻的疏散通道。 为了方便秘密活动,同样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平常只有三个人坐镇,老板和装卸工一肩挑。 这三个人分明是王大利、张松奎和李雷民。 这天中午,张松奎和李雷民各赶着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车,从巷口出来,转弯之后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王大利站在贸易行的牌匾前望着他们。 张松奎和李雷民挥手致意后,便一前一后地上路了。 在半路上,他们在指定地点接上了拎着行李箱的“磐石”。 张松奎将一个包袱递给他,他迅速在路边的小树林里换好衣服,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地道的赶车人。 张松奎和李雷民并不知道“磐石”的身份,只知道可以称呼他为老潘。 张松奎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呵呵一笑:“老潘,你这身行头可比方才的大老板模样更加顺眼了。” 化名为老潘的“磐石”坐在大车上,顺手拿起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鞭花儿。 “啪!” 张松奎和李雷民对视一眼,有两下子。 “老潘,以前赶过大车?” 老潘笑了笑:“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有些生疏了。” “底子不错,一般人做不到!” 一路上,只有张松奎跟老潘聊天,而李雷平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再加上他的大车在后面,此刻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张松奎很快就和老潘熟络了起来,而老潘对张松奎感觉也不错。 约莫过了小半天的工夫,就是出嘉兴的最后一道关卡了,出了此卡,就进入了上海辖区。 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经有部分车辆在等候了,他们很快就排上了队。 嘉兴和上海相邻,而上海这座东方大都市近些年人口膨胀,要维系全上海民众的生存,仅靠上海本地的物资,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从周边购进大量的农副产品。 这就需要多条商业渠道。 官方对各商行、贸易行等机构的日常贸易往来,是持鼓励态度的。 不过,为了防止走私,还出台了一系列的管理办法,命令规定了近百种物品禁止私自买卖,除非有政府的“特批”。 明面上虽然有禁令,但还是有些商人为了牟利,其中不乏官方后台的商人。 官方特批他们所操纵的贸易公司运出一些普通药品、机械、橡胶产品等禁运物资,后台官员老板们借机大捞油水。 张松奎和李雷民大车上拉得都是一些民用的陶瓷的准运杂品。 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排在他们前面的一辆大车上,装的都是禁运物资,从包装纸箱上看得出,这满满的一车货都是药品。 这可是暴利行业,相信其中夹带的私货肯定不少。 张松奎让老潘等着,他自己上前看看情况。 趁着等候检查的工夫,张松奎走到了卡口旁。 一个少尉排长正悠闲地站在卡口旁,监督手下的士兵们查验货物。 忽然,他摸了摸口袋,却只摸出一个空烟盒,不禁有些恼,将空烟盒狠狠地攥成一团扔在地上。 张松奎一看有门儿,前走几步给他递烟,很快同他搭讪起来。 “呦呵,这烟不错啊!”少尉排长看了看香烟,又抬头看着这位戴草帽穿着短褂的商人:“还得是做生意赚钱!” 张松奎道:“长官说笑了。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凑合着养家糊口就不错了,哪有你们往这里一站威风!” 少尉排长撇嘴:“你是不知道,在这里风吹日晒的有什么好,皮都晒脱好几层了。要是再往前数三五年,我肯定要做生意。” 张松奎支开话题:“长官,要是抽着这牌子的烟合适,我下次再给您带点过来!” 少尉排长眉开眼笑:“那我可就提前谢谢了。” 这时,那辆满载药品的卡车已经临近卡口,一辆轿车也紧跟着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商人,掏出一张盖着公章的信纸递给少尉排长:“长官,行个方便,这是鄙商行的车辆。” 说罢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进了少尉排长的口袋里。 那少尉排长笑眯眯地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信纸上的内容,又过去看了看车上的货,这才把信递给一旁持枪的士兵,说道:“这辆车上的货物没什么问题,让司机签个字直接放行!” 然后,转回来对商人点了点头,客气地说:“放心吧,这里有我盯着呢!” 商人拱手道谢:“谢谢长官!”,钻进了轿车里。 卡车启动,到了卡口负责检查的士兵那里,士兵很是恭敬地将那封信还给司机,手一挥直接放行。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卡车刚刚过了卡口,就熄了火。 还好没有把卡口堵死。 那轿车里的商人见到出了情况,便赶紧钻了出来,和司机一起查看车辆的情况。 少尉排长对此却是无动于衷,他只负责放行,至于车辆抛锚了,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的了。 张松奎趁此间隙,继续与少尉排长搭话。 他装作无知地问那少尉排长:“长官,他那车上装的可都是药品啊,怎么不检查就放行?” 少尉排长嗤笑一声:“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是谁,他们又是谁?此人是新瑞商行的老板朱文彪,市政厅刘处长的亲表哥,当初和刘处长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你没看到那张纸嘛,人家可是有市政厅的特批证明。” 张松奎连连点头:“怪不得,我就说嘛,人家做的是大生意,有这背景,不做大生意浪费了不是?” 他随意敷衍了几句,便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前。 “老潘,前面的卡车是新瑞商行的,刚才过去给军官递信的是商行老板朱文彪。” 张松奎把刚才套话套到的新瑞商行的背景简要地告诉了老潘。 老潘暗地里给张松奎伸了一个大拇指,张松奎的地下工作经验非常丰富。 而老潘也是个老同志了,很快就将听到的信息记在了脑海里。 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周围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顺昌商贸行做生意都是正规合法的生意,张松奎的手里也有证明信,虽然是全年通用,但是绝对不能夹带违禁品,若是被查出来,不仅货物要全部没收,还要面临着罚款,甚至主事人还有可能会坐牢,商贸行关张大吉的几率很大。 他们的马车通过时,站岗的士兵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张松奎也效仿朱文彪给少尉排长意思了意思,只是他给的远不如朱文彪给的丰厚。 可即便如此,少尉排长还是笑纳了,蚊子腿也是肉。 就在张松奎挥动马鞭继续赶路之时,从对面数百米的大路上开来了两辆轿车。 轿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行,车轮在松软的土地上不断碾压,一路扬起滚滚烟尘。 一个男子从副驾驶一方的车窗伸出头来,对着卡口这边大喊,依稀能够听出是在对几个当兵的说不要放人走之类的话。 少尉排长大概也听见了,只是没当回事,继续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但正要赶路的张松奎和老潘却是心里一紧。 尤其是老潘,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前方的轿车是奔着他来的。 他看了张松奎一眼,张松奎点点头,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下一刻,接着前方抛锚卡车的遮挡,老潘就下了车。 过了二十多秒,头前的一辆轿车到了跟前,立刻紧急刹车,车轮在土路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印痕。车辆颠簸了几下,最终停在了距离卡口前。 士兵们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轿车。 少尉排长迈着大步走到轿车前,怒气冲冲地敲了敲车窗,直接对着司机吼道:“你是怎么开车的?差点撞到我们的士兵!” 车窗缓缓打开,一本蓝皮的证件递了出来:“兄弟,消消气,先看看这个!” 第六百四十六章 有惊无险 少尉排长是认识那个蓝色证件封皮的,那是党务调查处的证件。 碍于职责,他还是将证件打开查看。 来人叫卢小兵,职务是党务调查处派驻在嘉兴的一个小队长。 “卢队长,这是来公干?”排长将证件还给他,卢小兵毕竟不是特务处的,表面上客气一番就够了。 卢小兵推门下车:“少尉,我需要你配合我对通过此卡口去往上海方向人员和车辆进行仔细盘查。”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刘海阳从临城发来的协查通报,请求嘉兴方面的同仁配合临城调查室搜捕一名从临城逃往上海的人犯。 卢小兵和刘海阳是旧相识,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排长将点了根烟,说:“卢队长,抱歉,我没有接到上峰的命令,你是不是跟我的上司打声招呼。” 卢小兵皱眉,他也知道直接给排长下达命令不符合程序,但这里并没有电话,最近的电话也要半个小时路程,一来一去就是一个小时,届时黄花菜都凉了,还抓什么人犯。 “兄弟,事情紧急,你看能不能事急从权,待我抓到人了之后再补个手续,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在通讯联络不方便的情况下,本来不算什么,事后补个手续,或者是知会一声,一般都会给个面子。 排长吐出一口烟:“卢队长,不是兄弟不想帮你,实在是上面吩咐过,让我们看好卡口,莫要管闲事。” 卢小兵很生气,抓捕人犯是党国的要事,怎么能算是闲事呢? 他今天带来了六个手下,抓捕一个人犯是够了,只是此处的卡口毕竟是人家排长的地盘,自己就是任务再怎么紧急,也不能喧宾夺主。 和排长又掰扯了一番,人家态度也很客气,但始终不肯松口。 无奈之下,卢小兵只得将手下招呼下车在卡口的一侧又设立了临时的盘查点。 两个人负责盘查,两个人负责警戒,还剩下两个司机在轿车内待命。 非常巧合的,这个临时盘查点刚好设在了顺昌商贸行的马车和新瑞商行的卡车之间。 张松奎和李雷民很是不幸的成了第一批次被盘查人员。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证件呢?”不用卢小兵亲自吩咐,自有特务上前吆喝。 张松奎和李雷民的身份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李雷民担心的是身上带着的家伙。 这次护送老潘同志回上海,他们两个身上都带着家伙,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安全起见,家伙统一由张松奎保管。 当李雷民看到特务检查完证件后开始搜身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到手心开始微微发汗,那种湿润的触感像是电流一样在他的手掌上蔓延。 特务搜查的很仔细,不放过他们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长官,我们身上没有带违禁品,车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松奎一点都不紧张,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李雷民想到这家伙肯定是提前把家伙处理了,可是自己方才并未见到他去了其他地方,难道是藏在了车上,那样也很危险。 特务板着脸:“有没有违禁品,不是你说了算的。” “都是小本生意,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方才那位挎着枪的长官已经搜过了。”张松奎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连买路钱也给过了……” 被特务摸到了痒处,哈哈笑了起来。 “闭嘴!”特务很不耐烦。 这一声呵斥吸引了排长的注意,他看向卢小兵,皮笑肉不笑地道:“卢队长,你这是抢我的生意啊!” 卢小兵不想得罪他,一抱拳:“在下职责所在,还望兄弟体谅一下。” 排长冷哼一声,走到了卢小兵的近前,压低了声音说:“卢队长,我和手下这帮兄弟们天天风吹日晒的,就指着这点过路钱呢,你说你这么一闹,谁还有愿意交给我们?” 他倒是没有说假话,原本一道关卡,交一次钱就能通过,冷不丁地变成了两道关卡,买路钱眼瞅着就要翻倍,那些路过的客商自然不情愿。 排长甚至看到有的客商已经提前把本该交给他的那份买路钱,悄悄地一分为二,这不是断人财路嘛。 听对方这么一说,卢小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着排长又一抱拳:“兄弟,对不住了,手下的人可能没弄清楚,我们只找人,不收钱!” 排长一撇嘴:“可是客商们不知道这个情况。” 卢小兵将一个特务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特务很快就将双手扩成了喇叭状,向等待过关的客商发出通告。 卢小兵笑呵呵地对排长道:“兄弟,这下放心了吧?”说着,又递来一盒香烟。 排长接了过来,要是早就把事情说清楚,自己也不会过分地为难他。 这姓卢的就是仗着自己特务身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这些当兵扛枪的就是受欺负的主儿。 “这两辆马车也查过了,放他们走吧!” 卢小兵看看排长,微微点头,示意手下放行。 张松奎和李雷民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卢小兵和排长道了谢,急急忙忙地赶上大车赶路。 前面的卡车忽然发动,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 卢小兵下意识地一扭头,看到了正在打开轿车车门的朱文彪。 “等一等!你过来!” 张松奎和李雷民暗叫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方才老潘趁着特务们没注意去了熄火的卡车旁。 老潘这人什么行当的活计都会鼓捣一下。 卡车之所以很快能够修好上路,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原以为朱文彪的车并不在盘查之列,没想到卢小兵连已经过了卡的人员车辆都不放过。 朱文彪听见卢小兵在叫自己,快步走了过来,他是知道这些特务们的厉害的,笑着递烟:“长官,有什么吩咐?” 卢小兵不差那根烟:“你的车?” 朱文彪并不觉得尴尬,将香烟塞了回去,顺手掏出介绍信递给卢小兵:“嗯,拉去上海的,已经查验过了,我这里有特批的条子,还请长官行个方便!” 卢小兵看看介绍信,又打量朱文彪,以及他身后渐渐远去的卡车。 “车上装的什么货?” 朱文彪如实回答:“一些普通的常用药品。” 卢小兵亲道:“回来看看!” “别啊!那卡车年头旧了些,老是出故障,一停下来就容易趴窝,好不容易才修好的。” 朱文彪说完顺手掏出一沓钞票塞进了卢小兵的手里,整个过程都是用身体挡着其他人的视线,不愧是个拉关系套近乎的老手。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运输违禁物品可是要罚款坐牢的。” “长官说的是。不过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啊,干有命赚没命花的钱我可不敢要!” 朱文彪的车也被顺利地放行了。 至此,路上的张松奎和李雷民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老潘是怎么上了那辆卡车,并且跟着朱文彪的人走了。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两人的护送任务还没有结束。 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护送的目标没了。 好在过了二十多分之后,他们在路边的小树林看到了老潘的身影。 一打听才知道,老潘当年在上海的纺纱工厂里干过司机,车辆一些简单的毛病也会处理,是他帮着司机排除故障的,并且顺理成章地搭了一段距离的便车。 “老潘,真有你的!”张松奎笑着说,“你不知道,当时我和老李多么担心你,是不是老李?” 李雷民点点头,此时他已经猜出了两人的家伙在老潘的身上。 老潘是绝对不能落入敌人手中的,因此他手里有一把枪,还是三把枪已经无所谓了。 老潘将手枪还给他们:“再往前二十里就到松江地界了,我怀疑前面的路口还有特务,咱们这样不安全,我建议你们把枪支暂时找个地方藏起来,再继续往前走。” 张松奎和李雷民对视一眼,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平安将老潘护送回上海,而此时才还不过松江,路程还有不少。 “老潘,这怎么行?” 老潘摆摆手:“上级的意图是好的,但是形势变化太快了,这边的特务也得到了消息,咱们三个人在一起目标反而更大。” 这确实是实情,方才在卡口遇到特务盘查的过程就很惊险,幸亏临时来了个朱文彪打掩护,否则没有这么容易轻易过关。 “那你怎么走?”张松奎问。 “我换条路,绕点儿远,从宝山方向回市区!” 敌人不可能在四面八方的路口都设伏,这办法倒也可行。 一旁的李雷民摸摸下巴:“可我还是担心万一你遇到情况,一个人没办法应对。要不这样,让老张继续赶车,我跟你走!” “那你们的车怎么办?” 赶车的车把式一个萝卜一个坑,张松奎一个人怎么赶两辆大车? 张松奎笑道:“这事儿好办,我一个人应付的来,后买的那个牲口听话,套个绳子就好了。” 他们以前也这么干过。 老潘摇头:“不行,这样走在路上太显眼了,万一特务们杀个回马枪,那就麻烦了。”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张松奎和李雷民在特务们面前是露过脸的,一旦少了一个,不好解释。 事实证明,老潘的担心确实成为了事实,卢小兵在路口盘查了一番之后,又让人开车往上海方向赶,在路上真的碰上了张松奎和李雷民。 …… 第六百四十七章 医院谍影 纪成林从医院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藤井树仁在住院治疗期间,负责看护他的护士也找到了。 经过询问以及查证档案资料,此人身世清白,并没有日本间谍的嫌疑,但在纪成林进一步的追问下,还真发现了日本间谍利用她向藤井树仁传递消息的事实。 而那个在隐藏背后的人,却是一名医院当中负责打扫卫生的勤杂工,人们都叫他老叶。 根据医院方面相关档案记载,以及部分医护人员的口述情况,这个老叶在医院工作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也没有见他和任何人闹个矛盾。 总之这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一提他很多人都赞不绝口,绝对不可能将他和日本间谍联系在一起。 根据女护士的回忆,事发的当天,老叶在打扫楼层卫生的时候,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纪成林让女护士仔细的回忆,并将其记录在了纸上。 方如今接过那张纸,仔细的端详起来,仿佛当时的情景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老叶,你今天来的可比平时的要早啊,对了,护士长特意交代了一下,她办公室要彻底的打扫一下。” 老叶连连点头:“晓得啦,晓得啦,我一定打扫的干干净净。” 女护士笑着说:“她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做事,她放心。还不是因为明天院里有检查,如果卫生条件太差,我们脸上也挂不住。” “那是,那是!不仅是护士长的办公室,其他的病房我也都会仔细的打扫一遍的。”说到这里,老叶面露难色,“那405号房好像来了几个人,看上去有点凶,我不敢过去。” 他说的这个405号房正是藤井树仁所在的病房。 “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他们盘问你,你就正常回答就行了。反正你是咱们医院的老人了,他们也不会十分为难你。”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到时候不让我过去打扫,还得请你帮忙跟他们说一下。” “这个没有问题。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的话,你就过来找我,我带你进去。” 以上两人的对话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如果非要找出一些来的话,那就是老叶似乎主动点出了405房间。 纪成林在一旁解释说道:“组长,重点内容都在后面呢,你接着往下看。” 方如今点点头,目光下移。 女护士刚刚转身要走,老叶却把她给叫住了。 “老叶,还有什么事吗?我这里还忙着呢,一会儿还要给病人去换药消毒,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知道新来的这个病人身份不仅十分神秘,更是重要的很,在护理上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和大意,是以从来都是小心谨慎。 老叶脸上显出难为情的表情,但嘴上还是赶紧说道:“之前你不是丢了一只钢笔嘛,让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帮你找找看,我一直都没有找到……” 护士打断了他的话,眨了眨眼睛:“对啊,怎么了?难道现在找到了?” “都怪我老眼昏花,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才发现,这支钢笔就在办公桌的底下,我就把它捡起来给你擦了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老叶将一支精致的黑色钢笔递了过来,果然是护士丢失的那一支,这还是前年医院奖励给她的,有着特殊的意义。 “老叶,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支钢笔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自从丢了之后,我着实难过了好几天。”护士喜笑颜开的说。 “我早该把它给找到的。” 老叶看上去有些自责,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认真地擦拭桌面,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他手中的抹布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甩了一下,在护士的白大褂上甩出了好几个泥点子。 这个护士最爱干净,老叶连连跟他说对不起:“对不住,对不住了,年纪大了,手不听使唤了。” 护士面色不悦,那也没办法跟他计较,何况人家刚刚把自己丢失的钢笔找到,“没事没事,我去换一件就行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拿,我去帮你拿,唉……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呀,这么点事情都干不好。” 老叶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医生和护士们物品放在什么地方,他甚至比物品主人本人还要清楚,很快就给女护士去来了一件白大褂。 “那你赶紧换上吧,弄脏了这件放在桌子上就行,我一会儿过来取,洗干净了我再还给你。我就先去忙了。有事你再叫我!”老叶说。 两个人的对话到此结束了。 但是在纸张的最后,纪成林加入了自己的一点分析和推理。 护士换上新的白大褂之后,将钢笔顺势就插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支钢笔也是当天被藤井树仁顺手牵羊拿走,后来却又放弃使用的那一支。 真正的关键并不是这支钢笔,而是护士身上穿的白大褂。 在自杀事件发生之后,这支钢笔当作证物就被刑侦队员仔细的检查过,里边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和机关,就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护士从病房中走出后不久,就发现这个白大褂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一个三角形,里面还有一个圆点。 具体位置就在她的手腕下方。 毕竟是备用的白大褂,当初在穿上身的时候也没有认真仔细的检查过。 方如今略作思考,道:“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这个中间还有一个小圆点的三角形,很有可能就是老叶通过女护士给藤井树仁传递的信息指令。之前所谓弄脏了女护士的白大褂,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穿上这件具有特殊含义的白大褂。” 纪成林道:“藤井树仁出事的第二天,老叶在家里忽然就把脚给崴了,此后一直没有去医院上班。后来还是后勤的人按照档案上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结果到了他的家里发现人早就走了。” 老叶并不是临城人,只是在城里租了一间非常不起眼的亭子间。根据房东描述,前几天有个自称是老叶的侄子的人来过,说是家里的老人没了,老叶是回去奔丧的。 档案显示他的老家是在江苏南通,纪成林已经联系南通方面进行核实了,目前还在等消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出来答案,毕竟南通方面在调查核实的时候,也需要时间。 这只是调查的前期过程,实际上意义并不是很大。 方如今道:“即便查到此人的档案有问题,怕是也抓不到人。此人非常地小心谨慎,在传递完指令信息之后,立即选择了撤离,想必也是猜到了,此事早晚有一天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第六百四十八章 深夜密谋 “卢老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人给我找到,我现在就往上海赶!” 傍晚,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办公室,队长刘海阳正在对着电话沟通。 电话是卢小兵打来的,结果在刘海阳的意料之中,但却又让他无法接受。 卢小兵也是一肚子郁闷,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怎么去找。 再说了,人家如果早就到了上海,就更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了,该去联系上海方面的人才对。 心中腹诽,但怎么说也是跟刘海阳有些交情在,电话里也不好拒绝,只能违心答应。 “刘队长,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兄弟我自当竭尽全力效命。只是这最后的结果就不是兄弟所能掌握的了。” 刘海阳一听心中大喜,要说上海方面,那还得是卢小兵的人脉资源多,得到卢小兵的帮助,成功率便大了很多。 “老弟,这份情哥哥记下了,他日一定回报!” 他挂上电话,就准备招呼人出门,可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喂,是不是有消息了……?”刘海阳满脑子都是抓捕“钟摆”的事情,还以为是卢小兵那边得到了线索。 “是我!”然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彭浩良阴沉的声音,“你马上到我这里来!” “啪!”电话直接挂断。 刘海阳握着电话足足怔了数秒钟,出门的时候遇到心腹在站在门口。 那心腹赶紧低声道:“城里也没什么消息。按照您的吩咐,兄弟们和车辆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为了抓捕“钟摆”,刘海阳已经调集了行动队的精干力量。 “先等一等!” “是!” 心腹挠头,他很是不解,只是看着刘海阳去了主任的办公室。 见到彭浩良之后,刘海阳刚将带人赴嘉兴、上海进行抓捕的行动计划提了一嘴,就被彭浩良打断了。 “那便不用去了!”彭浩良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主任……” “不必再说了!”彭浩良摆摆手,“那‘钟摆’再怎么重要,也是过路的神仙,根子在上海那边,你能指望着上海那帮人帮你抓人?” 这个刘海阳小聪明倒是有几分的,就是缺乏大智慧,上海调查室的那帮人个个鬼精的很,有了线索会想着分临城调查室一杯羹才怪,刘海阳把此事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主任……”刘海阳还想进一步汇报。 彭浩良一拍桌子:“实话告诉你吧,目标早就安全抵达了上海。” 刘海阳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继而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上司,心中充满了不解。 既然内线已经打入了对方的内部,为什么不把“管家”的情况摸清楚呢,“管家”的级别并不亚于“钟摆”。 “好了,你先回去吧!” 刘海阳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 “队长,是不是可以出发了?”心腹很没眼色的上前。 刘海阳抬头,似乎是在看着一个傻子:“解散!” “啊?”心腹愣住了。 “老子让你解散!”刘海阳的咆哮声震得走廊里嗡嗡直响。 他的心情无疑是郁闷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就没有顺利过。 回到办公室,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一名手下打来的,说韩明坤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刘海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匆匆走出办公室钻进了轿车。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微风在树梢间悄然流动,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临城东南的一个小山村仿佛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座孤岛,沉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唯一的灯光,就来自村尾的一所旧房屋,破旧的木窗泄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夜色中的萤火虫。 窗后的木椅上坐着两个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外边无尽的黑夜。 像是早就商定好了一般,两人的脸庞均被阴影所遮掩,无法看清表情,只有两双眼睛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课长不该让我早早地撤出来,医院勤杂工的身份虽然卑微低贱,但同样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而且可以搜集很多的情报。” 说话的正是方如今和纪成林正在搜捕的医院勤杂工老叶,代号“蝎子”,是一名年龄和石原熏相仿的资深特工,也是松井直辉在临城深深埋下的一颗钉子。 因其身份特殊,故而并不受第三情报组的三浦和一领导,甚至三浦和一根本就不知道有此人的存在。 即便是作为临城情报网络临时负责人的石原熏,也只是知道其代号,而不知道其真实姓名。 松井直辉担心在临城的情报网络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之后,石原熏很难开展工作恢复情报能力,便给了他一份潜伏特工名单。 这些人比三浦和一掌握的那些人隐藏的要更深,名单上全部都用代号,只是简单了标注了这些人能够在哪个领域发挥作用,而并未写明其掩饰身份。 老叶脸庞皱纹深刻,皮肤黝黑而粗糙,显然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所致。 “松井课长就是太谨慎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的!” 藤井受伤被送入医院治疗之后,他很快从严密的保护行动当中推测出这位收治的病人是一位重要人物,再结合打听到的那两天临城站联合当地驻军进山剿匪一事,便对藤井树仁的身份有了大胆的猜测。 在向松井直辉秘密汇报后,松井直辉在回电中对他一番褒奖,称赞他目光敏锐、头脑清晰,并指示他想办法让藤井树仁闭嘴。 假借无辜的女护士之手,向藤井树仁下达自绝的命令,是“蝎子”的得意之笔。 找到钢笔、弄脏女护士的白大褂,继而换上早就做好记号的白大褂,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向松井报告行动成功后,松井直辉下令让他立即撤出临城。 老叶心中不愿,但作为老特工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 “先生,你看这犹如墨汁一样的夜,我算什么,实在是太渺小了,他们不会关注到我的。” 老叶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外面的夜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滑动,仿佛在编织一个看不见的阴谋。 石原熏低沉地说道:“课长阁下如此考虑,一定是有其深意的。”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缓缓地拨动了空气中的弦。 老叶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沉默来回应他的言论。 多年的潜伏,让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让人无法看透他的内心,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打着一个看不见的节拍。 “关于你下步的工作问题,课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由我根据实际情况来安排,想必你也早就猜到了吧?” 老叶点点头:“能在先生手下做事,这是卑职的荣耀!下一步有什么任务,请尽快吩咐便是!” 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老叶的资历是完全不能和石原熏相提并论,目前石原熏就是他的临时上级,自己的一切都要听石原熏的领导。 相比之前在医院的勤杂工工作,对于下一步即将开展的一系列行动,老叶倒是有些小小的兴奋。 他相信,今晚他们两人所说的每个字眼都会像一颗种子,悄悄地在夜的土壤中萌发,等待着一场春雨的降临。 风从窗外吹过,带着山间的清新气息,这股自然的气息与屋内的紧张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夜深人静,小山村在这场无形的阴谋中继续沉睡,只有那盏如豆的灯光,还在窗后默默地照耀着这两个人。 他们的身影在光影中交错,形成了一幅独特神秘的画面。 石原熏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接着是良久的沉寂,时间仿佛被夜色吞噬,只有窗后的灯光还在默默守候。 忽然,石原熏开口了,他说了一些自己关于重振地下情报网络的大体构想,老叶在一旁也发表着自己的见解,随着话题继续深入,他们的眼神愈发坚定。 两人相识一笑,似乎已经接近了某个关键的时刻,那宏大的计划计划即将从纸面跃入现实。 “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石原熏低声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虽然来临城的这段时间遇到了种种困难,重建情报网络的事情开展的不够顺利,但是这并没有磨灭他的决心,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 他的目光从窗外移开,投向了屋角的某个方向,那里有一把陈旧的木剑。 他缓缓起身,拿起木剑,走出院子。 清冷的月光的照射下,院子里洒满了淡淡的银色芒,石原熏便在这宁静的庭院中,舞动着他手中的木剑。 每一次剑招,都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却又透露着一种淡然和从容。 这是石原熏休息大脑的一种方式。 月光如水,照在石原熏的身上,他的身影在院中忽明忽暗。 每一剑,都像是谱出的一个音符,为他们刚刚拟定的一场阴谋加上了无形的背景音,让这个夜晚更加紧张和神秘。 老叶静静地看着石原熏舞剑,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期待和坚定。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挑战。 五分钟后,石原熏一个收势,整个人就像一个雕塑般屹立在那里,身影在夜色中逐渐变大。 老叶轻轻股掌,赞道:“先生的剑术如流水般流畅,看起来当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此处是石原熏精心挑选过的,作为临时的落脚地所用距离其他的民房有些距离,平日里也罕有人到此,因此在庭院中说话也不无不妥。 石原熏淡淡一笑:“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两人重新回到房中,石原熏去倒茶,发现茶壶空了,便道:“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续水。” “有劳了!” 片刻之后,石原熏去而复返,两人又喝了会儿茶,老叶这才起身告辞。 “乡下虽然不比城里那么紧张,但也不太平,你回去时走夜路还是要小心啊!” “多谢先生提醒!没有人知道我过来,来时一直注意身后,没有尾巴,否则我也不敢面见先生。” “如此甚好!”石原熏的笑容一如既往。 深夜月下的小路上,蝎子背着一个大口袋,步履蹒跚地行走着。 他的身影在冷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瘦弱,周围的稻田和坟地静谧而阴森,白幡在夜风中飘荡,更是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树上的夜枭发出嘹亮的啼声,使得夜晚更加恐怖。 即使“蝎子”经历过无数的事情,此刻他的心中也难免有些心悸。 虽然放弃了医院勤杂工的身份,想想是有些可惜,但接下来可以跟着先生大干一场,也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他的心情便好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前方就是一片小树林,穿过这片树林,就走出了村子。 进小树林没走多远,从树后忽然闪出一个手握匕首的蒙面大汉,恶狠狠地盯着老叶。 “站住!” 老叶心里一惊,自己可是来这里见先生的,难道是被人跟踪了? 正在他紧急想应对之策之时,对方的一句话让他疑虑顿消。 “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不然要你的命!” 原来是遇上了抢劫的,老叶松了一口气。 “你……我身上可没有钱!” 从医院离开之后,虽然不像以往那样穿着带有补丁的衣物,但此时身上这身半旧的衣物,无论如何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打扮,不知这大汉怎么就盯上自己了。 “少废话,老子没那闲工夫跟你扯淡,耽误了老子推牌九,你这条老命就别想要了。” 原来是赌鬼输光了钱! “别杀我,我给,我给……” “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啊,我手里的这把刀最讨厌玩花活的人了!” 老叶尽量保持冷静,伸手去掏钱。 为了低调行事,他身上只带了不到二十块法币,便是都给了这大汉也不打紧。 那大汉倒是也讲究,接过了钱后喜笑颜开,便放老叶继续赶路。 “多谢壮士!” 老叶抱拳道谢,转身继续前行。 可没走几步就发现头晕目眩,腿也跟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气。 糟糕,他的第一反应是中毒了。 可是自己晚饭都没吃,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忽然,他意识到,一定是刚刚在和先生喝茶的时候,茶水当中被人做了手脚。 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 第六百四十九章 老乔暴露 刚刚凌晨四点不到,石原熏便起床了,之后便是简单的洗漱。 一个大汉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先生,都办好了。” 石原熏将毛巾放好,看着他说:“什么地方?” “三郎庙附近,那里河道纵横,经常会有人特别是醉汉会淹死,周围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石原熏点点头:“知道了,你继续打听外面的消息,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是!” 石原熏既然被派到临城来主持情报工作,自然不肯当光杆司令,“探针”小组的特工尽管能力非凡,但毕竟其组长是松井直辉的得意弟子稻叶昌生,用起来未必那么顺手。 方才进来的大汉名叫马场息吹,是一名行动高手,也是松井直辉调配给他使用的。 石原熏看了看桌子上的两个小茶碗,上半夜和“蝎子”饮茶、讨论计划的情景历历在目。 不得不说,“蝎子”在情报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对于临城的情报工作有着深入的思考,这些都让石原熏感到受益匪浅。 只是,和整个临城情报工作相比,“蝎子”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这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 如果某一天,当帝国需要他石原熏牺牲时,他会毫不犹疑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 夜色如墨,深沉而寂静,只有偶然的几声虫鸣和远处潺潺的河水声,划破这深夜的静谧。 在一辆黑色的轿车中,两个男人静静地坐着,他们的眼神犹如寒冬中的狼,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其中一人,正是刘海阳。 黑暗中的他躲藏在阴影里,更加显得冷酷无情。 刘海阳一点都不困,甚至很精神,他本就擅长于深夜的黑暗中寻找猎物。 旁边坐着的是韩明坤。 就在白天的时候,韩明坤特务们的暗中保护之下在去医院治疗胃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在医院附近活动的乔志坤。 乔志坤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特务们要跟上去,却被韩明坤拒绝了。 乔志坤的警惕性很好,这些特务怕是不能胜任。 韩明坤决定自己亲自跟踪,他熟悉乔志坤的习惯,甚至了解其反跟踪的一些技巧,有信心不会被对方发现。 面对韩明坤的提议,特务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但韩明坤说再犹豫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如果丢失了目标,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最后,对于抓捕行动成功的渴望战胜了对于韩明坤逃走的担心。 乔志坤行走在夜晚的城市中,犹如一条游荡在深海中的鲨鱼,充满了力量和警觉。 他的脚步在每一条小巷的拐角处都略微停顿一下,像是在聆听什么声音,然后再继续前行。 每次他回头时,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这黑暗的夜幕,就连跟在后面的韩明坤也感觉锋利的目光随时会割破自己的喉咙似的。 韩明坤紧随其后,心跳如同被追逐的鹿,狂乱而快速。 每一次乔志坤的回头,都让他的心跳如同被重锤砸击一般,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尽可能地把自己融入到夜色中,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 一次,乔志坤突然转身,朝着韩明坤藏身的小巷走来。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韩明坤的心中一紧,几乎要拔腿逃跑。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不能动,不能让乔志坤发现他的存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嵌入了墙壁的阴影中,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乔志坤走了过来,且目光扫向韩明坤藏身之处,仿佛可以透过黑暗,看见韩明坤的存在。 韩明坤的心跳如同疯狂的鼓点,在他的胸腔中乱跳。 手心里都是汗水,连手枪的握把都濡湿了。 开枪? 韩明坤有把握一枪将其击毙,可是刘海阳不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死人。 如果打非致命的部位,韩明坤的信心又不足。 不是打不中,而是他太了解乔志坤了。 以自己这位老上级的身手,只要还留有一口气,绝对会要了自己的命。 就在这时,乔志坤停下了脚步。 在韩明坤以为到了生死相搏之际,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警哨声。 而乔志坤则是直接转身走了,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韩明坤长长出了一口气,有惊无险。 他继续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乔志坤钻入了一条两公里之外的小巷,并最终发现了乔志坤的落脚点。 那是一座不起眼的临街三层筒子楼。 乔志坤进楼之后,楼上各个窗户的灯光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韩明坤确定他就在此楼无疑。 再然后,便是紧急通知刘海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钟都像是一段沉重的乐章,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他们听着远处的钟声,数着心跳的节奏,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汽车停放所在的位置,距离筒子楼隔着一条街,步行只需要一两分钟即可到达。 刘海阳忽然道:“你真的不能确定他究竟住在哪间房间?” 韩明坤苦笑一番说:“他这个人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貌所蒙蔽。” “住户的资料已经派人去调了,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负责这个辖区的警察恰好在一个礼拜前请假回老家了,除了他,没有人更熟悉这里。贸然闯进去的风险太大,还是得等他出来才是。” 在抓捕方面,刘海阳很有经验,三层楼除去店面房,二楼和三楼一共也得有五六十户,逐家排查效率太低,且容易打草惊蛇。 刘海阳不仅要抓住乔志坤的人,还要拿到他藏在住处的情报,绝对不能给他销毁情报的机会。 “老韩,你说一会要是发现自己暴露了,他会怎么办?”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韩明坤太了解乔志坤了,乔志坤就是死也不会让他自己落在特务的手里的。 没等韩明坤回答,刘海阳便笑道:“我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你看那里!” 韩明坤不解,顺着刘海阳的手指方向看去,那是筒子楼对面的一座灰色建筑,有四层高。 “看不见,是吧?”刘海阳面带得意,“在那栋楼的楼顶,我安排了一名狙击手!” 原来如此,韩明坤的眼睛猛然睁大,被刘海阳这么一点,他好像真的看到有个黑影趴在灰色建筑的楼顶上。 “还是队长高明,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筒子楼只有一个出口,只要乔志坤一出现必定会暴露在狙击手的枪口之下。 手臂被击中,乔志坤的武器掉在地上,继而是埋伏在附近的特务一拥而上,直接将其控制。 如此,乔志坤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老韩,你不必这么说。若是没有你的情报,这个乔志坤还在临城继续逍遥呢。行动成功之后,我一定为你请功。” “多谢刘队长栽培!” 能够尽快在行动队站住跟脚,是目前韩明坤最想要的,听到刘海阳这么说,顿时心花怒放。 这次,刘海阳的行动队几乎是倾巢出动,因为这次的目标是红党行动方面的负责人。 刘海阳和乔志坤暗中较量过多次,互有胜负。 但刘海阳很清楚,两人拥有的资源完全不对等的。 易地而处,他未必能有乔志坤做得那么好。 所以,对于这次行动,刘海阳非常期待,相信凭借这次行动也可以挽回行动队的一些颜面。 他派了几个心腹队员带头在筒子楼周围布置了数个监视点,并将各处的路口也暗中控制住了。 只要见到可疑人员进入行动区域,立即实施抓捕,不能让人给目标报信。 至于一些负责抓捕的人员,亦是精心挑选过的,个个身手敏捷、悍勇无比,这些人就在筒子楼附近待命,听到抓捕命令后立即行动。 除此之外,附近还有一个支援小组,随时增援,以应变突发情况。 在听取了韩明坤的汇报之后,刘海阳周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破绽了,才放下心。 目前,最好是能够确定乔志坤所住的具体房间,不然就只能静等乔志坤自己走出来。 不管是哪种,他相信就算是乔志坤有三头六臂,进了这个伏击圈也别想逃出去! 但是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顺利,一直到了将近凌晨四点,仍然没有办法查到乔志坤具体在哪个房间。 这给抓捕行动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只剩下一个可行方案了。 “老韩,你是不是看走眼了,乔志坤是负责行动工作的,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执行任务了?而你却恰恰又没有看到他走出去。如果人不在家里,那我们可就干着急了!”刘海阳有些忧虑的说道。 如果真要是让刘海阳给说中了,那可就麻烦了,以乔志坤的机警,这里的监视点哪怕是多存在一天,就有可能会被发现,届时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 “队长,我相信我的眼睛和判断。” 刘海阳点点头:“我也相信你!” 刘海阳下定决心今晚必须把乔志坤抓捕归案,他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能在韩明坤的面前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过来说:“队长,有情况!” 听到报告,精神一振,赶紧问道:“什么情况?” 队员报告道:“刚才有个穿着短褂的年轻男子,正在向筒子楼走去,看样子此人有点问题。” “喝酒了吗?” “没,很正常,甚至有点机警!” 刘海阳一听,才想起自己在布置的时候忽略了什么,如果乔志坤的同伴本身就在伏击圈当中呢? 临城四点多,去筒子楼,又不像是喝醉了的醉鬼,这是个重要的情况。 他赶紧带了几个队员赶回到乔志坤的住所附近的监视点。 除了这个监视点之外,周围还有三个监视点,而他的轿车被当作了临时的指挥所,从指挥所到达任何一个监视点,所用时间都很短。 这个监视点设的位置很好,很隐蔽且视线很好,刘海阳的视力极好,大致能清楚的看到那个人的轮廓,走路的姿势像是个青年男子。 “这个人并没有通过我们的设置的暗卡,应该就是从控制区域范围内来的,也就是说,他就住在附近。队长,要不要先把人摁住?一问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刘海阳略作思索:“不必,尽管此人的形迹可疑,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此人一定与目标有关联。轻举妄动,反倒是容易打草惊蛇。” 接着,他把韩明坤叫到了跟前:“老韩,你来看看,这个年轻人像不像你们的人?” 韩明坤面露尴尬,都什么时候了,还我们的人? 他看了看外面,道:“面孔看不清,但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他这种走路姿势的,应该不是那边的人,可能是误打误撞走过来的……”韩明坤在一旁分析道。 刘海阳听完,也是点头同意他的分析。 退一步讲,如果此人是乔志坤的同伙,那么对不起了,今天,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跑。 很快,那个青年男子就上了楼,再然后是三楼的一个房间电灯一明一灭,很快再次地陷入黑暗之中。 “队长,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三楼那间。” 不对! 如果年轻人住三楼的那间房,那么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大半夜的。 反之,他住在他处,到筒子楼又是来做什么。 抓捕过程当中,最担心的就是途中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数,这对指挥者的应变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简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就在这时,楼门口人影一闪,走出来两个人。 刘海阳和韩明坤顿时眼前一亮,因为其中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乔志坤,而另一人则是刚刚进楼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深呢个半夜地来找乔志坤,而且乔志坤还亲自把他送出来,这说明此人一定是乔志坤很信任的人!” 太好了,今天一下抓到两条大鱼! “传令兄弟们,做好抓捕准备,待我一声令下,给我拿下这两个活口。” 队员走出去传达命令了,韩明坤也是一脸激动,偷偷地看向街道对面的乔志坤。 他在心中默念:“老乔啊,老乔,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第六百五十章 特务收网 刘海阳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 乔志坤的身手他是了解的,枪法准的很,十几米的距离上打中香头不是吹的。 后来的那个年轻人体格强健,身手也不弱,并不好对付。 对这样两个难缠的角色实施抓捕,显然不会太轻松。 事实上,他做好了出现大伤亡的心理准备。 虽然带来的那些队员都是自己的精干心腹,但为了抓捕成功,显然一点不付出是不可能的。 伤亡的兄弟,大不了多给一些抚恤和补助,完成任务第一。 “队长,人马上就要分开了,要不要动手抓人?”一名心腹着急道,他们在这里蹲守了一夜的时间,身体已经相当疲倦了,就等着大功告成后好好地回去睡一觉,决不能放过眼前的这两个目标。 刘海阳思考了片刻,说道:“先不要抓,放那个年轻人先走,再派兄弟跟上去。顺便摸清了此人的具体住处,我相信他家里一定还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先不要惊动他!” 心腹点点头,回头点了两个人,就准备继续跟踪年轻人。 “剩下的人都做好准备,我们的第一目标还是乔志坤!” 就在他分配任务的时候,走到门口的年轻人却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再次走进了楼里。 这一突发情况让刘海阳等人不知所措。 “坏了,被发现了!” “队长,上吧!” 韩明坤也是焦急万分,以乔志坤的警惕,很有可能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刘海阳。 刘海阳思索片刻,却做出了稍安勿躁的命令。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乔志坤和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没多久,三楼的灯光便点亮了。 韩明坤激动道:“刘队长,看来乔志坤就住在三楼亮灯的房间!” 既然灯都打开了,也就说明目标此刻并没有被惊动,只是特务们草木皆兵罢了。 紧张的气氛再次松弛了下来,他们对刘海阳的镇定自若表示佩服。 韩明坤毫不掩饰地奉承:“还得是刘队长,否则我们……” 刘海阳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现在虽然确定了具体的房间,但抓捕行动难度诚然不小。老韩,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韩明坤,刘海阳并非多么尊重,只是韩明坤曾经是对面一方人,对于乔志坤等人的行事风格作为了解,行动前询问韩明坤,才能将将成功率提升到最大。 这时,一名队员忽然道:“队长,楼上熄灯了!” 刘海阳和韩明坤同时看过去,筒子楼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乔志坤和年轻男子回到房间之后很快将灯熄灭也属于正常现象。 刘海阳便道:“老韩,你接着说!” 韩明坤略微想了一下说道:“队长,既然在周边都布置了人手,不如趁其不备,带人冲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据我所知,乔志坤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安全的撤退线路,咱们要在他们发现之前” 对于乔志坤,他的心情是矛盾和复杂的。 但是,乔志坤一天不被抓,他一天就寝食难安,甚至生命也会受到威胁,这种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日子他过够了。 “那你看什么人上去最合适?” 韩明坤差点被问住了,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刘海阳的意思,这是在考验自己,作为行动队长,刘海阳的抓捕经验非常丰富,心里早就有了方案。 “还是我去吧?我对他最了解,应对起来也从容一些。而且,我也应该为党国做些事情了!” 刘海阳点头,当即挑选了四名队员跟着韩明坤。 他自己则是继续留在监视点坐镇指挥,以防突发情况。 韩明坤从一名队员手里接过手枪,在手里掂了掂。 “老韩,如果不称手的话,可以换一把?” 临城调查室的武器装备就是好,韩明坤很满意,笑道:“这把就挺好,比我之前用的那把好多了!” 刘海阳淡淡一笑,轻拍韩明坤的肩膀:“那好,我和兄弟们就在这里敬候佳音了,祝你马到成功!” 韩明坤点点头,转身而去。 很快,韩明坤等四人出了监视点,在月色的朦胧光晕下,像影子般悄然接近了那座安静的筒子楼。 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中,仿佛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不存在的一部分。 韩明坤,一个曾被视为革命同志的人,现在却成了敌人的工具,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他自认为的“正确”。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但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他十分小心谨慎,乔志坤的住所在三楼,理论上是可以看到前面的街道的,尽管天色晦暗,但仍然有被发现的可能。 他们悄悄地接近了筒子楼,每一个人的心跳都快速而有力。 三个特务看着韩明坤,这个他们眼中的投诚者。 说实话,三人对韩明坤都谈不上信任,而且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打狗队的领导者,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 韩明坤咽下了一口唾沫,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知道他正在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四人很快就来到了楼下,韩明坤看着三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一双静静等待的眼睛。 他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紧张,他的脚步越来越重,便下意识地贴着墙壁停了下来,其余三名特务也纷纷效仿。 整个接近筒子楼的过程,大约用了七八分钟,而正常的路程应该在两分钟左右。 监视点里的刘海阳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摇头。 从那边过来的人,卑微而怯懦,骨头都软了,做事束手束脚,这样的人很难成大事。 见韩明坤朝自己这边看来,便打了一个手势,韩明坤便知道刘海阳在催促自己。 一个特务小声地问:“老韩,怎么办?” 韩明坤用手向上一指,回答道:“后面的兄弟没有发现他们逃走,不出意外,两个人还在房间里,我进去查一下,你们等着我!” “一个人行吗?” “我不会惊动他们,只是再次确认!一会儿我给你们发信号!” 既然韩明坤都这么说了,三个特务也不再坚持,他们对韩明坤本来就缺乏认同感,这种有危险的打头阵任务就让他去好了。 韩明坤将自己的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韩明坤平时就是一身很平常的短身褂子,面貌又非常大众,放到大街上就是普通平头百姓。 正式跟了刘海阳之后,更是如此,恨不得低调的谁都不认识他。 他为人仔细,经验丰富,尤其是又将脸部化装了一番,刻意掩饰下,根本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破绽。 韩明坤短暂地看向特务们,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迟疑,但最后他还是咬紧了牙,转身钻入了筒子楼的门口。 刘海阳这边也着手布置,把十多名队员分成三组,隐蔽在筒子楼四周,静等着韩明坤的消息! 好在楼梯并不是那种老式的木质楼梯,否则韩明坤非得腿软了不可,他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周围非常安静,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的声音。 忽然,他发现目标房间隔壁一间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便轻轻走了过去,手指接触门板,像是试探,又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手在颤抖,心跳得更快了。 微微侧身向里面看去,房子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带上了门,仿佛将一切的恐惧和疑虑都关在了门外。 他轻轻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没有说话声,但确实有声音发出,猜不出乔志坤他们在做什么。 不大一会工夫,韩明坤就出来了,向隐蔽处靠了过来,对特务们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向队长报告!” 特务们心中鄙视,发现了情况也不跟他们通气,这是想独占功劳。 气归气,但又无可奈何。 韩明坤是既然是领头的,便是有特权的,有了新情况,他可以暂停行动,向刘海阳汇报请示。 这次回到监视点的时间要大大短于赶赴筒子楼,韩明坤兴奋地向刘海阳报告道:“确认了,他们隔壁的房间空的,隔着墙能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说什么了?” “没有说话,只是有人在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刘海阳沉思片刻,感觉有了些头绪,他向韩明坤问道:“老韩,这个年轻人我估计是乔志坤的手下,深夜来找乔志坤,一定是有什么紧急而重要的任务。” “对,我也这么想。乔志坤此人做事很有章法,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一定是在密谋什么。还要让咱们及时发现了,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呢!”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些得意的,有了临时重大任务的加持,会让乔志坤这个人的分量更重。 刘海阳双手一击,眼里精光一闪,道:“看来,是该咱们出手的时候!” “卑职愿意带几个兄弟率先冲进去!”韩明坤立即表态,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刘海阳可是看着自己呢。 刘海阳说:“嗯,还是你带那三个兄弟作为第一梯队,我和其他的兄弟随后跟上!” “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紧张的抓捕行动正在按部就班地展开着,而筒子楼内乔志坤和曹铁的对话正在进行。 “老乔,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今晚来找你,也不会害你暴露!” 面对乔志坤,曹铁一脸的愧疚。 为了做事方便,他和乔志坤的住处很近,步行只需要六七分钟而已,深夜过来是想请老乔帮助他寻找堂客曹戈的。 自从曹戈来给房东买药进了城,就再也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曹铁曾经一度怀疑堂哥是被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秘密逮捕了,但后来组织上通过关系排除了这种可能。 这些日子,曹铁除了完成乔志坤交待的任务,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曹戈。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感到绝望。 今天晚上,实在是心里憋得难受,便过来找老乔说说话,请他支个招儿,没想到的是走进了特务的包围圈。 “曹铁,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还得感谢你才对。不是你,我也发现不了自己被特务监视了。”乔志坤黑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起来,应该是我连累了你!一会儿,你就按照咱们计划好的先撤,我来掩护!” 曹铁不由得几行眼泪流出了眼眶,语气哽咽的说道:“不!你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要做,‘管家’离不开你,同志们离不开你,临城的地下情报工作也离不开你。还是你先撤离,我掩护你!” 乔志坤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曹铁,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别激动,你就按我说的做。这些特务们人数虽然不会太少,但大都是一些虾兵蟹将。你放心,我能应付的来。等摆脱了他们,咱们就在约定的地点汇合!” 曹铁可不是一天参加革命的了,对于革命斗争的残酷性了解颇深。 敌人既然布置了监视点,那周围肯定还有不少的行动力量,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易地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一会儿面对的将是一场恶战。 自己和乔志坤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他早就做好了即便是牺牲也要掩护乔志坤安全撤离的思想准备,自然不肯松口。 “老乔,还是我来掩护!你先撤!” 乔志坤面带愠色,严肃道:“曹铁,你是一名战士,应该懂得服从命令的道理。我方才说的是给你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在跟你商量!” “可是,老乔,我……” “不用再说了,敌人很可能已经摸上来了。”乔志坤断然打断了他的话,轻轻走到了窗户边,将窗帘拨开一道缝隙,往下看去,“来了!” 街上一个黑影正在向筒子楼靠近,看上去有些熟悉,只是略一思索,乔志坤便认出了此人。 来的正好,正愁找你不到呢。 今日便新账老账一起算。 曹铁并不知道外面是谁,咬牙道:“跟他们拼了!” “曹铁,你敢抗命,信不信我毙了你!”乔志坤心中郁闷,这个曹铁身手没得说,就是在某些时候太轴了。 “你就是毙了我,也是我掩护!”曹铁毫不后退。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上来了!” 形势已经不容乔志坤和曹铁继续掰扯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双方对峙 乔志坤掏出一个叠好的纸条塞到了曹铁的口袋里:“拿着,这是要给管家的情报,明天早晨八点钟前放至孝闻街路口的死信箱内。” “老乔……”曹铁的眼角湿润了。 乔志坤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枪握紧。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闷,田野深吸一口气,同样握紧了武器。 而与此同时,在对面的监视点里,刘海阳正仔细地观察着。 身边的队员好奇地问道:“队长,你说那个老韩能行吗?要面对的乔志坤可是他的老上级,关键的时候能下去手嘛,万一……这家伙可是一个同伙都没有钓到,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主动报告昔日同伙的行踪,会不会反水?” 刘海阳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窗户外面,嘴里不急不缓的说道:“正是因为是他的老上级,我才会派他打头阵。你不知道,像老韩这样的人,一旦背叛了他的组织,便只有和我们合作一条路了。尽管他不愿面对,但不得不面对。如果你养了一条狗,可哪天它把你和你的家人咬了,跟着人家跑了,以后你会原谅它吗?” “怕什么,现在不是钓到一个,他只要露面了,就跑不了!”另一个队员也说道。 刘海阳微微侧头,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说:“人啊,就像一个生鸡蛋,只要你打破他外面的那层硬壳,里面也就是软稀汤了。一旦做人的那层底线被突破了,就没有了最基本的自尊,没有了信任可言!只要他怕死,就容不得他起异心!” 有了老胡和之前郑掌柜的事情,韩明坤变得格外的怕死,这也是刘海阳为什么能觉得能够轻松将其掌控的原因。 “嘿嘿,还是队长看得清楚!”一个队员说,“当时在策反此人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和工夫,我至今还记得,老韩的骨头很硬,打了一天一夜还不肯招供,最后还是队长想办法从苏北找到了他的妹妹,当他妹妹出现在刑讯室的那一刹那,老韩就彻底地崩溃了。现在看起来,当初的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大家准备一下,好戏就要开场了。” 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刘海阳对于手下的絮叨并没有斥责。行动前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他队员都点头领命,开始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行动! 就在监视点和筒子楼两组人马都在厉兵秣马,把目光都分别对准目标,准备随时扑向自己的猎物的时候。 乔志坤和曹铁也门锁轻轻地打开了,门虚掩着,走廊里格外的安静,只有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在真正面对乔志坤的时候,韩明坤心里反倒是更紧张,那种紧张的心情甚至超过了方才自己上来探路那次。 身后的三名队员脚步声稍重,韩明坤便停下来,微微扭头示意,搞得三名队员不住地皱眉。 一个叛徒,神气什么?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三楼,韩明坤看到那间空房的房间仍旧是虚掩着的,且开门的缝隙和自己离开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一指目标所在的房间,立即有两名队员上前,蹑手蹑脚走过去,分别站立在门的左右两侧。 一名队员则是守住楼梯,准备随时策应。 韩明坤紧跟着前面两名队员也来到了门口。 他很谨慎,并没有站在门的正对面,而是侧身贴着那扇虚掩的空房门。 楼道里落针可闻。 这是一条狭窄的楼道,可即便如此,里面还是堆积了不少的杂物。 目标房间外有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还放着一些锅碗瓢盆,一个队员轻轻在一只白瓷碗上摸了一把。 有些湿,说明昨晚应该是用过的。 韩明坤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一边指指房间里面,那两个队员立刻摒息静气,仔细地听着,果然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确定有人! 队员看了看韩明坤,等他的指令。 韩明坤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微微点头。 “咣!” 一名队员一脚踹在门上,木质门板哪儿经受这种力量的冲击,门锁断裂,门板向里面倒去。 几乎就在此时,敏锐的韩明坤听到“嗤”的一声,他心中一颤,福灵心至地往旁边的空屋一闪。 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楼仿佛都在颤抖。亮光撕裂了黑暗的楼道,火光和浓烟从目标房间喷出。 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扑面而来,将韩明坤掀翻在地,他只觉得头昏脑涨,一时间竟然无法起身,甚至让人无法呼吸。 灰色的烟雾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弥漫在整个空间。 而闯入目标房间的队员则是被当场被炸死! 守着楼梯的那个队员也被爆炸吓得扑倒在地。 楼里的住户都被惊动了,惊叫着打开门往外跑,一时间楼道里乱作一团。 刘海阳正在监视点观察着,他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正要带人下楼。 就在这时,沉寂的夜晚里突然闪过一道火光,伴随着爆炸声,火光瞬间从窗户喷涌而出。 那声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 刘海阳定睛一看,不好,情况有变! “快,所有人,跟我下去!” 守在楼梯口的队员,从地上慌忙爬起,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目标房间,然后匆忙地向下跑去。 浓烟和灰尘使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金属的味道,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都给老子让开,再不让开,老子开枪了!” 这名队员被四散奔逃的住户堵在了楼梯上,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便对着上方开了一枪,这下把人们镇住了,纷纷向楼梯两侧躲避,勉强让出了可容一人通行的通道。 “把灯都打开,打开!” 黑咕隆咚的情况下,显然对抓捕工作非常的不利。 但是这名队员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 有住户告诉他,电闸被破坏了,除非等到电力工人过来修理,否则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会恢复供电。 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刚到二楼,便依稀见到两个黑影出现在楼梯上,看样子像是自己的同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上面救援啊!”队员焦急地大声喊道,自己这些同伴真是贪生怕死,听到爆炸声就不敢上去了。 他刚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对面的两个人不说话,队员抬起手枪就要射击。 乔志坤并没有停下脚步,曹铁也没有停下。 几乎就在那名队员举枪射击的同时,曹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手一扬,一柄飞刀从他手中飞出,在那名队员的咽喉处停留了一瞬,然后深深地扎入他的气管中。 那名队员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砰!” 枪声最终还是响了,只不过射出的子弹对于乔志坤和曹铁两人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曹铁拔出飞刀,血迹染红了刀刃。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这是特务的大部队到了。 乔志坤道:“从西边的窗户跳下去!” 两人当即沿着走廊朝西侧狂奔。 “你先跳!”乔志坤说。 “老乔……” “时间来不及了,快跳!” 曹铁几乎是被乔志坤从二楼的窗户上推下来的,下面的土地松软,他并没有受伤。 可是当他再次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时,却并没有看到老乔跳下的身影。 他意识到,自己被老乔骗了! 紧接着,楼道里响起了枪声。 不用问,肯定是乔志坤和特务接上了火。 曹铁心中万分焦急,拎着枪就要往回冲。 恰在此时,两个特务从楼的后面包抄过来,双方遭遇了。 曹铁立即抬手开枪,放倒了两个特务。 可这个时候,他发现从筒子楼的前方正有大批的特务向这边增援,只好朝对面开了几枪,便向楼后狂奔。 筒子楼内的乔志坤,又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拉开保险,用长袖掩盖。 刘海阳率领的特务们已经上来了,但碍于楼里的住户们疯了一般的往楼下跑,他们的人并不能展开,并实施细致的搜捕。 乔志坤跟着人们在黑暗中行若无事地往楼下走。 刘海阳并没有率先冲到楼上,此时也是刚刚走进一楼的门厅中。 很快,他就借着月光看到人群中有个大高个走了出楼里,举止倒是没有异常,可这瞒不过他的眼睛! 乔志坤出来了,但是跟他一起的青年男子却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结合方才筒子楼西侧的枪声,他猜测两人应该是分头撤离。 不管了,不能让目标出了筒子楼。 刘海阳当机立断,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其他队员都明白了! 就在他们慢慢地向乔志坤靠了过去的时候,乔志坤突然抬手对着当面的一个男子就是一枪,然后侧身向其他几个人开枪。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刘海阳等人发现了,蒙混过关的可能性不大。 对方人多势众,他要先下手为强! 对面的男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枪击中胸口要害,当时就倒地不起。 可惜的是,刘海阳带着的这几个人也都是行动高手,牢把住了乔志坤的前后左右,他只能突然袭击当面的敌人。 枪声一响,其他几人就快速反应过来,马上都向两侧散开,躲过了乔志坤接下来的枪击。 只有一个队员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枪,可是并不致命,还有行动能力。 刘海阳见乔志坤如此悍勇,当即退出了筒子楼,下令开枪还击,一时之间枪声大作。 本来要逃出来的住户此刻早就吓破了胆子,纷纷尖叫着朝着东西两侧的走廊奔去,反倒是将门口一带空了出来。 筒子楼内的空间本来就很狭窄,尽管乔志坤使出了浑身解数腾挪闪避,但仍旧是险象环生,有一枪差点击中他的左臂,幸亏被摆在楼道里的陶瓷罐所挡。 很快,又有一名特务被击中了小腹,疼的他闷哼一声,险些将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乔志坤的枪法很准,交火中还有一枪打在一名行动队员的头上,当场毙命! 一边交火,他还一边听着楼外的枪声,前期很激烈,但后期基本上就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曹铁是逃出去了,还是遭了毒手。 曹铁,你小子一贯命大,相信你这次一定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忽然,外面响起了刘海阳的声音。 “乔志坤,我知道是你!鄙人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彻底地包围了,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革命是公家的,但是性命却是自己的,何必负隅顽抗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下武器和我们合作,咱们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乔志坤,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斗来斗去,互有胜负。抛开革命立场不同,兄弟敬你是条汉子。你为你的革命事业也努力过了,但凡事都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这些谁都可以理解。” “听兄弟一句劝,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既往不咎,我还可以做主给你……以上所说的话,都是兄弟的肺腑之言……” “砰!” 答复他的是一颗愤怒的子弹。 子弹打在砖石上,掀起一片尘埃。 刘海阳吓得赶紧将身体缩在后面。 一名心腹队员道:“队长,让我带几个兄弟冲进去吧,他乔志坤的枪法就是再厉害,可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 “放屁!老子要是让他死,还用等到现在吗?即便他是个神枪手,此刻也是身上布满弹孔的尸体了。” 那心腹讪讪低下头,嘟囔着:“那个老韩我看就是个草包,若不是他,今日的行动岂会如此一波三折。” 他们不敢怪罪刘海阳这个队长,但将责任推给投诚过来的韩明坤,却是毫无压力。 刘海阳被他们一聒噪,极不耐烦地道:“都给老子闭嘴!把力气用到对付红党分子上去,这里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都把眼睛瞪圆了,若是目标从谁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老子扒了他的皮!” 特务们也知道队长的脾气,现在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抱怨,纷纷警惕替注视一楼楼道,仿佛下一刻乔志坤就从冲出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手下的声音:“队长,队长,另一个跑了!” 刘海阳心里暗骂手下是蠢猪,人不仅白白放跑了,还在这里大声喊叫,这不是光着屁股推碾子嘛。 躲在楼道里的乔志坤一听,精神顿时一阵。 可是,他并未察觉到,一个黑影从楼梯上缓缓下来,正在悄悄地接近他。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多次劝降 “乔志坤,你听着,我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大家都是一条性命,何必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把命丢了。” “只要你肯答应合作,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刘海阳不愧是老手,即便得知已经跑了一人,可还是想办法稳住乔志坤。 乔志坤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外面,冷不防被身后的人偷袭,中了一枪。 顿时,后背中了一枪的乔志坤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起来,该死,这是打在肺部了! 他紧贴着墙壁,但很快白色的墙壁就被渗出的鲜血濡湿了。 他咬着牙循着枪声的方向开了一枪,当即有人惨叫一声倒地,原本要跟上来的特务赶紧猫腰躲了起来。 即便是在重伤的情况下,乔志坤的枪法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眼见偷袭的特务是活不成了。 乔志坤将自己的身体往墙角后缩了缩,躲在了射击死角中,艰难的调整呼吸,稳住手中的枪口,等着敌人冲上来,准备临死要拉几个敌人垫背! 敌人既然设了埋伏,就肯定不止这几个人,他有预感这一次很难再有机会逃出去了! 外面的刘海阳听到枪声,也是预感到形势不妙,高声喊道:“里面怎么回事?” 里面传来特务的回答:“队长,老三死了,目标也受伤了,具体情况不明!” 刘海阳听到自己的人死了一个,乔志坤又受伤了,而且还不知道什么部位中弹,心中气苦! 心中暗骂自己这些手下没用,若是把乔志坤打死了,自己这一晚上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看向身边的两个队员,道:“你们两个先进去,抓活的!” 两个队员一左一右同时进入了筒子楼,向着乔志坤藏身之所包抄过去。 虽然目标受了伤,但碍于其身手,没人敢大意。 乔志坤手中紧握着手枪,静静地等待着。 他现在必须尽量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呼吸更加平稳一些,以便支撑的更久一些,这样可以多拉几个敌人当垫背。 忽然,楼门口光线晃动,这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乔志坤的眼睛早就适应了楼内昏暗的光线,稍有变化便被他察觉了出来。 接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乔志坤立刻警惕起来。 他忍着剧痛慢慢移动身体,尽量让自己更加隐蔽。同时,调整手臂的位置,以便能够在第一时间迅速出枪。 忽然,两个黑影闯了进来。 乔志坤心中一紧,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数着数字,等待着突如其来的攻击。 “砰!砰!” 两声枪响划破了寂静,乔志坤的手枪口冒出一团火光。 一个特务应声倒地,另一个特务也被击中,身体踉跄着后退,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很快就被同伴拖走去抢救了。 乔志坤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身体,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迅速向走廊的东首逃去。 身后传来了特务们手枪上膛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奔跑。 乔志坤忍着剧痛,踉跄着终于来到了窗边。 东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出去之后便有一条小巷直通另外的街道,小巷中有很多的隐蔽物可以躲避敌人的追击。 可是当他企图将腿迈上窗台的时候,只感觉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连着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且在剧烈动作下发出一阵阵撕裂的疼痛,像是异物在胸腹内搅动。 身后的特务追上来了,乔志坤顾不上疼痛,立刻举枪回身射击。 清脆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特务的身体猛地一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其他特务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了,纷纷躲在墙壁后面,不敢轻易探出头来。 乔志坤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摆脱这些特务。 再一次咬着牙尝试,这次竟然成功了,身体重重地从窗户上坠落,倒在了外面的水泥地面上。 他顾不得磕碰,挣扎着起身,朝着小巷子走去。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刘海阳带着一众特务也朝这边赶过来,杂沓的脚步声从远到近,渐渐逼近了。 乔志坤的神经紧绷,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枪,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 突然,脚步声停在了筒子楼的拐角处,几个特务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老长。 一个胆大的特务微微探头,一眼就看到了踉跄前行的乔志坤,顿时大喜过望,举枪冲了进来。 “人在这里!” 特务兴奋地大叫。 特务们冲过来的瞬间,乔志坤侧身滚到地上,开了枪,一枪打中了最前面的特务。 后面的特务见状,赶紧把枪口对准了乔志坤,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敢扣动扳机,都怕将目标打死,那样刘队长不会饶了他们。 肺部伤口的疼痛让乔志坤感到一阵阵眩晕。 但他的意识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住,否则就有可能被敌人抓住。 在又打伤了一个特务之后,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了,只能靠在墙根喘气,血沫子从嘴里涌出。 一支手枪的子弹已经打光了,还剩下另一支手枪。 就在他准备用最后的子弹和敌人搏杀之时,头顶上忽然一声枪响,乔志坤本能地往地上一趴,可是子弹还是击中了他的手腕。 他强忍着疼痛没让手枪落地,而是交到了另一只手中。 敌人可真够下血本的,为了对付他,竟然动用了狙击手。 在这个激烈的交火过程中,特务刘海阳并没有放弃劝降乔志坤。 他深知乔志坤是“管家”的得力干将,如果能劝说他投降,那么对于他和行动队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刘海阳在激烈的枪声中,大声地对着乔志坤喊道:“乔志坤,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给你一条生路!” 他的话在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乔志坤心中一惊,但没有停止射击。 “你想想,你已经受伤了,弹药也快用完了,你的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 刘海阳继续喊道,“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让你离开这里。” 乔志坤心中十分矛盾,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也明白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对着刘海阳喊道:“我不会放下武器,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向你们投降!”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充满了决然和勇气。 刘海阳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恼怒。 他清楚乔志坤的决心和勇气,但同时也知道他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他决定给乔志坤最后一次机会。 “乔志坤,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投降不投降?”刘海阳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再不放下武器,我们就开枪了!” 乔志坤没有回答,他的心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然。 他知道自己选择道路不会改变,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向敌人投降。 狙击手就在筒子楼对面的楼顶上,看样子是为了封锁正门而布置的。 乔志坤咬着牙将身体滚动换了个位置,他本身就在筒子楼的东侧,已经渐渐进入了狙击手的射击死角。 他知道狙击手肯定会更换位置,但这中间会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差。 而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趁着这个时机,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向小巷子爬行,几十秒之后终于将身体躲进了小巷子中。 之后,乔志坤在狭窄的巷子口和特务们对射,又击毙击伤了三名特务,但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艰难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知觉。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接近尽头,但他并不感到害怕。 “乔志坤,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现在还来得及!” 刘海阳狠辣决绝,惯常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对付那些抵抗者。然而,当他面对乔志坤时,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尽管如此,他仍然试图进行最后一次劝降:“乔志坤,我只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的人,你有你的理想和追求,但你现在的做法是毫无意义的。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们可以谈谈,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乔志坤的耳朵嗡嗡直响,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他明明感觉刘海阳是在跟他说话,却听不清对方是在说什么,但大致的意思肯定是劝降之类的,这是刘海阳管用的老把戏了。 他慢慢地挪动身体,试图把身体舒服一些。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了。 他微微张开嘴,低声说:“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然后,他吐出了一口带血的浓痰。 “队长,目标受伤严重,恐怕是不行了,耽误不得,让我带几个兄弟们冲吧!” 说话的正是韩明坤,他被手雷炸的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到现在还有些头昏脑胀。 等下了楼,才发现年轻男子早就逃之夭夭,只有乔志坤被困在了巷子里。 刘海阳横了韩明坤一眼,他对这种投诚人员本就从心底里看不起。 这次行动又因为他的误判造成了重大伤亡,甚至连乔志坤的活口也基本上是奢望了,心中更是徒增恶感。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乔志坤和青年男子当时根本就不在三楼,而是二楼。 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总归都是这个韩明坤误导了自己,害得他折了好几个弟兄。 面对困兽犹斗的乔志坤,刘海阳也是束手无策,一个活口的要求就能把活人用尿憋死。 “好,你去试一试!” “是!” 韩明坤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筒子楼的墙角,此地距离乔志坤藏身的小巷子只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 面对乔志坤这个曾经的革命同志、老上级,韩明坤心中百感交集,握着手枪的手时松时紧,汗水逐渐渗出了额头。 明明黎明前夕的空气非常清新,可是他的呼吸却是不由地变得困难起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紧抿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慌。 他不停地舔着嘴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满头的汗水已经顺势流到了他的眼睛里,让他不得不眨巴着眼睛,试图缓解一下那种刺痛感。 他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让他感觉像是被包裹在了一层不透风的塑料布里。 那湿漉漉的后背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仿佛一桶冰水从他的头顶一直淋到了脚底。 尽管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那满头大汗的生理反应却让他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紧张。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不能让自己的紧张情绪被身后不远处的刘海阳发现。 可是,这种压力不是他能轻易控制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有保持冷静的头脑,才能更好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他用力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挺直了身子,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老乔,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吧。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乔志坤听到这熟悉的腔调,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他侧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乔志坤知道,韩明坤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背叛任何人,他的劝降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乔志坤毫不犹豫地痛骂了韩明坤一顿,尽管受伤严重,但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子:“姓韩的,你会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的!” 韩明坤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碍于后方刘海阳的压力,他依然劝说道:“乔志坤,你投降吧,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好的出路……” 乔志坤并没有被韩明坤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好……只要你过来,我愿意跟你谈谈!” 韩明坤万万没有想到乔志坤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偏偏还让身后的刘海阳听到了。 他很清楚这是乔志坤的计谋,便赶紧扭头对刘海阳道:“队长,他想使诈!” 我也知道他想使诈,但最终还是得你去解决这个问题,刘海阳瞪着眼睛,语气冰冷:“让你过去你就过去,想办法将他制服,我算你大功一件!” 第六百五十三章 血色黎明 韩明坤暗暗叫苦,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嘛。 乔志坤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才怪。 “队长,我……” “老韩,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够识大体、顾大局!”刘海阳的声音越发地透着阴冷,“现在我只能指望你了。” 韩明坤冷汗直流,硬是被刘海阳逼着走出了墙角。 “砰!” 他被乔志坤射来的一枪吓得趴在了地上,浑身直颤抖。 “老乔,你要冷静,事情……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一切……一切都……” “你过来,我想……好好问你几句话!”乔志坤的声音中透着虚弱。 “就在这里说吧,不过去了。”韩明坤哪儿敢过去啊。 “当啷!” 一个镀金怀表被乔志坤从巷子里扔了出来。 “想要,就……就自己过来拿!” 韩明坤望着那块怀表,眼睛都直了,可是他的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老乔的枪法他是知道,即便是受了重伤,可在这样的距离上,闭着眼也能把自己打死。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刘海阳看在眼里。 “老韩,上去!” 刘海阳的话音犹如一道催命符。 韩明坤的死活,他并不在乎。 即便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推韩明坤一把,自从投诚之后,韩明坤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韩明坤像是个大号的蛤蟆,趴在地上,进退两难。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拖,拖到乔志坤油尽灯枯,对自己没了威胁,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刘海阳的责罚,再想办法应对吧,当前保命要紧。 刘海阳见韩明坤抗命,当即火冒三丈,乔志坤的性命危在旦夕,再不上前,只能给他收尸了。 当即,他立即命令两名手下向乔志坤所在的方位移动。 韩明坤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对着小巷子开了一枪,随即快速起身冒着腰冲了过去。 如果是在僵持之下,他趴在原地倒也没什么,可特务们都从后面冲上来了,自己再无动于衷就说不过去了。 “砰!” 小巷中火光乍现,韩明坤感觉一颗子弹贴着自己的面颊飞了过去,灼热的子弹烫得面颊隐隐作痛,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后面冲上来的一个特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即中弹倒地,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 刘海阳也是吓了一激灵,都伤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出手必杀人,乔志坤果然不是一般的悍勇。 如果此人能在自己手下做事,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过,他知道自己多半也就是想想,这愿望是多半不能实现的了。 韩明坤沙哑地吼道:“老乔,不要再抵抗了!放下枪吧,我保证刘队长会给你一个好前程!” “叛……徒!”鲜血顺着乔志坤的嘴角淌出来,但他的面容苍白而坚毅,面部肌肉紧绷,仿佛一块历经风雨洗礼的岩石。 他卸下弹夹,里面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吴锋剑、曹铁等人的身影,多么希望能和这些同志们继续战斗下去。 乔志坤将最后一颗子弹上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那是一种从容赴死的微笑。 他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迎接它。 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无尽黑暗的天空,此时却是晨曦微露。 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夜色逐渐消退,黑暗在光明的拥抱中慢慢融化。 一种微妙的色彩开始在天空中弥漫,那是一种淡淡的橙红,温柔而沉静。 这是晨曦,新的一天的序曲,是黑暗与光明的交替,是生命重生的希望。 晨曦如同一道光束,照亮了乔志坤的脸庞。 他原本已经空洞的眼神又开始有了光,他知道,这是他的曙光,他的希望。 他的嘴角带着微笑,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期待,对光明的渴望。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生命的脉动。 虽然依然能够感觉到了疼痛,但那不再是痛苦,而是生命的感觉,是希望的信号。 他紧握着手中的枪,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乔志坤用尽全身的力气,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特务们已经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守在巷口。 对这些特务,乔志坤报以蔑视的微笑,他并没有看到叛徒韩明坤。 若是在自己死前能够手刃此人就好了。 刘海阳的吼声从巷子口传来:“乔志坤,放下枪,咱们什么都可以谈!” 虽然是吼着,但声音颤抖。 “谈?我……我和你们……这样的……这样的反动派……之间……之间,从来都……都没得谈!”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枪响。 刘海阳浑身一震,坏了。 前面的特务报丧似的嗥叫起来:“队长,他自绝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乔志坤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光荣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海阳失魂落魄地走上前,只见乔志坤的身体紧靠着墙壁,静静地站立着,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像嘴角。 再看到乔志坤嘴角挂着那丝微笑,刘海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反手就抽了上前查看的韩明坤一个耳光。 “姓韩的,你不是说他们两个人在三楼吗?” “那乔志坤从二楼逃出来怎么解释?” “你不是说三楼的房间有动静嘛,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刘海阳像是发疯了一般,揪住韩明坤的衣服前襟用力的摇晃,声音沙哑地咆哮。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假情报,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 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六死五伤,可谓是非常的惨烈。 韩明坤垂下头,脸色苍白,他知道刘海阳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他抬头迎着刘海阳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队长,我确实在房间内听到了声音,而且跟我上去的两个兄弟也听到了……队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 刘海阳出奇的愤怒,一拳打在韩明坤小腹上。 韩明坤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前弓起,然后又狠狠地撞回墙上,几乎被打得倒在地上。 痛苦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小腹内的器官仿佛被点燃,一股剧痛如同江海翻腾,刹那间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眼睛瞪大,眼珠充血,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身体扭曲成弓形。 “呃——”他痛苦地喊出声,声音如同野兽般低沉而凶猛,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刘海阳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怜悯之情,怒道:“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个,明知道跟你上去的三个兄弟都死了!” 韩明坤不敢狡辩,只能卑微地承受这份侮辱。 他一扭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乔志坤那依然挺立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低下头。 这时,有队员过来报告,刘海阳这才松开他。 据队员说,乔志坤的身上除了一把手枪和一些钱财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三楼所住的房间也被炸得七零八落,队员们正在搜查,但是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收获。 通过摸排,这房子是租的。 询问邻居得知,乔志坤确实租住在那间发生爆炸的房间,但平时很少和人打交道。 而韩明坤发现的那座空屋子,也是在乔志坤租住之后不久便被人租了下来,只是那房间一直都是锁着门的,好像并没有人居住。 房东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并不是太过关心,反正房租一分不少给他即可。 至于邻居们,虽然大家住在一层楼,但平时都是关上门各过各的之日,见了面彼此打声招呼就算是不错了。 不多时,搜查房间的队员下来报告,说三楼的房间内发发现了一个铁笼子,里面还有两只被炸死的公鸡。 公鸡的嘴都是被布条绑着的。 “那动静是公鸡发出来的!” 韩明坤捂着肚子,他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乔志坤给耍了。 碰到刘海阳恶狠狠地目光瞪来,韩明坤慌忙又低下头。 刘海阳叹口气,严格来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韩明坤。 韩明坤跟自己一样,也是受害者。 要怪就怪乔志坤太狡猾了。 二楼的住户很快也排查出来了,有一间房间的主人并没有到场。 根据房东交代,租住这间房间的人是个小年轻,刚刚工作没多久的样子,穿的还挺洋气。 但是,这些特征跟乔志坤完全不符。 刘海阳看向韩明坤。 韩明坤忙说:“队长,一定是乔志坤让别人替他租了间屋子,这就跟三楼的空房间是一样的,实际使用者都是乔志坤。” 虽然看着韩明坤就来气,但刘海阳不得不承认,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狡兔三窟的把戏在乔志坤这里体现的淋漓极致! 到此,事实基本上清楚了。 乔志坤一开始的确并未发现自己已经被行动队监视了,他发现自己暴露应该是在年轻男子找他之后。 至于是他自己发现,还是年轻男子告诉他,无从查起。 而楼门口送别的一幕很有可能就是专门演给刘海阳看的。 他们两人上去先是打开了三楼房间里的灯,然后在公鸡上做了手脚,又关灯悄悄退出了房间,并在门上布置了一枚诡雷。 乔志坤甚至特意将隔壁的空房间也打开了门,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上来的特务听得更加清晰,以此做出错误的判断,确定房间里有人。 再然后,他们两人来到了二楼的另一间房间中,安静地等待。 只等特务们冲上三楼,房间内的诡雷被触发之后,两人混在惊慌失措的住户中趁乱下楼。 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若不是自己火眼金睛,就被两人趁乱溜掉了。 乔志坤自杀身亡,身上的东西毫无价值,这次行动伤亡了不少兄弟,说是失败也毫不为过。 刘海阳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这边留下人收拾乔志坤的尸体,他带着人上了二楼,亲自搜查房间。 韩明坤自知也是逃不过的,回头瞅了一眼乔志坤,黯然摇头,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刘海阳。 二楼的房间收拾的很整洁,跟房内的陈设简单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烧纸的味道,韩明坤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了个火盆,里面有一团燃尽的灰烬,想是乔志坤在仓促之下销毁了一些重要的文件。 刘海阳背着双手,脸色铁青地巡视着。 韩明坤知道乔志坤的一些习惯,便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希望乔志坤在慌乱中会有所遗漏,如此也能多少弥补一些自己的过失。 乔志坤的生活非常简朴,房间内的物品有限。 韩明坤检查的非常仔细,墙壁和地板也是一寸一寸地敲了一遍,并未发现空心之处。 韩明坤又蹬在椅子上,将脖子伸得老长去查看天花板上方。 之所以他要查看上面,是因为就在方才无意间发现了天花板上有个淡淡的手印。 韩明坤的身高不足,又在椅子上垫了个板凳,这才将头全部伸进天花板中。 正在他打着手电仔细地查看房顶的情况时,突然,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他反射般地向后看去,只见一支冷箭从黑暗的角落里飞出,划破寂静的空气,直指他的咽喉。 韩明坤惊鸿一瞥,心头一震,急忙身体下沉一闪,那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顶飞过。 “砰”的一声,箭矢射入了他天花板上的墙壁,兀自颤动不已。 一瞬间,韩明坤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那个手印是乔志坤故意留给自己的,引诱自己上钩,继而送命。 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方才那支冷箭便会穿透自己的咽喉,让自己死于非命。 下面的刘海阳也是被韩明坤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声道:“怎么回事?” 韩明坤心有余悸地将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刘海阳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算了,老韩,你下来吧,还是让其他的兄弟上去搜查吧。” 下了地的韩明坤感觉腿都软了,便下意识地走到窗户前去拉窗帘透气。 他的脸上原本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表现,然而下一刻,等他拉开窗帘时,表情骤然变得僵硬。 他的眼睛,那双曾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惊恐。 一种恐怖的感觉从他的脚底板一直蔓延到他的头顶,使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不能地想逃,可是双腿犹如面条一样,一时间无法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高速旋转飞行子弹在他的眼中越变越大,最终在他的脑门上留下一个筷子般大小的血洞。 碰到阻力的弹头在脑壳内翻滚,将后脑勺掀开了半个巴掌大小的大洞。 破碎的骨骼碎片、脑浆组织还有殷红的血液,顷刻间幻化成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呈放射状猛烈地喷涌而出。 再然后,可怜的韩明坤,便只剩下了半个头颅,往后直挺挺的倒下来。 第六百五十四章 水中浮尸 一分钟前。 夜色中,曹铁像一片孤寂的影子,隐藏在筒子楼对面的楼顶上,他的眼神如寒冰,凝视着对面筒子楼二楼一处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 他知道,此时此刻韩明坤正在领着特务们对乔志坤的住所进行搜查。 曹铁身后的特务狙击手,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孔朝天,犹如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 这个狙击手未曾有机会看清曹铁的身形,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寒光,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曹铁的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恐惧。 他知道这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责任。 老乔牺牲了,就是杀再多的特务都难以平复他胸中的怒气。 曹铁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让心跳平缓下来,用狙击步枪瞄准了远处的灯光。 对面的窗帘被猛地拉开,曹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叛徒韩明坤,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那枪口喷出的火舌犹如一条毒蛇,向韩明坤藏身的筒子楼窜去。 瞄准镜中,韩明坤惊恐万分的表情成了永恒的定格。隔着老远,曹铁仿佛都能听到韩明坤倒地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 一击得手之后,他并未选择停留,而是迅速离开了现场。 在撤离的过程中,又狙杀了一名企图冲上楼的特务。 这把狙击步枪在曹铁的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似的,用起来得心应手,要是能把它带回去就好了。 曹铁并没有直接下到一楼,而是从二楼的窗户下跳了出去。 他本身就住在附近,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窗外是居民们堆的杂物。 筒子楼,事发现场。 幸亏刘海阳离韩明坤还有一段距离,否则非得被溅一身。 只是另一名队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本就蹲在地上查看床下的空间,枪声一响,刚好抬头去看,登时被韩明坤的脑浆和血水溅了一脸,恶心地直想吐。 刘海阳心中的惊恐不仅仅是限于韩明坤的突然被杀,他在枪响的那一刻已经躲在了床后。 子弹来自对面的那栋楼,也就是原来监视点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为了抓捕乔志坤,此时的监视点已经是人走楼空。 听枪声,是长枪发出的。 刘海阳便开始担心起自己布置在对面的那名狙击手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紧接着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惨叫,不用问,又有兄弟中枪了。 接着是特务们噼里啪啦的开枪还击声,在清晨响作一团。 对面的楼房也是被打得扑簌簌直落粉尘,几扇窗户被打烂,玻璃碎了一地。 刘海阳当机立断,派人从两侧包抄过去,目标在楼上,如果他们的动作快的话,也许还能将其堵住。 筒子楼内的特务们纷纷冲向对面的楼房,将各个出入口堵住。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为时已晚。 只见一个黑影犹如鬼魅一般,钻进了小巷当中,灵活地躲避着特务们的围堵。 最终,曹铁在晨曦中悄然消失,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晨曦的微光开始渗透进城市的小巷,湿润的空气在凉爽的微风中孕育着一天的新生。 然而,这股新鲜的气息无法掩盖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也无法掩盖筒子楼周围已经上演完毕的惨剧。 一队特务们从筒子楼里抬出几具蒙着白布尸体,其中包括叛徒韩明坤的尸体,他们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夜晚的黑暗,而他们的面孔,就像被夜晚冻住似的,显得如此的僵硬和苍白。 刘海阳站在一旁,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他的眼神深邃而冷酷,就像一个深渊,没有任何的情感和温度。 他的眼神在小巷中扫过,似乎在寻找着复仇的线索,最终他的眼神定格在曹铁消失的方向,那里是他的疑点和困惑。 他发觉自己严重地低估了这个年轻人,此人能够顺利从筒子楼逃脱,但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返回偷袭了藏在对面楼顶上的狙击手。 从现场来看,出手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那狙击手甚至未能发出惨叫。 狙击步枪也被劫走了,尽管现在天已经亮了,但对方可以将枪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待日后方便了再回来取用。 这支丢失的狙击步枪,将会成为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刘海阳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便是连彭主任那边,也是要提醒一下安全方面的事项,否则一旦出了事,自己担待不起。 刘海阳靠在黑色轿车的车头,用手枪枪把轻轻地敲击着车头,那是一个无声的节奏,如同死亡的钟声。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决心。 他知道,曹铁的复仇行动不会就此结束,他还会再次出现。 这是刘海阳担心,却又期待的。 特务们抬着韩明坤等人的尸体,走过小巷的石板路,放到对面停放的卡车上。 而刘海阳则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冷酷和坚定。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将会有更大的风暴来临。 …… 天刚蒙蒙亮,河边的花草在晨曦的照耀下苏醒过来,水面上的涟漪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波澜。 在这个安静的时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河边的小竹凳上,静静地看着沉入水中的鱼钩。 老者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就像湖边的柳树,被风雨剥蚀得只剩下坚韧的骨节。 他的手,虽然被岁月磨得粗糙,却依然稳健,就像那鱼竿,无论风如何吹,始终保持坚韧的直挺。 他静静地等待着,虽然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趣,但老李却乐在其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鱼竿猛地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扯住了鱼钩。 老李的心一震,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流过他的全身。 老李赶快拉起鱼竿,一条大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鱼的眼睛看着老李,似乎充满了挑衅。 老李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鱼。 他急忙紧紧握住鱼竿,尝试着平稳而有力地向上提起。 然而,却没有提动。 他再次尝试,终于将大鱼提了上来。 大鱼的鱼鳍像刀片一样锋利,鳞片银光闪闪,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就在老者兴奋地盯着他的战利品时,他的眼光被上游一截木头似的东西吸引,那物漂浮在河面上,顺流直下,眼看着就堪堪从老者方才下钩的地方漂过。 老者瞪着眼睛,也忘记将大鱼收起来,那物看起来没有生气,像是被遗弃的东西。 忽然,老者的心跳加速,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不愿意相信这种预感。 那截“木头”随着水流悠悠漂来,老者瞪大了眼睛,他的身体颤抖着,无法控制自己的惊恐。 那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个男人的尸体,他的脸部朝上,脸色白的吓人。 “妈呀!” 老者身体就颤抖着往后退,手中的鱼竿像一根断裂的柳枝般无力的垂下。 那条大鱼没想到还能劫后余生,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欢快地游走了。 老者恍若未见,他的心被恐惧填满,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具尸体,仿佛下一刻它就会活过来。 他干呕了几下,脸色苍白如纸。 尽管双腿颤抖,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一步步往后退。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具尸体,仿佛被它的恐怖所吸引。 …… 陆大勇被电话铃声从深度睡眠中拽出,他困乏地抓起电话,一边用力的眨巴着眼睛,一边听着对方的话语。 电话线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人急促的声音,报告了一个令人清醒的消息:辖区内发生了一起人命案。 “小王,你不要慌,告诉你们股长,我马上就到现场。” 打电话的是刑侦股的年轻警察小王。 作为刚刚上任不久,干劲正足的刑事案件主管副局长,陆大勇的困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匆匆穿戴整齐,拿上警帽和公文包,走出家门,钻进了分局给他新配的轿车里。 发动机怒吼起来,车子在清晨的薄雾中疾驰,陆大勇在朦胧的晨光中瞪大了眼睛,思绪飞快地转动。 车子开到现场的时候,看到几辆轿车已经围在那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围着一具尸体,在早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刺眼。 手下们正在现场忙碌,他们有的在勘验现场,有的在查看尸体,有的在搜集证据。 陆大勇快速地走了过去,一边和早已到达的警察们打招呼,一边开始查看现场的情况。 给他打电话的是刑侦股股长李伟,李伟见主管领导来了,一溜小跑过来敬礼。 “陆局长,尸体是一个钓鱼的老头发现的,是从上游漂来的。经过初步的鉴定,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半夜,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酒。” 陆大勇松了一口气,临城市区遍布河道,每年酗酒者失足落水的案件没有二十件,也有十几件,并不足为奇。 虽然是非正常死亡,但只要判断没有他杀的因素在内,就算不上是刑事案件,只需找到死者的家属,让他们把尸体领回去,这件案子就算是了结了。 想到这里,陆大勇有些责怪给自己的打电话的下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把自己叫来了,简直是乱弹琴。 李伟和陆大勇的资历大体相当,此人有些背景但是不大,小聪明有些,但能力平平,一般的案子还能处置,遇到大案要案就束手无策了。 陆大勇虽然现在胜任副局长,但老弟兄的面子还是要给他,他将李伟拉到了僻静所在,这才板着脸道:“老李,不是我说你。即便死了人,但也无需大惊小怪的,把死因查清楚再向我汇报。” 李伟赶紧答应,他也不想麻烦这位新上任的长官,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按照程序报告总不会有差错。 只不过自己火急火燎地往现场赶,打电话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年轻警察小王,想来是小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有把事情汇报清楚,这才让陆大勇产生了误会。 这个小王回去要敲打敲打了。 “陆局长,凭我的经验,应该就是酒后失足溺死的。您放心,这个案子我会处理好,届时再向您汇报。” 陆大勇点点头:“好,那就辛苦老李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临走前,陆大勇特意看了看尸体。 一名警察赶紧掀开白布,立即有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尸体的面容并未出现浮肿的迹象,显然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陆大勇仔细观察着尸体的脸,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枯瘦,像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这样的人在临城市区得有好几万人。 手指甲和脚指甲,没有发现任何抓痕或淤痕,这排除了在生前被水淹死或被按在水中的可能。 李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局长,是不是不像是他杀?” 陆大勇没说话,起身拍拍手:“你们接着查吧,先确定此人的身份,身份查到了,也许案子就清楚了。” 这种案子的侦破,他这个副局长是不会亲自上手的,不然要刑侦股的人干什么,要那么多的警长干什么。 “是,卑职一定彻查此案。” 陆大勇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现场,今天他还要赶到临城站拜会方如今,将自己近期的工作进行简要地汇报,最好是能够从方组长那里受领新的任务。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一点,陆大勇心里清楚的很,只有抱紧方如今的大腿,自己才能坐稳副局长的位子。 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向方如今汇报,虽然是老相识了,但面对方如今的时候,还是有一定的压力的。 这边的事情思考的差不多了,现场那具尸体不知怎么回事进入了他的思绪中。 他仔细回想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他意识到那具尸体看起来很眼熟,他可能在哪里见过。这让他非常激动,立即调转车头,决定返回现场。 当他再次回到现场时,刑侦股股长李伟吓了一跳,赶紧迎了上来。 “局长,有什么新的指示?” 陆大勇径直走到了尸体的跟前,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具尸体是不是和他正在调查的某个案件有关?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了他正在追踪的案件的记录。 笔记本上的内容都是用他自己才能看的明白的密码记录的,方法是跟方如今学的,可以做到很好的保密。 他急忙他快速浏览着这些记录,试图找到任何与这具尸体相关的信息。 目光终于在某一页停住了,他猛地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茬忘记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兄弟相见 清晨的阳光开始撒向大地,微风在孝闻巷的砖石墙壁之间游荡,带起了微凉的寒意。 在这静谧的早晨,一个人影悄然出现,正是曹铁。 他像一片飘渺的影子,从街头巷尾中穿越而来,带着一股沉稳而坚定的气息。 他的脸色紧绷,目光机警,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握着乔志坤生前交给他的小纸条。 他并没有查看其中的内容,但很清楚,这一定是老乔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的情报。 孝闻巷的路口的死信箱是墙角一块略微松动的青砖,此刻这块充满了岁月痕迹的青砖,像个沉默的守望者,等待着曹铁的到来。 这里的房屋都有些年头了,被时光和尘埃侵蚀得有些斑驳,但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 曹铁靠近死信箱,将身体转了过来,背靠着砖墙,观察着周围。 直到确认无人的情况下,才伸手在背后轻轻抚摸那青砖的表面,确认它的位置,然后将纸条慎重地放了进去,确认它安稳地躺在那里后,他才慢慢地将青砖恢复原位。 曹铁放好情报后立即离开了孝闻巷,老乔的牺牲让他更加认识到了地下斗争的残酷性,这种残酷丝毫不比在山里打游击差。 老乔的暴露多半跟韩明坤有关系,自己狙杀了韩明坤,算是给老乔报了仇。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心情愈发地沉重。 老乔的牺牲,对曹铁来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乔志坤不仅是他的上级,是一个亲密的战友,也是曹铁在地下工作中的导师。 他的离去,让曹铁感到了一种无法抵挡的失落和孤独。 在大街上,曹铁带着深深的悲伤,独自前行。 老乔教导他的那些地下工作的方法,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每一个技巧,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曹铁的步伐变得沉重而疲惫,不知不觉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但他没有哭泣,因为他知道,老乔要是看见会笑话自己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再次坚定地迈开了步伐,向前走去。 在他的心中,老乔的精神依然在燃烧。 自己不能辜负老乔的期望,不能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当下的紧要问题是填饱肚子,也许很快“管家”就会有新的任务分配给他,没有体力做事可不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小餐馆,曹铁坐在桌子边,一口一口咀嚼着食物,却无心品尝,他的眼圈微微泛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人流中,曹铁的眼睛猛然睁大。 他竟然在无意间发现了在街头行走的曹戈。 曹铁匆匆忙忙地付了饭钱,走出小饭馆,小心翼翼地融入了人群,跟在曹戈的身后。 曹铁的心情紧张又激动,他对于曹戈这些天的行踪感到疑惑,却又不敢贸然追上去发问。 他需要知道曹戈到底在做什么,却又害怕得知答案。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曹铁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曹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行走的路线曲折而没有规律,让曹铁跟踪得十分困难。 曹铁不禁感叹,曹戈虽然没有什么地下斗争的经验,但常年在社会上飘荡,让他非常的老成,其敏锐的直觉和防范意识确实非同一般。 最后,曹戈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前面停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然后走进了小巷。 曹铁跟在他的身后,尽量保持一段距离,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防曹戈突然转身或者有其他人出现。 当曹戈走到小巷深处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曹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跑。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他需要面对这个局面,无论结果如何。 曹铁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向曹戈走去。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那里,目光交汇在一起。 曹铁看着曹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哥,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害得我们一通找!”曹铁的声音有些颤抖。 曹戈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像是在躲闪,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曹戈开口道:“你眼睛怎么红了?出了什么事?” 失去战友的悲伤情绪再次充斥着曹铁的内心,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摆脱那些情绪。 “没什么,昨晚没有睡好而已。”曹铁低声回答。 “不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一定是有事情。到底是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说。”曹戈关心地问。 曹铁看着曹戈,心里有些迟疑。 他很清楚,曹戈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他也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是对最亲密的人也无法完全说清楚。 最后,他只是笑了笑,继续问道:“你还是说说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吧?我需要知道真相。” 曹铁的声音有些沙哑。 曹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他也摇了摇头,略微沉吟后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小铁,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告诉你。请你理解!” 被方如今的人秘密抓走并关押,又放了出来,曹戈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跟堂弟解释。 而且,方如今特意叮嘱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同任何人讲。 曾几何时,他对方如今仇恨无比,甚至想动手刺杀,但方如今却是两次饶了他,这让曹戈感到越发的愤懑。 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面对曹铁的责问,曹戈无法回答。 他的回答让曹铁感到震惊和失落。 曹铁看着堂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曹铁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小铁,等有一天哥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后,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相信哥!”曹戈的声音哽咽。 曹铁瞪着他,眼圈更加红了,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不要做对不起老乔他们的事情,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罢,曹铁转身离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 曹戈站在小巷的尽头,看着曹铁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和苦涩。 他并非不想与曹铁分享自己的秘密,但种种原因使得他无法这样做。 方如今虽然年轻,但毕竟是个特务头子,做起事情来相当的心狠手辣,从那么多的日本间谍栽在他的手里,就可见其手段一斑。 曹铁是他的堂弟,他们从小玩到大,相互之间的信任和理解无人能及。 但是曹铁毕竟是有组织的人,且这个组织与临城站是格格不入的。 而自己恰恰又被这个组织俘获过,且对于方如今的真实意图一无所知,这让他和曹铁这对堂兄弟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曹戈不能告诉曹铁他所经历的一切,这样对曹铁有百害而无一利,自己不能让他冒险。 曹铁和他的组织要面对的是临城调查室这些凶狠的特务,如果再加上个临城站这个庞然大物,他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他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说,可能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会受到影响,甚至破裂。 看着曹铁的背影,曹戈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曹铁对他的关心和担忧,但他不能回应。 他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的苦衷。 曹戈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曹铁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他知道,无论怎样选择,都会有痛苦和遗憾。 …… 杜金星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空气中弥漫着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就像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剑。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打出一首单调而冷酷的交响乐。 突然,临城调查室大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杜金星缓缓起身,掀开窗帘一角,视线立即被楼下行动队的特务们吸引。 只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回到大院里。 有的人还裹着纱布,伤口处的鲜血已经干硬,变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看到这一幕,杜金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刘海阳肯定是吃了败仗。 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简单的失利,而是有更大的问题。 没有看到刘海阳的身影,但以杜金星对他的了解,刘海阳肯定不会有事,这家伙像是属猫的,好像有九条命。 再打量了一番,之前那个投诚过来的人也没有出现在视线当中。 战况如此惨烈,对方那边的伤亡也不会太小。 杜金星回到了办公桌后,深吸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部翻滚,然后缓缓吐出。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就像冬日里的霜,刺骨而寒冷。 他的脑海中开始翻涌着各种猜测和推论。 刘海阳对他严加防范,以往的手段很难打听到有价值的消息,需要另辟蹊径。 他当即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人事股股长孙德厚。 “我这里弄了点好茶叶,现在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孙德厚笑呵呵的声音:“能喝到你杜大组长的茶叶,当真是三生有幸啊。让你屈尊到我小小的人事股股可是不敢,我还是到你办公室汇报工作吧?” …… 方如今是在早晨九点多钟才得到筒子楼发生枪战的消息的。 纪成林报告面带得意地报告说:“组长,昨晚刘海阳的人在一座筒子楼搞了一次大行动,弄出的阵仗很大,尤其是在天亮前夕,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刘海阳的人伤亡惨重,听说光是死了的行动队员就有七八个,而且还包括一个刚投诚过来没多久的,好像是被狙击步枪直接开了瓢。” 方如今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暗暗叫好,这次刘海阳是碰上硬茬子了。 “对方的伤亡情况呢?” “听说本来是两个人的,但有一个逃走了,另一个将最后一发子弹射向了自己。”纪成林唏嘘说道。 这是一个坏消息,方如今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开来,但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悲愤和伤痛。 “老纪,我们做个假设,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被日方占领,你我只能从事地下活动。面对日本特工的追捕,到了最后一刻,你会怎么做?” 纪成林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当然是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日本人的手段不比我们差,我怕自己熬不过去。” 方如今淡淡一笑,他说的是实话,面对惨无人道的酷刑,又有多少人能够熬得过呢? 纪成林摇头继续道:“组长,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藏着掖着了,其实吧,有时候我挺佩服那些红党的人的,为了他们所谓的信仰,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真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真是搞不懂啊,这些人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方如今笑了:“你要是想搞懂,其实也有办法?” 纪成林将身体轻轻探了探:“什么办法?” 方如今神秘道:“说来也简单,那就是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纪成林闻言脸色大变:“组长,这种玩笑可不能开!要是让人知道,咱们就麻烦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大头兵,在临城站这些年他渐渐弄懂了什么是路线,只有路线正确了,才能顺顺当当地走下去,不然就会碰得头破血流。 方如今大笑:“老纪,你别紧张,我只不过是跟你打个比方而已。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纪成林拍拍胸口,脸色凝重道:“组长,以后这种比方还是少打为妙,听着吓人。” “你老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方如今话锋一转:“老纪,之前出现的那个老头的踪迹找到了没有?” 纪成林摇摇头:“是个老手,我们询问了周围的店铺和行人中,但是提供的有价值的信息不多,没多久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方如今若有所思:“此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这件事要上点心,说不定会有什么大发现。” 纪成林用力点头。 正在这时,门口的警卫打来了电话,说陆大勇求见。 第六百五十六章 死亡缘由 陆大勇是来汇报近期工作的。 在配合方如今办案的过程当中,陆大勇深知情报对于反谍工作的重要性,因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一些他认为有用的线索都被梳理了出来,定期一并向方如今汇报。 纪成林见陆大勇求见,便要退出去。 方如今笑着道:“老纪,你也留下来听听,都是自己人,不用藏着掖着。” 这是对纪成林的信任,纪成林是他的头号心腹。 三人在沙发上坐定,陆大勇便开始汇报。 先是辖区内的命案和盗窃案、抢劫案等面上情况,随后是辖区内发现的异常事件、异常人物。 关于清早发现的河边溺死一案,陆大勇作了重点汇报。 “方组长,那个人我看着像是您之前让我找的医院的老叶,虽然被水浸泡过了,但面容看上去有七八分像。” 方如今和纪成林闻言都是精神一振,自从重启对藤井树仁自杀一案的侦查之后,才发现医院勤杂工老叶失踪。 藤井树仁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轻舟”小组,另一个重要使命则是策应潜伏在临城军警宪内部的日本高级特工。 这名高级特工一直是方如今的一块心病,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就活动在他的身边,甚至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只是由于藤井树仁的自杀,导致了线索的彻底中断。 在发现老叶这个新的目标之后,方如今曾经一度高兴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就随着老叶的失踪而失望。 这几天,行动组以及外围人员都在追查老叶的行踪,没想到的是陆大勇这边有了结果。 “老陆,你确定那具尸体是老叶?” 陆大勇在这件事上反复进行确认,笃定道:“不错,您可以让跟他熟悉的人进行辨认,绝对错不了!” 纪成林问:“尸体现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已经猜出了老叶的身份,让他们把尸体暂时拉回分局的停尸房了。” 方如今道:“好,现在咱们马上去看看!” 警察分局的停尸房位于办公楼后面的一排小平房,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很阴森,平时很少有人来,安静得连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异常。 陆大勇引着方如今和纪成林到来,让看守停尸房的于老头大为惊讶。 “两位长官,这是老于头,从民国初就在这里干了。”陆大勇一边介绍着,一边在前面带路。 他们进入停尸房后,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 “老于,今天一早刚运来的溺死的尸体呢?” 老于一个干瘦而矮小的老人,看起来有些驼背。 头发花白而稀疏,总是乱糟糟的,仿佛从未梳理过。 眉毛也是花白的,弯曲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陷的双眼,那眼神总是有些模糊,仿佛在凝视着无尽的虚无。 皮肤因为长年累月地接触福尔马林而变得苍老而干燥,就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 手指细长而弯曲,像是被岁月摧残的枝条。脚下穿着一双破旧的布鞋,鞋面布满了灰尘和污垢。 “啊……?”听了陆大勇的话,老于大为惊诧,“今……今天一早没有运来尸体啊!?” 老于的回答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陆大勇脸上挂不住了:“我不是让李伟把尸体运来嘛,怎么搞的?方组长,要不请您到我的办公室里先坐坐,我立即把事情搞清楚了向您报告。” “也好!” 李伟并不知道尸体的真实身份,可能将其当作寻常的溺死案件来处理,所以并不是十分的上心。 此事也是陆大勇为了保密,不能怪他。 陆大勇引着方如今和纪成林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秘书上了茶,便告了个罪匆匆出去了。 方如今坐在他的大班椅上,打量着这间宽敞的办公室。 地板色泽沉稳,精心打磨的木质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岁月的痕迹。 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面由实木制成,上面摆满了文件和书籍。 两部老式的电话机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黑色的机身和红色的电话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旁边是一盏造型精美的台灯,灯罩是用绢丝编织而成,细腻的花纹在光线下显得华美而典雅,底座是厚重的石头,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充满了古朴的韵味。 再抬头,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静静地垂下,那是由水晶和金属组成的装饰。 浅黄色的灯光下,一件件古朴的物件熠熠生辉。 办公桌后,是挂在墙上的字画。 一幅是山水画,另一幅是行书。山水画大气磅礴,线条流畅自然,画中景色令人宛如置身其中。而行书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方如今放下茶杯,笑呵呵地说:“老纪,你发现了嘛,老陆一个分局的副局长,这办公室的摆设丝毫不逊于咱们站长的。” 纪成林也是笑了起来:“老陆也算是飞黄腾达了。若是没有您的提携,他哪里会有今天,此刻只怕还拎着警棍在街上巡街呢。” 对此,纪成林也是深有感触,能力固然重要,但跟对人更加重要,他自己本身就是明证。 “老陆这个人还是能挑起这副担子的,他在基层历练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是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和平台。有他在城区分局坐镇,咱们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纪成林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如今他管着侦缉和刑侦两个要害部门,是可以出大力的。听说,局长对他非常客气,其他的几个副局长恭敬有加,这些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有好几个头头托关系找到我,说是找个机会拜会您,聆听训示!” 方如今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哪里是拜会我,分明是拜我屁股下面的位子。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就不用这些虚礼了,你帮我都一一回掉。” 纪成林点头称是。 两人正说着,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方如今看着纪成林无奈地笑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的鼻子可真灵。” 进来的是副局长蔡金龙。 蔡金龙看上去精神不错,见了方如今和纪成林十分恭敬。 “方组长,纪队长,两位来我们分局,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稍作准备。” 自从结识了方如今,蔡金龙原本是要好好地攀交一番的,没想到的是方如今选了陆大勇做他在分局的代理人,这让蔡金龙不免失望。 不过,他毕竟是官场上的 老油条,很快便摆正了心态。 既然当不成一号,退而求其次当二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以,今天一听闻方如今驾到,便赶紧过来拜会。 方如今笑着请他坐了,双方寒暄了一阵。 老实说,蔡金龙比陆大勇圆滑,更会来事。 但这样的人却并不是他想要的,情报工作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没有能力,光动动嘴皮子是不行的。 但方如今对蔡金龙也有不同的定位,此人长于交际,以后官面上的事情可以交他做一些。 总之,虽然不能太过亲近,但也不至于太疏远。 蔡金龙寒暄过后,便是对陆大勇一通夸赞,什么年轻有为、业务能力强、具有亲和力,等等,均是溢美之词。 除此之外,还隐约透露出希望以后能够多多聆听方如今的训示之类的话语。 方如今只是敷衍了过去,并未做实质性的表态。 不多时,陆大勇便回来了,看到蔡金龙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微微诧异,随即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向方如今报告。 蔡金龙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自己不便停留,便起身告辞。 “老陆,查清楚了吗?老叶的尸体呢?” 陆大勇浑身湿漉漉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滴落,警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他健硕的体格。 他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同时汇报道:“方组长,经过查证,不是手下人刻意为之,而是在运尸体回分局的时候遇到了市局的周科长,他询问了李伟尸体的情况,并说既然是溺死的,就赶紧把尸体处理掉,免得天热一直放下去都放臭了。” 方如今这才明白,是中途遇到了周新刚,周新刚是市局的侦缉科长,他的话李伟自然是不敢忤逆的,但要李伟真的遵照办理,却又过不了陆大勇这一关,也够李伟为难的。 纪成林看看方如今,毕竟周新刚曾经是方如今的上级,他也不好评价,这话还是得方如今自己来说。 方如今淡淡一笑:“周科长所言其实也不无道理,但若是知道这个老叶是我们追查的重要目标,恐怕就不会为难你们李股长了。” 陆大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方组长所言极是,都是手下人没有领会精神。” 方如今摆摆手:“算了,这些都不是事情。尸体现在运回来了吗?” 陆大勇点了点头,懊恼地说:“早知道这样我亲自督办此事了。” 方如今拍了拍陆大勇的肩膀,说道:“好了,老陆,你干得不错,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去停尸房。” 陆大勇苦笑:“停尸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就不那么讲究了。” 方如今和纪成林也是一笑,老陆还是很敬业的。 下楼的时候,刚好开进来一辆轿车,陆大勇见不是分局的,微微诧异。 方如今解释道:“这是我请来的法医郭华旻。” 陆大勇笑道:“那敢情好,我怕我们这里的法医技术不行,耽误了您的大事。” 在郭华旻的主持下,对老叶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基本上确定为溺死,但**说老叶身上虽有酒气,但未必就一定是生前喝酒所致。 方如今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老叶的死很可能并非酒后溺亡,而是他杀。 郭华旻一本正经地道:“具体还要进一步化解,但我怀疑是死者在生前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很可能是被下了药。不过,他的内脏经过河水的倒灌和数个小时的浸泡,是否还能查出来有用的线索,我并不能保证。” 方如今道:“这个我清楚,你只管按部就班地来,我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 离开停尸房,回到了陆大勇的办公室,陆大勇并未跟回来,而是继续留在停尸房配合郭华旻的解剖和化验。 警察分局的法医成了郭华旻的助手,这个法医对郭华旻的手法钦佩不已,即便是打下手也是乐在其中。 为了保密,陆大勇还特意派了几名心腹站岗,任何无关人员都不得接近此地。 这是为方如今办事,不能有任何的马虎和大意。 方如今用陆大勇的电话打给了第一行动队,安排马宝带人沿着老叶溺死的河流上游走访,最好是能找到目击者。 目前还不能确定河流上游的某处就是第一现场,很有可能老叶是在被人迷晕之后弄到河边的,所有可能的周边也要查。 走访的范围非常大,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只能是耐心等待。 纪成林开口道:“一定是杀人灭口。幕后凶手知道我们一旦找到老叶,就会更加接近真相,故而先下手为强。”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紧张和兴奋交织的结果。 方如今抬起头,看着纪成林,面无表情:“我们一直都找不到老叶的踪迹,凶手此刻将他杀死,岂不是画蛇添足?” 纪成林倒吸一口冷气,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此事我们还需小心谨慎查证。” 期间,纪成林话锋一转又提到了石耀华的话题。 “组长,你是不是一直对这个石耀华有所怀疑?” 方如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如果你是他,面对怀疑会怎么做?” 纪成林想了想说:“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排除嫌疑,不过他现在好像并没有机会。” “如果我们给他创造机会和条件呢?” 纪成林略有所思,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的用意:“组长的意思是欲擒故纵,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嗯!如果我们一直关着他,他永远也不可能跟其他人接触,我们也就无从判断他是否有问题。” 纪成林担忧道:“可是,此人鬼精的很,一旦放出去若是脱离了我们的控制,那就麻烦了。” “如果你想控制一个人的话,一般会有什么办法?” 纪成林想了想说:“最好是将其家人作为人质,这样他心里就会有顾忌,可是石耀华是孤身一身,这个法子行不通。” 方如今诡异一笑:“如果此人染上了戒不掉的毛病呢?” 纪成林悚然一惊,这个办法固然有些阴毒,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方如今并非随便一说,石耀华在日本留学,回国后非但没有利用所学报效国家,反倒是加入了间谍组织出卖情报,与自己的国家为敌。 即便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对付此人,方如今的心里也是没有任何负罪感的。 “组长,这件事我来办吧!” 第六百五十七章 苦涩自由 临城站安全屋中,石耀华望着窗外的阳光, 石耀华静静地坐在阴暗的牢房角落,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关闭的铁窗。 那扇窗户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冷硬的铁窗,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他憔悴的脸上,暖融融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享受这份光明和温暖。 他眼中的阳光,像是一束无形的光剑,直指他的内心深处,揭示出他的无助和孤独。 那阳光洒在铁窗上,冷冽的光线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望着阳光,心中却充满了凄凉。 那阳光明媚,仿佛是对他的无情嘲笑。 他渴望自由,渴望能沐浴在那阳光下,但从目前来看,这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劝说葛培均的问题上,算是比较成功的,也得到了方如今的认可,但是石耀华心里仍然没有底。 他的目光透过铁窗,想象着外面自由与幸福的世界,一面却为自己被束缚在这黑暗的角落而黯然神伤。 他有些怀念起以往在诊所的日子,那时他可以自由地行动,享受着生活的美好,而他现在只能是个观看者,回忆和想象这世界的繁华与热闹。 一束阳光照在他的手上,他看到自己的手被铁链束缚,心中充满了无奈。 一连几天过去了,方如今对他不闻不问,就这么晾着,更加让他心中忐忑不已。 同时,葛培均夫妇也没有任何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两人是否还在。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石耀华的内心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个时间段并非送饭送水的时间,按照以往的惯例,那些看守是不会光顾的,一定是其他的人呢。 心念至此,他不由地激动了起来,也许自己所盼望的就要来了。 但一转念的工夫,他又想起了方如今,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在折磨他的时候用的是最残忍的招数,现在又在利用自己,企图给自己一线希望。 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这些,都不得而知, 但是,不管如何,重获自由是最关键的。 如果方如今让自己为临城站做事,自己也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因为没有任何的选择的余地。 突然,牢房门被打开了,石耀华立即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 他看到来人正是纪成林,内心瞬间变得更加更加紧张了。 纪成林看着坐在角落里的石耀华,石耀华也看着他。 纪成林说:“石耀华,我代表方组长来跟你谈话。” 石耀华有些意外,他看着纪成林,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地点头。 纪成林接着说:“鉴于你之前的表现,方组长决定给你一个新身份,让你离开这里,为临城站做事。” 石耀华一听,顿时愣住了,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泪水:“我愿意为方长官做事,方长官和纪长官能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我感激不尽。” 纪成林面无表情点点头说:“好,那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会安排你离开这。” 石耀华欣喜若狂地点头答应着:“谢谢,谢谢方长官和纪长官对我的帮助!” 半个小时之后,石耀华蒙着眼睛跟着纪成林走出了安全屋,外面的轿车早就在等他们了。 等石耀华拿下眼罩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带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之中。 他被安排进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屋内的陈设十分精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经过一番仔细的沐浴,他感到全身清爽、神清气爽。 行动队员又让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进来,是美味可口的西餐。 这些被关押的时日,虽然在饮食上没有亏待他,但安全屋中的饭菜哪儿能和外面的大餐相比。 他看着面前的美食,直流口水。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了,在得到了允许之后,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要把这些天的损失都补回来。 他喝了一大口香槟,这种细腻的气泡在口中翻腾,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新鲜的虾仁沙拉,每一口都是那么新鲜美味,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之后,在对付一旁的一盘烤牛排,石耀华看着那鲜嫩的肉质,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美味都留在自己的口中。 这一顿饭,石耀华吃的是又饱又暖和,心中忍不住要感慨:这世间果然还是美好的事情更多。 用完餐之后,一名专门的医生为他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纪成林对他说:“鉴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还不能单独活动,在这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专人负责你的起居,待你身体好了之后再安排具体的工作。” 石耀华连连点头,他自己就是医生,对身上的刑讯伤最是清楚不过,起码还要将养一个月才能好起来。 只不过,这里的条件虽然比牢房要好上百倍,但终究是没有重获真正的自由。 目前的自由是苦涩的。 他知道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的,不能急于一时。 等纪成林走后,不知不觉中,石耀华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倦。 长时间的紧张和担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他紧紧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他睡着之后不足十分钟,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再次走进了房间。 …… 中午时分,吴锋剑路过孝闻巷路口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着墙壁上的一块青砖瞄了一眼。 那是他和乔志坤约定的遇有紧急情况时使用的死信箱,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从未启用过。 忽然,他发现那块青砖的位置有些不对劲。 吴锋剑几乎每天都要路过这个路口,青砖摆放的位置他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青砖肯定被人动过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在附近后,便迅速上前拿掉青砖,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 将青砖恢复原位后,他立即离开此地,一头钻进了另一条小巷。 小巷的路面是由青石板铺成,宛如一条绿色的石板之路,泛着深沉的光泽。 这些青石板,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磨得圆润而略显老旧。 当微风穿过巷口,青石板上的青苔在阳光下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沿着这条青石板路走下去,小巷两旁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 这些湿漉漉的青苔,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翠绿的色彩,给小巷增添了一丝神秘和清新的气息。 当行人走过,青苔散发出来的潮湿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宜人的凉爽,让人仿佛回到了大自然中。 然而,此时的吴锋剑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 吴锋剑的手伸进了裤袋里,指尖轻轻地摸索着纸条的质地和形状,他的心在狂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无法抑制内心那份既激动又紧张的情绪。 悄悄地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写有情报的小纸条。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但那种无法名状的紧张情绪仍然从他的手指尖传遍了全身。 纸条的形状并不规则,像是仓促之间从白纸上扯下来的。 他缓缓地将纸条展开,然而纸条上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纸条是空白的! 他的心跳却在不断地加速。 纸上竟然没有一个字,但是在他的眼里却好像写着千言万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射入他的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这张纸条可能是乔志坤在紧急关头留给他的。 吴锋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思绪沉入到纸条的每一个细节里。 因为要应对敌人的搜查,乔志坤临时换了住处,尚未临时通知吴锋剑。 两人之间的联络并不像以前那么顺畅。 时间在流逝,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尽管他还不知道乔志坤向自己传递这个情报的具体内容,但是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已经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将纸条收好,迈步走出了小巷。 …… 曹戈走在通往城北的路上,心里头一直提着警惕。 他看似闲散的步伐中实则充满了警觉。 沿途的行人都熙熙攘攘,他借着人群的掩护,不断地扫视着身后,确认是否有人跟踪。 穿过了两条狭窄的街道,走进了一片破旧的民房区。 这里的环境昏暗,房屋显得老旧而摇摇欲坠。 曹戈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熟门熟路地穿过了这片民房区,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门前。 这处民房与周围的其他房屋一样,显得破旧而不起眼。 唯一不同的是,这扇门的门板上雕刻着一朵复杂的图案,图案的下方不知道怎么溅上了一些泥巴,这是他和行动组约定好的接头暗号,有泥巴说明这里是安全的。 曹戈铁站在门前,并未立即敲门,而是继续扫视着周围。 他的视线在每一扇门窗上快速扫过,又看了看巷子两端,留意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伴随着的是远处传来的喧嚣市声。 在确定并无异常后,曹戈铁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三短一长! 门应声而开,李小虎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朝曹戈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曹戈踏入屋内,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曹戈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快速适应了这个环境。 “你还是比较准时的!”李小虎看看自己的怀表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和年龄完全不相称。 曹戈点点头,他并没有表,时间只能靠自己估计,以及在路上询问他人或者是看一些店铺里的挂钟。 曹戈对方如今手下的人,有着很强的抵触情绪,同时又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说实话,他并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但对方已经查清了他的底细,自己很难摆脱,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 李小虎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碗水,这里是临时的接头地点,条件艰苦,并没有茶水,只能用粗瓷碗装些井水。 曹戈在外闯荡日久,对此毫不在意,端起那只粗瓷碗,痛痛快快地喝下一大口,冰凉的水流顺滑地流入喉咙,带来一种清爽的舒适感,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满足和痛快的表情。 “说说吧,今天都去了哪里,遇到了些什么人?”李小虎在受领和曹戈接头的任务时,心里是十分不解的。 即便组长有意招揽曹戈,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魁梧的汉子,应该去干行动才对,而不是情报。 尽管心中不解,但对于方如今的命令,他还是严格遵照执行,不敢打任何折扣。 曹戈说了自己多半天的见闻,都是一些无用的琐事。 李小虎静静地听他说完,道:“临城调查室的人遇到了吗?他们最近可是还在找你!” 曹戈的心头一颤,之所有依附临城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只有临城站能够不看临城调查室的脸色,为他提供保护。 “没有,没有见到他们的人!” 李小虎微微点头,紧紧地盯着曹戈,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他的内心:“那其他的人呢?” 在李小虎的逼问之下,显得犹豫不决,眼神闪烁着各种情绪的火花,其中忧虑、纠结和矛盾尤为显着。 “曹戈,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隐瞒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 在李小虎继续施压之下,曹戈心中那道防线被李小虎的追问不断冲击着,仿佛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嘴唇紧紧地闭着,眼神在李小虎的脸孔和自己的脚尖之间游移,他的内心像被一团乱麻困扰,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他当然清楚,把见到曹铁的事情说出来,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曹铁的突然出现,本身就很意外。 他有些后悔不该出现在那个区域,那样就不用遇到曹铁了。 两人不相见,就没有眼前的这些烦恼。 曹戈在考虑得失之间,陷入了深深的矛盾。 然而,面对聪明和机敏的李小虎,他觉得又瞒不住。 一时间,他心中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浪,翻滚着、挣扎着,不知道何去何从。 自由果然是苦涩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突闻噩耗 傍晚时分的临城城区,如同一幅富有诗意的画卷,水墨淋漓,意境深远。 城市的轮廓在暮色的映衬下逐渐模糊,仿佛被泼上了浓墨重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和烹饪的香气。 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的房屋沿着河岸延伸,每一砖每一瓦都显得那么古老而又有韵味。 屋檐下,一盏盏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个城镇添加了一丝神秘和浪漫。 街道上的人群渐渐稀疏,偶尔有人走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脚步声和谈话声。 当夜幕降临,城区内的灯火开始亮起,星星点点,如同一幅星河画卷。 白无常就是披着夜色和灯火来到了黑无常的住所的。 “就知道你今晚会来!”黑无常笑着说。 白无常将一个油纸包递给他:“给,来的时候顺路给你买的。” 黑无常接过油纸包:“还得是老搭档想着我啊,哈哈……” 里面是一只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烧鸡。 黑无常见到美味的烧鸡后,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开始流口水,他忍不住靠近烧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手颤抖着伸向烧鸡,将一只鸡腿撕下来,用力咬了一口,汁液喷溅在脸上。眼睛紧闭着,仿佛正在享受着人间美味。 接着,他将整只鸡腿塞入口中,大口咀嚼着,汁液差点顺着下巴流淌在他的胸口,手上也油腻腻的。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将流出来的口水和汗水都抹去了,接着又撕下一只鸡翅,大口咀嚼着,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白无常笑道:“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捣鼓那些玩意儿,没时间出去。况且这里的情况我并不是很熟悉,尽量减少外出频次。如果你不来,我是打算等天黑透了再出去找点吃的的。” 为了制作定时炸弹,黑无常启用了这处地点,因为炸弹这种东西毕竟是有风险的,万一在制作过程中出点岔子,他自己和住所都保不住。 “你慢点吃,我又不抢你的!” 白无常深知这个搭档做事极为专心,常常会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黑无常也不言语,专心对付烧鸡。 最后,黑无常将整个烧鸡都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骨头留在盘子里,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 直到他吃完洗过手,才对白无常说起了定时炸弹的事情。 白常听后十分满意,他看着黑常,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赞赏。 他知道,黑无常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爆破专家之一,他的手艺无人能敌。 每一次他的作品都能让人惊艳,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明天晚上,你准备把它怎么带进去?”白无常问。 炸弹虽然做好了,但顺利地带进酒会才是关键。 黑无常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三层高的草莓奶油蛋糕,装饰着精美的花边和明亮的鲜花。 草莓的鲜艳红色和奶油的柔和白色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我了解到明天酒会当中会有一个蛋糕要送进去,将定时炸弹藏在蛋糕里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 白无常道:“你说的不错,比随身携带是要好不少,但放入蛋糕和取出来怕是有些麻烦,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黑无常佯装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道:“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小事一桩,你就不用管了。” 白无常深知他的脾气,想来不会有错,便道:“好了,我相信你。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事发,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黑无常点头道:“我晓得。明晚按计划行事,你就莫要去了。” 白无常见他又这么说,面带愠色道:“上次不是说好的嘛,我在外面策应,以备万全。” 见黑无常还要争辩,他摆手制止:“今日我听说了一件事,昨夜刘海阳带着行动队的一帮打手,在一座筒子楼抓捕人犯,结果被对方杀的人仰马翻,伤亡了不少人。” 黑无常立即拍手叫好:“那可是太好了!这些狗特务,死一个不嫌少,死十个八个不嫌多。” 白无常担心地说:“我现在担心的是明晚的酒会不知会有什么变数,如果刘海阳不去,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有道理。不过,我手头上的事情还要加紧准备,怕是没有时间去打听消息了,这个还得劳烦老兄你的大驾。” 白无常笑笑:“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 “能不客气嘛,以后若是你升了官,可得照拂小弟一二。” “你又拿我开玩笑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的身份获取情报极为便利,也方便咱们日后行事。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个身份来的不容易,以后的一线行动就交给我好了,你只管给我提供情报,尽量不要参与到一线来。” 白无常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点头答应。 两人闲聊过后,便开始商量明晚的行动细节。 黑无常一扫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郑重,他已经在图纸上将行动的时间、具体操作都一一标明,展示给白无常看。 酒会将在晚上八点开始,预计将持续到深夜。 酒会的主要场所是一个宽敞的宴会厅,旁边还有一个小型吧台和几个私人房间,二楼有几个较大的包房。 黑无常已经搞到了请帖,他的计划是提前进入蛋糕店将炸弹安放好,然后让服务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蛋糕带到宴会厅。 两人仔细商量了进出路线,以及行动的各个细节。 白无常看了连连点头,黑无常一旦沉下心来,做事是极为妥帖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问题并不是很大。 两人讨论,又设想了几种突发情况,并制定了相应的预案,白无常见时间不早了,这才起身离开。 …… 在一条昏暗的街角,经过漫长的等待,吴锋剑终于等来了舒志诚。 他们的眼神交汇,交换着无声的默契与信任。 今天中午吴锋剑接到了舒志诚要求见面的信号,但是碍于街面上的特务行动频繁,接头行动只能安排到晚上进行。 吴锋剑向舒志诚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 两人迅速穿过狭窄的巷子,来到一处破旧的仓库前。 他们敏捷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消失在黑暗的仓库内部。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气味,似乎是尘土、潮湿和金属的混合。 舒志诚跟在吴锋剑身后,穿过一堆堆杂物,绕过一个个障碍,在一处一间房子大小的空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找我?”吴锋剑转身就问。 舒志诚的略显年轻的脸上,线条刚毅而深邃。 他以一种慎重而严肃的口吻,对吴锋剑说道:“我今天得到可靠消息,刘海阳突然带人对老乔的住址实施了突袭,老乔……老桥他牺牲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吴锋剑的心头。 他的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敢置信。 尽管,在收到那张没有字迹的纸条时,他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悲伤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老……老……乔……乔……志……”吴锋剑的喉咙哽咽着,他无法完整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悲痛,就像被利刃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皮肤,感受着疼痛的刺激,想要抑制住心中的悲伤。 舒志诚的眼神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在从蒋进的口中得知老乔的消息之后,他同样的悲伤难以自制,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了情绪。 他静静地站在吴锋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 他明白这种痛苦是无法用语言来安慰的。 他将手轻轻地搭在吴锋剑的肩膀上,给予他无声的支持和鼓励。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滞了。 吴锋剑的眼泪悄悄滑落,温热而苦涩。 他回忆起与乔志坤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艰难而危险的时刻,他们共同面对的挑战和胜利。 乔志坤的笑容、他的豪情、他的智慧,都深深地烙印在吴锋剑的心中。 “他是一个好同志,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舒志诚的声音低沉而庄重,“他的牺牲是我们的损失。” 吴锋剑心中的悲痛像海浪一样翻涌不息。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疼痛、思绪在飘荡,仿佛看到了乔志坤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听到了他最后的呼喊和叹息。 “我们要为他报仇。”吴锋剑咬紧牙关,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决心,“我们要让那些特务付出代价。” 舒志诚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我们会为老乔报仇的。” “他是在哪里牺牲的?” 舒志诚说了地址,两人同时向筒子楼的方向看去。 在这个悲伤而庄重的时刻,两人紧紧地站在一起,悼念逝去的同志。 良久,吴锋剑深吸一口气,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老乔的尸体在哪里?” 跟特务们打交道的年头也不短了,对于被捕同志的尸体,除非有特殊需要,特务们通常不会长时间保留,一般都是拖到城外西郊处的乱葬岗,随意丢弃。 “应该还在临城调查室的停尸房里。” 这么细致的问题,舒志诚并未多问,担心会引起蒋进的怀疑。 吴锋剑点点头,闷声道:“得想办法把老乔接回来。” “我会留意这件事。” “你只需要听,不要刻意打听,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舒志诚诧异地看着他,猜测组织上在敌人内部肯定还有其他的内线同志,可是若是那样的话,老乔牺牲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老吴现在才得到? 吴锋剑见他有些发愣,便再次强调,舒志诚这才回过神来。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时间长了不好。” …… 深夜,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吴锋剑的脸上,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异常情况,便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阁楼。 今天本不是约定的发报时间,之所以要这么做,为的是给组织报告一个沉重的消息——老乔,他们的同志,已经牺牲了。 阁楼的空间狭窄而阴暗,只有一盏微弱的马灯照亮着这里。 吴锋剑的脚步在破旧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音,他的心情沉重而悲痛。 从隔板后取出一台陈旧的发报机,接通电源,轻轻按下开关,机器细微的嗡嗡声瞬间充斥着他的耳畔。 吴锋剑枯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以最简短的语言,冷静而客观地报告了老乔的牺牲。 “乔志坤同志住所暴露,遭到敌人的围捕,已不幸牺牲。望组织尽快查明其暴露原因,以及尸体存放处,以尽早处理后事。”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下来,指尖微微颤抖。 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发报完毕,他疲惫地靠在发报机旁。 阁楼里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吴锋剑的身上。 夜深了,他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孤独和坚定。 他必须继续坚守在这里,等待组织的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老吴的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期待。 他不断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组织的回音能够尽快传来。 屋里的灯光昏暗,只有电台上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吴锋剑的左手紧紧地握着耳机,每一个细微的信号,每一个微弱的声响,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他的心跳与电台的节奏同步,他的呼吸与机器的嗡嗡声共舞。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突然,随着指示灯闪烁,一阵熟悉的旋律从耳机中传来,那是组织上的回电。 吴锋剑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迅速戴上耳机,拿起铅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每一个字母。 他的手指在纸上跳跃着,如同在弹奏一曲希望的乐章。 “所报二事皆悉,会加快办理!二十四小时回复,注意守听!” 第六百五十九章 松井恼怒 朦胧的月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洒在松井直辉苍老而严峻的脸庞上。 整个人犹如一座静谧的山峰,沉稳而威严。 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微微一眨,目光专注而深邃,就像一只猎豹在寻找猎物。 每到晚上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松井直辉都会利用这个时间批阅文件。 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足足有十几份。 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被他慎重地审视,就像审视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 仿佛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只有他和这些文件存在。 他的眉头时而舒展,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紧锁。 随着日军战争前的加紧准备,内务省、外务省和军部对情报工作的要求日益提高,压力越来越大。 前不久,南京军部情报机构获得了军事防御图,特务机关曾经一度为此而振奋,即便是松井直辉嘴上不说,也为同行叫好。 可是,好景不长,原图和胶卷都在临城被中方特工截获,日军特务机构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件事虽然不是发生在特高课身上,但也给松井直辉再次敲响了警钟。 特务处在临城的外勤站给日方特务机关造成的威胁,已经达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必须要小心应对。 这些天,松井直辉一直都在认真思考这个破局之法。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独和坚韧,就像一棵在寒风中挺立的大树。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松井直辉缓缓将文件合上,说了声请进。 走进来的是秘书武田。 武田像一片安静的影子一样轻轻敲门而入,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上面标记着“机密”的字样。 松井直辉微微点头示意他走过来,武田就像一个专业的舞者一样,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停下,将文件夹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课长阁下,这是刚刚发过来的!” 松井直辉道了声谢,然后让她退下。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的电报就像生命的枯叶一样静静躺着。 他的眼神扫过每一行字,像扫描每一个像素一样仔细。 这是一份从临城的内线处传来的情报,虽然还不知道其内容,但松井直辉感觉到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一样握紧了他的心脏。 他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旁,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滑过,最终停在一本毫不起眼的古籍上,。 那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早已被岁月侵蚀,但仍能看出它的历史沉淀。 回到大班椅上,松井直辉闭上眼睛,让血液在体内平静下来。 然后他打开书架上的那本古籍,手指在书上滑过,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在弹奏一曲悲凉的乐章。 随着翻译的进行,松井直辉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份电报的内容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但是,当他把译文用铅笔写在信纸上时,他知道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 “蝎子已死,原因待查!” 当他读到“蝎子已死”这几个字时,他的内心像被巨石砸中一样痛苦。 手忍不住地一抖,茶杯从桌子上滑落,瞬间摔得粉碎。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 他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开始整理自己杂乱的情绪,像整理一团乱麻一样。 要知道,“蝎子”是特高课安插在临城的高级特工,即便临城地下情报网络遭到毁灭性破坏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出唤醒“蝎子”的信号。 最后,只是考虑到石原熏在临城开展重建情报网络工作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手,这才给了石原熏一份特工名单,其中就包括“蝎子”。 松井直辉对“蝎子”的能力是非常认可的,从上次传递情报促使藤井树仁自杀一事,便可以看出“蝎子”是个智勇双全、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 唯一的不足,就是年龄大了点,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行动了。 但不论如何,他的死亡,对于特高课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对于情报的真实性,松井直辉并不会怀疑。 这个人搞来的情报还从来没有出过错,松井直辉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若是此人当年没有选择潜伏,其在情报方面的成就将不亚于自己。 对于此人,松井直辉从心里是非常佩服的。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人家那样视名利如粪土。 良久之后,松井直辉才慢慢地接受了现实。 当务之急,是要把“蝎子”的死因查出来。 希望“蝎子”之死只是个案,否则和临城情报网络掺和在一起,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当即拟了两份电文,一份发给内线,另一份发给石原熏,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让他们尽快查清“蝎子”的死因,并注意保护好自己。 给石原熏的电文是由秘书武田拿给电讯部门发送的,而给内线的这份,则是他亲自发报。 三浦和一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他喜欢与人建立良好的关系,以便从中获取信息。 当他看到秘书武田还在办公室工作时,便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去,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武田君,还没下班啊?”三浦和一问道。 “是的,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完成。”武田抬头看了一眼三浦和一,接着又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我正好有一包好茶,不知道武田君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分享?”三浦和一热情地邀请道。 “非常感谢,但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武田礼貌地回绝了,他也想早点下班休息,可是松井课长仍然在办公室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的。 三浦和一并不气馁,他走到武田身边,低头问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松井课长的脸色可是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武田并未感到诧异,事实上,这些组长们很喜欢揣摩松井课长的心思。 但是,作为秘书,武田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清楚,不过课长阁下最近手头上的事情确实比较多,每天都会工作到十二点左右,这么多的事情要管,总会遇到几件不开心的事情,你说呢?” 三浦和一暗骂武田狡猾,表面仍然堆笑道:“是啊,松井课长肩上的压力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想象的。” 武田笑道:“三浦组长,你太谦虚了。情报组的压力也不小,将来你肯定能更进一步,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 三浦和一笑了笑,连连摆手:“武田君,你莫要拿我打趣了,我哪儿是那块料啊。” 武田有些惊讶地看着三浦和一:“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可是听说,现在总部机关将会有一些人事调整,说不定到时我要恭喜三浦组长高升呢。” “武田君,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知道些什么?”三浦和一追问道。 武田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听课长阁下说的,他让我保密,并且让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三浦君,也就是你,我才告诉你。” “我知道,我知道,武田君对我,那是没得说。” 三浦和一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竟然从武田口中套出了这些信息。 目前看来,升职是不大可能的,临城情报网络几乎全军覆没,自己没有受到惩罚就谢天谢地了,不敢奢望升职。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被调离情报三组,若是不分管临城方向的情报网络,自己对方如今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不由地一颤。 他决定进一步接近武田,以便从中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从容应对人事调整。 …… 深夜的蒋府显得格外宁静,只有门廊的灯光在夜色中亮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门口,蒋父下了车,管家早就在门口等候了,接过了蒋父手里的公文包,引着蒋父往门里走。 “老爷,夫人还在客厅等着您,小姐早就睡了,少爷还没有回来。” 蒋父微微点头:“夫人也真是,这么多年了,只要我一直没回家,她就不肯睡,一直等着。” 管家笑呵呵地说:“夫人那是担心老爷。” 蒋父微微一蹙眉:“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和其他的生意人相比,我也算是正经商人了吧……”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客厅前,蒋母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笑着道:“怎么,有人说你不正经了?” 蒋父面露尴尬:“那倒是没有。” 管家将蒋父的公文包放好,识趣地退了出去,客厅内只剩下夫妇二人。 蒋母端了茶过来:“老爷,看你现在的气色好多了,生意上的事情是不是很顺利?” 说到生意,蒋父喜笑颜开,接过蒋母手中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那是,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以往那些给咱们看颜色的官员,此刻也都是笑脸相迎,主动送生意上门。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经商亦是同样的道理。” 看到丈夫意气风发,蒋母也面露喜色:“说起来都是小方的功劳,咱们蒋进交了个好朋友。” 蒋父面色肃然:“小方这个称呼也就你我之间说说,当着外人可莫要叫出来。” 蒋母道:“他是进儿的同学好友,我叫他小方又怎么了?” 蒋父蹙眉:“胡闹,妇人之见!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评价他,若是你知道了怕是再也叫不出口了!你没看蔡金龙对他那么恭敬吗,这样的人能是一般人?” 蒋母诧异道:“怎么?” “这些天我也从侧面打听了一些,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临城的大小官员听到临城站这三个字,简直是谈虎色变,谈及你宝贝儿子的这位同学,更是畏惧如虎。” “我看他挺好的一个孩子啊,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蒋母毕竟出门的机会少,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蒋父面色凝重:“此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你那儿子,十个绑在一起,也不如人家。” 做父母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蒋母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并未反驳。 蒋父道:“算了,不提这个了,反正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还有,咱们虽然借了他的势,但特务毕竟是特务,名声并不好,说不定哪天墙倒众人推。” 商海沉浮数十年,蒋父自然知道成也萧何败萧何的道理,跟方如今这样的特务,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 反正,他自己在外面是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儿子和方如今之间的关系的,至于其他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也管不了。 蒋母见丈夫不愿意再谈这些,当即话锋一转,心中充满期待地问道:“老爷,你看咱们蒋进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给他张罗起来?” 蒋家的家业不小,人又实诚,在蒋进毕业之后上门提亲的不少,都是一些门当户对的小姐。 蒋父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问过他的意思没有?” 说起这个儿子,蒋母直叹气,都已经工作了还像是个半大傻小子似的,根本就不开窍。 “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人家压根就没听进去。” 蒋父呵呵一笑:“我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挺好。儿子年纪也不大,过几年成家也没什么。” 蒋母不悦道:“你不想早点抱孙子,可我还想呢。想想啊,转眼之间,咱们就都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想这想那,有个孙子围在身边,不知道每天要多开心。” 蒋父看着妻子,自己每天在外面忙生意,闲下来的时间不多,但是妻子就大不同了,自己和儿女们白天都出门,留下她一人也怪寂寞孤独的。 他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也罢,哪天我找他谈谈。但是他的脾气我可不一定有把握,竟婚姻大事还是要他自己做主。” 见丈夫答应了,蒋母紧皱的眉头也散开了:“那敢情好!不过啊,你儿子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深夜才回来,甚至好几天都不着家。” “他们当警察的,不就是没日没夜的嘛。” 蒋进一心扑在工作上,蒋父自然是高兴的。 蒋母道:“开纱厂的刘老板老婆昨天见到我了,跟我委婉地表达了她家二闺女的事。” 蒋父心不在焉地接道:“什么事?” 见丈夫粗心,蒋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事,我觉得人家是看上咱儿子了。” 蒋父哈哈大笑:“也是,儿子的相貌还是不错的,虽然说现在在警察局的职位低了些,但上升的空间还是挺大的,日后说不定能当个局长什么的。” 蒋母嗔道:“当官,你就知道让儿子当官。当官有什么好,要我说,什么都不如早点成家,这人啊,一成了家,心性就稳定下来了。” 蒋父柔声道:“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听你的,让他先相亲。” “这还差不多。”蒋母这才露出笑脸。 蒋父又道:“不过,咱们蒋家的儿媳妇,还是要好好挑选一番的。那个刘老板的女儿我不知道咋样,但刘老板的老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刘老板也是出了名的惧内。万一蒋进娶了他,你这个当娘的就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怎么会?我比你了解刘老板的老婆,方才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才不会让儿子娶个祖宗回来。” 蒋父哈哈大笑。 “你别光笑啊,婉儿也老大不小了,她的事你是不是也该操点心了?” 蒋父赶紧点头:“嗯,我看叶老师那个小伙子就不错,人挺正派,这样,你这个周末让他来咱们家坐坐?” 蒋母顿时眉开眼笑:“我明天就张罗。” 第六百六十章 确认他杀 城区警察分局办公楼后侧的平房,昏暗的灯光从窗户中射出来。 门口的两个警察哈欠连天。 “咱们兄弟也够倒霉的,大半夜的在停尸房前守着。” “谁说不是呢,可是陆副局长有交待,这里不能断人。” “我自然不是生大哥的气,就是那个什么法医吧,非得大半夜的干活儿,就不觉得瘆人吗?” 两个警察说话的工夫,就看办公楼后门烟头火光一闪,两人连忙噤声。 来人是陆大勇,在得知郭华旻将再次对老叶的尸体进行揭剖后,他就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在分局守着。 “局长。” “大哥!你怎么来了,这里有我们兄弟俩呢,你回去休息吧!” “是啊,局长早点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兄弟二人。” 两人之前的对话多少传入了耳中,陆大勇板着脸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言,但我跟你们讲过了,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在谁的身上出了纰漏,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两人连称不敢。 大哥是怎么飞黄腾达的,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方才只不过是抱怨抱怨而已。 “行了,等这件事办妥了,我先请你们在鸿宾楼吃顿席面,再给你放两天假,每人再发十块法币的奖金。” 陆大勇深谙御下之道。 两个警察连连称谢,并一再表态绝对不会任何的纰漏。 陆大勇走进停尸房,这里是老叶最后的归宿。 老叶的身体,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没有了生命的痕迹,只有被岁月刻画的痕迹,以及即将被打开的秘密。 郭华旻,这位经验丰富的法医,眼神深邃如海。 此刻,他站在解剖台旁,手持手术刀,像一位画家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描绘出生命的轮廓。 解剖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味道,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还好陆大勇方才抽了几根烟,稍微能压住这种气味。 他对着郭华旻点点头打招呼,但郭华旻恍若未闻。 陆大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 只见郭华旻的手指在刀柄和刀片间游走,就像在弹奏一首凄凉的乐章。 刀锋在老叶的腹部上划过,皮肤像纸一样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郭华旻开始解剖,精细的刀法让人敬畏。 每一个动作都精确无误,仿佛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陆大勇忍着恶心,心中也是不禁赞叹,方长官请来的这位法医确实是个人才。就说这刀法吧,局里的那几个法医,跟人家比起来简直得差十万八千里。 郭华旻十分专注,他剖开腹腔,仔细检查了内脏器官,眼神在器官间游走,像是在寻找破案的线索。 他的手不时在器官间轻轻摸索,仿佛在解开一团纠结的线。 肠胃是重点检查对象,但由于在河水中浸泡时间长了些,找到药剂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尸体是不会骗人的,很快他就从老叶的各个器官、肌肉组织以及神经的反应,找到了令老叶坠入河中而未做挣扎便溺死的真相。 “陆局长,请帮我记录一下。” 陆大勇听郭华旻叫自己,赶紧四下去找纸笔,此刻就像是郭华旻的一个跟班。 “郭教授,您请讲!” 郭华旻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叶在生前应该是被服用或者是注射了一种新型的麻醉药物,它的效果非常强烈,而且发作速度极快。这种药物应该是用于医疗手术中,而且必须由专业人士使用。” 陆大勇都一一记下,方如今让他盯着尸检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全力配合郭华旻。 郭华旻继续向陆大勇解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新型的麻醉药物。它的作用原理是刺激神经细胞,使其处于暂时休眠状态。这样,人体的各种感觉器官就无法传递信息给大脑,从而达到麻醉的效果。” 陆大勇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沉思片刻后继续询问:“那么,郭教授,这个药物在体内的代谢情况如何?什么时候会失效?” “这个嘛。”郭华旻耸了耸肩,“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药物在体内的代谢速度也不同。一般来说,这种药物的代谢期在20到30分钟之间。但是,”他补充道,“如果过量使用或者与其他药物一起使用,可能会产生不良反应,导致身体机能衰竭。” “那么就是说,如果死者是在死亡前2-3个小时20到30分钟之前被注射这种药物的话……”陆大勇沉吟着。 “那就意味着他是被人故意麻醉后杀害的。”对方接过话茬,“因为这种药物的作用原理和效果都非常特殊,如果不是专业人士使用的话,很难掌握好剂量和时间。” 陆大勇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么,您知道有哪些机构或者个人能够使用这种麻醉药物吗?” 对方想了想说道:“除了医疗机构外,一些科研机构或者实验室也有可能拥有这种药物。当然了,如果有人通过非法途径获取这种药物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陆大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需要做什么了。 两人就老叶的尸检情况又讨论了一番,陆大勇还十分谨慎地将自己的笔记给郭华旻看,修正了几个错误。 “郭教授,此事非同小可,你千万莫要对外人讲啊!” 郭华旻道:“我晓得!自从跟了你们方组长,我就一天没有消停过。” 陆大勇知道郭华旻心中多少有些怨言,但破案还得靠人家的技术呢,便是方长官对此人也是恭敬的很,自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样,今天太晚了,您就别回去了,在我们局里凑合一宿,就住我的宿舍。” 说着,他朝外面喊了一声,一名手下便快步走了进来。 “陆局,您吩咐!” “带郭教授去我的宿舍,好好洗个澡,再去备点吃食,一定要把客人照顾好了。” “好嘞,您就放心吧!”这手下听闻是这个差事,心里别提多么高兴了,终于不用守在停尸房门口了。 郭华旻连连摆手:“陆局长,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 他知道自己在没有方如今的允许前,是不能回家的,但也不想因此而麻烦陆大勇。 “不麻烦,您是我们方长官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为您做点什么那是应该应份的。我估计啊,明天一早,方长官还得见您,现在还能睡几个小时。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份手写的报告就摆在了方如今的办公桌上。 “方长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方如今的目光从报告上缓缓抬起:“老陆,咱们之间的关系,说这些客套话就见外了吧?尸检的结果和我之前推测的差不多,老叶就是死于他杀。下一步重点是寻找凶手,这方面你还要多出点力。” 陆大勇连连点头,方如今没把他当外人,这话听起来心里暖烘烘的,当即表示一定竭尽全力。 陆大勇离开之后,方如今找了张白纸,用钢笔写写画画。 藤井树仁是知道那位隐藏在军警宪内部的高级日本特工的,并且受此人的指挥和调度,也正是因为藤井树仁知悉此人的身份,故而在藤井树仁被捕住院期间,日方特务机构立即唤醒了老叶向藤井树仁发出自杀的指令。 这么做,当然是牺牲了藤井树仁,从而为了保护那位隐藏的高级特工。 甚至,连老叶接收到的指令都有可能是那人发出的。 这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对手。 方如今捣毁了数个日谍小组,但感觉此人始终没有阻止他,对此,方如今更加的不乐观了,因为这说明此人的身上肩负着比这些日谍情报小组更加重要的使命和任务。 此人隐藏的极深,那么石原熏会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 也未必! 如果方如今是此人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石原熏知悉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实践告诉人们,只有一直都藏在黑暗里才是最安全的。 再次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老叶为什么会被灭口? 一种情况就是老叶也是知道那人的,在得知老叶有暴露被捕的危险之后先下手为强。 如果情况属实,此人绝对是心狠手辣之人。 像老叶这样的年纪,一定是资深的日本特工,为了自己能够继续隐藏下去,而不惜将自己的同伴灭口,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找到了杀害老叶的凶手,就离这个神秘人物更近了一步。 就在方如今苦思冥想查找凶手的时候,城区警察分局的停尸房门口,剩下的那个警察正在打着呵欠。 搭档去陪郭教授了,自己则是孤零零地守在停尸房的门口,身形犹如一个孤独的灯塔,照亮了死寂的夜晚。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停尸房门口。 他贴着墙,低头躬身,犹如一只捕猎前的黑豹,悄悄地靠近目标。 警察的注意力稍微一放松,黑影便如鬼魅般绕到了房后从开着的一扇窗户溜进了停尸房。 房间里,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在白布覆盖的尸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派诡异而阴森的景象。 黑影缓步走到尸体前,低头对着那白布下的尸体鞠躬。 他的目光深沉而哀戚,仿佛在向一位尊敬的长者致敬。 然后,黑影缓缓抬起头,嘴中开始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在空气中回荡,使得这个深夜的停尸房更添一份阴森恐怖。 外面的警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停尸房,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头皮不禁发麻。 他想走,却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就挪不动。 与此同时,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 就在他忍不住两腿打着哆嗦准备去前面的办公楼喊人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妈呀!” “老于头,你可吓死我了!” 老于头拎着一壶酒,另一只手里还有个油纸包,散发出香喷喷的。 “喝点?” …… 在清晨的微光中,临城调查室大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卡车缓缓驶出。 车上装载的并不是什么货物是,而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卡车沿着清晨的街道驶出,一路向西出城。 车厢里,那具尸体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天光大亮,沿途的人们在卡车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地投以惊恐的目光,仿佛在畏惧着这具象征着死亡的尸体。 卡车驶出城外,来到了一个荒芜的地方,那里是乱葬岗。 这里没有墓碑,没有纪念碑,只有一个个无名的坟冢,仿佛在诉说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孤独。 卡车停在了乱葬岗的边缘,司机和随行的人员把尸体抬下车,轻轻地放在地上。 一个特务打开了白布,露出了那具冷冰冰的尸体。 尸体的面容已经僵硬,仿佛是在临死前留下了痛苦的痕迹。 随行的人员用铁锹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土坑,然后把尸体扔进去,填上了土。 卡车上的白布被收起来,放在了车厢的一个角落里。 随后,卡车离开了乱葬岗,留下的只有空旷的土地和沉寂的空气。 尸体被埋在了乱葬岗,成为了一个无名氏。 没有人知道他生前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而死。 他就这样默默地躺在那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过客。 ……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刘海阳的办公室里。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阴沉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乔志坤的尸体埋在了乱葬岗。”手下人汇报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在周边设下了伏击,一旦有红党的人去取尸体,就能立即发现并实施围捕。” 刘海阳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他点了点头,表示对计划的认可。 “很好。”他低声说道,“你们做得很好,按照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只要密切监视,一定能够抓住那些红党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凌厉。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他强调道,“即使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也可能导致我们的计划失败。所以,你们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和戒备。” 手下点头表示明白,他们深知这个任务的重要性。 抓捕乔志坤的失败,让队长感到无比的沮丧,刘海阳得用乔志坤的尸体再做做文章。 “好的,我们会继续密切监视的。”手下答道。 刘海阳满意地点了点头,乔志坤的那些同伴都是重情重义的,他们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战友的尸体一直葬身在乱葬岗的,一定会采取行动将身体运走,这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个机会。 乔志坤啊,乔志坤,你没想到吧,虽然你拒捕身亡,但你的尸体仍然会发挥作用。 想到自己的神来之笔,刘海阳的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六百六十一章 风暴前夕 酒会当天下午,白无常又再次找到了黑无常,轻声说道:“今天晚上就该行动了,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黑无常信心满满地道:“炸弹调试的没有问题,目前蛋糕还在制作当中,一个小时之后将制作完毕,这些人都很讲究,要的蛋糕都是最新鲜的,需要在酒会前2个小时制作完成。蛋糕制作好之后,西点师父的家里就会打来电话,他需要临时回家处理事情,半个小时的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 “还是不能大意,今天参加酒会的毕竟还有很多的特务,刘海阳这个家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密切配合你。跟你说一下,为了保证酒会的安全,苏召其除了安排了一部分的保镖之外,还从警察局调了一些警察,当然他也出了不少的血,不然那些警察哪是那么容易请的动的。你到了酒会上一定要小心行事,目标的消息,我会通知你们,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黑无常用力点头,白无常的消息很灵通,这些信息对行动很有帮助,这次的刺杀行动看似简单,实际在执行的过程中十分复杂,特别是定时炸弹的安放需要费一番脑筋。 再有就是撤离,有了警察的加入,撤离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我的搭档兄弟,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安排,不过这次不除了苏召其和刘海阳,绝不善罢甘休。” 白无常对搭档道:“想法是好的,但是在行动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我的意见是必须要全身而退,宁可放弃行动。” 白无常无奈地道:“炸弹一旦放入蛋糕之中,到了时间就会爆炸,这就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了。你消息灵通,能不能再多提供一些关于目标的情况,我在下手的时候也更加有把握一些。” 如果是在平时,这种事黑无常一个人就办了,但是现在事情紧急,他既要思考行动,又要搞情报,实在是分身无术,于是打算向自己的搭档求援。 “我尽量帮你搞到两个目标的最新情况。”白无常说。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道:“特务们往城外的乱葬岗拉了一具尸体,应该就是昨晚的那名抵抗分子,而且我注意到好几个特务也随后跟了过去,不过回来的只有拉尸体的那辆卡车。” 黑无常也是聪明人,马上也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刘海阳打算在那人的尸体上做文章。” “不错!刘海阳是看准了那人的同伴要来给他收尸,便布下了这么一个局,企图将来收尸的同伙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刘海阳还真够狠毒的。都说人死为大,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是怎么长的!”黑无常义愤填膺道,“要不要想办法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若是在平时也就算了,我担心的是刘海阳今晚会因为乱葬岗的事情而缺席酒会,这样咱们的行动可就不圆满了。” “是这个道理。我费尽心思准备的大礼,刘海阳这样重要的人物怎么能不到场呢?” “今晚,警察局的一些头头也会去酒会,你可把爆炸范围控制好了,不要伤及无辜。” 黑无常不以为然地撇嘴:“他们哪个不是血债累累,炸死他们一点都不无辜。” 白无常正色道:“说好了主要目标是苏召其和刘海阳,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黑无常讪讪一笑:“瞧你,还生气了,我只不过是说说嘛,我知道,这些人对你还有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若是被我的炸弹轰的一声炸得灰飞烟灭,那岂不是白瞎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若是扩大行动目标,必须要征得自己这位搭档的同意。 自己虽然有着很强的行动能力,但在执行复杂行动计划时,少不了搭档的助力,有搭档在身边,自己才有主心骨。 见黑无常又是一副无赖模样,白无常也是无奈地一笑,不跟他计较。 “好了,咱们分头准备,晚上六点半在祥云胡同碰面,交换情报。” 白无常临走前,黑无常叫住了他。 白无常诧异地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困难,赶紧说!” 黑无常调皮一笑:“没事的时候多回家陪陪家人,你和我不一样,他们需要你!” 白无常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摆摆手:“知道了,有机会让我妈给你踅摸一房媳妇!” 黑无常笑得更厉害了:“怎么还说到我身上来了?”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走了!” …… 临城调查室机关,主任彭浩良的办公室里,杜金星挺直了腰杆,聆听主任的巡视。 “金星啊,你的晋升命令下来了,咱们调查室早就在考察副主任的人选,你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说是众望所归也毫不为过。” 彭浩良看着意气风发的杜金星,心中五味杂陈。 在诸多的下属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刘海阳,但偏偏刘海阳烂泥扶不上墙,由他主持的行动屡次失败,就从来没有一次让自己省心过。 远的不说,就拿昨天围捕乔志坤的行动来说,彭浩良恨不得狠狠地扇刘海阳几个耳光才解气。 那么多人围捕人家,竟是连藏身之所都没有搞清楚,不但没有抓到活口,便是行动人员也折损许多,还把投诚的韩明坤也搭了进去。 乔志坤是打狗队的负责人,要是抓到活口,那可简直是一座宝藏啊,可是被刘海阳这么一搞,什么都没了。 虽然刘海阳信誓旦旦地表示已经在乱葬岗布置了人手,但以乔志坤尤其是“管家”的狡猾程度,彭浩良觉得无需抱太大希望。 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截获军事防御图的行动中,自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都没有完成的任务,竟然被临城站捷足先登了,到底是自己那帮手下太过愚蠢,还是临城站行动组的行动能力太过出色? 这次行动失败,自己差一点成为替罪羊,好在自己在徐增寿那里之前的印象分还不错,又转程派人赶赴南京打点了一番,徐增寿这才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身在官场,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一棵大树依靠,就如同无根之浮萍,一翻波浪就不知所踪了! 他心里也是为此后怕不已。 好在杜金星这边的情报组工作成绩还是拿得出手的,近期虽然没有直接抓到活口,但接连捣毁了几个交通站,对上面也是有交待。 而且杜金星也渐渐地进入了徐增寿的视野当中,所以彭浩良便心有灵犀地为杜金星的晋升出力,很快晋升令就下达了。 杜金星听到彭浩良的话,也赶紧笑着说道:“主任一直对职下关照有加,职下也一直是以主任为榜样做事的。这次能够更进一步跟着主任学习工作,我深感荣幸,以后只要能用的着我的地方,请您只管吩咐,金星一定万死不辞! 彭浩良哈哈一笑,几步来到杜金星的身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诚恳的说道:“以后你我相互扶持,不用客套!你以后就是我的副手了,以后机关里的事情你可要多帮我分担分担,这些案牍文书实在是搞得我头疼不已,有了你,我以后也可以略微轻松轻松。” 说完,他转身取过了杜金星的晋升令,交到杜金星本人的手上。 党务调查处隶属于党部,杜金星便深深鞠躬向彭浩良致敬。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时间关系拉近了许多。 彭浩良笑着对杜金星说道:“金星,这一次荣升副主任,在分管工作上有什么要求吗?” 杜金星远不如刘海阳那么听话,虽然并不是最为中意的副主任人选,但毕竟是被上峰看中的,自己也不能给他小鞋穿。 不仅不能设置阻碍,还得尽可能地表现出大度来。 这是让杜金星自己选职务了,只要不是太过核心的部门,杜金星尽可以开口。 可是杜金星也是颇为为难,虽然荣升了副主任,但情报组的工作是否就要放下,这些他拿不准。 要知道,情报组组长虽然官职低一级,但毕竟是情报主官职务,得到的信息更加灵通,可以掌握第一手情报,如果分管其他的组或者机构,情报组就要交给别人,现在彭浩良让自己来选,倒是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杜金星不想放弃对情报组的掌控,这样毫无疑问是被人架空了,以后没了第一手情报,自己很难有一番作为。 犹豫了片刻,杜金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主任,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其实对做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搞搞情报。目前来看,情报组独挡一面的兄弟并不多,有几个资历差不多的,但在能力方面就欠缺一点,所以我还想继续管着情报组,至于其他的工作,您看着给我分一些就是。我保证只要是您的吩咐,绝对保质保量地完成!” 杜金星的话让彭浩良一愣,哭笑不得地说道:“金星,你都是调查室的副主任了,理应多替我分担一些才是,情报组那么一大摊子事,必定会牵扯很多精力的,让你继续兼顾着,实在是不妥当的。” 杜金星一听彭浩良并不同意,只好再次说道:“那要不让我管管总务组,帮您把钱袋子管好!” 说到底还是不想放弃情报组,彭浩良心中不禁暗自摇头,这个部下的能力自己是非常认可的,但总觉得不好驾驭,让他当副主任原想着可以松开情报组,但现在看来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一脸无奈地说道:“金星,你这不是打我的老脸嘛,我让你去管总务组,只怕上面会有想法。你又不是吴剑光那样的对业务一窍不通的草包,不行,这个提议是不行的。” 杜金星虽然不是他的嫡系人马,但眼下行动组接二连三地闯祸,只有杜金星带着情报组为他和临城调查室挽回些许的颜面。 如今,杜金星又进入了徐增寿的视野之中,将来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人物没有把工作分工安排好,自己只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彭浩良拧着眉叹了口气,开口解释说道:“金星,首先我可不是怕你管不好总务组啊,也不是怕你知道了咱们调查室的小金库,调查室搞钱还能看上上面拨下来的那些仨瓜俩枣的经费?你说是不是?” “我是觉得总务组虽然清闲,但出成绩难啊,以后晋升的空间也极其有限,难道你就想这一个副主任混下去,只怕徐增寿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吧!老弟啊,实不相瞒,我年纪大了,这外勤调查室的工作干不了几天了,以后这副担子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挑。”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彭浩良现在已经不得不把杜金星当作自己的嫡系,说不定以后有朝一日还要让杜金星照拂自己呢。 “好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个想法!”彭浩良打断了杜金星的话语,耐心的说道,“金星,我知道你放不下情报组,不是为了那点权力,这不是你的性格。你纯粹是为了咱们调查室的工作,说的更直接一点,是为了我!这样,你以后就分管总务、训练,情报组那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组长一职你虽然不用兼着,但事情还是要管起来,你的意下如何?” 这也算是妥协和让步了,不过没让杜金星兼任情报组组长一职,彭浩良也算是耍了个小心眼儿,将来时机成熟,直接调整分工即可,甚至都不用任何的程序。 杜金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总比直接将他和情报组彻底剥离的结果要好很多。 见达到了预想的目的,他不由得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多谢主任的体量和栽培,我一定努力,绝不让您失望!” 彭浩良亦是笑眯眯地点头:“以后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一定会在临城做出更多的成绩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 心怀鬼胎 对于彭浩良的拉拢,杜金星也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投靠之意,以后还要继续在彭主任的手下混饭吃,关系必须要搞好。 杜金星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说道:“对了,主任,听说本部的情报一科的科长出现了空缺,不知道谁来接任?” 彭浩良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从济南来的程文风已经正式就任情报一科科长,此人也是外勤调查室的老资格主任了,在处座等人的眼里,让他当情报一科科长,也是实至名归。” 说这话的时候,彭浩良的内心也是唏嘘不已。 论资格的话,他还犹在程文风之上。 只是由于军事防御图一案没能达到徐增寿的要求,且行动队的屡次行动没有一次堪称完美的,让他在党务调查处的头头们心里减了不少分数。 而程文风原本也是情报一科科长的热门人选,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政绩,但人家胜在一个稳字,这一点彭浩良就比不了。 外勤调查室的主任看起来是手握生杀大权,相当于一方土皇帝,但南京毕竟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党务调查室的情报科长地位在外勤调查室主任之上。 尤其是情报一科,更是党务调查处的核心部门,承办的都是大案要案。 其科长的地位甚至比分管非核心部门的副处长还要高,必须是一把手的心腹才能胜任。 杜金星其实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只不过他心中另有想法,只是引出这个话题,他眼珠一转,轻声说道:“主任,其实我觉得这个情报一科的科长由您来当是最为妥当的,您看,您的资历比程文风要老,能力又很出众,哪儿都比程文风要强,他一个济南调查室的主人,能跟咱们临城相提并论吗?” 彭浩良知道杜金星的意思,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调任南京呢,这样以后只要不出什么问题,当个副处长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坏就坏在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坏就坏在刘海阳及其行动队总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能给他长脸,反倒是经常麻烦不断。 彭浩良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就不要想了,程文风刚刚坐上这个位置,短时间内是不会挪窝的。再说了,情报科科长的人选是处座轻易选定的,若是立马换人,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杜金星一听,并未表现出失望,而是说道:“主任,我听说这个程文风在济南的时候屁股就不干净,济南调查室的人没少打他的小报告,但都被他想办法压了下来。” 彭浩良苦笑:“你说着的这些我也知道,人家都做到调查室主任了,不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事情够大的话,关于程文风的任命在处座那里根本就不会通过,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啊。” 杜金星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但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主任,事在人为,如果您还想回南京的话,不妨我替您关注着这件事,您看如何?” 彭浩良一怔,杜金星行事稳重,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听他的意思好像已经掌握了程文风的证据。 “金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咱们兄弟之间就不用遮掩了。”彭浩良觉得,且不管可行性多大,听听起码是没有关系的。 人家杜金星说的不错,事在人为嘛。 杜金星淡淡一笑:“主任,说起来此事也是个偶然,上个月我派手下的兄弟去了趟山东,就是半年前追踪到的秦家弄堂的那个交通站的案子。” 彭浩良连连点头:“我记得,咱们的人扑过去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了,还是你从一份尚未燃尽的报纸上找到的线索,说是这条线可能跟山东有关联。” 他的记性很好,每个案子都能说个七七八八。 “不错,就是那个案子。我派去的人到了山东,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对方的速度更快,早就切断了一切的联系。可以说,白跑了一趟。但是,在回程前的三天,意外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 杜金星讲话抑扬顿挫,将彭浩良的兴趣一下子就吸引了起来。 “怎么样?” “当地有个士绅同盐务管理局的一些官员相互勾结,将盐业资源贩卖给外国人,从中获取暴利,我的人顺道就收集了一些证据,竟然发现一部分走私案件与程文风有关联。” 终于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了,彭浩良顿时精神一振。 党务调查处是中央党部下属的机构,主要负责调查党员的政治立场、思想状况、社会关系以及经济状况等。 其目的是为了加强对组织内部人员的管理和监督,防止其在政治上出现偏差,从而保持纯洁性。 但“灯下黑”屡见不鲜。 若是单纯的走私案件,即便揭开盖子,对程文风的伤害性也不大。 杜金星这一点应该是非常明白的,所以彭浩良觉得他后面即将透露的信息才是重点。 “程文风参与其中,而那个士绅家中负责打理生意的是少奶奶,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有了私情,打得火热。程文风做事极为隐秘,即便是他的下属和那士绅家人也是毫不知情。为了方便二人幽会,程文风还在青岛买了一处公寓,隔段时间就以公干为由和那女子私会。” 男人风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彭浩良若有所思,忽地道:“金星,你就直说吧,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身份?” 杜金星神秘一笑:“非常巧合的是,他的男人在南京就职,是立法院的经济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 立法院为国民政府的最高立法机关,其职权有立法、法律监督、预算、决算、戒严、大赦等。 立法院的立法权,是国民政府的最高立法权,除法律有特别规定外,一切法律均须经立法院通过。 该院设法制、外交、财政、经济、军事五个委员会,俱是权威部门。 一个经济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绝对是高官了。 程文风的胆子还真不小,竟然连高官的女子也敢动。 杜金星又道:“此人年近五十才娶得那女人,也是个填房,后来由山东调任南京后,又纳了一房小妾,家里的女人就没有带过去,哪知道留在家里红杏出墙了。” 历史上,搞垮一个人的最快方式,就是生活作风问题。 而且这个女人的身份还不简单,一旦将程文风和这女人的事情公之于众,副主任委员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事情闹起来,即便是徐增寿也未必能够顶住压力。 彭浩良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金星,还是你有心,哈哈……” “主任,您看这些材料是不是移交给您?” “这个先不忙,我看这样,让你手下的那几个兄弟再去趟山东,另外再派几个人去南京,一定要谨慎行事。至于经费嘛,尽管从总务组领就是了,穷家富路,不能亏待了兄弟们。” “也好!请主任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妥当。”杜金星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办事情,我是放心的。”彭浩良连连点头。 其实,杜金星也知道,彭浩良是不想过多地牵扯进来,即便这件事被程文风发现反咬一口,也是他杜金星的个人行为,跟彭浩良毫无关系。 果然是老狐狸,只想要好处,一点风险都不肯冒。 …… 与此同时,南京党务调查处情报一科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新任科长程文风端坐在办公桌后,一会儿还要等候分管情报一科的王副处长的训示。 程文风今年四十五岁,年龄已步入中年,却并未留下明显的岁月痕迹。 脸庞线条清晰,略带沧桑,却又不过分沧桑,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他的成熟与稳重。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框轻盈细致,镜片透出儒雅的光泽。 他的衣着总是简洁而得体,常穿一件深色的衬衫,配以一条浅色的西裤,既显得稳重又不会过于沉闷。 鞋子总是擦得干净明亮,像他的眼睛一样。 这个男人仿佛就像一杯陈年的普洱,味道醇厚且深邃。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南京地图,旁边是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几个电话号码和几个地址。 调任南京之后,家是暂时安顿下来了,但这还不够,还需一个隐秘的场所。 处座已经找他谈过话了,要加大南京地区的情报工作力度,同时要加强对外勤调查室业务上的指导力度。 而程文风也是开足了马力,刚到南京一个星期,就捣毁了鼓楼附近的一个交通站,击毙反抗分子三人。 对于情报一科那些老人,程文风也是极尽笼络,很快就建立起了威信。 不多时,副处长的秘书电话打来了,长官召见。 “程科长,大家都是为了党国工作,客套的话我就不讲了。你在南京也看到了,那些红党分子是多么的嚣张,在国民政府和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还敢搞地下活动。你的前任陶科长,就是因为办事不力,才被调走了。 对此,一定要引以为鉴。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你们情报一科要继续加大工作力度,找出那些红党分子的踪迹,迅速清除隐患,让处座和老头子都看到你们情报一科的新气象,你明白吗?”看起来如同一个敦厚长者的王副处长,现在正声色俱厉地对程文风说道。 程文风一听王副处长直接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己并非王副处长心目中的情报科科长理想人选,到了他的手底下做事不免要被穿小鞋,对此他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问题是徐增寿看好自己,自己是徐增寿亲自选中的人,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王副处长是不会太过为难自己的。 “请处座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王副处长点点头,对于程文风的底细他也是一清二楚,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否则人家更加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说过了公事,王副处长板着的脸松弛了下来,多少带了点笑意:“怎么样,从山东来南京,生活还习惯吧?” “多谢处座关心,我还习惯。” “家人呢,老婆孩子都安顿好了吗?” “新租的房子,离咱们处机关很近,上下班步行也只要十五分钟左右。” “步行怎么可以?还是要坐车的嘛,咱们处里又不缺那一两辆汽车,这样我跟总务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配辆新车。南京这么大的城市,将来你去外面公干,没车肯定不方便。” 程文风连连道谢。 即便不用王副处长吩咐,情报科也有现成的车辆供他这个科长使用,人家这是拿着公家的汽车送人情呢。 “以后咱们就是一起共事的兄弟了,我毕竟在南京的时间长了些,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王副处长,您如此体恤职下,职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此就见外了。” 二人闲聊了近半个小时,程文风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王副处长的办公室。 他刚刚离开没多久,一个黑衣人就从套间里走了出来,紧走几步到办公桌前垂手站立。 王副处长也不抬眼看这人,只是自顾自地翻看文件。 “把新来的这个人给我盯紧了,我要知道他每天的行踪。” “是!” “还有,此人也是个老牌特工,你要加倍小心,若是被他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明白!一切都是职下自作主张,并无任何人指使。” “好了,且下去吧!” 王副处长关上灯,在阴暗的办公室里,拿着电话,冷冷地发出指示。 他的眼神藏在厚重的镜片后,充满了深不可测的狡猾和阴险。 “那个新来的程文风,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但外围还得靠你们,我需要把他变成一个透明人,明白吗?”王副处长的声音像冰冷的刀片,割裂了空气。 那人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明白了。” 他的声音也同样冷酷,但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尊重。 “好,就这样,随时保持联系!” 第六百六十三章 暗藏杀机 这次的酒会,作为临城站一号人物的站长不出意料地再次接到了请帖。 而站长这次并未只叫上方如今一人陪同,而是也通知了情报组组长胡德胜。 傍晚时分,临城大街上,一行车队正在行驶中,方如今和站长正坐在中间一辆轿车的后座上低声的交谈着。 至于胡德胜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独自一人乘坐轿车跟在后面。 方如今开口道:“站长,您素来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此次再次应邀参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站长在临城权势滔天,能驱使他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方如今猜测其参加这种酒会必有其深层次的原因在其中。 这次酒会的主题是庆祝振兴公司和日本旭日株式会社的正式签约。 日本旭日株式会社有意在临城进一步立足、打牢根基,便请求振兴公司的董事长苏召其对临城各界知名人士展开了盛情的邀请,而站长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贵宾。 站长笑着说道:“还是你看得通透。不过,这种应酬对我来说实在是令人头疼不已。你说的对,我也是别无选择,这位苏董事长手眼通天,在南京的人脉也很深,说起来我也是受人所托。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一向都是跟日本人走得很近,褒贬不一,我今天就是要近距离看看此人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车辆来到了酒会举办所在地。 这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大酒店,装饰的富丽堂皇,苏召其率领魏公宜等公司的头头守在门口,等候各位贵宾的到来。 站长和方如今下了车,大家簇拥着站长进入了酒店,来到了大厅中。 此时,军政要员和社会上的一些成功人士也悉数到来,大家相互见礼。 待人员到齐之后,苏召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讲话,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口才极好,极具鼓动性。 随后,作为日方代表的藤井也站到了台上,大脸盘秃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陈述了一番双方合作的理由,描绘了广阔的前景,略微带了几句中日亲善之类的话。 到场的嘉宾都没有说什么,既然来到了这样的场合,肯定是怀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就没有必要明着摆出一副民族大义的姿态了。 严格来说,方如今的级别还不够,便没有跟着站长等人进入贵宾厅,便和其他的随员一起守在外面等候。 胡德胜叼着烟凑了过来,给方如今递烟,方如今没接,他知道这是对方来凑近乎的策略而已。 “方组长日理万机,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胡德胜将香烟重新插回烟盒里,没有任何的尴尬。 方如今淡淡笑了笑,胡德胜的话里带着刺儿,可是他也太低估了自己,便道:“说起来还是沾了站长的光,不然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到这种地方来。” “你们行动组要是忙不过来的案子,可否分一些给情报组,老哥我这里可是好久都没有开张了,手下的那帮兄弟已经闲着很长时间了。” 胡德胜这一番真真假假的请求,在方如今看来亦是一种策略,可以视为自我调侃,也可以看作是主动示好,关键要看方如今怎么接。 “胡组长说笑了,情报组是咱们站里当之无愧的头号核心部门,以后在情报方面还希望胡组长多多支持才是。至于您所说的事情,只要站长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胡德胜暗骂一声小狐狸,站长的吩咐你当然不敢有任何的意见,可问题是站长直到现在都没有对情报组有所表示,自己像是个失宠的小妾。 虽然今天他也请到了酒会上,但并不代表站长对他的认可。 说到底,掉在地上的脸面,还是要靠自己捡起来。 干着急,还不如跟方如今搞好关系,对于胡德胜这样的老油条来说,利益往往要比脸面更重要。 胡德胜面带笑容跟方如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方如今也不想过分得罪他,起码面上表现出了对前辈老大哥的尊敬,令胡德胜挑不出毛病来。 外面的酒会很热闹,但方如今并不喝酒,胡德胜亦是如此。 方如今目光在参加宴会的人群中搜索着,这次并没有找到上次遇见的那个年轻人。 而且,根据对监视振兴公司的手下汇报,成南方一直都没有到公司上班,住处也没有回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成南方的身份问题大有问题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了。 其实,方如今也知道成南方是不会再次出现在酒会当中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四处寻找。 宴会厅的空气太过沉闷,方如今便告罪说出去透口气。 他并没有去前门,而是走向了后门。 后门是一片花园,这样的酒店便显得很有情调,也是吸引客人很重要的一方面。 这时,一位年轻的服务生为方如今领路,此人二十多岁,身材健壮,皮肤有些黑,一双眼睛颇为灵动。 方如今一边走着,一边问:“你一直都在这里上班?” 酒会的规模不小,很多服务人员穿梭其中为众人服务,这位年轻的服务生看起来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青年赶紧回答道:“我是从其他的酒店临时抽调过来的,今天晚上这里的嘉宾太多了,原来酒店里的服务人员不够用了,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方如今心中一动,点头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去外面透口气,这个酒店你熟悉吗?” 青年脸色一红道:“还不是特别熟悉,毕竟不是我原来工作的酒店。不过,酒店后面的小花园我是认识的,可以带您去。” 很明显,他在方如今的面前有些拘谨,方如今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在前面带路了。” 去外面透气的不止方如今一人,还有他身后的戴氏兄弟,这两个人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他。 “小兄弟是哪里人?”方如今问,年轻人跟他的年纪相仿。 “我是安徽凤阳人,早年跟着叔叔来临城闯荡,后来叔叔生意上遇到了事情,从上海坐船去了南阳,我没跟去。” 两个人边说边谈,很快来到了外面的小花园。 这是一处静谧而神秘的天地。 月光洒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为它们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微风轻轻吹过,树叶随风轻轻摇曳,发出微微的沙沙声。 花园中的花朵也在月光下静静地绽放,它们的香气在夜空中弥漫开来,让人心旷神怡。 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来到了花园中间的喷泉旁,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星星降落在了花园中。水声在夜晚中听起来更加清晰,让人感到无比的宁静和舒适。 “闹中取静,真是个好地方!” 方如今一边说着,一边向远处看去,小径两旁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小径,也照亮了周围的景色。 他和年轻人聊了起来,此人名叫林英志,开始还颇为拘束,可是看方如今态度和蔼,很快就变的健谈起来。 “先生若是喜欢这个小花园的话,不妨在外面多待会儿。说实话,来临城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乡下老家。对了,这花园的后面,还有一个专门收藏各类名酒的小型展览馆,先生肉食感兴趣的话,可以进去参观一下。” “也好!” 反正站长说让方如今随便走走,不用管他。 不多时,在林英志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房间,这里留有专门的讲解人员。 一走进去,便被浓郁的酒香包围。 房间装修的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着精美的酒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葡萄酒,有红酒、白酒、香槟…… 每一种酒都摆放得非常整齐,显然它们都被精心照料。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欧式长条大桌,上面堆满了酒瓶和各种精致的品酒工具。 房间一侧还有一个书架,都是一些是关于葡萄酒的,增添了一种优雅的文化氛围。 角落里有一组沙发和两排个舒适的椅子,可供人们休息和聊天。 在方如今听讲解人员介绍的时候,林英志便退了出去,方如今并没有挽留。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方如今才回到宴会厅。 他看到贵宾厅的门还紧闭着,守在门口的警卫告诉他站长并未出来。 左右看看,胡德胜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方如今向大厅里面看了看,这个宴会厅很大,装饰的也很豪华,数名服务人员正在推着餐车给各个餐台补充酒水和食物,方如今随意的看了几眼正准备离开。 突然他的目光扫过一位工作人员,此人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物件走到了大厅的中央,只见此人非常的小心,生怕把白布下的东西弄坏了似的。 其他客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人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有知道底细的透露出这是特意为今天的酒会订做的大型蛋糕,象征着振兴公司和旭日株式会社合作愉快。 方如今心中冷笑,苏召其还真是会玩手段,把跟日本人的勾结光明正大地搞成了合作。 反正他是不相信日本那些商人跟中国人合作的目的是单纯的为了盈利赚钱,其背后一定有日方情报势力在支持。 这也是站长说的为什么他心里不愿意还非要来参加这样的酒会的原因,只有抵近观察,才能发现敌人的狐狸尾巴。 一个蛋糕没什么,除了几个孩子围着蛋糕指指点点,其余的大人们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转而继续去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了。 就在这时,方如今再次在人群当中看到了林英志。 林英志出现在了蛋糕旁,微笑着给几个孩子发放糖果,又对着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孩子接过糖果后纷纷喜笑颜开跑开了。 方如今佯装无意地扫视了几眼,这才转身跟一旁的戴氏兄弟上来说了几句闲话。 一直站着也不是回事,方如今便走到了空沙发坐了下来,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二十余步之外的刘海阳。 他早就听戴雷平说起刘海阳也到了酒会,只是一直未见其人。 此时向刘海阳看过去,恰好对方目光也投过来,方如今微微点头,刘海阳也是点头致意。 刘海阳的身边有四个手下,手里都没有端着酒杯,而是放在腰间,用警惕地目光向四周看去,仿佛出现在酒会上的每个人都是有嫌疑的。 方如今勾勾手,戴雷平会意地弯下腰:“组长,什么吩咐?” “刘海阳身边的安保等级提高了,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海阳近日的抓捕行动中,目标一人死亡,一人逃脱,据说逃走的那个还干掉了刘海阳布置在楼顶的狙击手,并带走了狙击步枪。” 戴雷平不仅仅是他的贴身警卫,有时候还担负起秘书的职责,负责收集情报,随时应答。 方如今轻轻颔首,难怪刘海阳会如此谨慎,被暗处的狙击手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了,对他而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为牺牲的感到惋惜,而那个逃走的人身手应该不错,但单凭一个人刺杀刘海阳还是有难度的,而且组织上似乎一般也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来参加酒会的人,对贵宾厅内的人说了什么似乎并不感兴趣,外面的人抓紧时间和对自己有利益的人拉近关系,甚至一些登徒子还围着几个漂亮女人转来转去,大献殷勤。 这就是民国的官场和商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在这些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时,宴会厅中央的大座钟响起,那悠扬的声音穿越了空气,回荡在宴会的大厅中。 酒会上的人们在这一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不自觉地被钟声所吸引,循声望去。 方如今见大座钟优雅地矗立在大厅的中央,仿佛是一个时间的守望者。 忽然,他发现,人群当中的林英志也在注视着大座钟。 就在这时,从一旁的盆栽后绕出一个人来,笑嘻嘻地对方如今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是不是有漂亮的小娘?” 第六百六十四章 炸弹引爆 方如今看到蒋进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次酒会来的都是临城显赫的军政要员、成功商贾,没有严密的安保措施是不行的。 振兴公司不仅安排了自己的保镖,还重金请来了警察为酒会保驾护航。 一般的分局警察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魏公宜便直接联系了市局,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侦缉科科长周新刚身上,而作为周新刚小跟班的蒋进自然也不会缺席。 只是,并没有发现老贾的身影。 蒋进身着笔挺的黑色警服,英姿勃发,尽显帅气。 他的身材修长,肩膀宽阔,腰杆挺直,那身警服贴合他的身形,线条流畅,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 见到方如今后,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既带着自信,又带着亲切。 “老方啊,好久不见!” 蒋进一屁股坐在了方如今的身边,戴氏兄弟都知道组长有这么一个好同学好兄弟,并未阻拦。 “还是你这个大组长好啊,哪像我,还得给你们这些高官富商站岗,命苦……” 方如今笑了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蒋进的抱怨了,说起来还有点怀念,这让他想起了两人一起跑街的日子,都是满满的回忆。 “周科长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是大科长,自然是跟那些上层人物在一起,我才是干活的。”蒋进将茶几上的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方如今看着他:“执勤也喝酒?” 蒋进嘿嘿一笑:“这不是有你呢嘛,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方组长请我喝的,不敢不从啊!” 方如今没接话茬:“怎么?找人?” 他看到蒋进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猜他在找人。 “这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人的安全嘛。”蒋进收回目光。 忽然他略带神秘地说:“你听说了吗?刘海阳的手下丢了一支狙击步枪,现在整个临城调查室的特务,哦,是特工,都人心惶惶,就怕走在大街上成了人家的狙杀目标。” “听说了!刘海阳也是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进撇嘴道:“这家伙杀人太多,迟早要遭报应的。” “你好像对他很有成见?”方如今端起茶杯。 “刽子手嘛,你知道的,我这人不问政治,但也见不得那些血腥的场面,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谈谈呢,干嘛非得打打杀杀,斗个你死我活?” 正说着,刘海阳好像是听到了一般朝这边看来,蒋进横了他一眼,只当没看见,继续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是迟早的事情。哦,对了,你们临城站也差不多,好在你针对的是日本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方如今也并不反驳,他知道越是反驳,蒋进的话越多,让他发完牢骚也就好了。 果然,蒋进在十几分钟之后,话便少了起来,这时又有其他的警察过来找他,他便起身告辞了。 “老方,日子不太平,你得罪的日本人又多,多保重!” 八点半,贵宾厅的大门才打开,一众军政要员走了出来,方如今在人群中看到了站长,他的旁边是彭浩良,两人正在亲切地交谈着什么,若是不了解他们的人,还以为是两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方如今上前迎接,简单跟彭浩良打了个招呼,毕竟明面上还得过得去。 彭浩良逮住机会,在站长面前对方方如今大加赞赏,直说站长手下多了一员虎将。 说是酒会,其实就是利益蛋糕的分配。 众人在贵宾厅里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作为主办方的振兴公司招呼大家在宴会厅内先用些食物,然后才是酒会的高潮。 方如今看了看手表,心中暗自焦急,他并不想参加这一次酒会,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宴会厅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戴氏兄弟也是深有同感,他们两人以前就是干暗杀刺杀的活儿的,在戴雷平刚刚接触到那个年轻的服务人员林英志之后,便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难掩的杀气,其身份绝对不像他本人说的那么简单。 兄弟两人也是以最高的戒备来对待,好在察觉到此人针对的并不是方如今,这才没有点破,只是暗中汇报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的经验虽然不够丰富,但直觉也是很准的。 林英志让自己去参观酒展,总感觉是在故意拖延他回到宴会大厅的时间。 就在刚才,他在宴会厅无意中看到林英志十分关注大座钟上的时间,便更加笃定了这种想法。 一个内敛杀气的年轻人假扮成服务人员进入酒会,其刺杀目标究竟是谁呢? 今天来参加酒会的大多是临城的军政要员和商界巨子,都有可能成为其刺杀的目标。 方如今无法断定其目标究竟是何许人也,但他自己不能让站长冒险进入宴会厅,以免殃及池鱼。 站长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依仗,自己之所以在临城站顺风顺水,除了一些机缘巧合的军功之外,再有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站长的大力栽培,以后自己能否走到更高的位置,就全靠这面大旗了,决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让这些不知名的杀手清除了。 可是现在很快就要进行宴会了,自己必须要找个借口让站长不能参加宴会,可是以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露痕迹地做到这一点呢? 方如今的脑筋急转,飞快的思考着,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彭浩良连东西也没吃,就匆匆向门口走去,便赶紧问站长:“站长,彭主任好像有什么急事啊,连东西也不吃,还真是敬业!” 站长点头说道:“彭主任说自己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吃了反而会引起身体不适,所以就提前回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方如今看到刘海阳也匆匆向彭浩良追去,这是一起离开的意思。 他不禁暗叫可惜,如果说让方如今替杀手在这些人当中挑选目标的话,那彭浩良和刘海阳便是首选的,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方如今不悦地说道:“我看他们是被对手吓破了胆子,竟然提前离场。只不过是一支狙击步枪而已,还不至于在酒会上使用,真是把党务调查处的脸都给丢尽了!” 他的眉头紧皱,表情甚是不悦,显然看不起彭浩良这样的胆小鬼。特意点出狙击步枪,相信站长对刘海阳的抓捕行动失败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站长的涵养极好,笑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彭也不容易,听说本来要调回南京任情报一科科长的,结果被咱们在军事防御图的事情上截胡了,位置被人占了。现在又丢了狙击步枪,足以让他坐卧不安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也不得不防着点,也能理解。你还年轻,之前的路走的太顺了,在个人安全的问题上还是多加小心的,这不是小事!” 方如今点点头:“站长,我发现宴会厅的后门出去,有个不错的酒窖,听说处座喜欢藏酒,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处座喜欢珍藏名贵酒水,尤其对上了年头的陈年白酒和红酒情有独钟,他收藏的酒种类繁多,有些酒甚至是国外的珍品。 如果说是处座喜欢,那站长只怕不会拒绝。 “也好,那就随你去看看!” 方如今引着站长向后门走去,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很快呼喝之声响起,大家都是一惊。 好在离酒店的距离并不是很近,这才没有造成人员的骚乱。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声,方如今和一众行动人员赶紧将站长护在中间退到了后院。 过了十分钟,守在外面的行动人员来到站长和方如今面前。 “站长,方组长,有人在彭主任和刘队长回去的路上打冷枪,临城调查室的人已经去追捕了。” 站长赶紧问道:“他们两个怎么样?” 方如今知道,这并非出于什么关心,而是急于知道竞争对手的生死情况。 “彭主任手臂受伤了,现在已经赶回临城调查室了。” 站长点点头。 方如今对行动队员道:“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杀手并不一定只针对临城调查室,咱们也得提高警惕,马上从站里调一队人过来,务必保护站长周全。” 站长处事镇定,转头对大家说道:“如今,不要惊慌,一个小小的杀手翻不起什么浪花,况且他已经开枪暴露了,不会再惹上我们的!” 方如今劝道:“站长,不可不防啊,凡事还是小心为上,队里的那些兄弟正愁夜里值班太困乏呢,让他们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站长笑道:“也好,不过这夜宵的钱,就得你掏腰包了。” 彭浩良的被刺,毕竟不是发生在酒会上的,苏召其、魏公宜以及藤井和竹内等人都站出来安抚宾客们的情绪。 “诸位不要惊慌,杀手并未在酒会上采取行动,说明我们这里是安全的,外面的事情交给他们解决,大家随我一起,酒会照常举行!” 客人想了想,此时出去怕是更加的不安全,若是被人在街上打了枪就太倒霉了,还不如留在酒会上。 一时间,酒会上又渐渐地恢复了热闹。 站长在酒展的房间又待了片刻,便提出要回前面的宴会厅。 方如今暗自叫苦,他只好跟在站长的身后,一步一步来到宴会厅的门口。 一到宴会厅,他就在人群当中迅速寻找林英志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有了发现。 而且,林英志好像正在看向窗外,窗外有个人影,看不大清楚,直觉告诉方如今,两人应该是有交流的。 于是,他的脑海中立即涌现出一种惊悚的感觉,且这种感觉随着苏召其招呼合作伙伴们去切蛋糕动作,越来越清晰。 方如今这个时候不禁越发的焦急,他不能让站长有失,可是自己却又不能直接言明自己的怀疑。 不是怕站长责怪他大惊小怪,而是自己对幕后之人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又并不确定,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时,他看到林英志又转头看向了大座钟,又将目光投向了主席台。 方如今不禁心头一颤,他瞬间明白了。 就在方如今准备将站长拉走之时,站长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差点忘了,我对奶油过敏,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为好。” 他忽然对着台上的苏召其招招手,让他过来。 苏召其本来提议共同切蛋糕,众人纷纷响应,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见站长召唤,赶紧从台上下来,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方如今的预警感觉越发的强烈,他目光扫视宴会厅里的一切,而方才还在的林英志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立即示意戴氏兄弟和身边的行动队员,随时准备作出反应。 忽然,方如今只感觉浑身的毛孔一竖,空气犹如凝滞一般,紧接着是耳边就传来一声巨响,方如今这个时候已经把站长一把搂住,身子一转挡在他的前面,向地上扑倒。 戴氏兄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死士,两人并没有像旁人一样卧倒,而是屈膝弯腰半蹲俯身,用身体在站长、方如今和爆炸中心之间形成了一个人体屏障。 巨大的爆炸声中,整个大厅被震得一晃,空气的振动波从巨型蛋糕极速扩散开来,。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有的彻底懵了,被震得脚都站不稳,此时蛋糕、奶油飞溅,向宴会厅四处激射了过来。 现场一片惊叫声,客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被爆炸碎片伤到的人发出一片惨叫之声,即便是没有受伤的也是发出一阵阵的尖叫。 离蛋糕最近的魏公宜以及两个日本人藤井和竹内,身子都被抛起了老高,竹内的身体更是瞬间在空中就被撕碎,鲜血和断肢扑簌簌落下,可见其炸药的烈性程度之高。 距离主席台够近的其他人,也被震倒了一片,一时间场面惨烈之极,四处狼藉。 直觉告诉方如今,这颗炸弹的威力很大,明显是军中炸药,甚至是梯恩梯炸药。 但是爆炸的范围控制的不错,并没有波及太大的区域,只有爆炸中心的三个人出现了严重的伤亡。 但炸弹毕竟是炸弹,其冲击波也是不可小觑,食台上的碗碟全部破碎,强大的气浪将几扇窗户全部震碎。 方如今的动作很快,戴氏兄弟以及其他的行动队员因为早就收到了防范突发情况的指令,均是有所防备,在爆炸第一时间就采取了避险措施。 从台上刚刚下来的苏召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是听到爆炸之后才扑倒的,动作慢了一步,等扑在地上的时候,只感觉身后接连震动了三下,随即一股剧痛传来,一口鲜血从喉头喷出来,惨叫一声昏倒了过去。 外面的警察和保镖听到了爆炸声,都是吓得魂飞天外,犹豫了片刻,拼命的冲了进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精确爆炸 “都不要慌,不要挤,按照顺序依次退出宴会厅。” “再乱挤,我就开枪了!” 方如今在嘈杂的叫喊声中听到了周新刚嘶哑的喊声。 周新刚站在门口大声疾呼,他的反应很快,在外面听到爆炸声音之后就冲了进来。 周新刚负责今天的安保工作,参加酒会的都是当地的军政要员,如果他们出现了意外,警察局,尤其是他周新刚,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也许政治生涯绝对会就此终结。 而且,他还听说方如今等人也在宴会厅里,虽然在一起共事的时间并不长,但和这个年轻人很对脾气,方如今也是他极为看重的后起之秀,如果出了意外,自己实在是难以原谅。 “站长,你没事吧?”周新刚疾速奔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扑倒的站长。 这个时候,站长也从地上挣扎着起身。 爆炸发生时,他被方如今扑倒在地保护了起来,虽然躲过了爆炸的碎片,但冲击波是无处不在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还是将他震得差点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好在他没有将身体贴实,而是用双手垫在胸口之下,略微形成了一个有效的缓冲,这才没有被震伤胸腹内脏。 可即便如此,也是半晌才缓过劲来。 方如今更加不想站长出意外,否则也不会提前将其扑倒,他也急声问道:“站长,站长,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站长摇了摇头,将口中的灰尘吐掉,缓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说道:“我没事,你们几个怎么样?” 听到这话,方如今这才如释重负的轻舒了一口气,他也是担心站长会有内伤。 “都没事!” 站长的目光落在了戴建业的胳膊上,只见鲜血已经染红了衬衫。 戴建业咧嘴一笑:“皮肉伤,不碍事!” 他的手臂是被飞溅的木屑所伤,看着吓人,实则并不严重。 周新刚脸色惨白,带着警察们将他们扶起来。 见到站长和方如今都没事,他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方如今看到了一旁趴在地上的苏召其。 “快救人!” 苏召其背后有三个伤口,流了很多血,人也是趴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不管怎么说,总比站在台上的魏公宜和藤井、竹内三个人要强多了。 警察们的反应很快,很快就把受伤的苏召其抬走。 站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让方如今佩服不已。 周新刚则是不停地在站长面前承认错误,说自己办事不力,云云。 宴会厅里景象惨烈,但真正出现的伤亡只是在主席台上,方如今扫了一眼,魏公宜和藤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口鼻中都是血。 藤井的前胸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俨然能够看到里面的内脏,活下去的希望不大。 至于竹内,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就谢天谢地了。 大爆炸的余波过后,在方如今和周新刚的指挥下,整个酒店特别是宴会厅都被封锁,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方如今以临城站的名义就近调集了一个连的兵力。 很快,行动人员、士兵和警察便开始一个个地搜查和辨认人员。 医护人员也被紧急调了过来,戴建业的胳膊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但这厮执意不肯包扎,还是被方如今硬逼着到了医护人员那里处理了伤口。 这家伙身体极为壮实,身体素质极好,犹如黑铁塔一般,肌肉的坚韧性远超于人,这点伤对他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但血不是这么白流的。 胡德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显然也被爆炸波及到了。 站长低声道:“德胜,你去看看炸弹的来路。” 胡德胜答应一声,不慌不忙地走向一片狼藉的主席台方向。 方如今并未跟过去,爆炸虽然过去了,但很难说杀手是否还有下一步的行动,他必须要保证站长和自己的安全。 况且,他并不是很熟悉爆破,去了也帮不上忙。 伤员们陆续得到了救治,客人们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胡德胜也勘验完毕,回来报告:“初步断定是梯恩梯制作的定时炸弹,杀手事先将炸弹藏在了蛋糕里,应该是算准了切蛋糕的时间。” 方如今不由地将目光投向大厅中那座大钟,虽然完好无损,但玻璃上糊了几块蛋糕。 胡德胜又道:“初步统计,爆炸造成的伤亡三死十伤,两个日本人是被被破片扎伤致死的,而魏公宜身上的外伤并不严重,怀疑是到了冲击波震荡,其他几个伤员都是外伤,没什么大事。” “苏召其如何?”站长问。 “年纪大了些,但能保住性命!” 站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方如今的目光继续在人群当中搜索,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年轻的服务员林英志。 忽然想起蒋进也在酒会上,便问周新刚,周新刚此时满头大汗,说自己方才也没有看到蒋进,大概是去外围抓人了。 爆炸发生后,始作俑者肯定是第一时间选择撤离,那么外围的抓捕也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这个时候,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张锐,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他的眉峰上贴着一块纱布,显然是受了点轻伤。 先是问了站长和方如今的伤情,继而看到周新刚之后,不由得心头怒火中烧,沉声对周新刚道:“你们的安保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竟然让人在酒会上安放了定时炸弹,好在我们离主席台不远,不然就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周科长,你作为安保工作的负责人,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周新刚心里叫起了撞天屈,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酒会的安保负责人,自己根本就是迫于压力过来帮忙的。 张锐是军方实权人物,在其面前,周新刚不敢反驳,只得连连点头。 好在今天伤亡是两个日本人和振兴公司的总经理魏公宜,也就是魏公宜的死有些可惜,至于藤井和竹内的死,张锐并不会关心,东洋鬼子死一少一个。 若是张锐等人出了事情,周新刚肯定会被问责,便是市局也跟着遭殃,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 “参座,都是卑职的失职,我已经向局长汇报此事,将会有大批的警力调来,协助临城站的各位长官进行调查,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很聪明,将临城站放在前头,如此他们这些警察就成了辅助力量。 站长和方如今谁也没有反驳,彭浩良走了,且又在路上遭到了刺杀,摆明了是不会掺和此事,但临城站就不同了,站长和两大组织都在酒会的现场,这件事不查清楚,脸上也无光。 张锐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摆摆手道:“周科长,我也不是有意地责怪你,实在是这爆炸的影响太大了,想想都让人后怕,还好都没事。所谓百密一疏,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但凶手太嚣张了,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安放定时炸弹,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说的也没错,杀手对炸弹的爆炸时间控制的很精确,掐的刚刚好,好像早就猜到了苏召其等人什么时候要切蛋糕似的。 好在在场的嘉宾们都知道跟几个日本人在台上切蛋糕庆祝合作成功不是什么好事情,都选择了回绝。 不然的话,台上站一排人,以这颗炸弹的威力,死伤绝对不在少数。 让方如今感到奇怪的是,当时主席台上有个专门负责蛋糕的工作人员,但伤亡人员中并此人,让行动人员去寻找此人,暂时也未发现其踪迹。 周新刚连连点头,张锐一挥手让他去忙。 “多谢参座的体谅,职下等真是惭愧之极,说到底,这是我们的失职!”周新刚点头哈腰说。 方如今知道这是张锐要跟站长单独对话,便说自己也要去看看人员的甄别情况,站长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锐看着周新刚的背影对站长说:“站长,你觉得这次的爆炸是针对谁的?” 爆炸过去了,但爆炸背后的动机必须要搞清楚,否则以后还是无法应对。 站长给他倒了杯水,说道:“参座,你看看没站起来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明白了是针对谁的。之所以问兄弟,怕是要故意考考我吧?” 张锐嘿然一笑:“策划爆炸的和执行人员都是聪明人,看似波及的范围很大,但实际造成的伤害着实有限,我想,对方已经达到了目标。” 杀手确实不想伤及无辜,站长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我怎么听着参座的意思还有点惬意的感觉?” 张锐连连摆手:“站长,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振兴公司和两个东洋鬼子一死,我每年至少少拿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一个巴掌,翻了翻。 站长笑而不答,刚刚谈好的条件,随着一声爆炸化为泡影,可惜是可惜了。 张锐继续道:“彭浩良的手下丢了狙击步枪,现在出门太危险了,若不是为了这碎银几两,我是真不愿意参加这这么狗屁酒会。” 表面上看,他是典型的军人作风,有什么说什么,但站长心里跟明镜似的,能当上参谋长的人,绝非简单人物。 站长沉思了片刻,说道:“参座身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且平日里行事爽朗,应该不会为了此事而担心才对。” “哪里,哪里?我就是个直肠子,嘴上也没有把门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人得罪了,想打我黑枪的人大有人在。不说这些了,两个东洋鬼子死了,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魏公宜的身后事好处理,但藤井和竹内的身份特殊,这件事还要通报给日使馆,一场外交风波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这完全是一场商业行为,庆祝合作的酒会跟政治是不搭边的,即便使馆那边紧抓不发,但也可以用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报复来搪塞。 总之,只要不上升到政治层面,把事情控制在商业竞争的层面,事情就好解决。 大不了让振兴公司出一笔钱,赔偿给旭日株式会社和两个鬼子死者家属,息事宁人。 站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张锐连连点头。 张锐话锋一转:“站长的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日子比彭浩良可好过多了。” 同是特务机关,张锐对临城站的观感更好。 站长对此毫不避讳:“不错,手下的兄弟们能干,我就省点心。” “我看方老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做事有一股子韧劲,反谍工作风风火火,便是连我们司令也经常说起,若是全国的外勤站都是如此作风,将来我们和小鬼子开战时会少死很多兄弟。” 张锐是参谋长,制定作战计划需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其中情报便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因素。 听张锐话中有话,站长问:“怎么,参座对他感兴趣?想挖老弟的墙角?” 张锐直摇头:“不敢,若是把人弄走了,你第二天不得给我罗织罪名下到大牢里啊?” 站长哈哈大笑:“我是那种罗织罪名、构陷忠良的人吗?” 张锐再次嘿然一笑:“你当然不是,但这种人大有人在,不得不防。若是临城站易主,老哥我就没这么轻松了。” 这时,方如今看他们谈的差不多了,便走了回来。 站长问道:“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对于林英志这条线索,方如今并不想多说,爆炸案炸死了两个日本人,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盖子揭开固然能破案,但幕后到底是什么势力在操纵,也许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站长点了点头,对张锐说:“这次若不是如今年轻反应快,我也许就跟苏董事长一样被抬走了。” 方如今赶紧说道:“站长,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杀手确实很猖狂,而且计划的非常周密,恐怕暂时还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爆炸时一片混乱,杀手一旦趁乱逃出去,很难寻到蛛丝马迹。 站长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先机已经失去了,叹了口气说道:“别人那边咱们不管,但咱们必须得搞清楚,起码要知道幕后是谁操纵的,不能不知道敌人是谁。” “请站长放心,此案我会及时跟进。”不公开并不等于不想搞清真相。 张锐见状,道:“你们内部之间的事情我就掺和了。站长,司令那里可是提过几次,让你去他那里坐坐了。还有,方老弟,有空也去我那里坐坐。” 站长和方如今笑着点头答应。 站长等张锐走后,低声对方如今道:“你想想看,最近是不是得罪人家了,他在打听你的事情!” 第六百六十六章 焦头烂额 方如今低声道:“站长,您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加注意,临城目前的安全形势,已经无法和之前相比,相信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这样的酒会还是不参加的为好。” 站长摆摆手,打趣道:“若是目标是我,那我可得感谢你才是。不过,还是那句话,必须要搞清楚幕后黑手是谁,我们可以不处置,但必须要对其进行监控,甚至提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不然以这样环境根本无法保证我们的自身安全。” 方如今知道站长并无责怪他的意思,毕竟自己是临时被拉来参加酒会的,并不负责这里的安保工作,但本次毕竟差点威胁到了站长的生命安全,也是有责任的。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追查下去,争取在短期之内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 宴会厅的搜查毫无收获,所有人员都检查了一遍,身份都没有问题,只有一个名叫林英志的工作人员没有了踪迹。 周新刚很快查明了,这个林英志是临时从其他的酒店借调过来帮忙的,但是到了他原来的酒店,却被告知这人是临时来顶班的,按照登记的地址址抓捕,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而刺杀彭浩良和刘海阳的杀手也有了消息,杀手虽然没有抓到,但留在现场的弹头在经过弹道测试之后,几乎确认就是子弹是从刘海阳在抓捕乔志坤的行动中被人劫走的那支狙击步枪射出的。 没有任何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的可能也就没有了。 这次爆炸和刺杀看上去并不像是相互关联的,但单独任何一件事,造成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爆炸案直接导致了振兴公司和旭日株式会社的合作胎死腹中。 刺杀案导致临城调查室风声鹤唳,特别是彭浩良的受伤让刘海阳压力倍增。 一场在全市范围内的大搜查开始进行。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搜捕,临城调查室的人担任了主角,甚至连酒会的爆炸案也被他们纳入了调查范围。 彭浩良的行为也不是没有道理,杀手的目的可能是彭浩良和刘海阳,但彭浩良的突然离开,让他们不得不在半路上启动了应急措施。 而宴会厅的爆炸案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次搜查的力度很大,刘海阳专门纠集了本市的市井之徒,这些人熟门熟路,搜查的力度远远大于以前,很快就把整个市区清理了一遍。 重点是租住人员和近期进入临城的流动人口,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带到临城调查室的看守所关押,再由当地的保人交纳赎金,这才能放出来。 一时间,看守所里人满为患,而彭浩良的手下也是趁机勒索钱财,让人怨声载道。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效果。 看守所里是个复杂的小社会,一些人为了自保,必定会吐露一些自己认为可疑的人和事,刘海阳相当于暂时有了一个外围组织。 通过对情报一层一层的剥离,彭浩良和刘海阳渐渐看到了效果,在抓捕的过程中,遇到了真正的反抗组织,这些人在秘密工作的过程当中,嫌疑痕迹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未能经得起检查的身份证明。 激烈的反抗枪战在临城市大街小巷当中不时发生,但是为了这次大抓捕,刘海阳做了周密的布置,将临城市区围得像铁桶一般,大街小巷当中都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 所有反抗的人员或死或抓,最后都没有逃出敌人的魔掌。 临城市区北部的一条街道上,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二楼的一户人家的窗户骤然被人从里面撞破,一个黑影从楼上跳了下来。 特务们早就留了一手,在楼下布置了两个人留守,待上面的人跳下来,两个特务立即开枪,几声沉闷的枪声过后,逃跑的黑影身形骤然一顿,却是腿上中了一枪,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勉强拖着伤腿爬了几步,但很快就后面的特务追上了。 他翻身向后连开两枪,当前打头的一个特务顿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后面的特务听到同伴的惨叫声,赶紧蹲下身体反击。 这时向前冲进楼里的特务们也下来了,为首的正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 倒地的反抗者还想负隅顽抗,但被刘海阳一枪就打中了他的手腕,手枪掉落在地,再想去捡手枪时,脑袋已经被十几只手枪对准了。 特务们冲上去将他立即控制住,很快就带回了临城调查室进行审讯。 审讯由刘海阳亲自监督,在一个多小时之后,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子终于开口了。 让刘海阳感到意外的是,此人并不是“管家”的人,而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 这个铁血锄奸团并非是一般松散的杀手组织,组织结构相当也严密,内部设有政工组、联络组、情报组、后勤组及锄杀组等分工。 淞沪警察厅长、皖省建设厅长、上海招商局总办、国民政府外交次长等人都死在了其成员杀手的枪下。 甚至老头子、国民政府财政部长以及国党副党魁,也曾经遭到了其成员的暗杀,种种原因,侥幸躲过一劫。 铁血锄奸团不仅仅针对国内的汉奸,还针对日本人开展了一系列行动,仅在1932年就搞出了两次大行动。 一是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在上海黄浦江被炸。二是时任日军侵华最高司令长官白川义则大将在上海虹口公园被暗杀。 刘海阳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从某种意义上说,铁血锄奸团比地下组织的破坏力要更大,只要是他们盯上的目标,可以用不死不休来形容他们的刺杀行动。 别说是临城调查室了,便是一些军政大员听到铁血锄奸团的名头也是两股战战。 手下的特务报告说:“队长,这已经是第二个了,之前还有一个,这个应该是加入铁血锄奸团不久的,不然碰到了老手怕是没有那么好对付。咱们这下可是捅到马蜂窝了。” 第一个铁血锄奸团成员还要难对付,行动队员付出了两死两伤的代价,换来的却是一具铁血锄奸团成员的尸体。 刘海阳心中又是恼火,又是恐惧,得罪了铁血锄奸团的人绝对是个麻烦事,这些人做事从来不讲任何的规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确实是捅到马蜂窝了,这个烂摊子以后不好收场。 这件事必须要向彭主任报告了。 医院的特护病房中警戒森严,一班警卫就有十几人。 彭浩良从事特工行业以来,遇到了大风大浪也不少,但距离死亡最近的只怕就是这一次了,也就是在车里,遮蔽了杀手的视线,不然绝对难以活命。 警卫都是行动队挑选的好手,刘海阳下了死命令,要是彭主任出了半点意外,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见到刘海阳匆匆走过来,领头的特务做过来报告警卫情况。 “队长,主任谢绝了一切前来医院看望的客人。除了专职医护人员,就只有咱们的弟兄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现。” 刘海阳点点头,彭浩良虽然骂他骂的也凶狠,但心里总归还是为了自己好,他自然不想彭浩良有个闪失。 “还得提高警惕,这件事可能与铁血锄奸团有关,让兄弟们都提起精神来,切不可大意!”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事情的严重性摆出来后,手下这帮人才能减少侥幸心理。 彭浩良的病房很大,但病床前用一扇屏风隔开,后面是两个病床,可见彭浩良的疑心很重。 刘海阳在得到准许后才转到了屏风后的病床旁。 “主任,您的伤势好点了吗?”刘海阳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些营养品。 “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彭浩良的伤势不重,但看上去脸上的血色并不多,眼袋也很明显,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这次的搜查大有收获,在市井之徒的带领下,之前很多的死角也被我们翻了一遍,捣毁了两个交通站,唯一的遗憾是没抓到活口。” 彭浩良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如此说来,我这一枪也算是没有白挨!” 他这么一说,刘海阳的脸色反倒是难看了,这无异于打脸。 彭浩良一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你过来看我,不应该仅仅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刘海阳一听,咧嘴一笑:“还是主任了解我!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们这次不仅仅发现了红党的人,还查到了两个铁血锄奸团成员的踪迹,一死一伤,受伤的那个新入团的时间不长,交代的内容并不多。” 彭浩良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谁听到铁血锄奸团这五个字都不由地会感到肝颤。 “海阳,你的意思是那晚跟乔志坤一起出现的男子是铁血锄奸团的人,可是红党和这些人怎么可能搅和在一起。” 跟红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彭浩良很清楚打狗队虽然也策划并执行一些行动,但绝对不会伤及无辜,一旦跟铁血锄奸团的人掺和到了一起,其行动结果是不可控的。 “目前还不能证明他们之间有任何的联系!”刘海阳给出了自己的推测,“卑职认为这是两起孤立的案件,但是从爆炸案来说,确实很像铁血锄奸团的行事风格。” 彭浩良眉头紧皱:“这些人可不好惹啊,咱们有人有枪,但人家在暗处,随便就能搞出点小动作来,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这即是铁血锄奸团的可怕之处,只要百密一疏被人抓住了机会,就有可能丧命的危险。 彭浩良输不起。 人抓了,风声迟早要传出去,必须要早做决断才行。 彭浩良眼珠转了转:“海阳,记住,这两个铁血锄奸团的人身份要绝对的保密,对外一律宣称是红党的人,这样即便铁血锄奸团的人想要报复,也会仔细地考虑一番,毕竟他们也不想和红党真正扯上关系。” “嗯…”刘海阳连连点头,姜还是老的辣,“主任,那其他的人?” “把背景摸清楚,只要是能动的肥羊,你看着办!”彭浩良缓缓闭上眼睛,“不过,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与我无关,明白吗?” 刘海阳暗骂一声老狐狸,但结果他还是满意的,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这是最基本的,不然他这些年的特务工作算是白做了。 给那些人上点手段也好,敲他们一笔,总不能让兄弟们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吧? 牺牲的行动队员的家属需要抚恤,需要一大笔钱,都得落实到肥羊的头上。 刘海阳又向彭浩良汇报了临城站的行动。 彭浩良阴沉着脸说:“哼,这次让姓茅的看笑话了。这个场子以后一定要找回来。海阳,以后做事一定要稳重一点,咱们输不起了!” 刘海阳被他这么一说,满脸惭愧,连连点头答应。 “主任,临城站那边我会派人盯着,有了情况及时向您报告。” “一定要谨慎,不要被发现。” “嗯。” 出了病房,又检查了一番警卫工作,刘海阳这才回到临城调查室召集骨干开会。 先是严令统一口径,不许提铁血锄奸团的事情,然后恶狠狠地对手下道:“既然这次抓了这么多的人,凡是那些没有什么背景的,兄弟们不要犹豫,每家都要重重地敲一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手下的那些人听了之后个个摩拳擦掌,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些天忙活得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为的是什么? 不仅仅是被抓的人被敲骨吸髓,便是那些市井之徒也是打着临城调查室的旗号,也是肆无忌惮地对他们认为可疑的市民敲诈勒索。 这些人原本都是被帮会所不容的,现在有了临城调查室罩着,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组织,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腰杆子硬气了很多。 不过,这些人做事就没有特务们那么讲究了,在没有做好背景调查的情况下,势必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通过各种关系渠道将事情反映了上去。 一时间,刘海阳接到了军政各界打来的质问、施压电话,弄得焦头烂额,只好分出一分部分手下去约束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甚至,彭浩良也是不得安静,电话也打到了病房里去。 彭浩良为此大为恼火,给刘哈阳打电话痛骂一顿,这个刘海阳真是令人不省心,时不时给自己捅娄子。 为了平息众怒,刘海阳还枪毙了三个敲诈勒索的泼皮,这才将形势稳定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临城调查室行动队抓到了铁血锄奸团成员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连一些消息灵通的市民也得到了消息,在市井街坊中共快速传播。 这让刘海阳感到十分的被动,立即下令严查泄密源,但手下们各个都是拍着胸脯说并不是自己干的。 刘海阳也不能对他们上手段,只好苦着脸向彭浩良报告。 彭浩良自然又是一通大骂。 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处理的。 刘海阳赶紧发动公关手段,为这件事辟谣。 效果不是没有,但毕竟消息已经都散布出去了,辟谣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与此同时,追查使用狙击步枪搞刺杀的年轻男子的踪迹,也陷入了僵局。 刘海阳所不知道的是,他和手下一直想要寻找的杀手,就隐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严刑拷打 入夜时分,昏暗的办公室里,刘海阳手持一份长长的审讯名单,每个名字都像是一段未解的谜团。 这些人的每个审讯口供都被他记在了脑子里,一看到名单,便立即能够联想到审讯口供。 他凝眉沉思,试图从这名单中找出他追寻的秘密。 对于他而言,这份名单不单纯是一张记录嫌疑人姓名的纸,它更像是一张藏宝图,引领着他走向未知的秘密。 刘海阳的视线在每个名字上短暂停留,像是在寻找着某种规律。 每个名字,都像是一个拼图,慢慢拼凑出他想要的真相。 随着翻看,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因为他知道,这份名单可能藏着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他的手指在名单上滑过,每个名字都像是触动了他的神经。 终于,在审讯名单的第三页,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的心跳加速,因为他找到了那个名字——崔春海。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他的思绪。 崔春海,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通向真相的大门。 刘海阳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那个名字,将名单放下,拨通了电话。 “把崔春海提到审讯室,我要立即审讯!” 看守所的牢房阴森恐怖,仿佛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潮湿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冷意。 墙壁上的青苔凸显了这里的阴暗和潮湿,而牢房的铁门和铁窗更增添了一种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即使外面天空上明月高悬,光线也难以穿透这厚重的黑暗,让人感到一种无助和孤独。 崔春海佝偻着身体蹲在牢房的一角,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的鼾声,是狱友发出来的。 这间不足十平方的牢房里,关押了二十多人,睡觉的时候根本就躺不平,大部分人都是蜷缩着身体,人挤人人挨人。 他们都和崔春海一样,都是在临城调查室的这次大搜捕中被抓进来的。 牢房的逼仄,让崔春海感到一阵阵的压抑。 他被特务误抓进了这个大牢,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 隐藏的身份暂时并未被发现,但他的内心却十分的不安。 大部分人都想办法联系了外面的保人,只要审查没有问题,便缴纳保释金出狱。 崔春海找的保人是市政委员会的刘处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处长今晚就会把他保释出去。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让崔春海都感到了一阵紧张和不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猜测。脚步声越来越近,让他的心跳也加速起来。 铁门上的小窗咣当一声打开,崔春海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脸。 “崔春海,收拾一下,接你的人快到了。” 原来是看守的声音,这个看守的脾气还算不错,一直以来,并没有太过为难崔春海等人。 听到这个消息,崔存海心中狂喜,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的欣慰。 刘处长办事雷厉风行,说晚上来就是晚上来,看来今晚可以出去睡个好觉了。 声音吵醒了其他的人,他们纷纷起身询问看守,自己的保人是不是也来了。 “去去去,都赶紧睡觉,有你们什么事!”看守也是看人的。 同伴们对崔春海一阵羡慕,还是人家人脉广、关系硬,不用在这里遭罪了。 崔春海凑到了铁窗前,恭敬地小声道:“长官,是不是刘处长到了?” “还没有,但也差不多了。十分钟前,我们接到了他的电话,说马上就出发,现在算起来已经在半路上了。” 崔春海拱手道:“多谢长官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看守递了根烟进来:“憋了好一阵子了吧,来,抽一根过过瘾!” 崔春海的烟瘾并不大,但闻到烟草的香味还是精神一振,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看守隔着铁窗给他将香烟点着。 没睡的那些同伴们,看着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忍不住流着口水。 看守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跟刘处长的关系不错啊,人家大半夜的都为你专程跑一趟。” “多少有点关系,刘处长这人仗义,一直都是这样。”崔春海吸着烟,心情大好。 “听说他是管教育这块的,我有个表妹,初中毕业,能不能想办法跟刘处长说说,帮她找个差事!” 原来是无利不起早。 崔春海笑眯眯地道:“好说,等一会儿回去的路上我就跟刘处长提提这件事。” “那就多谢了!”看守随即说了表妹的姓名。 初中毕业的女子虽然不多,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的,若是走了刘处长的关系,进到学校里教书,这饭碗就算是端稳了。 两人继续聊着,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投机,很快就称兄道弟了。 看守姓邬,崔春海便叫他邬老弟。 不多时,外面的大铁门发出一阵响动。 邬看守笑道:“崔老哥,看来兄弟不能陪你在这里多聊了,刘处长来接你了。” 崔春海大为高兴:“看你这话说的,等哪日兄弟不当值了,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崔老哥,你先等着,我去看看,迎接一下刘处长。” “有劳了!” 崔春海搓搓手,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的期待,他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几个同伴立即围拢上来,有一个交不起保释金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让刘处长将他一起保释出去,赚了钱以后加倍还。 崔春海深知从这样的魔窟走出去,便是天大的幸运,自然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是敷衍应付着这些异想天开的同伴。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趋近。 崔春海再次来到了铁窗前,扒着窗口:“邬兄弟,刘处长来了吧,他人呢?” 下一刻,邬兄弟的脸出现在了那扇小铁窗。 然而,崔春海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到方才的笑容,诧异道:“邬兄弟……” “哗啦……” 门锁被打开,随着一声声酸倒牙的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铁门打开了。 崔春海看姓邬的看守脸色阴沉,他的身后也并没看到刘处长的身影,而是站着两名彪悍的特务。 “邬……” 没等崔春海说完,两个特务上前便将他控制住了。 “咔嚓!” 崔春海被特务戴上手铐,那一刻,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手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被紧紧地锁住,仿佛被束缚住了自由,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无奈和无力感。 他惊恐地看向身边的看守,试图找出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崔春海颤抖着声音问。 姓邬的看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抱歉,崔春海,但你有一些事情需要解释清楚。” 崔春海的心跳加速,他开始慌乱起来,“什么事情?刘处长呢,我要见刘处长!” “这个问题一会儿自然会有人问你。还有,适当的时候,你会见到刘处长的。”姓邬的看守冷冷地说,“但在那之前,你需要明白,任何形式的抵抗都是无用的。” 特务们态度强硬,没有给崔春海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将他带出了房间。 崔春海踉踉跄跄地跟在他们身后,手铐的重量让他感到身体有些僵硬。 他试图保持镇定,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仍然让他感到有些恍惚。 他被带到了一个阴暗的审讯室中。 一进门,一股冷嗖嗖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审讯台后面的座位上,一个面无表情的特务正冷冷地看着他。 审讯室是刘海阳一手设计的,里面的刑具酷刑一点不比临城站的花样少。 这些刑具用在普通人身上,几乎是百试百灵,根本没有可能扛过去,想要什么样的口供都可以。 对付真正的特工还有更严酷的刑罚,最后的手段就是电椅,可以直接摧毁犯人的神经和意志,直到最后把人变成一个白痴。 刘海阳的眼神冷冽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内心深处的秘密。 崔春海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审讯。 “崔春海,你好好想想,我们需要你交代一些事情。”刘海阳的声音严肃而有力。 “长官,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崔春海赶紧辩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一点,刘处长可以证明,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也许就在外面等着……” 刘海阳打断了他的话,阴森森地道:“我非常抱歉地告诉你,刘处长听说了你的事情,已经走了。” “不……这不可能!”崔春海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现在,我们需要你提供更多信息,崔先生。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刘海阳的眼神透露出对崔春海的怀疑。 崔春海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他知道他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言行,到底是哪个细节被特务发现了端倪。 “崔先生,你需要提供更多信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助你解决问题。”刘海阳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 崔春海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他必须做出决定,便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些都没有问题,应该是经得起推敲的。 “崔先生,你需要更加清晰地描述你的经历。”刘海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崔春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必须更加努力。 他开始仔细回忆自己的经历,慢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清晰。 刘海阳让崔春海不断地重复着他的经历,一直说的崔春海口干舌燥。 忽然,刘海阳叫停。 “崔先生,你不够诚实。” “啊……?”崔春海的脑袋嗡的一声。 刘海阳的嘴角露出冷笑:“你的经历几次叙述的都不一样,你应该知道这说明什么?” “请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们换个方式问话。” 不待崔春海解释,两个特务上前将他绑到了十字架上。 刘海阳坐在他的对面,冷酷的眼神让崔春海感到心惊胆战。 “交代吧,崔春海,你只有两个选择。”刘海阳的声音冷酷而无情。 崔春海咬紧牙关,试图保持镇定。 他知道,这些特务不会轻易放过他。 突然,一个特务拿出一根皮鞭,狠狠地抽向崔春海。他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痛苦的呻吟声从他的嘴里发出。 “说不说?”刘海阳威胁道。 崔春海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他知道,即使他说了,这些特务也不会放过他。 刘海阳冷冷地看着他,“好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特务们对崔春海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折磨,他的身体被打的血肉模糊。 特务们又将崔春海嘴掰开,然后拿出一瓶辣椒水,将瓶口对准他的喉咙,用力将辣椒水灌进他的嘴里。 崔春海感到辣椒水的刺激和痛苦,他的喉咙和胃里感到一阵剧烈的烧灼感。 他无法呼吸,无法出声,只能痛苦地挣扎。 特务们看着他的痛苦模样,冷酷地笑着,“说吧,不然,这只是个开始,我保证。” 崔春海无法说话,只能痛苦地呻吟着。 特务们又拿出一根烧红的烙铁,将烙铁放在他的皮肤上,烙铁的高温瞬间烫得他尖叫起来。 崔春海感到自己的皮肤被烙铁烫得焦糊,他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但是特务们并没有停止,反而将烙铁在更多的部位烫下去。 崔春海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烙铁烫得血肉模糊,他的叫声和痛苦的抽搐声在审讯室里回荡。 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崔春海昏迷了过去。 突然间,一盆凉水猛地泼在崔春海的脸上,他被激得猛然惊醒,呛水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很好,崔春海,我很佩服你的硬气!”刘海阳笑了起来,“只要你是个普通人,一定就不会坚持到这一步的。” 崔春海心猛地一缩,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整个人被折磨得毫无生气,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自己太低估了特务的狡猾!”崔春海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现在一切都晚了。 “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刘海阳冷冷的声音传来。 崔春海不说话。 特务看看刘海阳,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刘海阳微微点头。 特务们得到指令,继续对崔春海用刑。 这次刑讯的强度又比之前增加一倍,刘海阳一直在观察崔春海的表情。 很快,他就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有血有肉,怎么可能一直熬下去? 他一直在一旁看着,就是怕手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打死了崔春海,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有他在一旁监督,特务们下手也有顾忌。 崔春海最终没有熬过这一关,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别……别再折磨我了,我说……我说……” 此刻的崔春海全身虚脱,身体犹如一摊烂泥,白毛汗将身体全部打湿,汗水蛰得伤口奇痛无比,犹如万只虫子在撕咬。 刘海阳缓缓起身,笑呵呵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崔先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啊,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给你用最好的治伤药。用不了三个月,你就会和之前一样健康。” 崔春海喘着粗气,并没有回答,他眩晕的厉害,一度认为自己要死了。 太痛苦了。 实如对方刚才所说的那样,何必坚持到现在呢? 第六百六十八章 意外获悉 崔春海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刘海阳所希望的红党分子,而是铁血锄奸团的一员。 崔春海五年前曾经在临城活动,随后被去了北方,今年年初刚刚返回临城,在临城尚未来得及开始工作,就遭遇到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大搜捕。 在市区进行的这一场大搜查,因为进行的非常彻底,所以收获极大。 崔春海的被捕完全是个误会,他原本是去看个朋友的,但刚好赶上了搜捕,朋友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并没有随身携带证件,便暂时被特务给抓了,准备抓捕回去慢慢地甄别。 崔春海早年在临城的时候便结交了刘处长,两人的私交也非常好。 当然了,刘处长是不清楚他的底细的,否则也不会跟他交好。 当时,崔春海的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否则当时就会开枪拒捕。现在想起来,崔春海觉得有些后悔,还不如拼死一搏的好。 崔春海的身份让刘海阳大失所望,但是他开口交代的一件事,却是让刘海阳如获至宝,他赶紧向彭浩良作了汇报。 “什么?你说制造酒会爆炸案的是铁血锄奸团的人?” 听到刘海阳的汇报,彭浩良睡意全无。 作为一个名特务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铁血锄奸团的大名。 这个组织非常神秘,而且行事风格跟其名字非常相符。 而崔春海在组织内也非泛泛之辈,六年前,上海招商局总办在招商局内被刺客持勃朗宁手枪连续命中,不治身亡,这其中就有崔春海的影子。 没有想到,崔春海今天竟然落到自己的手里。 刘海阳并不知道崔春海的过往,好奇问道:“主任,这个人很重要吗?” “这个崔春海可是铁血锄奸团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早年间便跟着王冠夫,铁血锄奸团的创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在上海策划并参与了一系列的行动,后来消失匿迹了,听说去了北平一带,后来就彻底没了消息,我还以为他不在人世了,哈哈,这可是一条大鱼!有了他,铁血锄奸团在临城地区的布置就全部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彭浩良感觉针对红党的行动已经进入了瓶颈期,现有的人员已经难以满足他出政绩想需要,而一些铁血锄奸团的人对本地各个势力的情况很熟悉,甚至会和红党有联系。 再有就是,其中一部分人在忠诚度和意志力方面不如红党分子,正是他们发展的好对象。 刘海阳虽然干特工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对铁血锄奸团的这些老人并不熟悉,不过他听彭浩良说崔春海对临城调查室有用,心里也是很高兴。 “主任,那不如等您伤好了,我带他去见您!” 彭浩良轻轻摆手:“既然是当年认识的老伙计,就趁热打铁见一见吧,他现在已经开了口,就没有了底线,要从他的口中,挖出一切有价值的情报,如果他肯投过来,我们现在正缺人手,可以安排一个好位置!” 刘海阳闻言面露尴尬之色,崔春海这种人本身就是干行动的好手,招揽过来肯定会在行动口。 主任已经在暗暗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刘海阳的心里升起。 目前,杜金星已经高升了,严格地来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还兼任着情报组的组长,权势已经在他之上了。 两人是同级别的时候,刘海阳就在提防着杜金星。 两人一直都是貌合神离,勾心斗角,就目前而言,杜金星成了他的上司,且彭浩良又跟着总部的风向极力地拉拢杜金星,不断地抛出了橄榄枝,这让刘海阳只能是屈居人下。 彭浩良曾经找他谈过话,温言安慰,但事实仍旧是残酷的。今后,有杜金星在上面掣肘,他这个行动组长越来越不好干。 在刘海阳的安排下,已经屈服的崔春海被带到了彭浩良所在的医院当中,他的身体条件还不允许直接问话。 彭浩良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没有执意见面,且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说。 …… 在临城调查室特务机关楼的对面,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静静地矗立着。 这里,正是曹铁刺杀彭浩良后的藏身之处。 曹铁深知,这个地方是灯下黑。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特务们并未对这片区域进行搜查,这无疑是他暂时的安全地带。 曹铁在公寓里并未出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小心翼翼地观察特务机关大楼的动静。 尽管身处危险之中,曹铁却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时刻准备着下一次的行动,计划着如何将更多的敌人击垮。 他知道,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渊,但为了给老乔报仇,他义无反顾。 刺杀彭浩良的事件已经引起了敌人的警觉,他们必定会加强防备,以后的行动将会更加的困难。 与此同时,曹铁了解到敌人的大肆搜捕,破坏了不少的交通站,给“管家”等同志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而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造成的。 针对彭浩良的刺杀,其实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 自从用狙击步枪狙杀了韩明坤这个叛徒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刺杀刘海阳的机会。 刘海阳的车很好认,而且身旁都是警卫,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 很快,曹铁就知道了刘海阳要去参加酒会,一路跟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彭浩良也在。 车窗拉着窗帘,曹铁无法确定刘海阳的具体位置,只能是凭着感觉扣动了扳机,阴差阳错地打中了彭浩良。 之后的几枪,曹铁知道机会不大了,便立即选择了撤离。 次日一早,他发现刘海阳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对面的大院中,十分失望,对刘海阳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深夜,他看到刘海阳的车在深夜出去了,但是很快又开回来了,再然后,带了个人到车上,旋即又开走了。 曹铁猜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暴露的机会反倒是更大,因此不敢行动。 正在曹铁踌躇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他们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曹铁的警觉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人冷冷地说:“刘处长,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崔春海的事情。这崔春海的身份不简单,不是你能碰触的。” 那个被称作刘处长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甘心地问:“你告诉我,崔春海到底犯了什么事,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回答道:“这个答案,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不过,这个崔春海是我的老友,还望多多照顾他一下。” 那人又道:“这个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没有我们刘队长的许可,任何人不准接近他。不过,也就是刘处长你,我可以告诉你崔春海的行踪。” “多谢兄弟了,他在哪里?” “刚刚被我们刘队长接走,好像是去了普济医院,就是主任住院的医院。” “什么?彭主任住院了,什么病?” 那人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了,你可要保密啊,主任遭到了刺杀,手臂被子弹打中了,不过伤势不算重。”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了,脚步声响起,想必是各自走了。 曹铁轻轻掀开窗帘,发现一人走向路边的轿车,而另一人则是走进了对面的机关大院。 他很快就明白了,开车的是刘处长,而另一个人则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 在明白了两人的身份之后,曹铁心中大惊。 他不知道崔春海到底是谁,但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他不禁为崔春海担心起来。 一种强烈的情感压抑在他的心中,让他感到痛苦和矛盾。 他看着窗外惨白的月光,心中充满了不安和自责。 也许正是自己的莽撞,才导致了崔春海现在的处境。 看来,自己必须要想想办法,将崔春海被捕的消息告诉“管家”,让他想办法展开营救行动,帮助同志尽快摆脱困境。 但是,曹铁也知道,这并不容易。 特务们的手段他早有领教,他们阴险狡诈,很难对付。 敌人正在四处搜寻他,一旦出门很容易被特务发现,但继续待下去,同志被捕的消息就传不出去。 一时间,曹铁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冲突。 他需要做出一个决定,一个艰难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他和崔春海的命运,也可能会改变整个临城地下组织的命运。 …… 深夜,乌云遮月,一片寂静。 在一处幽深的巷子里,坐落着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 厚厚的窗帘将油灯的光亮完全和外面隔绝。 吴锋剑和与新任行动队负责人刘世杰相对而坐。 他们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因为特务的大搜捕全面展开,部分交通站遭到了破坏,必须要想方设法转移其他同志。 “老吴,今天我们已经转移走了三批同志,但剩下的任务还很艰巨,我估算了一下,至少还有七八批人员要转移,可是时间……” 刘世杰四十出头的年纪,生活已经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身体魁梧而结实,双手粗糙而有力。 之前他一直都在苏北工作,老乔出事之后,组织上立即将他调到了临城,配合吴锋剑的工作。 刘世杰地下斗争经验丰富,到临城后便尽可能地熟悉当地的情况。 可是敌人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一场大搜捕便悄然展开,几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有吴锋剑坐镇,目前的转移工作还算是比较顺利。 刘世杰一边汇报着,一边用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示出他的焦虑。 吴锋剑则默默地喝着茶,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心中也充满了紧迫感。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任务关乎到组织的生死存亡。 “老刘,这些困难我都明白,但是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听说看守所里面已经关满了人,特务们利用这个机会敲骨吸髓、大肆敛财。如此一来,肯定是怨声载道,我听说已经有人在告状了。” 临城调查室是特权部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凌驾于任何权贵之上。 吴锋剑继续道:“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那些权贵们施压,该做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这样,你继续按照计划转移,我给你提供情报支撑,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不能走,我会及时通知你。” 刘世杰挠挠头,他手中有临城市区地图,可是地图和实际地形毕竟是两回事,而转移自己的同志,首要的就是安全。 不了解本地的地形,遇到紧急情况便无法做出正确的处置,或者是说,不能在短时间内进行处置。 吴锋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对临城的情况还没有完全熟悉,这次给你派一个向导,给你当助手。” “那真是太好了。” “明天一早,武林门,有人会拿着一份前天的临城晚报,你去上前借报纸看,那人会说是前天的,你就说没关系,你刚好前天的报纸没有看。” 刘世杰点点头。 话锋一转,吴锋剑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曹铁。” 语气坚定而沉重,“他是搞清楚老乔牺牲的关键人物,老乔牺牲这件事必须弄明白。不管他有没有问题,都必须先把人找到,绝对不能让他落入敌人的手里。” 刘世杰点点头,眼神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决心,“我会尽快布置任务,让我们的队伍动起来,争取早点找到曹铁。” 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忽然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与彭浩良参加酒会回程中被刺杀一事有关。 吴锋剑担心这件事是曹铁做的。 对于曹铁,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个年轻人有坚定的信仰和强烈的正义感,嫉恶如仇,对反动势力毫不留情,勇于斗争,敢于牺牲,但缺点是做事冲动,有时候仅凭一腔热血。 以曹铁和老乔之间的关系,刺杀彭浩良为老乔报仇的事情,曹铁是完全能够做出来的。 “老刘,在曹铁的问题上,你还是要谨慎一些,他从山上刚下来不久,对地下工作并不熟悉,再加上年轻人,难免冲动一些,找到他之后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这次的大搜捕给组织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而刘世杰性子火爆,很有可能会因为此事而责怪曹铁,吴锋剑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把话说在前头。 “记住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终成软骨 翌日一早,在刘海阳的安排下,崔春海来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内。 这里并没有住人,床铺收拾的非常干净,崔春海心中忐忑不安,身上的伤势经过医生的救治,虽然还疼痛难忍,但性命并无大碍。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刘海阳是不会让自己住院继续治疗的,但看着眼前的病房,崔春海不禁疑惑起来。 “崔先生,久闻大名啊!” 忽然门外走进一个胳膊上吊着绷带的中年男子在两个黑衣特务的护卫下缓缓走进病房。 他的出现让原本安静的房间瞬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崔春海并不认识此人,但直觉告诉他,此人比刘海阳的来头还要大。 彭浩良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坐在床上的崔春海,开口道:“崔先生,别来无恙啊。” 崔春海吃了一惊,他想起此人是谁了,可万万没想到彭浩良会亲自前来。 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看着彭浩良那严肃的脸庞,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彭浩良继续说道:“崔先生,当初我在上海时就经常听到你的大名。如今,你我能在临城见面,我就不说废话了,现在我们临城调查室正是用人之际,先生能弃暗投明,为党国效力,实在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当前,我们行动队正缺一个副队长的职位,崔先生以为如何?” 崔春海这个时候已经开了口,自然没有了底气,现在为了活命让他做什么都行,何况是以高官厚禄相诱惑。 这个时候就显出了铁血锄奸团这个杀手组织的松散性了,其成员行动主要是采取一些极端手段在打击特定的敌人,即日本侵略者和汉奸。 但是他们并没有一个坚定的信仰,没有统一的政治纲领,这就导致了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之下,一些意志不够顽强的人的最终会选择背叛和屈服。 崔春海虽然是铁血锄奸团的骨干,但这些年该组织在特务机关的打压下,渐渐势微。 且铁血锄奸团成立后不久,一些日本特务就成功渗透进了组织的内部,并利用他们的身份和情报进行破坏活动,导致铁血锄奸团在民众的心目中的形象大跌,声望大不如前。 之前,崔春海就在想,这些年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给团里做事? 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在一次次的反躬自问之下,那种除暴安良的使命感和荣誉感也在崔春海的心中渐渐消弭。 昨天后半夜,崔春海都在为自己的叛变找理由,理由找的越多,他的心里就越舒服。 此时,面对彭浩良的橄榄枝,崔春海当即不再犹豫,马上点头答应道:“主任,事已至此,一切听你的安排!” 彭浩良哈哈大笑,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凭着一时的血性,但意志不够坚定的,他们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是一清二楚的。 说到底,铁血锄奸团是个靠着侠义将热血青年组织起来的组织,看似组织严密,但实则很是松散,成员们来源复杂,后期的忠诚教育也有缺失。 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个个都是侠肝义胆的大侠,但一旦遇到困境,忠诚度不足。 能够像崔春海这样熬过一个晚上的酷刑才投降的,就已经算得上是中坚骨干了。 “那好,崔先生,你跟我说一说,这次酒会爆炸案的具体情况?” 崔春海不再有任何隐瞒,开口说道:“我刚回临城不久,便听说组织上大胆启用了一批新人,其中有两个人号称‘黑白双煞’,临城很多的刺杀都与这两个人有关系。对于这批新秀,我也很想认识和结交一番,但被告知这两人跟组织上的联系并不紧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果然是铁血锄奸团干的,但彭浩良纳闷的是,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投敌卖国的汉奸才对,怎么会盯上自己。 被这些人招惹上很麻烦,这些杀手平日就隐匿在市井之中,需要行动的时候带上武器装备展开行动队,事情完成之后又继续隐藏,让人极为头疼。 “但临城总归是有人能够联系上这两位‘大侠’吧?”彭浩良接着问道,“你看到我胳膊上的绷带了吧?这次刺杀不会也是你们的人做的吧?” 崔春海一听不禁吓得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主任,可不能开玩笑,我们跟你们党务调查处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我们跟彭主任近日无怨、远日无愁,怎么可能刺杀那你呢?” “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对红党下了几次狠手,一定是他们怀恨在心,对主任实施了刺杀,一定是他们干的,这跟我们可没有半点干系。” “酒会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年纪大了,本想过些日子去上海找王先生,跟他说说隐退的事情,便去朋友那里交待一下临城的个人事情,偏偏这么倒霉,遇到了贵部的大搜捕,稀里糊涂就被抓了,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朋友的家里,他可以作证……” “好了!”彭浩良脸色阴沉地一摆手,“这些就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崔春海面色一僵,叹口气,说道:“我刚回临城不久,物是人非,很多老熟人已经不在了,也许只有高老大知道这黑白双煞。” “高老大?你说清楚一点。”彭浩良一愣,赶紧追问道。 在临城的铁血锄奸团并不像上海等地的大城市那样活动频繁,彭浩良虽然在案件的侦破过程中也遇到过其成员,但由于跟地下组织联系不够紧密,未能引起他的足够兴趣。 加之,他对本地的铁血锄奸团研究并不多,当然也更不知道高老大是何许人也。 原来高老大是铁血锄奸团目前在临城的最高负责人,区域内的成员几乎都要受其节制,便是崔春海这样的资深骨干人员也不例外。 自从铁血锄奸团相继对汉奸展开了一系列的刺杀,这个组织也渐渐地暴露在了高层的面前,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希望自己的身边悬着也一把可以要人性命的利刃,所以明里暗里对铁血锄奸团普遍持打压态度。 于是,铁血锄奸团便收缩了规模、减少活动频次,成员相继退出一些管控严格的区域,躲到其他的地方隐藏,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又陆续开始派遣人员返回,主要任务是伺机而动。 高老大不久之前转程赴上海见过王冠夫,应该是受领了最新的任务。 这次崔春海回到临城,看到自己要接受高老大的领导,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彭浩良听到这些,不禁精神大振,高老大这次受领了任务,不管刺杀的目标是何人,只要将这个消息及时报告给处座,也足以说明他彭浩良消息灵光。 而且,为了一个目标,专程面谈,也足以说明目标非常重要。 “你知道高老大的掩饰身份吗?”彭浩良问道。 崔春海摇了摇头,说道:“高老大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就算是配合他工作的成员,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们之前接到过不少高老大传递出来的情报,都是很有价值的情报,我可以肯定,此人一定是潜伏在军政要害部门,甚至是重要情报部门里面的人,不然他绝不可能得到这么多有价值的情报。” 这个情况可真是太重要了!彭浩良越听越对这个高老大有兴趣,想想看,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藏在军政要害部门,甚至是重要情报部门里面,被自己挖出来了,那自己在处座面前可就要大大地露脸了。 彭浩良赶紧问道:“你平时和高老大怎么联系?” “一般都是用死信箱,紧急情况也会用电话联系,电话号码是,但是这个电话我从来都没有打过。” “死信箱在什么地方?” “在老实巷中有个垃圾桶,其底部有个隐蔽的凹槽空间,只有我和高老大两人知道,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的早晨五点,我都会将情报放进里面。如果他有情报或者是指令,也会放在里面进行交换。” 也就是说高老大投放情报的时间要比崔春海早,极有可能是在夜里。 彭浩良立即想到了什么,只是当着崔春海的面并未说明。 “那个电话号码是备用方案?” 崔春海点头:“只是备用方案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用广播广播寻人启事,但这种方式太复杂,且实效性不强,组织内部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用。” 崔春海把关于高老大的情况和盘托出,彭浩良思虑了一番,沉声问道:“这个高老大是什么时候进入临城的?” “听说是民国十五年年底的时候,当时曾经亲口听王先生说起过,要给临城派一个得力的骨干。” 彭浩良分析道:“也就是说高老大在临城经营了将近十个年头,十年的时间足以培养很多新人了。对了,听你的意思,高老大原来并不在临城,而是从外来的,我说的对吗?” 崔春海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这样。高老大名字还是那次我听王先生头一次说起,对于他的过往并不了解,就是现在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是由我们王先生亲自发展的,虽然时间上比我晚不少,但很快成长为骨干力量,王先生对他十分信任。” 崔春海口中的王先生和老头子还有一段故事,并不受老头子的欢迎。 彭浩良点道:“高老大民国十五年年底进入临城,现在我们可以基本确定,他进入军政部门甚至是情报部门的时间要晚于这个时间。不过话说回来了,每年都有大量的外来人员进入临城,而且那些军政部门实在是太多了,林林总总百十个部门,我们很难进行排查,他们也不可能会让我们这些人去调查,这一点只能作为日后的参考。 临城调查室跟各个军政部门的关系并不好,平日里人家都是各忙各的,根本不希望他们上门。 而彭浩良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上门叨扰人家的。 这次也是一样,而且要查的这人并不是所谓的地下组织成员,而是半江湖性质的铁血锄奸团成员之一,被调查部门未必会支持配合。 “崔先生,这件事就不用对其他人讲起了。”说实话,他对崔春海有些失望,这家伙口中的情报极其有限,想来是临城的高老大对其并不信任,故而未能委以重任。 既然这样,彭浩良打算现在还是不要将高老大的情况向南京汇报为好。 否则一旦有人想插手,他就不能独占其功,最后徒为他人做嫁衣,这绝对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事的风格。 他自己抓不到的人,宁肯就这样放着养着,也不会让别人去抓立功,总之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主任,我还有一事……”崔春海吞吞吐吐的。 彭浩良耐着性子道:“崔先生请讲!” “十天之后,高老大约我在庆明茶馆见面,商谈下一步的行动,我怀疑他想要拉拢我。毕竟我的资格比他老,如果我在中间打横炮,他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这倒是实情,有了崔春海的助力,高老大才能如虎添翼。 彭浩良眼睛一亮,没想到崔春海还有一次和高老大接头的机会,自己可以布局一举拿下高老大,再将人秘密地送到南京向处座请功,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彭浩良道:“很好,崔先生,你这几天先把伤势养好,十天后你接着去庆明茶馆接头,抓住高老大,我就算你的头功!” “好,我去!” 十天?自己这遍身的伤肯定是好不了,但崔春海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再无选择的余地,于是点头答应。 彭浩良又道:“崔先生,你在临城不可能一点根底都没有吧,我需要他们的名单!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他们,但是这些人的情况我必须要掌握,等时机成熟了,由你老兄出马劝劝这些兄弟早入正途,怎么样?” 崔春海的手下很多都是行动方面的好手,现在行动队减员非常严重,从福建方向调来的又不堪大用,短期内找不到合适的人,刘海阳已经在向他诉苦了。 正好将崔春海的人策反,收为己用,充作临城调查室的爪牙。 崔春海沉思了一下,说道:“不瞒主任,我明天本来约了一个手下商量事情,而我现在是这副样子……他若是见不到我肯定会起疑心,这……” 彭浩良突然面色一冷,阴狠的目光盯向崔春海,淡淡地说道:“崔先生,你这般推脱,别是心有不甘吧?” 崔春海一听急忙解释道:“主任,我人都在你手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我是真的做不了身体的主啊!” 刘海阳就在一旁,这无疑相当于崔春海彭浩良面前给他上眼药,心中暗想:哼,打得你算是轻的,若是知道你是这般模样,就再加把力。 彭浩良果然看了刘海阳一眼:“海阳,你那些手下怎么回事,怎么没轻没重的,崔先生是我的老相识,是咱们的贵宾,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回去要严查严处。” 双簧演过之后,就算是给崔春海一个交待。 “崔先生,你看那位手下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推迟见面的时间?” “好,我马上下达指令,就说另有重要任务要离开临城几天,回来后再联系。” 彭浩良这才把目光放缓,突然展颜笑道:“崔先生知道就好,为了保险起见,你将指令告诉海阳就行,他会按照你的办法去办,绝对误不了事情。” 崔春海无奈叹气,这是对自己不放心,怕自己借此机会向外传递消息。 第六百七十章 上报消息 彭浩良知道崔春海此时已经并不是什么硬骨头,也就不再多说,话题转移,彭浩良又询问了铁血锄奸团隐藏在临城的一些情况,要到了名单,一直谈了很长时间,才结束了谈话。 “崔先生,你先休养几天,先把身上的伤势养好,别到时候让高老大看出破绽来,等抓住了高老大,我马上任命你为行动队的副队长。” 鉴于行动队减员严重,彭浩良决定再找些人,新人虽然不如老人使着顺手,但总归是在培养了。 至于这个崔春海,完全可以当行动方面的教官,去搞训练工作。 “多谢主任的厚爱,我一定完成此次任务。”崔春海再次点头答应道。 彭浩良让刘海阳带着崔春海去病房,就在自己的楼下,这里的医疗条件比调查室好多了,刘海阳给他安排了医生处理受刑的伤势。 如此,可以尽快地帮助他恢复,以免耽误了和高老大的接头。 “崔副队长,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让人告诉我。” “不敢劳动刘队长大驾!”崔春海赶紧说,这口气泄了,骨头也软了。 刘海阳让人看着崔春海,转身上楼回到了彭浩良的病房。 “主任,一切都安排好了!” “坐下说。” 待刘海阳坐在椅子上,彭浩良道:“崔春海的事情没能事先跟你通个气,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刘海阳连连摆手,“行动队也确实需要多一个副手了。崔副队长来的正是时候。” “这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有他在,今后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用一个人扛着,有人分担总是好事情嘛。” 刘海阳哭笑不得,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顶包的,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总之,主任对自己是用心良苦啊。 “崔春海要好好利用一番,我的建议是在跟高老大接头的那天,派人跟踪确定高老大的住址,再顺藤摸瓜找到那对危险的黑白双煞。再然后,才是审讯之后送往南京,明白吗?” 刘海阳点头,主任做事十分谨慎,并不想立即抓捕高老大,而是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熬了一夜,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了杀手的事情立即向我报告。” 刘海阳这才离去。 他走后不久,杜金星便出现在了医院当中。 他并没直接进彭浩良的病房,而是直接去了内科周医生的门诊,临城调查室的人都知道他有胃病,经常会来医院看病。 因为时间还早,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门诊的房间内,除了杜金星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但此人并不是周医生。 “副主任,姓刘一大早带着一个受了刑讯室的中年男人来见主任了,他们在病房里谈了很长时间,内容不详。后来,此人又被安排到了主任病房楼下。” 杜金星面无表情地问:“搞清楚身份了吗?” 对面的人是他留在彭浩良身边的眼线,只有在关键的时候负责提供情报,他摇头:“不清楚。但我猜测是这一网捞下去,稀里糊涂捞上来的。” 受了刑讯伤,且能够在刘海阳的带领下直接见彭浩良,肯定是已经招供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能够让彭浩良亲自接见的,级别应该不会太低。 眼线分析的有道理,最近行动队把临城闹得鸡犬不宁,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大搜捕中被捕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搞清楚他的身份。”杜金星吩咐。 眼线点头:“我有个不错的兄弟正好负责看守此人,找个机会问问即可。” “不可如此,你要找个不相干的人旁敲侧击。” 眼线恍然,连忙点头:“明白。” 杜金星旋即起身,离开了门诊,过了片刻周医生才从外面推门进来,他去了趟厕所,就看到一个病人在等着自己,便将门关上。 “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应该是吃了蘑菇闹的。” “知道是毒蘑菇还要吃。”周医生一边用听诊器检查好,一边略带责备地说。 “就好这一口,没办法啊。” “什么时候吃的。” “前天。” 周医生收回听诊器:“那没事了!你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不是食物中毒。” 那人不可思议:“医生,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若是中毒,你挺不到这会儿。” 那人激动地抓住了周医生的手:“真是太感谢你了。” 那人走后,周医生的手心里便多了一张叠好的小纸条。 “‘海龟’在你处,弄清伤势,密切注意动向。” 周医生将纸条迅速烧掉,“海龟”是组织上给彭浩良的代号。 他竟然不知道彭浩良也在住院,而且已经受伤了。 正在寻思着如打探消息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取来一杯水,泼在了垃圾篓内。 刚回到座位上,杜金星推门而入。 两人是老相识了。 杜金星吸吸鼻子,周医生有些紧张,诊室内还有灰烬的气味。 “杜长官,是你啊!”周医生极力稳定情绪。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杜金星有些紧张地坐在他面前:“周医生,最近胃疼很频繁。” 周医生温和地询问了他的病情,然后进行了仔细的检查。 杜金星患有慢性胃炎,需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否则病情可能会加重。 “问题不是很大。但是你需要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避免食用刺激性食物和饮料,如辛辣、酸甜、生硬等食物。要按时吃饭,不要过度饥饿或暴饮暴食。另外,要注意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和适当的运动。” “真的没事?” “你不信我!” 杜金星赶紧说信。 周医生还建议杜金星服用一些药物来缓解症状,并告诉他要按照医生的指示正确使用药物。最后,周医生告诉杜金星要定期回来复查,以确保病情得到有效治疗。 杜金星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表示一定会认真遵守医生的指示,旋即离开。 周医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每次面对杜金星的时候,他内心还是有不小的压力的。 若是一般的特务还好,可杜金星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目光深邃而锐利,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穿透人的心灵,让人感到无所遁形。 每次被他注视,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内心的秘密被他一览无余。 杜金星的门诊是预约好的,并不是突然袭击。 既然来了,就顺便去看望一下彭主任。 在上楼的时候,杜金星看到了彭浩良的一名警卫到药房拿药,便上前打招呼。 “副主任!” 警卫很恭敬,但手中的药盒不由自主地往身后藏。 杜金星如今是临城调查室的副主任,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要彭浩良不是明令禁止他插手的工作,杜金星都有一定的发言权。 别看面前这人是彭浩良的警卫,但杜金星要是给他穿小鞋,他也得忍着。 当然,杜金星在临城调查室的口碑一向都很好,不会为难这些小角色。 警卫既然是主任的身边人,消息比一般的特务要灵通的多,自然也知道主任如今对这名新任的副主任十分看重。 住院的是彭浩良,但不乏手下打着他的旗号从医院揩油,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了,医院也不敢挑明,杜金星佯装未见,笑眯眯地道:“主任的伤势怎么样?” “恢复的不错,这几天没人过惹他心烦,心情不错,恢复的就好。” “那就好!” “副主任,您这是要去看主任?” 杜金星点点头:“主任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刘队长刚刚走了,当时还带来了……” 杜金星挥手制止他继续讲下去:“注意保密!” 警卫讪讪一笑,下意识地捂嘴,结果把藏在身后的药盒露了出来。 见被杜金星看到了,脸色尴尬。 杜金星倒是像没事人似的,说道:“你父亲的病也有些年头了,家里都靠你一个人的薪水支撑,也不容易。以后若是需要什么药品,直接来医院拿,报我的名字,反正我也是老病号了。” 一番话把警卫说的心中一暖,眼圈一红道:“杜副主任,您可真是个好人!” 杜金星轻拍起肩膀:“都是兄弟,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 随意的扫了旁边的楼道一眼,警卫为了讨好他,却欲言又止。 杜金星摇摇头,他有自己的渠道,不需要授人以柄。 警卫无奈地笑笑,这位副主任待人和善,但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杜副主任,我带您去主任的病房。” 杜金星跟着直接来到了彭浩良的病房外,听到里面的彭浩良在小声地哼着京剧,看来的确是心情不错。 他敲门而入,先是问了主任的伤情,彭浩良对他的到来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杜金星是老病号了,几乎每周都要医院看病。 “金星啊,你还年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以后等上了年纪再保养,那就晚了。”彭浩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道。 干他们这行的,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很多时候,为了一个案子没日没夜的熬几个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饮食不规律,很多人不是风湿关节炎就是肠胃病,上了年纪落一身的病,吃苦的只有自己。 “多谢主任提醒,不过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案子一来,就什么都忘了。” 彭浩良语重心长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办案子的时候几天不眠不休也是常有的事,全凭着一腔热情做事情,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年纪大了就要遭罪喽。你切莫要跟我学啊,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的嘛,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工作。你现在也是副主任了,有些事不必亲力亲为,交给手下们去干,这个不让干,那个不让干,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 杜金星知道,这是暗示自己分权。 其他的权力可以分出去,但情报组必须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杜金星的底线。 “金星啊,我知道你和海阳之间有些误会,他这个人性子直,嘴又臭,说话不经过脑子,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工作嘛,那都是公家的,只有兄弟之间的感情,才是最宝贵的,将来无论是谁遇到什么难处了,还能找人帮衬帮衬,你说是不?” 杜金星听着彭浩良婉转地为刘海阳说好话,不禁心里好笑,只怕刘海阳并不知道主任为了他着实是煞费苦心。 杜金星并不相信刘海阳会向自己低头,那是一头恶狼,只不过现在实力不如自己。 一旦他实力大涨,肯定会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对于这样的人,绝对不能。 心里这么想,但杜金星嘴上却是连连答应,给彭浩良一种将相和的假象。 一番寒暄之后,彭浩良问道:“是不是山东那边传来消息了?” 杜金星是空着手来医院的,但肚子里有货。 “那个女人最近也找了个借口去了南京,就在昨天下午借着去逛街买衣服的机会,和程文风偷偷见了面,两人在公寓房里单独相处了近两个小时。” 彭浩良一喜:“程文风一刚刚去了南京,女人就跟过去了,看来两人早就如胶似漆了。好事,好事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刘海阳无意中抓捕了铁血锄奸团在临城的骨干崔春海,接着便是杜金星来报告程文风和那女人的事情。 “主任,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此事不急,你让你的人先收集证据,最好是能拍些两人亲密接触的照片,把事情坐实了再行动不晚。” 程文风的实力也不弱,一旦打蛇不成很容易就被反咬一口,所以一定要谨慎,有必胜的把握才能出手,绝对不能给程文风任何翻盘的机会。 不仅仅是要收集证据,还要选择时机。 彭浩良已经听到南京的风声了,老头子对组织内部一派乌烟瘴气非常不满,发了好几次脾气,已经放出话让党部好好整顿一下内部了。 杜金星自然知道彭浩良心里的小算盘,论情报消息,他丝毫不比彭浩良逊色。 “是,我们做好前期工作,等时机成熟听主人吩咐。” 彭浩良非常满意地点头。虽然杜金星不是自己的嫡系,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办事非常令人放心。再想想咋咋呼呼的刘海阳,他心中唏嘘不已。 杜金星不久后就告辞离开了。 彭浩良又唱了一段《定军山》,唱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来,把外面跟杜金星说话的警卫叫了进来,详细询问了杜金星和他见面时的情形。 警卫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杜金星竟然没有问关于崔春海的事情,彭浩良凝眉沉思片刻后屏退了警卫。 彭浩良叫来了另一个心腹警卫,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警卫领命之后,直接去了前面的门诊,很快打听清楚了杜金星每次来医院都是找周医生看病。 “主任,这个周医生要跟吗?” “不必!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他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心腹警卫没听明白,但又不好多问。 与此同时,周医生去找外科的刘医生,但是却被刘医生办公室的同事告知刘医生被叫到特护病房去了。 周医生还从他们的议论中得知,刘医生是去为一个大人物服务的,对方的级别很高,身份也是对外保密的。 闲聊当中,周医生还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在半个小时之前,特护病房专门到药房取了一批药,周医生听他们说那些药的名称手,立即就猜到了这些药物是为了治疗外伤,且极有可能是治疗刑讯伤。 接着,又打听到着实有个受伤很严重的人,几乎是被两个人架着从车上架到特护病房去的。 于是,在下班之后,周医生得到的情报通过秘密渠道传了出去。 第六百七十一章 邋遢警察 方如今一大早将纪成林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中,询问石耀华目前的情况。 “这些天每天都给他按照规定时间用药,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方如今。点点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很快他的身体就会有反应。他说我们想瞒也瞒不住了。所以我的建议是可以把它放出去了。” “我这就去安排!” 石耀华这些天在旅馆里虽然暂时还没能恢复自由,但好吃好喝,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每天晚上睡得都比较沉,几乎都不怎么做梦。 今天早晨他刚刚用完早饭,负责看上他的行动队员就进来将餐具收走了。 石耀华刚刚拿起今天的报纸就听到了走廊外面,传来两个行动队员抱怨的声音。 “现在这都是什么世道?咱们兄弟把脑袋憋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的为党国做事,到头来还不如这些投诚人员待遇好,你看看人家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好吃好喝,三饱两倒,日子过得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就是!一个汉奸,神气什么!” 石耀华听出来这两个行动队员就是专门负责自己安全的两名看守,平时对自己倒也客气,但背后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听见了,但还得装作听不见,被俘人员的身份让他不禁在这些看守面前矮上一截。 正在他感叹唏嘘之时,外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纪成林推门而入。 纪成林先是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随后便带来了一令石耀华十分振奋的消息。 鉴于石耀华悔改的态度良好,临城站决定对其从轻发落,准许戴罪立功。 具体的安排就是重新安排他另一个诊所任职,换个身份重新工作,但背后的东家从以前的日本人,换成了临城站。 不管怎么说,距离自由是越来越近了。 “多谢纪长官,多谢方长官!” “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自己该怎么做应该心里清楚。” “清楚,我一定将功赎罪、将功赎罪,绝对不辜负两位长官的信任。” 纪成林点点头:“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虽然之前被人蛊惑犯了些错误,但最终迷途知返,总是好的。希望你真的像方才所说的那样,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定,一定!这都是两位长官及时出手制止,才让我不至于继续错下去。” 纪成林走后,石耀华兴奋地几乎想直接在房间里蹦起来。 …… 吴锋剑很快得到了医院里传来的情报。 “别急,慢慢说。”他给来送情报的同志老顾倒了一杯水。 老顾年纪不到四十岁,但却是老交通员了,因为长得面相老,十几年前就被人称为老顾,一直延续了下来。 “彭浩良从酒会返回途中遭到了刺杀,胳膊上中了一枪,但问题不大,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最关键的是,刘海阳带了一个男人到了彭浩良的病房中,这人来的时候被好几个特务看着,而且身上受了严重的刑讯伤,都是刚刚受到新伤,伤的可不轻,但彭浩良跟他密谈了很长时间,咱们的同志推测此人已经变节了。” 吴锋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人一定刚刚在特工部的审讯室里受过刑,便立即被带到了医院去见彭浩良,就可以断定,此人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刚刚被捕后受刑不过,叛变成为临城调查室的走狗。 老胡、郑掌柜以及韩明辉的背叛,让组织上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若是再有一个人当了叛徒,临城的组织将会面临严峻的挑战,实在是输不起了。 “此人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前必须知道此人是谁,才能有针对性地采取避险措施,否则暂停临城所有的情报工作,对组织而言,损失太大了。 老顾苦笑摇头:“刘海阳身边的特务对此人看守非常严密,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机会就那么几分钟,咱们的同志也是从旁敲侧击问过其他人才搞到这些情报的。目前,只知道此人的年纪不小,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从彭浩良的病房出来之后,接接受了医生的治疗,并被安排在彭浩良病房的楼下,门口还安排了警卫。咱们的同志猜测其来头不小,不然彭浩良不会给他这么高的待遇。” 吴锋剑点点头:“还看的这么严,其身份定然不一般。” 临城情报战线上的各个负责人,他都认识,并没有一如老顾所描述的人,基本上可以断定要么是外地来的,要么不是他们这条线上的。 “老顾,你再回去找那位同志,看能不能再多摸摸敌人的底细。” “我尽力吧!前提是不让咱们的同志有暴露的危险。” 老顾走后,吴锋剑起身在原地转了几圈,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可以跟老乔商量,但目前刘世杰刚刚负责行动工作不久,且现在又在转移人眼,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老乔还活着就好了,自己肩上的压力就会轻很多。 吴锋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不能只靠着老顾和那位打探消息的同志,自己必须要做一些事情应对了。 很快,在一道道的指令之下,组织上近期要召开的会议便暂时延期了,一些交通站被临时关闭。 同时发往周边地域的电报也陆续发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尽快搞清楚被俘叛变的人究竟是谁,是哪条线上的。 与此同时,他钻进阁楼,启出电台,发了一份电报向上级进行汇报并求助。 对方的回电很快,说会尽快寻找组织上的被捕和失踪人员名单,帮助老吴做决策。 吴锋剑一身疲惫地摘下耳机,将电台收好隐藏起来。 近段时间的工作压力非常,好几天他都是躺在床上睡不着。 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叮嘱自己在这种危急关头,绝对不能慌,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只有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疾风骤雨。 …… 早晨的临城市井小巷是一幅丰富多彩的生活画卷。 初升的阳光洒在建筑上,映射出耀眼的光华。 沿街的工坊里,工匠们早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铁匠铺的炉火熊熊,木匠手中的刨子飞快地滑过木板,一丝不苟地打造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商店的伙计们开始了一天的营业,纷纷打开店门,笑迎八方客。 面带稚气的学童们身着整洁的校服,背着书包,带着朝气蓬勃的面容,结伴走在上学的路上,他们偶尔还会唱上几句歌,然后是开朗的笑声。 一些孩子在路边的书报摊前流连忘返,选择着最新出版的漫画或小说,而老人们则坐在街边的茶馆里,悠悠地品着香茗。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穿越在城市的血脉中,他们或乘坐电车,或骑车、徒步前行,忙碌而充实,各种各样的人在这个城市中交织出独特的风景线。 城北一条静的背街小巷中,一场紧张而有序的撤离正在进行。 刘志杰和另外一名同志化装成了黄包车夫站在小巷的对面,时刻关注着小巷和周围的情况。 “老刘,时间差不多了,人该出来了。” 刘世杰抽了一口烟袋锅,缓缓点点头,约定的时间是早晨八点十分,现在已经是八点六分了。 他听说这次护送的目标是个十分守时的人,想必不会迟到。 目标一家人就住在对面的巷子里,从外面看上去和其他的民宅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只有知道其身份的人才知道,这里曾经是组织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会场,很多关于临城地下组织如何发展壮大、如何作对敌斗争的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的。 一家人为了革命付出了很多。 不知为什么,刘世杰的心里总是感觉到不踏实,甚至觉得周围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目标还是没有出现在巷口。 刘世杰和另外一名同志不禁焦急起来。 刘世杰看了看周围,说道:“要不要你进去看看?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要讨口水喝。” 那人点点头,迈步就要穿过街巷。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呼啸而过,和他擦身而过,差点撞到他。 刘世杰也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 太嚣张了,怎么开车的? 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轿车的尾部。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刚刚还急速行驶的汽车竟然猛地刹车,还没等停稳,就迅速倒车,向着刘世杰他们而来。 刘志杰顿时紧张了起来,另一名同志更紧张,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腰间。 刘世杰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撮烟丝。 “借点烟丝抽抽!” 同伴这才明白刘世杰是让自己镇定。 轿车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七八岁年纪的警察。 能够看得起轿车的,其职位应该不低。 这位警察的模样让人不敢恭维,黑色制服污渍斑斑,胡须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久未打理,看上去邋遢得很。 这并没有什么,刘世杰和他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心里悚然一惊。 对方的眼神游移不定,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能够看透人的内心。 “警官,有什么吩咐?”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刘世杰更加不敢惹这个警察。 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心里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但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 另一个同伴已经走到了一旁,躲开了邋遢警察的视线。 邋遢警察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黄包车夫,撇撇嘴:“在这里等活儿?” 刘世杰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赶紧点头:“是啊,现在讨生活不容易,大街上有时候等不到人,就干脆到小巷子里来,客人高兴了还能多给几个钱。” 邋遢警察点点头,掏出一张钞票递给刘世杰:“两个小时之后,到海棠巷口帮我接个人,这是车费。” “这……” 两个小时之后,估计还不能将人转移完毕,能不能赶回来很难说。 邋遢警察眼睛一瞪:“怎么,嫌钱少啊?” “不……不是!”说实话,邋遢警察出手算是阔绰的,但刘世杰还有要事,只好找个借口,“警官,是有人也预定了我的车,时间上……” 哪知道,邋遢警察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少废话,信不信我让你在临城没车可拉!” 刘世杰见对方生气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说了一番好话。 就在这时,同伴上前示意他转移对象出来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被这个警察缠上,还真是令人头疼。 好在邋遢警察并未多做纠缠,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个小时之后,送到我说的指定地点,届时会有两个人坐车,你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 又指了指刘世杰的同伴:“你也去!我警告你们,别跟我耍花样,我可记住你们的样子了。” 刘世杰两人忙不迭地答应。 邋遢警察上车,扬长而去。 刘世杰和同伴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接上那家人,撒腿飞奔,必须要把时间节省出来,否则两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将那家人拉到一个预定地点,这里也有接应的人,刘世杰将人做了交接。看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不足半个小时了。 他问同伴:“海棠巷在什么地方?” “海棠巷?”同伴纳闷地看着他,“我在临城好像没听说这个地方啊!” “你再好好想想。” 同伴皱眉摇头,他在临城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如果有海棠巷这个地方,自己绝对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刘世杰也是诧异的很,那个邋遢警察明明说的是就是海棠巷,自己绝对不会听错。 “老刘,怎么了?” 刘世杰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麻烦你去咱们接活儿的附近打听打听,咱们把人接走之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同伴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那个警察有问题?” 刘世杰摇头:“还是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吧!” 第六百七十二章 深夜火灾 夜深人静,医院里格外的冷清。 偶尔能听到病人在沉睡中发出微弱的呻吟。 走道里的灯光昏暗,给医院增添了一丝阴森森的氛围。 夜色中,窗户上映出微弱的光影,使得空荡荡的医院显得更加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异世界。 在特护病房后方的树丛中,忽地一个黑影闪过,此人身着医护人员常穿的白大褂,斑驳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个大号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脸庞,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在树丛中穿梭犹如一只灵巧的狸猫。 这个黑影正是曹铁。 在经过了一天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走出来调查清楚被刘海阳抓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志。 医院的戒备算不上森严,大概是彭浩良和刘海阳不想搞得兴师动众,所以在外围并没有安排多少警戒力量。 曹铁从后墙翻入医院,很快在一间医生办公室里顺手拿走了一件白大褂,化装成医护人员。 此刻,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敏锐和警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曹铁自幼就在乡间长大,攀高爬低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特护病房周围有一大片树林,为他掩饰行踪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曹铁知道,这次的任务充满了危险。 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最好的时机是在后半夜,那个时候即便是刚刚上岗的看守,也会打瞌睡。 夜色中,曹铁的身体在树丛中快速移动,如同一只幽灵。 直到他选定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蹲下身来,密切地关注着对面的特护病房。 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放得极慢,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约莫到了夜里一点多钟的时候,一个特务打扮的男子出现在楼门口,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火星一闪一闪的,在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特务抽完了烟,径直向这边的小树林走了过来。 曹铁将飞刀紧紧地扣在手心里,随时准备出击。 还好那特务并不是为他而来,只是走到树林边,解开裤子,毫不顾忌地撒起尿来。 曹铁心中一阵紧张,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动对方。 周围的夜色似乎也在压迫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动。 那特务似乎并没有发现曹铁的存在,撒完尿哆嗦了一下,便转身回到了特护病房所在的小楼。 这下,曹铁松了一口气。 …… 前方的住院楼,周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头微微低下,专注地阅读着病例。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这是医院的典型标志之一。 桌子上摆放着一部电话机,一只听诊器和一个手电筒。 周医生的手中握着一支钢笔,在病历本上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窗户半开,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窗帘和桌上的纸张。 周医生抬起头,望向窗外,远处的夜空闪烁着星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低头继续写着病历。 这时,病房里的病人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周医生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推开门向病房走去。 七八分钟之后,他回到了值班室。 今晚的值班医生临时家里有事,便请他替班,周医生正求之不得,彭浩良受伤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但又出现了新情况。 那就是特护病房中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受了刑讯伤的病人,此人的身份不祥,但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周医生接到上级指令,尽快弄清楚其真实身份。 他推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楼前空无一人。 出了门,跟值班的护士交待了几句,便转身下了楼。 病房内没几个病人,他都已经处理好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他。 在楼下溜达了一圈之后,他便向后方的特护病房走去。 除了值班室的灯亮着,整个小楼都是黑洞洞的一片,气氛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周医生不禁耸耸肩膀。 在路过那片树林时,他的心不禁砰砰直跳。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树林中,形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这些光影照亮了地面上的落叶和枝干,让整个小树林显得更加神秘和幽深。 周医生往前走了几步,旋即又停住了脚步。 越是看似没有危险,越是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他。 忽然,他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紧张和恐惧,缓缓地转过头,试图寻找那双眼睛的踪迹,可里面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周医生猜测树林里藏了特务,自己的行迹被对方发现了。 好在自己只是往特护病房的方向走,并未接近,即便是遇到盘查也可以解释。 见时机不成熟,周医生果断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值班室,打探消息的事情只能是延后了。 与此同时,曹铁也在树林中发现了周医生,直觉告诉他深夜这个医生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散步,而是另有目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因为长时间蹲在树下,曹铁觉得自己的腿快要麻了。 就在这时,听到咚的一声。 曹铁的听觉很灵敏,声音发出的位置应该在特护病房后面,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得有五六十米。 这也就是曹铁,换成一般人肯定听不到。 曹铁的第一反应是有人翻墙进来了,那声音太像人落地的声响了。 深更半夜,还能有什么人进来呢? 就这样又过去了五六分钟。 正在曹铁思考的时候,蓦地看到特护病房的二楼靠近楼梯的一间窗户里火光一闪。 几乎就在同时,唯一亮灯的那间房间灯光一闪,陷入了黑暗中。 紧接着,就传来了阵阵惊呼! “着火了!特护病房着火了!” “什么!?” “啊!?” 不会儿的工夫,滚滚浓烟从二楼靠楼梯位置溢出在走廊里,顺着窗户呼呼往外冒,看样子火势还不小。 接着其他几个房间也着火了,便是连上面几层楼也出现了火光。 “这下麻烦了,快去叫人,快去……” “保护主任下楼,保护主任!” 几个男人冲出了楼门口,乱哄哄的一片。 放火、断电,看来从后墙翻进来的那主儿也是冲着彭浩良他们来的。 曹铁没来由地心里一阵高兴,自己总算是多了一个“战友”,尽管他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不过,有了这场大火,自己行事就更加方便了。 不多时,有几个特务护着一个人从楼里跑了出来,曹铁远远地看到那人的胳膊上吊着绷带,应该就是彭浩良了。 可惜啊,自己自己这次打算近距离探听消息没带长家伙,不然就趴在远处用狙击枪直接把彭浩良解决了。 有特务大声喊:“都不要乱,保护主任,保护主任!” “汽车呢,赶紧把车开过来!快,快,快!” 一个特务去开车,其余的特务慌张地擦擦汗,跟在小头目后面急哄哄地找水救火。 现场混乱,前面住院楼的人也走了出来。 而且,有人竟然朝着树林这边走了过来,曹铁也心知事态不妙,急急忙忙绕了一圈混到了医院的人群里面。 曹铁清楚,起火原因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但看火势,助燃物用了汽油,而且量还不少,这可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起码要提前将汽油藏好。 事实表明,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纵火。 曹铁看到彭浩良被特务们簇拥着钻进了汽车,汽车发动后一溜烟地开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仅靠几个特务灭火是不现实的,特务们便开始吆喝起了那些医院的医护人员,他们手里有枪,医护人员不敢不从,硬着头皮去灭火。 曹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混进特护病房所在的小楼的。 二楼走廊浓烟飘散,呛得人咳嗽不止,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三楼。 那边已经有几个特务和医院人在救火了,一盆盆水泼向燃烧着的楼梯。 “火太大了,这点水也不够啊!” “先把楼梯上的火灭了!别让火把楼梯烧断了!” “快!再来几盆水!不够用!” 曹铁来的路上就抱起一个灭火器,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这时一个特务上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噗噗地往紧关着的大门上喷。 曹铁灭了灭火器,就着急着慌人要了个盆,到旁边卫生间接水跑过来浇。 “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走廊尽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板着脸大步奔来。 此人正是行动队的一个小头目。 手拿灭火器的特务又急又乱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着起火来了!” 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纯属逃避责任。 着火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救火,而是选择了跑路。 特务头目指着他鼻子道:“别跟我来这套!赶紧去把火都灭了,然后再想想怎么跟主任和队长报告。” “我,我……”特务不知该怎么说好了,“主任都已经安全撤离了,这些屋子里也没有咱们的人和物品,可……可是早晨……早晨来的那个人还……还在里面!” “你说什么!”特务头目脸色顿时变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特务手里的灭火器也喷完了,他慌忙道:“火一着起来,我们就去保护主任撤离了,那个人在楼下又有兄弟看着,照顾着,我们想着没事,所以就没去支援,谁想到……” 特务头目吼道:“混蛋!你既然知道此人住进了特护病房,就应该想到他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主任和队长特意吩咐的,此人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你居然在发生突发情况之后,不去支援,你懂不懂处置程序?你懂不懂?那人出了事,主任和队长得要了你的脑袋。” 特务在一旁汗水直流,忙道:“您别急,别急,我马上带人把人抢救出来,应该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特务头目朝着一众手下道:“先别管二楼的火了,赶紧上三楼,把三楼的人救下来,死也要抢出来!” 特务们都明白,这种紧要关头若能把楼上的人救出来,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只是,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木制楼梯上,迅速吞噬着每一级台阶。 炽热的火焰跳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弥漫着浓烟和焦味。 楼梯的木料开始扭曲变形,令人心悸的火光映照在周围的墙壁上,让人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 特护病房的年代久远,主要以木制结构为主,一旦着火,便是燎原之势。 特务们都犹豫了。 曹铁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喜的是上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忧的是这么大的火势,想从上面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 特务头目看到自己的手下都不愿意上去,刚好发火,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曹铁。 “你,上去,救人!” 口气不容置疑。 “我……”曹铁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没错,就是你!”特务头目声音冷冽,“你们医院管理松懈,导致发生了大火,你们医院的人不去谁去!” 见曹铁还在犹豫,他一把抓住曹铁,就往楼梯上推。 “咔嚓!” 一段楼梯扶手被烧断,直直掉了下来,顿时火星四溅,吓得周围的人赶紧四散躲避。 “上去,不然老子毙了你!”特务头目掏出手枪对准了曹铁的脑袋。 也好,反正也要上去,能救下那名同志最好,救不了的话,自己就陪他一起走。 特务头目又看向那名玩忽职守的手下,凶狠地道:“你也跟上去!” 除了是惩戒,还有监视曹铁的意思。 今天的大火着的很蹊跷,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绝对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曹铁迈步走向楼梯,身后的特务极不情愿地跟了过来。 可曹铁刚刚走了几步,一股热浪就迎面一扑,带着浓烟滚滚袭来! 身后的那个特务点给吓死,用尽吃奶的力气慌忙逃窜。 下面的特务头目气得直骂娘:“快上去啊,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曹铁可不管那些,冒着身上被烧着的危险疾速上楼。 楼梯上火势看着大,可一旦跨过了最初的那一段,上面的楼梯还没有完全被点着,只是浓烟太过呛人。 原以为上面一层楼的火势不大,可曹铁到了上面直接傻眼了。 这里的火一点都不比楼下的小,几个病房全部都烧着了,床铺被褥、窗帘、桌椅,能烧起来的全着了。 就在他急急忙忙地寻找自己的同志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曹铁听出那声音不是手雷,也不是手榴弹,而是炸弹。 楼下的几个特务也听到了声音,但他们更加关心眼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地看到曹铁就这么穿过了火海,不禁唏嘘。 这么大的火,哪还敢傻乎乎地往里冲啊,那是送死! 就是被主任和队长骂个狗血淋头,也不能愚蠢到在大火里送命啊。 特务头目见只有一个医生被逼着上去了,便让那特务也上去。 可是,那特务一个劲儿地往后躲,生怕再有火苗喷出来。 特务头目暗骂一句废物,攥着拳头想自己往上冲,可犹豫了几下,还是没那个胆量。 一直过了五六分钟,楼梯彻底被大火吞噬了,噼里啪啦地掉落。 看着眼前的惨状,特务头子脱力地往墙上一靠,完了,主任和队长饶不了自己。 “灭火器来了!”两个特务从楼下跑来,一人抱着一个灭火器,然后就往楼梯上喷。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报告说,楼上也着了,而且火很大。 刚才,他们对着崔春海所在的房间喊话,但是并没有人应答。 其实在场人都清楚,这么大的火,这样的木制结构小楼,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特务头目咬牙切齿地指着自己的手下:“你们都是什么吃的?啊?” 喘了两口气,他发了狠话:“你知道主任对这个人多么重视嘛,你知道队长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他开口的?这么点事儿你们综合办都干不好!要你们干什么?” 几个特务心知已无法补救,垂丧着脑袋不言声了。 那个玩忽职守的特务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先不说彭主任那里会怎么说,就冲着刘队长的火爆脾气也不会轻饶了他,说不定让他直接蹲大牢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份工作对他太重要了,家里三个孩子,每个月都需要一大笔开销,要是他蹲了大牢,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一个人连滚带爬就跑了上来,见到特务头目的时候还摔了一个跟头。 特务头目正在气头上,劈手就扇了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死人了,还是怎么了?” 那人捂着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真……真……死人了!” “啊……?谁死了,你给老子说清楚!” 第六百七十三章 枭雄末日 月色下的小楼,被烈火染得如同一团疯狂的火球。 火光照亮了夜空,也映照出了那个从三楼一跃而下的黑影。 那是一个全身湿透的男子,他像一只灵活的猫,从燃烧的窗口跃下。 窗户的对面是一株被火焰映照得如红色珊瑚般的粗大树干。 男子在空中探出双臂,借着大树的横生的枝丫,缓冲了下坠之势,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他的身影在落地的一瞬间变得模糊,似乎融入了黑夜之中。 然后,就这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只有那身后的火焰,还在疯狂地燃烧,似乎是刻意地为他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人们在混乱中尖叫,消防车的警笛声在街头巷尾回荡。 临城的消防队已经配备了现代化的消防设备,如消防水带、水枪、灭火器等。 此外,一些消防队还装备了消防车和电话等设备,以便更好地进行消防救援工作。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在深邃的夜色中,这座木制的小楼孤独地燃烧着,仿佛一个被烈火吞噬的幽灵。 火光如猛兽般冲破黑暗,疯狂地向上跃动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很快,火焰舔舐着尖尖的楼顶,将它吞噬在一团烈焰之中。 随着火势的蔓延,木质结构在烈火的炙烤下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仿佛在为这场灾难敲响丧钟。 前去救火的人相继都撤了出楼里,即便是周围的空气被热浪烤得扭曲,让人无法呼吸。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角落,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这场熊熊烈火之中。 医护人员和特务们虽然心境不大相同,但看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心里都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无助。 很快,医护人员便发现现场只留下了四个特务,其余的人都撤走了。 他们撤离的动作很快,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似的。 有心的人还会发现,他们走的时候个个脸色阴沉,如丧考妣。 城市的另一端。 夜色如墨,深沉而寂静,只有微风在树叶间悄然吹拂。 在这寂静的夜晚,一辆黑色轿车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但转眼间又被黑暗吞没。 刘海阳的脸庞在车窗透过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憔悴。 十分钟前,他被电话铃声唤醒,猛然从睡梦中惊起,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心中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头的手下语无伦次,刘海阳皱眉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挂上电话只是用了一两秒钟的停顿,他便披衣而起,用最快的速度下楼钻进了自己的黑色轿车。 此刻他用力握紧方向盘驾车疾驰,心情复杂而沉重,像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周围的夜色似乎更加沉重了,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刘海阳的心头。 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被炸的支离破碎的黑色轿车,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轿车的残躯静静地停在路中央。 车壳被炸得焦黑一片,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街头一片狼藉,车身的碎片和碎玻璃散落在周围,有些还被炸飞到了路边的建筑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它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让人仿佛能看到那股鲜血喷涌而出,溅满了整个车身。 周围的建筑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有些窗户被震碎,距离车体最近的一堵墙体被巨大的爆炸震裂。 整个街头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中。 “队……队长……你可算是来了!彭主任的轿车在刚刚被炸毁了,司机和警卫当场身亡,彭主任也受了重伤,送到了前面的广济医院。”一个特务跑到了刘海阳的车前带着哭腔说道。 刘海阳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而锐利,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不能乱。 “你立刻去调查,把所有可能的线索都找出来。一有结果,马上向我报告。” 先是特护病房莫名其妙地着火,然后是彭主任乘车离开医院的途中,轿车被炸弹炸毁,这一切就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 刘海阳钻进轿车,忽地又招手将特务叫到了身前,让他通知所有的行动队员立即取消休息,先调一部分去广济医院警戒,再一部分调查炸弹和火灾的线索,其余的全部都在办公室里待命。 刘海阳赶到广济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口两个被烟火熏得快认出模样的人特务赶紧走了上来。 两人的身上还有不少血迹,此刻见到刘海阳,直接跪了下来。 这两个人是彭浩良的警卫,乘坐在另一辆车里才逃过了一劫,但在将彭浩良从轿车中抢救出来的时候也不同程度烧伤,但两人只是在走廊里让护士简单地上药包扎,便一直守在手术室的门口。 刘海阳看着两人,面无表情地问:“主任情况怎么样?” “正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刘海阳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在那种惨烈的爆炸下,活命的机会并不是很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却都是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当时周围有可疑人员吗?” 一个特务摇头:“没有,大街上很安静,只有我们两辆车。” 刘海阳又问:“那附近的房屋建筑里呢?” 那特务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道:“应该也没有,怀疑是车里被安装了定时炸弹。在医院中纵火的目的也是为了逼迫主任转移。” 刘海阳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小心求证罢了。 他很想去医院一查究竟,但眼下彭浩良正在抢救,生死未卜,这个时候自己离开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多时,杜金星也闻讯赶到。 两人都是面色沉重,只是互相点头打招呼,并未多说什么。 这种关键时刻,谁也没有继续斗下去的兴趣了。 彭浩良一旦不治身亡,对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杜金星抬头看了看手术室外的指示灯,忽然说道:“刘队长,主任被刺一事事关重大,你还是集中精力去追查凶手吧,这里有我盯着呢,咱们随时保持联络。” “那就有劳杜副主任了!”刘海阳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想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 彭浩良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而纵火和爆炸的真凶是必须要抓到的,真相也必须搞清楚。 刘海阳走后,杜金星让两个惊魂未定的警卫先去洗把脸,找身干净衣服。 他自己则是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手下已经接管了手术室周边的警卫工作,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平静的表情。 杜金星立刻走上去急切地询问着手术的情况。 医生看着他,沉声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的伤势很严重。病人此刻稍微有些清醒,但撑不了多一会儿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尽管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杜金星也是心头一颤。 他匆匆走进手术室,看见彭浩良仍躺在手术台上,身上覆盖着白色的手术单。 白床单外露出的两只大脚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和焦黑的皮肤,这是在最后一次生死关头留下的痕迹。 手术灯下,彭浩良的脸色苍白,眼眸深陷,看起来十分疲惫,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气。 杜金星走路很轻,但彭浩良似乎听到了声音,眼睛忽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在看到杜金星时,目光中流露出的像是激动,又像是惊讶,似乎并未料到杜金星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嘴唇嗫喏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却只有微弱的气息从他口中传出。 杜金星伏下身子,紧紧握住他的手,将耳朵靠近他的嘴边:“主任,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我一定替您办到!” “找……找到……那个……那个凶手……”彭浩良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他的眼神却死死盯着天花板,“一定,一定要……” 杜金星含泪想要握住他的左手,却见彭浩良用尽力气将右手伸了过来,并未多想,便握住了他的右手,他能感受到彭浩良从手心传来的不舍。 “主任,你放心,刘队长已经去查了,一定能找到凶手,为您报仇!“ “嗯……” 杜金星注意到,手术台上有猩红的鲜血滴滴哒哒地流下来,滴在地面上,声音清晰可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彭浩良的生命体征逐渐减弱,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但好像还有话要说似的。 杜金星只好又将耳朵贴近了一些,可声音还是太小了。 “我……我知道……知道……你……,其实……其实……” 忽然,彭浩良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接着,眼睛慢慢地失去了神采,呼吸停止了,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这时,杜金星忽然看到了彭浩良那只不肯和自己握手的左手垂了下来,手指攥的很紧,像是在攥着什么东西。 第六百七十四章 死后余波 曹铁从医院逃出来之后,身上被烫伤了多处,好在都是一些小伤,并不碍事。 等他进入三楼去寻找自己的同志的时候,在走廊里发现了两具特务的尸体,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人用无声手枪射杀,伤口均在胸部,一枪毙命,而两个特务几乎没有开枪的机会。 曹铁冒着浓烟烈火进入病房,发现了病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身中数枪,鲜血流淌,将白色的床单染得刺眼。 曹铁曹铁的眼角湿润,紧紧咬住下唇,将死者的面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此人的死让他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是特务干的,那为什么病房外还有特务的尸体,这到底是回事? 病房内的火势如野马般狂奔,无法遏制。 病床被火焰吞噬,迅速变成火床。 病人的衣物和床单被火舌吞没,他的身体被炽热的火焰包裹,仿佛要将他即刻烧成灰烬。 曹铁咬紧牙关,尽力忍受着那股灼热,他知道他和那位“同志”一样,很快就会被被火海淹没。 他转身快速奔出房间,却瞥见烟雾火光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曹铁立即将枪口对准了那黑影,但那黑影一闪即逝,根本不予理会。 曹铁追上去,却见那人翻出了窗户,借力树枝枝丫,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随后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出所料的话,此人就是纵火的始作俑者,也是杀死特务和病人的凶手。 然而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曹铁毫不犹豫地从三楼跳下,也是学着那人借力树枝,奈何力度和角度都没有掌握好,树枝撑不住他的体重,咔嚓一声折断,他的身体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尽管摔得疼痛难忍,但并没有受伤,他立刻站起身,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 在那个沉寂的深夜,方如今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躺在办公室的简易床上,试图抓住那难得的睡眠时间。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方如今微微皱起眉头,从床上坐起,轻声喊道:“谁?” 门外传来纪成林的声音,他的语气严肃且紧张:“组长,出大事了!” 方今心中一惊,立刻从床上下来,打开门让纪成林进来。 他看到纪成林的表情,知道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怎么了?”方今问道。 “彭浩良的汽车被人安置了炸弹,此刻已经不治身亡了。”纪成林的语气严肃。 方今一愣,彭浩良是临城调查室特务头子,他的死无疑会引发一场大乱。 “站长那里报告了吗?” 纪成林咬牙道:“被胡德胜抢先了!” 胡德胜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让他去报丧也好,自己省得跟站长解释。 方如今想的是,彭浩良一死,临城调查室暂时就会群龙无首,党务调查处在临城情报系统暂时会出现权力真空,这时候正是自己拓展势力的时候。 “老纪,你派人盯着那边,想办法搞清楚彭浩良的死因。另外,彭浩良那些外围的眼线,你应该也清楚一些吧?” 纪成林当即明白了组长的意思,这是要趁机浑水摸鱼,打掉或者是收编彭浩良的外围势力。 “我知道一些。” 方如今点点头:“那好,你马上去办这件事。记住,动作要快,快刀斩乱麻。” 与此同时,在阴暗的办公室里,站长和情报组组长胡德胜面对面地坐着,他们的脸色都十分严肃。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胡组长,消息准确吗?”站长打破了沉默,声音略显疲惫。 “是的,站长。”胡德胜深吸一口气,“应该是半个小时前在广济医院咽的气,当时杜金星在他的身边,刘海阳则是追查凶手去了。” 站长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仿佛要将胡德胜看透。 “彭浩良……被炸身亡了?”站长重复了一遍,语气中透露出难以置信。 “是的,站长。”胡德胜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彭浩良之前所住的医院先是着火,他在乘车转移途中汽车忽然发生爆炸,算起来,车上的三个人都死了!” 站长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胡德胜,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彭浩良是临城调查室的一把手,竟然也被人偷袭暗杀了,虽然两人是老对手,明着暗着没少斗来斗去,但乍闻消息,站长心中未免有些唇亡齿寒的唏嘘。 “这是党务调查处一次重大的损失。”站长叹了口气,“彭浩良是党务调查处极为出色的特工了,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站长,我们需要尽快查明是谁策划了这次行动,然后有针对性的进行防范。”胡德胜的语气坚定而冷酷。 “不错!是要加强防范,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可怕和危险!”站长站起身来,开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目前,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会是红党吗?” 胡德胜略一沉思,摇头道:“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您也知道,他们不喜欢搞暗杀这一套,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站长轻轻点头,这和他的推测不谋而合,不是老对手干的,难道是彭浩良又得罪了什么人? 此人干了一辈子特工,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会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人家暗中报复痛下杀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彭浩良不是被红党分子用狙击枪击伤了手臂吗?” 胡德胜道:“我猜测这只是偶然事件,应该是杀手脱离了他们组织的控制,是个人行为。不然,以该组织严密程度来看,彭浩良也许在那次狙杀中就没命了。” 胡德胜分析的的确是有道理,狙杀事件从任何一个方面看都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并不是团队作战。 忽然,站长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德胜,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 在病房内,彭浩良的家人被通知前来,看着盖着白床单彭浩良的遗体,彭夫人当即腿就软了,硬是被一个女特务搀扶着才走到了床前。 彭夫人颤抖着手,缓缓地掀开了盖在彭浩良头上的白布。 一张惨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痛苦和悲伤如同潮水般涌上彭夫人心头,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中回荡,仿佛要将所有的哀痛都传递给已经离去的彭浩良。 杜金星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痛苦,心中也感同身受。 他深知,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她破碎的心。 然而,他还是走上前去,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夫人,请节哀顺变!” 彭夫人微微止住哭声,她低语着:“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 悲伤的泪水滴落下来,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愤怒“是……是谁杀了他,凶手是谁?” “夫人,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凶手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主任报仇!” 彭夫人的脸色渐渐冷冽:“好,我等着你们的答案!” 照例,彭浩良这样外勤室主任一把手身亡,是要第一时间向南京党务调查处本部报告的,而且要报告给处座。 彭浩良的身后事一大堆,这讣告发还是不发,丧事如何办理,都需要请示南京。 电报发过去之后,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 这让杜金星感到非常的诧异。 而回电的内容更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南京本部让临城调查室立即将彭浩良的遗体护送至南京,具体的追悼会将由处本部一手操办。 至于临城这边,调查室内的一切大小事宜皆由杜金星这个副主任暂时署理,一切等新的主任到位之后再做调整安排。 同时,处本部将会专门派出一个调查小组,督导临城调查室尽快查清真相。 安顿好了家属不久,刘海阳带着一众特务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对着彭浩良的遗体一阵大哭。 哭罢之后,杜金星上前将总部的决定说了,对此刘海阳也没什么话说,杜金星本来就是副主任,由他署理全室事务无可厚非。 “杜主任,我全力支持配合你的工作。” 这种时候不是斗气的时候,否则会被上面认为不识大体。 见刘海阳“低头”,杜金星也适时抛出了橄榄枝:“我压力很大啊,很多事情还要刘队长帮我分担分担。” 刘海阳点点头,他的心情并不好,彭浩良一死,他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以后在调查室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线索追查的如何了?” 刘海阳回答:“基本上可以断定轿车是被定时炸弹炸毁的,” 爆炸现场发现了一些根本不属于轿车上的电线,还有类似计时装置的零件。 刘海阳也是懂一些爆破的,很快就从现场的痕迹分析出了一些端倪。 “炸弹应该是提前就安放在了汽车里,这个我们确实是疏忽了,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汽车上动手脚。”刘海阳有一说一,忍不住自责。 “着火的事情呢?” 刘海阳想了想说:“现场有汽油的痕迹,如果不是汽油,即便特护病房所在的小楼以木制机构为主,也不会在那么快的时间内烧毁。” 当时,刘海阳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小楼的火灾现场,原本熟悉的建筑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重的焦味和热浪。 废墟中,烧焦的砖块和瓦片散落一地,墙壁被烧得面目全非。 手下的行动队员正在现场进行勘察,寻找火灾的原因和线索。 刘海阳心情沉重,从现场就能想象出这场火灾究竟有多么惨烈,不禁心有余悸。 他走近废墟,发现有些地方还有明火,说明火场仍然存在着危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依然存在。 刘海阳一边想象着当时火势的猛烈,一边向手下们询问了情况,得知崔春海和两个手下早就被烧成了焦炭。 刘海阳心情沉重地查看三具尸体,均是烧得面目全非,他的身体扭曲变形,完全无法辨认。 随着崔春海的死,关于高老大的线索便暂时中断了,这让刘海阳感到无比的愤懑。 想到彭浩良对此人的看重,也替彭浩良感到不甘。 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刘海阳命人将三具尸体抬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亲自验尸,从尸体上发现了弹头。 他早就想到事情绝对不会就是人被烧死这么简单,金属托盘中的弹头证实了他的推测和想法。 此刻面对杜金星的询问,刘海阳决定隐瞒自己的发现。 “综合助燃需要的汽油数量以及医院方的口供来看,凶手早就在布局了。” 杜金星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人反映,在十天前有人往医院的特护病房中运送了一批汽油。特护病房不同于普通病房,是不能断电的,专门配备了备用的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 杜金星侧头问:“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巧?” “医院的人说本来储备是充足的,但半个月前忽然被人偷走了一部分,所以临时补充了一些。”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但联系到后面的火灾就不一般了,所谓的汽油被盗大概也是凶手计划的一部分。 刘海阳接着道:“医院方之前对这些油料的管理十分松散,有了被盗的教训之后,便将油料藏进了发电间的地下室,咱们的人在接管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言明此事,那帮蠢货也没有多问,所以……” 但凡有一方比较负责,也不会让那些危险的汽油继续存放在地下室中。 杜金星若有所思:“凶手对医院的情况非常了解,并且料到主任肯定会住进来,果然是心思深沉啊。但是,打伤主任的那支狙击步枪不是从你的围捕当中逃脱的目标之一吗?那岂不是也是红党的人?” 刘海阳脸皮发烫,讪讪道:“目前我只能确定他是和乔志坤当晚是在一起的,但并不能确定他就们就是一伙人。” 杜金星颔首:“这么说也有道理。刘队长,你下一步的侦破思路是怎么样的?” 以往都是彭浩良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询问,可此时彭浩良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昔日的对头——杜金星。 他得慢慢去适应。 “汽油是个线索,这么多的汽油买卖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另外就是炸药。” 想起炸药,刘海阳脸皮又是一抽,胡全忠从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了,导致后面的线索全都断了。 没了彭浩良撑腰,更加失去了和临城站平等对话的资格,形势越发地对他们不利了。 “总部的调查组不日即将抵达临城,届时还需要刘队长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才是。” 刘海阳不禁暗暗叫苦,说到底,彭浩良的死跟他也是脱不了干系,上峰既是派调查组来调查彭浩良一案,更是调查他自己。 倒是杜金星没有这样的麻烦,彭浩良的死跟姓杜的没有多大关系,即便调查组来了也是常规性的调查问话,自己就不同了。 刘海阳深知自己干了多年的行动队长,屁股底下肯定不干净,如果对方要深查细究,肯定能查出问题,看来自己得赶紧拜拜菩萨了。 不仅如此,更要主动和杜金星搞好关系,免得他在背后捅自己的刀子。 刘海阳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彭浩良的死突然打破了他的计划,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十分迷茫。 第六百七十五章 情报科长 次日清晨,南京。 阳光微微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微风中飘来淡淡的桂花花香。 街巷中,小贩推着车,在街头叫卖着热腾腾的包子,油条的香气四溢。 行人络绎不绝,有提着鸟笼的老者,有穿着旗袍的少妇,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 小铺子陆续打开,老板们边打着招呼,边忙活着手上的活计。 书店、茶馆、杂货铺……每一个角落都透出一种古朴的生活气息。 不远处,钟山如黛,遥遥相对,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七点不到,党务调查处情报一科科长程文风就走出了扬子饭店。 他的奔驰轿车就停在了饭店大门的喷泉旁,看到程文风出来,门童立即上来指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程文风示意不用麻烦。 与此同时,从大堂内也走出一名梳着小分头、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轻男男子一撩长衫,跟了上去,就像个普通行商。 此人是杜金星派往山东去调查程文风的情妇的特工,那女人赶赴南京,特工便也跟了过来。 而且,杜金星担心南京的工作不好开展,又从临城就近派了两个人过去支援。 此时小分头已经化过了妆,唇上小胡子是贴好的,但也看着费海沧的逼真,不是很熟悉的很难把他认出来。 这时候,街上的行人很多,程文风的轿车根本走不快,小分头不疾不徐地跟在程文风的轿车后面,偶尔还会停下来照顾一下街边的摊贩。 总之,小分头几乎就不会出现在奔驰汽车的后视镜中,即便出现,也绝对不会出现两次。 身为情报人员,跟踪与反跟踪、侦察与反侦察是必修课! 程文风一直都在情报机关工作,虽然这些年不怎么在一线了,但老底子还在,这也是小分头不敢太过靠前的原因。 程文风不愧是个老特工,反跟踪的意识很强,所以每次上车后,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去观察后视镜,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张面孔,或者任何一个身影出现两次以上,绝对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这里是南京,是党务调查处实力最强的城市,故而程文风心里很有底气,平日里出门也是比较托大,只带着一个司机,两个警卫就堂而皇之的出入南京城。 现在,他是在办理私事,连司机和警卫也没有带。 程文风很自信,如果真有某个组织、或者某个人想要对付他,绝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这一次,程文风没想到自己早就已经被跟踪监视了。 杜金星派出来的情报人员,是精挑细选过的,业务能力拔尖。 从昨晚程文风和那个女人在扬子饭店幽会,程文风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被人跟踪了。 跟到夫子庙之后,小分头就给化妆成乞丐、正蹲在路边行乞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名同伴便装做要小解,端着个破碗跑到了汽车前头。 这叫提前跟踪,是跟踪的常用套路。 程文风的目光始终关注着汽车的后视野,对于这个从他的眼角余光中跑过的肮脏的乞丐并未留意。 所以,当乞丐落到后面,并进入后视镜视野时,程文风也没有引起警觉。 程文风驾驶的奔驰汽车闯过夫子庙之后,路况便好了起来,看到汽车是径直开向党务调查处总部的,乞丐便转身返回扬子饭店。 扬子饭店的一间客房内,几个情报人员正在汇总各自的跟踪监视情况,为首的小分头很快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这条线路就是程文风从扬子饭店到党务调查处总部所走的路线。 程文风选择的是最短的距离,几乎是一条直线,中间压根就没有绕路,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反跟踪、反侦察能力很自信。 “这程文风够自信的!” “他的自信和狂妄,恰恰对我们有利。”小分头微微一笑,又问众人说,“诸位兄弟,在跟踪过程当中,没出什么纰漏吧?” 几人纷纷摇头,没有。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被程文风发现,得益于这些人非常的小心谨慎,这也是杜金星特意强调过的,一旦发现有被发现的可能,便立即撤离。 在没有任何手续审批,没有任何一个上司站台背书的情况下,对处本部的情报科长进行监视,是犯了大忌的事情,一旦暴露,后果非常严重。 所谓有得必有失,因为谨慎,他们始终没有拍到程文风和那女人亲密的照片,没有照片,就不能说明两人之间的奸情。 “好,接下来我再跟你说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小分头点点头,又说道,“程文风非常谨慎,两个人从来都不一起在外行动,在房间内鬼混的时候我们又进不去,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几人都摇头,这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但一直都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临城调查室已经发生了巨大变故,已经变天了,主要是杜金星现在暂时署理调查室,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 小分头见几人不言语,便道:“我们的行动不能一直拖下去,组长也不会给我们时间,我的计划具体是这样的。既然程文风和那女人一直躲在那屋子里,那咱们就把他们赶出来。” 一人道:“是不是冒充查房的?这个办法我想过,但是程文风这个人很难糊弄的,只怕一个照面,我们的伎俩就会被他识破。” 小分头斜了他一眼:“这种低级的伎俩就别想了,咱们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 几人同时看向他,希望他不要再卖关子了。 “我的想法是在扬子饭店制造一场火灾,或者准确的说,是一场假火灾,只要逼得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拍到他们在一起的照片,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虽然这个办法并不是最完美的,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起码这种办法,不用直接和程文风本人接触,拍完照片就走,这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于是,众人一致同意。 接下来,众人分头去准备,有的去饭店里踩点,寻找最适合的纵火点,有的去找助燃物,小分头和那个扮作乞丐的则是寻找最佳的拍照地点,选取角度。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若是想一次性成功,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 小分头手中目前只有一台照相机,一旦出现特情绝对不够用,必须要有备用的方案。 为此,他还要临时购买或者是租赁一台照相机。 就在这些人分头准备的时候。 相片中的女主人公款款出现在了扬子饭店大大堂中。 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她的出现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身着一件碎花旗袍,修身的剪裁将曲线优美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让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的韵味。 皮肤白皙,妆容精致,一头秀发高高盘起,凸显出修长的脖颈。 脚蹬一双高跟鞋,优雅地从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走过,每一个步伐都如同舞步般轻盈,尽显高贵。 不得不说,程文风的眼光还是相当可以的。 女人在大堂里张望了一下,微微撇嘴,脸上旋即又挂上了笑容。 她并没有回南京的家,不是不能回,而是不愿意回去,那是丈夫和小妾的家,不是她的家。 丈夫身边有女人,似乎不需要她,这样也好,可以让她跟程文风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虽然已经结婚多年,但她在丈夫面前始终没有找到那种被呵护、被宠爱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程文风,程文风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却是一个非常细心、温柔的男人。 当女人和他在一起时,总感觉自己被捧在手心里,被他呵护、被他宠爱。 程文风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和安慰,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女人渐渐地对程文风产生了感情,她也知道这种感情不应该发生,但她却无法自拔。她开始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目前来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昨夜又是一夜的疯狂,此刻女人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潮红。 程文风白天的工作很忙,几乎没有时间陪她,她在南京没有什么熟人朋友,只能一个人逛街喝咖啡打发时间,整个白天都显得特别的无聊。 女人便叫来一辆黄包车去大马路逛街。 大马路位于南京城南,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集聚了众多商号和店铺。 女人看的眼花缭乱,足足逛了一个多小时。 就在她从一间衣服店里走出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从身后猛地追了上来,一手猛地抓住女人手中的小坤包,用力一扯,将包抢走。 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得手之后绝对不多做纠缠,立即跑路,显然是惯犯。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女人毫无防备,差点被拽倒,惊恐地尖叫起来。 年轻男子则是迅速消失在了街角之外。 “我的包,还我的包来……”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瘪三逃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被抢走的小坤包里装着她的一些私人物品,除了她刚刚购买的一些化妆品,还有程文风刚刚给她的五百美元。 “我的包……” 路人们大多只是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 有些人甚至仍然在一边继续聊天,丝毫没有对这种事情表现出任何的关心或惊讶。 这种漠然的态度让女人感到非常失望和无助。 她反应过来后,立即踩着高跟鞋追赶小偷,但她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 由于速度太快,不小心踩到了一块不平的石头,脚一扭就崴了。 “哎呦……”女人痛苦地喊了出来,但小偷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她坐在地上,脱下高跟鞋,发现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显然已经不能再继续追赶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了下来,女人看到了车窗内那张熟悉的面孔,眼泪再也不争气地哗地流了下来。 程文风走下车,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是刚好路过,就看到女人崴脚,并未看到之前坤包被抢的一幕。 女人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投入他的怀中,哭着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程文风本想推开女人,但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当街搂搂抱抱的不是时候,他对女人道:“快上车!”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竟是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赶紧松开男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程文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楚楚可怜的女人,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一个小时之内,我保证你的包能够原封不动地回来。” “真的?”女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怀疑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文风很自信,他虽然初到南京,但凭借情报一科科长的名头,办这种小事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女人听他说道的笃定,终于破涕为笑。 程文风看到前面有个公用电话亭,便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下车去打了个电话。 再次上车,他说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把包送回来。” 从女人的描述,他就知道抢包的是个惯犯。 这就好办了。 每个扒手都有自己的“地盘”,越界,就如同在丛林中踏入了狼群的领地,那是一种对规则的挑衅,一种对权力的无视。 这些扒手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这些规矩,只为了在这座城市中生存下去。 “一会儿先去给你把脚处理一下,然后就去吃饭,说吧,中午想吃点什么?” 女人已经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微微带着笑意道:“都是你不好,不陪我,害得人家包也被抢走了,脚也崴了,你得补偿我,请我吃顿大餐。” 程文风一早刚刚跟王副处长汇报过工作,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他,中午倒是有足够的时间。 女人千里迢迢地来南京,说是为了看她丈夫,实际上是我了程文风,程文风不能陪这女人,心里着实有愧,但这里还是闹市区,人多眼杂,让人看见了不好,他便决定将车开远一点,找个西餐厅用餐。 然而,程文风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早就被人跟上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错过电话 傍晚时分,小分头等人相继回到了集合点,但他很快就得知女人出了扬子饭店,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该派一个人盯着她的。”小分头很是懊悔,因为要准备的事项非常多,便没有留人监视女人,现在造成了她暂时失控的局面。 “她在南京没什么亲戚朋友,应该不会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也许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不错,或者是她去找他丈夫了。” 小分头听着手下的议论,眉头紧皱着。 正说着,一名同伴匆匆推门而入,告诉他们那女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是跟程文风一起回来的。 “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是要睡在一起的。”之前作出推论的同伴很是得意地说。 小分头点点头,人回来了就好。 这样,他们就可以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了。 几人纷纷看向他,等待着他分配任务。 小分头清清嗓子道:“行动的时间设定在明天天亮之后,天亮了咱们拍照就不会考虑闪光灯的问题了。他们现在所住的是四楼,所以着火点应该放在三楼。经过勘查,三楼有个服务人员的工作间,里面会存放床单被褥之类的,工作人员偶尔会在里面休息,但到了晚上就会锁门离开,很方便我们下手。” “扬子饭店的疏散路线最终都要汇集到一楼的大堂,通过大堂再走出饭店,所以拍照人员的位置之一就放在饭店的正对面。” 正对面大多是一排商铺,楼下经营,楼上用作住宿或者是仓库之类的,但恰好也有一间小旅馆,虽然和扬子饭店这种大饭店做对门,但生意不错,主要是住宿的并不是都能住得起扬子饭店这种大饭店。 房间已经定好了,视野非常好,只要程文风和那女人一出来,就会暴露在拍摄者的视线之中。 另外一个拍摄点则是位于大街上,由情报人员冒充刚好路过的报社记者。 一旦正对面旅馆里的相机没有抓拍到程文风和女人从饭店大堂里跑出来的照片,这名记者就会及时出手。 简单的分工之后,小分头问众人有没有什么困难,众人纷纷摇头,唯有一个同伴说:“如果被程文风发现这次着火根本就是人为制造的该怎么办?以他的多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咱们在南京也待了几天了,多少会留下痕迹,我怕……” 小分头对他笑了笑,作为一名情报人员,谨慎是必备的素质,这个同伴的做法值得肯定,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扬子饭店是南京着名的大饭店,像程文风一样金窝藏娇的不在少数,在305房间住的这位叫作康弘,是南京有名的船商,当年靠着岳父家的势力发家的,也是出了名的惧内,但后来发达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305房间里长期住着一个女人,就是他在外面包养的,我们就假借受了康弘原配的指使搜集证据。” 众人纷纷点头,这起码有个合理的说辞。 小分头继续道:“另外,等火灾发生他们逃出饭店之后,我们还需要对其房间进行搜查。” 这下几个同伴不解了,不是说只拍照片的嘛,怎么还要搜查程文风的房间,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当下有人表示反对,认为这太过于冒险了。 小分头却是心意已决的模样,解释道:“火灾一旦发生,饭店里肯定会乱成一团,届时安排两个人进入房间,两个人在中途放风,若是目标突然返回就想办法拖延他们上楼的时间。总之,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搜查任务。” 有人问:“目标是老特工了,肯定会从痕迹上看出端倪,怎么办?” “放火,反正已经放了一把了,再放一把也不是问题。隔壁的几间一并烧了。” “这是在南京,不是临城,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众人开始担心起来,是啊,这不是临城的一亩三分地,南京是国民政府政治中心,许多高级官员和政要都聚集在这里,稍微弄出点动静来就通天了。 他们这些人只是一个外勤调查室的情报人员,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争论很快就发生了,多数是不支持小分头的。 但是小分头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他是有一票决定权的,他决定了的事情,其他人员必须执行。 有人提议兹事体大,是不是事先先跟杜金星请示一下再做。 小分头拗不过他们,最终形成了边请示边准备的决议。 然而,直到半夜,杜金星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与此同时,程文风也并没有心情和身边的女人温存。 因为他食言了! 女人丢失的包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让程文风感到很没面子,当时他说的是一个小时左右,而现在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小时。 作为党务调查处情报一科科长,竟然找不到自己女人丢失的包,这让人听了简直就是个笑话。 为此,程文风的脸一直都是黑着的,尽管那女人说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程文风毕竟是男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丢面子。 他严令手下去寻找。 到了将近凌晨四点的时候,终于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偷包的贼已经抓到了,但是包却不在他的手里,不是被此人扔了,而是被人抢走了。 这下轮到程文风纳闷了,这也太巧合了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还有人从蟊贼的手里抢东西。 据那小蟊贼讲,抢包的那人是个练家子,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特务对小蟊贼使了手段,那小蟊贼交待那人应该就是直接奔着包来的。 这个结果让程文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对方目的明确,其背后的目的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目前在南京的根基尚不够稳固,绝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于是,他快速做出决定,暂时和身边的女人分开,这段时间先不要来往了,以防被人盯上,以此做文章。 女人听了之后自然是满脸的不高兴,这些男人说什么爱你,可到了最后都一样,一旦觉得影响到他的前途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女人一脚踢开。 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这才被程文风劝住。 不一会儿女人枕着程文风的胳膊,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月光洒在她柔顺的发丝上,给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泽。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就像一曲轻柔的乐章。 程文风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爱意和怜惜。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可很快烦躁就将他的心充斥的满满当当了,甚至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如影随形,无形的冷箭在四周潜伏,危机四伏。 程文风轻轻从女人的头颈下抽出胳膊,揉了揉,酸麻的感觉减弱了一些,随即悄悄地起身,坐在床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他心中充满了疑问,是谁在暗中对付他? 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线索。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疑惑与不安在他的内心交织着。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然而,眼神中却难掩忧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深夜,电话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迷迷糊糊方程文风惊醒,抓起话筒,听到的是他曾经竞争对手彭浩良已经去世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震惊不已。 彭浩良,曾经与程文风一同在政治舞台上竞争,两人为了争夺情报一科科长的位置明争暗斗,自己最终成为胜利者成功上位,但两人之间的嫌隙更大了。 程文风不想树敌,他甚至还在考虑如何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此时,乍闻彭浩良突然的离世,让程文风感到难以置信。 彭浩良在临城的工作虽然不能说顺风顺水,但也出了不少的成绩,如果不是近半年的工作有些退步,自己也争不过他。 党务调查处在大多数城市都有调查室,但调查室主任被刺杀还是头一次听到。 这不仅仅是打临城调查室的脸,更是打党务调查处的脸。 处里派出了调查小组前往临城调查,足以说明处座动怒了。 程文风的手紧紧握住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心头的震惊与疑惑如同翻涌的海浪,冲击着他的思维。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这时,女人醒了,发现身边的程文风眉头紧锁,便坐起身来,从侧面抱着他,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询问:“文风,你怎么了?” 程文风被她的声音唤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苦涩地笑了笑,回答:“没什么,一个老朋友去世了。” 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担忧起来,她抱着他的胳膊,安慰道:“你不要太过难过,人嘛,总有生老病死的,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程文风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女人,他并不想让她牵涉太多。 女人紧紧地抱着他,用温柔的身体给予他安慰与力量。 …… 凌晨四点半,杜金星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如今,他的办公室还是情报组长那间,尚未来得及调换,彭浩良就出了事情。 彭浩良的后事基本上已经处理好了,他的家属也一起随着棺椁去了南京。 杜金星要负责工作,只能委派他人一路护送,刘海阳也只能留下。 办公室里只打开了台灯,而杜金星自己则是藏在阴影里。 他缓缓摸出一根香烟,在手里摆弄了一番这才点燃,深吸一口,仿佛在品味生活的苦涩。 他的脸庞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的疲惫与坚毅交织。他点燃了烟, 办公室里很快就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这是他思考的伙伴,陪伴他度过每一个无眠的夜晚。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他清楚的记得彭浩良刚刚到临城上任之时,便让总务采购了两个小型保险柜,保险柜的表面通常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某些部位有简单的花纹或图案。 保险柜毫无疑问是给彭浩良使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杜金星根本就不知道保险柜被彭浩良藏在了什么位置。 但是,杜金星肯定,他现在手里的这把钥匙,就是彭浩良保险柜上的钥匙。 再次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灯光下盘旋,如同思维的旋涡。 渐渐地,他的眼神透过烟雾,仿佛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答案。 保险柜要么在彭浩良的办公室,要么在他的家中。 杜金星更加倾向于前者。 只是,彭浩良出事之后,刘海阳便让行动队的人封了彭浩良的办公室,美其名曰等南京的调查小组来了,原封不动地交给他们。 如果是一纸封条也就罢了,刘海阳这个家伙竟然派了两名手下就守在办公室的门口。 此时接近彭浩良的办公室,显然是不现实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杜金星的一名心腹,此人告诉他晚上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很多次。 杜金星微微愁眉,他的电话打入的频率很高,但临城调查室内部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在处理彭主任的后事,一般不会回到办公室的,而南京总部若是想找他,电话打不通就会立即发急电,可今天电讯值班室并未向他报告有任何重要的电文。 杜金星在脑子里认真地想着这件事,不是临城内部人员,也不是南京处本部的人,那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呢?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手猛地一拍脑门,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撞击声,继而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自责道:“真是太蠢了,竟然把这个茬忘记了!” 这两天处置彭浩良的事情,自己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杜金星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晚上的电话,很有可能是南京的手下打来的。 在几人执行任务之前,杜金星曾经叮嘱过小分头,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要轻易打他办公室的电话。 杜金星越想越不对劲,他的手下肯定是出事了。 打来的电话号码是无法查到的,也就意味着无法和对方取得联系。 这可怎么办?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会不会是出事了,被程文风发现了? 如果真的暴露了,那自己可就有大麻烦了。 当初为了提高效率,派去了不少人,也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要知道,未经上峰批准,私自调查处本部的重要岗位工作人员,是党务调查处的大忌。 彭浩良之前虽然说此时跟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但出事之后肯定还是会伸手相助的,可形势现在却不一样了,出了事情的话,都得他一人担着。 杜金星内心越发地烦躁,他掐灭了手中的香烟,那烟雾随着他的呼吸在黑暗中盘旋,如同他此刻的思绪。 脚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声音,如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如同那被掐灭的香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不断地回想,思索着那些问题的答案,然而,却像那被掐灭的烟一样,无法得到满意的解答。 杜金星并不知道,即便他现在知道对方的电话,打过去也会是无人接听,因为小分头已经带着同伴们展开行动了。 一场经过紧密策划的行动大幕已经徐徐拉开。 第六百七十七章 狂妄之匪 这一夜,刘海阳都是昏昏沉沉的,没有睡实。 彭主任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一切就等着南京来的调查小组启动调查了。 刘海阳打听过了,这次来的调查小组以一个叫作王培法的为首,此人刘海阳倒也听说过一些,是督查科的骨干,是个极难相处的人,做事不留情面。 刘海阳只是听过此人的大名,根本就说不上话。 若是此人只是调查彭浩良被刺一案倒也罢了,若是他顺带着调查其他的事情,就够刘海阳喝上一壶的了。 刘海阳叫来了自己的心腹,秘密嘱咐了一番,该销毁的痕迹一定要及时销毁,绝对不能让王培法抓到把柄。 同时,刘海阳给南京本部的老相识张剑锋去了个电话他的语气略显紧张:“剑锋,我是刘海阳。有件事要老兄你帮帮忙了。” “哦?海阳,这么早就打来电话,有什么事?”张剑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关于即将来我们临城调查的王培法,你有什么了解吗?他有什么喜好?”刘海阳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张剑锋的声音缓缓传来:“王培法,在咱们党务调查处,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沾,唯独喜欢听戏。” 刘海阳的心跳加速,他紧紧抓住电话,追问道:“听戏?什么样的戏?” “还能是什么戏,京剧和昆曲呗,此人声音浑厚有力,唱起京剧来有板有眼,韵味十足,对昆曲也十分在行。”张剑锋的回答简洁明了。 “原来是这样!”刘海阳略感到失望。 人家喜欢听戏,但这次是来调查彭主任被刺的,自己总不能跟人家说请人家去戏园子里听戏吧? “海阳?” “哦,在呢!”刘海阳的思维张剑锋被电话另一头的一声呼唤拉了回来,“多谢了,最近我手下有兄弟去南京公干,届时让他们捎一些明前的龙井,还望笑纳。” “海阳,你我兄弟之间就无需如此客气了。” “要的,要的……” 刘海阳挂上电话,当即一一翻看案头的报纸,忽然他的目光在某一个版面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组关于戏曲演出的广告。 “新开大成茶园” “五月初一日演\/夜演” “新排全本文武新戏合演”、“新本新戏新排新戏” “连环计”、“姑苏台”、“父子别”、“华容道”等。 刘海阳的目光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起来。 …… 临城调查室近期的动向大部分都在方如今的监控之中,早餐过后,纪成林便向他汇报了杜金星和刘海阳近期的动作,甚至南京即将派出调查小组来临城的事情也被纪成林打听到了。 临城调查室上下一派乱哄哄的模样,群龙无首。以杜金星的资历,很难将所有的特务都镇住。 “组长,我听说刘海阳倒是向杜金星主动示好了。” 方如今冷哼道:“那都是为了自保,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杜金星在背后捅他一刀,绝对够他受的。” 纪成林点头唏嘘道:“刘海阳何曾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彭浩良不死,他在临城调查室还是很吃得开的。” “老纪,盯着他们的事情不能放松,同时还要追查炸药的来源,这个人心思很缜密,是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事先在轿车中安置定时炸弹,之后再利用纵火将彭浩良逼进轿车逃跑,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彭浩良。 纪成林知道组长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可此人是杀害彭浩良的凶手,将其招致麾下,将来若是被刘海阳等人知道了怎么办? 方如今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便大致猜出了其内心的想法:“老纪,后面的事你无需担心,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此人,身份嘛,是可以洗白的。” “嗯。” 纪成林觉得组长说的也是,先把人找到再说。 就在这时,站长的电话打了过来,命令方如今带一干人马乘车去往嘉兴方向,那边会有接应,具体的任务会由那人进行传达。 不仅如此,站长还调集了一个连的步兵,听候方如今的命令。 但方如今提议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调动临城郊区的部队,站长竟然同意了。 纪成林听说调动了部队,不禁兴奋起来。 在临城站针对日本间谍的行动,从军事层面上来说,都是小规模的,远不如以往纪成林打仗时过瘾。 临城郊区的部队,大概就是上次围剿藤井树仁的秦营长的部队了。 “组长,这是有大活儿了。” “老纪,你猜猜是为了什么事情?” 纪成林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是不是跟振兴公司的货船被劫一案有关系?” 他所知道的涉及到嘉兴一带的事情也就是振兴公司货船被劫这件事了。 方如今笑着点头:“站长肯定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而且能够让我们行动组出马的,日本间谍的规模和数量不会太少。走吧,这次你可以好好地发挥一下。” 纪成林拍拍自己的手枪,呵呵笑出了声。 嘉兴属江南地区、平原地带,小桥流水人家可不少,偏偏缺少山,但方如今他们要去的这座阳高山的海拔却将近三百多米。 这天中午,一伙土匪从阳高山上杀出。 十几匹骏马驮着十几名形貌、身材不一的精壮汉子,正顺着横亘大梅山盆地而过的大路缓缓行进,在这十几骑土匪身后,还有五十余人徒步跟进,这些土匪身上挎的武器并不是五花八门的,反倒是骑马的那些人的武器十分精良。 十几个骑马悍匪当中,以一个秃顶的老人为首。 此人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暴露在外的胳膊上坟起鼓鼓的肌肉,还有左右肩上各挎着一枝大镜面匣子,看那幽蓝幽蓝的烤漆,就知道是德国原装进口。 一个顶着瓜皮帽的瘦小匪首催动坐骑追上秃顶老人,大声道:“大当家的,这回咱们是不是要干票大的,我听说云龙镇的地主梁庆元家缠万贯,家里还有不少黄货,干了这一票,咱们到年底就不愁了。” 这伙土匪正是由日本间谍作为骨干建立起来的,其结构大体上与藤井树仁当时建立的山寨相同,一般的土匪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的。 自从上次接到指令劫振兴公司的货船任务失败之后,他们很久便没有在水上活动了,将其重心转到了路上。 秃顶的老人名叫小高宪一,小个子名叫多番大树,分别是这伙土匪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小高宪一打着义匪的旗号,从扯旗那天开始就定下了规矩,只抢大户不抢百姓。 但是,这些日子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周围的几个镇子上的大户身上的羊毛被薅得差不多了,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云龙镇。 小高宪一掠过一抹凶光,狞声说道:“梁庆元可是肥羊!” 多番大树低声道:“大当家的,这梁庆元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的小儿子可是在上海当着官呢,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让你平时多搜集情报,你却没见此放在心上。”高宪一嘿嘿一笑,又道,“他小儿子在上海当官是不假,可他梁庆元在本地的名声不好,而且听说他小儿子刚刚得罪了人,正在被人打压,估计位子保不住了。上次我就派人暗示过姓梁的,可这老东西不给面子,仗着有小儿子撑腰把我的人给撅回来了。这次他要是肯乖乖的放血那还好说,咱们一向只求财不害命,可他要不识相,嘿嘿,说不得只能把他梁家给连锅端喽。” 多番大树听了嘿嘿直笑,和那些隐藏身份在大城市中潜伏的特工相比,他们的日子过得算是舒坦得了,要枪有枪,要粮食有粮食,酒肉不断,还有女人,简直有些乐不思蜀了。 多番大树扭头大喝道:“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这种土匪的气势已经渗入到了他的骨子里,完全看不出是演的。 十几个骑马匪首还有徒步跟进的数十个土匪便立刻嗷嗷叫起来,还别说,还真就有一股子气势,绝非普通的乌合之众。 说话间,云龙镇已经遥遥在望。 只不过,云龙镇的保安队明显已有了防备。 云龙镇坐落在平原上,除了围着镇子一圈的小河以及木头搭建的栅栏,几乎无险可守。 镇子上最为依仗的还是这缩小版的护城河,保安队将进出镇子的四道吊桥一拉,就截断了进出的通道。 镇子上原本没有保安队,但梁家小儿子从上海回来说非要让老爹建一个,钱粮开销他来出。 梁庆元知道儿子孝顺,自然不会让儿子出钱,便自己招募了一批乡勇。 武器是他小儿子想办法从上海搞过来的,都是一些军队上淘汰下来的。 梁庆元站在西门的小型城墙上,远远地看到了一队土匪浩浩荡荡开过来,腿肚子就难免有些抽筋。 云龙镇虽然也有个保安队,人数不输于那些土匪,武器也算是精良,但保安队队员中除了几个是从军队上退下来的,很多都是镇子里的长工,平时挑水种地倒是一把好手,可哪能跟打家劫舍惯了的悍匪比? 管家匆匆地爬上来,梁庆元看到他赶紧焦急问道:“给附近的警察所和杜连长打通电话了没有?” “没有,电话一直打不通,想来……想来是被人弄断了。” 梁庆元闻言犹如晴天一个霹雳,这是老天要亡他梁家的,求救无门。 都怪自己鼠目寸光,上次儿子在得势的时候得罪了这伙土匪,现在警察和驻军大概也知道了儿子的事情,和云龙镇的来往不是那么频繁了。 看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悍匪走过来,梁庆元就知道是正主儿到了。 小高宪一在江湖上号称“三爷”。 梁庆元跟“三爷”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此人的眼睛始终盯着他们这些大户人家。 最早给了人家三十块现大洋,才把“三爷”的人打发走。 梁庆元也通过儿子给想了一些办法,但当地的警察和驻军都没有同意去剿匪,其实原因很简单,没有上峰的命令,又没有足够的好处,谁愿意去拼命? 梁庆元后悔啊,自己当时要是肯多出点血,说不定就能剿了这股悍匪,也就没有今天这祸事了。 今时却是再也不比往日了,小儿子官场上失意,人情薄如纸,再加上电话前被人掐断了,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了。 当下,当下梁庆元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声道:“三爷,之前梁某人对您多有得罪,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这里给三爷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三爷笑纳。” 小高宪一勒住坐骑,故意亮出左右肩挎着的两枝镜面匣子,说道:“梁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出来只不过是路过贵宝地,兄弟们一路走来口渴了,想着进到这云龙镇向梁老爷讨上几碗水喝而已。” 他一回头,大声喝问手下:“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还请梁老爷赏一碗水喝!” “还请梁老爷赏一碗水喝!” “还请梁老爷赏一碗水喝!” 这些土匪一个个的犹如下山的饿狼一样,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震得梁庆元耳膜都疼。 在惊惧之余,梁庆元却又稍稍安心了些,他自然不会相信这帮土匪兴师动众前来云龙镇就是为了来讨水喝的,但听三爷这么一说,足见对方也是为了求财,如果自己能能够肯出血,未必就不能够买个平安,就不知道三爷胃口有多大。 想着又要出血,梁庆元不禁肉疼。 当下梁庆元暗暗一咬牙,道:“三爷太客气了,诸位好汉远来是客,论理,老朽理应请诸位好汉前来寒舍做客,只是老朽事先并不知道三爷的和诸位好汉会来云龙镇,仓促之间并不曾备下如此多的酒席,所以恕不能请诸位好汉进镇做客了,不过老朽让人备下了一份薄礼,还望三爷和诸位好汉一定笔纳。” 小高宪一眯着眼睛盯着梁庆元,脸上却满是笑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梁庆元回过头,吩咐管家:“去库房取两百……不!三百大洋来。” 管家飞奔而去,很快就带着三百大洋赶了过来。 梁庆元将托盘端在手中,揭开上面的红布,下面是用红纸封好的大洋,一共是六份,五十块现大洋一份。 小高宪一隔着河用眼睛一扫,就估算出了个大概,当即撇嘴冷笑道:“梁老爷,兄弟们只是想去镇子里喝点水,不用搞出这么多的虚礼吧?” 他身旁的多番大树低声道:“这姓梁的也太抠门了,大当家的你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他就让人拿出这么点银元,岂不是在打发叫化子呢?” 梁庆元一听三爷的话,老脸上便立刻泛起苦色,自己是低估了三爷。 看来这三百大洋,根本就满足不了三爷的胃口。 可是他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已经咬着牙拿出三百大洋了,可对方还嫌少,这分明是要自己大出血啊。 可是梁庆元也没有办法,人家要人有人,要枪有枪的,真要闹僵了,自己手下的这个保安队,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低声对管家说道:“你赶紧派个得力的人带上一百大洋,从北门偷偷地出去,去找驻军的杜连长……” 这边还没有交待完,就听小高宪一高声喊道:“梁老爷,若是你一点水都不肯给我的兄弟们喝,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一再拖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梁庆元暗暗叫苦,看来拖延也不是办法,只能咬牙再出点血了,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他看了看管家,咬着牙道:“去……再去库房取……两百……不,取三百大洋来!” 小高宪一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叫停:“梁老爷,我们只是想到贵宝地讨口水喝,这条件不算苛刻吧?难道梁老爷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吗?” 当下梁庆元惨然道:“三爷,那你就开个价。” 小高宪一闷哼了一声,霸气的说道:“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除了两千大洋之外,外加五百斤米、五百斤面,鸡鸭各百只,再加上二十头猪……” 梁庆元听他说了一通,当即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昏死过去,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要了老命了,这得放多少印子钱才能赚回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管家呆呆地看着梁庆元:“老爷,这该如何是好?” 梁庆元气道:“让你做的事情,你还不赶紧去。” 气得老头子差点都要去踢他。 管家灰溜溜的跑了。 梁庆元回头看了看守在左右的保安队队员,就这些夯货怎么能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土匪的对手,拿什么跟人家打? 三爷这帮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云龙镇打劫,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自己手下这帮人平时欺负欺负镇子里的百姓还行,见到这些土匪早就吓得身体筛糠、面如土色了。 小高宪一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下山打秋风只是他为了养手下的这帮土匪的手段而已,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当即对着梁庆元催促起来。 梁庆元咬咬牙,大声道:“三爷,你说的我不是不能给,但这需要筹备的时间,我当下拿不出来啊。” 小高宪一回道:“我的时间也很紧张,你总不能让我等来官军吧?” 他在中国的时间长了,早就入乡随俗,说话跟正儿八经的土匪没有任何的区别。 梁庆元苦笑道:“三爷,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实际情况,总得……总得需要点时间吧!” 他也是没有办法了,想要保得云龙镇的周全,就得大出血,不然自己这数千亩的良田,以及整个家,都得赔进去,实在是赌不起啊。 小高宪一知道梁庆元是答应了,眼里露出笑意,高声道:“行啊,梁老爷,我就给一个你小时的时间,你在云龙镇经营多年,可以说是一呼百应,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梁庆元快要哭了。 不过这还没有完,小高宪一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们兄弟虽然都是空着手来的,但那么多的东西实在是带不回山里去,还烦请梁老爷给咱们备齐骡马大车,我在这里向你保证,车马一定如数奉还。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小高宪一身的数十来号土匪闻言立即跟着起哄起来。 跟着三爷吃香喝辣,又不用担心被官军围剿,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舒服,谁不乐意? 小高宪一对着身后的兄弟道:“留几个人警戒,其他人原地休息!” 众人齐声应诺。 小高宪一之所以如此高调,就是因为他强大的情报能力和钻营能力,附近的警察和驻军基本上都收到过他的好处,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便立即收拢势力。 梁庆元本想拖下去,可一看这些土匪竟然直接下马休息了,不禁暗暗叫苦,只得找管家去准备财物。 “怎么样,人派出去没有?”梁庆元低声问管家。 “派出去了,是最机灵的小三子。” 梁庆元微微点头,能把云龙镇被土匪围困的消息传递出去,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周围的驻军虽然不再像之前卖他的面子,但若是在辖区内出现了土匪而不出兵相救,将来此事宣扬出去难免会被认为是失职的表现。 而且,土匪虽然彪悍,但云龙镇附近的驻军毕竟是正规军,而不是一般的保安团,其实力应该在土匪之上。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梁庆元才冒险派人去送信。 “老爷,真的要答应那些土匪的条件啊?” 管家听到土匪狮子大开口也是不禁替梁庆元感到肉疼。 梁庆元叹了口气说:“目前来看只能是拖一拖了,但愿小三子能够早点把救兵搬来。” 云龙镇地处杭州湾北,故而附近有正规军驻扎,两者相距不过十余里地,但小三子是步行,且还要小心谨慎地避开三爷等土匪的探子,速度必定快不了。 再等人家军营发兵,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管家担心地道:“老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梁庆元哼了一声,说道:“都什么时候,还跟我绕弯子,赶紧说!” 管家一哈腰:“我的意思是,那些当兵的虽然得到消息赶来了,可万一让三爷事先知道了消息,硬攻云龙镇该如何是好?” 梁庆元点头:“这个可能我也想到了,所以只能是拖啊,能多拖一会儿是是一会儿。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们梁家和云龙镇平平安安地度过此劫。”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梁庆元一边命人盯着镇外的土匪,一边紧急让管家准备财物,万一土匪真的红了眼,自己还是将财物如数奉上的比较好。 就这样,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让梁庆元翘首以盼的当兵的没有赶到,却听到了镇子外三爷的叫喊声。 梁庆元这才重新爬上墙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土匪们现在能骑马的已经全都上了马,拎着武器,似乎就要列阵冲锋的模样。 “梁老爷!” 小高宪一眼就看到了梁庆元。 “时间已经到了,敢问该准备的财物准备的如何了?” 他早就猜到了梁庆元不肯痛痛快快地将财物交割给他,但这样的情况遇见的多了,自有处置之法。 “三爷,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家禽和肥猪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镇子里不太好凑。” 小高宪一冷笑道:“梁老爷,你是觉得我的弟兄们从来没有去过云龙镇是不是?云龙镇共有户两百六十七户,口八百九十五人,这么多的人口,凑不出我想要的东西?” 梁庆元自知理亏,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三爷,实在是时间太仓促了,还有些人性子执拗的很,在下出了高价,也不肯将禽畜卖给我们。” 小高宪一高声道:“那好办,都折成现大洋,我们弟兄回山也轻便一些。” 折成现大洋,梁庆元会更亏,他连连摆手:“不……不,还请三爷再给我一些时间,就快了,快了……”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梁老爷,我想介绍个朋友跟你认识,他也许能够帮我们说合说合。” 说罢,他一挥马鞭,当即有个土匪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梁老爷,如果欧文猜的没错的话。此人你应该认识吧?” 先前那人被人押着,头也没有抬起来,梁庆元看着此人有些熟悉,但并未认出此人的身份。 他回过头去看管家,也许管家会认识此人。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管家尖叫一声:“哎哟,老爷,大事不好,那人是……是……” 第六百七十九章 调查小组 梁庆元听到管家语无伦次,怒道:“急什么,把话说清楚!” 管家这才稳了稳心神说道:“老爷,那人是小……三子!” “什么?你说什么?”梁庆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窝仿佛被重锤击中,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呼喘着粗气。 “这怎么可能……”他低语道,嘴唇颤抖着。“小三子……”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的心里明白,云水镇被围困的消息无法再送出去了。 小高宪一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马鞭,恶狠狠地盯着小三子。 小三子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和痛苦。 小高宪一冷笑着,举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在小三子的身上。 马鞭像一条毒蛇,在空中嘶嘶作响,然后重重地落在小三子的身上。 小三子疼得浑身一颤,惨叫连连,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痛苦地呻吟着。 周围的土匪们看到这一幕,都大声欢呼起来,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残忍和狂热。 小三子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他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但是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无尽的痛苦。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得早点拿主意啊!”管家的肩膀垮下来,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梁庆元看着小三子挨打,感觉那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的,心跟着一颤一颤。 此时,传来了小高宪一的喊声:“梁老爷,不知道此人嘴里的消息能不能值一千大洋?” “这……” 梁庆元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像两片枯叶在风中摇曳。 小三子就是再机灵,面对土匪的毒打,也不可能守口如瓶,肯定会将送信搬兵的事情说出去。 无奈之下,梁庆元只好答应了土匪的条件。 他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重地吐出一句话:“还请三爷手下留情,不要难为我的家人!老朽这就将财物备好给各位好汉爷送出去。”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疲惫而沉重。 土匪们听到这句话,瞬间变得神采飞扬。 小高宪一在马上抱拳,朗声笑道:“梁老爷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在下这里谢过了。” 说罢,一道鞭声猛然响起,清脆而刺耳。 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小三子的后背上,让那个瘦弱的身体猛然一颤。 “今日暂且就饶你一条性命,若是日后再想耍小聪明糊弄我们兄弟,就不是吃一顿马鞭这么简单了。” 他的目光凶狠而残忍,仿佛要将小三子生吞活剥,声音大的声如洪钟,分明就是给梁庆元听的。 小三子咬紧牙关,强忍着背上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向吊桥走去。 半个小时后,土匪们在小高宪一的带领下,拉上劫掠而来的财物,耀武扬威地返回山寨。他们步伐轻快,笑声在空中回荡,仿佛在嘲笑梁庆元的软弱和无能。 梁庆元站在城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 等土匪们稍稍走远,梁庆元忍不住大骂起来,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那些土匪。 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指着管家破口大骂,责备他派去的小三子不够机灵,才会被土匪轻易抓住。 管家垂首站立,承受着主人的怒火。 他的心中虽然愧疚,但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他尽力去做了,小三子的确是家人当中最为机灵的人,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梁庆元跺着脚,在城头上来回走动,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 他不敢大声叫骂,生怕远处的土匪听见。 他只能将怒气发泄到管家身上,用严厉的言辞和狠毒的眼神来表达他的愤怒。 最后,总算是肯听小三子的解释。 小三子跪在梁老爷面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向梁老爷讲述着自己偷偷出去送信的经历。 他告诉梁老爷,他出了镇子十分的小心,专门走小路,可是还是被在半路上被早已等候的土匪抓了个正着,被他们拷问了一番,但他没有出卖梁老爷。 梁庆元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他抚摸着小三子的头,说道:“行了,去镇上的医馆上药吧,账记在梁府头上。 小三子千恩万谢地去了。 梁庆元听出来了,人家三爷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呢,此事实在是怪不得人家小三子,是土匪太狡猾了。 管家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又苦着脸道:“老爷,这次算是过去了,但他们要是下次再来怎么办?” 梁庆元翻了个白眼儿:“还能怎么办,一会儿你就去找那些大兵打点打点,保境安民的责任他们总得担起来吧,还有,让人赶紧把电话线接上,我要跟少爷通话,我就不信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不信想不出办法对付这帮恶鬼!” …… 临城火车站,杜金星和刘海阳早早地站在站台上,等待着从南京来的调查小组一行。 天气阴沉,蒙蒙细雨飘洒着,为即将到来的迎接仪式添了一份萧条和凄凉。 一身黑衣的特务们一字排开站在站台上,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一个个都显得精神抖擞。 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一列火车缓缓地驶进站台,一股浓烈的白烟从车头方向冒出来,车轮摩擦铁轨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火车停下来后,车厢门缓。 王培法等一众调查小组的成员们一个个走出车厢。 杜金星看到他们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显然是昨夜的夜车上休息的不够好。 杜金星立刻迎上前去,对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王组长,欢迎来临城莅临指导。” 王培法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头发剪得短短的,几缕白发在黑发中显得格外醒目,给他增添了几分威严。 衣服穿得非常板正,一丝不苟。一身深色的西装,挺括的领带,脚下是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他的严谨和细致。 就连走路时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杜金星见他脸上总是带着严肃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冷峻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下,仿佛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王培法也是寒暄了一番,又跟后面的刘海阳握握手。 杜金星跟他握手的时候,仿佛感到一种冷酷的力量。而且觉得王培法的语调毫无起伏,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从一块冰冷的石头里挤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情感和温度。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出站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汽车,直奔下榻的酒店。 饭店内部装修豪华,富丽堂皇,为此杜金星特批了一笔钱,专门用于保障调查小组。 饭店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菜品丰富,香气四溢。 杜金星陪着王培法用餐,期间刘海阳很是识趣地并没有凑过去,人家杜金星才是临城调查室的负责人。 席间,杜金星并没有去谈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断地为王培法夹菜、倒酒,并且详细地介绍了每一道菜肴的由来和制作方法。王培法对杜金星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 刘海阳匆匆吃完,走到饭店的一个角落,交待自己的心腹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专注,确保调查小组的安全。 同时,也需要暗中监视调查小组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汇报。 吃完饭后,杜金星陪着王培法去客房,王培法提出要彭浩良一案的所有档案资料。 这些资料杜金星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饭店,由专人保管,马上就可以拿来。 王培法连连点头:“杜主任心思细腻,给我们的工作提供了很多的便利。” 杜金星笑着道:“我们一定全力支持王组长的工作,随叫随到,绝对没有二话。” “以后少麻烦不了杜主任。” “不麻烦,不麻烦!王组长,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杜主任,你去忙吧!” “好,王组长舟车劳顿,中午好好休息一下,我晚上再过来。” 杜金星刚刚到了大堂,刘海阳就凑过来打听:“怎么样,这个姓王的有没有提出要如何调查?” 杜金星看了他一眼:“只是要了案件相关资料,其他的没说。不过,我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咱们谈话,刘队长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啊。” 他很清楚刘海阳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刘海阳连连点头,彭浩良被刺一案,他知情最多,肯定是会被作为重点谈话对象。自己是要好好地准备一番,王培法是个老特工,那些没有经过认真思考的话是很难骗过的他。 想到还要应付这个有名的冷面判官,他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杜主任,我在这里跟你表个态,除了追查彭主任被刺一案的线索,最近我们行动队的案子都暂时放一放,争取早日给彭主任和调查组一个交待。” 杜金星并不想将手伸向行动组,事实上刘海阳也不会允许,他说道:“这些事情,刘队长自己把握就好,总之不能耽误了工作,又不能怠慢了王组长等钦差大臣。” 刘海阳赔笑道:“我晓得,我晓得!杜主任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绝对好使。” 杜金星勉强一笑,心说这家伙的脸皮还真是够厚。 …… 这天下午,负责石耀华的医生照例来给他换药。 尽管这些天的休养,让石耀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步向好的方向恢复着,但总是感觉恢复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时常会感到到力不从心。 在医生白大褂的衬托下,更显得他的瘦弱和疲惫。 “医生,我的伤势……” 医生是个年轻人,示意石耀华先不要出声,他自己则是扶着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他专注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石耀华。 石耀华的身上布满了各种形状的疤痕,其中以腹部的最为恐怖。 年轻医生拿起一只崭新的无菌换药盒,盒子里装着各种无菌棉球、纱布和消毒液。 他熟练地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棉球和一块纱布,然后轻轻地揭开了石耀华腹部的敷料。那伤口在敷料被揭开的瞬间,似乎有些狰狞地展现在医生眼前。 疤痕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像是杂生的蔓藤一样肆无忌惮地长在他白净的肚皮上,看上去狰狞可怖 伤口边缘的皮肤有些红肿,但更让他注意的是,伤口内部的肌肉颜色暗淡,且部分已经坏死。 医生的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忧虑。他轻轻地拿起棉球,蘸取了一些消毒液,然后慢慢地擦拭着伤口的边缘,动作轻柔而熟练。 棉球在伤口处轻轻滚动时,可以听到石耀华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微微呻吟。 医生心中明白,这个伤口需要更多的关注和护理。 他决定给老王申请使用一些药物,以防止感染进一步恶化。 “医生,是不是腹部的伤口又感染了?” 石耀华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当初的鼠刑不仅仅是咬破抓破了他的腹部皮肤,甚至损害了内脏。 医生没有多说,仔细地用纱布包扎好伤口,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石耀华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他。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谢谢医生。”石耀华微弱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换药盒,向门外走去。 医生走了之后,石耀华不禁叹口气,自从他住进了旅馆之后,身体便开始变差了,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很慢。 他一度认为是医生在药物上做了手脚,在医生换药的时候也曾经仔细地看过那些药物,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且医生的手法也正常。 可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他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情况在脑子里仔细地梳理了一遍,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从被捕后,他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掌控。 日复一日的审讯和等待让他的精神逐渐崩溃。 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中,无法摆脱。 每天晚上,他都会躺在狭窄的囚室里,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飘荡。 脑海中充满了各种混乱的记忆,有成功的任务,也有失败的挫折。 他不断地回想自己的行动,分析自己的失误,思考着如何才能逃脱。 夜深了,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的耳边甚至响起了根本就不存在的时钟的滴答声,仿佛在不断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思绪越发混乱。 试图平静下来,但那种无助和恐惧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每个漫长的夜晚,他都在失眠中度过。 身体疲惫不堪,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但是,到了旅馆之后,睡眠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这个转变没有让他感到欣喜,而是深深的忧虑。 按理说睡眠的改善应该是个非常循序渐进的感觉,但自己似乎太快了。 他甚至感觉近期的睡眠质量比自己没出事之前还要好。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 于是,他偷偷地将睡前的药物藏了起来,一连试了三天,他竟然发现晚饭之后给他的药物竟然有着轻度的安眠作用,难怪自己这些天晚上睡的那么沉。 看来那个狡猾的年轻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相信他,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石耀华的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 第六百八十章 荡平山寨 入夜,一道火把长龙正沿着山道逶迤进山。 这次的云水镇,土匪们还砸了其他几个窑,虽然不如梁家得到的丰厚,但总的来说这次下山之行满载而归,山寨里的土匪们心情都很好, 待进入山中,一些土匪们开始唱起了山歌。 小高宪一心里也很高兴,有了这次的收获,山寨里又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土匪们正唱得高兴,小高宪一忽然将手举起,个噤声的手势,歌声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一旁的一个小头目低声道:“大当家的,怎么不让弟兄们唱了?” 这时,多番大树纵马上前,挤开那小头目,对小高宪一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特工的直觉是相当的敏感的,远非那些土匪所能比。 小高宪一回顾来时的山道,只见山风呼嚎,枯草摇曳,除了风吹草木的沙沙声以及松明火把燃烧发出的劈啪声,却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足足过了好半天,小高宪一才长出一口气,摇头说道:“我总觉得有情况,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咱们?” 负责断后的是多番大树,忙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发现。” 小高宪一深知自己这个助手做事十分仔细,但仍是皱眉,自从离开云水镇,我总觉得好像有尾巴跟着咱们,可是停下来仔细感应,却又什么也感受不到,真真是怪了。” 多番大树道:“要不,留几个弟兄打一个埋伏?” “算了。”小高宪一摇头道,“如果真的有尾巴,连我也感受不到他们的位置,留再多的弟兄也是白搭,但愿不是被人盯上了。” “啊……?”多番大树闻言有些不可思议。 自从上山之后,小高宪一严令不许得罪周遭的百姓,便是官面上也是不惜花费金银打点,如果有人打他们的主意,应该早有人通知才对。 小高宪一便瞪了多番大树一眼,哼声道:“干咱们这行的,必须多几个心眼儿,不然哪天把脑袋丢了都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你们说是不是?” 他对多番说的自然是指特工这个行当,在其他的土匪耳里则是指的落草为寇之事。 多番大树当即附和道:“大当家的说的极是,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家伙儿小心点是没错的,兄弟们,都把眼睛瞪起来、耳朵竖起来。” 土匪们轰然应诺,继续前行。 到了山寨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寨子里的土匪见到大当家的回来了,急忙打开寨门将众人迎了进去。 一大早就下了山,小高宪一等人已经是疲惫不堪,就想着吃点东西睡觉,可他刚到聚义厅的时候便站住了,像狗似的对着四周嗅了一遍,又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儿?” 多番大树跟着吸了吸鼻子,不假思索的道:“是血腥味!呀!” 这一声呀却把小高宪一和旁边几个匪首吓了一大跳,小高宪一当即便将手枪拔了出来,对着迎接他们回山寨的土匪:“说,山寨里怎么会有血腥味?” 那土匪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大当家的,兄弟们知道你们下山辛苦了一天,就杀了两头猪,想着大当家的回来之后能吃口肉,所以……” 多番大树睁圆了两眼:“原来是这样,大当家的,要不咱们……?” 小高宪一高声道:“哈哈,倒是我错怪你了,兄弟,起来,咱们进去喝酒吃肉。” 那匪首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在头前领路。 多番大树笑呵呵地跟着他就要进入聚义厅,却被小高宪一一把抓住了,只听小高宪一低声道:“情况不对,立即通知咱们的人!” “啊……怎么了?” 小高宪一怒从心头起,忍不住低声道:“别问了,一会儿跟我杀出去!” “大……” 多番大树还想再问,可是下一霎那,小高宪一却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拉住了多番大树,两人就像两头受惊的野狗,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偏厅,然后凄厉的叫起来:“兄弟们,有人打上山了,抄家伙……” 然而,小高宪一一句话还没喊完,一枝利箭便呲的一声射了过来,几乎是擦着小高宪一的鼻尖嗖的钉入了他面前的地上,毫厘之差,小高宪一便要被这枝利箭给贯穿头颅。 小高宪一断然不能让自己落入对方的手里,当即开枪还击。 除去那些隐藏在土匪中的日本特工,其他的土匪都懵了。 这些人刚刚想抄家伙,远处就响起了枪声,顿时有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紧跟着,四周呼啦啦的亮起了上百枝羊脂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至少有一两百人手持各种枪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一干土匪,这其中霍然还有六七挺仿捷克式轻机枪! 小高宪一一看对方的武器装备,就知道是正规军来了,不禁暗暗后悔,这么多人杀上山寨,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山寨距离云水镇虽然有些距离,但只要有人开枪,自己肯定能听到,这是兵不血刃就把山寨拿下来了,看来今日肯定是一场恶战。 多番大树面如土色,可小高宪一让他招呼自己人分头突围。 这时对面传来了喊声,让土匪们放下武器,若是不从,立即杀无赦。 土匪们平时抢大户虽然嚣张,但是面对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顿时没有了脾气,有人带头将武器放在地上,举手投降,后面的人紧跟着效仿,很快就有一大半的人选择了投降。 只有小高宪一等日本特工和几个不要命的悍匪还在顽强抵抗。 小高宪一和他的手下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不断地向剿匪部队开火。 虽然剿匪部队的士兵们都是精兵,但土匪们藏身的位置十分隐蔽,使得他们难以瞄准。 然而,剿匪部队的强大火力最终压制了他们的抵抗。 小高宪一等人无奈之下躲进了偏房中,在进入到这间房之前,他已经看到自己有两个心腹被对方击毙。 小高宪一说道:“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多番大树点了点头,说道:“对方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说话的工夫,外面的剿匪部队士兵不断地向偏房射击,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多番大树脸颊飞过,灼烧着他的皮肤,发出一阵焦臭的气味。 多番大树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被人用烧红的筷子划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小高宪一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枪,他不断向窗外射击,试图打开一条出路。 但他很快就发现,对面的士兵并不是急于冲上来,而是各自占据有利地形和他们对射。 一名日本特工倒在了小高宪一的眼前,他的身体被击中了好几枪,整个人成了血葫芦一般。 多番大树发现偏房的后面也有士兵,如今他们几个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在激烈的枪战中,剿匪部队的军官对土匪头子三爷喊话:“三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小高宪一听了军官的话,知道自己的抵抗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但是他不愿意被俘虏,这样会让他的隐藏身份很快就暴露。 于是他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对方伸出的橄榄枝。 军官听了三爷的话,心中有些不耐烦。 “三爷,你已经没有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吧。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其他措施。” 这时,四个心腹走到了小高宪一的身前,谁都没有说话,但小高宪一清楚他们是要掩护自己和多番大树逃走。 “不行,对方的火力太猛了,你们只要走出这个屋子立即就会没命的。” 事到如今,小高宪一心里也没有了办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那四个心腹却选择了抗命,他们手持短枪,不顾一切地从门口和窗户冲出去。 然而,他们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剿匪部队迅速反击,子弹像雨点般向他们倾泻而来。 四人刚刚冲出去,就倒在了剿匪部队的枪下,身体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愚蠢!”在看到心腹为了掩护自己而倒在血泊中,小高宪一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紧紧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因悲愤而失去理智。 然后,他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拳头顿时血流如柱,滴滴血珠溅到了地上。 这时,多番大树也受了伤,他的手臂中了一枪,鲜血正从伤口处缓缓流出。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紧紧咬住牙关,试图忍住疼痛,但那种钻心的感觉仍然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眼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这不是本地的驻军!”多番大树咬着牙对小高宪一说。 小高宪一也是这么想的,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躲在房中的除了日本特工,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土匪,他们当土匪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可不想丢了性命。 在激烈的战斗中,一名土匪试图劝说小高宪一跟他们一起投降。 他走到小高宪一面前,低声道:“三爷,现在形势不利,我们还是放弃抵抗吧,活命要紧啊。” 小高宪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人平日里嘴上都跟抹了蜜似的,现在竟然劝说自己投降,正待他开口呵斥之时,多番大树突然出现在土匪身后,他举枪瞄准土匪,冷冷地说:“再乱军心者,死!” 随着枪声响起,土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他的后心被击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其他土匪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惊恐万分。 他们知道,如果再有人敢劝降,也会得到同样的下场,只得硬着头皮负隅顽抗。 时间过去了七八分钟,小高宪一等人身上的子弹已经不多了,屋子中除了他和多番大树之外,还有三名心腹和四名土匪,其中有两人受了伤。 “落到这些人手里也是个死,妈的,跟他们拼了!”小高宪一决定为帝国献身,但是他要多带几个中国人陪葬。 于是,他招呼心腹和土匪们继续还击。 就在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他忽然意识到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听到多番大树说话了。 多番大树在战斗的时候叫嚣的最凶,这时候却没了动静,太不正常了。 连着喊了几声,对方没有任何的回应。 小高宪一猫着要到了他的身边,却见多番大树斜靠在窗台下,一动不动。 小高宪一心中一紧,上前一推多番大树,多番大树像是一根朽木一样向后倒去。 小高宪一在他身上摸索,终于在后心处找到了伤口,奇怪的是并不是被子弹击中的枪伤,而是被匕首刺出的伤口。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有人反水了。 然而,正要给多番大树报仇之际,被人在脑后猛地一击,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他倒在了地上,手中还紧紧握着手枪。 接着房内一阵乱枪响起,小高宪一的心腹纷纷中弹倒地。 “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开枪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来。 小高宪一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剿匪的士兵已经端着枪冲了进来。 试图挣扎着起身,但一只大脚狠狠地踩中他的手腕,钻心的疼让他不禁惨叫出声。 他的手枪也被对方缴获。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踩住他的人冷冷地说道。 小高宪一心如死灰,想咬舌自尽。 但是,一只大手迅速捏住了他的下颌,让他无法咬舌。 绝望和无助顿时充斥了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那个人又给了他一记手刀,这次打得很结实,小高宪一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小高宪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绑在了聚义厅的椅子上。 一个年轻人坐在自己的对面,正微笑着看着他。 年轻人的身后站着两名大汉,旁边还有一个少校军官。 年轻人正是临时指挥剿匪的方如今,见到小高宪一醒了过来,笑呵呵地道:“醒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找到软肋 “你们是什么人?” 尽管小高宪一拼命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他在山里和水上横行数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偏偏此时有正规军直接打进了山寨,兵不血刃地解决了留守人员,这样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小高宪一看到对面的少校军官非常的面生,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大致猜到了异地用兵,看来对方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你……你们不是本地的驻军?”小高宪一艰难地吐出了一句。 事已至此,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异地用兵剿匪,绝对不是单纯的剿匪而已,一定是他们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三爷好眼力!” 方如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这时一个土匪被士兵押解了过来。 小高宪一认出此人正是跟自己躲避在偏房中的那个人呢,眼中寒光一闪,大概就是此人用匕首杀死了多番大树。 那土匪进来之后躬身对方如今点头:“长官,找小的来有何吩咐?” 方如今伸手一指小高宪一:“此人你认识吗?” “认识,他就是我们山寨的大当家,人称三爷。”那土匪手刃了多番大树,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牢牢地抱住方如今的大腿才能活命。 “被你杀了的那个人是跟他一起上山的?” “不错,本来山寨另有其主,是这两个人上了山伺机杀了老寨主,将山寨据为己有的,兄弟们这些年都是忍辱偷生……” 方如今摆摆手:“好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就不要说了。平时跟他们两人走的近的还有哪些?” 那土匪一连说了九个人的人名,都是小高宪一的心腹,这些人相继于小高宪一和多番大树之后上山。但是上山之后,迅速成为了小高宪一的心腹。 小高宪一顿时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他们选择了分批上山,可是到了山上之后,难免要分出个亲疏远近,这些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自然成了口实。 方如今道:“这个几个人谁还活着,你去一一指认!” 那土匪忙不迭地点头,自有行动队员和士兵带着他下去指认。 方如今看向小高宪一,轻声说道:“不知道三爷在上山之前用的是什么名号?” 小高宪意识到如今他根本无法逃脱,索性就当一回滚刀肉,将头一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如今哈哈大笑,小高宪一的表现早就在预料之中,会有哪个日本间谍会轻易地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现在可以不说,但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替你说。” 这时,一阵惨叫声从外面传了出来,小高宪一听出了那正是自己两个心腹的叫声。 原来他们还活着。 “他们一定会比你先想明白该怎么做。当然了,你可以可以先开口,请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开口交代问题,我是可以保住你的性命的,毕竟你在落草为寇之时并未为难过当地的百姓。” 方如今认真地观察着对面这个秃头的脸部表情,很快便确定了外面审讯的那两个“土匪”就是此人的软肋,之后的审讯工作,那两人就是小高宪一最大的弱点和突破口,他自然不会轻易地要了那两人的性命。 很快,惨叫声一次比一次的惨烈,山寨上的器械虽然没有城里多,但并不妨碍纪成林等行动人员发挥。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一阵凌乱的响动,很快就有两个“土匪”被便衣特工押了进来,这两人身上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犹如一摊烂泥似的被扔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这下,小高宪一再次心头巨震,这两名心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他心知这两人平时均是口才大于能力,远不如在偏房中拼死掩护他撤离的四名心腹,开口交待几乎已成定局。 这两人在遇袭时不知道跑到了何处,以至于被人生擒,小高宪一悔不当初,若是他们跟着自己,自己早就先一步出手取了两人的性命,也省得两人将自己出卖。 他心生绝望,眼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出卖自己。 那两个“土匪”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有已经被控制的小高宪一,也是心头苦楚,他们知道这一次若是不肯配合,对方肯定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看着这两名“土匪”即将开口,方如今这才对小高宪一说:“三爷,现在胜负已分,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免得跟他们一样受皮肉之苦。” 小高宪一只觉得嘴里如同嚼着苦胆一样难受,他冷冷的看着方如今,狠狠地说道:“别痴心妄想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事已至此,惟死而已!” 方如今正要再行劝说,这个时候,营长秦纪安从他一旁走出来说道:“方组长,这个日本人冒充土匪,实在是罪大恶极,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轻易开口的,直接上手段吧。” 这次秦纪安得知自己被方如今钦点去剿匪,自然是满心欢喜,上次去剿灭藤井树仁的时候,方如今还只是行动队长,短短一个月时间,人家早就成了行动组组长,竟是职务和军衔就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了。 当然了,对于临城站这种特权部门,秦纪安是不敢轻视的,相反还要尽全力搞好关系。 事实上,他觉得方如今此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是以这次要极力表现,凭借军功再进一步。 方如今看了看小高宪一,说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那就只能委屈三爷了,只是到了城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山上虽然不耽误用刑,但医疗条件实在太差,若是用刑过重,人多半是救不活的,他要的情报,不是某个具体人,带回去慢慢地审更有把握。 说完,挥手示意,几名行动人员上前将小高宪一押送下山。 一部半旧的电台也被从多番大树住处的地洞中搜了出来,只是没有发现密码本。 至于山上缴获而来的财物,方如今也是很大方地直接送给了秦纪安自行处置,秦纪安眉开眼笑,每次跟方如今出任务,总是能落下不少好处,这样的差事谁不乐意。 还有很多土匪也需要处置,按照秦纪安的意思,直接杀了,但这个提议却被方如今拒绝了,他请求秦纪安留下两个排的兵力,由一名连长负责,和行动组的二十余名行动人员一同留在山上几天,目的是守株待兔。 秦纪安自然是欣然应允,不仅挑选了军事最为过硬的连长,还给这两个排装备了四挺机枪和两门迫击炮。 看得出来,他是准备打硬仗的。 方如今也没有多说什么,队伍的战斗力越强越好,以备不时之需。 大部队趁着天黑就撤出了山寨,剩下留守部队开始清除痕迹,其中一个投降的日本特工也留在了山寨之中,待有人接头,他可以先应付一通。 在天亮之前,小高宪一和另外一名日本特工就被押送到了临城站的监狱当中。 孙大彪早就得到了消息,专门腾出了两间偏僻的牢房,连刑讯室也都准备好了。 纪成林带人安置两个日本人,方如今则是直接去向站长报告。 站长得知昨晚他们将对山寨采取军事行动,便直接睡在了办公室里。 门轻轻推开,方如今赶紧迎了上来,汇报道:“站长,幸不辱命,此番抓了三个活的日本间谍回来,其中一个留在了山寨中。” 站长得知他们大获全胜,顿时惊喜万分,这几天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他二话不说,马上跟着方如今直接来到了审讯室。 小高宪一已经被捆绑在木桩之上,站长此时的心情极为亢奋,嘴角的笑意更是无法掩饰,他重重地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如今,这次你又是首功,这个化装成土匪的日本间谍,也就是三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据说在振兴公司内部也有他的内线。” 捆绑在木桩上的小高宪一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苦,他之前真没有想到,中方特工已经将线索挖到了振兴公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早就应该有所警觉,有所防备的,此时已经无可挽回了,心中真是追悔莫及。 站长几步来到小高宪一的面前,笑着问道:“三爷,我可是一直是久仰大名,可是今天只怕要得罪了,怎么样?痛痛快快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家都省事!” 小高宪一此时已经心如死灰,他这几年在化装成土匪,将关系网经营的十分到位,虽然顺风顺水,但也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的场景,甚至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思之不禁冷汗淋漓,可是今天事到临头,反而有些释然了,他微闭着双眼,语气淡淡的说道:“不用再费口舌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站长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以小高宪一这个级别的情报头目,轻易是不会低头认命的,就像是之前的那些日本间谍,哪个不是经历了一番长时间严刑拷打,最后才开的口。 不到鬼门关走上一走,他们是不会明白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的。 他轻轻地鼓掌笑道:“好,三爷果然是英雄本色,那就试一试,不然你也不会死心!” 说完,便挥手示意,方如今也是对着一旁的行动队员轻轻点头,手下的行动队员们上前把小高宪一的上衣脱去,开始对小高宪一上了手段。 于是蘸着盐水的皮鞭不停地挥舞,每一次击打都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回响,随之带走小高宪一身上的一道血肉。 小高宪一的确骨头很硬,开始还咬紧牙关不出一声,可是到了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住,毕竟是血肉之躯,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声闷哼,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直至昏迷过去。 行动队员取来一盆凉水直浇在他的头上,把他从昏迷中激醒了过来时,可此人仍旧是不吐一言。 而与此同时,纪成林已经拿到了另一名日本间谍的口供,此人名叫佐藤太郎,东京大阪人,家族中一直都是以做小生意为生的,最懂得趋利避害,故而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都交代了。 方如今和站长将口供传阅了一遍,大体上已经知道了小高宪一间谍组织结构。 小高宪一是负责人,多番大树是他的助手兼报务员,掌管着电台,而密码本则是由小高宪一亲自保管,旁人不得而知。 而外面的联络人,佐藤太郎也并不掌握,他们每次的任务都是由小高宪一亲自布置的,除了多番大树之外,其余的人只是听命而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对小高宪一的严刑拷打持续了三个小时,小高宪一已经多次昏迷,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可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期间,方如今让刘启芳对他的身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确认其是否能够挺住,刘启芳苦笑着说:“此人的身体非常健壮,短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有劳了,还请刘医生随时关注他的生命体征变化情况,及时提醒我们!” 刘启芳无奈地点头,他这种看着人犯被折磨、还要确保人犯不死的医生也是没谁了 站长不禁暗自点头,小高宪一的意志坚定,竟然超过了他的想象。 方如今跟站长商量了一下,这个小高宪一目前来看并无明显的弱点,没有弱点就很难攻破其防线,得想想办法。 方如今决定自己亲自会一会隔壁的佐藤太郎,说道:“站长,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个硬骨头,不过我可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了,我去提审隔壁的佐藤太郎,也许他会告诉我们一些新的情况。” 站长轻轻点头:“但愿如此吧!” 两人刚刚说完,方如今就看到原来原来还被捆绑在木桩上,如同一个死人的小高宪一,竟然睁开了眼皮,两人再对视时,方如今从此人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自己也不禁眼前一亮,和站长对视一眼,站长也是微微点头。 看来那个佐藤太郎还真有可能知道一些情况,方如今当即急匆匆地去了隔壁审讯室。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方如今返回,和站长眼神微微交流,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临城站办公楼内,冲出一队行动人员,在领队的招呼之下登上两辆汽车,迅速驶出大院,向东驶去。 方如今看着身体发颤的小高宪一:“小高宪一,你大概猜到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是不是好好地考虑一下?” 小高宪一紧紧地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 方如今看到他的眼神闪烁着恐惧和不安,这是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的表现。 一方面,他想顽抗到底,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荣誉。 另一方面,方如今已经找到了他的七寸,如果自己不答应合作,其代价将是巨大的,届时不仅仅是他自己,便是那两人也没有一丝生存的希望。 小高宪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拳头,手指甲深深地刺入肉中,流出血来。 方如今见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适时威胁说道:“小高君,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注重效率,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一些琐事上,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然等我改主意了,你就得看一出大戏了。” 方如今的话一出口,小高下一竟然挣扎着发出一声哀嚎,声音沙哑的吐出了一句:“她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能连累无辜!” 第六百八十二章 安排撤离 原来,另一名被俘虏的日本特工交代小高宪一在嘉兴一带还有妻室。 这件事本来十分隐秘,小高宪一为了保护妻儿的安全,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即便是他的助手多番大树对此也是毫无所知。 但天下总是有巧合的事情,这件事偏偏被小高宪一并不看重的佐藤太郎无意中得知了。 小高宪一在日本有妻室,但多年未曾回过,家中早就断了联系。 一个偶然的机会,小高宪一在假扮成富商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当地的寡妇,两人很快就好上了。 第二年,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刚刚三岁半。小高宪一也算是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十分喜爱,视若珍宝。 下山之时,总会找机会偷偷摸摸地去看他们母子,即便是多番大树也只是认为他是去和上级接头了,并未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而佐藤太郎发现他的秘密的过程,纯属意外。 半年多前的一日,佐藤太郎奉命下山执行任务,任务完成之后他耐不住寂寞去了妓院找了女人,因为这种事是不被小高宪一允许的,所以佐藤太郎极为小心,并且精心化了装。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进入镇子里的妓院,就看到了同样化装的小高宪一进入了于家浜的一户人家,一待就是大半夜的时间。 佐藤太郎非常好奇,一直躲在村头等着,直到小高宪一离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很快就打听到了那对母子的底细。 在得知了上司的秘密之后,佐藤太郎有些愤愤不平。这些上司自己在中国找女人,却不准他们碰女人,用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即便气愤难平,但佐藤太郎并未对任何人说起,而是将其藏在心里,期待有朝一日遇上难处了,以此为条件跟小高宪一讲价钱,奈何被捕之后熬不住,还是将这个秘密交代了。 站长和方如今看到一下子扎到了小高宪一的死穴,不禁相视而笑。 方如今道:“小高君,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合作,她们母子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其实,虽然派人去找那对母子,但方如今的心里也是有些顾忌的,怕万一那个女人反抗受伤或者是死亡,会因此而激怒小高宪一,从而使其破罐破摔,不肯合作,以后没有了回还的余地。 在交代任务之时,叮嘱行动人员务必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可伤了那母子。 事实上,方如今也是多虑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小高宪一的真实身份,还道是走南闯北的行商。 那女人已经死过丈夫了,虽然心里也想着有个安稳的家,但也知道小高宪一肯定有他的难处,能够隔三差五地和她们母子团聚,她已经很满足了。 跟藤田树仁一样,小高宪一也是日本特高课在嘉兴安插的武装力量,方如今对小高宪一的期望值是很高的。 这样的老牌特工,能够独领十来个特工在绿林混得风声水起,这样的人不仅仅资历深,人脉广,和嘉兴当地黑白两道各方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关键是这样的武装力量之所以存在,一定是为了配合某项行动,并直接听令与一个级别更高的日本特工。 当时藤井树仁的意外身亡,让方如今万分后悔。如果藤井树仁能够开口,隐藏在临城军警宪内部的那个高级间谍就会露出水面。 若是能将此人拔出,可以沉重地打击特高课的嚣张气焰,也可以拔掉一枚插在临城心脏上的钉子。 所以,方如今暗自盘算,尽量争取小高宪一,让他也能够痛痛快快地开口交代问题,这样自己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见到小高宪一不愿多言,方如今开口说道:“小高君,难道你就忍心牵连家人,据我说知,你那个儿子只有三岁半,正是可爱的时候,等把人接到了,让他到这里来劝劝你如何?” 审讯室灯光昏暗,四壁都是坚硬的石头,室内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氛。 这种地方三岁多的孩子怎么能来? 小高宪一愤怒地看向方如今,眼睛里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像是刀剑一般锐利,似乎要将方如今的心肺刺穿。 他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嘴唇紧咬,身体微微颤抖,双拳紧握,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仿佛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方如今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小高宪一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踪迹的仇恨和敌意,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随时准备展开最后的反扑。 方如今并未在意,面前的人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出奇的愤怒和狂暴只会让小高宪一的伤口崩流出更多的鲜血。 小高宪一已经失去了自由和尊严,他的愤怒和仇恨情绪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刑讯室里弥漫开来,最终会变成一种强烈的恐惧。 终于,小高终于熬不住了,身体疲惫地软了下来,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他低着头,两行浊泪滑过皱纹缓缓滴落。 他的声音空洞而无力,“我……我……” 嘴唇颤抖着,无法继续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接着说:“我承认,我是日本特高课特工……”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小高宪一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颓然。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挽回自己的错误,从此之后大和勇士的称号与他再也无缘,他成了帝国的罪人。 等小高宪一交代完之后,浑身瘫软,失声痛哭起来。 方如今和站长默默地退出了审讯室,这个时候需要给小高宪一一个尽情宣泄的机会。 走出审讯室,方如今道:“站长,此人肯定还有存货。” 站长也早就猜到了,道:“有道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等人接回来,他就该全部交代了。且不管他,先把我们手头上的线索利用起来。” 就在方如今和站长商量着该如何利用好小高宪一的口供,获取最大的成果的时候,黑白无常正在喝着茶水持子对弈,厮杀的难解难分。 两个人的棋力相当,但棋风却不尽相同,黑无常喜欢大开大合,而白无常则是稳扎稳打,每次较量,两人都是颇为尽兴。 此时白无常又落下一子,目光紧盯着棋盘,头也没有抬,开口说道:“你这次的动静搞得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说话不是只这对刘海阳和苏召其的嘛,为什么私自去医院,为什么又给彭浩良的轿车装了炸弹?” 医院里提前准备好的汽油是为了刘海阳准备的,刺杀刘海阳未果,这条计划理应作废。可黑无常竟然擅自发起行动。 黑无常知道白无常对自己擅自行动有意见,索性点头直接说道:“这件事是怪我没有跟你提前打招呼,但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是临时动议的,当时去医院查看彭浩良伤情的时候,刚好带了一枚炸弹,想着放久了要么是受潮,要么是一不小心爆炸了,索性就把他用了。” 白无常听到黑无常如此解释,心里并未接受,他们作为多年的搭档,相互之间不应该有任何的秘密。 此次刺杀彭浩良,在临城掀起了轩然大波,特务们借此机会在城里大肆抓捕,很多无辜的人也被波及,影响很大。 黑无常见白无常脸色依旧沉着,赶紧收起笑容,正色道:“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下次绝对不会擅自行动。你看在这次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的情况下,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白无常很是无奈,自己这个搭档一贯如此,犯了错误就开始耍赖皮,偏偏自己还很吃他这一套,终于他还是叹口气。 “也就是我心软,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下回绝对不能再肆意妄为了。” 黑无常赶紧举起手来,对天发誓。 白无常一把将他的手打了下来:“你也不是第一次发誓了吧?” 黑无常讪讪一笑。 “这次闹的动静太大了,刘海阳正在四处搜捕你,而且你也被临城站的人盯上了,处境很危险,我的意见是你尽快想办法出城避避风头。” 黑无常耸耸肩膀:“有个必要吗?刘海阳这个草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多少长进,就会满城搜查。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还是应该防着点临城站那位,此人不简单。” “你知道就好!对于他的事,你以道听途说为主,但我可是最清楚的,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那些日本间谍不比你潜伏的深,可照样还是被他一个个挖了出来。” 黑无常连连点头:“这一点,我倒是十分佩服的。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和他联手一起破获日本间谍案……” 白无常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黑无常撇撇嘴:“我也就是想想,然后和你说说。” 忽地,他又道:“我要是你就好了!” 黑无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没有接话。 白无常道:“明天一早你就出城,去南京,那里是党务调查处的总部,也正是所谓的灯下黑,到了那里不要再莽撞了。” 黑无常怔怔地看过来,之前也想过出去躲几天,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去南京,而且他不想跟自己的搭档分开太久,便提出留下,但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否决了。 “你必须去南京,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黑无常更加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了,“你是说这是高老大的主意?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你不要带着情绪说话。当年的事情,也并不是高老大一手造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黑无常被说中了心事,但他不肯在嘴上认输,道:“我只知道,当年若不是听了他的命令,我姐姐就不会死!” 白无常一摆手:“先不说高老大的事情了。总之,既然我们加入了组织,就该服从命令,而不是打折扣。” 黑无常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三个月!” “这么久?”黑无常显然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长,彭浩良的死虽然弄出了轩然大波,但时间会冲淡一切。 “一天都不能少!”白无常拉下脸,“那边会有人关照你。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冲动。” 黑无常见事情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好点头答应。 见事情商定完毕,白无常这才说道:“你说这次在医院的特护病房中还遇到了崔春海,确定吗?” 黑无常点点头:“我确定就是此人。当年,他曾经在上海给我们上过刺杀的课,只不过当时听课的人太多了,他根本就不认得我。我逼问过他,他承认背叛了组织,所以我就将他处决了。” 撞见了崔春海绝对是个意外,原本以为这个受了很重刑讯伤的病号是临城调查室抓的反抗分子,想着顺着就将其放了,岂料在火势起来之时通过特务的对话得知了此人是自己人,但现在已经在特务严刑拷打之下背叛了组织。 所以,黑无常没有任何的犹豫出手清理门户。 白无常眉头紧锁:“这件事很麻烦,崔春海是当年跟着老板打天下的骨干之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你的手里,以后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很麻烦。” 黑无常不以为意地道:“他是叛徒,我清理门户是天经地义的。” “你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你说他是叛徒,谁能证明?” 黑无常被噎得答不上来。 白无常道:“也好,这次你去了南京,兴许会见到老板,你把这件事跟他详细地解释一下。” “老板也会去南京?”黑无常眼睛一亮,顿时兴奋了起来,老板是他和搭档的偶像,当年之所以加入组织,很大程度上都是奔着这位老板来的。 这些年他一直盘算着见到这位传奇人物,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搭档竟然这么说,也就是说自己十有八九能够见到老板,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黑无常也无心再下棋了,原来要落下的棋子拿在手里,忍不住兴奋地问道:“我希望早点见到他!对了,明天去南京的车是几点的?” 白无常看着黑无常笑道:“是这样,按照安排,你不能乘坐火车,因为特务对车站码头的布控还没有结束,所有的交通枢纽都会有便衣。所以,你只能通过其他的方式离开临城。我会通过关系,将你秘密送出临城。只要出了临城,特务们势力就会减弱许多,届时凭借你的机敏,肯定可以平安地到达南京。” 说罢,他取过纸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到了南京打这个电话,就说是孩子的舅舅,来接外甥回家的,外婆想外孙了。对方会告诉你,孩子现在跟着爸爸很好,刚刚适应,能不能再过几天?你回答,最多一个礼拜。” 黑无常点点头:“都记住了,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在南京关照我的人是谁?” “不能,他只是关照你,并不会同你见面。” 黑无常闻言,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赶紧赶紧向白无常感激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够见到老板,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这件事还要多多感谢你才是。” 白无常摆手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知道你早就想见他了,正好他过段时间也会去南京,就跟高老大提了一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 白无常安排搭档见老板,也是心存了让老板给他好好地紧紧笼头的意思,不然以后若是再这么莽撞,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黑无常对白无常也确实很是感激,这位搭档一直以来都为自己考虑,自己倒是经常会给他惹出一点小麻烦来。 一时间,竟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告诉了白无常。 “我在大火中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此人的目标好像也是崔春海的,只不过被我抢了先,这人会不会是……?” 第六百八十三章 慢慢接近 白无常立即道:“你是说,此人不明真相,是来营救崔春海的?” 黑无常点头说道:“恐怕是这样,我看那人的身手不错,但并未经过系统的训练。对了,你肯定知道一些那些人的内幕,有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风声?” 根据刘海阳平日里的工作对象来判断,很容易误判崔春海的身份。 白无常知道黑无常以为自己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想从他这里了解一些情况,他倒不介意这一点,开口说道:“我会留意这方面的情况的,不过照你所说,那人应该不会有事。” 忽然他怔住了,说道:“此人会不会是狙杀彭浩良的那个杀手?” 黑无常不置可否地道:“按理说他们不应该采取这样的行动。” 白无常若有所思:“但凡事总有例外!也许那人是个愣头青,没有什么太强的组织纪律性。” “倒是这么个理。”黑无常眼珠转了转,接着轻声问道,“不过,我倒是佩服此人的胆量,那样的大火都敢冲进去救人。嘿嘿,只可惜,人不仅没救到,还救错了,你说他若是知道了真相,该怎么想?” 白无常瞪了他一眼:“你这到底是佩服人家,还是幸灾乐祸取笑人家?” 黑无常一吐舌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当然不希望他有事,只是在没有搞清楚目标身份的情况下就贸然闯入火场,实在是……不管怎么说,我干掉了彭浩良,也算是给那位兄弟赔不是了。” “你的所作所为不是没有用处。” 彭浩良的死亡,是临城调查室的一大损失,短期时间内,特务对地下组织的行动力度不会太大,这会让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的地下组织松一口气。 从这一点来说,黑无常确实出了力。 黑无常的眉毛一跳,听到白无常对自己的肯定,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自己无意中的一个决定,暂时改变了地下工作的形势,不知道那些人有朝一日知道真相后该作何感想。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彭浩良一死,南京方面肯定也惊动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白无常抬眼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说道:“彭浩良也算是党务调查处外派的一方大员了,处里的头头脑脑肯定都惊动了,我刚得到消息,南京派了一个调查小组来,为首的人号称铁面无私,这次刘海阳怕是要有麻烦了。” 黑无常点了点头,他明白白无常的意思,刘海阳这样的人屁股肯定不干净,只要稍微用心去查,就是一大堆的事情。 炸弹没能干掉刘海阳,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次听闻刘海阳也会跟着吃瓜落,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黑无常一走神,手中的落子就欠了考虑,棋势很快落了下风。 “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给刘海阳准备点材料,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地过关。” “看来前期你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样吧,你材料交给我,我想办法交出去。”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黑无常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丢进一旁的棋罐里,兴奋地搓手:“今天的棋局就到这里吧,我得好好地准备一下。” 白无常语气淡淡的说道:“那好吧,明天你出发前将材料留在这里,我随后过来取。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 当天傍晚,两辆轿车悄悄地驶入了临城站行动组的一处安全屋外的街道,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正是小高宪一的妻儿。 女人面带惶恐,那小男孩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脖子,小脸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他不敢哭出来。 方如今没让女人直接去站里的刑讯室,一般人都受不了那种场面,只让行动人员跟女人说“三爷”现在惹了官司,需要她们过来协助调查。 女人和孩子身上各有一件物件拿给了小高宪一,这个潜伏多年的老特工不禁涕泪横流,求方如今一定要放过母子二人。 之前,他只是交代了一部分的口供,甚至连密码本的下落也没有透露,但这母子一来,小高宪一再也绷不住了,当即将之前没交代的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让方如今感到振奋的是,小高宪一存在的意义基本上跟当初的藤井树仁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配合那位资深的特工。 不过,即便小高宪一在嘉兴一带多年,也只是通过电台和那人联系,从来未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虽然有些失望,但方如今感觉这同样充满了挑战性。 那人越是神秘,就越是说明此人的级别越高。 只有挖出这样级别的间谍,对特高课的打击将才会是毁灭性的。 据小高宪一回忆,他同此人仅仅联络过三次。 第一次发报是在四年前,纯粹是为了确定两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其中最近的两次正是“鹞子”在一壶春门口出事的当天。 小高宪一接到的命令是他单独下山,对目标人物实施抓捕,随后将人安置在指定地点,自会有人来接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快又收到了指令取消的电文。 方如今敏锐地意识到,那个深度潜伏的日本特工已经知道了“鹞子”在临城,并且能够预判他的活动轨迹,不然不可能让小高宪一一个人去执行抓捕任务。 他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的身上,仿佛那个日本间谍一直就隐藏在自己周围不远的地方,甚至是就在自己身边。 这个人潜伏的太深了,危害很大,必须要挖出来。 方如今也感到很奇怪,若是这个人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挖出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为何此人始终对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呢? 这种情况很不合理。 难道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此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边人? 方如今面对已经开口的日本间谍小高宪一,他知道接下来的审问将是一场心理战。 他需要让小高宪一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寻找那些可能遗漏的细节。 “你好好想想,”方如今温和地说,“我希望你能提供更多信息,以便我们更好地找到那个人。你明白,你的合作将有助于减轻你的罪行。” 小高宪一眉头紧蹙、低头不语,双手紧握在一起,内心紧张而矛盾。 方如今继续引导:“你和此人的交集便是三次发报,那这三次发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小高宪一一如既往地皱着眉,过了片刻,他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 然后,突然激动地喊道:“我想起来了!是发报的手法。第一次发报和后两次发报手法完全不同。” 方如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所反应,也是喜出望外,当即道:“你详细地说一说。” “后两次发报都很正常,速度快,也准确,但是第一次发报嘛,总感觉拖拖拉拉的,像是换了个人。” 小高宪一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是这种事又没法跟他人讲,直到现在被方如今一引导,才说出来。 一般来说,发报指法包括手指的放置、节奏和力度等方面的技巧。 优秀的发报员通常会采用一些有效的技巧来提高发报的速度和准确性,就像是写字一样,每个人的手法都不一样,且不容易改变,熟悉的人通过其指法就能判断出电波的另一端是什么人。 方如今盯着小高宪一:“这种级别的间谍,既然要隐藏的很深,肯定不会再配一名专职的报务员对不对?” 小高宪一点头:“是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我相信他是亲自发报的。” “那么剩下的可能,一是目标是故意的,用两种不同的手法发报,具体原因不详。另一种嘛,就是他的惯用手受伤了,以至于不得不用另一只手。” “的确是这样!”小高宪一不禁暗叹这个年轻人的思维敏捷。 方如今背着手走来走去,大脑却在飞快地运转,这个间谍目前又多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此人在四年前受过伤。 但是,仅凭这一点,依然是大海捞针,方如今心里尚没有一个怀疑的范围。 当然,他也没有想着一口能吃个胖子,若是那个人这么容易就被发现,还能是特高课的王牌特工吗? 只要被自己盯上了,将他挖出来是早晚的事情。 接着,事情又回到了振兴公司货船上。 这伙假扮成土匪的日本间谍之所以暴露,同振兴公司的货船有着很大的关系。 站长虽然没有透露小高宪一等人暴露的情报来源,但方如今猜测在振兴公司内部一定有站长的眼线。 小高宪一说:“振兴公司内部有我们的人,但这个人也是非常的神秘,从来不跟我们打照面。” 方如今问:“你们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特别是这次振兴公司货船的动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高宪一略微想了想就说道:“通过电台,山里联络不方便,还好我们的电台有足够的备用电池。” 即使电台有一块备用电池,但小高宪一还是让多番大树又下山从黑市上购买了两块,以备不时之需。 “还记得当时电文的内容吗?” “就是货船的航行路线和时间,其他就没有了。” 既然发来了路线和时间,其他的就不用说了,摆明了就是让他们动手劫船。 “之前联系的电文呢?能想多少想多少!” 小高宪一就是个富矿,不把肚子里的情报掏空了,方如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沉默,看得出来,小高宪一正在努力地回忆和思考。 终于,他开口说道:“具体的记不清楚了,但是直觉告诉我,此人对航运和货运非常精通,我们根据他提供的情报策划的多次行动,从来没有失过手。” 内行,而且职位应该不低。 在调查振兴公司的时候,方如今已经获取了所有职员的名单,心里大概也有了几个怀疑对象。 首先,那个新入职的成南方绝对不是,因为时间线对不上。 日本人埋在振兴公司的钉子只能是老员工,中层以上。 如果让方如今猜的话,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董事长苏召其了,此人一向跟日本商人合作紧密,极有可能就是日本人的眼线。 “你们劫船的目的是什么?” “明面上是充作军费,但幕后是否有其他的目的和交易,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高宪一隐藏的虽然很深,但说到底还是个行动人员,受情报人员的制约,这也是他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 “小高君,希望你今天说的都是实话。”方如今忽然说道。 小高宪一的身体微微一颤,赶紧哀求表态:“方桑,我对天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方如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此人虽然是资深的老牌特工,但终究是为情所困,因为一个女人而背叛了组织。 这也足以让方如今引以为戒,做特工这个行当的,最好没有什么七情六欲,不然一旦把柄落入人家的手中,很容易被拿捏。 这时,方如今忽然想起了自己父母稀里糊涂的死,他一直怀疑那次火灾并非意外,只是事情发生已经很久了,现场留下的痕迹和证据基本上也被破坏殆尽,想要彻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也愿意相信你是真心跟我们合作。不过,你的家人还要暂时委屈一下。” 小高宪一别无选择,只有恳求方如今不要为难那对母子。 方如今不禁为那对母子感到惋惜,目前来看,小高宪一的利用价值有限,一旦榨干了他身上的情报,就没有留下去的意义了。 而他也不想告诉那对母子小高宪一的真实身份,至于那个孩子,就让他一直做中国人好了。 小高宪一这里暂时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方如今准备离开,可就在他即将出门的一刹那,忽然停住了。 接着,他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小高宪一两个人。 小高宪一对他的举动也很诧异,怔怔看着他。 方如今缓缓地道:“我想再跟你打听一个人!”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三人碰面 方如今要打听的这个人正是石耀华。 石耀华被他暂时软禁在宾馆之中,每天好吃好喝,但却不知道已经被精神控制了。 方如今为了试探他也是煞费苦心,即便石耀华是真汉奸,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怜悯,更何况此人可能还有另外的身份。 现在时机基本上已经成熟了,是该放虎归山的时候了。 方如今并没有告诉小高宪一石耀华的姓名,而是问他认不认识临城的医生。 他发现,小高宪一的眼神在闪躲,说明自己问对。 “小高君,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可就没有意思了,这也不是合作应该有的态度,对不对?” 方如今就像是个谈判老手,渐渐给对方施压。 小高宪一缓缓开口道:“山寨里难免有人会生病受伤,必须要储备一些药品,除了从嘉兴购买之外,就是从临城购买了。这几年,我一直都和临城的医生保持联系,他提供的药品种类齐全,价格也算是公道。” “叫什么?” “葛斌!据说是济世医院的医生。” 好像并不是自己的猜测的石耀华,方如今问:“为什么要用‘据说’这个词?” “我们只是进行药品交易,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振兴公司的那个内线牵的线。” 见小高宪一竟然对自己还有所隐瞒,方如今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这个情况为什么不肯说?小高君,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最终会害了你自己,和你的家人的!” “不,不……”小高宪一急忙辩解,“我和葛斌只是交易药品,并且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医生,并没有想到他的身份有问题。” 方如今冷笑道:“既然是振兴公司内线介绍的,你对葛斌的身份难道就一点怀疑也没有?” 小高宪一还是有私心的,这些情报肯定是想着一点点地吐出来,方如今觉得有必要狠狠地敲打打一番。 小高宪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别动那对母子,并且表示今后一定对方如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如今让他描绘了葛斌的外貌,然后他发现跟自己的怀疑目标石耀华非常像。 他索性取来照片,让小高宪一直接辨认。 而小高宪一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也确认了照片上的人正是给他提供药品的葛斌。 这个结果让方如今很是兴奋,走私药品的事情,石耀华竟然瞒着自己。 既然小高宪一是那个内线介绍的,想必石耀华也极有可能知道那个内线。 石耀华跟自己藏了这一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仔细想想,跟这个葛斌交易的过程当中,他有没有透露过什么?”方如今继续问,“你需要提供更多细节,才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事情的原委。” 小高宪一抬头看了看方如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这个葛斌除了药品和价钱,话非常少。” 方如今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水,压力全部都给到了小高宪一身上。 小高宪一亮秃秃的脑门上都是汗水,忽然他眼前一亮。 “我……我想起来了,有次我们在交易的时候,无意当中看到一张名片从他的口袋中掉了出来,尽管他很快就收了起来,但我还是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是振兴公司的董事长苏召其。” 小高宪一带领土匪经常会劫振兴公司的货船,对公司的头号任务自然是十分了解的。 方如今微微颔首,苏召其是典型的亲日派,若不是酒会的炸弹忽然爆炸,跟旭日株式会社的生意就谈成了,他跟石耀华之间有勾结也纯属正常。 石耀华恢复自由之后,免不得会跟此人联系,届时再搜集他们勾结的证据也不迟。 …… 刘世杰转移同志的任务顺利完成,通过这几次行动,证明了他虽然初到临城,但是适应能力很强,不愧是有着多年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同志。 只不过,那位凭借一己之力就将整个临城搞得天翻地覆的曹铁,依然没有踪迹。 刘世杰最担心的是他已经出事了,落入了敌人的手里。 是以,这些天一直都在托人打听曹铁的下落。 刘世杰进城之后的掩饰身份是山货商,在城北开了一间店铺,专门经营山货生意,而他利用收山货和售卖山货的机会,可以经常在城里城外活动,这样不易被人怀疑。 一直无法寻到曹铁,他觉得有必要要向吴锋剑报告一下了,一旦曹铁真的被捕,组织上也好早作准备。 等两个伙计都走了,他关好门窗,出得店来,在回家的路上的一个拐弯的街角处,查看有没有留给他的接头暗号。 这一看,还真的有发现。 在那个熟悉的拐弯街角处,刘世杰看到了有人用白粉笔在墙上画了四道横线。 这是告诉刘世杰在四号接头地点见面。 刘世杰知道前面的三个接头地点,而对四号接头地点是相对陌生的。 他明白,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见面。 因为唯此,才会启用四号地点。 他回到家,从书架上取出一本白话小说,翻了一阵子,这才出门。 半个小时后,刘世杰来到了四号接头地点,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四号接头地点竟然是个寿衣铺,而跟他接头的人,除了吴锋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而此人也是他的老战友,如今一直战斗在上海的庄国甫。 吴锋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次接头的原因:庄国甫来临城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的,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一直都没有那人的踪迹,甚至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这次庄国甫来找吴锋剑,其实是准备告别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他不能一直就在临城这么耗下去,上海还有很多的工作等待他去做。 刘世杰看着吴锋剑和庄国甫,有些走神儿,周围那些花圈、寿衣之类的物件太过显眼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可是当它们被当成商品摆在柜台上待售时,他感觉到还是有些不自然。 吴锋剑看到刘世杰的目光的游移不定,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刘世杰这才回过神儿来,他讪讪一笑,表达自己的歉意。 “是不是对这个环境不适应?” 刘世杰说:“也不是不适应,但总觉得怪怪的。” 吴锋剑说:“你参加革命也有十几年了吧?” “十一年零七个月。” 吴锋剑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那你刚才的话,可不像出自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之口!” 刘世杰的脸色也是略微一僵:“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戴不了。” 吴锋剑“扑哧”一下笑了,说:“给你开个玩笑。知道你第一次来到这里,有点紧张。” 刘世杰说:“是啊。寿衣店,总是让人感到浑身发冷。老吴,怎么搞了这么一个点?在寿衣店里接头、谈工作甚至搞革命,是不是有点那个?” 吴锋剑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特务们查的很严,而这种地方他们也怕染上晦气,所以一般不会轻易进来。再说了,你看周边,有警察局,还有医院、有戏园子,交通四通八达,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也便于立即撤离。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吴锋剑向刘世杰传达了上级的最新指示: 第一,组长已经了解到在临城的军警宪内部当中,潜伏着一名级别很高的日本间谍,此人对临城军事、政治方面的危害极大,临城站已经知悉了此人的存在,但一直没有找到实质性的线索所以,组织上要求临城方面能够积极“配合”临城站,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之所以让庄国甫也过来,是因为庄国甫在上海的时候曾经通过其他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此人,也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第二,老乔牺牲之后,寻找“秦俑”的任务还得继续有人执行,这个担子同样也会压到刘世杰的肩膀上。 刘世杰感到这两个任务执行起来,都很棘手。 首先,针对配合临城站寻找日本高级特工线索的问题,刘世杰提出了一个疑问:“军警宪部门人员身份都极为敏感,很难接近他们,一旦不慎,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再说了,临城站的人当前虽然针对的是日本间谍,可他们到底是特务,是我的敌人!” 吴锋剑反问:“日寇已经占领了我们的东三省,但他们不会因此而满足的。他们今年上半年在华北进行了两项重大的挑衅行为:一是大量增派军队,二是大规模进行走私。这些行为既是日本对南京政府施加压力,迫使其完全屈服于日本的意志,加速‘华北特殊化’的进程;也是为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做准备的步骤。” 日本在华北驻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1901年清政府与八国签订的《辛丑条约》。 该条约第三条允许各国在bj至山海关沿线 12个地点驻军,并可在铁路两侧 2英里范围内活动。 条约规定,日本在华北驻军不得超过 2000人。 但是,日本并没有遵守这一规定,在 1936年 5月至 6月期间,连续向华北派遣了 8批军队,使得其驻屯军(也称天津驻屯军)人数急剧增加。 根据日方公布的数据,增兵后驻军人数为 6000人,加上原有驻军人数,总计约为 8400人。 但是,实际人数远远不止,根据情报部门的估计,日增兵华北后驻军人数不下 1.4万人。 《大公报》则称,天津日军已达到 2万余人。 至于走私,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东北沦陷后。 最初只是零星走私,并没有形成规模。 自从 1933年《塘沽协定》确立了冀东“非武装区”后,以冀东为中心的华北走私活动开始规模化。 日方还声称我方海关缉私船不得在非武装区域 30里界限以内从事缉私活动,否则将被视为海盗行为,并以对海盗方法对付之。 走私洋行也大量涌现,在滦东地区专营走私的洋行就有七、八十家之多,贩卖毒品的洋行更多达一、二百家。 在今年年初,日寇又加大了走私力度。 2月,伪东防共自治政府在日方指使下,决定对走私货物只收取相当于国民政府海关收税标准四分之一的进口税,并指定货物靠岸核查,称之为“冀东特殊贸易”。 3月底,东伪政权在日方指使下又在秦皇岛私设关卡,凡由东北进口的货物律向该卡纳税,不再向天津海关纳税,从而为日货倾销中国市场提供了便利。 面对国内外的质疑和反对,日本方面对其在华北增兵与走私进行了辩解。 关于增兵,日陆军当局于 5月 15日发表谈话称,日增兵华北主要是为了“防共”和“保护侨民”,“固非侵犯华北之中国主权,更非危害各国的既得利益”。 同日,外务省发言人也对记者发表谈话称:“冀东自治政府管辖内及北宁铁路一带之日侨近日增多,驻华日军人数太少,遇紧急时较难满意尽其职责,故陆军省乃决议遵照辛丑条约规定,增加日军人数。陆军省当局之意见,以为此举并不侵犯中国主权,亦非侵夺外国在华所享之权利,陆军省相信,日本籍此可调整日本、华北、满洲国与其它外国间之关系。” 其驻天津领事馆副领事田西也称:“华北原有兵力不足以保护侨民,故特酌增加,并无何等用意。” 对于走私,日方则声称,此事与已无关。 日大使还声称:“走私系中国关税过高,此系中国政府之事,日本无权过问。” 但是,这些辩解都是站不住脚的。 事实上,日本在华北增兵与走私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扩大其在华北的势力范围,削弱南京政府和华北地方势力的抵抗能力,并为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做准备。 吴锋剑的消息非常灵通,一番详细地解说让刘世杰更加了解了当前的形势。 刘世杰虽然认同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在和军警宪的接触上依然心存顾虑。 吴锋剑正待进一步向他解释,铺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若是其他的买卖,这时间一般不会有人来,但既然开的是寿衣店,客人可就不按时间来了。 吴锋剑立即起身道:“你们两个去后面躲躲,我来应付。” 第六百八十五章 英魂归处 三人身上都带有武器,但是敌我情况不明,不能硬拼。 可吴锋剑毕竟是地下工作负责人,刘世杰怎么能让他去冒险,当即拉住他,表示自己去前面看看。 吴锋剑摇摇头,名义上他才是这间寿衣店的老板,让刘世杰这个陌生人过去显然不合适。 两人正在争执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变成了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吗,有人吗?” “开开门,开开门!” “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吴锋剑赶紧一把将刘世杰和庄国甫推到了后门,低声道:“你们到后面去躲躲,后面的巷子右转,都是棋盘小巷,只要进去对方就不容易找到你们。” “一起走!”刘世杰不想让他一人留下。 就在这时,又听到外面那人喊道:“他妈的,寿衣店不是一天到晚都做生意的嘛,怎么关着门?” 吴锋剑一听心里大概有了数:“赶紧到后面去,不是特务,我能应付!” 这家店坐落在一条繁华的老街之上,门口悬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书“孙记寿衣店”。 吴锋剑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小心地打开一道缝隙。 两个警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帽檐下的眼睛审视着店内的景象。 “警官?” 吴锋剑一开门,两名警察拎着警棍走了进来。 即使不是深夜,可店内灯光昏黄,依稀可见布置得整齐的寿衣,一件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两个警察不由地皱起眉头,这种地方什么时候走进来都感觉阴森森的,令人心里直发毛。 吴锋剑面容沉稳,眼眸深邃。 “两位警官,可是要做衣服?” “呸呸呸……谁他娘的到你这里做衣服?真他娘的晦气!”当头的一个胖警察连连啐道。 一旁的瘦警察拉拉他袖子提醒:“那位可是说了,抓紧时间办事!” 吴锋剑不动声色看着两位,不像是来抓人的。 胖警察这才说道:“我们家长官,具体是谁你就不用打听了,他家老人得了重病,恐不久于人世,命我们过来定做一件寿衣。” 吴锋剑赶紧点头:“警官,您找小店就对了,这附近我们家的做工没得说,价格也便宜。” 胖警察不悦地道:“没跟你说价格的事情,谁会在这方面省钱!” 吴锋剑连连称是,说自己不会说话,请他不要跟自己一般见识。 胖警察当即说了那老人的大致年岁,可做衣服需要尺寸,寿衣也不例外,总不能让老人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去那西方极乐世界吧? 胖警察显然没有想这么细,当即犯了难,老人他见过,但根本说不出尺寸来。 吴锋剑便让他大致形容一下,胖警察也是福灵心至,忽地一指自己的同伴:“身形跟他差不多,你照着他的尺寸量。” 瘦警察哭笑不得,太晦气了。 可胖警察说委屈他一下,都是为了长官家里的事情,会去请他喝酒。 等做好了瘦警察的工作,吴锋剑这才开始来软尺量尺寸,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是个中老手。 他一边量着,那胖警察一边拎着警棍四处转悠。 寿衣店内的布置给人一种宁静而肃穆的感觉。 整体色调以暗色为主,墙壁上挂着一些传统的中国画,画的主题大多与寿衣和死亡之后的飞升极乐有关,如鹤、鹿、松等象征长寿和吉祥的元素。 画作的颜色以黑白为主,渲染出一种沉静和庄重的气氛。 店内摆放着各种寿衣,有传统的对襟马褂,有西服,还有各种颜色和款式的旗袍。 每一件寿衣都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看起来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在寿衣之间,偶尔会悬挂一些祭祀用品,如香、烛、纸钱等。 胖警察微微皱眉,感觉脊背发凉,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 那位瘦警察此刻心情很糟糕,吴锋剑手里的软尺仿佛一条毒蛇在他身上缠绕。 胖警察问道:“老板好像刚开业不久?” 吴锋剑面色从容地回答:“之前在苏州给朋友帮忙,那边的竞争太激烈了,就来了临城自己开个店。但是来了之后反倒是有些后悔了……” 胖警察向吴锋剑问道:“老板,在苏州待过啊,巧了,我老婆家也是苏州的。” 吴锋剑心中一紧,但表面仍保持着平静,他道:“那可是有缘分了。不知夫人在苏州何处?” 与其被动被人盘问,不如反客为主。 胖警察咧嘴道:“四岁就出来了,现在问她她也不知道。” 瘦警察往店内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吴锋剑手中的软尺上,有些嫌弃地说道:“老板,尺寸量好了没有?” 吴锋剑收起软尺,笑盈盈地说道:“好了,量好了。” 说罢将尺寸记在本子上,并详细问了胖警察衣服往哪里送。 胖警察不耐烦地道:“不用送货上门,你几日做完,我们上门来取。” 吴锋剑略微思付,便道:“最迟不过五日!” “三日!”胖警察的口气不容置疑,“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的这个时间,我上门来取!” 说罢,将两张钞票拍在了柜台上:“这是定金!” 警察离开后,吴锋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确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吴锋剑不禁如释重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两个警察走后,吴锋剑径直去了后院,刘世杰和庄国甫并没有走。 “两位,虚惊一场,进来吧!” 半个小时之后,庄国甫先行离开,随后便是刘世杰,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吴锋剑锁上了店铺,去约定地点和刘世杰汇合。 入夜时分,夜晚的郊外小山,呈现出一幅深邃而又神秘的画卷。 月光如水,洒满大地,把山峦的轮廓温柔地镶嵌在银色的光晕中。 远处的竹海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一片片翠绿的涟漪,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夜色中,鸟鸣声、虫鸣声此起彼伏,,这些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犹如一曲和谐的交响乐,让人感到一种宁静与祥和。 山脚下的小溪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仿佛一条银色的绸带静静流淌。 山间的小路在月色中若隐若现,若是仔细地看的话,能看到两个并向而行的人。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小路默默地前行。 吴锋剑在刘世杰的带领下钻入了一片竹林当中,月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洒在一片片翠绿的竹叶上,闪烁着淡淡的光。 约莫七八分钟之后,刘世杰放缓了脚步,伸手向前一指,低沉地说道:“就在那里!” 吴锋剑放眼望去,只见竹海的深处,隐藏着一座孤独的坟茔。 这座坟茔被竹林包围,显得格外孤独而安静。 两人走上前,这是一座新坟,没有墓碑,在坟茔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凋零的鲜花和枯萎的蜡烛。显然,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但如今却只剩下孤独和寂静。 夜风穿过竹林,吹拂着坟茔周围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让人感到一种凄凉和哀伤。 吴锋剑俯下身子,把新土轻轻地洒在坟墓上,那沉甸甸的土粒落在坟头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每一次洒土,都像是在跟老乔说话,告诉他的思念。 他知道,这新土是送给老乔的最后一份礼物。 “老乔是个英雄。”一旁的刘世杰说,“这里有山有水,睡在这里可以看到临城的万家灯火。” 吴锋剑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一捧黄土紧紧地握在手中,泪在眼眶中打转,目光中充满了哀伤。 彭浩良一出事,特务们在乱葬岗设的局就没人管了,刘海阳也失去了心思,刘世杰趁机和几个同志一起将老乔的尸体抢走安葬。 吴锋剑看着老乔的墓碑,心中默念道:“老乔,你在这里安息吧。我们会永远记住你,也会继承你的遗志,继续战斗。” 他缓缓起身对着坟墓鞠躬,之后说道:“我们有太多的同志跟老乔一样,为了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死后没有墓志铭,甚至没有墓碑。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做过什么,他们的英雄事迹只有我们才知道。所以,世杰,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争取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把他们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的孩子。” “嗯!”刘世杰用力地点着头。 …… 临城城南,一条繁华的老街旁,有一家小小的酒馆。 酒馆的木门半开,透出暖暖的灯光和丝丝缕缕的酒香。 周新刚和老贾身着制服,走进了酒馆。 他们摘下帽子,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酒馆内,几张木桌旁,坐着些许酒客,谈笑风生。 周新刚和老贾走到柜台前,点了一瓶绍兴黄酒和盐水鸭、龙井虾仁和东坡肉三个荤菜,又点了两个素菜。 酒馆老板笑眯眯地为他们斟上第一杯酒,热气腾腾的菜肴也被端上了桌。 周新刚端起酒杯,与老贾碰杯。 月光从窗户透射进来,映在老贾脸上,显现出深深的皱纹。 老贾吧嗒吧嗒嘴说道:“这龙井虾仁不错,虾仁肉质鲜嫩,茶香四溢,清新、优雅,让人回味无穷。有时候吃饭不一定要去什么大饭店,这种小馆子最好了。” 周新刚端着酒杯,看着老贾,戏谑地笑道:“老贾,我看你最近黑眼圈多了不少,是不是偷偷找了个相好的?” 老贾一听,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瞎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周新刚嘿嘿一笑,说:“那你最近怎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背着我藏着什么宝贝?” 老贾一听,知道周新刚是在调侃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别打岔了,这次彭浩良的死,你怎么看?” 周新刚一听,立刻收起了戏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老贾,认真地说:“是啊,这事儿确实有些古怪。你说,彭浩良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老贾翻了个白眼儿:“我问你呢,你倒好,反问起我来了。你跟那些头头接触的多,信息也多,跟我说说。” 周新刚晃了晃空酒杯,老贾叹口气给他满上。 “你长本事了,我都得给你倒酒了,想当年,你跟着我的时候……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你是科长,我是你的兵。” 周新刚狡黠一笑,这才缓缓地道:“姓彭的也够倒霉的,那天酒会回程的路上被人暗杀,手臂受了伤,在医院里养病的时候,病房又着了大火,这家伙在一众手下的护卫下匆匆从医院逃出来,结果在路上汽车爆炸了,伤势太重,就没有抢救过来。” 老贾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到底是谁下的手,会不会是……?” 他并没有点破。 周新刚摇头道:“目前还不好说,不过打伤他的子弹的确是从刘海阳被劫走的狙击步枪里射出来的,起码跟那边的人有关系。刘海阳和杜金星都在调查,不过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南京那边也派来了调查小组,怕是不容易过关。” 老贾皱眉道:“神仙打架,跟咱们没关系。而且,现在咱们也用不着怕临城调查站,有小方……哦,不,应该叫方组长给咱们撑腰。” 周新刚夹起一个虾仁咀嚼道:“他是大忙人,可关注不到咱们。” “你好像颇有微词。” “不敢,不敢。咱们就守好自己的饭碗就行,其他的少操心。” 老贾咧嘴笑道:“我知道了,那城区分局的陆大勇跟他走得很近,你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 周新刚直瞥嘴:“那就更不敢了。对了,我听说当天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两个特务死了。” 老贾道:“那么大的火,被烧死不是很正常的嘛,有什么大惊小怪?” “不是烧死的,是被人杀死的。” 老贾筷子悬在空中:“你是说有杀手趁乱……?” 周新刚吧嗒嘴道:“反正这事很复杂,有的查了。到时候,临城调查室肯定又得找咱们帮忙,我看就由你出面配合他们。” 老贾连连摆手:“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坚决不去,你另请高明吧!” “算我求你了!” “不去,说破大天也不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 月夜寻踪 深夜,周新刚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住处。 他停好车后,并没有熄火,只是关了车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大约五分钟后,他迅速下车,来到门前停住脚步,借着月光检查了一下门口,在确认并无人闯入痕迹的情况下,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拉开灯,周新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家乱得像一个小型的垃圾场。 一进门,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物品随意地摆放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 酒瓶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客厅的角落里,就像一群醉酒后的士兵,失去了整齐的队形。 三四个烟灰缸里都堆满了烟蒂,室内弥漫着一种独特的烟草香味。 衣服乱糟糟地堆在沙发上、椅子上,甚至地板上。 深色的警服、淡色的短褂,还有各式各样的西装,像一座座小山,绵延不绝。 写字台上摆着一张合照,擦得干干净净,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整个家里最整洁的地方可能就是那张床了。床铺虽然不乱,但也不整洁。 军绿色的毛毯没有叠好,枕头有些凹陷,仿佛周新刚刚刚从床上起来,去执行一场紧急任务。 周新刚缓缓地走进卫生间,脱下上衣,露出了左臂那道醒目的伤疤。 那是一道长长的痕迹,像一条扭曲的蜈蚣,从他的大臂肘一直延伸到他的手肘。 周新刚轻轻地抚摸着那道伤疤,凝视着它,仿佛在回忆过去。 忽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过去好几年了,可伤口还是会疼。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那份疼痛,但收效甚微。 与此同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行走在冷清的街巷中。 他的步履蹒跚,犹如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 身体歪歪斜斜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双脚却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步步向前。 醉汉的脸上布满皱纹和污垢,看上去经历了不少岁月的沧桑。 他的眼睛朦胧而浑浊,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手中紧握着一个空酒瓶,一边走,一边哼唱着什么,声音含糊不清,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凄凉。 “站住!干什么的?” 忽然,随着对面一声厉喝响起,一束强烈的手电光从远处照过来,让人无法直视。 醉汉眯起眼睛,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他的手本能地抬起,遮挡住眼睛,以保护自己被酒精麻痹的视觉神经。 在这强烈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无法聚焦,只能感受到一片刺眼的光芒。 手电光越来越近,照得醉汉睁不开眼睛。 他试图看清这光线的源头,但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混乱。 紧接着两个巡警走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贾……老贾吗?” 其中一个巡警认出了这个醉汉正是市局侦缉科的老贾。 “老贾……你的帽子呢?” 老贾穿的是警服,但大檐帽却不知去了何处。 在巡警的提醒下,老贾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帽子丢了。 他摇晃着身体,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失去的帽子。突然,他指着后方,激动地说:“我的帽子在那儿!” 警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暗。他知道老贾可能看错了,但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还是决定走过去看一看。 一个巡警穿过狭窄的巷子向前走,到了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 两个巡警一合计,得把老贾送回家,可老贾死活不肯,挥舞着手中的酒瓶,非得让他们去给自己找大檐帽,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若是明天不能将帽子送到他办公室,就扒了两人身上的黑皮。 两个巡警看着老贾的背影,默默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沉默。 “你看这家伙,每次都这么喝得烂醉如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巡警叹了口气。 另一个巡警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人的资历足以当个副局长了,听说都是被那张嘴给坏了事,工作没少干,但上面没人待见他,啧啧……你看现在这个落魄样。” 第一个巡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看着老贾的背影,又叹了口气,说:“咱们真给他找帽子?” “不找怎么办?就是不看的面子,也得看周科长的面子吧!” “好好的怎么遇见这瘟神了?找不到怎么办?” “你是猪嘛?随便给他找一个,就说是他的。” “也对哦!” 正说着话,突然一个酒瓶子从黑暗的巷子中飞了出来,砸在青石路上,瞬间摔得粉碎。 酒瓶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刺耳,吓得两个警察跳了起来。 他们立即将手电向后照过去,“谁?”其中一个警察大声喊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接着,老贾的身影从巷子里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惨白的手电光下。 他骂骂咧咧,用命令地大声命令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给我找帽子!” 两个巡警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无奈,赶紧答应一声调头跑了。 …… 江南的夜晚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农家的院落。这里的夜晚不同于城市的喧嚣,而是宁静中带着一丝丝温馨。 一家农家的院落里,一盏微弱的烛光在夜色中独明。 绿色的藤蔓爬满土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三个孩子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笑声和谈话声在夜晚中回荡, 小鱼抬头仰望天空,江南的夜晚满天繁星,仿佛可以触摸到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 月光洒在院落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 自从他们被方如今安排人出了城之后,没多久就又被送到了这户农民夫妇的家中。 夫妇四十多岁,一直没有生养,见到这三个孩子之后自然是非常欢喜,加之李康给了他们不少钱,故而对孩子们非常好。 在吃饭的时候,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故事和欢笑。 跟三个孩子一起的还有疯疯癫癫的老秦,老秦虽然疯癫,但并不给人家添麻烦,每日吃了饭就去村口了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一开始的时候,小鱼他们三个还跟着一起去,时间一长,三人均觉得无聊,便放任他一个人去。 老秦跟他们住在一间屋中,早已经沉睡在梦乡里,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他满是皱纹的脸庞带着一丝疲惫,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想着什么心事。 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胸部和喉咙间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在夜色中运转,随时都会罢工一般。 鼾声如同一首独特乐曲,在夜空中回荡,与夜晚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声音粗犷而深沉,就像是狂风中的巨浪,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三个孩子的耳膜。 好在小鱼三人早就习惯了他的鼾声。 小四侧身对着睡在最里侧的小鱼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城里?” 小鱼眨眨眼没说话,睫毛长而密,像两把精巧的小扇子,微微扇动,它们在窗户的光线下投影出一道优雅的影子,就像一只小鸟儿的翅膀,轻轻地覆盖在瘦小的脸庞上。 将双手枕在头后的阿六说:“回去干吗?这里不是挺好的嘛,他们对我们很好,至少像个家。” 小四道:“这里好是好,就是没有城里热闹。” 阿六道:“城里热闹是热闹,但是一不小心就把性命丢了。那些特务们还在找我们,回去不安全,我宁可在这村子里。” 小四翻了个白眼儿,压低了声音:“那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不也是特务嘛,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忽然,他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不会是像人贩子那样把我们骗到这里,然后再……再挖走心肝吧?” 说到最后,话音颤抖。 阿六道:“小四,你成天想什么呢,要是挖心肝早就挖了,何必等这么多天呢!” 小四似乎被说动了,微微点头;“也是啊!何必呢?” 阿六又道:“不过,若是他们想把咱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再挖心掏肝也有可能!” “啊……?” 小四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像一条宽敞的隧道,似乎能直接看到他的喉咙深处,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鱼忽然开口了:“小四你动动脑筋,你的心肝值几个钱?” 小四撇嘴道:“不值钱,但是有人要啊。我听东门的孙道士就说过,有的人心肝坏了,就到处找合适的,割掉换上。还有的人为了长生不老,专门吃小孩子的心肝……” 阿六打断了他的话:“心肝割掉了,人还能活?” 小四吧嗒吧嗒嘴:“我也是听人说的!” 三人说话的工夫,不远处的老秦有了响动,三人望过去,只见老秦起身,摸索着下了床。 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缓缓地走向门口。 三个孩子都没有当回事,老秦经常起夜。 他们继续聊着天,渐渐小四和阿六打起了呵欠,只有小鱼瞪大了明亮的眼睛,透过窗户,凝视着那片漆黑的夜空,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中闪烁着好奇和疑惑。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鱼还是没有睡着,而两个同伴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小鱼翻个身,忽然看到老秦那张用门板搭起的床铺还是空着的。 老秦还没回来! 小鱼一骨碌爬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小四,小四睡梦中发出抱怨似的呓语。 “醒醒,醒醒……” 小鱼轻轻地推了推两个伙伴,小四和阿六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秦没回来。”小鱼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尽量保持平静。 小四和阿六一听,立刻清醒了。 他们一骨碌爬起身来,看着小鱼,眼中充满了担忧。 “什么?你说老秦没回来?”小四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小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会不是是去村子里溜达去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担忧。 小四和阿六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咱们得去找他!”小鱼的声音很坚定。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和老秦早就成了家人一般。 小鱼和小四点了点头,他们也知道不能坐视不管,三个孩子匆匆穿好衣服,快步走到院子。 院子里,几只老母鸡在角落的鸡窝里打瞌睡,一只花猫在屋檐上悠然自得地舔着爪子。 然而,他们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老秦的身影。 孩子们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惊慌,心中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 那对好心的夫妇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动静,显然正沉浸在梦乡之中。 阿六看向小鱼,意思是要不要叫醒两个大人,小鱼摇摇头,他们白天已经够累的了,不能让他们为了老秦的事再操心。 小鱼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便领着两个小伙伴小心翼翼地出了院子。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却被茂密的树木所环绕。 这些树木的枝叶十分葱茏,在白天形成了一片清凉的树荫,给这个村子增添了几分宁静和宜人的氛围。 可是,在晚上就是另一幅情景了。 路上,一株株大樟树、榕树的树冠向天空伸展,枝叶茂盛,形成一片浓郁的树荫。 月光洒在树叶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子,影子随着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鬼怪在跳舞。 黑暗中,仿佛有好几双神秘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三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拉紧了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月光下。 “老秦,你在哪里?”小鱼大声喊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然而,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孩子们不禁有些慌乱,他们想起了村子里的一些传说——有些老人会在夜晚离奇失踪,有些人说是被山里的妖怪抓走了,有些人则说是被鬼魂引诱走了。 这些传说让孩子们的心跳加速,恐惧感在他们的心中蔓延。 他们去了老秦最喜欢待的村口,可并未看到老秦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孩子们的担忧和恐惧越来越强烈。 “回……回去吧!”小四脸色惨白,担心地说,“没准儿他一会儿就回去了。” 阿六不说话,但手心却在冒汗。 小鱼抿着嘴唇,像是在想什么,两个小伙伴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路上,斑驳的光影在他们的脸上跳跃,让他们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和惊惶。 夜色深沉,前方一片寂静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孩子们不禁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环顾四周。 树林深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接近。 三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恐惧感在心头蔓延,小四感觉自己的尖叫已经堵在喉咙里了。 树林里的响动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穿梭。 恐惧让孩子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瞬间加速,他们不敢轻易出声,想跑但脚下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一般。 越害怕,目光越是朝着树林深处发生响动的地方看去。 就在这时,一只干枯的大手忽然搭在了小四的肩膀上。 “啊……” 小四吓得跳了起来,惊恐地尖叫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第六百八十七章 老秦离开 “小四,是我。”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三个孩子扭头一看,竟是老秦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小四见到老秦,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就在老秦的手臂上拍了一下,“你到哪里去了,装神弄鬼的,吓死我了!” 小鱼也盯着老秦,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老秦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束鲜花:“嘿嘿,你们看这花好看不?” 三个孩子愕然。 小四带着气愤道:“你深更半夜就是为了去采花?” 老秦脸上木木的,回答道:“是啊,这片树林里的花最好看了,你们看看……” 想起大半夜的被吓个半死,小四就觉得委屈,终于忍不住一把抢了过来,用力将鲜花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把花瓣都踩烂了。 老秦看着自己的花被抢,愕然不知所措,然后大哭大闹起来。 小四见状,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指着疯子说:“都是你害的,我们三个差点被你吓死,你知道你不见了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老秦听了小乞丐的话,哭得更加伤心了,以至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舞足蹈,不停地喊着:“赔我的花!赔我的花!” 小鱼走上前,轻轻拍打着老秦的背,用柔和的语气劝慰他:“老秦,别哭了,别哭了。小四也是急的,我们发现你不见了,都很着急。” 一旁的阿六他瞥了一眼小四,皱着眉头,忍不住责备道:“小四,你怎么能这么对老秦呢?你不知道他脑子不大灵光啊,跟他计较什么?” 小四也是一时气愤,此刻面对指责,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俯下身去捡那把被踩烂的鲜花,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到老秦身边,试图递给他:“老秦,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个给你,我这就去给你再采一束。” 但老秦只是哭泣着,推开小四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四被推开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有些尴尬。 阿六道:“小四,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现在就去林子里采一束赔给老秦好了。” 小四望着那片黑黢黢的树林,心里直发颤,不敢进去。 小鱼看了,再次安慰老秦:“别哭了。小四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他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但是你看,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他不会再这样做了。” 小四也是连连保证绝对不再做伤害老秦的事情。 在小鱼的劝慰下,老秦的哭声渐渐停止。 他抬起头,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小鱼,似乎有些感激。 而一旁的阿六也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在月光下,老秦与三个孩子相互搀扶着,缓缓地往回走,有了老秦在身边,三个孩子心里也不害怕了,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脱衣上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色深沉而静谧,在深夜的静谧中。 老秦一直熟睡的躯体突然微微颤动,一双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 他的头部疼痛欲裂,仿佛有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在啃噬他的神经。 他轻轻发出一声呻吟,紧握着枕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宁静。 不远处,三个孩子睡得正香,稚嫩的脸庞洋溢着纯真的安详,没有一丝烦恼,没有一丝忧虑。 老秦不想吵醒他们,他不愿打破他们的梦境,他不想让他们承受他正在经受的痛苦。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息心中的躁动。 然而,记忆如同洪水猛兽,冲破他脆弱的防线。 那些过去的影像在他脑海中快速回放,如同无声的老电影,带给他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黄浦江边,清晨的薄雾轻轻弥漫在江面上,给整个城市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宁静。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洒落,江面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水面泛起淡淡的波纹。 远处传来一阵汽笛声,原来是轮船正在江中缓缓驶来。轮船冒出的黑烟与清晨的薄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码头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搬运着货物,推着小车,喊着号子。有的工人正在靠岸的轮船上装卸货物,有的则在岸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乘客。 …… 古色古香、香茗弥漫的茶馆中,两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他们的脸庞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微风轻拂,长衫的衣角在他们的膝盖上轻轻摆动,仿佛是他们内心世界的映射,时而平静,时而激荡。 他们端起精致的瓷茶杯,轻轻地吹着气,眼神交汇,彼此间流淌着默契。 “记住,一定要把东西交出去。” 老秦觉得对面的那个人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和对面的人在说话。 他们的谈吐也充满了模糊和神秘,话语中夹杂着一些听不清的词语,让人无法捉摸他们的真实意图。 忽然,交谈声停止了。 那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手在茶杯上方轻轻地弹着,每一次手指的屈伸,都像是在传达着某种神秘的信息。 杯中的茶香与他们的沉默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氛围。 再然后,灰色长衫男子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消失在雾气中。 另一位男子静静地坐在原地,目送着他的朋友消失在迷雾中。 整个茶馆中,除了水壶里的水在轻轻沸腾,再没有别的声音。 …… 上午的街巷中就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行人和小贩。 街巷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绸缎庄、药店、茶庄、点心铺等等,一应俱全。 店家们纷纷摆出各式各样的招牌和广告,吸引着行人的眼球。 一些商铺还会派出伙计在街头叫卖,声音响亮而动听,让人不由自主地走进店里看看。 行人络绎不绝,有带着丫鬟或仆人的贵妇人,有穿着长衫的商人或学者,还有扛着货物的脚夫和拿着各种行李的旅客。 小贩们则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各种小吃和玩具。 糖葫芦、糍粑、瓜子、花生等等,都是人们爱吃的零食。 小贩们一边吆喝着,一边用手中的木棒敲打着手中的铜锣,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着孩子们的注意。 在街头的角落里,还有一些打把势卖艺的人。 他们有的表演武艺,有的表演杂技,还有的唱歌跳舞。 表演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声尖锐的枪声划破了宁静,让原本热闹的大街瞬间陷入了混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让人感到一种不安的恐惧。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一名身着长衫的男人应声倒下。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眼圆睁,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涌出,渐渐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十分刺目。 大街上的人们纷纷惊慌失措地寻找藏身之处,尖叫声、哭泣声、奔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乱而恐怖的画面。 一些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止自己因恐惧而尖叫出来;一些人则紧紧抓住自己的孩子,以保护他们免受伤害;还有一些人则试图逃跑,但被吓得双腿发软,无法动弹。 朦胧中,老秦试图看清那中枪男子的脸,但无论他怎么着急,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无法前进一步。 他使劲地揉揉眼睛,也是徒劳的。 老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一群便衣出现在现场,他们迅速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并封锁了现场。 为首的几个也赶到了现场,为受伤的男子进行紧急救,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便衣们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人群,站在路中央的一个年轻人被便衣们迅速摁倒在地。 便衣们在寻找着可能的嫌疑人,任何一点可疑的举动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更大的恐慌。 老秦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移动,但脚仿佛并没有长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在转过一个拐角处时,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他被惊醒,猛然抬头,但已经来不及反应。 一辆似乎失控的车辆瞬间撞向他,他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身体像被炮弹击中一般飞了出去。 在接下来的瞬间,他感到时间仿佛停滞了。 他躺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但他却无法动弹。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次他可能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就在这时,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啊……” 随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呐喊,他从梦中惊醒,现实与梦境的交织让他一时恍惚。 老秦坐在门板上,大汗淋漓,呼吸急促,仿佛仍能感受到梦中的那份恐惧。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老秦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抚摸着胸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的目光落在三个孩子身上,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沉睡在梦乡中。 还好没有吵醒他们。 老秦起身,悄悄地走近他们,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怜悯。 他没有打扰他们的美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片刻之后,老秦披衣出了门。 清晨,公鸡的鸣叫声从远处传来,清脆而响亮,让人感到一种朴素而真实的乡村气息。 随着晨光的照射,鸡叫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激烈。 它们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和力量,也为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阳光从窗户洒进屋来,柔和而温暖。 三个孩子的脸庞还带着睡意。 小鱼儿最先醒来,一双大眼睛微微张开,显得有些慵懒,小手小脚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似乎在寻找一种舒服的姿势,这么一动,将小四和阿六也吵醒了。 三个小伙伴起床,发现老秦不在屋子里,门板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老秦每天早晨都会出去遛弯,三人并未在意,但直到吃过了早饭,老秦仍然没有回来。 三人找遍了村子,都没有发现老秦的踪迹。 小四有些懊悔,自己昨晚不该对老秦做出那样的举动。 小鱼看着两个沮丧的同伴,心里同样充满了失落。 老秦走了! 小四望着空荡荡的村口,喃喃道:“老秦走了,都怪我!” 小鱼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 王培法一直没有出门,而是在饭店里专心研究有关彭浩良一案的所有案卷材料,并同杜金星和刘海阳进行了详细的谈话。 刘海阳几次相请接风洗尘,但王培法都没有予以答应。 为此,刘海阳数次去找杜金星商量,但杜金星对此表示也很无奈,王培法对他虽然客气,但同样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天一早,刘海阳就来敲杜金星的门。 “主任,那王培法到底想干什么?让他这么查下去可不行!” 他称呼的时候连姓氏都直接省略了,算是放低了姿态。 杜金星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他是钦差大臣,天威难测!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也不清楚。” 刘海阳探了探身子,道:“我可是听说了,此人喜欢听戏,我把临城有名的角儿都捋了一遍,这是名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杜金星。 上面的名字,杜金星也大多都眼熟。 “刘队长有心了。但依我来看,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王培法不会轻易答应的。” 刘海阳脸上一苦,他巴不得赶紧将王培法送回南京,在临城多一刻,他的危险就会多增加一分。 见杜金星一脸淡然模样,刘海阳心说:“你姓杜的说的云淡风轻,屁股底下真的那么干净,反正我是不信。” 杜金星呵呵一笑:“刘队长,这个王培法只听上面的话,南京那边是不是该活动活动去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盛情相邀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 “春香何处是?但记伊家,杨柳院桥,尽日按《阳关》。分飞后,泪珠满小伙伴,手翏提金缕鞋。秋千外,芳草连天,摇曳出磨肩后庭花般般。手提金缕鞋行缠紧束束,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 “冬闺中谁念我?愁断肠,在须下珠泪暗弹。这一幅离鸾别凤金奁画,尽叫名郎手自矾。我那眉儿小,峰儿皱,须髯长,待寻个女如花也呵难画伊!” 王培法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聚精会神地聆听收音机里传来的戏声,脸上洋溢着浓厚的兴趣,犹如寻找到了一座宝藏,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跟随着戏曲的节奏起伏,翘起的右脚也随着音乐的旋律微微摇晃。 收音机里,唱腔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王培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舞台场景,仿佛能看到那些角儿在舞台上活灵活现的表演。 撇开那些烦人的档案材料,专注于戏剧,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他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变得愉悦起来。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平静和满足。 王培法对戏曲的热爱,由来已久。 昆曲的戏腔旋律婉转悠扬,如丝如缕,细腻如画,就像一阵优雅的风,轻轻拂过他的心,让他沉浸在这份乐趣中,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杜金星和刘海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刚刚打过招呼,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王培法示意两人先坐下,自己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小,然后去接电话。 杜金星和刘海阳并未依言坐下,而是在一旁垂手而立,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刚好,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可两人还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王培法放下电话,一本正经地对面前的两人道:“杜主任,刘队长,在下之前便说过了,王某此番来临城是奉命查案,并不是来叨扰二位的,这里有吃有住,条件很好,不需二位操心过问,还是忙各自的公事吧。” 杜金星面带笑容道:“王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虽然是过来查案子,但这案子可是发生在我们临城调查室的案子,说起来也是我们给您找的麻烦。临城不比南京,条件简陋,那些饭店的服务人员们也是毛手毛脚的,我和刘队长想着不能因为些许琐事就耽误了王组长的工作,是以过来看看,王组长觉得有什么需要,或者是有什么需要改改进的地方?” 王培法似乎没料到,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后说道:“两位实在是太客气了,只是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很好了,真没什么需要添置和改进的,若是没其他的事情,两位就请回吧!” 果然是冷面,杜金星来都来了,哪能这样就走,总要刺探点信息。 他长叹一声:“彭主任以天年之未豫,溘然而长逝。我和刘队长跟随他日久,乃感念其嘉言懿行,不胜唏嘘。彭主任才情高逸,博学多识,犹抱负经纶之志,致力国家社稷,深得人心。特别是来临城执掌调查室以来,或临艰险而色不变,或遭困厄而志愈坚,可谓我等楷模典范。彭主任之离去,吾辈甚痛。吾辈当以公为鉴,为国为民,克尽厥职。当前,最紧要的便是协助王组长追查凶手,以慰主任在天之灵。” “素问王组长铁血丹心,正是追查此案的不二人选,还望王组长不吝点拨我等,让我们为彭公出一份力。不论成与不成,日后必有报答。” 杜金星一上来,就给铁面无私的王培法打起了感情牌。 果然马屁不穿,王培法紧绷着的脸上露出点笑:“刘主任真会说话,看在两位对彭公一片赤诚的份上,我便与你们说上几句,请坐!” 杜金星和刘海阳连忙谢座,刘海阳知道在交际方面,远不如这位老对手,是以并不主动开口。 王培法继续道:“二位,其实彭公之死,凶手是何人,你们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我也能猜到七八分。那些档案资料我都看了,医院发生火灾是有人早就策划好了的,但彭主任中枪怕只是个意外,刘队长,你那段时间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其中缘由想必你最清楚了。” 刘海阳一听,心中叫糟,彭浩良被刺受伤,还有以后的医院着火,哪一样都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王培法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杜金星还是一脸亲和的微笑,从容对王培法道:“是,是,是,主任出事与我等保护不周有莫大的干系,这一点我和刘队长都上书引咎自省。事发后,我和刘队长仔细分析了当时的情形,一致认为这是老对头对我们的报复。” 刘海阳见状赶紧附和道:“杜主任所言不错,前些日子我们围捕了他们的行动负责人乔志坤,此人极为勇悍,受伤之后仍旧是负隅顽抗,打死打伤手下兄弟八人,最终被我等击毙。他的同伙必定对我们恨之入骨,这才导致彭主任被暗杀。” 王培法虽然不喜交际,但在特务机关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道道儿熟悉得很,刘海阳的解释更像是开脱,而杜金星的话听着就要顺耳的多了,此人言语得体,对自己也很尊重,怪不得处本部会有人讲他的好话,心下对杜金星的判断认同了一大半。 当下微微摸着下巴,却是不予理会刘海阳,而是对杜金星点点头道:“若真是如杜主任所说,彭主任遭到了报复,极有可能与那日的围捕匪类有关。只是不知道,你们追查了几日,是否有了最新的线索?” 他一到临城,所有有关彭浩良被刺一案的档案卷宗全部被送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杜金星、刘海阳的研判和推测,以及现场发现的各种线索。 刘海阳听到王培法开口相问,刚要张嘴,忽地想到了什么,赶紧又将嘴巴闭上了。 人家杜金星现在才是调查室的长官,他一个行动队长跟这儿出什么头? 来之前,两人都通了气,刘海阳本想一直瞒着崔春海的事情,但眼下王培法很难对付,自己必须要拉拢杜金星作为自己的盟友,共同对付王培法,只得遮遮掩掩地说了。 只是崔春海的身份并未透露给杜金星,当时参与审讯的手下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杜金星便道:“那日在医院中曾经有个年轻男子冒充医生进入了火场,推测其就是杀害彭公的元凶,这些天刘队长带着行动队的兄弟们大肆搜捕,整个临城都快被翻了一遍,可仍旧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在下怀疑,此人已经逃出了城。” 王培法道:“我是来查案子的,但说到底,这抓凶手还得靠你们,毕竟你们人头熟悉。实不相瞒,我刚到临城不久,处座便差秘书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据说处座似乎对案子的进展情况并不是很满意,催着让我抓紧时间把案子查清了回去复命。我寻思着,这担子怕是有多一半的分量要落到你杜主任的肩上。” 杜金星立即起身,神色凝重地说:“多谢王组长对我的信任。在下之所以有今日,离不开彭公的栽培,如今斯人已逝,在下很想替他做些事情。这追查凶手一事,自然是义不容辞!王组长,您尽管吩咐,我等必当全力以赴。” 王培法固然性格古怪,但并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对杜金星越看越是顺眼,小眼睛笑眯起来:“杜主任客气了,客气了!” 此时,他有个手下敲门走了进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声音非常轻,不足以让杜金星二人听到,但杜金星敏锐地察觉到王培法听了那人的话之后,表情微微一怔,旋即神色如常。 等手下走了之后,杜金星殷勤道:“也不知为什么,在下与王组长一见投缘,此间却不便耽搁王组长做事,晚上若得空,可否赏脸由在下做东,为王组长接风洗尘。在下并不是刻意巴结讨好王组长,实在是相见恨晚,请万勿推辞。” 王培法在南京便负责督查工作,虽然对党务调查处的内设机构都有督查制衡之权,但同僚们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假惺惺对他,实际上完全将他置于对立面,一般的请吃吃请更不会找他,久而久之,王培法索性也就不参加任何聚会活动了。 人都是渴望被尊重的,王培法权重而位卑,在外间也无甚地位,见杜金星态度恭敬,心里很享受这种待遇,想到捉拿真凶无论何如也绕不开临城调查室,当即点头道:“既然杜主任如此说,那我也不与你客气,晚上七点你再来找我。” “好,那咱们就一定为定,晚上七点我来接王组长!” 刘海阳从进门几乎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看着两人虚情假意,不到十分钟已经热络非常,杜金星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只能是望尘莫及。 当下两人都施礼退了出来。 刘海阳一出来就着急的对杜金星道:“这次姓王的怎地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咱们的宴请,不会是借机从你我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吧?” “不会!反正我知道的该说的都说了。” 刘海阳一时有些语塞,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对他有所隐瞒,当下打个哈哈道:“刘主任,我对王组长和你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莫要拿我开玩笑了。话说回来了,若是我知道线索,此刻早就顺藤摸瓜去抓人了,还会看姓王的的脸色?” 杜金星摆摆手:“刘队长你想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莫要对号入座才是。王培法虽然铁面无私,但他才带了几人过来?那些人对临城有你我二人熟悉?他要捉拿凶手,少不得要依靠你的行动队。想必是这几天想明白了,正好我们盛情相邀,他也有了台阶。其实吧,我觉得此人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并不是不好接触。” 刘海阳听杜金星这样说,悬着的心放下一点,当即表示晚上的席面自己亲自安排,规格绝对让王培法满意。 他是个急性子,当即打电话让手下在万福楼三楼定了一个包间,本想再去戏园子拉个旦角过来,边听戏边吃饭,却被杜金星给阻止了。 杜金星的理由很简单,人家那是雅号,听戏就是听戏,正儿八经地听,边吃边听算是怎么回事? 因为时间尚早,刘海阳便一直跟着杜金星,好话说尽,自降身份向杜金星大表忠心。 杜金星有意无意地向他打探火灾中丧生的崔春海的真实身份,但刘海阳始终是顾左右而言他,杜金星便不再问了,要想知道真相,不一定非要盯着刘海阳,让其他人开口亦是可以。 被杜金星这么一问,刘海阳觉得心里不踏实了,找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将锁在保险柜中的崔春海的口供取了出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他觉得办公室不保险,凭杜金星的手艺,打开他的保险柜易如反掌,这份口供还没有到公之于众的时候,他甚至预感到这份口供可能成为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正在他端着茶杯寻思着给这份口供寻个新的藏身之所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刘海阳并不熟悉,可是当对方说了一句“落潮夜江斜月里”的时候,手中的茶杯不禁一晃,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 他结结巴巴地道:“三……两……三两星火……是……是瓜州。” “明日一早五点半,偃月街25号。” 对方报了一个时间和地址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海阳怔了半晌,这才急忙放下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烫得通红。 而与此同时,杜金星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办公室喝茶,手里把玩着从彭浩良尸体取走的那把精致的小钥匙。 第六百八十九章 抹除痕迹 杜金星和刘海阳走后,王培法又工作了一会儿,便开始细细地梳理线索。 忽然,他觉得好像是缺点什么,这才发现收音机声音太小了,听不大清楚。 正要调大收音机的音量,继续把那段戏听完,突然,门被轻轻地敲响,他的一个手下递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说是大堂服务台送来的。 南京联系他都是通过电话或者是电台,断然不会写信给他,王培法一上手就意识到这封信有问题,轻轻拆开信封:“送信的人呢?” “是个年轻人,戴着眼镜,看上去眼神不大好,他将信放到服务台跟服务员简单交待了一句就走了。当时客人比较多,服务员也并未太过在意。” 王培法拆开信封,最上面的一张纸张由于保存不当,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 但王培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张码头的出货单,货物种类都是一般的日用品,并无特别之处,但签收人的名字王培法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拿着信件迅速去翻看临城调查室的花名册,终于在行动队的一栏中找到了那个名字——郭忠潮。 后面也是一些单据,形形色色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培法一张一张地认真看着,双眼不由地眯了起来。 这些单据除了经手人大多是郭忠潮之外,还跟一个叫作瑞昌商社的人有关系,基本上可以断定瑞昌商社就是刘海阳的白手套。 除了经济上的一些材料,还有三桩命案。 王培法见这些材料重新装回信封,心中冷笑:刘海阳啊,刘海阳,看来你在临城调查室的地位也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么稳固。 王培法在南京时就了解过临城这边的情况,对刘海阳和杜金星之间的矛盾也略知一二。 但是,偷偷地送黑材料的事情,应该不是杜金星做的。 可是,王培法又觉得奇怪,这些材料非常详尽,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收集齐的,肯定是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 刘海阳的这个对头不简单。 在杜金星和刘海阳刚才来时,他就接到了一个南京来的电话,虽然没有说的很直白,但意思已经表达的相当清楚了,正是请他过关照一下刘海阳的。 看来刘海阳没闲着,上蹿下跳的在南京也活动。 刘海阳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无心处理公务,抽了几根烟之后,便将彭浩良被刺一案的卷宗副本取出,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 彭浩良的死事关重大,他当然不可能不留一手,是以誊抄了一份副本。 铁血锄奸团、高老大的线索就此中断,查不下去了。 但崔春海的事情不一定能瞒得住,虽然和杜金星统一了口径,也伪造了口供,但假的就是假的,肯定会有破绽。 如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将证据隐藏,将知道内情的人全部都转移出临城。 为此,刘海阳借机案件侦办,将当时审讯崔春海的行动队员全都外派出去。 他手上有大量的线索,很多都需要去外地调查,没个把月是不会回来的,那时候王培法早就回南京了。 刘海阳虽然是行动队长,有权决定这些人的去留,但他思前想后还是跟杜金星通了气,杜金星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原本,刘海阳觉得这件事虽然能够躲过一时,但若王培法死心眼,终究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直到他接到了那个神秘的电话。 这个电话,起初给他带来的是无比的震惊。 震惊过后,刘海阳犹如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只要明天五点半去了偃月街25号,他就再也不怕王培法的调查了,甚至是杜金星,自己也不会放在眼里。 刘海阳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拎着公文包出了门,他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是否有人跟踪。 他很清楚,杜金星只是表面上跟他站到了一个阵营当中,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是杜金星为了维持权力平衡而做出的一种姿态。 一旦杜金星坐稳了代主任的位子,回过头就要清算自己,是以必须要留条后路。 在发现身后没有尾巴之后,他开车到了万福楼三楼,说是只定了一个包间,但负责警戒的行动队员就有十几人,这还不包括在万福楼周边的。 王培法代表的是处座,是钦差大臣,刘海阳绝对不能让他走彭浩良的覆辙。 负责的行动队员向他详细地介绍了酒楼的安保措施,届时万福楼将限流,尽量避免过多的客人来吃饭,包间所在的三楼也只开三间,除了给王培法预备的一间,另外两间坐的都是假扮成客人的行动队员。 酒楼老板不敢得罪临城调查室,只得一一照办。 刘海阳将老板叫过来,亲自训话,大致的意思是一定要保证食材的新鲜,厨子和伙计的住址和家庭情况一一做了登记,食物做熟之后要有专门的人试吃,出了事拿老板和饭店所有人员是问。 随后,刘海阳和一名手下换了身衣服,直接从饭店的后门溜走了,他直接去了位于羊坝头的振业银行,将崔春海的口供存在了私人专用保险箱里。 从银行出来之后,刘海阳见时间还早,并没有回临城调查室,而是在街上闲逛。 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位于仁和路上的文启丝织厂,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引起了他的注意。 乞丐年纪在五十多岁,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如同老树皮一般,硬朗而沧桑。 头发乱糟糟的,如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枯草一般,胡须,也已经白了一多半。 乞丐穿着一件破烂的灰色短褂,腰间用一根粗麻绳系住,露出了里面打满补丁的衬衫。 裤子肥大而破旧,随着他蹒跚的步伐,显得有些滑稽。 鞋子更是破烂不堪,鞋底几乎要脱落,却依然固执地粘在他脚上。 乞丐就这么站在丝织厂的大门口,眼巴巴地张望着,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 距离下工的时间还早,乞丐这么等下去起码还要等两个多小时。 刘海阳若无其事地从他的身旁走过去,目不斜视。 那乞丐的注意力仍旧在丝织厂大门方向,并未注意到从他身旁经过的刘海阳。 刘海阳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几辆运原料的卡车冒着黑烟开了过来,隔在了老乞丐和刘海阳中间。 刘海阳下意识地扭头,寻找着老乞丐的踪影,但只能看到卡车后轮卷起的尘土。 卡车开进了丝织厂大门,黑烟和尘土却尚未散去,大门口空荡荡的。 刘海阳捂着鼻子走到了大门口,试图以平和的语气向看门人询问关于老乞丐的情况,但看门人似乎并不想搭理他,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文启丝织厂是临城三大丝织厂之一,老板财力雄厚,而刘海阳穿的普普通通,人家自然不搭理。 刘海阳心中不甘,他摸出了口袋里的证件,将它展示给了看门人。 然而,看门人看过证件后,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 “对不起,我不认字!” 看门人说完之后,依旧冷漠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刘海阳并不存在。 就在刘海阳将手伸向腰间之际给看门人一个教训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迈着从容的步伐从厂里走了出来。 此人眉目清秀,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给人一种亲切而舒适的感觉。 看门人见那人来了,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推开门迎了上去。 刘海阳从看门人对其称呼得知,此人是丝织厂的少东家。 那年轻人看到刘海阳站在门口,便随意地问了一句,看门人知刘海阳是来找麻烦的。 年轻人见刘海阳相貌不俗,脸上有股难以掩饰的杀气,撇开添油加醋的看门人直接走到了刘海阳的面前。 年轻人倒是彬彬有礼,直接问了刘海阳的身份,待看了刘海阳手中的特务证件,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或恐惧。 “原来是刘队长,老朱头不识字,别跟他一般见识!” 在得知刘海阳是要询问那名老乞丐的时候,他赶紧将看门人叫了过来,让他一五一十地回答刘海阳的问题。 看门人见少东家对刘海阳恭恭敬敬的,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急忙给刘海阳道歉。 刘海阳让他赶紧说。 原来,那老乞丐来了有一个小时了,看门人曾经驱赶过他,但赶了又来。 看门人问他找谁,他又不肯说。 后来,索性不管了。 刘海阳点点头,看来这个老乞丐也是头一次来,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叮嘱那年轻人若是老乞丐再来,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年轻人点点头答应。 离开丝织厂,刘海阳坐黄包车去了瑞昌商行。 瑞昌商行的老板,名叫陈德辉,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 他的身材虽然肥胖,但眼神犀利,行动敏捷,有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和干练。 陈德辉的脸庞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让人感到亲切和舒适。 陈德辉见到是刘海阳,赶紧招呼着他进入后院。 “刘队长,您怎么有空来了?” 陈德辉胖乎乎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他热情地招呼刘海阳坐下,并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刘海阳也口渴了,喝了一口,才道:“让你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陈德辉垂手而立,语气显得镇定而自信地道:“您放心,这边做账的时候都是阴阳两本账,早就弄好了,不怕查。” 阳账是给外界看的,上面记录着商行的正常业务和交易。 而阴账则是给内部人员看的,记录着商行的真实业务和财务状况。 这也是大多数商家都会做的事情。 刘海阳执掌行动队多年,大权在握,他自然不会将权力都用在抓捕人犯身上,而是想方设法地广开财路。 陈德辉最开始只是做牙行的,因为精明能干被刘海阳看中,一步步地成为了商行的老板。 这些年刘海阳通过陈德辉赚了不少钱,而陈德辉也是赚的盆满钵满,成为临城赫赫有名的大财东。 刘海阳对陈德辉的这种盲目自信很不高兴,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 茶杯的撞击声清脆而刺耳,陈德辉胖乎乎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看着刘海阳,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不安。 刘海阳则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陈德辉,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次你面对的可不是那些稽查税务的官员,而是南京来的专家。此人素以铁面无私而着称,你这些小伎俩怕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陈德辉低头不敢反驳,刘海阳的指责让他感到十分尴尬和难堪。 刘海阳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人来临城除了查彭主任的案子,就是查我。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纰漏,比如,你和老郭那些原始票据凭证,该销毁的立即销毁,绝对不能让它们落入了姓王的手里。” “是,此事我立即落实。所有经办的事项,我亲自再核查一遍,保证绝对不出纰漏。” 陈德辉和刘海阳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听刘海阳说的如此严重,再也不敢怠慢。 刘海阳这才点点头:“账目的事情你比我更懂,我还是那句话,要干净!” 末了,刘海阳淡淡地道:“老陈,听说你老婆早就想回娘家了,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辆去衢州的车,不如一并捎上她们。你通知她们简单地收拾一下,两点半的时候,车会上门去接。” 陈德辉胖乎乎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他清楚地知道,刘海阳是要让他的家人作为人质。 只要自己开口乱说,老婆孩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跟着刘海阳发了财,但也深知刘海阳的心狠手辣。 他赶紧双手合十,看着刘海阳,眼中流露出祈求的光芒,语气颤抖地说道:“刘队长,我跟您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了,您得相信我啊,我保证什么都不会乱说,求求您别难为我的家人。” “老陈,不是我为难你。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在没上手段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上了手段就不一样了。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 陈德辉勉强扶着桌子,差点就跪下去了,苦苦哀求道:“刘队长,我……” 刘海阳不耐烦地道:“老陈,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此事无需再提,就这么说定了!” 第六百九十章 宴无好宴 到了傍晚时分,杜金星驱车亲自去接王培法,而刘海阳则是提前到了万福楼。 刘海阳进了酒楼一楼已是宾客满座,呼杯换盏,店中帮佣忙碌穿梭,掌柜连连呼喊上菜,厨房里面一片叮叮当当作响,油香弥漫在大厅中。 见混在食客当中的行动队员对自己点点头,刘海阳便直接迈步登上楼梯,三楼包厢的门口站着一名伙计,此人也是化装之后的行动队员。 刘海阳详细地询问了饭菜的准备情况,那手下一一作答。 王培法喜吃辣,为了准备这桌席面,掌柜的和大厨也是费尽心思。 刘海阳听了汇报之后,又点了冰鸭、炒小牛肉、熏猪排等几个肉菜,一个青梅汤。 之后,刘海阳便站在窗旁,看杜金星两人来了没有,此时已是晚饭时间,城中炊烟四起,男人归家,女人呼儿唤女声音不绝。 刘海阳看到酒楼前有几个乞丐。 其中一位老乞丐坐在最前面。他的脸庞布满皱纹,好似风干的橘子皮,双眼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愁。他的双手如同枯枝,指尖微微颤抖,捧着一个残破的陶瓷碗,碗中只有寥寥几枚铜钱。 另一位年轻的乞丐站在老乞丐的旁边,的目光游走在酒楼出入的客人之间, 还有一位乞丐,是个小孩子,眼睛大大的,明亮而清澈,透露出一种天真与无助。他紧紧地依偎在年轻乞丐的身边,不时吞咽着口水。 这副情景刘海阳想起了丝织厂见到的那位老乞丐,直到看到杜金星和王培法出现在街头,杜金星落后半步,把头稍稍降低,热络的跟王培法边走边说,两人不时发出一阵笑声,看起来已是多年好友。 刘海阳赶紧下楼相迎,见了礼,三人说说笑笑,等菜上齐,酒过三巡,杜金星又再殷勤劝酒,说点段子,王培法几次哈哈大笑,气氛已是十分融洽。 刘海阳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杜金星就能把这个难对付的人哄得这么开心。 王培法两耳微红,摸着酒杯道:“越女作酒酒如雨,不重生男重生女。女儿家住东湖东,春糟夜滴珍珠红。这女儿红色泽鲜艳,香气醇厚,让人醉心,当真是好酒。” 杜金星听了忙赞同道:“这酒是好,也要饮者懂品才是,若给了田间猛夫,还不是当作米汤来喝。” 王培法呵呵笑道:“在南京就喝不到如此香醇的美酒,还得感谢杜主任和刘队长的盛情相邀。” 杜金星眼睛一亮,恭维道:“早就听说王组长喜欢听戏,没想到对酒也这么内行。临城倒是有几个角儿,唱得还是不错的。” 王培法听到提起了戏曲,一脸向往,两眼放光,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戏曲。 杜金星不时地附和,刘海阳知道杜金星平时不怎么听戏,但每次都能接住话,推测其是做了功课。 王培法讲到高兴处,带着酒劲,在耳边一比,一副回味无穷的神态。 杜金星笑着接道:“王组长学的这旦角唱念俱佳,唱腔清丽圆润、委婉柔和,音色纯净,当真是天籁之声啊。” 王培法一愣,哈哈笑起来。 刘海阳忙给王培法斟满,又连劝几杯,喝得王培法满面发红。 当下杜金星又给王培法汇报一番临城调查室最近的重点工作,王培法听得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杜主任年轻有为,将来肯定还能更进一步,以后可不要忘了我啊。” 杜金星连连道谢,殷勤的夹菜敬酒。 刘海阳一时间插不进话,只能陪着喝酒。 王培法眯起眼,又看着杜金星道:“我一见你便甚合眼缘。彭公虽然故去,但临城调查由你暂时主持工作,处座定然也是放心的。” 杜金星忙道:“王组长谬赞了,金星资质愚钝,只不过是力所能及地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还好有刘队长等一帮老弟兄帮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希望南京早点把新主任派过来,我也好松口气。” 王培法听了,点头道:“杜主任太客气了。当前,彭公的案子可有最新的线索?” “劫走狙击步枪的杀手始终未出现,怀疑是早就出了城。此人能够在重重围捕之下逃走,足以见其身手了得的很。” 杜金星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海阳,刘海阳略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组长,这把狙击步枪尺寸太大,携带不方便,他肯定是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了。我们顺着枪去追查凶手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除非……除非他再次用枪!” 王培法冷哼了一声,那把狙击步枪再次使用的话,你刘海阳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在这里喝酒了呢。 杜金星见王培法脸色不悦,忙打圆场:“枪的线索虽然暂时断了,但我们正在排查乔志坤的社会关系,他原来是干车行买卖的,认识他的人不少,相信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王培法恍然:“哦,那如此说来,乔志坤的交集面很广。既如此,就从他的熟人一点点的查起。他做事固然隐秘,但总不可能没有丝毫的破绽,这是你杜主任的强项。” 杜金星才懒得管这些事,那都是彭浩良和刘海阳留下的烂摊子,自己管了了也落不了什么好,此时一听王培法的建议,摇头道:“要说对付乔志坤这些人,还得是刘队长的行动队,我现在应付调查室里的日常事务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实在是无暇分身,此事还是要拜托刘队长。” 王培法想想也点头道:“也是,你现在位子不同了,考虑的问题也多了,日理万机。这种事还是交给刘队长做妥帖。” 他忽地转向刘海阳:“不过,此事与彭公被刺一案有着莫大的关系,一定要快!” 刘海阳一脸苦闷,皮球踢来踢去到了他的脚下,“是……是,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王培法拉下脸道:“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好!刘队长,你也不过太过忧虑,踏下心来做事,定然是错不了了。” 王培法絮絮说完,自顾自喝一口酒,放下杯子再一看,刘海阳还是苦着脸,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虽说官场犹如大染缸,但他还是最看不起刘海阳这种人。 “刘队长,怎么?有什么困难吗?” 刘海阳赶紧道:“没困难,没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王培法呵呵一笑。 可杜金星却敏锐地从刘海阳的反应发现了异常。 若是在以往,刘海阳是要解释一番的,可这次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事实上,从一见到刘海阳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刘海阳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但这次见了之后,刘海阳虽然也苦着脸,但嘴角总是时不时地会出现一抹得意的笑意。 杜金星提醒自己,一定要高度关注刘海阳的变化 第六百九十一章 梳理思路 当晚,杜金星和刘海阳在万福楼宴请南京来的王培法的事情,便被暗中盯梢的行动队员报告给了方如今。 “老纪,王培法素以铁面无私着称,但今晚却能欣然赴宴,且与杜金星、刘海阳打成一片,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纪成林点头道:“是有点奇怪。可以杜金星那么精明,怎么会没看出来?” 杜金星的精明不是懒得虚名,他不是看不出,而是不想说出来,方如今道:“他是在装糊涂。” “也是!杜金星和刘海阳素来不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合,杜金星有可能利用王培法牵制刘海阳。” 两人白天一直都在盯着石耀华,石耀华是头一次恢复自由,所以李明军等几个跟踪高手,并没有跟得太近,不是怕被他发觉,而是保证他不脱离控制即可。 跟踪的事情,并不需要特意瞒着石耀华。反倒是放任不管,才会令人怀疑。 在一处秘密监视点,纪成林指着正在大街上闲逛的石耀华低声道:“组长,从早晨出来,石耀华倒是逛了不少的地方,但在任何一个商铺里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想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后有尾巴。” 方如今点点头,石耀华恢复自由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一直都在街上闲逛,半天多的时间已经逛了七八条街了。 临行前,纪成林给了石耀华两百块法币,石耀华的财产都被查抄没收了,他现在是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方如今对纪成林道:“他越是小心谨慎,就越发地说明他有问题。依我看,今天这半天都是在带着咱们的人兜圈子,他想见的人肯定不在其中。接下俩的跟踪监视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你要跟李明军等人交待一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另外,通知陈龙根,让他尽快把陈龙根的行踪掌握起来,尽可能地配合李明军等人,但不要过于引人注意。” 纪成林低声答应,他心里虽然明白方如今如此做的原因,但总觉得石耀华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快脱离控制,而不是和自己的上线进行联系。 方如今接着道:“咱们跟令辉的关系一直不错,要继续结交好。让他们也配合我们的行动。令辉有血性有头脑,他知道该怎么做。除了这些,让咱们的外勤人员在城里城内多设据点,一旦有什么风声,要能立即摸到最准确的消息。” 纪成林问道:“那陆大勇那边要不要也知会一声?” 方如今轻轻地摇头:“别忘了,咱们要挖的那个高级日本特工是什么人。” 纪成林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那个高级特工不正是藏在军警宪中嘛。 方如今手指敲击桌面:“直到目前,石原熏、稻叶昌生以及代号为‘雪尘’的日本特工还没有讯息,刚刚要集中精力追查这些线索,上头就压下来事情,当真是分身无术。老纪,咱们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线索很乱,犹如乱麻一样,我想了一下,必须要有个轻重缓急。” 纪成林略微思索了一番道:“石耀华这条线索非常关键,但短期之内未必会有效果,所以我的建议是徐徐图之。同时,可以让三浦和一搜集关于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的情报,他回上海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稍微顿了顿,纪成林又道:“稻叶昌生和之前的‘鹞子’一案多有联系,也是和我们打交道最多的日本特工,我认为从他的身上着手机会最多。” 对于三浦和一如何使用的问题,方如今始终没有明示过,纪成林也是试探着看看组长的态度。当初在三浦和一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总不能留着不用吧? 见方如今没有当即表态,纪成林赶紧又道:“组长,我就是说说心里的想法,对不对的还得你拿主意。” 发挥属下的主动性是当好上司的必备能力,不然事事都要方如今去拿主意,势必会陷入事务的泥沼之中,根本无法考虑一些方向性的问题,方如今摆手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得到了鼓励的纪成林接着道:“组长,你之前也说过,振兴公司的成南方嫌疑很大,极有可能是潜伏的稻叶昌生,自从我们加大了对振兴公司的监控之后,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便是连魏公宜被炸身亡,他也没有露面。据我所知,魏公宜当时非常看重他,力保他进入公司,说起来是他的恩人,恩人去世,成南方不出现,这很不正常。” 方如今听完对纪成林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的想法跟自己大体相同,,这些事情至少都是在脑子里思考过的,看来以后得多多给老纪一些机会,他看看纪成林,赞许的道:“老纪果然用了心思,稻叶昌生的确是我们破获特高课谍网的关键所在,只是此人行踪诡秘,我们布下的眼线并未发现他。接下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说出来,咱们讨论一下。” 纪成林点点头:“稻叶昌生和石原熏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之间必定有勾连。前期我们根据石原熏进入临城的时间进行了摸排,初步断定他应该是在图书馆、学校之类的,更加详细的名单明天应该就能拿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皱起眉头。 方如今道:“老纪,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稻叶昌生和石原熏之间是有联系的,抓捕稻叶昌生这件事不是孤立的,而是要和抓捕石原熏结合起来一并进行,对不对?” 纪成林使劲地点头:“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嘴笨说不清楚。还得是组长!” 方如今微微颔首:“这两个日本特工本就是一体的,是要并在一起查。” 忽然,方如今追问一句道:“老纪,牢里的事情如何了?” 纪成林不清楚方如今忽然会问这么一句,但还是答道:“据线报,胡德胜最近去牢里提审的次数少了很多,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孙大彪是组长,有些是小事未必有牢里的老人清楚,咱们还得另外找人问问。你在刑讯组有没有靠得住的朋友?” 纪成林几乎没有任何的思索:“如果说要打听事情的话,还得问那个老东西!” “谁?” “就是你当初被关在牢里时,看见的那个老狱警。” 方如今叹口气道:“他?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个人,这个人来头儿怕是不小。到底是哪方面的人?会不会弄巧成拙?” 纪成林不知道方如今到底是感慨还是什么,赶紧道:“起码他不是胡德胜的人!” 第六百九十二章 亲自甄别 跟踪石耀华的差事,除了李明军之外,方如今还准备再挑一个生面孔。 纪成林提了几个人名,但都被他给否决了。 方如今并不想用行动组的人,也不想用令辉的人。 他跟令辉的关系虽然不错,也认可令辉的为人,但令辉手下那些人他并不放心。 正在纪成林犯难的时候,方如今想到了之前有过渊源,后来又误打误撞被抓的曹戈。 “老纪,找个安全屋,一个小时之后我要见曹戈。” 月光如水,从云层中洒落,照亮了城南一处宅子的庭院和走廊。 在这静谧的夜晚,宅子里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蛙鸣声。 云层在夜空中缓缓流动,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方如今在纪成林的陪同下,披着月光走进宅子后不久,两名行动队员和曹戈也到了。 曹戈和原来相比,似乎沉稳了很多,面对搜身表情阴冷,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 纪成林走到前面的院子中,冷冷地打量曹戈一番,挥手带着人进去。 绕过假山和小池塘,就可以看到后院的入口。 后院比前院更加私密,围墙也是用青砖砌成,上面爬满了藤蔓和绿叶,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后院中还有另外两个队员,见到纪成林之后纷纷立正,身后的曹戈露出些惊异和羡慕夹杂的神情。 “组长问你的话,都要老实交代,组长是十分精明之人,识人用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你不要耍弄那些小聪明。”纪成林一边走,一边低声嘱咐他。 曹戈躬身受教,他在外闯荡的时日不少,一些场面上的话也会说,便道:“小的知道,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这样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找个可靠的营生才是。纪长官,这次方组长找我是不是收下我了,我对方组长敬慕有加……” 纪成林点头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组长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得而知。总之,问你的话,都不要欺瞒,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小的明白!” 到了正房口,又有两名便衣值守,纪成林这样的军官见方如今平日里根本不用通报,但今日带有外人,他便将曹戈留在了门口,迈步进入正房。 曹戈想到即将见到方如今,心中这才忐忑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有种莫名的敬畏。 但这一切,却不能流露在表情中。 门口的便衣一直有些怀疑的打量曹戈,曹戈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直如周围的警卫都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将手臂抱着,身子斜斜地靠在墙上。 过了片刻,纪成林在门口喊道:“曹戈可以进来了。” 曹戈这才站起来,对门口的警卫微微点头,迈步推门进入了正房之中,这里很安静,只是一间普通房间,除了一扇屏风之外,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屏风外站着两个便衣,他知道这是方如今的贴身保镖。 纪成林直接带着他绕过了屏风,这隔出的小间,同样没有太多装饰,一切都很简洁。 中间放着一张椅子,上首摆了一张桌子,方如今穿着便装坐在那里。 见到方如今之后,曹戈立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周围墙壁都是光秃秃的,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不过他也是老江湖,很快压下那点慌乱,躬身给方如今见礼。 方如今站起来一脸微笑道:“不需多礼,夜里叫你过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见方如今和气,曹戈稍稍放下心来。 方如今示意他坐下,也仔细打量了这个人一番,这是个特意布置的房间,通过环境刻意营造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曹戈坐的那张椅子也没有扶手,靠背偏后,让他的身体感觉没有依靠,进而影响他的心理活动,而这个曹戈只是开始略微不适,片刻就冷静下来,坐得四平八稳,倒是有些特工的味道。 方如今笑笑,对曹戈和蔼的问道:“自从上次离开那个地方,过的如何?有去找找熟人老乡什么的?” 曹戈重重叹口气:“不瞒方组长,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自己被关了几天,也没听到有人寻我,说起来都是一些酒肉朋友,没人会把咱真正地放在心上。我寻思着找点营生做,混个温饱,可回到原来的车行,人家说什么也不肯再要我了。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去码头卖苦力,可即便如此,也是要被工头盘剥,日子过不下去。” 方如今微笑看着他,好像在认真倾听,实际上他一直在看曹戈的眼睛,曹戈叙述的时候眼神向右转,是他脑部在回忆的反应,应当是说的真话。 这是以前方如今参详里德审问法学到的一些知识。 “世道艰难,男子汉大丈夫也未必能有一席立足之地。但不知,你下一步准备做些什么?不知道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的话?” 曹戈站起道:“铭记于心!方才方组长说的极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下去,到死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方如今叹息着挥手让他坐下,然后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听纪队长说,你想通了,想跟着我们干是不是?” 曹戈赶紧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这几日我在坊间听闻了许多方长官破获日本间谍案的故事,实在是佩服至极,也由衷地为自己当初的莽撞和过失感到后悔,都怪我猪油蒙了心……” 方如今示意他打住,道:“干我们这行看着风光,实际上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没准哪天就得被日本人打了黑枪,横尸接头,就像是临城调查室的主任彭浩良一样,你可有准备?” 曹戈愤愤道:“回方长官,小的九一八之后到东三省闯荡过,当时人心惶惶,许多人逃往山海关,路上到处都是死人。我和几个兄弟杀了一个日本兵,遭到了通缉,无法走去山海关,我们躲在野外,没有吃食。当时日本人贴了告示让百姓回城,我便带着一个兄弟回沈阳打探,看了城中情形,顺手抓了一个二鬼子,拷问之下得知他们要把人都抓去修铁路、开矿,是以我们马上又离开,后来果然如此。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立志要跟小鬼子死磕到底。” 方如今赞道:“深入狼穴生擒二鬼子,好胆量,上次见你使的一些招数,像是练过一些功夫的,是不是?” “小人习过些拳,这些年又一向在外面漂着,断刃和徒手搏杀也学了一些,本来抢过一支鬼子的王八盒子,但子弹打光了,加之那枪太难用,老是在关键的时候卡壳,就被我扔进了河沟。” “既然在东北待过,势必能讲东三省的方言?” “经常听他们说,倒是学会了一些。不仅是东三省,便是直隶、山东、江苏的方言我也会一些。” 方如今点点头,如果是真的擅长方言,做起情报工作来也是非常有用的。 曹戈的这番问答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而他肯定也没有经过反审讯培训,方如今基本相信了他的身份背景,身边的纪成林听了,也对曹戈非常满意,他心目中就是这类人最适合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家眷?” “在东北的时候曾经跟一个女人好过,还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小鬼子一来,我们出逃,母子二人都死在路上了。” 今摇头叹气问道,“那是可惜了。怪不得你如此仇恨小鬼子,原来是有血海深仇。” “来到临城之后,这些事情我从来未对其他人讲过,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但如果让我遇到小鬼子,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直接干他!” 方如今点点头:“这份勇气着实可嘉。你上次针对我,是要给什么人报仇吧?” “都怪我替兄弟报仇心切,没有搞清楚状况,把方长官误认为是临城调查室的人了。我有个兄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可愣是被他们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抓走了,十八般酷刑挨个走了一遍,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后来还是家人凑了一大笔钱,才托关系把人保出来,可到了家没两天就咽气了。我气不过,就想着给他报仇,所才……” 方如今留意到曹戈的眼睛开始上转,但是仍然不紧不慢的问道:“误会嘛,总是难免的。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你这朋友现在家人还在临城吧,没帮人家报了仇,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照顾好的,一会儿给你五百法币,明天你登门去慰问人家孤儿寡母的一下。” 方如今一直面带笑容,曹戈此时已经不开始放松许多,语气也轻松了一些道:“多谢方长官!也替朋友的家人谢谢您!” 方如今轻轻摆手,目光在不经意间瞥向纪成林,见纪成林微微点头,便心中有了数。 第六百九十三章 旧事重提 纪成林不失时机地叹息一声道:“临城调查室扯大旗做虎皮,这种搞得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事情没少干。你那位朋友也是运气不好,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以你的性格,应该很想给他报仇吧?” 曹戈的眼神又恢复到回忆的状态道:“正是,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是想着给他报仇来着,甚至为此还到处寻找武器,我听说黑市上有买枪的,但价格实在是太高了,根本买不起。不瞒两位长官,我甚至动了抢枪的念头,可转头一想,一旦这么做了,怕是还没有给朋友报了仇,自己就先被抓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方如今突然问道:“曹戈,你来了临城之后,有没有想过你的女人和儿子?“” 曹戈稍稍愣了一下,眼睛又往左边和上边转去,微微叹口气,口中说道:“想过啊,一闭上眼睛都是她们娘儿俩的身影。” “当时是怎么出的事?” 曹戈反应也很快,马上道:“路上遇到了出来巡逻的小鬼子,他们看到孩子他妈……就……就……” “儿子呢?” “我眼见那女人是活不了了,便背着儿子钻进了林子里。” 方如今盯着曹戈,这人眼神稍稍有点慌乱,但整体仍然很沉静。 曹戈眼睛一直在往左和往上,脸上却是一副痛苦的表情道:“我一直跑,后面的小鬼子就追。后来,我躲在一个山洞里,眼看着追击的小鬼子就要过去了,可这个时候我儿子忽然醒了,他一向吃不饱,一醒了就要哭,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下意识地捂着他的口鼻,没想到自己也是太紧张了,竟然把他捂死了,我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深深地自责。” 一旁的戴氏兄弟都露出不忍的表情,方如今摇头叹道:“非常时期,也怪不得你!” 忽地,他站起来,轻轻拨弄香炉里的香,吹掉香灰,道:“你以后就跟着纪长官做事,一起对付小鬼子,让他们血债血偿。” 曹戈赶紧鞠躬道:“谢方长官。” 方如今让纪成林扶他起来,曹戈见方如今表了态,满脸高兴,又跟纪成林表忠心,方如今对他再勉励几句,纪成林便带着曹戈往外走去。 方如今突然在后面问道:“曹戈,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曹戈愕然停下,他没有丝毫防备,转头张嘴看着方如今。 方如今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出事的时候,你儿子几岁几个月?如果活着的话,现在有多大了?” 曹戈有些结巴道:“曹……曹文……曹文博,一……一岁零……零三个月。” 纪成林看曹戈张口结舌的样子,退开一步厉声道:“快说,有何隐瞒的。” “生于民国哪年哪月,生辰八字是多少?” “民……民国……” 方如今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道:“你既杀了自己儿子,数年来有愧于心,为何连儿子生辰亦不记得,你的事情,我们都查清楚了,你若还要隐瞒,定让你命丧当场。” 戴建业将手枪抽出来,直接对准了曹戈的脑门,曹戈眼睛一转,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方如今,立即跪在地上,额头上沁出了汗水。 方如今重新坐下,指着桌子上的一小截燃着的香,缓缓道:“曹戈,你想跟我混,可以,完全没有问题。但我最看重的是忠诚,若是我问话你亦要说谎,我如何敢用你?刚才你说的不实之处,自己一一从实说来,在这根香烧完之前若你还没说完,就休怪我不留情了。而且我提醒你,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吓唬人,说出去的话肯定会落实到行动上。” 曹戈额头的汗水一滴滴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他这才知道自己一时高兴被方如今抓住了空挡,两名如狼似虎的警卫在他身边,连纪成林也是冷冷地看着他。 曹戈终于抬起头来,已经有些惶恐,他见那截香只有小半个指头那么长,转眼之间就能烧得一干二净,便对方如今快速说道: “我确实是在关外待过,痛恨日本人也是事情,为此我还上山投了一股绺子,只是那大当家的后来在鬼子的威逼利诱之下竟然要去投效,我不愿当汉奸,便在鬼子使者上山来招降的当晚,在他们的酒水里下了蒙汗药,杀了鬼子使者和大当家的之后,逃下了山。我曾经有个相好的女人也是真的,但没有儿子。那女人后来和我走散了,一直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 方如今又吹了吹那根香头,越发地刺眼,没有转头就对曹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编出一个捂死自己孩子的说法?” “为了证明我和小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曹戈看来是豁出去了,继续道,“我在关外没有亲人,但小鬼子烧杀抢掠的事情我见得太多了。为了活命捂死自己的孩子也是真的,只不过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这曹戈知道临城站主要针对的是日本人,遂给自己加戏上分,岂料这根本没有瞒过方如今。 “你回到关内呢?” “先是在北平待了段日子,但那里虽然是中国人的地盘,但日本人也嚣张的很,一天夜里我遇到两个日本浪人将一个女学生拖进了巷子里,于是我就……就宰了他们,北平是没法待了,我就一路南下,辗转回到了临城。” “曹戈,据我所知,临城并不就是你的老家,你回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吧,是跟那位被临城调查室屈打致死的朋友有关?” 方如今一挥手,戴建业的枪口便抵在了曹戈的脑门上。 曹戈脸上抽动两下,接着反而一副凛然模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那朋友的确是死于临城调查室的陷害,他的名字叫秦俊峰,家住在杏花巷三十六号,方长官可以派人去查,一问便知真假。” 方如今冷冷地道:“你既然一开始就将这个朋友的事情抛出,想必是真的,不怕我们去查,真去查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曹戈咽了口吐沫:“方长官,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觉得我有所隐瞒?” 方如今冷冷道:“因为你在竹林里根本就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亲口对我说死在一壶春茶楼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你的大哥。” 曹戈仍旧是心里一颤,但面色不改道:“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大哥。你可以现在就取了我这条命,但我绝对不会透露他的身份。” “你倒是有几分硬气!” “我也是有苦衷的,他救过我的命,我也答应过他替他保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一定要做到。方长官可以继续调查我,除此之外,若是有所隐瞒,再杀我不迟,我的小人命不值钱,但免得辱没长官的英明。” 方如今突然一笑,示意戴建业将枪口抬起:“有胆色,被枪指着还敢拿话塞我,你有没有瞒我,我肯定会查清楚。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在我查清楚真相之前,你若是提前说了,我便不予追究。反之的话,你要为你今日所言负责。” 曹戈腰挺起来,从容答道:“行!” 方如今又去看那所剩无几的香头,缓缓道:“你看,它快要燃尽了。曹戈,这次临城调查室主任彭浩良被刺、医院特护病房被烧,以及后来彭浩良被炸死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曹戈一怔,惊讶道:“没有!实不相瞒,我只听说了医院着火的当晚,有辆汽车爆炸了。彭浩良死了?这是真的吗?” 对方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方如今并未回答。 曹戈忽然咧嘴一笑:“这一切若是我做的,反倒是好了。我那朋友秦俊峰虽然是直接死在了刘海阳的手里,但跟彭浩良这个特务头子的纵容包庇也脱不了干系,死的好,死的好……” 方如今缓缓站起来道:“好了,今天的问话就先到这里,你且去厢房候着,一会儿纪长官会给你下达命令。 曹戈终于知道命保住了,长长出一口气,跟方如今、纪成林施礼之后,由戴建业领着出门去了。 纪成林连忙对方如今道:“组长,这个曹戈没有完全说实话,‘鹞子’的身份和死非同寻常,要不要把他绑起来,好好地问一问。” 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曹戈和方如今当初便有一段过往,且涉及到了“鹞子”。 方如今对纪成林道:“如此就不必了。强扭的瓜不甜,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这个曹戈总体还算是不错,如此敲打一下之后,以后便可以用,但是用起来要谨慎,先给个假目标让他跟着,然后再想办法转移到石耀华身上来。一会儿你给他派了任务之后,去把秦俊峰的事情查一查,尤其是搞清楚他什么时候被刘海阳的人抓的,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纪成林一边点头一边道:“明白。秦俊峰既然是曹戈的好友,也许认识‘鹞子’,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方如今轻轻颔首。 当时自己调查银行和钱庄时,忽然遇到了曹戈的刺杀,曹戈便直言是为了“鹞子”报仇,而方如今并不是凶手,但偏偏无法和曹戈解释,最终还是将他放了。 他和曹戈之间的对话,在这之前并未向任何人透露。 现在要使用曹戈,那么“鹞子”的事情就不得不再提。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分头行动 方如今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躲避,脑海中不住地思索着关于“鹞子”案件的有关线索。 此人跟他有着莫大的关联,若非此人,他此时怕是还穿着一身黑皮、在街上顶着烈日巡街。 此人一直都是以一个代号存在于案件档案中,无人知道其真实姓名。 方如今曾经也曾有过动用三浦和一这颗棋子探查“鹞子”的身份和携带情报的想法,但考虑到时机还不够成熟,便予以作罢。 如今,时间过去数月,保险箱的密码还没有进展,“鹞子”所携带的情报多半已经过期了。 加之这段时间新的案子层出不穷,倒是让他无暇顾及此事。 “鹞子”既然摆脱了日本特工,说明他一定会和其他人在临城接头,而在湖边村饭店中发现的那个神秘男子则是重点怀疑对象,只是网撒下去了,一直没有动静。 想要追查“鹞子”案,可以从两个方向展开: 一方面,是“鹞子”本身,方如今决定从曹戈这里渐渐打开突破口。 另一方面,稻叶昌生既然出现在一壶春现场,且极有可能是杀害“鹞子”的凶手,将其抓捕之后可能会问出一些情况。 两者相比,还是前者的难度小一些,但获得的情报也十分有限。 “鹞子”断然不会和曹戈多说情报方面的事情,只能通过自己的分析判断一点点的抽丝剥茧。 方如今是个急性子,当即回到了站里,用办公室的保密电话打到了南京。 他首先将自己发现曹戈认识“鹞子”的事情向张鑫华进行了汇报,张鑫华听了之后也很惊喜,“鹞子”一案一直都是他的心结,听到案件有了最新进展,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也是高兴不已。 “如今,这个曹戈你要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他就是我们揭开‘鹞子’一案的关键人物。” “这个我已经在考虑了,但考虑到目前的形势,不宜操之过急。” 电话那边的张鑫华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按照你所说的,这个曹戈和‘鹞子’交情不会太浅,能不能开口还不一定,确实急之不得。说吧,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我提供更多的线索给你?” “还是老长官了解我。我的确是向您求助的。” “说起来,这个案子还是我留给你的麻烦。到了南京之后,我也一直在思考此案,稍稍有了些心得,但此事在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这样,一周之后,我将到临城公干,届时咱们再见面详谈,如何?” 方如今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您来了临城,是否要通知站长,或者是需要我做什么,我尽快去安排!” “暂时不必了,等我到了临城之后再去面见站长不迟。” 方如今也没有再说什么,这种级别的特工出行行程都是要绝对保密的,且张鑫华并未说此行具体做些什么,他也不便打探。 挂上的电话,方如今得到了最新的汇报,迫于南京调查小组方面的压力,刘海阳最近活动频繁,其中一个瑞昌商社是重点抹除痕迹对象。 官商勾结,在官场当中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刘海阳这种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更是少不了和商人之间的利益勾连,留下的证据不会少。 南京方面的人来了,他肯定坐不住了,急于把屁股擦干净。 另外,方如今得知还有个叫郭忠潮的人,此人是刘海阳的心腹,但在南京的人来之前,就被打发离开了临城。可是,就在刚才,手下发现了郭忠潮回到了临城,具体原因不详。 方如今立即将纪成林叫了过来,低声道:“老纪,有个着急的活儿要干,今晚怕是还要你辛苦一趟了。” 纪成林咧嘴一笑:“组长,看你说的这话,咱们这些人不都是没日没夜的嘛,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方如今当即将郭忠潮的事情说了,纪成林略微有些迟疑,郭忠潮可是刘海阳的人,若是此事一旦泄露出去,怕是有些麻烦。 方如今见他有所顾虑,便道:“这人我们只抓不杀,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刘海阳,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郭忠潮抓了,即便刘海阳以后知道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纪成林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人都用信得过的人,你亲自指挥,让戴家兄弟跟你一起去,三个人够不够?” “若是要他的命,我一个人便够了,若是抓人的话,最好还能再多派几个人。组长,那郭忠潮的家人要不要一起抓了?” “不需要,最好不要在家里动手。而且我现在得知郭忠潮此刻正在一个相好的家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问题应该不大。人手的事情,你酌情考虑,总之要稳妥,要保密!” 方如今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戴家兄弟,这两人的身手都不错,且执行暗杀、绑架等脏活的经验丰富,应该是纪成林的得力臂助。 纪成林顺着他目光一看,提醒道:“这个郭忠潮我也听说过,身手不错,一击不中怕被反噬,戴家兄弟去了刚好,但是你的身边也需要留人,这样吧,让建业跟我去,雷平留在你的身边。” 陈新微微摇头:“戴家兄弟的身手是不错,但建业的杀气太重,还是让雷平跟你去吧。” 戴建业一听自己不能去了,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张张嘴,可哥哥很快就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争辩,组长的命令必须执行。 纪成林反复看看那两人,戴建业满脸的委屈,一脸祈求地看着自己,纪成林也是颇有些无奈,看了看方如今,这才缓缓点点头。 陈新又对纪成林道:“你们的身份不能暴露,咱们自己的安全屋也不能用。即便是刘海阳怀疑,也不能让他找到任何一点实质性的证据。” “请组长放心,我私下有些地方是可以用的,站里和组里都没人知道。如果没有新的吩咐,我现在就去安排。” 方如今轻轻颔首:“好,你自去忙,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定下此事后,纪成林自去安排不提,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方如今和戴建业两人。 方如今看着自己这个贴身警卫,忍不住嘴角扬起:“建业,是不是怪我没让你执行这个任务?” 戴建业脸色涨红,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方如今道:“你的身手固然不说,但是性子还需要好好地磨上一磨,干咱们这行的,不仅仅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有些时候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一点你要多向你哥哥学习。” 戴建业连连点头,对于这个年轻的上司,他的心里是十分佩服到了。 “建业,你也无需着急,打磨性子这件事一时也急不得,以后我会适当地给你派一些任务。放心,总有你喜欢做的。” 戴建业虽然干脏活的时候心狠手辣,但心智相对简单,此时一听组长还是看重自己的,脸上的不快登时一扫而光,咧嘴笑了起来。 …… 万福客栈之中,一身黑色便装的纪成林正认真看着桌子上一张简略的地图,屋中还坐了三人,戴雷平、李小虎、马宝以及另外两名跟纪成林关系较好的行动队员,和发现并跟踪了郭忠潮的行动队员。 马宝对周边的地形最为熟悉,但他是熟面孔,行动多有不便,纪成林便让他主要打探消息,此时也是抓捕小组的第一次碰头。 “郭忠潮今晚住在西河街相好的家里,也就是靠着河埠头王西数的第三家,门口有一棵桂花树,他的相好的叫春香,是个寡妇,早在五年前便和郭忠潮搞在了一起,以往郭忠潮在临城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来找她,赚来的黑心钱也大多塞进了女人的荷包里。” 纪成林指着地图上登州西城的部分边指边讲,这张地图是纪成林路上所画,标注了几个主要的地标。 戴雷平眼中寒光闪动,他之前都是干这一行的,蓦然回到了熟悉的行当,早已经跃跃欲试。 “纪队长,那个女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马宝看着看纪成林一眼,摇头道:“队长,最好不要在和这个女人家里动手,西河街东边的一个街口就有个警察所,这里即便到了晚上,也经常会有巡警出没,而且郭忠潮也是在行动口混的,真对上,我们不见得讨好。” 李小虎在旁边冷冷插话道:“晚间翻墙进去把两个人都打晕了,拖走郭忠潮。剩下一个女人,还能怎么着?” 纪成林摇摇头:“这几日的月亮很亮,夜里的视线并不差,万一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很快就会引起郭忠潮的警觉。” 马宝问纪成林:“队长,组长是怎么说的?” 这几日夜间有时下雪,会留下脚印,万一惊动了他同乡或府衙的人,不好逃脱,况且我们住在客栈,夜间进出不便。” 纪成林面无表情的说:“组长要求我们稳妥、保密,并未作出具体细节上面的指示。不过,我在过来的路上也想过了,这次我们一定要一击必中、手脚干净,行动时分为接近、绑架、脱离三个阶段细细计划,制定计划后要预演几次修正计划,具体如何执行由我根据情况全权负责。” 马宝哦了一声,组长确实也不会管得这么仔细。 李小虎在边上忽然道:“若是一直拖下去,天都要亮了,到了白天,再想抓人就更要大费周章了。” 马宝看着李小虎道:“时间肯定就在今晚,现在讨论的是要不要在女人家里动手的事情。” 纪成林道:“马宝,说说你的想法。” 马宝沉吟片刻,对纪成林道:“队长,现在女人家里的灯还亮着,两个人肯定还在鬼混着,他们好久没见了,干柴烈火一样,睡觉的时间不会太早。 如果翻墙进去不可取的话,就得想办法把此人逼出来,要达到这个目的,无非是扮作警察上门查询户口、捉贼,又或者是走水,前者太过明显,免不了还得进入女人的家里。 后者,可以让郭忠潮出门,但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周围的人都会被惊动,最好不选。” 李小虎看他一眼:“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该怎么办?” “我发现那女人家的房子后面的窗户挨着小巷子,如果在小巷子里说话的话,屋里的人肯定能听到。我们可以出两个人扮作醉汉适时出现在那女人的后窗,然后就说城里出现了飞贼,警察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很快就会搜到西河沿来,郭忠潮听了之后一定会躲避,届时我们就可以路上把他绑了。” 马宝渐渐放低了声音,低到李小虎将身子前倾才听到。 待马宝说完之后,纪成林有点惊讶马宝的条理,戴建业也是眼睛一亮,他仔细想了下说道:“那女人家东边是警察所,若是没做干净,容易被这些人缠上,难以脱身,得逼着他往西边走。” 李小虎也同意:“西边的街巷更加复杂,得手后即便遇到人,也更加容易脱离。” 纪成林聚精会神看着地图,问那名最先发现郭忠潮的行动队员:“郭忠潮是几点进的女人家?” 那人道:“大概晚上八点左右,我随后就看到女人出门,再然后就买了酒肉回来,你们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刚刚酒足饭饱,现在正热乎着呢。” 李小虎插了一句:“那等他们完事了再去。” 戴雷平冷冷道:“这个时候去最好,人没穿衣服的情况下,缺乏安全感,也最敏感。” 纪成林看戴雷平两眼,觉得此人不仅身手好,还会动脑筋,转头又问那名行动队员:“他自从到了女人的家里,有没有出去过,或者是跟别人联系过?” “我一直盯着,没有见他出去过。不过,若是女人的家里有密道的话,就另说了。” 说完,那队员又补充了一句:“应该不会这么巧,一个寻常女人家里,怎么会有密道。” 纪成林点点头,到现在他心里基本上有了谱儿,便开始分配任务,道:“小虎和马宝去扮演醉汉,说什么怎么说由马宝来想。留一个人在宅子的东侧,若是郭忠潮往东边走,就想个办法逼他往西。雷平亲自动手,我在一旁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他又手指移动着,指着地图:“留一个人去开车,一个人警戒。得手之后,把人塞进车里,由我和雷平直接将人带走,其余的人通过不同的路线脱离现场。记住,在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回站里,在9号安全屋凑合一晚上。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纪成林脸颊上的肌肉动了几下,又道:“现在开始对表,五分钟之后开始行动。” 他看向另外三个行动队员:“你们到指定位置的时候,要留意那些巷子能不能走通。” 三人点头答应。 “好,现在分头行动。遇到意外情况,随机应变。” 第六百九十五章 惊弓之鸟 卧室内,窗帘都换成了遮光的黑布,便是电灯也用一块黑纱包了起来,看着十分诡异。 大床上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郭忠潮搂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女人,微微一笑:“要说有女人滋味,还得是你。” 女人嗤笑道:“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了我,还不是照样出去偷腥吃。” 郭忠潮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颊:“越发会玩笑了。” 女人扭动着丰盈的身子往他的怀里钻了钻,郭忠潮便道:“可惜啊,近段时间我是不能再来找你了。” 女人佯怒道:“不来找我也好,我倒是落得消停,省得每次都把人折腾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郭忠潮在她光洁的臀上轻轻一拍,感受着惊人的弹性:“还不是你这你这小浪蹄子魅惑的我,让我欲罢不能。” 女人笑道:“怕是在别的女人床上也是这般说辞吧?人家又不是二八的大姑娘,这种话你还是去骗鬼吧!” 郭忠潮哈哈笑了起来:“我可不喜欢什么大姑娘,就喜欢你这种成熟丰腴的类型。” 女人叹了口气,食指轻轻搅着发丝,郭忠潮从旁取了梳子来,给她梳理头发。 “我记得这把梳子你用了许多年了,你看犀角周身的包浆干净莹润,大约你女儿家时就用了吧。” 女人爱惜地抚着梳子:“我喜欢可以长久的东西。” 郭忠潮握住她的手,满面皆春色笑影:“那我跟那个死鬼相比呢?” 女人微微怔了一下,这才听出话中滋味,抛个媚眼,啐道:“下流!” 郭忠潮将她抱紧:“真希望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啊!” 女人娇媚地看他一眼,半笑半嗔,那笑容却化作眼底微盈的泪:“干你们这个行当的,听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哎……还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之前那个姓熊的同事,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找到?” 郭忠潮也是暗暗叹气,他与熊永俊是老相识,虽然情报组和行动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但两人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熊永俊莫名其妙地消失,成了临城调查室的一桩悬案。 有说他是做错了事,怕受到责罚,就偷偷溜走了。 还有人说他是得罪了人,被人做掉了,甚至说背后的凶手就是刘海阳。 还有传的更加离谱的,说此人是被上司杜金星派人暗杀的,为的就是栽赃给刘海阳。 彭浩良在任期间,案子始终也没有破了。 而作为谣传的双方,杜金星和刘海阳谁都没有对此表示过什么。 当然了,郭忠潮知道熊永俊的死绝对跟刘海阳没有半点关系。 恰恰相反,刘海阳对于这件案子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还在暗中查找杀害熊永俊的凶手。 “忠潮……” 女人一声娇嗔将郭忠潮的思绪拉了回来。 郭忠潮爱怜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粗糙的脸上泛起少许温柔道:“瞎说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了,刘队长那么看重我,怎么会让我出事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为了避开王培法,刘海阳将他从临城派到了外地,严令他没有接到命令不许私自回来。 可他还是偷偷地违抗了刘海阳的命令,除了见这个女人之外,还需要转移一批财产。 王培法铁面无私,一定会到处寻找证据,而且时间不会短。郭忠潮在银行有一笔三千美元和两千英镑的存款,存的是死期,明日才能取出来,这才铤而走险回到了临城。 “没事最好,没事最好。” 女人将头紧紧地靠在郭忠潮的胸膛上。 郭忠潮认真地说:“等过了这关,就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你和我了,你不是说在武林门旁开间铺子嘛,我回来后就给你办这事。” 女人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郭忠潮信心满满地:“那还有假!”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女人亲了一口。 郭忠潮再看向女人时,见她眼中的潮热更盛。 女人也很清楚,自己这年纪跟那些小姑娘家是没法比的,郭忠潮往后的路上还不知有香花几许,蜂萦蝶绕,自己只有有了属于自己的产业,才能真正地安身立命。 尽管知道郭忠潮有些功利,但还是令她感动,她含笑含泪:“到时候可别让你家中的那个母老虎知道找上门来,她那体格,我怎是对手?” 郭忠潮笑道:“铺子是你买的,她即便找上门又能如何?” 女人伸手延上皇帝的肩,头紧紧抵在他颈间,聆听着他心脉脉脉地跳动,仿佛沉沉的承诺。 良久,她终于以此心回应:“忠潮,你对我真好!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善缘,才让我遇到了你。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 郭忠潮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忽而咬住她的耳垂:“只说不算。我要你拿一样东西来应。” 女人满面羞红,推了他一把:“什么?” 郭忠潮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在她耳畔低声道:“家中的两个儿子,脾气秉性都像那个黄脸婆,我看着就恼火。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女儿也行,像你一样漂亮!” 女人嗤地一笑:“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怎么生儿子?” 郭忠潮不肯轻易放过:“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可不许赖。” 女人又是笑道:“可是我要管铺子,又要管孩子,怎地忙过来?” 郭忠潮道:“这还不简单,铺子里雇几个伙计,家里请个老妈子。” 女人点点头。 郭忠潮轻轻在她臀儿上一拍:“那还等什么?”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郭忠潮只觉得小腹下一片火热,抱着女人就朝着朱唇上亲去。 就在这时,忽然后窗传来了一声叫喊声。 郭忠潮的动作当即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女人脸色潮红,感受到对方的嘴离开了,微微皱眉,继而缓缓睁开眼,迷离地看着郭忠潮,轻轻唤道:“忠潮……” “嘘!” 郭忠潮一脸严肃,示意她噤声。 女人不解,后窗明明是两个醉汉在胡说八道。 郭忠潮一动不动地听着,两个醉汉骂天骂地,还在房后撒尿。 “老三,一会儿……一会咱还找地方喝点。”其中一个舌头都打卷了。 “嘿嘿嘿……”另一个只是傻笑,“喝,喝……” 女人听到哗啦啦地水声,气得直皱眉,就要爬起来骂街,却被郭忠潮一把拉住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个时候怎么能惹事呢! 女人幽怨地看着郭忠潮,却又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一双杏眼看向后窗都要喷出火来,嘴里不住地低声骂着两个杀千刀的。 郭忠潮是偷偷回来的,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刘海阳,他只盼着两个醉汉方便完赶紧走。 外面的一人忽地打个酒嗝儿,继而说道:“你他娘的好了没有,警察来了?” “没……没……没……” 郭忠潮听到警察心里一紧,以往见了黑皮狗他都不会拿正眼看他们,但今夕非比往日。 女人紧挨着郭忠潮,从他僵硬的表情上似乎读懂了什么,也跟着紧张起来。 郭忠潮一把推开女人,从枕头下取出了手枪,示意她去关灯。 女人见状,赶紧起身去拉灯绳,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但这样一来,外面的对话声似乎更清晰了。 “警察……警察有什么关系,老子……老子一没偷,二……二没抢,不怕……那黑皮见到老子,见到老子……还得给老子敬礼!哈哈哈……” “也……也是……反正咱们不是飞贼,让警察们……挨家挨户地去搜吧。我说,你他娘的尿完没有?” “快……快……”这人说着就是一阵呕吐。 听得屋里的女人直恶心。 郭忠潮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女人也要穿,被他一把推到了床上,低声道:“你待着,没你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从来没来过。” 黑暗中,女人面带惊恐地点头。 “他妈的,真来了啊,走吧,被人……盘问总是……不好的!你……你上次可是往那个姓邵的警察家里扔过西瓜皮,还往他家的门口尿过尿……” “放屁,老子……没干过……那狗日的邵国良是活该。” “这帮王八……王八蛋,撒尿都不让好好地……撒,生儿子……没屁眼儿的货。” “赶紧走,他们从东边往这边来了。” “哎哟,尿……尿手上了……” “快……快他妈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子……老子可不想被警察用警棍敲脑壳!” 郭忠潮听到两个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哎呦,我的鞋……” “别回去,来不及了。” 郭忠潮一听这两人就是街上的混混,虽然大错不犯,但小错不断,落到警察手里少不了要挨一通胖揍,是以只有嘴硬。 郭忠潮深吸了一口气,对女人道:“情况不对,我得走了,记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女人抱着双臂,含泪点头。 一墙之隔,李小虎和马宝撒开腿狂奔,马宝不时地回头看去。 而与此同时,女人家中大门方向有几道手电光闪过。 穿戴整齐的郭忠潮将头探出后窗,见后面的巷子空无一人,有一股淡淡地尿骚味飘荡在空气中,但并未发现酒后呕吐的气味。 危急关头,他也没有多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翻过窗户跳了出去,看了看东侧,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便赶紧调头向西,一头扎进了黑夜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夜行追击 小巷子内原本黑漆漆一片,但因为有手电筒光线的闪动,巷子内的景物时隐时现。 郭忠潮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一路向西而行的。 真是倒霉,附近竟然出现了飞贼,并且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他不能继续留在女人家里了,必须要赶紧转移离开这里,等明日去银行将存的美金和英镑兑换出来便立即离开临城。 这片区域街巷纵横,郭忠潮十分的熟悉,向西穿过三四条巷子便是一条大街,但愿街上会有等着夜里拉活儿的黄包车夫,自己便不用浪费脚力了。 原本他是一直往西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地脚下一转,便钻进了一条向北的巷子。 这条巷子一直向北就是塘河,夜里很少有人会走这条路。 等候在前面准备伏击的马宝和李小虎见郭忠潮的人影忽然消失了,顿觉不妙。 而此时纪成林和戴雷平又没有跟上来,马宝和李小虎两人只得往后追去。 待到了那条巷口,纪成林和戴雷平这才过来,原来两人不敢跟得太近,便故意放缓了脚步,哪知道郭忠潮忽然改变路线,也是令两人措手不及。 “人往这里去了,巷子过去就是塘河,人容易失控。”马宝提醒说。 纪成林言简意赅:“追!” 四人钻进了巷子,但巷子中曲折的很,看不到郭忠潮的人影,只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说明目标并未走远,还有机会。 马宝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忽然听得前方木门嘎吱一响,马宝的眉头轻轻一跳,判断目标应该进了前面的一个有院子的旧土地庙中。 纪成林心知四人无论如何轻手轻脚,在巷子中快速追逐难免弄出声音,而郭忠潮也是个老特工,不会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一定是发现了身后的追兵。 到了土地庙门口,果然发现门是虚掩的,郭忠潮的身上有武器,目前情况不明,四人都没有贸然进去。 纪成林仔细看他虚掩的大门,总觉得不对劲。 郭忠潮仓皇而逃,进入土地庙后要么直接把门关上,要么不关门,虚掩着门是最不应该出现的情况了。 纪成林的脑海里忽地一闪,暗叫不好,这是郭忠潮的疑兵之计,故意制造出钻进土地庙的假象,怕是人早就跑了。 四人接着往前追,眼看着就已经看到巷子口的塘河了。 月光映照下,水面泛着微微的白光。 出了巷口,四下寻找,郭忠潮却是踪迹全无。 纪成林心中懊悔,自己制定的计划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些,应该在郭忠潮刚刚跳窗后不久就应该实施抓捕的,而他们给了郭忠潮太长的时间,以至于中途发生了变故。 塘河边并无栏杆,且河岸上除了树便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似乎也藏不住人,四人分作两组沿着河岸搜索,却并未有人任何发现。 数个来回之后,依然没有发现郭忠潮的踪迹。 纪成林便下令脱离现场。 这次行动出乎意料的失败了,方如今那里得去请罪。 他们沿着当初的小巷子返回,李小虎有些懊恼地道:“这小子太狡猾了!” 马宝道:“我们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该不会是早早就被他识破了破绽吧?” 李小虎道:“咱们在墙根下的对话应该没有问题,我都是照着你教给我的话说的。” “我没怪你,又没说是你的问题。” 说话的工夫,几人走到了土地庙前,谁也没有在意,径直往前走,而戴雷平走了几步却停住了。 纪成林三人也跟着停下来,将手枪拔出。 只见戴雷平侧耳,正在听着庙里的动静。 他之所以站住了,是因为发现那道虚掩的门的角度似乎被人打开了一些,因为是在夜里,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 但是,戴雷平长期执行暗杀之类的任务,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敏感,这点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确认之后,他对着纪成林微微点头,四人当即分工,李小虎和马宝绕到庙后,纪成林和戴雷平从前门突击。 两人进了院子,很快到了庙的主体建筑窗下,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里面破旧的庙堂和布满灰尘的供桌。 月光如水洒在土地庙的墙壁上,那上面斑驳的石砖映衬出岁月的痕迹。 很快,他们在供桌下发现了一个老乞丐,此人蜷缩在庙堂的角落,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麻布衣,衣衫褴褛,布满油渍和污垢。 身体弯曲成弓形,瘦弱的身躯如同一根枯柴,似乎随时都会在风中折断。 一阵阵酸臭的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破败的土地庙中,令人作呕。 那是一种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如同腐朽的垃圾堆里翻出的食物,令人窒息。 两分钟后,纪成林和戴雷平垂头丧气地从土地庙里走了出来。 因为他们在庙里除了发现老乞丐之外,并没有发现郭忠潮的身影。 那老乞丐似乎有些疯癫,无论戴雷平怎么问他,他都只是蹲在地上摇头。 两人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退出土地庙和马宝、李小虎汇合。 土地庙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夜幕下,破败的土地庙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那尊土地神像静静地矗立在庙堂中央,月光洒在神像上,映照出那上面的每一道皱纹,每一处痕迹,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一声声轻轻的算牙的摩擦声从土地神像下部传来。 紧接着,神像的缓缓地向一边移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驱使它。 随着神像的移动,一个黑色的洞口渐渐显露出来,洞口深邃而阴森,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洞口中爬了出来,他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但奇怪的是,庙里竟然没有了老乞丐的影子。 此人正是诡计多端的郭忠潮。 这座土地庙就在女人的家附近不远,郭忠潮曾经进来过,看到过几个小孩在神像之下躲猫猫。 原来这座庙年久失修,土地爷的脚下没了根基。 几个淘气的孩子后来索性将神像下面挖空了。 周围的街坊见了便有人过来修补,但这边刚修好,孩子们又来搞破坏,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来管这件事了。 下面洞越挖越大,后来密洞甚至可以藏两个大人。 还有几个喜欢动脑筋的孩子将洞口做了一番掩饰,尤其是在夜里,更加不容易发现神像是可以移动的,且下面大有乾坤。 郭忠潮进来的时候庙里并没有人,而且那虚掩的大门缝正是故意留着的,就是为了迷惑追兵。 虽然他并未识破那两个醉汉是故意在女人的后窗说话的,但警惕的郭忠潮却猜测所谓的飞贼是个幌子,一定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不然身后不会有四个人追他。 他在地下听到上面还有个老乞丐,此人是在自己进入庙中的,想必是这里的常住户。 等纪成林等人走了之后,他耐着性子又待了一会儿才敢上来,一个老乞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大不了直接干掉,但老乞丐现在竟然不见了。 也好,省得自己动手了,算是他命大。 郭忠潮对着歪歪斜斜的土地神像拜了拜,口中嘟囔了几句,甚至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有来得及拍,就拎着枪出了破庙。 他躲在阴影里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别人发现。 一直又等了几分钟,直到确认没有异常后这才溜出了院子。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郭忠潮悄无声息地在狭窄的巷子里走着,他的心跳如同悬挂在峭壁上的燕子,随着每一次拍打翅膀而上下翻飞。 在地洞里倒是听到了追击自己的那伙人中有一人与老乞丐对话,但此人的声音他并不熟悉。 一瞬间,他将想抓到自己的人都想了一遍。 最有可能的是南京来的王培法,只要抓到自己,就能顺势搬倒刘海阳。 其次是杜金星,这位刘海阳的老对头心机深沉,用自己来要挟刘海阳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刘海阳,刘海阳心狠手辣,完全可以做出弃卒保帅的事情来。 郭忠潮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既然行踪暴露了,那明天去银行的事情也要重新考虑了。对方很有可能在银行布置了口袋,等着自己去钻。 想到那些钱不能立即带走,郭忠潮忍不住一阵肉疼。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孤独的身影投下一抹凄凉。 这条巷子似乎没有尽头,郭忠潮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然而,他并未留意到身后,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跟随着他的脚步,如同夜晚的阴影,沉默而深邃。 郭忠潮在夜色中穿行,如同一只仓皇逃窜的孤狼。 这条巷子越来越狭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郭忠潮的心跳加速,但他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滞不前。 而背后的黑衣人,如同暗夜的幽灵,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割裂了夜的寂静,刺向郭忠潮。 第六百九十七章 落后一步 纪成林等人正走着,忽地脚下一顿,停住了身形。 这次是纪成林感觉不对劲了。 戴雷平诧异地问:“队长,怎么了?” 纪成林道:“我总觉得那土地庙有问题。” “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有问题?” 纪成林没有想好,也来不及解释,当即带着几人返回。 很快,在巷子中遇到一个黑影,瞬间几把枪都指向了对方。 那黑影并未逃离,而是蹲了下来。 几人走近一看,才知是那老乞丐。 戴雷平上前询问,那老乞丐只是指着一个巷口,口中嗬嗬有声。 马宝记得这巷口,向前一直走也能通到那土地庙,几人当即撇下老乞丐钻进了黑漆漆的巷口。 很快,马宝就在路过土地庙时发现了神像之下的端倪,与众人说了,都不禁懊悔不已,没想到让郭忠潮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几人继续沿着巷子追下去,前面的巷子更窄了,迎面而来的逼仄感更加的强烈,那条巷子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在这条巷子里,他们听到了前面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是两个人!”戴雷平的耳朵很尖,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 纪成林几人都是悚然一惊,忽然多出来一个人,不管此人是哪头的势力,势必会给行动带来不确定的因素。 但毕竟听到了郭忠潮的动静,希望再次在众人的心头升起,便一路追了下去。 与此同时,郭忠潮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也就是在踉跄扶墙时,他不经意间发现了身后的一个黑影,顿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郭忠潮稳住身形继续前行,正在这时,前面三步之遥的一条横着的小巷中斜着冲出一蒙面黑衣人,手持一柄短刀直刺胸膛。 身后那个黑影同时响起脚步声,伴着衣衫摩擦的声响,郭忠潮在海上出生入死多年,身经百战,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有刀子捅过来,他虽然腰间有枪,但对方的行动太过突然,瞬间刀已到胸前,连拔枪的时间也没有。 “呀!”郭忠潮大吼一声,危急时刻用右手空手抓住正面来刀,往右边略略带开,左手手臂往左侧一带,顺势将刺来的那一刀带偏。 但他重心未调整,脚步不及移动,身后的一把短刀已经刺到背上,郭忠潮生死关头体现了丰富的行动经验和能力,背部稍稍一斜,短刀没有直接杀进体内,沿着后背杀出一条长长的豁口,背上衣衫顿时被血浸透。 他用尽全力不过躲过了最初的夺命杀招,前面那个黑衣人一见刀被抓住,手腕用力搅动手臂往反向一带,血光闪过,锋利的短刀将郭忠潮三个指头连根削断。 郭忠潮惨叫一声,就要往地上滚开,身后那人却一把牢牢抓住他衣衫,又将他拖住,后侧的短刀又同时杀来。 郭忠潮没了三个指头,他袖子中虽然有短刀,但也无法抽出,借着身后那人一拉的力量半转身子,右腿蹬向前面的黑衣人,再用左臂肘击身后的黑衣人。 毕竟是老行动队员了,这么一来竟然躲开了身后那致命的一刀,但前面的那个黑衣人轻巧地躲开了他的一脚,又是一刀猛地刺过来。 看到这一刀来势甚猛,郭忠潮拼着手臂再次受伤,又去格挡对方拿刀的手臂,这次手臂却没有挡住,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后面的黑衣人死死拉住郭忠潮衣服,他已经注意到刚才郭忠潮挡住前方同伴那一刀,让过他左臂肘击后,身子一冲把郭忠潮的手格在他背后, 前方的黑衣人再次发招,借着冲势一刀刺入郭忠潮肋下,短刀破开肋部的肌肉,在肋骨上摩擦一下,直破入郭忠潮腹腔,异物和疼痛使得伤口周围肌肉剧烈收缩,死死夹住短刀刀刃,血水顺着血槽喷涌而出。 郭忠潮面目抽搐,肺部的内出血跟着呼吸变为血沫从口中吐出,发出咕嘟嘟的声音,他挥起右手想去打前方的黑衣人,对方中短刀一转,郭忠潮长声惨叫,疼痛使得他的身形微微一佝偻,整个人停滞下来。 接着,郭忠潮的身体又猛地抖动两下,是后面黑衣人手中的短刀刺入了他的后背。 与此同时,前方的黑衣人侧身用力一把抽出短刀,伤口的血水喷出老远,郭忠潮顿感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软软的要倒地。 但前后两个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抓着他,又让他无法倒下,被两人夹在中间根本无法动弹,两个黑衣人乘此机会,刀子在郭忠潮腹部背部又捅了一刀,身上和地上已经溅满血水。 郭忠潮的头已经往右微微偏着,脸上肌肉的抽搐也停止了,前方的黑衣人蒙着面,眼神冰冷,不带一丝生气。 他稍稍抬起断去手指的手,想指着前方黑衣人的脸,但没能抬起来,断指的血水一滴滴的滴下,他试图说什么,却仍然只吐出一口血沫。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慢慢转动着插在郭忠潮腹部的短刀,巨大的痛苦再次让郭忠潮脸上抽搐起来,嘴中荷的一声大大张开。 黑衣人此时才凑到郭忠潮耳边用最低的声音道:“郭忠潮,你违背命令,擅自回到临城,险些坏了刘队长的大事,故而刘队长让我送你一程。以后你便再也不用回临城了。” 郭忠潮口张着,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木然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旋即,身后的那个黑衣人也松开了郭忠潮的衣服,郭忠潮魁梧的身躯嘭一声倒在地上。 等纪成林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郭忠潮身下的地方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戴雷平蹲下伸手探探鼻息,对纪成林道:“队长,还有气!” “立即救人!” 两个黑衣人在刺杀了郭忠潮之后,从容的转入东边巷子,连拐几次之后到了一个偏僻处,一处柴堆处翻出一个背篓,揭开上面的破布,露出里面两件新的深色衣服和两双新鞋。 两人快速地把黑色旧衣脱下,搽掉脸上手上的血迹,扔在地上,换好衣服,又换下沾血的鞋子,互相检查一番。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将旧衣装进了背篓中,其中一人拿起背篓,对着另外一人点点头,旋即并肩向前走去。 到了巷口,两人分别左右两侧进行观察,见街道上没有任何异常,其中一人道:“你那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另一人嘿嘿一笑道:“我们是来要他的命的,不是来演戏的。我的手法你应该心里有数。” 向前那人有些不满地道:“我是怕你心里没数。” “郭忠潮犹如惊弓之鸟,他不会起疑的。” “但其他的人难免不会。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经验丰富的特工人员” “故意留点线索,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分开两个方向,不动声色的各自走了。 两道刺眼的光线打破了夜色的静谧,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的大门口。 身中数刀、浑身是血的郭忠潮,被李小虎和马宝从车里抬了出来,此时的郭忠潮,脸色苍白如雪,仿佛一尊脆弱的瓷器。 这是行动组固定的联系点,专门救治一些不方便往大医院送的伤员,诊所里是个秃头的老医生,姓娄,他早已经接到了电话,和另外一名年轻的值班医生做好了救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一进诊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纪成林等人快步走过灯光昏暗的走廊,来到了手术室。在这里,娄医生已经准备就绪,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娄医生注视着郭忠潮,观察他的伤势,然后转向纪成林,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纪成林并未多作解释,他只是简洁地说:“他被人袭击了,需要紧急治疗。 娄医生点头,然后开始进行手术。 手术室里充满了器械碰撞的声响和娄医生粗重的呼吸声。 他专注地操作着手术刀,试图挽救这个年轻的生命。 手术进行到一半,娄医生抬头看向一旁的纪成林,脸色严肃地说:“他的失血过多,情况很严重。需要输血。他现在的状况,无法等待血库送血。谁有合适的血型?但即便输了血,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 纪成林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娄医生说:“我们几个血型,你看哪个合适,就用哪个。请尽你的全力。” 这里是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诊所了,郭忠潮的运气还算不错,但是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自从方如今执掌行动组之后,所有想行动人员都被强制检验了血型,不仅在组里有备案,他们的衣服隐秘之处也有标记,甚至相熟的队员也知道相互的血型。 经过检验,李小虎和另一名行动队员的血型与郭忠潮相符。 很快,李小虎躺在床上,娄医生将针头插入他的血管中,鲜红的血液慢慢流入输血袋中。 输血过程中,李小虎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是没有给人输过血,但想到对方是临城调查室的郭忠潮,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输血之后,郭忠潮的呼吸还是看上去越来越微弱,他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气。 纪成林站在一旁,心情沉重,他转身出去,给方如今打了一个电话。 方如今并未睡,接到电话只有先是震惊,继而迅速地平复了情绪。 “老纪,你不用自责,看来盯上郭忠潮的不只是我们。你留在诊所,把所有的痕迹都抹除掉,不能让刘海阳知道这件事。至于凶手是谁,只能等他挺过来之后再问了。” 娄医生医术精湛,如果他都救不过来,那也只能怪郭忠潮的命不好了。 纪成林打完电话,从医生值班室回到了手术室。 刚好见到娄医生从手术室中走出来,向纪成林点了点头,道:“手术已经做完了。病人的伤势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但我们成功地控制了出血,并且修复了他的内脏损伤。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然需要密切观察。” 纪成林听着娄医生的介绍,心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夜晚的原因,他并未仔细观察过郭忠潮身上的伤口,但见郭忠潮跟个血葫芦似的,还以为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娄医生又说:“有算是病人命大,身上虽然被刺了五刀,但非常巧合的是都避开了内脏,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并且能够及时输血,才能保住性命。” 纪成林感激地看着娄医生,道:“谢谢你,娄医生。” 娄医生点点头,转身和那个年轻医生将郭忠潮推到了病房中。 戴雷平和马宝走了过来,他们方才医生的话都听见了,马宝对纪成林道:“队长,看起来,凶手并不想要郭忠潮的命,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纪成林紧蹙双眉,他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次的行动可以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形容。 说起来令人脸红,几个行动方面的行家竟然被人耍了。 戴雷平分析道:“我看过当时的脚印,凶手应该有两个人,对目标进行了前后夹击,郭忠潮身上的伤口也符合这种情形。现在天还没有亮,我建议回到现场去追踪痕迹,也许会有发现。” 马宝的意见却不同:“既然杀手早有准备,应该是一早就计划好了脱离路线,从事发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及时过去收获也不会太大。” 纪成林又看向李小虎,李小虎阴沉着脸:“我头晕!” 知道他还在因为给郭忠潮输血的事情闹情绪,纪成林也不再问他,继而对戴雷平道:“不管有没有用,我们都该试一试,雷平,你带一个兄弟返回现场,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马宝,你带着一个兄弟就守在这里,等郭忠潮醒来后立即报告。记住,什么也不要回答他,特别是那几刀没伤到要害的事情,等我通知。” 马宝点点头,忽又问道:“队长,这次搞砸了,组长不会怪咱们吧?” “这些先不要想了,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警察分局值班室的灯亮着,一个值班的年轻警察坐在桌前昏昏欲睡,他的面前摆着两部黑色的电话和一个登记本。 他的眼皮沉重,不时地往下耷拉,困意一阵阵袭来。 突然,左侧的那部电话机在寂静的夜晚中响起刺耳的铃声,年轻警察瞬间惊醒,他迅速拿起电话。 “警察分局,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随后是一个颤抖的声音:“杀……杀人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三人商议 一大早,陆大勇就被昨夜发生在巷子里的凶杀案搞得焦头烂额。 这件案件很是离奇,半夜的时候值班的警察接到了报警电话,报警人惊恐地声称在巷子里杀人了。 最近的警察出警之后,却发现巷子里仅有洒落在青石板上的血迹,并没有发现尸体。 经过老法医的检查,确认是人血无疑。 既然没有尸体,便不能认定为凶杀案,说不定是火拼或者是斗殴。 但是,很快市警察局便由一名副局长带队赶到了现场,搞得陆大勇很是被动。 分局本想对这起案件不了了之,并没有上报市局,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见面时候,偷偷地问了市局刑侦科的副科长,陆大勇才知道市局也是接到了临城调查室的电话知道此事的。 跟着警察局副局长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穿便装的,其中一人是南京口音,还有一个是陆大勇认识的临城调查室情报组的特工。 自从当了副局长之后,陆大勇已经不仅仅是将思维局限在具体的事务工作上,而是从更高的站位去思考问题,他立刻联想到了南京的调查小组前来临城调查彭浩良被刺杀一事。 也就是说所谓的凶杀案与彭浩良被刺一案有关,这让他顿时感到头大。 几个便衣特工勘察现场很专业,初步判定凶手至少有两个以上,且除了凶手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曾经出现在现场。 受伤的人是生是死,以及人去了哪里,一切都不得而知。 这么多人勘察现场,引起了周围百姓的围观,陆大勇只得安排警力去维持现场秩序。 他敏锐地从一个围观者口中得知昨夜好像听到了动静,于是便安排一名心腹将此人盯紧,但并未向市局和便衣特工们报告,而是在众人散去第一时间向方如今进行了汇报。 方如今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奇怪的是谁给警察分局打的报警电话,临城调查室又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这一切并没有跟陆大勇透露,只说让他盯着此事,有情况立即汇报。 陆大勇又汇报了围观人员当中可能知悉案情的事情,方如今指示他派得力的手下去调查,但不要太过将此人突出,混在周围的邻居中一起调查。 陆大勇领命后自去安排了。 方如今将纪成林叫到了办公室,两人昨夜几乎都没有睡,好在年轻,并无任何的不适。 他将陆大勇的报告跟纪成林说了,纪成林也是倍感诧异。 “组长,我猜测是有人故意点的火,想着把事情闹大。” 方如今同意他的分析,郭忠潮是刘海阳的心腹,知道刘海阳太多的秘密,王培法到了临城之后肯定会想从郭忠潮这里打开缺口,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他。 杜金星参与其中也毫不奇怪,刘海阳也有杀人灭口的可能。 但是,方如今觉得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杀害彭浩良的凶手。既然彭刘二人是一体的,对付了彭浩良之后,再借王培法的刀杀刘海阳也是应有之义。 纪成林听了方如今的分析连连点头,他只想到了前三层,第四层并未想到。 方如今道:“老纪,凶手并不想真的杀死郭忠潮,但把声势搞得这么大,目的不会太简单了。这件事咱们要当心,不能在关键时刻被临城调查室抓住把柄。” “组长放心,现场已经被布置过了,不会有人追查到咱的头上来。” 方如今喝了口茶:“郭忠潮的那个女人呢?” “昨晚的事情太过突然,我便安排人盯着那个女人,直到目前都没见她出门。郭忠潮出事了,临城调查室的人应该会很快找到她,组长,要不要咱们先出手?” 方如今摇头道:“这倒是不必,我们本就在幕后,何况你们昨晚的行动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如非必要,不要冲到台面上去。倒是诊所那里你要特别留意,别让人闻着味寻了过去。” “医生说郭忠潮的伤势还好,等情况稳定了,我派人把他送出城区,可以在绍兴一带安置,那里临城调查室的势力不强,咱们有优势,方便控制。” 方如今点点头:“人醒了之后,你不要盯着去问话,让马宝也撤回来,找个生面孔去问。” 纪成林这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组长,你的意思是不是冒充南京王培法的人?” 方如今笑了笑:“老纪,你的脑瓜转的挺快啊!” “都是跟组长学的。” 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借着郭忠潮的事情,让刘海阳焦头烂额,是方如今和纪成林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这时,李明军走了进来,他后取出一个信封,递交到了方如今的手上,方如今抽出信纸,一边看,一边听李明军的汇报。 这是一份关于石耀华近期活动的简略报告,他看得非常仔细,看了良久抬头对纪成林问道:“对目标的跟踪监视工作做的不错,以后咱们要多多培养这样的人才,明军,你身上的那些本事,要多多传授给咱们的兄弟。” 李明军微微低头道:“是,组长。” 方如今接着道:“照特高课的一贯作风来说,他们在临城安插的谍子不在少数,我们之前挖出的那几批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咱们的人要多留意,必要的时候可以搞几个举报奖励,让百姓们看到形迹可疑的人便立即举报,根据实际情况发放一定的奖励。” 他这是想让日本特工陷入汪洋大海之中。 纪成林答道:“特高课的做法,一般是在安插内线的同时,收买我政府、军队等部门中意志薄弱者,探听情形,散播流言。” 方如今道:“不错,日军每欲举动,必先布机关,潜图协应。虚实之情,缓急之势,往往了然于胸。这也是我们屡次和日军交锋中吃败仗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个石耀华很是可疑,一定要把他盯紧了。” 纪成林补充道:“此人虽然在被拷打时供称是被日本特工策反的,但年代久远,且事发地在日本本土,尚无调查的条件,我怀疑此人本就是日本人。其中国人的身份是假冒的。” 李明军道:“若是如此,此人的心机可够深沉的。倭国狼子野心,该诛!” 方如今点头道:“这也是我们这些被人称作特务的人存在的意义。石耀华被我上了一些手段,应该很快就会发作。即便他找到了自己的上线,也会被对方做嫌弃。” 李明军担心道:“若是他的上线觉得此人成了累赘,会不会……?” 方如今见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道:“有这种可能,所以对于此人的跟踪监视务必要紧要牢,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 尽管在临城的情报战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他对特高课一点都不敢大意。 正式开战之后,日军的战斗力不光是在战场上胜于中国军队,更是在情报工作秘密战线上加大了精力和物力的投入。 既然说开了,方如今也不在乎向他们多灌输一点,又道:“奉天事变前后,日本不断派出间谍在华活动,刺探中国军队的部署和调动情况,又在东北地区设立了多个情报机关,包括关东厅、满铁等,以获取我们的军事情报。 政治方面,其政府通过外交手段,向南京政府施加压力,企图破坏中国的统一和稳定,并扶植亲日势力。 经济方面,日本在东北地区大量投资,开设工厂,掠夺资源等。这些行为都为日本的侵略战争提供了物质基础。 情报工作贯穿于军事、政治、经济各个方面、全过程,我们要做的就是瞪起眼睛、竖起耳朵的同时,让敌人成为瞎子聋子。” 纪成林和李明军点点头,纪成林道:“日酋不但间谍厉害,也善于防谍,各处备御都有擒拿奸细的职责,一旦不力,处罚甚重,凡被捉拿的我方特工,都会施以最严格的审讯,其手段比我们更要残忍。我们不能停留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反谍工作任重道远,要做的还很多。” 方如今露出点笑,他原本以为自己手下这些军官的目光并未那么远,谁知纪成林等人对中日情报工作之间的对峙形势也有非常清醒的认识,并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方如今占优势的是知道大势,目前任务主要是反谍,至于中日正式开战之后,他能做的,就很难说了。 “最近有没有查到其他的日方特工?” 纪成林恭敬地道:“正要请示组长,兄弟们上次在车站和码头抓了三个可疑的人,李康将这三个人拷问了一遍,得知他们都是日谍派来的二鬼子,此番派他们来的是一个代号为‘桑叶’的日本特工,此人的身份不祥,但好在三个人都见过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有一定的胶东口音,我们也明确了他的相貌特点,陆续派人到各处巡察,但是……” 方如今打断他,问道:“已经抓到的这三个人都去了哪里?或者是要去哪里,任务是什么?” “据他们交待,一人以垂钓为名,数次出现在江边的要塞炮台以及水警码头附近。第二人则是想着应聘到安定门外的发电厂,资格审查还没有通过时便被我们抓了。第三人则是进入了报社。此人曾经跟随几个老记者进入军队进行采访,也是为了摸清驻军的详细部署情况。这三个人一直都是在牢里关押着。” 一旁的李明军说:“特高课真是不要命,还敢往临城派遣特工。”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这三人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发现了,不像是特高课的做派,也许是日军军队部门的特工。据我了解,特高课和军队方面的情报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且情报机关的负责人之间多有龃龉,以至于日军军方情报机关对临城的了解还不够也是极有可能的。这个代号为‘桑叶’的特工要盯紧了。” 纪成林摸摸下巴,有些难为情地说:“咱们抓那三个人的时候并确定他们就是日谍,而且次日就是他们与上级的联系日,而这三人因为刑讯伤无法进行接头,估计这‘桑叶’已经被惊动了。” 方如今摆摆手:“他派了三个二鬼子来,但并未得到想要的情报,他的上司也会给他施加压力,所以这三个地方你还要派人盯着,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一定还会派人搞情报。” 纪成林连忙答应了,他对方如今说道:“组长,此事只靠我们行动组的力量怕是不足,仅仅是部队和那些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现在军方一派歌舞升平,经常会有军官带着家眷朋友参观部队以炫耀,日谍混在其中难以分辨,在下建议此事要跟军方通个气,特别是政训处的那帮人,总不能光领饷不干活吧?要负责平日甄别,出了问题,也要连坐……” 方如今看看两人,摇头道:“政训处的反谍职责是要跟他们强调一下,但是连坐是不现实的,只要不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放日谍进来,就不能如此追究。否则谁还愿意担责,不可因噎废食,不过军队保密之事确实是个漏洞,我会跟站长汇报,建议召开一次形势分析会,给军队的这些丘八上上课,让他们知道日子并不太平,小日本一直盯着咱们呢。此事交给陈超记负责,材料整理好了交给我审阅。” 他说完,将身体往后仰了仰,让身体更加舒服地靠在靠背上,对李明军:“明军,你先去忙吧!” 待李明军走了,方如今直言张鑫华不日将会回到临城,让纪成林调一部分心腹负责保卫工作。 如今张鑫华是特务处行动组组长之一,其身份要高于一般外勤站的站长。且方如今断定他此番前来一定身负秘密使命,更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至于张鑫华是不是会同意自己这番操作,方如今并不担心,反正礼多人不怪。 纪成林对老长官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此事处理好。 当然,他也很是识趣地并未问及张鑫华此番回临城的真实目的。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 火灾后续 刘海阳一早五点半去了偃月街25号。 尽管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见到那人之后,刘海阳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中年男人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着眼睛和嘴巴。 那双眼睛透着精明的目光,让刘海阳感到亲切无比。 “对于王培法的调查,你要一如既往的配合,不能让他挑出毛病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刘海阳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是有信心的。 “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开,并且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杜金星。” 刘海阳听了心中一喜,杜金星虽然是临城调查室的临时负责人,但现在发生了变数,这个“临时”便只能是“临时”,一时间,他又信心满满。 中年男人让他继续追查汽车爆炸案一事,有些线索不一定非要向王培法汇报,但是一定要报告给他,刘海阳自然是连连答应。 他们之间重新确定了新的联络方式,中年男人拒绝了刘海阳提供治伤药品的好意,便让刘海阳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刘海阳只觉得胸中的一块巨石犹如被搬开,前途又是一片光明起来。 没想到的是,好消息刚刚传来,便收到了噩耗。 一辆黄包车疾驰穿街过巷,车夫浑身大汗淋漓,甩掉的汗珠几乎掉到了后面刘海阳的脸上。 刘海阳一身便装,为了准备去偃月街25号接头,他昨晚一夜未眠,眼中泛着深深的黑眼圈。 但他得知郭忠潮偷偷回到临城并且失踪的消息之后,愤怒之余大为震惊。 郭忠潮的失踪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 王培法肯定会揪着这条线索不放,而表面上和自己已经和好的杜金星会打什么小算盘也难说。 刘海阳焦急如焚,在得到消息之后没敢开车,便匆匆出了机关楼,在城里绕了一圈后便联系上了自己的心腹。 他作为行动队长,自然不只是郭忠潮一个可靠的心腹。 他让心腹直接去女人的家附近监视盯梢,若是没有人盯着,便把女人接出来,他有话要问。 半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心腹的电话,女人已经被接出来了,正安置在一个秘密安全点里,他便亲自去见那女人。 待到了一个巷子口,他喊了停,扔下车资突然从黄包车前跳下,疲惫的身体透露出一种异样的敏捷。 他的眼睛如鹰一般敏锐,扫视着街道,一路向前走去,在街头巷尾穿梭,连着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如同一只在迷宫中游荡的猫头鹰。 他故意绕远路,穿越狭窄的小巷,留下一个又一个迷惑的踪迹。 最后,他钻进了一条深深的小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小巷的深处。 一处堂屋之中,女人见到匆匆赶来的刘海阳先是一愣,她并未见过刘海阳,但听郭忠潮说的多了,两相对照,很快就断定此人便是郭忠潮的顶头上司刘海阳,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还请刘长官救老郭的性命!” 昨夜自从郭忠潮跳窗走后,她便忧心忡忡,为自己的男人担心。 一夜几乎也没有睡着,白日里虽然没有出门,但听到邻居在议论,说是不远处的小巷子中杀了人,她首先联想到了是郭忠潮。 起初,她被人从家中带走,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南京方面来的人,直到见到刘海阳之后才放下心中的戒备。 这个女人的存在郭忠潮从未主动报告,但这种事怎么能够瞒得住精明的刘海阳,是以他在得知郭忠潮出事之后立即想到了这个女人。 “先别忙着哭,出事的是不是老郭还很难说,你把昨日的事情一一说来,不可有任何的遗漏。” 女人脑子还算是清醒,将昨晚郭忠潮来到家里的事情有选择性的说了。 “他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女人摇头:“他没有说起过,只说明日便离开临城。” 刘海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三十多岁,五官还算精致,一双桃花眼甚是妩媚,身段也比寻常女人丰腴一些。 “不说实话,不仅救不了老郭,还可能连累你!” 女人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赶紧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一向不跟我说起外面的事。便是此次回来,也事先并未通知我。” 刘海阳仔细地看着女人的表情,见她不像是说谎,便问道:“你确定他是听到醉汉酒后的声音才急匆匆地离开你家的?” 女人泪水涟涟地点头,这她怎么也忘不了,两人正准备恩爱一番,那两个杀千刀的醉鬼就出现了,说了一大堆不着四六的话。 “你再详细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女人点头,一边回忆一边说。 很快,刘海阳心中便有了猜测: 所谓的醉汉完全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给郭忠潮制造危机感,逼迫他离开,以方便其后续的行动。 刘海阳在警察局也不是没有眼线,他辗转打听到了出现在现场的人不止是一伙人,心中也是诧异不已。 他在脑海里盘算,这两伙人怕不是同一个目的,只是不知道哪一伙最好达到目的了。 现场留下的血迹不少,但未必就是郭忠潮一个人的,毕竟自己这位心腹的身手也不错。 于是,刘海阳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推测,那就是郭忠潮此刻怕是还活着。 他不由地不寒而栗,郭忠潮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他宁愿其死了,也不愿意让他落在对头的手里。 如果是王培法玩出的小把戏,刘海阳凭借自己安插的眼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但若是杜金星也参与其中,自己那些眼线就不够用了,毕竟在情报方面杜金星和他的手下更加的擅长,想要瞒过自己并非难事。 刘海阳反复问女人郭忠潮有没有提过什么物件或者是什么地方,女人都说不知道。 这让刘海阳更加的没底,在郭忠潮离开临城之前,他曾特意找他谈过话,让郭忠潮销毁证据,但保不住郭忠潮为了留条后路,私自留存一份。 而自己的手下在女人的家中翻了几遍,并未有所发现。 刘海阳看看时间,让手下继续看押女人,便匆匆离开了。 一个小时之后,调查室还有个重要会议,他作为行动队长是不能缺席的。 出了房间,刘海阳便让心腹以保护郭忠潮的家人为名,立即进入他的家中寻找可能存在的证据。 他很清楚,郭忠潮是自己的心腹,也是王培法一直要找的人,但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刘海阳是有问题的,王培法也不敢明面上对他怎么样。 只要自己在王培法的人之前找到郭忠潮和那份可能存在的证据,便仍旧能够占得事情的主动。 在回调查室的黄包车上,他惊鸿一瞥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那个出现在文启丝织厂大门口的老乞丐。 等刘海阳吩咐车夫停车,自己追过去,却早就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碍于时间关系,他只得再次叫了一辆黄包车返回。 会议前,杜金星特意问了刘海阳关于郭忠潮的事情,刘海阳自然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郭忠潮已经偷偷返回临城的事情,并告诉杜金星自己正在设法和郭忠潮取得联系。 当然了,这个联系指的是同依然被认定还在“外地”的郭忠潮。 在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证明郭忠潮已经回到临城的情况下,刘海阳是不会主动承认的。 杜金星是个聪明人,并未作进一步的追问,剩下的事情会有王培法去做,自己没必要站到刘海阳的对立面。 他敏锐地观察到刘海阳今日的情绪有些复杂,这种情绪虽然在表情上看不出来,但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欺骗人的,尤其是面对杜金星这样的情报高手。 会议的内容是传达南京本部的最新指示,鉴于一些政府官员贪污腐化严重,上面让党务调查处针对此事开展调查,有贪赃枉法者绝不姑息。 放在以往,刘海阳肯定是高高兴兴地受领任务,毕竟这是一次发财的好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让那些贪官污吏们将贪墨吐出来,继而中饱私囊。 但现在他对此全然失去了兴趣,郭忠潮的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寻到其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会议结束之后,他表示杜金星如何安排,他就如何去办,绝对服从安排。 杜金星也没有多说什么,查贪污的事情主要是以情报组为主,直到抓人的时候才会用到行动队。 他不准备将好处独吞,还是要分润一些给刘海阳的,此人目前对自己还有用。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远在南京的小分头打来的,暗语的意思是在南京已经得手,得到了程文风和女人亲密交往的照片,请示下一步如何动作。 杜金星左右为难,之所以针对程文风是为了彭浩良,如今彭浩良已死,让照片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现在没有理由去得罪这个刚刚上任的情报科长,便命令小分头等人赶紧撤回来。 小分头得到命令之后,一脸的诧异,回到集合地点和其余几个同伴说了,几人也都不理解。 “听副主任的语气,好像情绪不高,可能出什么事情了。”小分头还是十分敏锐的,从短短几句话当中就推测发生了变故。 他当即命令一名同伴去联系临城的同事,这才得知了家里真的出了大事。 消息很快反馈到了小分头几人那里。 “真他妈的倒霉,老彭没了,咱们这次的任务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彭浩良这个靠山,他们针对程文风的行动完全就是在玩火,会烧的粉身碎骨。 “赶紧撤吧,趁着姓程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同伴提议。 小分头也是这么想的,南京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一旦跟踪监视程文风的事情被发觉,他们几个多半要成为替罪羊。 于是,几人分头行动,准备返回临城。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日制造的假火灾,到了最后还是引起了程文风的怀疑。 毕竟程文风是个老牌特工,事发之后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并且回到了所住的房间,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一个不容易发现的细节最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日给女人买了一个金戒指,就放在枕头旁,但回去的时候金戒指已经不见了,后来是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下找到的。 女人说可能是火灾发生之后自己太过慌乱,以至于让戒指滚到了沙发下。 但程文风可不这么想,他回忆了当初女人下床的动作和方位,并进行了模拟。 最后确定戒指不是女人因为慌乱逃生而滚落在沙发下的,而是有人在火灾之后趁乱进入了他们所住的房间。 这个推测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初来乍到,本就是处处小心谨慎,见了上官都是逢迎讨好,唯恐得罪同僚。 那女人来南京也并非他本意,是以特意隐藏了行踪幽会。 这几日他正在思考如何跟女人说暂时断了来往,不成想出了这档子事。 程文风立即差人展开了秘密调查,通过自己入住的时间和周边其他旅店住客入住的时间进行了简单的比对,很快就发现了对面的一个旅馆当中有一伙人曾经住过。 根据旅馆的老板和伙计的描述,他基本上确定了这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 但是在诺大的南京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在他羽翼尚未丰满的情况下,难度更大。 思虑再三,程文风并没有就此放弃秘密调查,而是从情报一科专门抽出了两名心腹处置此事。 当然,他并未跟他们透露自己和女人幽会的事,而是说在旅馆里发现了几个可疑分子,让他们务必追查到底。 旅馆的老板和伙计因为见过那几个人的面,也被“请”去认人。 重点区域被放在了车站、码头等地,因为程文风从口音上判断这些人不是南京本地人,很有可能是临时过来的。 在车站码头蹲守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程文风也暂时没有更好的招儿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笨办法还真有了收获。 第七百章 拿到口供 小分头的一名同伴在码头准备乘船离开时,恰好被蹲守在人群中的便衣和旅馆的伙计发现。 这个来自临城站情报组的情报人员也很机敏,意识到自己暴露后立即采取了脱离行动。 他放弃了继续登船的打算,将早就塞在衣服口袋里的一把钞票顺手一扬,花花绿绿的钞票飘飘洒洒落下,现场当即产生了骚乱,人们争相去抢钞票,顿时一片混乱。 混乱的人群挡住了前来抓捕的便衣特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情报人员消失在人群之中。 但是,此人已经在便衣面前露面了,程文风将情报科在南京的关系全部都调动了起来,他也很聪明,将此人跟近期正在处理的一件案子联系起来掩人耳目。 在强大的情报机器运作之下,那名侥幸逃走的情报人员犹如惊弓之鸟,暂时被困在了南京。 而小分头等人乘坐火车到了湖州后,发现一名同伴并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汇合,心知不妙,同伴多半是遇到了情况,便立即通过电话将此事报告给了杜金星。 杜金星对此也是大为惊讶,没有了彭浩良作为靠山,私自调查程文风一事的风险更大,一旦被程文风发现,便会认为是杜金星和他公然作对。 杜金星当即令小分头将收集的材料全部送回临城,又派了两个心腹立即赶赴南京策应,并找机会寻得那名情报人员的下落,继而将其平安带回临城。 另一边,王培法拿着警察局整理出来的小巷凶杀案件的资料正在思索,收音机里仍是放着戏曲,只是他的心思都没有在听戏上。 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通报郭忠潮被杀一案的人,显然跟之前给自己匿名送资料的人是一伙的,甚至夜里的小巷刺杀就有此人的一份。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连刘海阳都不知道郭忠潮偷偷地潜回了临城,而此人却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实施了刺杀,完全赶在了刘海阳的前头,这让刘海阳感到很被动。 但是,王培法并未觉得自己就稳操胜券,郭忠潮现在是在何人手中、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自己无法通过郭忠潮打开突破口,况且彭浩良一案尚未有有价值的线索,对刘海阳的态度仍旧是以安抚为主。 原本同时要启动对瑞昌商社的调查,也只能暂时搁置。 情况对王培法很不利,时间一长必然是夜长梦多,给了刘海阳更多销毁证据的时间。 这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哪位?”王培法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电话,这里的电话多半是南京和临城调查室打来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不指望着临城调查室能够积极地配合自己,通过几次接触,他已经感觉到了原本势同水火的杜金星和刘海阳之间已经形成了某一种默契,这可能与彭浩良死后留下的权力重新构建有关系。 所以,要想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还得靠自己。 “王组长好雅兴,其他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你竟然还有心思听戏?” 王培法的眉头一皱,这声音就是跟他通报郭忠潮被刺的那个人的。 他不卑不亢地道:“怎么,又有新情况给我?” 那人冷冷一笑:“王组长大才,既然抓到了郭忠潮,问出口供想必是早晚的事情。” “他不在我们手里!” “什么?” 即便是隔着话筒,王培法都能感到对方的惊讶。 对方又一连追问了几句,王培法如实相告。 “这怎么可能?”对方显然不相信,“难道不是后来跟踪监视郭忠潮的人不是你的人?” 王培法苦笑道:“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必要骗你。” 那人喃喃道:“不应该啊,不应该……” 王培法虽然也感到有些懊悔,但毕竟事情于事无补,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那人当即说了一个地址:“这是郭忠潮的相好的,但现在极有可能会被人带走。” 王培法大致也猜到了,但还是派人去了,结果果然不出所料,询问了周围的邻居,倒是有人看到有一辆轿车曾经出现在附近,但车牌根本不记得。 王培法知道顺着车辆查下去的希望也不大,对方使用的很有可能是假牌照。 又被人抢先了一步,王培法眯起眼睛,他越发地怀疑是刘海阳做的手脚,但苦于没有证据,一时也不得发作。 不过,他决定叫杜金星过来探探口风。 另一边,重伤昏迷了十几个小时的郭忠潮终于醒了。 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第一时间通知了纪成林,纪成林当即赶到了诊所,但负责问话的是一个生面孔,他以调查小组的名义开展问话。 郭忠潮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刘海阳要杀人灭口。 一方面,这来源于他对刘海阳人性的了解,另一方面,则是杀手对他说的那番话,这让他深信不疑。 为了活命,他必须要投靠王培法。 当即,郭忠潮交待了这些年他替刘海阳干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鉴于郭忠潮还很虚弱,这场谈话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他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 很快,方如今便拿到一份厚厚的口供。 他看得很认真。 纪成林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询问。 口供上大部分内容都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刘海阳头脑活络,工于心计,在抓捕反动分子方面有显着成绩,一直颇受彭浩良的器重。 但此人本质恶劣,表里不一,贪财好色。发迹之后便抛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另娶了一个丰乳肥臀的女秘书,还姘上女秘书的姐姐。 不仅如此,他还到处吃野食,外宠很多。 因此,旧爱需抚,新欢要哄,儿女须供,老母得养,刘队长的日常开支要比常人大的多,靠其有限的薪金确实应付不过来,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幸亏他出身于一个地主兼商人的家庭,从小耳濡目染便养成了爱财如命、鄙薄吝啬的习性,天生便具有经商的潜质。 他在从事特务活动的过程中,一直坚持“两手抓”,一手抓权,一手抓钱,亦官亦商,大钱要捞,小财也贪。 他打着“开办员工福利”的幌子克扣手下特务的津贴,开办了内部的联谊银行,用这些资金在临城、湖州、嘉兴等地投资商场购买店铺,从未给下面分过红。 在绍兴购进数万亩荒滩,计划开辟机械化农垦场种棉花。 另外,就是做着一些走私生意,且还有一些烟土和赌档、烟馆、妓馆等生意。 私下里,刘海阳还拥有可观的房产、店面和公司股票,这额产业平时就由郭忠潮负责打理。 这些年,刘海阳挖空心思巧取豪夺集聚的产业,郭忠潮对此都一清二楚。 刘海阳也是怕王培法到了临城之后彻查此事,便提前打发郭忠潮离开临城避风头。 其实他是怕自己这笔可观的财富被王培法这个黑包公查到之后公之于众,必将撤职查办、鸡飞蛋打。 郭忠潮说以刘海阳的心性,知道自己落入了王培法的手中,肯定会偷偷下手将自己除去,届时便安排一个“锄奸”的名义,外人不知情,还以为刘海阳是大义灭亲,正气凛然。 除了一些产业上的事情,郭忠潮手里还掌握着刘海阳利用追查反动分子向当地乡绅富户勒索的证据,这些乡绅富户当时都是迫于无奈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但这口气一直没有咽下去,这些资料一旦公之于众,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郭忠潮没有怀疑咱们的人的身份吧?” 纪成林笑笑:“他现在犹如丧家之犬,唯有抱紧了王培法的大腿保命,对咱们的话是深信不疑,有些话咱们都没有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 方如今冷笑道:“刘海阳这人虽然精明,但也是用人不察,郭忠潮看上去彪悍无比,实则胆小如鼠,这次刺杀被吓破了胆子。也好,咱们这次掌握了刘海阳如此多贪赃枉法的证据,以后在交锋的过程中便不会落了下风。” “组长,这件事好是好,但咱们私下抓了郭忠潮的事情并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姓刘的未必会买账。” “这点我早有考虑。”方如今轻轻颔首,“总之证据攥在咱们的手里,怎么跟刘海阳说只是方法和时机的问题。老纪,马上按照郭忠潮交待的地址,把他的账本和其他的证据,一一落实,拿到手才是自己的。” 纪成林点头答应,刚要转身出门,方如今又叫住了他。 “郭忠潮只交待了经济方面的问题,行动队其他的事情一点没有说?” 方如今更加关心的是案子的问题,那才是刘海阳权力的核心。 纪成林道:“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交待的并不全,一些重要情报想必是要向王培法当面汇报。” 方如今冷笑:“简直白日做梦。咱们怎么可能会让他和王培法见面。继续派人进行审讯,此事由不得他,不说的话,现在就会死。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不是都不致命嘛,一些必要的手段可以上,他没有资格和谈条件。” 纪成林不禁由衷地佩服这位年轻上司的狠辣。 蒋进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地跟周新刚请了个假回家了。 周新刚坐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屋子里烟雾缭绕。 不多时,老贾走了进来。 两人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情,老贾便问蒋进的去向。 周新刚吐出一个烟圈:“他是你的关门弟子,你自己管不好,反倒是来问我。” “你是科长,你是长官。我说话哪有你管用。” “他说家里有事,先回家了,有急事找他?” 老贾摇摇头。 周新刚又道:“临城调查室的特务盯上了一件没有死者和尸体的凶杀案,听说南京那边来的人也参与其中,据说当事人是刘海阳的心腹郭忠潮,此人你应该听说过,帮我盯着点。” 老贾皱眉道:“刘海阳是条疯狗,这种人还是少惹他为妙。你让我干也可以,但至少跟我透个底,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周新刚递给他一根烟:“刘海阳的为人你知道,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跟咱们警察局好多人也脱不了干系,我不想这件事牵扯到咱们兄弟头上,是以要提前了解一下。” 老贾点了烟,使劲地吸了一口:“有道理,南京方面要查刘海阳,咱们别让他拉下水。” 周新刚将一沓资料递给老贾:“看看吧,都是昨晚的资料,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老贾目光在资料上略微扫了一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会不会是刘海阳自导自演的贼喊捉贼?” 略微愣了一下,他又自顾自地道:“若真是刘海阳灭口,为什么要把尸体藏起来,完全没有必要啊!” 烟雾后的周新刚看他一眼:“我也觉得纳闷,正是如此,咱们才要暗中调查清楚。不过老贾啊,我提醒你一句,此事是秘密进行,千万别让临城调查室那边引起怀疑。” “我晓得!”老贾将身体靠在沙发上,“反正出了事情这个黑锅我来背,跟你周大科长没有任何的关系。” 周新刚咧嘴笑了起来:“说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比小媳妇的日子还有不如!” 周新刚拉开抽屉,拿出一条香烟隔着桌子扔了过去:“拿去抽,不够了再和我说。” 老贾眉头渐渐展开,笑着道:“这还差不多,我也好好地尝尝科长的好烟。不过话可是说到前头,若是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可别怪我。” “老贾,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少点那种敢于担责的气度。” 老贾喷出一口烟:“科长教训的是!” 周新刚哈哈大笑起来。 蒋母正在给花草浇水,见儿子这个时间回来,觉得很是奇怪,因为儿子在工作时间一般都是很晚才回来,甚至连续几天都不回家。 蒋进面对母亲的询问,只说回家找东西,过了二十多分钟便离开了。 蒋母站在门口望着儿子匆匆的背影,不禁唉声叹气。 第七百零一章 事与愿违 黑无常的住所内,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同伴。 白无常一见面就问:“急匆匆地叫我来做什么?” “大事不好,出岔子了。郭忠潮没有落入王培法的手中。” 白无常也是很惊讶。 为了用软刀子捅刘海阳,他们准备大量材料秘密提供给王培法,并且提前得知了郭忠潮悄悄回到临城的消息,以刘海阳的名义“杀人灭口”,为的就是让郭忠潮倒向王培法这边。 黑无常将自己打电话确认的事情说了,白无常疑惑道:“会不会是王培法故意摆下的迷魂阵?” 黑无常轻轻地摇头:“应该不会,对方的反应很自然。” 白无常凝眉深思:“那这件事就奇怪了,到底是谁带走了郭忠潮呢?夜间你可曾听到那伙人在说什么?” 黑无常摇摇头:“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当时没有听清,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都是老手。他们先是用欺骗的手法逼迫郭忠潮离开那女人的住处,后来又制造动静将他往口袋里赶,若不是咱们早有准备和郭忠潮的临时改变线路,咱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白无常撇撇嘴:“现在计划还是落空了。郭忠潮现在不知去向,下一步针对刘海阳该如何动作,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你不会去找高老大吧?” “暂时不会。只是这件事仅仅靠咱们两个人收效甚微,刘海阳不会坐以待毙的,要防着他的反扑。”白无常若有所思地说,“高老大传信给我,咱们组织内部有个人失踪了,提醒咱们提高警惕。” 黑无常嘿嘿一笑:“他说的不就是崔春海嘛,若不是被我恰好遇到,高老大就遇到麻烦了,说起来还得感谢我。” 白无常打断他:“你莫要得意,那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段你时间你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赶紧离开临城。” 因为得到郭忠潮临时回到临城的消息,黑无常推迟了撤离的时间。 “这里只剩下你,有了事情该怎么应对?”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赶紧走,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 “知道了。” 待白无常要走的时候,黑无常忽然叫住了他:“今天夜里咱们还有事情要做。” “你是说瑞昌商社?” 黑无常点点头:“那边也有不少刘海阳的材料,我们要拿到。” 白无常正色道:“咱们已经晚了一步,证据不是被销毁就是被取走了,此时过去风险太大,瑞昌商社的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你白天的时候帮我踩踩点,事情我来做,做完之后我立即就离开,怎么样?” “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太过冒险。”白无常坚持自己的意见。 两人争执片刻,最终以黑无常的妥协而告终。 夜幕中的临城,黑沉沉的城市正在睡熟,微弱的星光下,一个更夫打着昏黄的灯笼,敲着梆子走过大街,他走过的地方马上又被黑暗笼罩。 一个蒙面黑影闪过大街,先后进入一处巷道,向一座大宅摸去,他穿着黑色的短装,脚上穿着带厚厚软底的布鞋,轻轻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待更夫远去后,黑影来到院墙下,缓缓蹲下,屏息静气如同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院墙中传来动物踩到植物发出的摩擦声,还有呼呼的乱嗅的声音,黑影轻轻从腿包中摸出一块肉干,扔过了墙去。 里面的狗呜了一声,并没有大叫,而是靠近了扔肉干的位置,片刻后传来嚼肉的声音,黑衣人等了片刻,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倒地声。 黑衣人从腰间取出飞爪,缓缓转动抛上围墙,?了?绳子,感觉比较牢固,便手脚并用攀上了围墙。 尽管白天白无常严令他不许单独行动,但黑无常向来胆子就大,还是不顾劝阻选择了单独行动。 对这座宅子,他早就做过功课,黑无常仔细打量着院中的情景,他所在的外墙位置是大宅的西花园,院中静悄悄的。 之前,他踩点的时候用步子丈量了大小,据他原来掌握的住宅布局,估计是坐南朝北带东西花园,官厅和居住的正屋应该在东西花园之间。 这里的大门有一个门子,而且离一处警所不远,所以他小心翼翼,选择从西花园潜入。 一片昏黑之中,黑无常勉强看清了院中情况,丢下一根绳子,缓缓滑落在地上。 一路摸索着到达了西花园的园门,他不敢去开大门,门页转动的声音在夜里会十分引人注意。 正院内十分安静,没有听到有狗,黑无常在门后弄出一些轻微的声音,又从门缝中塞进去几块带毒的肉干,半响后仍然没有动静。 黑无常确定没有狗后,带领众人又翻过院墙,里面两排厢房,南边是官厅,北面就是居住的正屋,此时还有一个厢房亮着灯。 黑无常悄悄地来到了西花园的门口,并将门打开,一旦出现意外,此处可以作为撤退路线之一。 随即,他取出强弩,这种强弩比一般的弩小巧很多,三十步内有很高的精确度和杀伤力,选了一个地方,将强弩对准了官厅的方向。 待片刻之后,见官厅内并无动静,黑无常半蹲着悄无声息的顺着厢房往正屋摸过去。 路上,黑无常抽出匕首,他知道如何识别主人应该居住的房间,蹲到窗下,听到里面有打呼的声音。 他用匕首从门缝中探进去,轻轻拨动着里面门闩,将门闩一点点推开。 黑无常闭着眼睛听着里面的动静,呼吸声很均匀,睡觉的人没有被惊醒,他心中稍稍有些紧张。 黑无常参加过多次行动,且本身就心理素质十分强悍,但这里现在毕竟这里是临城调查室的重点目标,也许会有吃人的陷阱等着他。 黑无常小心翼翼的继续拨动,他动作放得很轻,每次只能让门闩退开一小段,大约一刻钟后,轻轻推动了房门。 门页吱吱的响起来,在夜晚十分刺耳,黑无常微微抬着门页,声响变轻了一些,他继续推动着,到了可以进一个人的宽度,闪身钻了进去,第一时间摸到床边。 床上共有两人,外面一人有脂粉香味,应该是女子,男人在里面。 他缓缓起身,抬起右手猛地击打在那女人的脖颈处将其打晕。 几乎在同时,猛地将那男人右手扭住,将他脸朝下压在床上,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嘴, 床上那人醒过来,半夜突然被人压住,他自然吓得不轻,呜呜的不停扭动,在黑无常铁钳般的双手控制下却没有丝毫作用。 黑无常感觉此人力量不强,知道此人应该不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低声对他道:“想活命就别叫,大爷只要钱,不想杀人。”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不再挣扎,黑无常见状又听听院子里面,仍然没有动静,这才继续问他道:“你家里的钱在哪里?”说着微微松开捂他嘴巴的手。 “好,好汉,钱都在老板的保险柜里。”男人全身吓得不停抖动。 黑无常看他这副模样,不禁皱眉,问道:“大爷要的是你家老爷的钱。” 那人颤抖着道:“好汉,老板的钱不在这里,他的钱隔段日子就存进了银行。” “想骗大爷,那你老板在哪个屋子?不说就斩了你双手,看你以后靠什么跟着他做事。” “老板今天一早就被人接走了,说是很久才能回来,好汉,是真的。” 黑无常又一把捂着他的嘴,右手猛一用力扭断了那人的手臂,那人全身筛糠一般抖动着,脸上冷汗汩汩而下。 “现在再问你,他在哪个屋子?” “好汉,大爷。”那人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求饶,“老板一早就被一伙大汉带走了,小的有几条命还敢骗大爷。” 黑无常暗叫倒霉,好容易潜伏进来,正主居然不在,当下也不再假扮大盗,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商社是做什么的?” 那人痛得死去活来,不及思索就回道:“小的薛强,是老板的远房表弟,平时主要替陈德辉跑一些外面的生意。” 黑无常心中沮丧,冷声问道:“知不知道带走你老板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那个薛强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犹豫了一下没说话,黑无常在他断骨处一捏,薛强又是一阵呜呜惨哼,等他稍稍平静,黑无常又松开他的嘴巴。 “快些说,要是大爷信了,就饶你不死,否则你另外一只手也没了。” 薛强有气无力的回道:“大爷饶命,前几日刘队长曾经找过陈德辉,两人在房间里谈了很长时间,今日来的那些人当中有刘队长的人。” “刘海阳?”黑无常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刘海阳还真是不怕招惹上嫌疑,那边郭忠潮刚刚出事,他就来接陈德辉,就不怕王培法怀疑吗? “刘队长,哪个刘队长?” “就是临城调查室的行动队长刘海阳。” “他和陈德辉之间有生意往来?” “有……有……哎呦。小的多少知道一些。” 黑无常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总算得到了有价值的东西:“上次刘海阳来找陈德辉说了些什么?” 薛强现在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了:“大爷,这个我真不知道。” 黑无常在手上加了力,薛强疼得哎呦哎呦直叫。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上次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刚好从门外路过。刘队长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等刘队长走后,我听到陈德辉嘟囔了一句,好像是以为把他拿捏住了,谁还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黑无常心中一喜,尽管陈德辉是靠着刘海阳发家的,但像是他们这种人,肯定是早就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集团内部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十分牢固,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先。 黑无常又问了几句,那薛强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部交代了,他痛得不停哼哼,又想要活命,对黑无常求饶道:“大爷,小人知道的都说了。” 陈德辉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低声问道:“这个女人是谁?” “是……是陈德辉的小……小老婆,我们早年就相识……” 黑无常哼了一声:“你对你表哥倒是不错,他一离开,你就把这位小表嫂照顾上了。” “大爷,钱就在小的衣衫里,如果不够的话,前院东厢房最头上一间便是小的住处,钱就在床下的巷子里,钥匙在枕头下,求大爷……呜……” 这时大院中有一声门响,两声脚步声后又归于平静。 黑无常不再耽搁,突然一把捏碎了薛强的喉结,又将他脖子扭断,顺走了他衣衫中的钱财和女人的一些金银首饰,他需要伪造一个偷盗的样子,以免临城调查室方面怀疑。 一切完毕后,黑无常回到院子,顺着原路跳出了院子外,借着夜色的掩护消失在街巷之中。 一个小时之后,刘海阳得到了陈德辉家中被入室抢劫的事情。 他一早接走了陈德辉,防的就是这一手。为此,他也不怕王培法怀疑了。 只要陈德辉在自己手里,一切就好办,绝不能重蹈郭忠潮的覆辙。 只是让刘海阳感到十分失望的是,那黑衣人杀人抢劫之后,迅速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消失不见了。 为此,他狠狠地训斥了负责跟踪盯梢的行动队员头目,直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反抗。 但是行动队员头目心里腹诽,那黑衣人身手矫健,反跟踪能力极强。 谁也不知道为何队长不让他们将此人围堵在院子里,而是非要等到他得手之后再跟踪盯梢,如此白白地浪费了时机。 刘海阳沉着脸盯着行动队员头目说:“对头已经现身了,这人也许就是杀害彭主任的元凶,传令下去,加大明察暗访的力度,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此人,为彭主任报仇雪恨!” 打着为彭浩良追凶报仇的旗号,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即便是王培法也无法挑出什么毛病来。 第七百零二章 昔日老友 周新刚将陆大勇和分局刑侦股股长王贵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询问巷子里的凶杀案处置的如何,有无新的线索。 两人都是摇摇头,他们走访调查了大量的人员,但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线索。 陆大勇并没有将自己受命于方如今的事情告诉周新刚,虽然周新刚和方如今的关系非同一般,但陆大勇很清楚,一码归一码,屁股要坐正,不然会给自己惹麻烦。 周新刚给两人散了烟,他在下属面前没有架子,但陆大勇他们见了反倒是比那些市局的头头还要紧张,因为周科长从来都是不按照套路出牌。 片刻功夫,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三人都藏在了烟雾之后,周新刚缓缓道:“这件事临城调查室盯得很紧,两位务必要抓紧时间,尽快查到线索。” 陆大勇连连点头:“我们会竭尽全力侦破。城区分局已经全部都动员起来了,加大了走访力度,正在按照地毯式的模式进行排查,各个交通枢纽也加大了盘查力度。科长,临城调查室的人也在各处游荡,行动队的力度非常大。” 周新刚颔首:“这个案子我让老贾在跟,他是老警察了,经验丰富,你们多跟他沟通,有什么事商量着办。” 陆大勇一听是老贾具体负责,心中五味杂陈,老贾这个人是个好人,但有些时候比周新刚还难对付,经常会让人下不来台。 陆大勇有些为难地看着周新刚,周新刚也懒得解释,自己低声道:“你们发现的线索第一时间都要向我报告。” 陆大勇赶紧点头,方如今是他的靠山,但周新刚平日里对他也不错,尤其是自己当了副局长之后,周新刚更是几次到城区分局跟分局局长提过几次,让他给予陆大勇关照,这一点陆大勇铭记于心。 “科长,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烟雾后的周新刚微微点头,陆大勇这才道:“刘海阳要找的这个郭忠潮本身就是他们行动队的人,此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才会……” 周新刚摆摆手:“这事你少打听,问我也是无可奉告。他们临场调查室的那些事,怎么会告诉咱们警察局的人。你安心地把事情做好,无论是生是死,最关键的就是把人找到,其他的不用你管。” 陆大勇连连点头:“我晓得了,就是盼着您给个准话儿。说实话,刘海阳他们的事情,我是不想掺和,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最后还得惹出一身骚来。科长,您今天叫我们两个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嘱咐我们尽快查案子吧,是不是有什么方法传授给我们?” 周新刚嘿嘿一笑:“老陆,你副局长当了没几天,人也变得聪明了很多嘛。方组长还是很有眼光的,让你来做这个副局长,如此他便不用老是在找我了,我也落得个清闲。” 听了酸溜溜的话,陆大勇赶紧陪笑道:“科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哪儿能和您比。大概是方组长不想在一些小事上麻烦你,再说了,我也就办些小事,大事还得靠科长您。” 周新刚拿过一张纸:“这上面的地址距离案件发生的巷子不远,是郭忠潮的一个姘头,但是人已经被刘海阳接走了,你顺着这个女人的社会关系查查,看看有没有郭忠潮的线索。” 陆大勇的目光在那行字上扫了一眼,赶紧道:“科长,您就别取笑我了。这条线索不是我能查得下去的。” 刘海阳都把人接走了,该抹去的痕迹也都抹去了,现在让自己去查岂不是给刘海阳上眼药,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旁的王贵看了一眼,也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没有开口。 周新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那烟雾便从他的鼻孔中喷薄而出,翻滚、盘旋,他的身体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缓缓开口道:“你不查下去,拿什么交差?还不如跟着刘海阳的轨迹查,你只需动作不要快过他即可。” 陆大勇眼睛瞪大,瞳孔收缩,脸上瞬间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彩,仿佛晨曦初照,积雪融化的刹那。 他不由地对周新刚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件案子被两大情报机关盯上了,案子的当事人还是刘海阳的心腹,其复杂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 周新刚这一招妙啊,陆大勇赶紧伸出大拇指,对周新刚一通拍。 周新刚拿起一份文件,在上面签了字,陆大勇看得一头雾水,片刻后周新刚抬头道:“我知道你们分局不容易,但市局的经费也比较紧张,我从特别经费当中给你批了三百块法币的经费,数额不多,但也是个心意,你别嫌少。” 陆大勇连连道谢,称赞他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 周新刚无奈的叹口气,警察看着风光,实则头上都是大爷,得罪了哪个都不是玩的,他看了看一直没开口的王贵,询问王贵有什么说的,但王贵说该说的陆局长都说了,周新刚也不再多问,便让他们两个先走了。 他们刚走,就有下属过来通报,说是周新刚的老朋友杨占勇过来报告。 杨占勇的叔父曾经是个警察局的老科长,一直对周新刚照顾有加,彼时,周新刚常去杨家吃饭,他跟杨占勇年纪相仿,两人关系颇好。 杨占勇并未子承父业,而是经商开了一家木材工厂,凭借其父在临城的人脉,倒也发了财。 杨占勇还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子,周新刚也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名字,杨占勇坐了之后对周新刚介绍道:“老周,我厂里的老张去了休宁分厂当厂长,这位是我新任命的副厂长何银峰,他是苏北人,后来在苏州做些生意,遭到当地商人的排挤后,他就投奔到咱们临城,经朋友介绍,找到了我,向做事稳妥,是这次补上来的。” 何银峰赶紧上前向周新刚鞠躬,看着比较沉稳,杨占勇在生意上比较精明,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特意选的有过经商经历的人,处事上都比较从容。 杨占勇的生意越做越大,跟他在人才培养和使用方面的原因分不开。 周新刚想起杨占勇曾经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过这回事,客气的跟他点点头,勉励了他两句,然后杨占勇就让何银峰开始汇报木材厂的最新情况。 周新刚在厂子里也是有股份的,杨占勇这人做事也讲究,不只是年底分红简单地将钱往周新刚手里一塞,而是让周新刚深入了解厂子的经营状况,顺便让周新刚知道自己在经营上哪里遇到了难处,继而寻求解决。 事实证明,这样的办法很好,大部分经营上的问题都得到了有效的解决。 何银峰翻开自己的册子,对周新刚道:“周科长,第三季度工厂主要是加大了木材的订购数量,除了余杭当地的之外,还从皖南进了不少的货,这季度的收益抛去了从外地进货多出的成本,利润较上个季度多了两成…… 半个小时后,杨占勇带着何银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对何银峰道:“老何,你方才说得有条有理,你出了办公室之后,周科长最后告诉我说对你的报告满意,你要多加把力。咱们的木材生意现在拓展的不错,下一步还要考虑往家具方面发展,那才是大利润。你以前做过船运、商铺,商业上十分精通,多用些脑筋,把这事做起来,日后你的前景也更好些。” 何银峰头发斑白,皮肤却不差,脸色也比较红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如今进了木材厂,因为踏实肯干、脑筋活络,靠着多年经验爬升很快,深得占勇看重和信任,工资也很高。 “属下明白,多谢老板关照。”何银峰恭敬的回应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他们的住宅距离武林门不远,此时接近午饭时间,他们也不回城郊的木材厂,而是一路往家回去。 在路口别过后,何银峰埋头回家,他的宅子是租来的,宅子不大,但是个两进的精致小院,因为杨占勇的关系,地段非常好,但租金很便宜,厂子里甚至还贴补了部分房租。 他在门口减缓了脚步,眉头越发地皱紧,似乎对那扇开着的大门有股抵触心理。 半个月前,他的妻儿都住到了乡下,家里只留了一个跟班。 那跟班此时看到他回来,连忙来迎接他,何银峰摇摇手,自己则是直接去了二进,没进正屋,而是去了西厢房,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拉着窗帘,看不到屋内的情况。 待迈上台阶的那一刹那,何银峰身形顿住了,缓缓地蹲下,系了系鞋带,在起身的一刹那有意无意地摸了一下右边的裤腿,之后在门口犹豫一下,这才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子阴冷低沉的声音。 何银峰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光线阴暗,外边明亮的光线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何银峰缓缓走入,然后掩上了门。 里面阴暗处走出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人影,他走到何银峰面前抬起头,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清瘦面庞,赫然便是一直都没有露面的特高课在临城的临时负责人石原熏。 “听说刚才去了警察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按照惯例去向侦缉科的周科长汇报厂子里的经营状况,顺便将三季度的分红带过去……” “何岳祥,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耍这些花样,当年你在关东做的那些事情,足够吃几十颗枪子儿了,若是还想首鼠两端,你自己想明白后果没有?” 何银峰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石原熏,当年在奉天事变之后,他被迫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为关东军的特务机关提供了大量的情报,后来事情泄露,遭到了特务处沈阳站特工的追杀。 考虑到自己处境极为凶险,日本人也不会把他当作自己人,他便策划了一次火灾,瞒过了当时在关东军内部情报机关担任顾问的石原熏,金蝉脱壳逃进了关内。 近些年,辗转苏浙一带隐姓埋名的做生意,躲过了风头之后,他以为应该可以平静的渡过余生。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苏州遇到了关东军情报机关一名特工,好在那人没有发现他。 何银峰不敢大意,在短时间内处置了苏州的资产,来到了临城。 谁知道在临城的一处茶馆内喝茶时,竟然遇到了乔装打扮的石原熏。 石原熏当年在关东军情报机关时,多次亲自接收情报并培训情报人员,对何银峰十分熟悉,在茶馆里竟然认出了陈一敬,得知他现在身份后,自然是万分欣喜。 近几日风声不紧,他便亲自上门要挟,已经从何银峰这里套走不少情报,而且胃口越来越大。何银峰甚至察觉到对方隐隐之间已经有让他从周新刚那里打听临城站相关情报的意思。 何银峰心中闪动着无数念头,眼前这个石原熏虽然是个情报老手,但其体格并不健壮,在关外时也不曾见其出手,总而言之就像是个普通的教书匠,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现在却让自己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真实身份一旦泄露,临城站肯定会对付他,甚至关东军也会对付他。 尤其是近在也眼前的临城站,在何银峰的眼中具有十分强大的反谍力量。 他跟着杨占勇的时间也不短了,跟周新刚接触过几次,间或会听到一些临城站对付日本间谍的事情,这些人反谍的效果明显,且对付日本间谍的手段绝对不比关东军情报机关的差。 何银峰的右腿微微抖了一下,他的小腿上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当年在关外之所以成为日本人的走狗,除了手上掌握大量的情报之外,身上也是有功夫的,不然早就在特务处特工的追杀下命丧关外了。 他在心里略微地权衡了一下,自己暴起杀死石原熏的问题不大,但石原熏这样的高级特工,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临城的。 正在他犹豫的时刻,石原熏的手伸了过来。 第七百零三章 回到巢穴 何银峰动作为之一滞,石原熏感觉也很敏锐,他冷冷对视着这个高大的何银峰,目光逼人。 “我既然敢敢一个人寻到你家来,也有其他后手对付你,你也别想着能逃,我已在你附近布下眼线,除非你舍得丢下你那去了乡下的全家老小!” 何银峰双手微微颤抖,急忙对石原熏道:“石原先生多虑了。我这条命早就卖给皇军了,当年实在是迫不得已才逃出关东,如今多活了这些年,也是赚了。只是我有一事想不明白,眼下临城站反谍工作日益紧张,石原先生如何敢以身犯险,难道不怕被临城站的人盯上吗?” 石原熏微微一笑,“这临城站再强,那也是对一般的特工,又能奈我何?那些人的暴露,只能说明他们的业务不到家,或者是太过大意了。老何,多年不见,你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但是我老了,最多不过数年光阴,就想着在最后这几年为帝国再做点事情,否则何需来这临城虎狼之穴。” 何银峰摇摇头:“其实,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各有各的难处。” 石原熏知道何银峰还是怕了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对何银峰道:“想明白了就好,现在告诉我那些我想知道的。” “晚间临城出了一桩案子,据说是杀人案,但被杀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此警察、临城调查室的人都出动了,正在城里暗中查访……” 石原熏从何银峰家的后门离开,何银峰并未来送他,石原熏在头上戴好一顶布帽,帽檐拉的很低。 原来,方才那顶礼帽是何银峰的,他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石原熏外面穿着一件常见的粗布衣服,来到大街后弓着身子,把头稍稍埋低,活脱脱地一个寻常做小买卖的人,这样的人进出人家之时,也不易被外人怀疑。 此处距离临城站不足两里地,临城很多官员都住在这一片,治安相对比较好。 石原熏混在人流中,一路向前,在路过临城站大门的时候瞥了一眼,大门上没有悬挂任何有标志的牌匾,但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门口不准任何行人观望停留。 从大门往里看去,只能看到一堵白墙照壁,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形,而目光越过视线去看那栋办公楼,也是掩映在葱绿茂密的树木之中。 按照石原熏这段时间的打探,临城站行动组组长方如今在外面并没有单独的住处,都是吃住在机关里,出行都带着贴身警卫,且包围措施非常的严密,这给清除行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石原熏的前后各有一个负责接应的手下,一个装作售卖瓜果的担郎,一个装作拎着篮筐售卖纸扇的小贩,两人一前一后将石原熏夹在中间。 卖扇子的小贩打头走在前面,担郎跟在石原的后面,待三人走过了临城站的大门口,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文员打扮的年轻人出现了,他边走边观察,直到发现石原熏和担郎的身后没有可疑人员,才随在后面。 四人前后走着,从柳翠井巷转进了扇子巷,这里巷道密集,再向东走几步,便是教育局。 石原熏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径自钻入一条小巷,这个巷子平日少有人过,担郎就停在巷口,刚好挡住道路,石原熏在拐弯处换好衣服后,咳嗽一声通知那担郎,然后从另外一边的巷口走出。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个模样,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笔挺的西装,看着就像是有文化的人或者是商人,临城毗邻上海,对于西方事物接受很快,穿衣潮流跟得很紧,这样的穿着打扮在城内人很多,并不惹眼。 随后负责保护的三个人便离开了,只剩下石原熏一个人。 他在城里东拐西拐,来到了羊市路附近的金刚寺巷,从后面的巷子来到一个两进的院子的后门。 院子前面是一个卖字画的店铺,后面则是这个两进的院子,石原熏在门上有节奏的敲着,门里没有任何耽搁,几乎是立刻就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正是松井直辉从上海给他派来的贴身警卫。 此人名叫清水正太郎,一直从事行动动作,身手不错。 因为他是刚来的,石原熏并未让他跟着自己,以免徒生事端。 石原熏走进院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每次出去都有风险,方才跟何银峰说的很硬气,但那只是口舌之利,临城站并未放弃过对他的追查,这次进入城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他没有去门市,直接进了二进的正屋,清水正太郎跟着走进来,给他倒了茶,对石原熏低声道:“先生一去这么长时间,属下心里焦急得很。” 石原熏顾不得茶水还烫,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然后才抬头道:“都说了不要叫先生,要叫老板,也不要称属下,日后记着了,不要因这些小事丢了性命。” 这时,从店铺过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也对那清水正太郎说:“老板提醒的很,你要记住,临城不比其他的地方,甚至比南京和上海的反谍力量还要强,咱们的人已经被端掉了好几批了,‘轻舟小组’和‘探针小组’当中有你同期的好友吧,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追捕。你初到临城,很多情况不熟悉,更要时时小心。” 石原熏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说道:“还是老柴老成持重,周伟你刚来此处不久,要多听老柴的。” 石原熏口中的老柴原本是松井直辉埋在临城的内线,现在关系转移到了石原熏的手下。 此人在中国潜伏的时间达十几年换了无数个名字,现在的假名姓柴,石原熏也就称呼他老柴。 老柴来到临城五六年时间,一手创立了这个据点,现在已经成了石原熏接见心腹、收集情报、发布指令的据点之一。 接着石原熏就把自己这边获得的情报说了一番,然后对两人道:“你们都说说,看看咱们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老柴躬身道:“我先说说,我早年间安排了两个人,一人在临城站附近找了个清扫大街的事情,我让他每日收集人们扔掉的垃圾纸张,前几年带回来拼凑之后能看出不少东西,但从新站长来了之后,大肆强调保密工作,收集情报的效果就不明显了。另外派了一个人进入警察分局,以前在下面的所里,现在在刑侦股帮忙,案子的事情倒是可以问问他。” 石原熏眼皮微微抬起,因为“轻舟”小组被破获,继而一大批的潜伏特工暴露被捕,他在临城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尽管松井直辉将稻叶昌生的“探针”小组也划拨给他,但稻叶昌生此人行事大胆,与他小心谨慎的风格格格不入。 在人手的问题上,石原熏颇为头痛。 如今临城站查得严,再往临城派遣一大批特工不太现实,不是经过一番细致的谋划和严密的执行,暴露被抓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而且一下子就是牵扯一串,说不定他本人也要遭连累。 石原熏的手里倒是有一份松井直辉提供的亲日派名单,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在临城都很有背景,但这些都要徐徐图之,目前石原熏是不敢暴露身份去联络这些人的。 除此之外,临城站加大了对全城商用、私人电台的管控和查处力度,石原熏上次从城里匆匆转移,电台在运输过程中出现了损坏,时而会有接触不良的情况发生,严重也影响了情报的传递。 就在上次发报,本应该五分钟就能完成的工作,前前后后一拖消耗了半个多小时,让石原熏叫苦不迭。 石原熏曾经打听过一些电料行,但无一例外都说对电子元器件的管控非常的严格,尽管黑市上开价不低,但没人肯去赚这种会掉脑袋的钱。 “老柴,这两个人知道你的掩饰身份吗?” 老柴看石原熏表情,知道他担心此事,低声对石原熏道:“老板,此事我也考虑到了,这两个人我都亲自接触过,不过都是化装之后去见的他们,以我现在的样貌,他们肯定认不出来。” 石原熏有些疑惑:“扫大街的也就罢了,那个在刑侦股帮忙的警察呢?” 老柴嘿嘿一笑:“这人前些年染上了毒瘾,是我帮他处理了此事,并花钱打点进入了警察局,他倒是有些小聪明,但把柄一直还在我手里攥着,若是我抖出来,不消半日,他就会被仇家砍死街头,任他是警察也是无用。” 老柴潜伏在临城,除了收集情报之外,很重要的一项工作便是策反。 策反之后的暗桩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联络,老柴一般情况下不会再见他们,但大部分情报还是通过他这里向特高课传递。 当年为了拉那个警察下水,他不仅替此人还掉了赌债,还暗中和此人将一个放高利贷的青皮杀了,那警察见了血、背了人命,也算是纳了投名状。 石原熏听老柴如此说,也不再多问,老柴的行事风格跟他类似,料想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老柴接着道:“临城的两大特务机关之间矛盾重重,相互之间都在彼此提防着对方的暗算,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儿。老板说的没错,此事若是咱们谋划好了,说不定是个机会。” 石原熏问道:“你尽快搞清楚临城调查室要追查的是什么人?” 老柴点点头,石原熏又问起了电台器材原件的事情。 老柴道:“我觉得可以找另外一条渠道,瑞昌商社的老板经常会暗中走私一些紧俏货物,其中就包括咱们需要的电子原件,若是能走通此人的门路,将来再出现缺坏件的问题就解决了。” “此人的背景如何?” “听说是跟临城调查室有着莫大的关联,后台很硬。” 石原熏的脸色一变:“那你找他购买,岂不是与虎谋皮?这太冒险了,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老柴解释道:“我自然不会跟他直接接触,中间需要假以人手,此事做的隐秘些,不会有人知道最终交易的人是我的。” 石原熏并不放心,否决了此项提议。 老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快,这段时间他琢磨过这个新的上司,小心谨慎且独断专行,很多时候,作为下属,他提的建议是不会被采纳的,但自己前期所做的工作必须要让石原熏看到。 最后,石原熏让老柴去黑市上想想办法。 石原熏叮嘱道:“跟黑市上的商家,也要讲讲价,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不在乎,从而因此起疑,另外千万不要用咱们在临城的老人,他们待的年头久了,说不定会遇到一些熟人,不要用他们,免得被人顺着查到咱们头上。” 老柴答应道:“我都记着了,此事在一周之内便可给您答复。” 一旁的周伟冷冷地道:“老柴做生意果然是把好手,连黑市上都有涉及。” 老柴对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保镖并没有放在眼里,但他沉稳老成,在脸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满脸堆笑着道:“既然是商人,就要做的让人看不出破绽来,临城的商铺中倒有六七成和黑市打交道,我亦是不能免俗。但无论怎样,说到底都是为了便于工作。” 石原熏点点头:“老柴说的没错,周伟你以后要跟老柴学些生意上的事情,对你的工作大有裨益。” “是,老板。”周伟表面上答应,但心里却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老柴这种人一边拿着组织上发放的经费,一边又用这些经费做着生意中饱私囊,但数年间传回去的情报却价值不高。 远的不说,老柴发展了不少眼线,但在临城站数次针对特高课临城地下情报网络的清剿当中,没有任何的提前预警传出来,这很是令人不满。 石原熏道:“那个何银峰不要逼迫过甚,他能够和周新刚搭上话,以后就能搞到侦缉科的情报,而侦缉科的情报很多都是来源于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的,相当于我们对这两个情报机关多了一双眼睛。” 老柴和周伟连连点头。 这时,前面的伙计来喊老柴,老柴告个罪便去了。 石原熏的目光陡然一寒,对周伟道:“即便你对老柴不满,也不要表现出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周伟闻言便是一怔,“老板,我……”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来临城这段时间憋坏了,眼下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周伟登时转忧为喜:“请老板吩咐!” 第七百零四章 下定决心 石原熏点点头:“咱们有个人被临城站的人抓了,但是近期又忽然被放了,频频出现在街头,我怀疑此人已经叛变了组织,现在急需要……” 周伟见他的手在空中虚劈一下,立即道:“这个交给我做就好了,我的手早就痒了。” “你先莫要高兴,此人可能会被临城站的人监视,说不定是为了钓鱼。如果能够假以人手,最好是不要亲自动手,以免惹祸上身。” 周伟佩服地道:“还是老板想得远,我只懂砍杀,方才你说会有钓鱼的,要不要我直接把那些人也干掉,给临城站一点颜色看看?” 石原熏摇头:“千万不要主动招惹临城站的人,方如今在城内广布眼线,很多青皮和车夫都是他们的人,便衣和警察又在各处交通枢纽和要道反复盘查,留给我们的活动空间很小。你一个不熟悉本地情况的外乡人走出去,别说主动去刺杀临城站的那些便衣,便是干掉这个目标也需要动一番脑筋。” 周伟愤愤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些人,他们会越来越嚣张的,老板,只要我计划得当,得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石原熏直起身子:“你是我的贴身警卫,既然大老板将你派到了临城,就该入乡随俗,听从我的安排,断然不可贸然行动。一旦你动了临城站的人,一个应付不好,便得把你自己搭进去。” “我不会出卖老板的!” 这时,老柴走了回来。 石原熏挥挥手:“知道知道,不过有句话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咱们这事的更是如此,想想那么多的同仁都折在了临城站的手里,更要小心无大错,咱们在临城一定要低调,以前在上海用的那些老套路,都不要在这里用了,无甚用处还易暴露自己。咱们首要的,是把临城的情形报给大老板参详,然后才是暗杀和破坏,这事得确保万全才能做。周伟,你对这联络点附近再观察观察,多布下几条逃离的线路,还有掩护此处的地方。 老柴低声道:“老板,此事都安排好了,此处往西北方向,已经暗中购下一处院子,也是两进的,中间隔着着街道,其下已经被我等打通,在那个院落之中留了出口,且备好更换衣物,一旦此处有事,我等可以从正屋撤走,另外铺子斜对面,往北四十步租了一个小的铺子,主要售卖干果,用来监视街道有无异常人等。” “安排甚为妥当,但我还是有些担忧,那个院子你买下了,但一直都闲置不用,邻居们会不会有所怀疑?” 老柴呵呵一笑:“老板多虑了,自从买了之后,我偶尔会派人过去一下住几日。” 石原熏眉头一跳:“此人知道你的底细吗?还有那地道的入口他可曾知道?” 见石原熏如此谨慎,老柴赶紧解释:“此人并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他也是受人所托隔段时间就来查看院子的,地道出口非常的隐蔽,只有我和铺子里的一个伙计知道。” 石原熏蹙眉道:“近些日子莫要让他再来了,地道口虽然隐蔽,但来的时候多了,东看西看的没准什么时候就发现了。除此之外,此处地势狭小,周围巷子就两个口,一堵上就出不去,咱们还得另外寻几个地方,最好是买下来,省得那些麻烦……” “老板。”老柴轻轻打断他,“城里最近对房屋买卖、租赁控制的非常严格,除了在相关部门办理手续之外,还必须要在警察分局登记备案。” “怎么会这样?”石原熏惊了一下,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这么说来确实是管理严格了很多,一定是上面有人发话了。 老柴轻轻点头:“城区分局新上任了一位姓陆的副局长,他对这方面非常关注,特意定下了这个规矩,如果被查到没有到警察局及时备案,处罚会相当严厉。而且,我还附近的警察说,这个姓陆的又在筹划网格员。” “什么意思?” “听说是将辖区划分数个网格,每个网格由两到三个网格员负责,他们的任务是协助巡警负责巡逻和安全,定期对自己所在的网格巡查,监控和报告任何潜在的安全问题,并协助解决纠纷和维护治安。” 石原熏喃喃道:“这个姓陆的副局长的底细要好好地查一查,仅凭他自己,不可能做出这一系列的安排,一定有人在上面指使。” 这时侧门上传来敲门声,石原熏呼地站起,直到听清楚了节奏,才松一口气道:“周伟去开门。” 前面的伙计很快进来,此人是老柴的助手,他对着石原熏微微点头致意。 “几位老板,我看到石耀华了。他的伤势好了不少,正在大街上闲逛,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 “什么?” “我刚刚出门订货的时候,无意当中在小巷当中看到了一个人很像老板所说的石耀华,便绕到了巷子的另一边去等着,结果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人出来,我以为他走了另外的巷子,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从巷子里跑出来,说里面有人发病了” “发病?是石耀华吗?”石原熏惊道。 伙计点点头:“不错,就是他,当时我便跟着人凑了过去,只见石耀华半跪在地上,泪水鼻涕直流,不住地用自己的手去抓胸口,衣服都被他抓烂了……” “是大烟,或者是其他的毒品!” 石原熏很快给出了答案。 “他是个医生,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染上就再也戒不掉了。所以,我判断是被捕之后的事情,时间并不长,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如此上瘾,给他抽的或者是吸的一定都是上等货,听你的描述,此人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需要吸食的剂量变大,毒瘾出现的频率也愈发频繁起来。” 老柴和周围都惊了一下,石耀华是医生都染上了这种东西,临城站的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石原熏忽然看向那个伙计,为他的冒失而愤懑,道:“你当时还是太冒失了,不该上前查看,我敢肯定,周围一定有临城站的人在监视他,也许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你暂时不要露面了。老柴,你现在去前面看看,是不是带回了尾巴。” 老柴点点头去了,尽管有干果铺子作为策应,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伙计心里紧张的很,但嘴上还是说:“老板,我就看了一眼,前后不过半分钟,当时看热闹的人又多,应该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并且,我回来的时候特意绕了很远的路,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我。” 石原熏也并未一直怪他,而是说:“总之,小心无大错。”继而对周伟道:“人一旦染上那个东西,基本上就废了。什么信仰和忠诚都会被统统地抛到脑后,只要他有抽的又有吸的,便是让他手刃他的父母妻儿,都能下得去手。你的行动要抓紧了,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前及时制止!” “是!我这就去准备!”周伟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面前的伙计,石原熏淡淡一笑道:“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早点发现他染上那种东西倒是好事,否则我还未必能够真下这个决心!” 伙计不知该如何接话,讪讪一笑。 第七百零五章 故布疑阵 不多时,老柴回来了,他并未在外面发现可疑的迹象,这让石原熏略微放心了一些,这个联络点位置较好,老柴也是老成持重,若是因为一个意外就废弃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石原熏让那伙计退下,老柴知道他是有事要对自己讲,便主动道:“老板,你还有什么吩咐?” “据我所知,方如今在警校期间有个非常要好的同学,此人名叫蒋进,目前在警察局的侦缉科工作,是周新刚的手下,如果想搞清楚方如今的动向,这可以算是一个突破口。” 老柴当即就明白了,石原熏如今知道了自己在警察里面安插的内线,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当即低声应了。 石原熏提醒老柴在针对蒋进的监视行动当中,一定要特别留意周新刚这个上司,此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其心机深不可测,这个结论跟老柴平日里打探到的基本上一样。 能够坐稳侦缉科科长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寻常人物? 石原熏想起自己临危受命之际,松井课长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现在的临城站如同一头不断膨胀的怪兽,给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好在松井直辉思虑周全,布置了不止一层棋子,不然他们在临城就成了瞎子聋子。 石原熏很难想象这样的形势一直延续下去,再过几年情报战该如何跟中国人抗衡。虽说未必会完败,但势必会艰难无比,这对帝国的大业是极为不利的。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如果这个蒋进暂时有困难的话,可以从他的家人处下手,我暗中调查过这家人的底细,蒋父是典型的江南商人,虽然头脑灵活、善于钻营,但并无多少根基,蒋进还有个教书的姐姐,哦,他姐姐还有个不错的朋友兼同事,也许可以一并考虑起来。” “明白了。”老柴点点头,“这些事我立即就安排起来。” 石原熏在心中祈祷着:“但愿我们能够从这些边缘小人物上打开缺口。” …… 石耀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住处,他是个医生,从当时的症状情况已经推断出了自己遭到了暗算。 在毒瘾发作的那一刹,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泥泞的沼泽泥淖之中,心头仿佛有着无数的蠕虫在蠕动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人像是掉了半条命一样。 当时他紧咬牙关,瞬间闭上双眼,他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但不足以和身体内的毒瘾相互对抗。 回想起前一段时间,每晚都睡得沉沉的,他更加断定是那个可恶的医生做的手脚。 他的身上也有一些钱财,但不足以支撑他的这种需求,而且石耀华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瘾君子。 在精神和身体压力的双重作用下,石耀华寻找帮助的念头更加强了。 在身体稍稍好转之后,他悄悄地出了门,照例在城内转了几圈之后,来到了甜水巷的一个路口,借着扶墙提鞋的功夫,将一个叠好的纸条扔进了路边的一个花盆中。 等石耀华离开五分钟后,巷子中忽然闪进一人,取走了花盆中的纸条。 而石耀华则是去了医院,他的诊所已经被封了,看病只能到医院或其他的诊所,他当时受的刑讯伤很重,有些皮外伤尚未完全好利索,即便是在行动组监视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定期去换药的。 纸条出现在了李明军的手中,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上面是空白的,并没有一个字。 此时,纪成林也刚好在身边,李明军当即说这极有可能是石耀华故意试探。 纪成林认为对此也无须太过担心,石耀华毕竟是当过汉奸的,临城站不可能因为他开口就完全信任他,一定时间的跟踪和监视也是正常的,想必石耀华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 “纪队长,他发作之后,肯定对他们有了很强的戒备,后来他去了医院,咱们的兄弟就不太好跟了,不知道具体跟什么人接触过了。” 纪成林摆摆手:“还是药物的剂量没有把握好,效果出现的太早了,我们计划要比这个晚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组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石耀华早就可能猜到我们的引鱼上钩计划,故而我们的进度要加快了。你的人要盯紧他,我估计他这两天就要采取实质性的行动。” 李明军轻轻点头,问道:“如果出现新了特殊情况,我是说万一啊,此人该如何处置?” “留着他的目的是引出上级,若老天真的不站在咱们这一边,也不能让石耀华好过,他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有了这句话,李明军心里就敞亮多了。 周新刚点着火柴,将手中一张纸条烧掉,并借着火点燃了手里的香烟。 烟雾缭绕下,他将身体靠在后背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一支烟没有抽完,老贾和陆大勇便联袂走了进来,他们是来汇报最新的案情的。 原来,他们的调查故意慢了半拍。 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人对女人的家中进行搜查时,发现了一些衣物和男性用品,经过鉴定这些并不属于郭忠潮所有。 周新刚敲击着桌子,案情似乎在向情杀方面发展。 陆大勇汇报说邻居们往日里并未看到有其他的男人进入女人家中,反倒是对郭忠潮有些印象。 周新刚问老贾和陆大勇的意思,两人都表示这是有人故意在布局,引着他们往错误的方向查下去。 老贾仔细查了那些衣物,有些尺码对不上,显然并非同一个人的衣物。 所以,他的结论是这些衣物是仓促之间收集并放入女人的家中的,是障眼法。 周新刚摸摸下巴,对两人的推断表示认同。 如果是情杀的话,那完全就是郭忠潮和他人的个人恩怨,并不牵扯到任何的情报问题和杀人灭口,如此对刘海阳最为有利。 但南京来的王培法显然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最后如何博弈,周新刚预料不到,他让老贾和陆大勇继续跟进。 两人走后,他拿起电话拨起了号码,可是就在还剩下最后一位时,又忽然将电话挂断。 第七百零六章 侦察机场 机场南侧的一处树木葱郁的小山上,稻叶昌生用一个望远镜观察着跑道上起降的飞机,周围还有三个“探针”小组队员,他们趴在茂密的草树丛中,身上盖着一块绿色的伪装布,头上的帽子上插了一些树木的枝叶。 “茧桥机场占地面积约2000余亩,除拥有一条长约1400米、宽约60米的水泥混凝土跑道外,还拥有一条长约800米、宽约30米的水泥混凝土滑行道,以及一条长约260米、约宽30米的水泥混凝土推机道。按照建造标准,跑道、滑行道、推机道的厚度大约在厚0.07米左右,2架霍克-iii,目前,尚未见到佛力特、道格拉斯、诺斯诺波这些机型。” 稻叶昌生一边说,一个队员用铅笔在一个册子上不停记着,他们都是用符号,画出一个类似的形状,也是“探针”小组专用的,他们这个小组因为城中临城站的作用,已经大部分退出了城区,更多的是在城郊以及临城周边活动。 这个决定是石原熏做出的,尽管稻叶昌生不愿意这样,但形势便是如此,容不得他争辩和更改。 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对军用机场、码头以及周边驻军情况的调查,打探中方军队的兵力部署,他们白日专走大道边的山路,夜间则走大路,活跃在临城周边,这两日只睡了八个小时。 茧桥机场是临城最重要的军事设施,也是稻叶昌生等人侦察的重要目标。 这时,又有一架霍克-iii对准了机场跑道,螺旋桨飞速旋转,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去,但看到那些地勤人员队列严整,无人喧哗谈笑,齐齐目送飞机上天,便知道这些空地勤的日常训练极为严格。 稻叶昌生往地上呸了一声,他对这些空军做过一些研究,知道其真正的实力。 六年前,国民政府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航空班第一批83名学员毕业,意味着第一支成体系的空军建立。 学习的专业科目包括空军战术、飞行学、航空机械学、兵器学、航空地图学、气象学、照相学、轰炸学、侦察术、政治课等科目。 飞行训练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个阶段,担任飞行训练的飞机有佛力特、道格拉斯、诺斯诺波、霍克等机型,聘请了美军飞行员在军校担任教官,采用美军航空兵模式进行训练。 每个阶段训练4个月,实际飞行时间平均60个小时。 四年前,中央军校航空班为基础,在茧桥建立中央航空军官学校,在原有飞行科基础上,增设机械科,机械科学生训练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要学习数学、物理、化学、机械学、力学等基础课; 第二阶段主要学习航空机械和航空兵器维修保养;第三阶段为实习。 学生毕业后,分配到空军部队任见习官,满6个月后,授予空军少尉军衔。 民国21年2月26日清晨,也就是这所航空学校刚刚建立不久,日军6架轰炸机在9架驱逐机的掩护下,偷袭杭州茧桥机场,企图摧毁尚处于萌芽状态的航校。 驻场空军第2队所属德制“k-47”战斗机3架飞机即行升空迎战,双方激战于钱江上空。 日机扔下30多枚重磅炸弹,由于中方空军的顽强抵抗和地面高炮部队的密集炮火,中方仅有三架训练机和一架运输机有一些轻微弹伤,但日军驱逐机被击落。 虽然这次空战中方未能取得战场上的制空权,但是日军意识到了这支空军力量虽然年轻,但那种不惧牺牲的精神令人敬佩,若果假以时日,也会是他们强大的敌人。 稻叶昌生身边一个队员咧嘴笑道:“组长,中国人的空中力量远不能和帝国相提并论。据我了解,皇军的拥有年产近千架飞机的产能,培养空军飞行员的学校,陆军有6所,海军有3所。还有10多所民间飞行学校和帝国飞行协会、日本学生航空联盟、大日本青年航空团、文部省滑空联盟等组织为空军培养后备人才。已有军事飞行员近万人,民用飞行员3000余人,而中国人呢?” 既然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另一个队员赶紧接口。 “中国军队飞机制造能力为零,全部飞机全部来自西方欧美国家,甚至还有一战的老飞机,机型种类多,维修保养不便,全国能开飞机的不过1400人。日本陆海军航空兵共有91个中队,飞机2625架。陆军航空兵54个中队,兵员人,作战飞机近2000架;海军航空兵37个中队,飞机685架,其中基地航空兵飞机512架,舰载航空兵飞机173架。中方的空军只有31个中队,各类飞机600余架,其中作战飞机305架。” 稻叶昌生也不打断两人。 之前那人又不屑地道:“中方空军统一后,各省培训的飞行员再入中央航空学校学习,经过淘汰后,剩下能作战的人员只有700余人。从质量上看:皇军的主力装备为95式舰载战斗机、96式舰载战斗机以及97式战斗机。中方的主力装备为p-26、菲亚特c.r.32、霍克-ii以及少量的霍克-iii战斗机,他们全国也只有70架左右。那些p-26、菲亚特c.r.32、霍克-ii已经落后,部分飞机和零件都是劣质产品,这些战斗机在战斗中证明是容易着火的废物,轰炸机只能作运输机用。” “不错,仅新从美国定购的霍克-iii在面对95式舰载战斗机时有一定性能优势,但面对96式、97式,无论在飞行速度上还是在机动性上都有着非常显着的差距。” “机场是军事重地,但是你看他们的警卫部队简直是太松散了,周围都没有游动哨,很容易就能混进去,简直是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怕也是把自己当了神兵,总有一天他们得吃亏。” “组长,今天是周五,这场飞行结束之后,飞行员们就会回到城里花天酒地,不如我们抓一个过来,机场里的事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话的这位叫作千田,身体健硕,具有极强的行动能力,曾经跟随稻叶昌生多次出色完成任务,性情凶悍又坚韧,但就是鲁莽了些,本来有资格当小组长,却因为与同组另一队友私自斗殴,耽误了晋升。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摸腰上的两手枪,又把锋利的匕首抽出来,用舌头反复舔着,一副手痒的样子,他舔舔嘴唇不甘心的道:“组长,咱们可是最精锐的行动组,被派到了城外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不抓几个人回去,会被同僚嘲笑的,就算没人笑,咱自己也害臊不是?咱们‘探针’小组什么时候只能当侦察兵了?” 稻叶昌生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机场的部署摸清楚。你们几个记住,搞到敌人空军兵力部署的事情,只有在空战开战的前一刻甚至是开战后才能让人知道,在这之前,咱们不要去惊动他们。” 周围三个队员都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三个人是稻叶昌生这个“探针”小组留在上海看家的班底,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也被紧急招到了临城。 他们大多都性情凶悍,严酷非人的训练早将他们原来的道德和人格消磨一空,内部比试和对抗远远不足以完全发泄,现在有机会都想着能动动手。 稻叶昌生看他们一圈,终于道:“咱们守到这场飞行结束,中国人的经费有限,经济状况不允许他们浪费太多的航空油料,所以我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这个飞行场次就该结束了。现在大家两人一组,分散开,你们两个去另一侧观察,待飞行结束之后到此地汇合。” 三人齐齐点头。 最后,稻叶昌生又咬着牙道:“记住,是抵近侦察,有人敢擅自行动的,我饶不了他!”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茧桥机场的跑道上,形成一道道金黄色的光斑。 一阵轰鸣声从天际传来,只见一架霍克-iii战斗机划破长空,如同一只英勇的雄鹰,稳稳地飞临机场上空。 塔台上的指挥人员纷纷抬头仰望,赞叹不已,驾驶这架战机的飞行员文聘元是大队的飞行尖子。 机在跑道上空做了一个漂亮的低空通场,然后轻轻地触地,滑行到停机位,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塔台上一位三十多岁的飞行员笑着点头:“小文这次飞的不错。” 舱门打开,一个身穿飞行服的英俊青年跨出机舱,他就是飞行员文聘元。 他摘下飞行帽,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毅和自信。 文聘元刚走下飞机,一个身穿工装、满身油污的机械师就迎了上来。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是老朋友一般。 机械师拍了拍文聘元的肩膀,问道:“飞机状况怎么样?” 文聘元微微一笑,说道:“一切正常。” 简单的对话过后,文聘元坐上了一辆吉普车。 车子驶出跑道,向着宿舍区开去。 进入宿舍区之后,沿途的战友纷纷向他挥手致意,文聘元也一一回应。 文聘元回到宿舍后,脱下了满是汗味的飞行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他穿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衣,对着镜子开始刮胡子。 今天是周五,对于这些飞行员来说,除了战备值班人员,其他人都能够回家与家人团聚。 文聘元收拾停当,准备前往舞厅。 为了这个特别的夜晚,他精心挑选了一块手表戴上。 他对着镜子反复打量,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 然而,他还是觉得另外一块手表更加好看,后面拿出来的这块手表更加精致,更配他家里的那件西装。 飞行员宿舍前停着一辆大鼻子“巴士”,这是文聘元和其他飞行员们从机场到城区的日常通勤工具。 尽管是保障飞行员用的,但这辆大鼻子“巴士”,外观陈旧,车身斑驳,显然已经历过不少风雨。 文聘元从宿舍走出来,神采奕奕,轻松地迈步上了车,向司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车厢里与其他飞行员们打招呼。 车厢里有些拥挤,人们紧挨着彼此,但氛围却很愉快,飞行员们互相开着玩笑,谈论着最近的飞行任务和八卦。 文聘元来得稍晚了些,只能坐到倒数第二排。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气味——香烟、汗水、还有淡淡的机油味。 他抬手打开了车窗,微风轻轻吹进车厢,带来一丝凉爽,也冲淡了那些混合气味。 值班的飞行员挨个点名,人到齐了,公交车便启动了,发动机轰鸣着,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尾气排放出一股黑烟。 车轮滚动着,发出连续不断的喀嚓声。 文聘元无奈地摇摇头,这辆车都快成古董了,早就该换了。 尽管乘坐体验非常差,但考虑到是回城过周末,文聘元心里的那丝不快很快也随着吹进车里的风消失了。 没过多久,卡车来到了机场的大门口,缓缓停下。 车门一开,警卫排长严肃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各位长官,请下车,例行检查!” 所有的飞行员拎着自己的行李下车,文聘元只拎了一个小皮箱,里面是两件换洗的衣服。 其实他的家里也有衣服,只是近些时日老是下雨,不知家中的衣服犯潮了没有,带上两件以备不时之需。 “这又是何必呢?”一位飞行员不满地嘟囔着,手中的行李被粗鲁地翻看。 文聘元看在眼里,轻轻拉了拉那位飞行员的衣袖,低声说:“算了,别计较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大家互相理解就好。” 另一位飞行员冷嘲热讽道:“哟,文聘元,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文聘元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咱们是飞行员,盯着咱们的人多着呢。要是咱们自己都不注意,就更加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儿。现在国家正值危难时刻,我们应该团结一致,而不是内部起争执。”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出一股坚定和力量。 那位飞行员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当满载飞行员的大鼻子“巴士”驶离机场,融入了远方的公路时,稻叶昌生缓缓地从草丛中的观察位后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在避免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方,一直专注地观察着机场的动向。 直到看不到机场时,才从草丛中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轻轻叹了口气,将望远镜收起来,放入身边的背包中,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身边正是那位行事莽撞的组员千田,稻叶昌生有意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也只有这样才能管住此人。 “组长,我们可以在半路做点手脚,将那一车的飞行员直接送上天,届时中国人的飞机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千田,你过来一下!”稻叶昌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千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走到了稻叶昌生的面前。 稻叶昌生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锐利而冷酷,像是刀锋一般,让千田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千田的脸上,打得他头晕目眩。 “我早就说过听我的指挥,不要胡思乱想!”稻叶昌生怒气冲冲地说道。 千田被这一记耳光彻底打蒙了,他捂着脸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稻叶昌生。 稻叶组长以前的脾气没有这么火爆。 “如果你再敢有这种擅自行动的想法,我就直接毙了你!”稻叶昌生的声音凶狠而残忍,仿佛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千田被吓得不敢说话,他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遭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也知道稻叶昌生的决心和手段,因此他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第七百零七章 舞厅相遇 周五的夜晚,城市的繁华中夹杂着一丝紧张的氛围。 文聘元身穿一件做工考究的西装,匆匆忙忙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远处的大华舞厅走去。 舞厅的灯光昏暗而迷离,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群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 文聘元推开门,立刻被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和热烈的气氛包围。 他环视了一圈,舞池中的人们翩翩起舞,衣香鬓影,流光溢彩。 然而,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失望。 走向了舞厅的左侧,那里靠近左边柱子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胖子。 胖子的身上穿着华丽的西装,一张圆润的脸上堆满了横肉,正搂着一位舞女大笑,酒气熏天,让人感到一阵阵恶心。 文聘元皱了皱眉,走到胖子面前,沉声说道:“这位先生,这个位置是我早就订好了呢,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一下?” 虽然是天之骄子,但他的身上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反倒是说话十分的和蔼。 这个座位并不是舞厅里最好的位置,但对于文聘元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故而每个周五他都会提前打电话预定,为此也付给了舞厅服务生不少小费。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服务生太忙了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占座,还是这个胖子对提醒充耳不闻? 不过,这些对文聘元而言不太重要,他只需要跟这个胖子商量一下,让他让出座位即可。 胖子和舞女正在兴头上,抬起头,看着文聘元的脸。 这个青年男子的五官端正而立体,犹如雕塑大师的杰作。 身材高大而修长,一头乌黑的短发则彰显了干练和自信。 胖子身边的女人也不住地打量文聘元,目光在文聘元的身上来回游走,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中闪烁着惊艳和迷恋。 这样的举动让胖子感到非常不满,他紧紧地拧了女人的腰肢一把,疼得她惊叫出声。 “看够了吗?”胖子冷冷地说道,“他再帅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吃痛,连忙收回了目光,低头不语。 胖子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不喜欢自己身边的女人把目光放在其他的男人身上。 这个小白脸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角色,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他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女人哎呦哎呦地叫着,却不敢对这位金主有任何的忤逆。 胖子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挑衅和敌意,他死死地盯着文聘元,仿佛在用行动向他示威。 文聘元强压着胸中的怒气,又将自己的请求重复了一遍。 胖子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眼中流露出一丝傲慢和轻蔑,对面前的文聘元视而不见,继续搂着舞女看向舞池中。 “先生,我再重复一下,这个座位是我已经订好了的!”文聘元的语气平淡而冷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 胖子冷笑一声,搂紧了舞女,再次开口:“小白脸靠女人吃饭,这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文聘元心中冷笑,将自己的西服下摆轻轻掀开。 那胖子目光也跟着移了下来,待看到一支勃朗宁手枪后,瞳孔蓦地一缩,脸色大变,仿佛突然间清醒过来,吓得赶紧松开了舞女,连连道歉并让出了座位。 “多谢!”文聘元微微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他点燃一支香烟,冲淡了这里残留的香水气味。 舞厅里的音乐变得更加激昂。 灯光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舞池中的人们尽情舞动,仿佛沉浸在一个充满欢乐的世界中。 文聘元独坐于舞厅一隅的卡座上,手中夹着一支烟,青烟袅袅,与舞厅中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织成一片迷离的景象。 他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 陆续有几个舞女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纤细的手指,邀请他共舞。 然而,文聘元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礼貌地摇摇头,回绝了她们的邀请。 舞女们虽然失望,但也没有过多纠缠,毕竟在这个舞厅里,被拒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们转身离开,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文聘元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卡座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大厅入口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等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或事情的到来。 这时,从二楼楼梯处出现了一道倩影,那是一位身穿红色礼服的女子,她的容颜美丽动人,身姿优雅大方。她下了楼梯,环顾四周,然后径直走向了文聘元所在的卡座。 舞女脸上带着娇媚的微笑,向文聘元伸出了手。 然而文聘元却恍若未闻,仍是呆呆地看着舞厅入口的方向。 舞女轻轻地咳嗽几声,文聘元这才轻轻地抬起头。 “曼丽?”文聘元愣了一下,认出了这个舞女是露丝的好友曼丽。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曼丽轻轻地笑了笑,调侃道:“怎么?文先生,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不打算和我跳舞吗?” 文聘元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然而,曼丽却并不在意,挨着文聘元坐了下来。 文聘元轻轻抽动鼻子,曼丽的香水是一种淡雅而柔和的香气,它像是一股温暖的微风,轻轻拂过自己的鼻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这种香气仿佛带着一种令人愉悦的魔力,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文聘元不禁回想起刚才那个舞女身上的香水味,虽然也还不错,但比起曼丽身上的来,却显得有些刺鼻。 也许是因为曼丽身上的香水更加柔和、更加精致,所以才会让他如此着迷。 两人沉默了片刻,曼丽再次开口道:“还在等盈盈吗?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这里上班了。” 文聘元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曼丽,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迷茫。 他当然知道盈盈已经离开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曼丽看到文聘元的表情,心中有些心疼。 她轻轻拍了拍文聘元的手,深情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等她,可是她已经走了。这里的人来来往往,也许她早就离开了临城。” 文聘元默默地听着曼丽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曼丽,眼中闪烁着感激和敬意,曼丽是在关心他,希望他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文先生,陪我跳个舞吧?”曼丽微笑着向他发出邀请。 文聘元转过头,看着曼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曼丽小姐,实在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没等他说完,曼丽便亲热地挽起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了舞池里。 “来都来了,难道一直在那里傻坐着啊!”曼丽有些娇嗔地说,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拉起文聘元的手。 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让文聘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曼丽轻盈的舞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舞动着腰肢,如同水中的波浪,柔美而流畅。 文聘元跟随着曼丽的步伐,身体也跟着音乐扭动起来。 他的舞姿本就是出类拔萃的,在曼丽的引导下,很快融入了音乐中。 他们的动作优雅而协调,仿佛是一对默契的舞伴。 周围的人们纷纷叫好,为他们鼓掌。 曼丽脸上带着红晕,她的目光与文聘元相遇,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一曲过后,音乐变得轻柔起来,曼丽曼丽将头埋进了文聘元的怀中,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文聘元能感受到曼丽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曼丽的发香香气清新而宜人,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舒适。 文聘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联系到盈盈的老家的。” 听到曼丽的话,文聘元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不由地抱紧了曼丽。 舞曲结束,文聘元和曼丽走出了舞池,回到原来的卡座坐了下来。 一直到深夜舞厅里的人们陆续散去,文聘元也没有再去跳舞,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曼丽去和别人跳舞还没有回来,文聘元起身离开了卡座,向大门走去。 在舞厅的大门口,文聘元遇到了之前的那个胖子,他眼神冷漠地望着对方。 胖子身边搂着一个妖艳的舞女,满脸不悦地瞥了文聘元一眼。 虽然他忌惮文聘元腰间的手枪,但还是瞪了他一眼。 随后,他在地上啐了一口,搂着舞女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 曼丽卸完妆后匆匆追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文聘元,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落寞而孤独。 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走到文聘元身边,轻声说道:“文先生,走吧,我请你吃夜宵。” 文聘元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看曼丽。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眼神中满是温暖和关切。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 曼丽点了几样小菜和一瓶白酒,然后看着文聘元说道:“文先生,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那个胖子?” 文聘元没说话。 曼丽喝了一口酒说道:“这胖子姓朱,是个船老板,家里有六七条船,一来舞厅就对我的那些姐妹们动手动脚的,也骚扰过我,特别讨厌。” 文聘元轻轻地点头,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仗着有些钱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他心里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办法,自己是飞行员不假,但赚的薪水跟这些老板没法比,若不是今天带着枪出来,面子就要折了。 曼丽见他不喜欢这个话题,旋即话锋一转聊起了日常琐事,他们的对话显得轻松而自然,仿佛是多年的朋友。 曼丽忽然提起了盈盈消失之前的一个细节,她略显犹豫地说道:“在盈盈消失之前,曾经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来找过她。” 文聘元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他努力保持镇定,看着曼丽问道:“那人是干什么的?你认识他吗?” 曼丽摇了摇头,回答道:“那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应该是个文化人。他和盈盈之间有说有笑,应该很熟悉。我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我觉得他可能是个编辑或者作家,又或者是一个老师。” 文聘元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疑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曼丽吐吐舌头:“人家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嘛。那天人很多,我也就是不经意之间扫了一眼而已,哪儿能记那么清楚。” 文聘元给她倒满:“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曼丽微微皱眉:“没了,我就见过那人一次。” 再次迎上文聘元的目光时,曼丽的眼中透着一丝歉意。 他曾经在街上看到过那个男子,但是他看上去和那天见到的完全不同,打扮得很普通,甚至有点寒酸,倒像是个拉黄包车的车夫。 本想告诉文聘元,但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她现在又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毕竟当时只是惊鸿一瞥,若是误导了文聘元,反而让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的形象大大减分,这显然没有必要。 文聘元不疑有他,郑重地道:“曼丽,以后若是有了那人的消息,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听到文聘元的话,曼丽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醋意。 她不知道自己和盈盈比起来,到底哪点差了。 她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盈盈那种天生的美人,但也有着自己的魅力。 为什么文聘元对自己没有感觉呢? 曼丽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好的,我会帮你找那个年轻男子的。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文聘元摇了摇头,感激地看着曼丽说道:“没有了。谢谢你曼丽。” 两人边吃边聊,浑然未觉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们。 那双眼睛属于之前在舞厅遇到的胖子,他跟那个舞女鬼在旅馆里混了一阵子,肚子饿了下来找东西吃,无意中看到了文聘元和曼丽就在对面的小吃摊。 胖子咬牙切齿地盯着文聘元,心中暗自咒骂着:“怪不得那个小娘们儿不让自己碰,原来跟这个小白脸好上了。 他一直对曼丽心怀不轨,但曼丽对他总是冷冷淡淡。 文聘元身上有枪,这让胖子有些忌惮,但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胖子当即转身向黑暗中的街道走去。 不多时,警察分局值班室的电话就响了。 第七百零八章 目标之死 夏夜,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石耀华没有吃晚饭,在旅馆的房间里如坐针毡。 白天他投放的情报如石沉大海,他焦急地等待回应,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已经暴露。 他反复思量,试图找出可能的破绽,但白日的那张小纸条明明是是空白的,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能就此论罪。 石耀华焦躁地掀开窗帘,望向窗外。 马路对面的阴影里,躲着两个便衣特工,其中一人恰好在同一时间抬头。 四目相对。 这两个人显然是在监视自己。 这是石耀华早就知道的,他并未因此而感到有什么不适,如果没有人监视自己,反倒是不正常了。 这次投放的情报,是一个紧急联络信号,这个信号既是头一次被使用,也是最后一次。 一旦对方收到了,紧急联络信号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石耀华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周伟来到了旅馆的附近,夜色中的他,仿佛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刀,冷静而致命。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无用的停留。 在昏黄街灯的映照下,他的眼眸深邃如海,泛着冷冽的光芒。 身影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穿梭,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远处,就是那座旅馆,情报显示,石耀华就住在里面。 周伟远远地观察着旅馆,眼神如同鹰隼盯着猎物一般锐利。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盘算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监视旅馆的中国特工早就落入了他的视线之中,但周伟并没有一点慌乱,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作为一名周伟,耐心和冷静是成功的关键。 他不能急于求成,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 夜色越来越深,旅馆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周伟知道,时候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缓缓地向旅馆走去。 片刻之后,周伟故意制造了一些动静,吸引了便衣特工的注意。 待两个特工循着声音追过去的时候,他趁机悄悄溜到旅馆的后门,溜了进去,熟练地换上了一套服务员的衣服,在另一个送餐的服务员发现之前,将其打晕,拎上食盒上楼。 “先生,您的晚餐!” 敲门声让石耀华心里一惊,隔着猫眼看向门外,确实是服务员的打扮,但他在旅馆里也只是闭门不出,并不认识这里的服务员。 “我没有订晚餐。” “不是您订的,是外面的两位先生给您订的。” 石耀华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再次走到窗口,恰好看到两个便衣特工从旅馆这边回到他们原来蹲守的位置。 看起来的确是他们点的,石耀华便放心地让周伟进来了。 周伟走进房间时,石耀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指了指茶几:“就放在那里吧!” 周伟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石耀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仿佛在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怎么没有给我放辣椒,我可是无辣不欢的!” 石耀华掀开食盒忽然说道。 周伟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旋即道:“那两位先生并未说起这个,要不我拿回去给您放些辣椒?” “不用了!就将就一下吧!哦,对了,我房间里的热水瓶不保温,能不能帮我换一个?” 周伟转身去拿暖水瓶。 石耀华的手中多了一把短刀,刀身闪烁着寒光。 他从身后缓缓接近周伟,脚步轻盈而有力,心跳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呼吸也调整得十分均匀,这是他长期训练的结果。 然而,就在石耀华接近周伟的一刹那,周伟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石耀华。 石耀华心中一惊,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做出反应,手中的短刀迅速向前刺出,直取周伟的前胸。 周伟微微一侧身,躲开了石耀华的攻击。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伸出,准确地抓住了石耀华的手腕。 石耀华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手中的短刀已经被周伟夺了过去。 周伟握着刀柄,冷冷地看着石耀华,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败。 石耀华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没有放弃,紧紧握着双拳,做出了搏斗的姿势。 “是谁派你来的?”石耀华心有不甘地问。 “一个要死的人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向着石耀华袭来。 石耀华想要挣脱周伟的攻击,但已经为时已晚。 周伟的短刀准确地刺入了他的咽喉,鲜血四溅。 喷射的血液在黑暗中绽放出诡异的花朵,仿佛在为这场生死对决做着最后的注解。 石耀华本来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但之前的刑讯伤、以及最近的毒瘾,让他的身体机能和反应速度都迅速下降。 他的身体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喉咙中涌出,染红了整个房间的地板。 窗帘后人影的晃动,引起了楼下便衣特工的注意,但等他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伟早就不知去向,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石耀华。 两个便衣特工愤怒地咒骂着,四处搜寻凶手的踪迹,但已经无济于事。 夜色中,周伟悄然离开了旅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多时,他走上了一条主街,街道上,灯光昏暗,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而过。 周伟尽量保持冷静,走了一截之后,他穿入小巷,准备前往预定的撤离点。 突然,在拐角处和人撞到了一起。 “哎呦!” 声音稚嫩,周伟低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很快,又出现两个小乞丐。 “你可撞死我兄弟了,得赔钱!” 后出现的两个小乞丐上前立刻和周伟纠缠起来,脏兮兮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大有一副不给钱就不让走的劲头。 周伟眉头紧皱,心中恼怒,他此刻只想尽快脱身,根本不想与任何人纠缠。 但他也知道,与小乞丐们争执只会浪费时间,可能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于是,他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零钱,甩手扔给了他们。 小乞丐们捡到钱,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周伟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三个小乞丐拿着钱,正商量着该去哪里买点吃的,祭祭一些五脏庙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等一下!” 三人心中一惊,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不远处,皱眉看着他们。 那警察身材不高,面色严肃,正是警察分局的陆大勇。 陆大勇迈着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目光在三个小乞丐身上来回打量。 三个小乞丐心中忐忑,但尽量保持镇定。 陆大勇走到近前,看着那三个小乞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小乞丐,那是他经常在这片区域见到的一个孩子。 “你们怎么回来了?”陆大勇记得这三个孩子是被方如今安置到了城外。 三个小乞丐正是小鱼、阿四和小六。 发现是陆大勇之后,小鱼用沙哑的声音说:“陆警官,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找老秦?他疯疯癫癫的,一个人会饿死的。” 陆大勇点了点头,答应帮忙。 他带着三个小乞丐往前走,同时开始仔细询问他们关于老秦失踪的线索。 突然,路过一家旅馆的时候,陆大勇注意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还有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被抬出来。职业的敏感让他走上前询问情况。 “长官,这是怎么回事?”陆大勇问。 一个便衣正要骂人,回头一看是陆大勇,两人打过照面,便如实相告:“目标被杀了,真他妈的倒霉!” 见对方不让自己帮忙,陆大勇便开着三个小乞丐离开了。 正走着的时候,阿四忽然一声惊叫:“血!” 小鱼被惊得跳了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阿四指着小鱼的衣袖,颤声说:“你身上,怎么有血?” 小鱼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果然看到一抹鲜红的血迹。 陆大勇用手摸了摸,血是新鲜的。 小鱼开始慌乱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我没有受伤啊,这血是哪来的?”小鱼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陆大勇皱眉看着那片血迹问:“你好好想想,遇到了什么人没有?” “没有啊!” “别急着回答,好好想想,是不是跟什么人撞在了一起,或者是接触过?” 小鱼想了想,突然说:“对了,就在看见你之前,我和一个男人撞到了一起,差点把我撞散架了,会不会是他的血沾到了我身上? 陆大勇点点头:“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有没有受伤,比如他的胳膊或者是腿不对劲?” 小鱼摇摇头。 但是,陆大勇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详细地询问了跟他撞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的外貌特征。 “走,跟我去打个电话!” 方如今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杯热茶,沉浸在一摞资料中。 电话铃声突然刺耳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皱了皱眉,拿起电话,有些不满地说道:“喂,哪位?” 电话那头,纪成林的声音紧张而颤抖:“组长,出大事了。石耀华……他被杀了!” 方如今一愣,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猛地坐直身子,眉头紧锁:“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纪成林在电话那头连连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保护好他的。我请求处分!”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凶手。你立刻带人去现场,我马上就到。” 他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就在这时,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起来。方如今皱了皱眉,以为是纪成林又打来了,拿起电话,却听到陆大勇严肃的声音:“方长官,有要事报告。” 方如今一愣,但立刻收敛了情绪,冷静地说道:“说吧,什么事?” 陆大勇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我刚才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行动组的兄弟,听说是出事了,刚好我这里有些线索,可能不是巧合。我怀疑我身边的小乞丐刚才撞到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小六在一旁低声嘟囔说:“明明是那人撞小鱼的。” 方如今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好,你即刻去旅馆。我马上赶到现场。” 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方如今带着戴氏兄弟匆匆赶到现场,迎面撞上纪成林。 纪成林一脸懊悔:“组长,都是我的责任。我没看好石耀华。” 方如今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找到凶手才是当务之急。”他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场有什么发现?” 纪成林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陆大勇三个小乞丐可能遇到了凶手。” 方如今点了点头:“好,我们分头行动。你带人去查凶手的行踪,我去找陆大勇了解一下情况。”他说完,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陆大勇正在一旁,见到方如今走过来,立刻迎了上去:“方长官,你来了。” 方如今点了点头:“嗯,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陆大勇一闪身,将三个小乞丐露出来:“还是让他们跟你说吧。” “是你们?” 方如今显然没有想到小鱼他们会回到城里来,他压下好奇的念头问了刚才撞人的事情。 小鱼抬头看了看方如今,双眼闪烁着机灵。他似乎在权衡是否应该说实话。 阿四和小六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 方如今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递给了他们。小六接过,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而阿四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小鱼说了实情,主意是阿四出的,一天没吃东西了,就为了讹些钱买吃的。 三个孩子的脸上还残留着童年的稚气,但生活的磨砺已经让他们学会了察言观色,见方如今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起当时的情形。 “那个人很高大,身材魁梧。”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一顶帽子。对了,他的嘴角还有一颗痣。” 方如今又问道:“你们还记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身上的气味?” 小鱼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他吃了卤煮。”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我们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小六和小四却异口同声地说:“很香!” 小鱼瞪了他们一眼。 第七百零九章 拿到账本 小鱼提供的信息,顿时让方如今眼前一亮。 卤煮在北方虽然比较受人喜欢,但在临城爱吃的人并不是很多,城区内一共也就十几家店,而且店面都不大。 如果一个人刚刚吃了卤煮,那么他的身上很可能会留下气味,但未必是个人就能闻到。 小鱼见方如今一直注视着自己,缓缓低下头,一旁的阿四道:“小鱼的鼻子可灵了,比狗都厉害。” 小鱼登时瞪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话的嘛。 方如今莞尔一笑,轻轻点头,这个线索非常重要,它可能帮助他们更快地找到凶手。 “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这对我们很有帮助。” 说着,又拿出了一张钞票递给了他们。 现在的临城调查室已一团糟,尤其是刘海阳更是自顾不暇,此时小鱼回到城里也是安全的。 陆大勇低声道:“方长官,他们三个是为了找那个疯老头才回城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倒是有了很深的感情。” “这件事你多费心一些,帮他们找找。另外,找个地方把三个孩子安顿下来,一直这样也不好。” 陆大勇连连点头,以前他只是个警长,能力有限,但如今却是分局的副局长,大权在握,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三个孩子对方如今和陆大勇也早就熟悉,知道两人绝对不会祸害他们,便也默认了这个提议,只是小鱼又再次请求两人早点找到老秦。 …… 逃离了危险区的周伟悄悄溜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他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察觉。 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周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由于不适应临城当地偏淡口味的饮食,这些日子周围一直都没有吃饱。 行动之前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家卤煮店,但由于时间紧张,只是稍微吃了点垫肚子,为了不被人发现,一路上都是步行也不敢坐黄包车,体力消耗不少。 又忍饥挨饿往前走了一段路,抬头望去,只见一家卤煮店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街道上。 推开门,卤煮店内的灯光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周伟低着头来到忙碌的老板身边,声音低沉而沙哑:“一份卤煮。” 卤煮店的老板抬起头,一双眯缝眼中闪了几闪,微微点头。 周伟接过卤煮选了一个最角落的座位坐下,面对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卤煮,早就食指大动,拿起筷子,轻轻挑起一块肥美的卤煮,送进了嘴里。 这家店的卤煮,口感鲜美,肥而不腻,瘦肉鲜嫩多汁,每一口都充满了浓郁的肉香。 周伟的眼睛一亮,卤煮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全神贯注地享受着这美妙的滋味。 小店的灯光下,周伟的脸庞微微泛红。 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 周伟细细地品味着卤煮的鲜美,浓香的味道刺激着周伟的味蕾同时,也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完成了刺杀石耀华的任务,他难得有片刻的放松。 片刻之后,肚子里有了食物,原来那种解饿的感觉一扫而空,这才缓缓地抬起走,店内只有寥寥几人,每个人都低着头认真对对付着面前的食物。 周伟又夹起一块,就在这时,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伟抬起头只见两个警察冲进了店内,他们一进门就环顾店里的食客。 周伟所在的位置非常偏僻,前方还有一根大腿粗的柱子遮挡,加之灯光昏暗,站在门口很难看到他。 这两个警察的出现,立即让周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很快他就判断出了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来。 他不慌不忙地将桌子上的一个醋壶拿到了桌下,趁着警察和老板说话的工夫,手腕一抖,将醋壶扔到了门口。 “啪”的一声脆响,醋壶登时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门口的两个警察和食客们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到了那一地的碎片上,脸满脸的惊讶和不解。 周伟趁机快速地从座位上站起,从后门逃走,悄悄地离开了小店,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尽管已经离开了,但周伟的心里忐忑不已,警察竟然这么快就找对了位置,他从警察的话中听出,两人进入卤煮店并未偶然,而是有目的的。 这让周伟想起石原熏对他的嘱咐,不要在任何时候轻视临城站这个强大的对手。 …… 城北郊区的一栋堵独门独院,具有江南典型风格的老宅院,宽敞的院落正对着四开间的房屋,正房是主人休息的地方,两旁厢房环绕,这是一处颇为讲究的院落。 瑞昌商社的老板陈德辉和自己的小妾相对斜躺在自家的罗汉床上,手持着烟枪,烟袋锅的一端对着摆放在中间的烟灯,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膏味道。 在大烟的刺激下,两个人的精神都沉浸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中,如痴如醉,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院子里几声轻微的响动。 而且,陈德辉也不认为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偷偷地潜入自己的这座外宅之中,因为刘海阳给他派了人手负责保卫。 郭忠潮的失踪,让陈德辉也紧张了起来,但很快这个劲就过去了,他从刘海阳那里了解到,是郭忠潮私自回来被人盯上的,这一切都是郭忠潮咎由自取。 刘海阳叮嘱陈德辉只要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就一定不会有事。 直到正房的房门轻轻推开,陈德辉这才挑了挑眼眉,茫然地睁开眼睛,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烟枪吧嗒一声脱手而落。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蒙面大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的小妾这时也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正要呼喊,就被其中蒙面人一拳打在了脖颈处,立时软绵绵的瘫倒在床。 陈德辉缓了缓神,身子向后一缩手,一只手就向枕头下面摸了过去。 刘海阳送了他一把枪,也教过开枪的方法,但陈德辉一直都未曾使用过。 见到陈德辉拿武器,蒙面人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拖,将陈德辉整个人都拽下床来。 陈德辉知道自己是遇上硬茬了,将负责保护他的两个行动队员在心里骂了个遍,抽着他的喝着他的吃着他的,到头来人家都闯到家里来了,却毫无警觉,就是养两条狗也比这个强。 骂归骂,现实归现实。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陈德辉忙不迭的举起双手求饶,“谁都会有个难处,两位好汉手头不方便,尽管开口,我这屋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别伤了和气……” 蒙面人一声冷笑,直接一把抓好住了陈德辉的脖颈,低声喝问:“你和刘海阳这些年的账本在哪里?” “刘海阳?你们是……” 这一下陈德辉顿时明白过来,不是劫匪,也不是道上的仇家,是南京来的王培法的人。 “把东西拿出来!” 蒙面人一把将陈德辉的脑袋摁在地上的脸盆里,手中微微用力,陈德辉整个人的脸都埋进了水里, 陈德辉的脑袋刚刚露出水面,就喘着粗气争辩道:“没……没有……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找你不是来谈生意的!”蒙面人的语气愈发地阴冷,“你跟刘海阳这样的人合作,不可能没有后招。不要盼着外面的那两个废物来救你,若是你再不肯说的话,一会儿黄泉路上就可以追上他们了。” 陈德辉吓得脸色苍白,这次没有半点犹豫,手指着头上的顶棚道:“……有,有,就在上面的暗格里。” 蒙面人当即找来绳子将他捆了起来,又搬来凳子打开顶棚,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暗格。 很快,他就将一个笔记本取了出来,略微浏览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里面详细地记录了这些年刘海阳和陈德辉相互勾结走私、贩卖烟土等方面的证据,日期、时间、地点、货物种类、资金流水记录的都很详细,即使没有彭浩良被刺的事情,也够刘海阳喝一壶了。 唯一让蒙面人感到失望的是,其中并没有涉及到人命和情报方面的事情,显然陈德辉只是刘海阳的白手套,更加隐秘的事情都是让郭忠潮去做的。 东西到了手,蒙面人便不再耽搁,把笔记本贴身收好,转头看了地上瘫软犹如烂泥一般的陈德辉,眼中的杀机一闪,一伸手抓住陈德辉的头发,把他拖在身前。 “求求你,好汉,好汉爷,别杀我,别杀我……” 陈德辉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吓得魂飞天外,对方不仅要账本,还要他的命啊!他赶紧连声哀求道:“别,别,饶了我……” 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上,陈德辉顿时吓得小便失禁,一股尿骚味传了出来。 “我有钱,你都拿去……拿去……我保证绝对不会……不会跟任何说起此事……” 对方蒙着面,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面容,陈德辉觉得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别忘了刘海阳是干什么的!” 陈德辉一怔,赶紧道:“他……您放心……好汉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儿,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晕了。” “那账本的事情呢?”蒙面人又问。 “账本……什么账本,我这里没有账本!”陈德辉看到了生的希望。 蒙面人淡淡一笑:“算你识相!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就暂且饶你一命。不过你记清楚了,若是再跟着刘海阳为非作歹,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陈德辉心中大喜,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这次应该是稳了。 然而,他刚抬起头,颈部就遭到了重击,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蒙面人踢了他一脚,随即将陈德辉和昏迷的女人捆绑起来,又找了两块布团,将嘴死死塞住,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清醒之后向外呼救,尽可能拖延被人发现的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 随后,蒙面人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他搜查的很仔细,生怕有什么遗漏。 他的手脚麻利,眼光又准,很快就把这处住宅彻底搜查了一遍,甚至连藏在床后的暗格都找了出来。 里面放着一些放高利贷的借据和凭条,还有数沓美元和英镑,以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十几条小黄鱼。 “这家伙果然有钱!”蒙面人嘴里轻呼了一声,将所有的财物装入一个布包中,陈德辉的钱财都是来路不正,不拿白不拿。 这些财物还仅仅是陈德辉留在外宅的一部分而已,肯定还有更多的财物。 “此人之前不过是一个混混,竟然能攒下这样的身家,也不知做了多少缺德的事!” 陈德辉这些年自从抱上了刘海阳的大腿,生意越做越大,且都是瞄着暴利行业,开妓院和烟馆,放印子钱,不择手段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陈德辉也是有些危机意识的,把所有的财物积蓄都换成了金银钞票之类的硬通货,分散在各个住处。 将财物都收拾好,蒙面人又在陈德辉的身上踢了一脚,这人身家丰厚,这次的财物只是冰山一脚,就拿这些简直太便宜他了。 将目标对准陈德辉这样的人,倒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虽然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但蒙面人做事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这样顺手牵羊的事情只是偶尔为之,只要下手的对象不是善类,也不是不可以。 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男女,悄悄地打开房门,厢房里的两个行动人员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 蒙面人悄悄的出了大院,快速离开。 借着深沉的夜色,他回到了城南的一处小宅院当中,这里是他的临时落脚处,存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去掉蒙面的面巾,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脸庞。 他将财物先安置好,又掏出那本账本,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上面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几个项目他都是了解的,与事实对得上。 但是,大部分的账目,却是无从核实,这方面一直都是自己的搭档在跟,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搭档现在还在临城就好了。 第七百一十章 留了一手 蒙面人正是黑白双煞的白无常。 黑无常离开临城,为了尽快地搬倒刘海阳,他只能亲自出手了。 看着面前的账本,白无常毫无头绪,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继续翻看着账本,忽然,其中一页上的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纸上都是写的关于海货的生意,令人感觉到奇怪的是,一天之中竟然有好几笔,而且每笔的资金都不少。 之前自己的搭档黑无常,也曾简单交代过一些瑞昌商社的具体经营范围和私下里干的勾当,但没有提到大宗的海货贸易。 白无常看着这些账目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往后翻看了几页,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后面几页当中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但货物不再是海货,而是一些钢材和木材生意,这就更加奇怪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刘海阳还在做这些生意。 这些货物体积都非常大,而且重量也不轻,通过走私的话,虽然能够赚取不菲的差价,但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刘海阳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轻易将自己的把柄露出来呢? 白无常思索再三,暗自把这些情况记了下来。 他的心中也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天还没有亮,刘海阳就知道了陈德辉昨晚被人抢劫的事情。 原来陈德辉半夜醒来的时候,虽然发现自己被牢牢的捆住,但还是想办法挪动身体,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打碎。 声音终于惊动了睡在厢房的两个特务,他们看到被捆成粽子一样的陈德辉均是感到大吃一惊。 刘海阳换了一身衣服,偷偷的来到了城北的宅子中,对于两个玩忽职守的下属,他非常的生气,见面就抽了人家一通嘴巴子。 进到正屋之后,刘海阳阴沉着一张脸,询问陈德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陈德辉不敢有任何的隐瞒,硬着头皮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说到账本的事情,他解释自己也是在实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将那个账本交给了蒙面人,就等着刘海阳处罚自己了。 账本上记录的都是这些年来的暗中交易,而且非常的详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到之后会对刘海阳造成不利。 “刘队长,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如果我当时不拿出来的话,现在恐怕是见不到您了!” 陈德辉一边说着脸上的肥肉颤抖着。 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有些事情他也想开了。 什么都没活着更加重要。 他跟刘海阳是老相识,而自己又是被逼无奈,并不能算是背叛了刘海阳。 刘海阳冷冷的看着这个胖子在给自己辩解,问道:“我之前不是曾经问过你有没有账本的事情吗?你是怎么说的?” 陈德辉的眼神开始闪躲起来,之前确实是那么说的,可那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嘛。 刘海阳这个人做事非常阴险,他不得不防。 “刘队长,请你相信我。我是真没有想过要对付你,只是这些年做下的事情太多了,万一哪天……” 刘海阳二话不说就扇了他两个耳光。 “陈德辉!这些年你长出息了是不是?当初你跟着我的时候,只不过是在牙行里混饭吃的,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你他娘的不寻思着如何报答我,竟然给我留一手!” 陈德辉扑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刘队长,刘队长,你听我说,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深更半夜的摸到我家里来,而且…而且…” 刘海阳冷笑的说道:“我手下的两个人玩忽职守,自然要接受应该有的惩罚。但是陈德辉,我告诉你,如果不把你自己的事情说清楚,你知道我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 陈德辉吓的两股战战,不住的哀声求饶,额头上都磕出了血。 刘海阳伸出右脚踏在了他的后背上:“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一直都是那么的信任你,将大宗的生意都交给你来打理,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头白眼狼。你现在看到南京来的人要整老子,是不是就觉得老子以后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想换另外一个大粗腿来抱是不是?” 陈德辉趴在地上全身发抖,刘海阳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忽然,陈德辉听到头上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陈老板,你可能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就你那点小九九还想欺骗我!实话,现在告诉你吧,那个账本既然被人拿去了,就拿去吧,反正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陈德辉试探着抬起头来,嘴巴张的老大,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海阳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 “老子早就知道你背着老子留了一手,那天我去找你就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给你听的,你这家伙果然不出所料去拿账本,藏到了这个女人的家里。你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则这些情况早就被我掌握了,而且我的人还偷偷的将账本调换了。” “啊………”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被人拿走的那一本是假的。 事情反转的太快,陈德辉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看到陈德辉吃惊的表情,刘海阳更加得意:“即便那个蒙面人是王培法派来的,又能怎么样?那本账本上已经被我做了手脚,能够核实的内容全部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这种事情哪个当官的没做过,南京才不会理会。” 陈德辉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刘海阳这个人太有心机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人家早就知道了,可怜自己还以为账本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刘海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继续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德辉:“陈老板,按理说这些年我跟你合作的不错,一些事情,你也是尽心尽力的替我去办,而我呢,也给了你足够的好处,我说的没错吧?” 陈德辉冷汗直流,赶紧点头:“我能有我今天,都是拜刘队长所赐。幸亏刘队长料敌于先,将那个账本给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真的账本被拿走了,你又该当怎么办?” 陈德辉眼珠转了几转说道:“我一醒来就立即告诉外面的兄弟的,一刻都没有敢耽误啊,就怕坏了刘队长的大事。私自留下那个账本,也是为了心安,绝对没有想害你的意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海阳嘴角露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意:“哼,现在南京的人还在,如果我现在就动了你,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脖子上这颗脑袋,我就暂时给你留一段时间,如果让我发现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后果你是知道的。” 陈德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过关了,连连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刘海阳叮嘱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绝对不允许跟任何人讲,王培法企图用这个假账本来指证自己还嫩了一些。 两个负责警卫的特务也被刘海阳给换走了,刘海阳是不会给他们第二次犯错的机会的。 接替这两个人的另外两名特务性格沉稳,看上去就是做事非常细致的人。 刘海阳走后,陈德辉就跟两个新来的特务套近乎,但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搞得他有些下不来台。 回到正房之后,陈德辉将自己的小妾叫了过来,劈手就扇了几个耳光,直接将那女人给打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女人才反应过来,又哭又闹。 “你个败家娘们,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藏账本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姓刘的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我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给你买新衣服和金银首饰,你这个臭女人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陈德辉也是做过大事的人,那本秘密账本就是他的命根子,除了他知道藏账本的地方之外,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了,不是这个女人告的密又会是什么人? 陈德辉上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头发,恶狠狠的让女人交代。 女人实在扛不住了,便诉说了事情的原委,数天之前她在刘海阳的威逼利诱之下将账本的事透露了出去,刘海阳给了她100美元当作报酬,现在那些钱还藏在枕头里,她不敢花。 “100美元你就敢出卖老子,这些年老子给了你多少钱,可曾有一时半刻亏待过你?” 陈德辉一边骂着一边扇着女人的耳光,那女人一开始还在挣扎,但越是挣扎,打的就越狠,索性就放弃了,只是抱着双臂唔唔地哭个不停。 过了一会,陈德辉也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此时此刻他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其实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至于蠢到为了100美元出卖自己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被刘海阳这个家伙威胁的。 自己跟刘海阳合作多年,尚且害怕的不行,更何况一个女人呢! 女人双颊红肿,嘴角流着血,两颗后槽牙都被打松动了。 陈德辉看着她有些可怜,但细细想起女人的所作所为了,又觉得有些可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去透透气。 结果,在院子当中就被新来的两个特务给拦住了,而且被告知没有刘海阳的允许,他不能走出这座院子。 陈德辉十分郁闷的回到了正房当中,女人还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这更加让他感觉到心烦意乱。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陈德辉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老子被你出卖了,都还没有哭呢,你这个臭婊子倒是哭起来了!我看刚才打得你太轻了!” 女人见他抬起手来又要打过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 刘海阳回到办公楼之后,先是去找了杜金星,想着从对方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王培法在得到账本之后,肯定会想到立即对付他,而王培法和杜金星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也许会对杜金星透露一点消息,但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不知道是王培法根本就没有透露给杜金星,还是杜金星不愿意同他讲实话,刘海阳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心里没底,在办公室里焦躁的转来转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把这件事弄清楚了。 刘海阳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当地从后门溜了出来,叫了一辆黄包车,一直穿过了四五条街,这才停了下来。 随即,他又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当中,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另外的一条街上,寻了一个公共电话打了出去。 这个电话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刘海阳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从郁闷到释然,再从释然一直到兴高采烈的变化。 在挂上电话的时候,浑身轻松了许多。 就在他准备返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闯入了他的视线,这人的出现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曾经在记忆里时隐时现。 刘海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向着那个背影的方向,脚步无声无息地加速,就像猎豹在追逐猎物,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 他追过了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穿过了一拨又一拨的人群。 那背影的主人仿佛有所察觉,顺势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刘海阳紧随其后,等到了地方却发现巷子空无一人。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巷子口的风吹过,带起一股淡淡的尘土味。 那背影就这样消失了,像是融入了空气,了无痕迹。 “妈的,真他妈的邪门儿!”刘海阳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又让他给跑掉了。要不是老子这段时间忙着应付南京来的家伙,非得把你追上不可!” 他转身要走,又觉得不甘心,思索片刻,还是往巷子里继续走去。 在巷子的深处,刘海阳发现了一扇半开的木门。 他轻轻地推开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和杂物,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阳光从仓库的缝隙中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 刘海阳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枪,像一只在暗夜中潜行的猎豹。 在适应了光线之后,他的瞳孔收缩成了细线,专注于周围每一个微小的声音和动静。 脚下踩着满是尘埃的地面,新鲜的脚印和很多杂乱的旧脚印融在一起。 刘海阳放缓呼吸,几乎与这仓库的静谧融为一体,细心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仓库的深处传来,像是一阵秋风吹过干枯的树叶。 刘海阳立刻警觉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他缓缓地抬起手枪,指向前方。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刘海阳轻轻地绕过一堆杂物,发现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的两侧堆满了破旧的纸箱和木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刘海阳继续前行,穿过通道,看到了一处高大的货柜,声音似乎就是从货柜之后传来的。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然后举枪猛地向前扑去。 然而,待绕到了货柜之后,刘海阳却扑了个空。 后面根本没有人。 方才发出声音的原来只是一只野猫。 它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刘海阳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枪,苦笑了一声。 第七百一十一章 登门拜访 王培法面对办公桌上的一本黑色账本,陷入了沉思。 这份账本是10分钟之前他的手下给他送到房间中的。 根据他的手下说,这次来送张本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衣着非常普通,甚至有些寒酸,临城本地口音。 手下曾经盘问过这个人,根据他本人的交代,在20分钟之前,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大胡子找到了他,并以两块钱法币的价格,让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交到饭店的前台来,并且指名道姓的要给从南京来的王先生。 王培法并没有见这个中年人,他觉得没有必要,他相信自己的手下这点小事情还是能够办得明白的。 这个中年人只是为了两块钱替人跑腿而已。 而他所描述的那个戴墨镜的大胡子也未必就是那个人本来的相貌。 牛皮纸信封封的非常严实,上面甚至压盖了火漆。 在打开信封之前,王培法已经预感到里面装的东西跟刘海阳有关系,而事实果真证明了他的推测。 只不过这次的账本里的内容和上次的那些票据相比,略微有些让他失望。 王培法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账本新誊抄的,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的笔迹,书写流利,此人的文化程度应该不低。 若仅仅是新誊抄的,王培法也觉得无所谓,但他只是翻看了其中的几页之后,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其中的账目大部分看上去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仔细一看的话,有些账务根本经不起推敲,比如几个相同项目的账目,相隔时间非常的近,甚至都在同一天。 王培法快做出了判断,这是有人在仓促之间做出了一本假账本。 虽然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做法却并不高明。 王培法推测此人应该对账目并不是非常的在行。 但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跟之前送票据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伙的,而且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拿一本假账本去对付刘海阳,显然是不现实的。 正在王培法思索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他和自己的手下有约定,不同的敲门节奏,代表不同的客人来访。 王培法通过敲门声判断出来,来人应该是杜金星,他迅速将那个账本塞进了抽屉里,起身满面笑容的去迎接杜金星。 “杜主任,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杜金星这次并不是空着手来的,他的手里还拎着两盒点心:“王组长,这是路上给你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杜金星清楚这位南京来的王组长不会收他送的礼金,但两盒点心并没有多少钱,对方肯定不会拒绝。而且他也做过一些功课,王培法有吃点心的习惯。 王培法哈哈大笑起来:“杜主任真是有心了,我来到临城才几天的时间呀,你就已经把我的习惯摸得透透的,不愧是老特工!” 杜金星摇头说道:“王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想拍拍您的马屁,但说暗中调查您的生活习惯是万万不敢的。要知道您才是正儿八经的老特工啊!” 听他这么一说的话,王培法笑的声音更大了,不得不说,杜金星是真会说话,让人听了之后如沐春风。 王培法接过两盒点心放在茶几上,请杜金星落座,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对方的面前:“杜主任前来可不仅仅是给我送点心的吧?”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王组长的这双慧眼!在下此次前来是向王部长汇报案情的。” “哦,请讲!” “郭忠潮那个相好的,现在在刘队长的手里,他已经派人将其控制住了,经过初步的审问,这个女人对郭忠潮为什么会到临城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交代了一些案发当晚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曾经有两个醉汉出现在他们家的后窗户之下,谈论的内容就是有警察期间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捕。 郭忠潮正是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才成了惊弓之鸟,匆匆的离开了女人的家。据此推断,我和刘队长都怀疑那两个醉汉,根本就是有人假冒的,为的就是给郭忠潮施加压力,让他离开女人的家。” 王培法静静的听着杜金星说,并没有将其打断,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杜金星接着道:“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请示一下王组长,要不要亲自见一见这个女人?” 王培法反问道:“杜主任见过这个女人吗?” 杜金星轻轻的摇头说:“没有。此事我只是听刘队长说的,并没有亲眼所见。” 王培法将身体微微的后仰:“刘队长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既然已经把这个女人控制住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反倒是要通过杜主任在中间传话呢?” 杜金星淡淡一笑:“这其中的原因在下就不知道了,想必刘队长一定也有他的考虑。王组长见了他之后一问便知。” 王培法哈哈大笑起来:“刘队长果然是个心胸开阔之人,知道我在暗中调查他,还主动给我送来人证,待见面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他一番。他现在人在哪里?” “半个小时之前刚刚跟我通过电话,就在我们的一处安全屋之中。如果您同意,我马上打电话联系他,让他带着那个女人一起过来。” 这个女人将会是一个突破口,尽管已经事先被刘海阳给控制住了,甚至用各种手段给她洗脑,但有这个人总比没有的强,王培法轻轻点头:“好吧,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烦请杜主任代劳通知一下刘队长。” 杜金星很快将电话打过去,然后对王培法说:“王组长,安全屋距离距离有些远,他们恐怕需要40分钟才能赶到。” 王培法摇摇手:“无妨,无妨,正所谓好饭不怕晚嘛。我听说杜主任写得一手好字,一直都没有机会欣赏,现在正好有时间,杜主任可否展示一下?” 杜金星微微一征,他的字的确写得不错,看来王培法也没有少调查过自己的背景,果然从南京来的人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即哈哈一笑:“既然王组长有此意,那在下只好献丑了。” 王培法拿来纸笔,杜金星当即写了一首诗,王培法看了之后大为赞叹,直说临城调查室真是藏龙卧虎。 “我小的时候最希望自己能够写出一笔好字,但无论怎么练都觉得差点意思,有些事情还是讲天赋的呀!” 杜金星听他这么说肯定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一时半刻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七百一十二章 百口莫辩 两辆轿车穿行在临城市区当中,后面的一辆坐着的是刘海阳和郭忠潮的女人。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充满了紧张和压抑。 女人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白皙的指节已经泛起一片片青紫。时而低下头,摆弄着衣角,仿佛在寻找一丝安慰。 刘海阳一开始望着窗外,似乎对身边的女人漠不关心。 就在路程行进了一般的时候,刘海阳从窗外收回的目光,锁定在女人身上,眼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告诫女人,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记住,见了王培法,不准乱说话。”刘海阳语气严肃,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女人的心中。 女人脸色苍白,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连连点头,声音微弱而颤抖,“我明白,我明白。” 刘海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敢乱说话,你的老娘就没有命了。你明白吗?” 女人再次点头,声音已经带着一丝哭腔,“刘队长,求求你放了我娘,我发誓肯定不会乱说,肯定不会……” “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发誓!”刘海阳的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威胁。 他瞥了一眼女人,看到她身体微微一颤,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当初郭忠潮也曾经跟我发过誓,但最后呢……?誓言是靠不住的!” 想起郭忠潮竟然背着他偷偷地回到临城,刘海阳就是一肚子的活,没有这桩事情,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被动。 女人轻轻地咬着嘴唇,她的目光闪烁着恐惧和无助,这些特务手眼通天,竟然找到并且用她的母亲来威胁她。 她赚的钱并不算干净,但也是个孝女。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行动队员回过头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疑问:“队长,我不明白,好好的怎么把她送到姓王的那里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海阳冷冷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光芒,“平时让你们做事多用脑子,哪个人听了,遇到事情就知道直来直去,真是鼠目寸光。” 行动队员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刘海阳会当着后面的女人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他忍着心中的不悦,脸上堆笑:“队长,我这不是向您请教嘛!” 刘海阳不以为意,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只要我们不说,姓王的就不知道她在我们的手里,幼稚。与其被动地等着王培法来找我们要人,不如我们直接把人送给他。将来调查报告到了南京,也不会有人说我故意阻挠他办案!我这样做,是以退为进。” 行动队员皱了皱眉,显然不太理解刘海阳的意思。他疑惑地看着刘海阳,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刘海阳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道:“王培法已经盯上我了,不管我愿不愿意,他都在暗中调查我,收集我的资料。对此,我决不能坐以待毙。他不是想抓我的把柄嘛,我偏偏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主动见人带过去,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从而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完成布局。” 行动队员听后默然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敬佩之情,然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队长的计策真是高明。”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周围也越来越热闹,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各种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和谐的一幕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破。 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刘海阳的车辆被迫停下,坐在副驾驶的行动队员微微皱眉,探出头望向车窗外。 “老大,前面是一辆翻倒的骡车,道路被堵住了。” 刘海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命令手下告知后车的特务戒备,同时寻找疏通道路的方法。 自己则是将后车窗的窗帘拉上,以避免被外界观察到车内的情况。 后面的车辆也陆续停下,司机们纷纷探出头来查看情况,一时间街道上充满了各种议论和喇叭声。 两名行动队员一左一右站在了后车门的两侧保护刘海阳,鉴于周围都是人,他们并没有直接掏枪,但也将手伸向了腰间,随时准备着应发突发情况。 汽车不能调头,又走不了,但后面赶过来的行人却没有收到太多的影响,仍旧是络绎不绝地走来,循着街道两旁的缝隙穿过去。 一时间,十分的拥挤,其中几人不可不避免地撞到了警戒的行动队员,立刻遭到了这些特务的喝骂。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从后面赶来。 他们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乘坐其他交通工具,纷纷涌向这个被堵住的路口。 他们或焦急地寻找出路,或好奇地围观这场堵车事件,或无奈地等待道路畅通。 就在这时,刘海阳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属声,这声音让他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浑身汗毛直竖, “不好!”刘海赶紧推开车门的时候,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副驾驶的窗口被扔进了车内。 “真是手雷!”刘海阳在心里默默地说。 在他跳车的瞬间,汽车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火光冲天而起,周围的空气顿时弥漫着浓烟。 刘海阳被冲击波击中,恍惚间看到了前方一个穿褐色短褂、戴草帽的男人步履匆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背部一阵剧痛传来,仿佛有数个针尖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那是一片片玻璃碎片从爆炸的汽车中飞溅而出,划破了刘海阳的背部。 接着,他的身体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但他的意识仍然清醒,他紧紧地咬住牙关,试图忍受这剧痛。 然而,疼痛实在太剧烈了,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耳中嗡嗡作响,眼中满是金星乱舞,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起来。 当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街道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身后,自己刚刚还乘坐的轿车已经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很快被大火吞没。 坐在后座的女人被爆炸抛到了车外,半截身子躺在一家饭店的台阶上,胸前一片焦黑,前面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身体不住地抽搐。 “队长,你没事吧?” 坐在副驾驶上的行动队员因为提前下车躲过了一劫,此刻疯了似的跑回来。 刘海阳后背的白衬衣上都是血,看仍旧是咬着牙撑着,身子晃了两晃,一把推开了手下,目光越过了手下的肩膀。 前方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褐色断褂的男子的背影,正渐渐远去。 刘海阳迅速掏出手枪,朝着背影连开数枪。 那个背影似乎早有准备,忽左忽右加快脚步,像是一只泥鳅,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成功避开了身后射来的子弹。 一个挑担的货郎不幸中弹,痛苦地倒在地上,担子里的货物也纷纷掉落。 枪声在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惊恐和混乱,人们纷纷四散奔逃。 刘海阳分开人群追了上去,但是人群已经乱成了一片,刘海阳的追击路线不断被人阻挡,他和目标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再然后,刘海阳根本无法分辨出谁是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在人群中。 他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脸上布满了阴霾,仿佛被乌云笼罩。 “队长!队长……你的伤……赶紧包扎一下……” 手下面露惊恐,喘着粗气也追了上来。 背后虽然流了不少的血,看上去吓人,但都使一些皮外伤,刘海阳咬着后槽牙道:“马上通知附近的警察,立即封锁周围的街道,凶手,男性,身穿褐色短褂……赶紧安排人追,务必把人抓了!” 刘海阳做出紧急部署之后,再次回到了爆炸现场。 一个手下迎上来对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刘海阳脚步沉重地走到女人的面前,只见她身下的血已经流了一滩,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如果自己能够更加警觉一些,也许就能避免。 刘海阳狠狠地踢向了旁边的台阶,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这里距离王培法下榻的饭店只有四条街,车程不过十分钟而已。 一时间,刘海阳内心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助和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女人死了,无论这幕后的凶手是是,但王培法都有可能会怀疑自己。 只有刘海阳讯过她,她有足以指证他的证据,这会令他陷入被动。 接着,他恼羞成怒,表面上故意让杜金星替自己打招呼,实际在路上自导自演的一部杀人灭口的戏码。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利成章。 如果刘海阳站在王培法的角度,一定会如此猜测。 自己到底该怎么应对? 岂不是百口莫辩?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发泄怒气 “杜主任,刘队长此人是不是跟彭公走的很近?” 下榻的宾馆中,王培法一边品茗,一边对弈。 两人对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棋局变得越来越激烈。 杜金星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思考着下一步的棋路。听得王培法如此一问,笑着道:“刘队长是行动队长,自然是紧跟彭主任的。” 王培法静静地坐着,没有抬头,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已经想到了杜金星会这么回答。 他不再多问,两人你来我往,棋局变得越来越复杂。 杜金星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策略,试图打破王培法的防守。而王培法则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沉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突然,杜金星的手指停在了棋盘上的一处,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果断地将棋子落下。这一步棋下得十分巧妙,瞬间打破了王培法的防守。 王培法微微一笑,他没有被杜金星的棋路所吓到。他沉着应对,一步步化解了杜金星的攻势。 棋局变得越来越激烈,两人的表情也越来越紧张。 最终,王培法以一招妙手结束了这场对弈。 “王组长棋艺高超,思维敏捷,让在下感到非常敬佩、受益匪浅”杜金星恳地说道。 王培法摆摆手,谦虚回应:“杜主任思维敏锐,棋力远胜于我,你是故意让我。” 杜金星看看手表:“按理说刘队长他们应该到了。” 王培法淡然道:“不急,也许是路上不好走。” 杜金星微微点头:“有这种可能!王组长放心,刘队长向来做事谨慎,中间不会出岔子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名手下进来报告说刘海阳来了。 王培法和杜金星见手下表情不自然,正待开口相问,刘海阳便走了进来。 两人见到刘海阳之后都愣住了。 刘海阳身上的衣物破了好几处,脸上有几道血口子,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幽魂。 杜金星抢前一步扶住他,脸上满是关切和惊讶,低声问道:“刘队长,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王培法则是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刘海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疲惫地说道:“没事,一点小伤。只是……只是……郭忠潮的女人在半路……在半路上出了意外,死了!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王组长和杜主任处罚!” “死了?” 王培法和杜金星对视一眼,更为震惊。 王培法缓了片刻道:“刘队长你的伤,要不要去包扎清理一下?” 刘海阳摇头:“我还是向两位长官早点报告一下方才的情况吧。” 十分钟之后,刘海阳汇报完毕,静静地等着王培法的指示。 杜金星问:“也就是说凶手早就在你赶来的路上埋伏好了,那堵了道路的骡车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的?” 刘海阳亲自审过那赶车的车把式,这人每天都走那条街道,很多人都可以给他作证。 据车把式交代,当时他赶着骡车如往常一样沿着街道前行。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骡子听到了这个声音,它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神变得惊恐不安。像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开始惊慌失措地挣扎。 车把式试图控制住骡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骡子挣脱了车把式的束缚,拉着车开始沿着街道狂奔起来。 周围的行人惊慌失措地四散躲避,店铺的老板们也急忙关上门窗,生怕被惊恐的骡子撞到。 车把式尽力追赶着骡子,但他的速度显然无法与狂奔的骡子相比。 他大声呼喊着,试图让骡子停下来,但骡子已经完全失控了。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躲避,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骡子继续狂奔着,直到最后撞上了一个小吃摊子,车轮被倒地的柱子卡住,这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刘海阳面对杜金星的询问,赶紧道:“人群当中有人激怒了骡子,这才导致了失控。我怀疑凶手当时就在旁边,且与往我车里扔炸弹的是同一个人。” 王培法看向杜金星:“此事你怎么看?” “王组长,我认为刘队长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那头骡子是车把式养了数年的,且天天都在那条街上经过,按理说一般的汽车喇叭声已经不会让它受惊了,而导致骡子受惊的原因,极有可能就是车把式所说的那个尖锐的声音。” 刘海阳赶紧附和:“不错,我问过车把式了,懂牲口的人通过声音做到这一点完全是有可能的。” 王培法又问:“看清楚凶手的面孔了吗?” 刘海阳摇头:“没有,那人很谨慎,从轿车边经过的时候,草帽压得很低,逃跑的过程当中一直都是背对着我。” 王培法道:“在审问那个女人的时候,留下口供了吗?” “只有口头的,还没有来得及留下书面口供。”刘海阳一脸苦笑。 “知道了。我看这样,刘队长你先去治疗,等包扎好了你将方才的过程写成详细的情况报告递给我。” 刘海阳道:“王组长,我说的句句是真,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没有……” 王培法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刘队长,我并未说什么,先去治伤吧。” 杜金星在一旁也劝刘海阳先去治伤,在下楼梯的时候,刘海阳苦着脸道:“杜主任,你可得相信我,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是被人暗算的,我怀疑他们要杀的人是我,而那个女人刚好成了替罪羊。” 之前,他就遭到了几次刺杀,也是命大,才侥幸过关,这次被刺杀也很正常。 杜金星紧紧拍拍他的肩膀:“老刘,我相信你,这个时候对郭忠潮的女人下手,无疑是授人以柄。你是聪明人,断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还是的杜主任了解我!”刘海阳连连点头,“我发誓……” 他现在倒是忘记了自己在车里跟女人说的那些话了。 回过头来,杜金星盯着他:“女人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郭忠潮也不跟他说外面的那些事情。唉……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知道了,王组长那边,我会去说。你赶紧去医院吧。” 将刘海阳送走,杜金星回到了王培法的房间。 王培法笑吟吟地道:“我这人喜欢听戏,什么人是什么角色最是清楚,不是谁随便上场应付就能瞒过我的。” “组长的意思是……?”杜金星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王培法哈哈大笑:“杜主任也是棋中高手,知道这以退为进的道理。” 忽地,他收起笑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是来临城查案子的,若是有人胆敢欺上瞒下,被我查到了,绝不姑息。届时,还请杜主任给几分薄面,支持配合我的工作。”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虽然没有点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也就无须再多言。 刘海阳走进诊所的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与外面街道上的尘土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他背部的伤口疼痛难忍,每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医生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中透露出专业和冷静。 他示意刘海阳坐下,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伤口。 刘海阳的背部扎入了十几块玻璃碎片,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发炎。 “我需要给你清创,把玻璃碎片拔出来。”医生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仿佛是在描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刘海阳点了点头,尽管他知道这将会非常痛苦。 他紧咬牙关,准备忍受即将到来的剧痛。 医生开始用消毒棉球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冰凉的感觉让刘海阳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医生开始拔那些玻璃碎片时,刘海阳的背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痛苦,安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的手法熟练而轻柔,尽可能地减轻刘海阳的疼痛。 二十几分钟之后,玻璃碎片终于被完全拔出。医生用纱布包扎好伤口,然后给刘海阳开了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 “这几天注意别沾水,不要洗澡,按时换药。”医生嘱咐道。 刘海阳感激地点了点头。 离开诊所之后,他支开了自己的手下,在附近的街道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一处电话亭。 电话一接通,刘海阳就急道:“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改炸弹了也没有通知我一声,今天显然太惊险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动手的不是我们的人。” “什么?”刘海阳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 他握紧了电话听筒,仿佛怕它会飞走一样。,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仿佛有什么重物压在他的胸口。 “我派去的人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现场,被人流阻隔到了,但他看到了有个身穿褐色短褂的人曾经接近过你的轿车,也看到了你们后续追击的去全过程。不过,当时人太多了,我的人无法给你提供更有效的帮助,只能先行回来向我复命。海阳,你还在听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但刘海阳似乎没有听到,只是站在电话前,呆若木鸡,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惊恐,仿佛他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听筒里的声音焦急地叫喊。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似的了,刘海阳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他试图开口说话,但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 电话里传来“老板”的声音:“海阳,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老板,不用了。这件事我来查吧!” 刘海阳挂断了电话,并没有离开电话亭,仿佛已经成了一座雕塑。 “喂,电话打完了赶紧让地方。” 外面排队等候的男青年似乎对他有些不满,他们】用力地拍打着电话亭门上的玻璃。 见刘海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男青年更是出言不逊,阴阳怪气地骂道:“你打完了电话还不走,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刘海阳的思绪被拉拢回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本就因为刚今天的事情满腔怒火,此刻面对男青年的辱骂和指责更是火上浇油。 他强忍住怒火,尽量保持冷静。 然而,当他走出电话亭的时候,那男青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且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穿得人模狗样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火星子掉进了火药里。 刘海阳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向那名男青年,一拳重重地打在那对方的脸上。 那男青年猝不及防,被这一击打得跌倒在地,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有想到刘海阳会突然出手,而且如此狠辣。 见刘海阳转身要走,他才反应过来,爬起来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你……打人还想走,真以为大爷是好惹的,今天老子要不把你废了,老子就跟你姓!” 刘海阳头也不回,待男青年快到身后时,猛地转身迅速出手,一拳重重地打在男青年的腹部。 男青年痛得弯下了腰,但刘海阳并没有停手,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男青年的脸上。 这一次,男青年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刘海阳并没有停下来,走上前,用皮鞋使劲地踢着对方,将男青年踢得满地打滚儿。 男青年叫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但刘海阳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仿佛变成了一头狂怒的狮子,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满都发泄在这个不长眼睛的家伙身上。 周围的围观者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最终,刘海阳打累了,才停下了手。 他看着躺在地上伤痕累累、不住发抖的男青年,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惹老子的下场。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围观者的议论声。 第七百一十四章 身后尾巴 杜金星告辞之后,直接回到了临城调查室的办公室。 郭忠潮那个女人的突然被杀,从表面上看好像是一起突发事件,但杜金星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伸手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那枚精致的小钥匙,轻轻地放在手掌中把玩,彭浩良的办公室依然贴着封条,而刘海阳因为郭忠潮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想必已经无心顾及这边的事情了,现在正是一探究竟的好机会。 杜金星出了办公室,走向彭浩良的办公室,但就在门口的时候,他犹豫了。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彭浩良的家属自从去了南京之后,再也没有给他打过任何的电话,与之前刚刚出事之时悲伤、焦虑的状态完全不同。 人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淡,但不会这么快才对。 “杜主任,您这是……?”一个婉转的女声从背后忽然传出。 杜金星回过头,见到是财务室的于会计,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略显丰腴。 “原来是于会计啊。”杜金星叹口气,“一晃过去好几天了,我总感觉主任还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说的动容,于会计的眼圈也有些红了,彭浩良在的时候,对她们这些下属还是比较关心的。 “彭主任走得太突然了,我当时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杜主任,现在整个调查室的担子都压在您一个人的肩上,您可以一定要挺住啊。” 不得不说,机关这些人都很会说话。 “于会计,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近期的财务报表,需要您审核。” “走吧,办公室里去说。” 进入办公室的于会计有些拘谨,杜金星让她放松一些,但效果并不明显,毕竟他现在是临城调查室的临时负责人,与之前的情报组组长不可同日而语。 杜金星让她先坐着,自己则是在办公桌后面慢慢翻开。 行动队这个月后半月的开支少了很多,应该是刘海阳意识到风声不对,在各个方面有所收敛。 “最近,机关里有没有传过什么风言风语?”杜金星头也没有抬,很是自然地问道。 于会计略微思索一番,说:“都是关于彭主任的……” “没事,这里就你我在,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的。” 于会计咬着嘴唇,这才道:“我听说啊,大家都在说是刘队长害死了彭主任?” “哦?”杜金星猛地抬头。 于会计见他望着自己,脸上闪现一丝慌乱,忙摆手:“杜主任,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可没那个胆子,就是其他人也是捕风捉影,您可千万别让刘队长知道我在背后嚼舌头。” 刘海阳就没有像杜金星这么和蔼可亲,一些普通的特务都很怕他。 杜金星笑了笑,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又没说是你说的。只是想听听大家的反应,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于会计眨眨眼:“那……那我就说了啊!” 杜金星点点头,以示鼓励。 “如果不是刘队长,彭主任也不会被枪手枪击,就不会住进医院养伤,后续的着火什么的跟他一点也没关系了,说到底,还是刘队长的……刘队长的原因。”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杜金星。 杜金星笑着说:“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其实,此事也不能算在刘队长的头上,咱们干的是什么工作,抓了那么多,杀了那么多,人家不怀恨在心才怪呢,刘队长也是为了工作嘛。这样,你回去之后,给大家伙解释解释,事情不能看得这么偏颇嘛。” 于会计噘着嘴:“我不想说。” 杜金星知道她对刘海阳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愿意为刘海阳开脱。 “咱们这行,最看重的是事实,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将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你说呢?” “我不再跟着他们传就是了,但让我替他说话,我……我……” 对于女人,杜金星也不能过于苛刻,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于会计见杜金星不让自己当维护刘海阳声誉的小喇叭,脸上露出笑意:“谢谢杜主任!” “先别忙着谢我,嘴巴不用你的了,但是眼睛、耳朵不能闲着。”杜金星说,“以后听到一些消息,及时告诉我,明白吗?” 于会计先是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这位新上司的想法,笑靥如花道:“请杜主任放心,我一定把耳朵竖起来,咱们调查室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只有上司把她当做自己人,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于会计怎么能不高兴。 杜金星满意地点点头,自己现在是调查室的负责人,以往情报组那些心腹显然已经不够用了,需要多发展一些自己的耳目和眼线,财务工作跟很多条线都有交集,且这个于会计对于刘海阳又没有什么好感,自然是相当好的发展对象。 “杜主任,哪天您不忙了,我能不能请您吃个饭?” 面对于会计提出的要求,杜金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涵养极好,道:“吃饭啊,到时候我请你!” 于会计眼睛眯起来:“那不好吧?怎么能让上司请下属呢?” 杜金星摆手道:“这有什么!你请我吃饭岂不是要花自己的钱?” “那行,账目上的事情交给我!” 于会计走后,杜金星站到窗口,望着楼下。 以往彭浩良肯定也是这样俯视着自己的领地,虽然杜金星只是暂时负责工作,但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尽快掌控全局。 楼下的广场上没几个人,以往行动队那些咋咋呼呼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了,想必刘海阳也叮嘱过他们了,让他们夹起尾巴做人。 片刻之后,电话铃声响起,杜金星接起电话,脸色微微一变。 “葬礼很隆重,那家属的反应呢?” “哭得昏天黑地的,彭夫人几次晕厥过去,我是在近距离观察的,绝对不会有错。” “后续的事情是如何安排的?” “听说处里拿出了一大笔的安家费和抚恤金,以前的那个房子有些旧了,处座亲自指示总务科挑了一个大的宅子,昨天刚刚搬完家。老杜,差不多得了,我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不撤了吧?” 杜金星眉头紧锁,在南京他安排了人监视彭浩良家人的反应,当然同承办人也没有讲实话,而是说彭浩良之前得罪了许多人,怕仇家报复,故而采取的保护措施。 “老关,还是再等等,你等我通知。” 电话那头的老关显然有些为难:“老杜,不是我……” “这样,这段时间你和兄弟们辛苦,我再补一笔加班费。” “这……” “这件事非常重要,拜托了!” “那……那好吧!” …… 临城调查室对面不远的一处房间里,躲在窗帘后的曹铁观察着特务们的动静,自从医院着火和彭浩良的汽车爆炸之后,特务们的活动明显减少了。 这显然是好事,算是给城里的同志减轻了不少压力。 这几日,曹铁也曾经到街上去过,但他发现警察和便衣特务的身影并未减少,一些地方的盘查仍旧很严格。 他只能是多买一些吃食,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 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组织上联系不到他,一定会非常担心。 而且,曹铁也知道这次自己算是闯了大祸,他并不担心组织对他的处分,但在处分他之前,他希望能够先替老乔报仇。 刘海阳倒是出现过几次,但身边的警卫好几个,根本没有机会。 就在曹铁寻思下一步行动该怎么办的时候,汽车的引擎响起,刘海阳急忙掀起窗帘一角。 刘海阳的轿车驶入临城调查室的大院,刘海阳从车里走下来,走路一瘸一拐,头上还缠着白纱布。 一个特务殷勤地想去搀扶他,却被刘海阳一把推开了。 刘海阳竟然受伤了? 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数次遇到刺杀都没有把命丢了,真是斜了门了。 曹铁看到刘海阳气呼呼地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刚好杜金星也走出来,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说着什么,刘海阳情绪激动。 对于两人之间的矛盾,曹铁也是早有耳闻,但他这个层面无法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据说杜金星远比刘海阳要更加精明,更加难以对付。 站在办公楼门口的两个人很快就分开了,杜金星坐车出去了。 就在这时,曹铁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从临城调查室大院西侧的巷子中走出来。 “管家?” 他怎么会到特务的老巢附近,不怕危险吗? 管家并未停留,而是右转向西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曹铁的视线当中。 曹铁略一思付,便开门追了出去。 ……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又到了放学时间。 舒志诚照例在学校大门口等着蒋琬,学生们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告别,舒志诚都一一回应。 如果没有日寇、没有军阀和大资本家,他很喜欢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心情舒畅,人也显得年轻很多。 这一点,蒋琬跟他有相同的感受。 将来哪天胜利了,两人可以早晨一起到学校、傍晚一起回家,该是多么温馨幸福的事情。 舒志诚看着学生们,满脸的笑意,学生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喜欢的叶老师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学生陆陆续续地走的差不多了,蒋琬才姗姗走来。 “等急了吧?”蒋琬的声音很好听。 “还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将原本平淡无奇的小街点缀得如诗如画。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踏着这金色的光影,徐徐行走。 舒志诚身材高挑,穿着简约的衬衫和深色长裤,一副典型的学者模样;蒋婉则是一袭长裙,飘逸的长发随风轻轻摇曳,笑容中透露出她性格的开朗和洒脱。 跟蒋婉在一起的时候,蒋婉显得有些拘谨,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仿佛是怕打破了这份美好。 他时不时会偷偷看向她,眼中满是欣赏与喜爱,却又不敢过于放肆。 蒋婉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她总是能找到生活中的趣味,无论是路边顽皮的小猫,还是天边那抹渐变的晚霞。 “你看,那边的云彩像不像我们学校的操场?”蒋婉指着天边的一朵云彩,兴致勃勃地说。 舒志诚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尽力去理解她的想象,嘴角不禁上扬。 “嗯,确实有点像。”他笑着说,尽管他心中的操场与这朵云相去甚远。 街道两旁的小店开始亮起温暖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气。 这对情侣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仿佛是要融入到这个温馨的画面中。 他们的话题从学校的趣事到未来的规划,从对教育的热爱到对生活的憧憬。 舒志诚听着蒋婉的讲述,不时地点头微笑,他喜欢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那种对生活的热情总能感染到他。 两人一直走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夕阳渐渐落下,街道上的行人变得稀少。 当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时,蒋婉忽地停下了脚步,“你瘦了!”蒋婉侧过脸看着舒志诚有些怜惜地说,“少加点班,工作呢,总是做不完的,你又不是铁人。” 舒志诚点点头。 很快,他们走到一棵古老的大树下,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舒志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勇气。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蒋婉。 街灯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变得深情而坚定。 “你知道吗?每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我都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他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蒋婉被他的突然表白弄得有些害羞,她低下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也是。”她小声地说着,然后抬头看向他,“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觉得特别幸福。” “喂,前面那两个人站住!” 一声粗嗓音从身后传来。 接着,突如其来的身影让沉浸在浪漫氛围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迅速分开,转身看向身后,只见蒋进正站在那里,一脸调皮的笑容。 “蒋进!你怎么会在这里?蒋婉瞪大了眼睛,显然被弟弟的出现弄得有些尴尬和恼火。 她抬手就朝蒋进的头上打去,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吓人?!” 蒋进躲过姐姐的“攻击”,摸了摸自己的头,装作委屈地说:“我都多大了,你还打我!我可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的不满和撒娇。 蒋婉看着弟弟那副委屈的模样,心中的恼火顿时消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下次别这样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蒋进见姐姐不再生气,便恢复了那副调皮的模样,调侃道:“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没想到把你们吓了一跳。不过,看你们刚才的样子,好像很享受这个惊喜哦!” 蒋婉被弟弟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瞪了蒋进一眼:“别胡说,我们只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旁边的舒志诚还在,便转过头看向他,“叶老师,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舒志诚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觉得蒋进挺好的。”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蒋婉的理解和包容。 蒋进闻言,立刻凑到舒志诚的身边:“真的吗?那你觉得我和姐姐谁更好?”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男人。 舒志诚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两个都很好,各有各的特点。” 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蒋婉看着弟弟和舒志诚之间的互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她即将跟蒋进讲话时,蒋进忽然笑着低声道:“别回头,后面有人跟踪你们!” 第七百一十五章 反客为主 “跟踪我们,怎么可能?” 蒋琬的脖子微微扭动,舒志诚轻轻地拉了她一下,她很快恢复了常态。 在地下工作方面,舒志城比蒋琬更加成熟。 蒋进低声道:“目前是两个人,从学校一直就跟着你们。” 舒志城和蒋琬这才知道蒋进从学校的时候也在他们身后,不然也不会发现他们被人跟踪。 三人有说有笑继续走着,完全看不出后面有人跟踪的模样。 和蒋进的洒脱相比,舒志城和蒋琬的内心是忐忑的。 两人从事的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只有彼此知道是自己的同志。 “一个穿着灰色的长衫,一个穿着褐色的短褂,身材都不高,看着像是跟踪的老手。” 蒋进并未问姐姐得罪了什么人,因为这样很容易被人发觉她们的异常。 “姐,一会儿你们先回家,叶老师一起回,我在半路上买瓶酒。家里的酒没有了。” 蒋琬担心地看向蒋进,这个弟弟自从当了警察以后,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不过,跟他那个当特务的同学相比,还是欠沉稳。 “也许是被小偷盯上了吧,不过既然他们没有下手,你也不要招惹他们。”蒋琬说。 “也许真是小偷。前面有个卖老酒的铺子,我进去看看。”蒋进轻轻点头,“大步朝前走去。 蒋琬欲言又止,衣角被舒志城轻轻一拉,示意她不要再逗留。 “跟在咱们身后的会不是特务?” 舒志城道:“不清楚,但不能不小心应对。最近咱们都没有跟上面接触,应该不是顺着这条线查过来的,有可能是其他的条线出了问题,但他们不确定咱们的身份,最多只是怀疑而已。” 蒋琬脸色微变,即便只是怀疑,也是极度危险的,这意味着他们的大部分活动将暴露在特务的视线之中,以后的工作开展会非常的艰难。 “怎么办?”蒋琬有勇气,但毕竟缺乏经验,有些慌了神。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的家里、学校里有能够证明你身份的材料或者是东西吗?” 蒋琬轻轻摇头:“这些东西我不敢留。” 舒志城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没有直接的证据就好。” 这时,前方有个糕点铺子,舒志城便提议进去看看,去蒋琬家总不能空着手去。 蒋琬一开始不同意,但舒志城给她使眼色,她这才恍然大悟。 在挑选糕点的当口,舒志城果然见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小个子男人,此人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好像是那种从中医处配来的草药,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全然不像跟踪的样子。 舒志城不敢掉以轻心,临城调查室出了大事,所有的特务都被彭浩良的死弄得焦头烂额,但他们的工作可不会全部停止,找出交通站、挖出更多的革命者是特务们的强心剂。 等蒋琬挑好糕点,灰色长衫男人也刚好路过糕点铺的门口,舒志城和蒋琬对视一眼:“我就说这糕点还是得你这个当女儿的来挑,才会合你父母的口味。” 蒋琬保持着笑容,目光掠过舒志城的肩头,看到了路过的灰色长衫男人,她对这个人的面孔并没有印象。 舒志城付了钱,两人走出了糕点铺,就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约莫走了一根烟的工夫,男人脚下一转,拐进了一个小巷子中。 舒志城对这处地域不太熟悉,但蒋琬却不同。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一片,对周遭的地形十分熟悉。 这个巷子看上去很窄,不了解的还以为里面就住着几户人家。实际上,穿过小巷子,前面的路四通八达,那个男人可以迅速地将他们甩掉,所以继续跟在男人的身后没有意义。 两人继续前行,虽然跟踪的人少了一个,但那个穿着褐色短褂的人可能还在身后,舒志城和蒋琬仍旧是不能大意。 他们并没有沿着原路回家,而是穿街过巷又去买了些水果,这才回到家里。 在家里,两人自然什么都不能透露,蒋母对舒志城的到访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欣喜,招呼着舒志城坐下,她们家是大户人家,晚饭早就做好了,但也不在乎多一双筷子。 说话之间,蒋母问到了蒋进,蒋琬说在路上碰到了,好像是有公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蒋母抱怨了几句,便坐着和舒志城拉起了家常,她对这个年轻的男老师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女儿到现在也没有明确地说过两人确定关系的事情,蒋母想问舒志城,但看女儿不住地使眼色,只得悻悻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多时,蒋父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事就不回家吃饭了。 蒋母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本来想着丈夫回来能够多从舒志城嘴里问出点情况来,现在可好,帮手没了。 “也好,都不回来才好,咱们三个人吃!”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从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到色香味俱佳的鱼香茄子,再到那碗香气扑鼻的西湖牛肉羹,每一道菜都是蒋母亲自下厨做的。 家里虽然请了佣人,但更多的时候蒋母还是亲自动手给丈夫、儿女做饭。 “小叶,尝尝这个鱼香茄子吧,看味道怎么样。”蒋母笑容满面地说着,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舒志城的碗里,“这是我们家的招牌菜,你一定要尝尝。” 舒志城微笑着接过菜肴,细细品味后赞不绝口:“伯母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都差点把舌头吞掉了。” 蒋母听了非常高兴,接着说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不要客气。我们家蒋琬啊,口味比较挑剔,但也很喜欢吃我做的菜。只是这孩子有点任性,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所以胃也不太好。小叶你在学校里多照顾她一下啊。” 舒志城点头:“伯母放心,我会尽量多关照她的。” 蒋琬白了他一眼:“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吃饭老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时间一长,肠胃肯定坏掉了。” 舒志城听后,轻轻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蒋琬,并没有因为蒋琬的调侃而感到尴尬,反而觉得这种亲近的相处方式很温暖。 “蒋琬,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饮食。”舒志城认真地说。 蒋琬见舒志城这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话,也有些意外。 她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重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蒋母则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叶,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年轻人有拼劲是好的,但身体才是本钱,千万不能忽视啊。以后要是来不及做饭了,就来家里吃,喜欢吃什么,尽管跟伯母说。” 舒志城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您说的太对了,伯母。以后我会多注意身体。” 蒋琬白了他一眼:“以后来我们家蹭饭,可是要交伙食费的。” “交,一定交!” 蒋母瞪向蒋琬:“怎么跟小叶说话呢?我看最该交伙食费的人是你!” “妈……我还是不是您女儿?”蒋琬撒娇,“那蒋进怎么不交,小妹怎么不交?” 蒋母笑道:“你弟弟三天两头不着家,一个月在家也吃不上几顿饭。你小妹年纪还小,能跟你比吗?” 蒋琬撅起嘴,无言以对。 “妈跟你开玩笑呢。”蒋母噗嗤一声笑了。 之后,餐桌上的气氛温馨而融洽,蒋母和舒志城之间的交流逐渐加深。 在谈话中,蒋母不仅提到了女儿的工作和生活习惯,还分享了许多关于蒋琬小时候的趣事和成长经历。 舒志城则认真倾听,不时点头微笑或插上一两句幽默的话语,让整个晚餐更加轻松愉快。 一老一少两个头戴黑色大檐帽的巡警,正悠闲地巡逻着。 老警察嘴里叼着烟斗,不时地吐出一圈圈烟雾,年轻的警察则四处张望,保持着几分警惕。 突然,老警察感觉背后被人猛地拍了一把,他吓了一跳,嘴里的烟斗都差点掉下来。 他本能地转身,刚要破口大骂,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市局的蒋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老警察的嘴角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赶紧摘下帽子,低三下四地道歉:“蒋警官,真是对不起,人老了,眼睛也花了……” 蒋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道歉,直接切入正题:“别废话了,我有件事要你们办。” 他压低了声音,在老警察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警察听完,脸色微变,但还是立刻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 年轻的警察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但见老警察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也赶紧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了几条繁华的街道,最后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小巷里光线昏暗、闷热潮湿,墙角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老警察上前一步,猛地踢了乞丐一脚:“起来!别装死!” 乞丐被踢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他连连摆手:“警官,我没偷东西,真的没偷……” “偷没偷不重要。”老警察瞪了他一眼,“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办。” 他俯下身,在乞丐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乞丐听完,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讶和不安。 但他想在这一片讨生活,哪有选择的余地,最终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深色长衫的男人,悄然隐藏在一处幽深的巷弄中。 他的身影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不时地露出窥探的光芒。 他刚刚完成了对蒋琬和舒志城的跟踪任务,此刻正在等待与自己的同伴汇合。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同伴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长衫男人的心中开始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 他回想起之前的行动,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快速闪过:从跟踪目标的行踪,到自己隐蔽的行动路线,再到与同伴的通讯方式……一切都似乎没有问题,但同伴的失约却让他感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是不是同伴出了什么意外? 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或者……根本就不打算来? 思绪在他的脑海中快速交织,每一个可能的情况都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长衫内的手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男人瞬间紧张起来,他紧紧盯着巷口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是自己的同伴。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额头的汗水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他屏息静气,双眼如炬,紧紧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每一秒钟都像是在煎熬,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个即将到来的身影是自己的同伴。 然而,当那个身影终于从昏暗中显现,他的瞳孔却骤然收缩——来者并非他所期待的同伴,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他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职业性的乞讨表情,步履蹒跚地走向长衫男人。 长衫男人本能地后退一步,但随即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零钱递了过去。 “先生,再给点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 然而乞丐却似乎并不满足,他贪婪地盯着男人的口袋。 “没有了,赶紧走!”男人低声喝道。 “先生,行行好吧,我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他……” 长衫男人转身就走,但乞丐的动作很快,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乞讨词。 长衫男人感到一阵厌恶和不安,试图挣脱乞丐的纠缠,但此刻对乞丐大吼大叫显然不合适,只得又从口袋中掏出两块法币,用力塞到乞丐手里,终于成功地将他打发走。 不一会儿,长衫男人的同伴姗姗来迟。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迅速离开了小巷。 直到一直走出去一里多地,男人才对自己的同伴道:“情况如何?” 同伴道:“没有什么问题。那个姓叶的吃过晚饭就从蒋家出来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个警察有没有跟踪你?” “没有,咱们是不是太高估他们了,只不过是普通人家而已,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长衫男人面色严肃:“这个问题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上面让咱们调查清楚,小心谨慎地照做即可。我可要提醒你,不要大意。我觉得那个叶老师还是比较警惕的,这个人我来跟,你跟蒋琬,但是有他弟弟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同伴用力地点头。 长衫男人轻轻地拍怕同伴的肩膀:“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这里太热了,弄得我一身的臭汗。走,咱们去洗个澡。” 然而,当他伸手去衣服口袋里掏澡票时,脸色却一变——澡票不见了。 他愣在原地,脑海中迅速回放着刚才与乞丐纠缠的画面。 突然,他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愤怒。 但现在,除了认栽,他别无选择。 第七百一十六章 辗转难眠 一老一少两个巡警将乞丐带到了蒋进的面前,讨好地道:“就是他。” 说罢又对着那乞丐凶狠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敢隐瞒老子弄死你!” 这些巡街的警察,在权贵面前低三下四,但在乞丐这种底层身份的人面前,腰杆还是很硬气的。 那乞丐不知道两个警察为何对面前的年轻人如此的恭敬,但他常年乞讨,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眼色还是有的,当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先生。 “先生,那个人身上带着家伙,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这人应该是个有钱人,抽的烟档次不低。” 蒋进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包香烟:“你平时也抽烟?” 乞丐看起来有些不安,他的双手紧张地搓着,眼神在地上飘忽不定。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知道偷东西不对,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那些香烟,我都是从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顺手牵羊拿来的。” 他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蒋进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平时不抽烟,但是……但是有时候太冷了,或者太饿了,我就会找地方躲起来,抽一根烟暖暖身子。没活干的时候,我甚至从地上捡别人扔掉的烟屁股来抽。” 乞丐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露出羞愧和无奈的表情。 那名老警察凑过来咂舌说:“没错,这烟可不便宜。” 乞丐道:“就他那身行头,根本配不上这样档次的烟。” 蒋进早就确定了跟在姐姐身后的两个人有问题,通过乞丐的试探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现在的问题是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除了烟,还有……还有这个……”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手中紧握两张纸条一样的东西。 蒋进疑惑地接过来,竟然是两张澡票,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蒋进问道。 那老警察抢先道:“从这里往西过了塘河,在郭家巷巷口附近有家澡堂子,生意火爆,客满就不让进了,所以门票价格高昂,遇上人多的时候经常需要提前购票,每张票上都有固定的编号。” 蒋进立刻意识到这两张澡票的重要性,日期刚好是今天,它们或许是他追踪目标的关键线索。 没有犹豫,蒋进立即踏入那家澡堂子。 一进门,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仿佛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找到澡堂子的老板,出示了澡票,然后开始询问有关这两张票的情况。 老板倒是比较配合,说这张票是今天早晨卖出去的,时间截止到今晚的九点半,逾期不候。 买票的伙计也被叫了过来,接过这两张票若有所思。 蒋进道:“是不是有印象?” 伙计看看老板,那老板赶紧道:“问你话呢,实话实话,看我做什么?” “买票的是个小个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话很少,只把钱递过来等着我撕票,”伙计一边回忆,一边说,“因为当时街面上的马二爷在后面等急了,催促了几句,怕马二爷闹事,便欲劝解,哪知道这个小个子男人一点都不害怕,那马二爷可是个铁塔般的汉子,我看那男人的眼神有些渗人,就没有多嘴,赶紧把票给他让他走了。马二爷就这还在后面骂骂咧咧的。” 马二爷即便再像铁塔,在特务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蒋进问了伙计那人的特征,基本上跟他傍晚见到的人对得上。 “行了,我来这里查人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蒋进叮嘱二人,顺手一指那老警察,“还有,若是此人再来你们这里洗澡,马上联系他!” 出了澡堂子,蒋进和老警察边走边聊。 “蒋警官,那个家伙犯了什么案子啊?”老警察在得知对方有枪之后,多了几分顾虑。 蒋进停住脚步,侧脸看着他:“什么案子你就别问了,你不能跟别人说。但是,别担心,你把他的行踪告诉我即可,又不让你们抓捕。” “哎!” 蒋进回到了办公室,目前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跟踪姐姐是什么目的,也不能确定其身份,但这样会很被动,万一哪天他们对姐姐不利的话,一定会很麻烦。 周科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蒋进几次想去跟周新刚通个气,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周新刚得知此事之后反而会让事情更加的复杂。 蒋进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今天是碰巧发现了姐姐被跟踪,以后不可能天天守着姐姐,早晚会出事。 他又想到了方如今,方如今人是值得相信的,但其身份非常的敏感。 尤其是还不知道那两个跟踪者的身份的情况下,这样做太冒失了。 然后,他想到了老贾。 蒋进名义上是周新刚的手下,但平时跟老贾接触的时间反倒是最多,感情上也更加亲近一些。 也许老贾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此刻老贾根本不在局里,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根本联系不上。 临城街头巷尾只有零星的灯火还在摇曳。 蒋进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轻轻推开大门,生怕吵醒了家中熟睡的人。 然而,就在他踏入客厅的一刹那,灯突然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蒋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待他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发现姐姐蒋琬正端坐在沙发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姐,怎么还没睡?”蒋进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到一丝愧疚,这么晚回家,让姐姐担忧了。 蒋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弟弟。 她看出蒋进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轻声道:“我在等你。” 蒋进走到蒋琬身边坐下:“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蒋琬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蒋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该如何开口。最终,他叹了口气:“姐,我去调查跟踪你的人了。” 蒋琬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知道了什么?”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蒋进说着,眉头紧锁,“我怀疑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蒋琬听后默然不语,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起身道:“我们到你的房间去谈吧。” 两人起身走进蒋进的房间,关上门后,蒋琬再次开口:“跟踪我的人到底是谁?你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她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姐,你知道我是做警察的,在查案子的时候罪犯的动机是很重要的。你最近做过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姐弟俩相对而坐的桌上。 蒋琬双手一摊:“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教书喽。” 气氛陷入了沉默,蒋进数次试图开口,每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眼中的疑虑和猜测如同暗夜中的灯火,忽明忽暗。 “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紧盯着蒋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蒋琬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你为何这么问?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她轻轻地抬起眼眸,与弟弟对视。 “我感觉你不一样了,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的。” 蒋进没有退缩,他的直觉告诉他,姐姐身上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琬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是聪明人,迟早会察觉到些什么。 但她不能说,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会陷入危险,还可能牵连到更多的同志。她决定再次回避这个问题。 “你想多了。我只是最近有些忙碌,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吧。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难管。” 她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弟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蒋进没有立刻说话,注视着姐姐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又忍不住想要探寻真相。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让这个话题暂时搁置。 姐弟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月光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沉重,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最终,还是蒋琬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走向房门,轻轻地带上了门。 蒋进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蒋琬的回避只是暂时的平静,这场试探与回避的游戏还远未结束。 夜深了,万籁俱寂。 只有蒋进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坐在书桌旁,盯着面前的电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他下定决心,拨通了搭档的电话:“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的声音:“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蒋进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着思绪:“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我啊?挺好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能把自己照顾好。”对方听出了蒋进语气中的不寻常,他感觉到蒋进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感觉你不太对劲。” 蒋进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最近有些累。你不用担心。”他不想让对方过多地追问,有些事情,他还是决定独自承担。 对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听得出蒋进的回避,便没有再继续追问:“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找我,我第一时间赶回去。” “我知道,你也是。”蒋进叮嘱道,“好好待着,有事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蒋进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心情复杂。 心情同样复杂的人还有姐姐蒋琬。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在蒋琬的脸上,留下一片银白。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她的身份,一直是她心中的秘密,瞒着家人,瞒着身边所有的人。 她这样做,既是为了不让他们替自己担心,更是担心一旦身份暴露,会给家人带来危险。 然而,从刚才弟弟的一系列试探中,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虽然蒋进没有明说,但她能感觉到,弟弟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 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该如何掩饰这个秘密? 又该如何向弟弟解释?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一旦慌了,就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这件事明天应该找到叶老师好好商量商量。 越是想,蒋琬的思绪愈发清晰。 她明白,与家人的关系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任何一方的动荡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她的身份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而她的家人将是最大的受害者。 她回想起加入组织的初衷,那是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更多人的幸福。 但如今,这份初衷似乎与家人产生了冲突。 她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是否应该为了家人的安全而放弃自己的信仰? 不,她不能放弃。 她想起那些为了民族解放而英勇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的背影在历史的长河中显得如此高大。 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 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陷入危险,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继续自己的革命事业,又能确保家人的安全。 同家人沟通,这显然不可取! 父母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父亲,千方百计将蒋进送进了警校当中,现在蒋进跟着周新刚深受器重,父亲更是见人就夸这个儿子。 即便自己耐心解释,他们也不会理解的。 蒋琬甚至决定为家人制定一个紧急疏散计划,一旦身份暴露,家人能够迅速撤离,避免受到牵连。 这将是她最后的保障,也是她对家人的最大保护。 但这个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难度很大。 以什么理由让他们接受这个紧急疏散计划呢? 显然没有,至少她是想不出。 …… 夜风轻轻吹过,街头的灯光斑驳,照进一个小小的院落。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身影静静地坐着,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身穿深色睡衣,头巾遮住了大半边脸,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抵挡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一直以来,她都是按照彭浩良的指示行动,打入组织内部,伺机获取情报。 和彭浩良之间的联系是单线的,除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彭浩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彭浩良离世的消息太过突然,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无助。 她抬头望向头顶的星空,心中充满了迷茫。 以后,她的身份将如何被认同? 难道要一直用假身份在对方的阵营中活下去吗? 突然,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却发现那脚步声很快远去,应该是夜里做工的路人。 这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敏感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临时抓捕 临城站副站长吴剑光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吴剑光拿起电话,没听几句,脸上就露出欣喜之色。 他放下电话,就把秘书喊了进来。 副站长以上的长官是可以配秘书的,他的这位秘书姓陈,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是少了特务那股狠厉的劲头。 吴剑光吩咐秘书道:“马上通知行动组第二行动队集合。” “是!”陈秘书赶紧领命而去。 吴剑光满意地点点头,他之所以挑选陈秘书留在自己的身边,就是看中了此人听话,对于他的吩咐从来不问为什么。 不多时,第二行动队副队长王利便敲门进入,他和吴剑光的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副站长,有什么行动?” “抓人!” “抓人?”王利听了之后顿时一怔,他并没有听方如今跟他透露过有案子要抓人,实际上随着方如今执掌行动组之后,第二行动队的正副主官都有些尴尬,毕竟他们之前都是吴剑光的嫡系,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方如今和吴剑光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尽管方如今目前看上去对三个行动队都是一视同仁,但王利心中的芥蒂是无法消除的。 “是一件军火案子!目标是何文考。这可是大案子,叮嘱好你的手下,都打起精神来,别出了差错。” 吴剑光有些兴奋,站长一早就去了南京汇报工作,方如今不在站里,而他又恰恰得到了线报,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占了,这等功劳不要,岂不是跟傻瓜无异? 除了功劳,还能落下不少的油水,要说贩卖军火都是暴利,家当不会少了。 “何文考?” 王利听了之后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何文考是本地最大的军火贩子之一,倒卖各种军火,在黑白两道颇有些名号。 可这个人名头虽然不小,但手段高明又十分的狡猾,将军政双方的关系都打点的极好,临城站虽然有他倒卖军火发国难财的证据,但一直碍于上面有人打招呼,并未动他。 “副站长,这个何文考的背景……” “这个我自然考虑过。”吴剑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何文考背靠着大树不假,但那都是过去时了,就在上周他的靠山倒台了,人关进了南京的大牢里,这辈子怕是难再出来了。” 王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之前,他就按照吴剑光的指示,暗中收集何文考的证据。 “可是,我们组长那边……” 吴剑光砰地一拍桌子:“王利,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谁提拔的你?怎么,我离开了行动组之后,指挥不动你了是不是?” 王利连连摇头:“副站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栽培之恩,我是没齿难忘。只是怕方组长问起来,不好解释。” 吴剑光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那边我会打招呼的。这个何文考非常的重要,临城调查室那边出的汽车爆炸案子,你也要一并考虑起来,说不定就跟这个何文考有关系。” 吴剑光表面上虽然将工作中心转移向站里的日常事务、总务等方面,但他深知要想在情报部门立足,还得抓情报。 是以,彭浩良的事情一出,他就暗中派人密切关注。 汽车爆炸案现场留下的线索非常少,又是背着临城调查室和临城站案中调查,吴剑光能调动的资源和人力十分有限,但他还是决定把突破口放在炸药的来源上。 炸药的走私贩卖和一般的枪支又有所不同,管控的更加严格,相对而言,搞到炸药的渠道要更少一些,只要顺着这条线,找到暗杀彭浩良的凶手还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吴剑光交待自己的眼线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炸药上,临城站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的条件,特别是对军方的仓库,临城站的人员调查起来非常的方便。而且,即便是民间的黑市交易,也难不住吴剑光。 目前的结果是,军方仓库的炸药都没什么问题。他便把调查目标集中到了黑市上的这些军火贩子们身上,而要说谁最有能力搞到炸药,除了老胡之外,就是何文考了。 这些天,吴剑光花费了不少的周折,也花了不少的钱财,才高价买通了一个知情人,今天终于找到了何文考的下落。 这次行动,也是巧了,站里说了算的几个人都不在,他便可以以临机处置为由直接带队抓人。 此时,第二行动队的相关人员已经集合完毕,都在等着吴剑光出发。 吴剑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配枪,将子弹上膛,这才和王利一同下楼上车,带着抓捕人员扬长而去。 他们刚刚驶出大门,第一行动队办公室里的陈超纪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我找组长!” 片刻的等待之后,陈超纪道:“站长,我是超纪,一分钟前,副站长带着王利和二十余名第二行动队的兄弟乘车出去了,好像是有抓捕行动。……是,明白。” 陈超纪挂上电话,立即叫来了一名行动队员:“你去第二行动队那边坐坐,打探一下情况。” 陈超纪吩咐完,则是快步下楼钻进了一辆轿车中,发动车辆开出了大院。 另一边,抓捕的车队摁着喇叭一路疾驰向西而去,惹得路人一阵侧目,还有些胆子大些的破口大骂。 吴剑光坐在宽敞舒适的轿车后座,双眼紧闭,正在养神。 情报显示,何文考的住处在临城的西郊,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最适合人员藏匿,如果不是事先锁定了他的住处,怕是一个月的时间也难以排查出来。 窗外远处就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山丘和稀疏的村落。 突然,车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吴剑光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刺向前方。 他瞥了一眼窗外,发现车轮刚刚压过一个深深的土坑。 土坑的出现并不是毫无征兆,这对于经验丰富的司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失误。 吴剑光转过头,透过后座与驾驶室之间的隔窗,审视着司机李柱才。 李柱才是他的专职司机,一直跟随他左右,驾驶技术高超,从未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 但今天,他的表现有些反常。 吴剑光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 他从汽车的反光镜中看到李柱才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即使是在这凉爽的天气里,也显得格外突兀。 吴剑光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柱才,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李柱才微微侧目,但很快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前方的道路上。 很快,吴剑光就明白了李柱才为何会这样,昨天一天李柱才都在修车。 而距离上次修车,仅仅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他的这辆车是半年前新配的,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毛病,但偏偏在李柱才的手里,这辆轿车就像是得了慢性病一般,三天两头就得进修理厂。 对于这种事,吴剑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李柱才手脚不干净,最喜欢贪小便宜,平日里就喜欢干些倒卖汽油、虚报修车花费的勾当。 吴剑光本人就十分贪财,自己吃肉,手下那帮人总得有点汤喝才行吧。 所以他懒得和何文考计较,就当是给自己的司机一笔额外的补助经费。 吴剑光由行动组组长升任副站长,管着站里的财政大权,这个李柱才更是有恃无恐,开着车三天两头就往修理厂跑,这让吴剑光十分恼火,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敲打敲打他,让他收敛一些。 可是,现在是执行抓捕任务的当口,这么做显然是不合适的。 但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取。 吴江光决定试探一下李柱才。 他故意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淡淡地说:“柱才,今天的路似乎不太好走啊。” 李柱才的声音有些颤抖:“是的,副站长。这段路最近刚修过,可能还有些不平整。” 吴江光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你慢慢开,我们还有时间。” 他的话语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意味,让李柱才感到一阵寒意。 轿车继续前行,但气氛已经变得异常紧张。 吴江光不再闭目养神,而是时刻关注着李柱才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李柱才的眼神时常飘忽不定,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柱才,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等忙过这段,我给你放几天假,好好地陪着老婆孩子在临城逛一逛。” 李柱才的家室在乡下,才接到城里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平日里吴剑光的应酬也多,李柱才每天都得陪着,即使下班也会很晚,深更半夜更是常态。 “谢谢副站长!” 吴剑光微笑着点头:“说到你的老婆孩子,接过来之后我也一直没有见过。这样吧,今天回去之后你去财务那里填个表,申请两百块法币。” “副站长,这……” 李柱才心里忐忑,他报销的修车费和加油费用都是由陈秘书直接办的,吴剑光不允许他和财务直接打交道。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去南京的时候还有几张票据没有报销,你帮我办一下,钱嘛,你先留着,给老婆孩子买些衣物。” “这可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按我说的做。”吴剑光的口气不容置疑。 “唉,那我就多谢副站长了。”李柱才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阳光洒在抓捕车队的每一辆车上,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车队静静地停在了距离目标所在地一里地的地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偶尔传来的蝉鸣打破了这片宁静。 行动队员们个接一个地从车上下来,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他们身穿统一的深色西装服,脸上都带着严肃而坚定的表情。 王利从前面的车上下来,他走到吴剑光的车窗外,挺直了身子,沉声报告:“副站长,我们到地方了。” 吴剑光坐在车内,双眼犹如深邃的湖泊,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听到王利的报告,他缓缓地转过头来,与王利的目光交汇,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很好,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即将开始行动。” 王利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行动队员们,开始传达吴剑光的命令。 行动队员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检查武器、调整装备、建立通讯联系,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车队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吴剑光从车内走出,原本矮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他扫视了一眼行动队员们,然后举起手来,做出了一个向前的手势:“出发!” 在一片靠着河的老旧居民区的深处,一个破败而不起眼的角落里,何文考正悠闲地喝茶乘凉。 这个落脚点四周的环境杂乱无章,墙壁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房间里摆着各式各样残破的家具。 何文考年约五十,身材魁梧,脸庞饱经风霜,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狡黠和冷酷的光芒。 此刻,他正端坐在一张破旧的竹椅上,前方是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的面前是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与木桌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手下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正在汇报近期的生意情况。 这名手下身材瘦小,面容精明,是何文考信赖的心腹之一。 他详细地讲述着最近的交易情况,包括货物的来源、数量、价格以及买家的信息等等。 何文考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提出一两个问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法揣测他内心的想法。 然而,从他深邃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冷酷和残忍的气息。 汇报结束后,何文考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开口:“最近的生意不错,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个地方鱼龙混杂,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你要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我们的货物安全。还有,除了老顾客,其他的生意一概不做。” 手下恭敬地点头称是,然后退了下去。 良久之后,何文考手中的茶杯早已冷却,但他似乎并未察觉,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茶水中映出的模糊倒影。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自己所依靠的后台已经彻底地倒了,所有的庇护即将崩溃,现实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和焦虑。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何文考是个资深军火贩子,但更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他知道在如今的世道里,没有永远的靠山,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务之急,必须寻找新的支持,才能将自己的生意维持下去。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名字和面孔,但都一一被否决。 当初那个靠山太过强大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麻痹心理,如今临时抱佛脚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虎口脱险 在贫民区的狭窄小巷中,何文考的手下正急匆匆地往外走。 阳光透过残破的屋檐,斑驳地照在他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焦急的神色。 受领的任务都需要他一样样地去落实,时间紧急,必须马上去办。 忽然,他的视线被某个破败的二层楼平台上的一盆吊篮吸引住。 一瞬间,他的眼睛猛然睁大,脸色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盆吊篮瞬间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立即调转方向,撒腿向何文考的住处跑去。 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他的脚步却如同鼓点般急促而坚定。 穿过一道道破败的门户,最终在何文考的住处前停下,急促地敲着门。 门开了,何文考沉稳的面孔出现在门后。 手下气喘吁吁地报告了他所看到的一切,话中透露出紧张和不安。 何文考听后,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慌张,眼神依旧深邃而平静。 他简短地对手下下达了命令:“走地道,别回头,在一分钟内,你必须从出口出去,明白吗?” “知道,不然就没机会出去了!” 这名手下是何文考的得力助手,身材矮小但行动敏捷。 听到命令,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走到屋角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里隐藏着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 他轻轻地按下了机关,轻微的声音响起,暗门打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内是向下延伸的阶梯。 何文考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出去后立刻联系其他人,告诉他们情况有变,所有的生意都停下,等我下一步的指令。” 手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杂乱的犬吠声。 何文考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再次催促:“快走!” “你多保重!” 手下不再犹豫,猫腰钻进了地道,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迅速消失。 何文考听着手下的脚步声在地道中渐渐远去,启动了机关。 随着手下的离开,屋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闷起来。 何文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关闭了暗门,转身走向另一个房间。 在房间的角落里,他打开了另一个隐藏的壁橱,从中取出了一把手枪和几个弹夹。 他熟练地检查着武器,确保它们处于最佳状态。 然后,飞快地换了一身普通渔民的衣服。 这是一件深棕色的粗布衣裳,在周围的渔民中十分常见,布料粗糙,透出一种经过风吹日晒的沧桑感。 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鱼腥味,这是长年累月在河边劳作的渔民身上特有的气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气味虽然有些刺鼻,但对于何文考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和安心。 衣服的袖口和领口都磨损得十分严重,露出了里面的线头。 衣角处还沾着一些干涸的鱼血和海藻的残渣。 何文考穿上这件衣服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原本冷硬的气质被这件衣服柔化了几分,看上去更加接地气,也更加难以引人注目。 接着,何文考又拎起一个脏兮兮的口袋,里面鼓鼓囔囔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何文考的目光轻轻一转,落到了那个壁橱上。 接着,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壁橱上的一个黑色按钮。 外面已经隐约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 这一瞬间,何文考的心跳似乎与这个按钮的触感同步,紧张而有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手表,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果断。 下一刻,轻轻一按,按钮在何文考的手下无声无息地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东侧隔壁的院落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爆炸的冲击波带着炽热的火光和浓烟,瞬间将那座原本安静的院落吞噬。 原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的房屋在爆炸中崩塌,瓦砾飞溅,烟尘弥漫。 外围,抓捕的行动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动,他们原本有序的队形在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急忙寻找掩护,整个行动队伍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惊恐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何文考迅速从房屋中冲出,他没有直奔后门,而是来到了西侧的院墙,这是一面夹墙,是他精心准备的逃生通道之一。 这处宅子虽然看着十分的破旧,但设计巧妙而复杂,是何文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设计而成的。 夹墙位于一片茂密的植物之后,这些植物不仅为何文考提供了天然的掩护,还巧妙地隐藏了夹墙的存在。 何文考快速推开靠在夹墙上面的一块破木板,在墙上的某块砖上轻轻一推,便露出了夹墙的入口。 他身形一闪钻了进去,旋即将木板和暗门恢复原状。 夹墙内部狭窄而幽暗,仅容一人通过。 然而,对于何文考来说,这已经是足够的逃生空间。 他沿着夹墙快速移动,心中默数着步伐,以确保自己能够准确地找到出口。 夹墙内的空气沉闷而潮湿,充满了泥土和植物的气味。 终于,他感到了前方透来的微弱光线,那是出口的标志。 何文考加快了速度,终于从位于侧后方另一处宅子的出口中钻出,这是个大杂院,出口在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掩饰的非常好。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冷静和精准,仿佛早已预演过无数次。 爆炸惊到了周围的居民,他们惊恐地从家中跑出,有的披着衣服,有的光着脚,还有的抱着孩子,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不安。 一些人尖叫着,试图寻找自己的亲人,确保他们都安然无恙。 “快跑啊,可能还会爆炸!” 这一声大喊如同平地惊雷,在已经混乱的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原本就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一时间,原本还在观望的人们如同被点燃的鞭炮,四处奔散。 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街道的两侧,试图寻找安全的避难所。 一些人摔倒在地,被后面涌来的人潮踩踏,但他们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继续奔跑。 呼喊声、尖叫声、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一些行动队员试图维持秩序,但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恐慌已经占据了上风,人们如同一群失控的羊群,盲目地跟随着前方的脚步。 这片区域,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口煮沸的大锅,人们在这口锅中慌乱地奔波。 恐惧和不安笼罩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焦虑的气息。 四处一片混乱,一下子打乱了王利的部署。 尽管王利极力地想稳住局面,但突如其来的爆炸让他根本无法驾驭这些人。 “不要怕,不会爆炸的,不会爆炸的。” 王利嘶哑着嗓子大吼着。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话语还悬在空气中,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就在他所处的东南方向,眼睁睁地看着一处看似普通的民房在爆炸中瞬间崩塌,一股强烈的气浪夹带着飞溅的碎片冲向四周。 砖石瓦砾如同被巨大的力量牵引,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然后重重地砸向地面。 烟尘和碎片在阳光下形成一片灰暗的幕布,将原本明亮的中午笼罩在阴影之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颤抖,爆炸的余波在空气中激荡,震得人们耳膜嗡嗡作响。 王利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二次爆炸,一时间愣住了。 “副队长,宅子里没有人!” 一个行动队员灰头土脸地过来报告。 毕竟都是行动老手,在第一次爆炸发生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并没有被过分的干扰,他们第一时间搜查了目标所在地院落,但并未发现任何的踪迹。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搜查的并不十分仔细,毕竟宅子里可能被何文考安置炸弹。 “派个人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副站长,你和我再进去搜一遍。” 有一点王利是非常肯定的,从目标宅子中并未走出任何一个人。 数分钟前,吴剑光站在外围的指挥点,双眼紧盯着远方的目标宅子。 说实话,尽管是行动组组长出身,但这样一线指挥行动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以往都是张鑫华在一线,根本轮不到他这个一把手出马。 王利他们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带来的这些行动队员都是精兵强将,而且又是突然袭击,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抓捕何文考之后,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有用的情报暂且放到一边,但发笔横财是跑不掉的。 要是何文考敢负隅顽抗、抵死不说,吴剑光不介意让他尝尝刑讯室里的那些家伙式。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爆炸的冲击力似乎让整个地面都颤抖了一下,吴剑光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墙壁,才稳住了身形。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升腾而起的浓烟和火光,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个地方,似乎就是目标所在的宅子。 紧接着,嘈杂的人声隔空传过来。 又是一声猛烈的爆炸,似乎比第一次的威力还要更大。 吴剑光随后就看到了大量的人从街头巷尾涌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一时间,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 吴剑光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他立即转过头,对坐在车里的李柱才喊道:“快!发动车辆,随时准备出发!” 李柱才迅速反应过来,启动了车辆,引擎的轰鸣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前往目标所在地,吴剑光肯定是不会去的,要面对的是一个以贩卖军火和炸药为生的家伙,他不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和理智才是最重要的。 他迅速做出决策,派出一名行动队员前去和王利联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名行动队员领命而去,吴剑光则继续留在原地,紧盯着前方的动静。 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不多时,那名行动队员终于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紧张的同伴,两人一起向吴剑光报告了前方的情况。 听完报告后,吴剑光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这次的事件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严重得多。他必须立即做出决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先头的一些有人跑到了这边,扶老携幼,乱成了一团。 吴剑光不禁皱眉,好好的抓捕行动竟然搞成了这副模样。 毋庸置疑,爆炸就是何文考搞出来的,为的是转移视线,帮助他迅速撤离。 吴剑光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视,寻找着可能的线索和目标。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让周围的一切喧嚣和混乱干扰他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个看似普通的身影迎面走来。 此人正是何文考,他巧妙地化装成了一名渔民,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裳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吴剑光很快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这股味道刺鼻而令人不悦,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用手捂住了鼻子。 何文考也加快了脚步。 吴剑光的目光在何文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并未过多注意。 在他的眼中,何文考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与周围的人群没有什么不同。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身影,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目标。 何文考混在人群中,迅速地和吴剑光擦肩而过。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几辆轿车,嘴角不禁勾起一摸冷笑,裹挟在人群当中向其中的一辆轿车走去。 片刻之后,王利带着人追了出来,他报告说目标宅子中发现了一处暗道和一个暗橱。 暗道已经被炸塌了,暗橱中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但有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鱼腥味?” 吴剑光立即想到了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个渔民,顿时懊悔不已。 “他刚刚就从这里跑了,一副渔民的打扮,王利,赶紧带人追!”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万分庆幸 吩咐完毕之后,吴剑光立即上车。 王利之前便是一直跟着吴剑光,碍于其副职身份,虽然没有智惠东跟吴剑光走得近,但在行动组中也算是心腹了。 今天的抓捕行动失利,吴剑光并没有怪罪他。 一定是何文考事先得到了消息,而不是从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毕竟抓捕的目标只有王利和自己知道。 而普通的行动队员一直到了目标地点才知道这次的行动计划,走漏风声一说根本不可能成立。 何文考能够做军火、炸药的生意,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尤其是从民居当中的两次爆炸就可以看出,人家是早就做好了撤离的准备的。 汽车开了一段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吴剑光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李柱才满头大汗:“……没……没油了……” 这些天吴剑光出车的次数比较多,李柱才忙得也是脚不沾地,一直没有机会把这段时间偷偷攒下的汽油出手处理掉。 今天站长去了南京,原本以为吴剑光会在站里坐镇不会出门,李柱才看着没什么事情,就偷偷开车溜了出去,才跑到修理厂处理了汽油,赚了些外快就赶紧匆匆地赶回来了,幸亏他回来的早,不然肯定要耽误吴剑光的出行。 但是,这次李柱才也是心狠了些,将轿车油箱里的油卖掉了一大半,此时车里却是没油了。 吴剑光看了一眼油量表,狠狠地瞪了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司机一眼,这次是真把给坑了。 王利从前面看到吴剑光的车停了下来,赶紧也让司机停车,小跑着过来询问情况。 吴剑光总算没有当场揭露李柱才,只说是车坏了,毕竟李柱才也是自己的亲信,这个人除了贪财之外,嘴巴倒是比较严的,临时调换司机更不合适。 吴剑光哼了一声,推开车门往外走去,猫腰钻进了王利的汽车。 王利猜到了大概,但这事不该他去管,便假装不知道。 吴剑光坐在王利的车里,两人的神情都紧绷着。 车辆缓缓地驶离现场,吴剑光的心情也随之稍微平复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们刚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声音如此巨大,以至于整个车辆都为之震动,车窗玻璃也随之发出嗡嗡的响动。 吴剑光和王利几乎是同时回头,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见吴剑光原本停放在路边的车辆此刻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车辆都吞噬在其中,滚滚的黑烟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停车!快停车!”吴剑光急忙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焦急。 司机也迅速反应过来,一脚踩下刹车,将车辆停在了路边。 两人急忙下车,吴剑光的脸色苍白,他盯着那辆正在燃烧的车辆,眼中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吴剑光想起自己刚刚还坐在那辆车里,如果不是车辆突然没油抛锚,他现在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爆炸将车辆炸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都是残片和破碎的玻璃。一些燃烧的碎片甚至飞溅到了他们这边,落在地上发出哧哧的声响。 吴剑光两腿一软,脚步几乎迈不动了,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和庆幸。 万幸的是,自己的车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油了,否则他此刻恐怕已经无法站在这里了。 “王利,赶紧……赶紧去看看……”吴剑光的声音颤抖着说。 王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惊,他上前几步,试图在燃烧的残骸中寻找李柱才的身影。 然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浓重的黑烟中,他并没有看到驾驶室里李柱才的尸体。 王利对着周围大声喊道:“李柱才!李柱才!” 的声音在空旷的路边回荡,带着一丝焦急和紧张。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路边树丛里有一丝异常的动静。 他迅速走过去,拨开茂密的树枝,只见李柱才正蜷缩在树丛中,脸色苍白,神情惊恐。 李柱才显然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得魂飞魄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利,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的裤子都没有提起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裤,而且裤子都是湿了一大片的。 王利看着李柱才那惊魂未定的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心中一阵感慨,这小子命还真大,放水竟然躲过了一劫。 他伸出手,将李柱才从树丛中扶起来,轻声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柱才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惊恐中,他紧紧抓住王利的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和依赖。 王利将李柱才接到了吴剑光的身边,吴剑光让王利赶紧去追人,自己则是留在原地询问李柱才事情的原委。 李柱才低着头,根本不敢和王利对视。 眼下除了留下两人保护吴剑光,又留下一个精通爆破的行动队员,再也没有旁人。 爆炸已经无可挽回了,吴剑光的心情也从震惊渐渐地转为愤怒。 看到李柱才那狼狈不堪、连基本的尊严都不顾的样子,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 他大步走到李柱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怒目而视。 李柱才的脸色依然苍白,眼中闪烁着恐惧和不安。 “你这个混蛋!”吴剑光怒吼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危险吗?因为你的疏忽,我差点全部丧命!” 说着,他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了李柱才一个耳光。这一击力道十足,李柱才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吴剑光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个行动队员也赶紧上前劝解:“副站长,别冲动,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情况。” 李柱才捂着脸,眼中流露出委屈,道:“副站长,真的不是我,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吴剑光冷笑一声:“不是你,难道是老子?你的疏忽差点让我们全部丧命,你还敢狡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吴剑光一挥手:“你们几个先下去。” 吴剑光胸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地爆发了。 “李柱才,你给老子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李柱才也是一脸的懵圈,汽车没油趴窝之后,他尿急去放水,可还没有放完身后的汽车就爆炸了,此时他脑子里都是懵着的。 “你好好想想,这车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动过?” 他这么说已经是给李柱才留面子了,自己交待总比被逼问出要好吧。 “这车平时就我一个人开,没有人动过啊!”李柱才嘴上说的硬气,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吴剑光对李柱才一向也是信任,知道他断然对自己不会有二心,于是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澄清的机会,若是把你带回站里,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李柱才身体一颤,祈求地看向吴剑光,吴剑光心领神会,当即喝退了两个手下,现场只有他和李柱才,轿车还在燃烧,火光照耀下,吴剑光的脸色更显的阴沉。 李柱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自己偷油卖以及虚报冒领的事情一一交待,但吴剑光显然要听的不是这些,喝道:“今天你去了哪里?什么人动过你的车?” 李柱才回忆了一下,他卖油的地方都是老熟人,把车开进修理厂之后,自会有小工去将后备箱里的油桶搬下来,再将车里的油抽掉一部分,他自己则是被修理厂的老板当作座上宾好吃好喝款待着,一切完事之后拿钱走人,好不潇洒。 今天早晨也是没有任何的异常。 吴剑光狠狠地瞪着李柱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老子平时亏待过你吗?你就缺那点小钱?这次差点害死老子,知不知道?” 李柱才在吴剑光的怒视下,原本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几乎触及了吴剑光的底线,若是自己悔过的态度不好,会毫不留情地被处置。 “副站长,我错了。”李柱才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低下头,避开了吴剑光锐利的目光,“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当时我只是想赚点小钱,没想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吴剑光看着他,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因此消散,但他也明白,此刻的责骂和惩罚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修理厂老板和伙计的底细你清楚吗?”吴剑光冷冷地问道。 李柱才抬起头,看着吴剑光的眼睛,认真地说:“老板姓蔡,是本地人,小工嘛流动性很强,会经常换,但我总觉得他们没理由这样做啊,得罪了咱们临城站,不仅仅是修理厂开不成了,怕是要掉脑袋。” 吴剑光眨眨眼睛,这次任务是临时决定的,若是修理厂的人干的,那他们岂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李柱才的分析还算是有脑子,且他的语气中透露出真诚和悔意,这让吴剑光的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看着李柱才,沉默了片刻,然后森然说道:“修理厂的事情回去要查,而且是要彻查。你虽然是我的司机,但在这种大事上,我也不能袒护你,若是查出来此事真与你有关,一切按照军法从事!” 李柱才连连点头,吴剑光话说的虽然狠了些,但毕竟还是拿自己当自己人,而且他心里最清楚,自己只是贪小便宜而已,最多是被人利用,要说参与谋害吴剑光,那是万万不敢的。 这一关总是能过去的,只是以后怕是手头会紧张了,想到此,不禁心痛不已。 “是,是,副站长教训的是。我一定牢记这次的教训,绝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他双手合十,向吴剑光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副站长原谅我的过失。” 另外的三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找来了人手帮忙灭火。 水与火相遇,发出嗤嗤的声响,大量的蒸汽腾空而起。 火势在水的冲击下开始减小,但仍然顽强地燃烧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逐渐被控制住。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变成了零星的火花,最终完全熄灭。 汽车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扭曲的框架,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被炸碎的零件和玻璃碎片。 又等了片刻,那名懂得爆破的行动队员才试探着上前检查。 吴剑光站在一旁沉声道:“仔细查,查仔细一点。” 那人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来到烧毁的轿车前观察了一番,然后仔细搜索,很快他就从爆炸的残骸中发现了定时装置的残片,他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将那些收集到的零件包好,走到了吴剑光的面前。 李柱才虽然是个司机,但常年在特务机关,耳濡目染之下,也是一看便知,不禁吓得面如土色。 “怎么会……怎么会……” 他更加希望炸弹是被人临时扔进轿车内的,而不是提前装好的定时炸弹。 “副站长,您看这些残片,它们来自于机械式定时炸弹的外壳。这种炸弹的外壳通常由坚固的金属制成,以承受内部炸药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压力。” 行动队员又指向一块带有齿轮的残片,“这是定时器的一部分,通过这些齿轮的转动来设定炸弹的爆炸时间。您可以看到,这些齿轮的制造非常精细,确保了时间的准确性。” 他又拿起一块带有导线的残片,“这是引爆装置的一部分。当定时器到达设定的时间时,它会通过这个导线传递信号,触发引爆装置。这个装置内含有高爆炸药,一旦被触发,就会引发剧烈的爆炸。” “还有这些棉布,是为了让炸弹更加的稳定。” 吴剑光紧盯着这些残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却充满了震撼。 这种定时炸弹的优点是结构简单,制作难度比较低。 但这种炸弹的缺点也十分的突出,那就是不太稳定,在受到外力的猛烈撞击下,或者剧烈的震动之下,齿轮和弹簧容易触发机械装置,造成炸弹的误爆。 这就是对方为什么会把定时炸弹用厚厚的棉布裹得严严实实。 行动队员将几块棉布残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忽然道:“副站长,这味道好像很怪。” “哦?给我看看!”吴剑光当即拿过一片,也嗅了嗅,脸色瞬间一变,颤声道:“是……是鱼腥味!” 第七百二十章 暗中交锋 陈超记站在远处的高地上,手里紧握着一架望远镜。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锁定在远处的大路上。 那里,一辆轿车在不久前发生爆炸,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现在刚刚处置完毕,陈超记当时也是一惊,他认识那正是副站长吴剑光的车。 吴剑光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了爆炸袭击,若是他出了事,对于临城站而言也是大麻烦。 好在,他很快就看到了吴剑光的身影。 通过望远镜,他看到有人围在爆炸的轿车周围,其中一人正在给副站长吴剑光解释或者是讲解着什么。 吴剑光的脸上带着严肃和专注的表情,显然正在认真听取对方的讲解。 当那个行动队员侧脸稍微转过来时,陈超记立即认出了他。 此人是第二行动队中一名比较精通爆破的队员。 爆炸是突发事件,吴剑光将此人带在身边,显然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有一劫。 陈超记继续观察着远处的情景,心中暗自琢磨着,这次爆炸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是谁制造了这次事件? 目的又是什么? 陈超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继续观察着远处的情景。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剩下的两辆轿车缓缓启动,正朝着他这边开来。 陈超记当即迅速离开了观察点位,钻入车里驾车离去。 陈超记并没有耽搁太久,他很快就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向方如今如实作了汇报。 在得知王利擅自行动的情况后,纪成林的脸上露出了不满和愤怒,但方如今却显得异常平静。 “一个王利而已,还入不了我的眼。”方如今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超然和自信。 他深知行动组内部的复杂性和微妙关系,对于王利的这种行为,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但是,他这次擅自行动,明显就是不把你这个行动组长放在眼里。”纪成林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方如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行动组并非是铁板一块,该出现的裂痕迟早是要出现的。王利的行为虽然有些越界,但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这次事件让我们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吴剑光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应该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可以听听他怎么说,再做打算。” 方如今的冷静和从容让纪成林感到有些意外。 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必须要有足够的智慧和胸怀来应对各种复杂局面。 “老纪,吴剑光这次肯定是想钓一条大鱼,不然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行动。” “咱们的兄弟并未打听到确切的消息,第二行动队在出发之前谁也不知道具体的目标情况。”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吴剑光怎么说。” 纪成林点点头,这次的行动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吴剑光越过方如今直接给第二行动队下达命令,必须要有个说法。 在烈日炎炎下,王利带着一队人马寻找着逃走的何文考的踪迹。 然而,尽管他们搜索得十分仔细,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利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知道自己擅自行动的行为肯定会引起上级的不满,而且这次行动的失败也让他感到无比沮丧。 终于,当太阳渐渐西斜时,他们不得不返回站里。 车辆缓缓驶入站内,王利下了车,却看到智惠东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他的脸色铁青,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次行动的结果。 王利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智惠东一把将门关上,然后转身看着他。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智惠东一言不发地坐在办公桌后,盯着王利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拍桌子,质问道:“王利,你这次擅自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利被智惠东的气势所压倒,他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吴副站长说事情紧急,来不及了报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紧急?”智惠东冷笑一声,“那你知道现在后果多么严重吗?方组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纪成林和张继斌他们正在等着看我们第二行动队的笑话呢!” “吴副站长说他会处理此事,向方组长解释!” 这都是吴剑光之前跟他承诺好的,不然王利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下他慌了神,“吴副站长,他……他还没有找过方组长?” “吴副站长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回来。” 王利的嘴巴张得老大:“啊……?”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吗?”智惠东怒斥道,“你这么做,会让方组长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也都会受到牵连。” 王利觉得智惠东胆子太小了,不服气地说:“再怎么说,方如今只是行动组长,而吴副站长才是上级。难道上级的命令不执行吗?” “执行命令也要看情况!”智惠东大声反驳道,“今天幸亏吴副站长没事,要是轿车爆炸的时候他恰好在车里,你回来该怎么交代?连军事法庭都不用上,站里内部就会处置了你!” 王利一听这话,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他想象着那种可怕的后果,心中一阵后怕。 自己这次的行为确实有些鲁莽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他看向智惠东,语气软了下来:“队长,你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咱们兄弟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智惠东虽然生气,但毕竟王利是自己的副手,该帮的时候还得帮。他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方组长负荆请罪。” 王利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来到方如今的办公室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响了门。 门开了,纪成林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进来吧。” 办公室的窗户半开,金色的阳光洒在室内,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王利站在方如今的办公桌前,身影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有些许的落寞,低下头:“方组长,我来向您认错。” 声音低沉而诚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方如今坐在办公桌后,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深邃的眼神看着王利,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应该擅自行动,没有向您报告就擅自调动第二行动队。”王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知道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方如今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王利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我当时觉得情况紧急,来不及向您报告。” “紧急情况?”方如今挑了挑眉,“那你告诉我,具体是什么紧急情况?” 王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目标可能逃走了,我们必须尽快抓住他。” “就这样?”方如今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那你为什么不先向我报告,再行动?” 王利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一旁的纪成林轻轻地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王副队长啊,有些事情,做错了就要承认。”纪成林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王利的耳中,“你现在这样支支吾吾,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王利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慌乱。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一方面要面对方如今的质问,另一方面又不想背叛吴剑光。 一时间,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王利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知道我这次擅自行动是错误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所有责任?”方如今终于开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利抬起头:“我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 “吴副站长直到现在都没有音信,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他……他……”王利有些结巴。 方如今起身:“是不是出事了?” 王利连忙否认,情急之下将在途中遭遇爆炸的事情脱口而出。 方如今厉声喝道:“多么重要的目标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我……”王利语塞,他可是跟吴剑光保证过的,坚决不能透露这次行动的情况,包括手下的那些人也被下了封口令。 纪成林在一旁施压道:“王副队长,现在说还来得及,若是被组长通过其他的渠道打听到了,那你就被动了。” 就在王利骑虎难下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吴剑光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的出现像是一股清流注入了这紧张的气氛中。 “哎呀,大家都在啊。”吴剑光打了个哈哈,“我刚从外面回来,听说这里挺热闹的。” 方如今看了吴剑光一眼,没有说话。 而王利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吴剑光的出现虽然晚了点,但救星终于还是来了。 吴剑光扫了王利一眼,便知道了个大概。 “方组长啊,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吴剑光走到方如今的面前,满脸堆笑地说,“王利他只是执行者而已,你要怪就怪我吧。” 方如今笑道:“吴副站长说笑了,我怎么敢怪您。方才,只是照例询问王利一些情况而已。听说这次的行动不是很顺利?您没事吧?” 吴剑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何文考人没有抓住不说,自己还差点丧命,这次的失败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不顺利来形容了,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 而且,何文考不知所踪,修理厂的工人在经过突击审讯之后,也是毫无线索。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这时,智惠东走了进来,他不放心王利一人来请罪,便急匆匆地赶来。 “组长,这次的行动我亦是有责任,我没有……” 方如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吴剑光道:“方组长,事出紧急,我百年临时调用了第二行动队的人,此事我自会向站长解释。不过,此事涉及机密,你还是不要过问了。” 方如今知道一旦自己彻查此事,怕是连吴剑光的眼线都要挖出来,这自然不是吴剑光所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才会阻止自己问下去。 当即哈哈一笑,“副站长,莫说一个第二行动队了,这整个行动组都是您的老部下,您调动谁都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担心副站长的安危而已,王利没有把您保护好,该罚!”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王利一眼:“王利,方才我所说你都听清楚了,盖因你履职不利,才让副站长身陷险境,念你也是立功心切,行事着急了一些,我便罚你一个星期的禁闭,好好反省一下吧。” 王利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一个星期的禁闭算不上什么,但这属于当众打了吴剑光的脸,不知道吴剑光能否忍得下这口气,他偷偷看向吴剑光,只见自己这位老上司铁青着脸。 “副站长,您看属下的处置可否妥当?若是副站长觉得还不能出气,我再给他延长一些时间,令他彻底地反省。” 吴剑光也是老狐狸,知道自己若是再计较,王利怕是要被解职了,旋即脸上堆笑:“如今,你的这番处置甚是妥当,我没有任何的意见。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副站长慢走。”方如今十分恭敬地将吴剑光送出了办公室。 方如今知道,自己和吴剑光的明争暗斗,今后不会太少。 吴剑光一走,王利还要继续跟方如今赔罪,却被智惠东眼神示意他赶紧出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方如今和智惠东,智惠东垂手站立,他在行动组中处境本就尴尬,这次被王利所牵连,不知方如今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拿他开刀,是以心情忐忑。 “智队长有话要对我说?”方如今请他在沙发上落座。 “组长,王利行事鲁莽,没有事先请示组长……” “王利已经受罚,此事无须再提了。老智,第二行动队现在手头上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智惠东没想到方如今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一时间也摸不清到底是真的将此事揭过,还是另一番态度,但方如今开口相问,他不好再继续,只得随着方如今岔开话。 “说到有价值的线索,倒是有几条……” 第七百二十一章 多方猜测 说到有价值的线索,智惠东赶紧抛弃一切杂念,低声道:“最近我们联合警察局对新进入临城的外来人员进行了详细的摸排,初步梳理出了三百余人的大名单,只是这些人员的甄别尚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方如今的主持之下,行动组和警察局户籍、治安部门建立了更加顺畅协作关系,对人口的管理更加高效。 特别是对于一些外来人口,只要是这些人进入临城,会在七天时间内到就近的分驻所进行报到登记,这些资料每周都要汇总到行动组。 虽然还不能实行外来人口的全覆盖,但较之之前松散的管理却是强了不少。 没有及时登记的外来人员一旦被警察查到,会面临罚款,甚至还有蹲看守所的可能。 卡住了外来人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和减少日谍的继续渗透,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方如今说:“日谍十分狡猾,他们的身份早就经过了详细的编排,仅仅从档案资料上筛查,不仅消耗大量的时间,还很有可能是做无用功。” 智惠东深有感触地点头,这些天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这项工作上面,但收效甚微,这也间接地造成了对王利以及第二行动队部分人员的管控,进而发生今天的严重事故。 “组长,这份大名单到明天基本上能缩小六七成的人,届时再有针对性的进行重点调查。我不敢保证会有大鱼,但小鱼一定是有的。” 方如今颔首。 其实,他并不是很在乎所谓的小鱼,临城的日谍情报网络被重创之后,恢复和重建是必然的,明面上会继续由三浦和一所在的第三情报组进行派遣,但这些情况完全可以通过三浦和一掌握和确认。 关键的问题是,对于这些肯定会在视线之内的日谍没有必要花费太多的精力。 方如今更加关心的是那些非三浦和一渠道进入临城的日跌,这才是他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特高课的作风一直都是多层布置,各个层面之间的间谍相互之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有在紧急情况之下,在特高课总部的特殊要求下,相互之间才有发生联系的可能。 “老智,这些事情确实是比较繁琐,但你用心去做,肯定会有收获。”对于智惠东的能力和工作态度,方如今还是认可的,随着自己的势力大涨,促使其改换门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特别是这次借着王利的事情也是对智惠东进行敲打,相信他心里有数。 “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加班,让他们抓紧时间把资料都筛查一遍。” “老智,我这里有个线索,你今晚就去办。” 智惠东眉头一挑,还有主动送过来的线索? “走马巷54号,有个叫作张智慧的人,你不要直接抓人,让警察们给他找点麻烦,迫使他露出马脚,然后再抓人。” “多谢组长,我这就去安排!” 智惠东走后,纪成林推门走了进来,方如今将自己的安排说了,纪成林呵呵一笑:“幸好三浦和一给咱们留下了不少的资源,这个张智慧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抓了他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还能让老智尝到一点甜头,组长你这个安排确实是一举两得。” “准确地讲,是一箭三雕。” “哦,怎么讲?”纪成林只想到了两层。 “还可以转移特高课的视线,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仍旧抓着那些旧的线索和潜伏人员不放。” 纪成林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 傍晚时分,雾气蒙蒙。 金牛湖湖滨一隅,古色古香的茶楼“翠雨轩”静静矗立,檐下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红光,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上面书写着“翠雨轩”三个遒劲的大字。 舒志诚身着深灰色长衫,头戴同色礼帽,压低了帽檐,步入茶楼。 他环顾四周,目光警惕。 尽管此时茶楼内客人稀少,但每个角落都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他选择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一览无余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不一会儿,吴锋剑也悄然进入茶楼,走上二楼,向舒志诚微微颔首,然后坐在了对面。 “找我什么事?”吴锋剑低声问道,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舒志诚皱起眉头:“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向你汇报下。昨日,我和蒋琬都察觉到了被人跟踪的迹象。对方身份不明,行事非常隐蔽。” 吴锋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没有可能是刘海阳的人?” 舒志诚摇摇头:“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蒋琬的弟弟似乎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他相信,当日蒋进绝对不会是恰好出现在两人的身后的,甚至是早就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气氛暂时陷入沉默。 窗外的湖面上有鱼儿跃起,激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传来悠悠的钟声,与茶楼里低低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这件事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和蒋琬要离开临城一段时间。”吴锋剑打破了沉默。 “可是学校里的老师本来就少,我们走不开!” “这个我来想办法。”吴锋剑摆摆手,“临城调查室虽然内部一团糟,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一旦有机会就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上一口。另外,日本人针对你们也是有可能的。” “日本人?”舒志诚很惊讶,“这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想想,蒋琬和蒋进是什么关系,而蒋进和方如今又是什么关系?咱们能够想到通过蒋进接近方如今,日本人肯定也能想到。” “我懂了!日本人想通过蒋进暗杀方如今!” 这是舒志诚不愿意看到的。 吴锋剑皱眉道:“如果真的是日本人插手,那事情就复杂了。” 舒志诚点头表示赞同:“我会继续密切关注情况。蒋琬的弟弟那边,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看看他掌握了什么线索。”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吴锋剑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停下,回头对舒志诚说:“小心为上。” 舒志诚微微一笑:“放心。” 茶楼的门被轻轻合上,吴锋剑的身影消失在烟雨蒙蒙的街道上。 舒志诚则依然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金牛湖出神。 …… 昏暗的灯光透过铁窗上的铁条,斑驳地洒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王利坐在角落的硬木床上,双手抱膝,眼神中透露着些许不安和焦急。 四周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前人的字迹,模糊不清。 吴剑光走进了禁闭室,屏退了看守。 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他看了一眼王利,走到床边坐下,语气沉重:“在这里还习惯吧?” “他们没有太过为难我。”王利抬起头,目光与吴剑光交汇,“副站长,是不是何文考的事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吴剑光揉了揉紧锁的眉头,“现在你被关了禁闭,我手下的人手严重不足。本来想靠你这次行动挽回一些局面,没想到……” “都是卑职办事不力。”王利低下头,声音中透着一丝自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吴剑光摆了摆手,“我们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两人陷入了沉默。 禁闭室内只有他们微弱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远处模糊的脚步声。 王利抬头看着吴剑光:“副站长,您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吴剑光的眼睛虽然不大,目光忽然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对面的王利。 “王利,你当时究竟向方如今透露了多少情况?”吴剑光的声音冷冽,每个字都如同冰锥般尖锐。 王利咽了口唾沫,他能感受到吴剑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副站长,我……”他犹豫了一下,“关于行动的具体情况我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啊,只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您遇险的消息,我没有办法,只得说了……说了汽车爆炸的事情…… “就这些?”吴剑光的眉头紧锁,“他是如何知道我的汽车被炸?” 王利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咱们的行动想必早就在他的监视之下,又或者是……又或者是执行行动任务的兄弟中有他的眼线,所以……” 吴剑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王利的话是否可信。 最终,他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情况的确有可能。第二行动队中有人看到风向不对,就想着改换门庭,哼,墙头草!” 王利还想解释什么,吴剑光却道:“何文考的逃脱十分可惜,之前的事情就不去说了,但这个人必须要尽快抓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抓捕何文考的事情一定会被方如今知道,届时人家出手在前,自己可就讨不到任何的便宜了,吴剑光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吴剑光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当时何文考藏身之处的位置以及周边的街道布局。 “何文考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一定在落脚地附近布置了观察放风的点位。咱们的人一进入附近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王利赶紧点头,作为一线指挥人员,他的感触更深,问题就出在弃车改为步行接近目标点的过程当中。 “副站长,对何文考落脚点的周围要不要再查一遍?” “基本上没这个必要了,何文考都走了,他的观察点想必也会跟着撤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的。这里是何文考其他几个可能藏身的地方,你派人盯住,一旦发现何文考立即调集人员实施抓捕。” 王利见吴剑光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十分细致的,地图上标明了五个何文考的落脚点,看来盯着何文考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利,这次的调查一定要有信得过的兄弟。”吴剑光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们要防着方如今的人捷足先登。在必要的时候,不妨放出去一些假消息迷惑他们。” “副站长,你看我……” 吴剑光轻轻地拍了拍王利的肩膀,吴剑光叹了口气:“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以上司的身份让方如今把你放出去,站长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王利有些焦急。 “我们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吴剑光思索片刻,“首先,你得在这里继续待一段时间,算是避避风头。同时,我会暗中调查何文考的踪迹,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那要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临城了呢?”王利追问。 “那只能说明咱们的运气太差了。”吴剑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是,我总觉得他不会轻易地离开,毕竟那些生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断的。等你的禁闭时间一过,立即展开深入调查。” 王利点点头,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渐渐清晰 上海,夜幕下的城市仿佛被巨大的黑色绒布覆盖,只有零星的灯光和远处的霓虹灯在黑夜中孤独地闪烁。 此时的特高课秘密总部却灯火通明,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一座繁忙的办公楼,加班已经成为常态。 商行是当地的纳税大户,和上面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是以各个方面对商行都很照顾,这为松井直辉的情报工作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三浦和一走进地下室,他的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 他刚结束一场冗长而繁琐的会议,此刻正准备到电讯室接收一份重要的文件。 穿过长廊,他能感受到这座建筑里紧绷的氛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暗藏在地下室的电讯室内,值班人员正在忙碌地处理电报。 电台的滴答声和污浊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见到三浦进来,一名值班人员立刻起身,递上一份密封的文件。 “这是您要的文件,三浦组长。”值班人员的声音有些紧张。 三浦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刻翻看。 他瞥了一眼忙碌的电讯人员,然后靠在桌角,看似随意地与值班人员闲聊起来:“最近你们好像很忙啊?” 值班人员稍作犹豫,压低了声音说:“没办法,都是一些常规的电报往来,数量太多了。” 三浦和一淡淡一笑:“说起这个,我们第三情报组还是少给你添麻烦了呢。” 随着临城情报网络的接二连三地出事,从临城往来上海的电报骤减,确实给电讯人员减轻了不少负担。 值班人员也是跟着笑了起来,故作神秘地道:“以后怕是要躲起来了!” “哦!什么意思?” “三浦组长,这些不是我能说的,请见谅。” 三浦和一笑着道:“没关系,我理解。”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临城和上海之间的联络增多,有一个基本的前提,那就是临城站放松了对日谍的侦破,但让他们主动这么做,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松井直辉和石原熏采取了什么手段,让临城站不得不放松。 而这个问题的关键则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方如今——这个名字在三浦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他深知方如今与他们合作的重要性,如果松井真的有所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能够恢复以往的联络,虽然你们电讯部门忙了些,但对帝国的事业却是大有裨益的。” “请三浦组长放心,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哈哈哈……” 三浦和一沉默了片刻,思绪飞转。 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管,但又不能轻举妄动,得想一个好办法。 离开了电讯室,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信封,这份电文恰好是临城一名潜伏人员发来的。 其主要内容是临城调查室原主任彭浩良被炸身亡一事的相关材料,这件事并没有公开的报道,但在一些花边小报上还是隐晦地出现了一些豆腐块大小的文章,潜伏人员结合这些资料以及自己调查的情况,写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推测结论说这很有可能是针对临城调查室的报复行动。 若是放在以前,三浦和一可能还有些小小的兴奋,但随着自己被方如今控制,连带着自己手下的那帮情报人员都落入了方如今的视线之中,这再也让他无法提起任何的兴趣。 这些人暴露被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具体要看他们对方如今的计划有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石原熏主持临城的情报工作以来,三浦和一就失去了对整个情报网络的控制,他深知,松井直辉并没有彻底地打消对他的怀疑,还在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地试探他。 就拿方才电讯室的值班人员向他“无意”中透露的消息来说,就很有可能是得到了松井直辉的授意。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入松井直辉的耳朵里,与其让松井直辉不断地加深对自己的怀疑,不如主动出击化解。 松井的办公室在另一层楼走廊的尽头。 三浦和一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松井的声音:“进来。” 门被推开,松井直辉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让人不敢直视。 见到三浦和一进来,他微微一笑:“三浦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三浦和一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我听说临城的情报工作将会很快打开局面,是这样吗,课长阁下?” 松井直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盯着三浦看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没错。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在电讯室偶然听到。哦,当然了,他们也没有直说,是卑职推测出来的。”三浦和一直言不讳地说,“但我想知道卑职能够做些什么?” 松井直辉显然没有想到三浦和一会如此的直接,自己才刚刚放出钓饵而已。 “三浦君,你不要着急,该你加入的时候我自然会安排的。” 三浦和一咬牙道:“请课长阁下一定要给我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松井直辉哈哈大笑:“三浦君,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值得钦佩,但却不值得提倡,我们是做情报工作的,不能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做事,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哈衣!课长教训的极是,卑职都记下了。如果哪天方如今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请课长允许将他交给我审讯。” “嗯,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个请求,届时就由你来进行审讯。” 三浦和一暗想,松井直辉是敷衍自己,还是确实有抓捕方如今的计划。 “多谢课长阁下,多谢石原先生!” 三浦和一把石原熏也带上了,课长的计划绝对离不开石原熏。 松井直辉满意点头。 等三浦和一离开办公室之后,他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段时间给我盯紧他,一有异动立即向我汇报。”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松井直辉此时也准备离开办公室回到住处休息,关上门,走廊的灯已经调暗。 松井直辉微微皱眉,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而显得有些发红,但仍旧犀利如刀。 就在他准备下楼的时候,秘书匆匆追了过来。 “课长阁下,临城刚刚收到的密电!”秘书的表情异常严肃,手中紧握着一个黄色的密封信封。 松井直辉点了点头,接过信封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并没有让秘书进门,而是让他在外面候着。 他并没有急于打开信封,而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似乎在为接下来的重要消息做准备。 终于,他打开了信封,从中抽出一张薄纸。 在昏黄的台灯下,松井直辉坐在办公桌前,他的眼睛紧盯着手中的那张薄纸——刚刚收到的密电。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夜空中回荡。 松井直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双手却紧握着密电。 在看了一眼门和窗的方向之后,他从保险柜中取出一本密码本,缓缓地翻开密码本,对照着密电上的文字,开始逐一翻译。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翻译工作进行得异常缓慢和仔细。 当他译到“不要暗杀方如今,必须要活捉”这一句时,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深深皱起。 他又看了一眼密码本,确保自己没有译错。 然后,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个电报内容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一时想不清楚,接着翻译。 “搞清他手里的底牌!” 他竟然还有底牌? 的底牌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在松井直辉的脑海中翻涌。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的震撼性。 片刻之后,他取出另一个密码本,在电报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叫秘书进来送去发报。 …… 薄雾下的临城码头显得格外静谧,只有远处偶尔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打破这宁静的夜。 方如今站在码头的一角,他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脸庞,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车灯照亮了码头的一部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方如今的身边。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走了下来,正是令辉。 “方长官,让您久等了。”令辉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歉意。 方如今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令辉跟着他走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周围的帮会和行动人员见状,立刻散开,形成一个警戒圈,确保两人的谈话不会被外人打扰。 “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方如今开门见山。 令辉点了点头:“是的,方长官。最近街面上的事情总体平稳,但有一点值得关注,从今天开始,炸药的价格在黑市上飙升,很多地方都出现断货的情况。” “炸药?”方如今眉头紧锁,“查到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我一开始猜测,这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市场。又或者是某条销售渠道出现了异常。”令辉分析道,“在临城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买卖的,就那么几个人,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其他的人都处于正常状态,唯有生意做的最大的何文考现在消失了踪迹,而且他那些销售渠道全部都关闭了,跟着他吃饭的那帮手下也都不知所踪。” 方如今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些信息背后的意义。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令辉:“令大哥,做得非常好,你的消息对我们很有帮助。” 令辉点头:“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有任何新的发现都会及时向你汇报。” “不用这么客气。” 方如今和令辉很快结束了这次密会,握手告别,然后各自离开了码头。 返回临城站的路上,夜方如今和纪成林坐在轿车后排。 “老纪,你觉得吴剑光这次的抓捕行动,真的跟何文考有关吗?”方如今打破了沉默。 纪成林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聚焦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仿佛在思考着如何措辞。 终于,他开口了:“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何文考这个人我早年就听说过,最早是采石场放炮的,后来和老板发生了冲突,一气之下离开了采石场到城里讨生活,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干过,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跟着一个军火贩子做起了掉脑袋的生意,他的老大在一次交易当中丢了性命,他把摊子重新拾起来,此人很讲义气,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且是睚眦必报,人又大方,以至于很多人都跟着他干,后来做得风生水起。” 方如今皱起了眉头:“吴剑光的车在那种情况下被炸了,这样的做法倒是符合何文考的风格。可是之前吴剑光为什么会突然注意这个人?” 纪成林摇头道:“怕是王利也不知道内情吧。咱们这位副站长行事也是颇为谨慎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组长,要不要调查一下?” 王利被关了禁闭,这段时间吴剑光无人可用,正是好机会。 “暂且不忙,让令辉去查吧,咱们的人不宜介入太深。”方如今说,“如果何文考真的跟这件事有关,那他肯定会有所察觉,早早就离开了此地,咱们想调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管如何,吴剑光的动机总算是渐渐清晰了起来。 纪成林道:“这次的爆炸事件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以后车辆一定要好好检查,绝对不能让外人接触,不然防不胜防。” 彭浩良的死没过去多少时间,现在又出了吴剑光的事,这种事情不得不防。 他当即对坐在副驾驶的戴雷平道:“雷平,以后组长的车,你务必要仔细检查,绝对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戴雷平微微侧头:“是!” 他熟悉爆破,人又颇为细心,这种事情交给他做自然是最为合适。 回到临城站,方如今理解得知了吴剑光去见王利的事情,对他暂时置之不理。 王利只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并不是不能见人,而且他还得给吴剑光这个面子。 第七百二十三章 寻找组织 武林门附近的一处民居沉浸在静谧之中,只有偶尔的犬吠打破这宁静的夜。 民居的外墙略显斑驳,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月光柔和地洒在屋顶和院落的每一个角落,给这座老房子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院子的一角,一棵古老的槐树静静地伫立着,它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槐树下,一只忠诚的老犬偶尔抬起头,朝着远处发出几声低沉的吠叫,然后又安静地趴下,继续守护着这个院落。 窗户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塑,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世界。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人影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钟鸣,打破了夜的宁静。 民居中的人影似乎轻微地颤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静止状态。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了一阵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引起一阵莫名的紧张。 院中的老犬似乎首先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动静,耳朵立刻竖直,身体紧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那是即将吠叫的前兆。 但奇怪的是,尽管它显然感到了紧张和警惕,却最终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 接着,敲门声响起,三下,沉稳而有力,既不显得急躁也不显得轻率。 来人似乎并没有等待屋内的回应,便径自推门而入。 门扉开启的瞬间,一道被月光轻轻笼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紧绷着身体的犬,在看到来人后,竟然放松了下来,尾巴轻轻摇动。 来人穿过院落走进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屋内的主人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外面什么情况?今天是什么针对我人?”何文考坐在屋子的角落,声音低沉而有力,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 “临城站行动组的人。”来人简洁地回答。 何文考的脸色微变,他从未得罪过临城站,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找上自己。 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问道:“是那个姓方的在主导行动?” 方如今在临城侦破了数起日谍案,抓获了大量的日本间谍,早就在坊间传开了,像何文考这种天天刀头舔血的角色就更加关注这些事了。 如果是姓方的在背后操作,那情况就相当麻烦了。 行动组连隐藏极深的日本人都被他揪了出来,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此事好像并不是方如今直接下的命令,而是临城站副站长吴剑光。大哥,您在汽车旁边看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本人。” 来人的话语让何文考感到一丝惊讶。 吴剑光? 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贪婪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何文考冷笑一声,心中明了了几分。 吴剑光一定是看上了走私军火的生意,那高额的利润对他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一定是想着分一杯羹。 “人死了没有?” “人没事。他恰好换了一辆车,连司机也没有伤到,不幸中的万幸。大哥,不是我说您,你不应该冲动,使用了炸药……” 何文考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吴剑光这种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若是落到他的手中,绝对不能活命。从今天对我的抓捕就可以看出,他计划的非常周密,若不是你在观察点提前示警,我现在就在临城站的刑讯室里受刑了。” “可是……” “人死鸟朝上,怕什么!”何文考轻轻喝了一声,“人已经得罪了,不给他点警示,还以为我姓何的是软柿子。临城站又能怎么样,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两个脑袋。对了,你方才说此事并不是姓方的主导的,是不是?” 那人点点头:“但都是一丘之貉。” 何文考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听说这个姓方的曾经是吴剑光的手下,但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融洽。” “大哥,这您都知道?”那人很是惊讶。 何文考摸摸自己的腮帮子:“要是两眼一抹黑,现在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 “你怎么看?”何文考转向兄弟,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那人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两人之间关系只是传言,但究竟如何,情况并不明朗,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何文考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兄弟的警告,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被姓吴的盯上了,我们在临城以后就没有办法混下去了,那么多的货怎么办,这些年咱们辛苦打下的江山怎么办?我倒是觉得,这是个活命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够成功联系到姓方的,并得到他的庇护,那么就有了自保的可能。” “但是,如果失败了呢?”那人提醒道,“吴剑光不会放过我们,而方如今也可能会认为我们是麻烦,将我们弃之不顾。” 何文考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知道风险很大,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那人看着何文考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会全力支持你。只是,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确保每一步都万无一失。” “不错,如何方如今接触是第一步,来,坐下来,咱们好好地参详参详!” …… 次日一早,上海。 松井直辉并没有去总部正常上班,而是去黄埔江边的码头。 时间虽然很早,但轮渡码头已是人声鼎沸。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江面上,泛起金色的涟漪,将这条浑浊的江水点缀的犹如一副画卷。 远处,轮船汽笛声悠长而低沉,与码头上嘈杂的人声、车声交织成一首都市的晨曲。 松井直辉身着一件深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履沉稳地登上了一艘渡轮,他并没有急于寻找座位,而是站在船舷边,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江面。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男子悄然靠近了他。 男子身穿一件灰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结实的脖颈。 他的目光警惕而机敏,不时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老板。”男子低声喊道,同时递上一个信封,“这是本月关于三浦和一的监视报告。” 松井直辉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依旧望着远方。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男子回答道,“他并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监视,其行踪和接触人员都在掌控之中。” 松井直辉将信封收入怀中。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具体说说他的情况。” “三浦和一的行动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上午十一点半下班,回家休息,然后下午两点出门,六点下班回家。偶尔也会加班,在总部我不方便进去,您大概也能了解他在内部的行踪。除了上班时间,他平时也没有什么应酬,深居简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仙居人,家中已经没有了父母,只有妻子和一个儿子,儿子已经八岁了,就在家附近的小学读书。” “上海这边呢?” “在去临城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这次回来之后不久,就雇佣了一个女佣人,姓吴,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他家帮佣。” “这倒是有些奇怪。三浦一向都不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他在上海更换过住处吗?” “没有,我打听到他的邻居,是个在航运公司工作的职员,名叫董成栋,收入不错,但赚来的钱基本上都用来喝酒了,四十二岁,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为他好酒贪杯,跟一个有权势的少爷打起来了,把家产都赔光了,老婆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现在是孤家寡人,三浦也是孤身一人,两人在休息的时候偶尔会在一起喝喝酒,说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这个人对三浦的事情一定很清楚。” “还有吗?比如说昨天晚上他的行踪。” “他从总部出来之后,在路上买了一份小吃,便直接回家了。” “小吃铺子调查过没有?” “调查过,在当地开了十几年了,夫妇两人,有个女儿在纱厂做工,闲暇的时候会来帮忙。” “三浦不可能天天都在家里,他出去一般会去什么地方?” “书店和咖啡馆,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我观察过了,都是一个人闲坐,并不和其他人交流。” 松井直辉点点头,资料收集的很齐全了,但是他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工作之外他能接触的人我们都调查过了,但工作时的同事呢?” “这……”问题太过敏感,男子不好开口。 松井直辉道:“好了,同事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处理。继续监视。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汇报。” “是。”男子恭敬地应道,然后悄然退去,重新混入了人群之中。 渡轮缓缓驶入江心,江面上的涟漪随着船身的前进而荡漾开去。 松井直辉来到总部的时候时间还早,他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色的西装,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 刚走进大楼,就在楼梯上遇到了三浦和一。 “早上好。”松井直辉微笑着打招呼,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三浦和一回头看到是松井直辉,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老板,你也这么早啊。”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上,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此时,三浦和一的助手已经从他的办公室中取出了公文包。 “你这是要出去吗?”松井直辉好奇地问道。 三浦和一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有一个新的情报人员即将被派往临城,我这次是去叮嘱他注意事项的。” 松井直辉微微皱眉:“那可是个敏感的地方,希望这位他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是啊,希望能够尽快地打开局面。”三浦和一叹了口气。 松井直辉停下脚步,轻轻地拍了拍三浦和一的肩膀,微笑着说:“好了,我先去办公了。这段时间,你要注意身体,最近的工作可是越来越繁重了。” “谢谢老板!” …… 曹铁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抹着泥土,头发蓬乱,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拄着一根木棍,步履蹒跚地走在街头。 上次发出了和“管家”的联络信号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音信。 另一边的刘海阳身边警戒森严,他没有下手的机会。 曹铁心急如焚,再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再次出来寻找组织。 很快,他便来到了街角一家杂货铺的遮阳布下。 而此事,街对面的茶馆已经打开了门,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茶馆的木门半开,从中飘出淡淡的茶香,与清晨的清新空气交织在一起,勾起了曹铁的回忆。 他记得以前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被这茶香所吸引。 但现在,这茶香似乎变得陌生了,缺少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曹铁微微眯起眼,目光透过杂货铺的缝隙,紧盯着茶馆里面。 几个伙计们陆续穿梭在茶馆中。 很快,曹铁就发现以往熟悉的伙计们似乎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张陌生的面孔,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个茶馆是以前老乔曾经带他去过的一个联络点,其负责人叫老赵,是个四十多岁的憨厚汉子。 但现在来看,联络点已经被废弃了。 说不定伙计或者是茶客当中就有敌人在。 想到此,曹铁赶紧迈步离开。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他的猜想,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茶客忽然抬眼朝着这边看来。 曹铁刚迈出脚步,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猛地拍在他的后背上。 第七百二十四章 接近彭勇 他本能地身体一紧,手下意识地伸向衣襟下藏着的手枪。 地下工作经验让他时刻保持警惕,任何突发的动静都可能意味着生死攸关的危险。 然而,在即将触及枪柄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后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别乱动,当心被人盯上。”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曹铁心中的火焰。他硬生生地停住了手,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弛下来。 曹铁慢慢地转过头,谨慎地打量着身后的人。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面色黝黑,胡茬浓密,给人一种粗犷而坚毅的感觉。 汉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既有警惕也有期待和欣喜。 汉子见曹铁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迅速从口袋中掏出几枚硬币,准确地扔进了曹铁手中的破碗里。 硬币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到前面的巷口等我。”汉子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是‘管家’来让我找你的。” 曹铁闻言,心中一震。 是自己人!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对着汉子弯腰鞠躬致谢。 然后,转身向前走去,步履一瘸一拐,一如内心翻江倒海一般汹涌澎湃。 天色已近正午,曹铁被那名汉子带着,穿过曲折的街巷,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前。 这座民宅隐藏在一片杂乱的建筑群中,乍一看与周围的房屋并无二致,但曹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隐藏在平凡之下的不寻常。 大汉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曹铁的心瞬间被这股气息点燃,他知道自己回到了同志们的怀抱。 走进屋内,曹铁看到一个身影从暗处走来。 “曹铁同志,我是刘世杰,之前老乔的工作由我接任,欢迎回家!” 刘世杰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他一把握住曹铁脏兮兮的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曹铁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紧紧握住刘世杰的手。 刘世杰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近况,曹铁简要地描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和遭遇。 刘世杰听后沉默片刻,然后告诉他:“‘管家’正在四处找你,非常着急。他担心你的安全。”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老乔也不会牺牲!” 自从老乔牺牲后,曹铁的心就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他无时无刻不处于内心的煎熬中,每当闭上眼,老乔那坚定的眼神和最后的遗言都会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曹铁与老乔并肩作战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早已将彼此视为最亲密的战友。 老乔的牺牲对曹铁来说不仅仅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内疚。 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保护战友的责任。 每当夜深人静时,曹铁都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他不断地问自己:如果当时他能更加警惕一些,或者做出不同的决策,老乔是否就不会牺牲? 这种无休止的内疚让他无法释怀,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除了内疚,曹铁还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老乔的离世让他失去了一个可以倾诉心声、共同分担压力的战友。 沉默片刻,刘世杰道:“老乔的牺牲是组织和我们的一大损失。好在,他的遗体已经被我们抢了回来,安置在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如果有空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曹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来,深吸一口气对刘世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管家’要亲自见你,听你的汇报。” “好,请代我联系他。” …… 吴剑光通过电话向远在南京的站长汇报了抓捕何文考一事,他解释说近期黑市上的炸药走量很大,有失控的可能,且鉴于彭浩良被炸身亡一事,便加大了对炸药的管控,在侦察过程中发现何文考的线索。 站长并未责怪,反倒是鼓励了吴剑光几句。 吴剑光志得意满的挂上了电话,但站长很快就将电话打给了方如今,从方如今处获悉了当天行动的具体情况。 站长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但这个电话之所以会打过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对此,方如今已经心神领会,他立即部署了对何文考的行动。 吴剑光要做那只螳螂,自己就做黄雀。 而吴剑光的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关于何文考的关键线索。 在一处秘密联络点,吴剑光正在听着手下的汇报。 “何文考在临城孑然一身,是个老光棍,也没有听说过他有别的女人。大概是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掉脑袋的,干脆就断了尘缘。” “他身边是没有女人,但有一个女人不能忽视。” “谁?” “他以前跟着的那个林老大的女人。这个女人你调查过吗?” “调查过,林老大死了之后,她带着一双儿女一直在临城生活,林老大虽然留下了不少家产,但他的女人生活简朴,跟普通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家势。这些年,何文考一直都会定期给她送钱过去,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这么说来,这个女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副站长,我们可以从她弟弟身上下手。姐弟二人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弟弟的年纪还小,是女人把他拉扯大的。但是这个弟弟长大之后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差吸大烟了,搞的家无余财,父子二人的生计全靠女人接济。在下的意思是,直接把人拿了拷问,此人是个软骨头,肯定撑不住会交待。” 吴剑光眼睛转了转:“不用。咱们打个时间差,目前林老大的小舅子还不一定知道何文考落了难,你以何文考手下的名义去接触一下,给他送点钱财,探探口风。” “副站长高明!” 吴剑光希望在站长从南京回来之前,就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但目前何文考在逃,为调查的时间太紧张,从侧面了解目标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常规的调查手段已经不合适了,他决定从林老大的小舅子下手。 这个人既然好吃懒做,平时肯定没少从何文考那里拿钱,对何文考也会更加的关注,肯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此人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吃喝嫖赌,这样的人意志力一般来说,都会比常人要差,只要略施手段,撬开他的嘴应该不成问题。 吴剑光道:“林老大的小舅子这就是我们的突破点,尽快接触他,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夜色中,街巷深处一处大宅院门口,两盏猩红的灯笼高悬,上写“烟雨楼”三字。 灯笼内的烛火摇曳,将暧昧不明的光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为这幽深之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诱惑。 数名花枝招展的女人倚门而立,她们身着艳丽的旗袍,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在灯笼光下显得更加妖娆,嘴唇涂得鲜红,眉眼间流转着风情万种。 她们或是轻声谈笑,或是眼神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期待着下一个入幕之宾。 每当有客人走近,她们便娇笑着迎上前去,打情骂俏声此起彼伏。 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则身着长衫马褂。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前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和烟草味。 此时,一阵喧闹声从妓院内传出,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一个西装男子被两名壮汉打手架着从门口推搡了出来,其中一名壮汉打手站在门槛上猛地一脚,将西装男子踹下了台阶,摔倒在冷硬的石板路上。 “什么玩意儿!没钱还想在这里睡姑娘?门儿都没有!”打手一脸不屑地看着彭勇,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彭勇虽然摔倒在地,但嘴上依然强硬:“老子有的是钱!你们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玩意儿,等老子拿了钱来,你们一个个都得跟狗一样对着老子摇尾巴!” 打手被彭勇的话激怒,他们逼近彭勇,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小子,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彭勇虽然心有不甘,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气吞声,捂着疼痛的胳膊,一瘸一拐地离开妓院。 走在幽暗的街巷中,彭勇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何弄钱,目光中透露出一种狡黠和贪婪。 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死鬼姐夫当年可是赚下了不少的家产,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还有那个姓何,若是没有自己的死鬼姐夫,哪有他姓何的今日的风光? 一瞬间,他内心的兴奋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拥右抱,身旁的女人吐气如兰,柔软似蛇的娇躯紧紧地缠绕在他身上。 他仿佛看到自己手握大把钞票,坐在赌桌前的豪气模样,耳旁响起的是赌场上那激动人心的铃铛声,和筹码落桌的清脆响声。 这时,一个男子忽然从对面走了过来,神色匆匆。 而彭勇也是在想着心事,两人当即就撞在了一起。 “哎呦!” 彭勇肋部一痛。 他正在气头上,见那人身材瘦弱,一副小商贩打扮,当即开骂:“你他妈的长眼没有?” “先生,对不住了!”男人拱手说道。 彭勇虽然身无分文,但一身笔挺的西装,虽然刚才滚了一地,但街巷里光线昏暗,看的并不是十分真切。 头发也是一丝不苟,油光可鉴,整齐地梳向后方,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确实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看上去很唬人。 四目相对,那人忽然道:“彭公子?” 彭勇出手阔绰,以往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称呼他为彭公子,彭勇也乐于听到这个称呼,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在脑海中迅速翻阅着记忆的画面,试图找出与这个男人相关的片段。 然而,他的记忆仿佛一片茫茫大海,尽管他极力搜寻,却始终无法找到与这个男人相关的任何信息。 “你认识我?”彭勇终于开口。 那人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当然了,前年去大嫂家拜年的时候,我跟着何老板,见过您。您是贵人多忘事,再说了,在下长相普通,兴许并未给您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拜年?”彭勇微微皱眉,他努力回忆着那个场景,但仍然无法将眼前的这个男人与那个拜年的画面联系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和举止中寻找线索。 说起拜年,彭勇想起何文考过年的时候都会去姐姐那里拜年,他也会在,何文考会包一个厚厚的红包给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断过。 那男人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着彭勇的记忆:“没错,我就是那个时候见过您的。不过,看来您已经忘了我了。彭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彭勇暂时丢掉疑惑,没好气地道:“回家!” 那人嘻嘻笑道:“彭公子吃过饭了吗?” 彭勇叫了一桌花酒,还没有吃几口,就去楼下赌了一把,结果越赌越上瘾,越赌越熟,很快口袋里空空如也,连花酒钱都付不起了,这才被打手赶了出来,此时听那人问起自己吃饭迎上对方探寻的目光,那一刹那,自己的肚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咕咕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在下正好也没有吃饭,彭公子能否赏脸?”那人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谦逊。 彭勇犹豫了,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揣测着对方的诚意和动机。 他虽然是个浪荡子弟,但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 这人他的确是没有想起来是谁,不过这也难怪,跟着何文考吃饭的人一大帮,忘记了也正常。 彭勇的内心深处又渴望这种被人尊重和认可的感觉。 这种尊重与他在妓院门口落魄时刻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也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终,彭勇点了点头,决定跟这个人去吃饭。 他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试图保持一种公子哥的风度和尊严。 “彭公子这边请,咱们去吃羊肉如何?” “羊肉,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不断暗示 烈日似火,热气如同蒸笼般笼罩在羊肉馆上空,阳光透过黑布遮阳棚的缝隙,洒在油腻的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彭勇与自称黄浩的男人面对面而坐,两人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黄浩熟练地点了红烧羊肉、葱爆羊腰、羊杂煲等招牌菜,彭勇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羊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杂放入口中,那肥而不腻、鲜美异常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放,忍不住赞叹道:“好吃!” “黄大哥可真会选地方。” 随着筷子不断起落,彭勇的吃相愈发豪放,跟黄浩也熟络了起来。 他大口咀嚼着羊肉,吃得满嘴流油,嘴角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黄浩看着他吃得如此投入,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很快,彭勇的衬衫逐渐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但他全然不顾形象,继续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时,彭勇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仰头灌下一大口冰镇的老酒,那冰凉的感觉瞬间从喉咙传遍全身,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黄浩看着他这般享受,也不禁举起酒杯与他对饮。 两人在这热气腾腾的羊肉馆里,仿佛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推杯换盏,桌上的羊肉逐渐减少,而彭勇的肚子却渐渐鼓了起来。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彭勇好酒,但酒量一般,很快便醉醺醺的,嘴里也没有了把门的,大骂妓院里的那些打手。 开得了妓院的,哪个没有过硬的后台?看着彭勇的这幅模样,掌柜和伙计都是摇了摇头,这样的酒鬼,他们见的多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都不在乎。 黄浩也没有制止他,而是继续听他说。 彭勇的话越来越多,嘴巴吐沫飞溅,聊的兴高采烈。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那死鬼姐夫,你们何老大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卖苦力呢?” “哼,我那死鬼姐夫就是命短,要是现在还活着,这临城的那种生意还不都是他的啊!” “人啊,有时候就得信命!” “就说我姐吧,当年我和我爹都不乐意让她嫁给那个死鬼,我还找算命的看过,说他是短命相,应验了吧?” “可怜我姐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带着孩子。” “我劝她嫁人吧,她就给我看脸色,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姓何的这个人吧,前几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上门还勤一些,这几年我总共也没见到过几次。” “有时候我就替那死鬼感到不值,就说当年吧,那么多的手下当中,他偏偏看好你们何老大,到底看中他哪儿了?” “你看我姐住的房子,穿的衣服,哪样像是个做太太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彭勇打了一个酒嗝。 黄浩终于开口了:“彭公子见谅,我们何老大也是太忙,毕竟手下那么多张嘴指着他吃饭呢!” 说完,亲手给彭勇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我代我们何老大给彭公子赔个不是,今天敞开了喝,好酒管够。” 彭勇听后连连点头,之前他纯粹是存了蹭吃蹭喝的念头,若是与黄浩话不投机,吃完了抹嘴抬屁股就走,见黄浩对自己发牢骚一点的不恼,心中也顿时抛开顾虑。 “黄大哥,今天让您破费了,我敬您…” “可别,还是我敬你!” 两人刚刚喝完,就走进了两个食客,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妈的,这生意没法儿做了,姓何的惹的事情,凭什么让大家伙一起承担责任?” 另一个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痰:“老子非得当面找到何文考,问问他大家伙儿哪里得罪他了,非得这么坑大家伙?” 彭勇虽然有几分醉意,但听到两人提到了何老大,立即竖起耳朵。 对面的黄浩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眯着眼睛静静听着。 “听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人的,此时怕是早跑了。” “跑?他那么多的生意能跑?” “不跑怎么办?听说这次事情闹得很大,怕是不好收场。” “也是,那些生意再重要,还能有命重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彭勇也没心思喝酒了,探身低声问黄浩:“黄大哥,你们何老大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浩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的,上次见他还是半个月前,那时候一切正常,还给我包了个红包。” 彭勇花天酒地的生活可全指着自己的姐姐呢,而最终的源头又是何文考,何文考一跑路,他就丧失了经济来源,以后别说是吃香喝辣了,就是温饱都得成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彭勇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彭公子,这菜还有小一半呢,先吃着喝着,咱们一会就去找彭老大。你放心,我们彭老大在临城经营多年,不会出事的,那两人的话多半都是一些谣言,莫要放在心上。” 彭勇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心却是静不下来了。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低声道:“不行,我得当面找到他,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何文考是彭勇的钱袋子,他骂归骂,只是觉得之前何文考给的不够多,但要是这个钱袋子从此以后没有了,他该当如何生活? 黄浩指着面前的酒菜:“彭公子,这酒菜……” 彭勇脸色微微一变:“都火烧眉毛了,还喝什么酒?我说,黄大哥,你们何老大出事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黄浩苦笑:“彭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着急,我是压根就不相信他会有事。” “有没有事,得见到他再说!” “没这个必要吧?” “当然有了!你不去,我去!” 说罢,彭勇起身就走,黄浩见他生气了,急忙将钞票放在桌子上追了出去。 “彭公子,彭公子,别生气啊,我只是相信我们何老大的实力。” 彭勇站住身形,啐了一口:“狗屁的实力,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是真有实力,当年我那死鬼姐夫也不会被人沉到了钱江里。” 黄浩见他确实生气了,赶紧拱手:“是,是,是,都是在下的错,我这就陪你去找何老大。” 两人当即在街边拦了两辆黄包车,赶往何文考的住处。 何文考此人向来低调,虽然靠着走私军火生意赚了不少钱,但并未置办豪宅大院,而是住在马衙巷的一处小宅院当中,在快到的时候,黄浩提了个醒,别贸然上门,要是何老大真有事,这么冒冒失失地过去找人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 彭勇听得连连点头,两人在远处观察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地方他来的次数不少,但今天发现巷口多了一个挑担的货郎,而且那人似乎对路过的行人一点都不热情,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邪了门儿了!你们何老大不会真出事了吧?” 黄浩神色凝重,没说话。 彭勇继续嘟囔道:“你们何老大就是路子太野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下麻烦了,被盯上了。” 黄浩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彭勇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若是真像黄浩所说,不明真相的何文考一头撞上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行,得赶紧找到他!” 彭勇心里比谁都急。 他认识何文考的三个住处,但都是大门禁闭,且附近有人监视。 这下,彭勇彻底的慌了,感觉花天酒地的生活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一番折腾就到了傍晚时分,中午吃的那点羊肉早就消化完了,彭勇的肚子咕噜噜直响。 黄浩便拉着他去了一间酒楼。 “彭公子,人要找,但饭得吃啊。你放心,我们何老大精明着呢,三个住处都有人守着,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他!” 彭勇微微点头,虽然肚子饿,但却提不起食欲。 黄浩招呼他吃菜。 彭勇酒也不喝了,心不在焉地吃着菜。 他自己吃喝嫖赌,一样不缺,前几年跑到一处场子里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若不是赌场的背后老板看在他死了的姐夫的面子上,他差一点就被人给分尸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欠的钱也是一分不能少的。 他姐姐首饰珠宝都卖了,也没有凑够这笔钱,只好去求何文考。 何文考倒是仗义,二话不说出人出钱替他摆平了此事。 但事后,何文考还是找人给彭勇带了话,让他消停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以后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等着被分尸吧。 这件事过去之后,彭勇消停了不少,但没过多久,他手痒难耐,只不过大的赌局不敢去了,小的玩一玩。 “黄大哥,你不是一直跟着何老大吗,应该知道他其他的落脚之处吧?” 黄浩苦笑道:“我也只知道方才那三个地方,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彭勇道:“也是,当年我那死鬼姐夫光在临城的住处就有十几个,他妈的,当时我还以为他养了小,想着狠狠地揍他一顿给我姐出气。” 忽然,他叹口气,接着道:“十几个藏身之处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给找了出来,最后被捅了几十刀,人都成了血葫芦。”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在黄浩的一番劝说之下,彭勇这才喝了几杯。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便走出了酒楼,商量好了分头寻找何文考。 临别前,黄浩好心地叮嘱道:“彭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和我们何老大之间的关系,不少人知道,可别让人惦记上了。” 彭勇顿时心头一寒,挤出一丝笑容拱手称谢。 刚刚转身要走,又被黄浩叫住了,他眉头一挑:“还有什么事?” 话音刚出口,黄浩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塞进了他的手中。 彭勇本来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脑子被刺激的一激灵:“黄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能不能找到我们何老大还不好说,这是给大嫂和孩子的一点生活费。”黄浩嘿嘿一笑,“何老大一直跟我们念叨着做兄弟的不能忘本,大嫂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能帮衬一些就帮衬一些,你回去告诉大嫂,一点心意,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让她别嫌少!” 彭勇紧紧握着手心里的钞票,气儿都喘的粗了,他这种人自私自利,一直都是在喝姐姐的血,此刻见到钱财怎么可能轻易地交给她,最多就是意思一下就行了,当下点头答应道:“请黄大哥放心,我一定会转交,我替我姐谢谢你了。” 钱都拿了,不在乎多说一句漂亮话。 黄浩点点头。 彭勇又道:“咱们分开找,有了消息后,明天中午十二点在这个酒楼见面,互通消息。” 夜色中,黄浩与彭勇分道扬镳,各自融入了这座城市。 彭勇走了片刻便寻了个巷口停了下来,直到看到黄浩的身影在灯火阑珊的街头逐渐消失,才继续往前走。 他虽然纨绔,但脑子并不笨。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却是不太清醒。 他总觉得黄浩的出现太过蹊跷,太过巧合,但手心里厚厚一沓钞票却是真的。 如果黄浩的身份有问题,何必使出这番手段呢,直接把他抓了拷问便是。 彭勇叫了一辆黄包车,他第一时间并不是想着要去找何文考,而是想着去妓院里耍一耍。 另一边,黄浩步履从容沉稳地走到一个热闹的水果摊停了下来,天色不早了,商贩将剩下的水果低价出售,摊子周围围了不少的人。 彭浩走上前,目光不经意间与一名男子相接。 那男子站在摊位的阴影中,身形挺拔,面目模糊不清。 两人的目光在短暂的交汇中,男子走了过来,赫然正是中午羊肉馆中透露何老大出事的一名食客,只不过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还多了一抹小胡子。 黄浩微微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对那男子说道:“跟上他,寻到地址立即发信号。” 那男子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就走,悄然融入了夜色中。 第七百二十六章 晚上九点多钟,临城站副站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吴剑光端坐在大班椅上,手中的电话听筒紧贴着耳朵,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急切。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线人恭敬的声音:“报告副站长,我们已经找到了女人的家,并且已经派人盯着了。” “她弟弟呢?”吴剑光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沉声道:“那还等什么,把人盯紧了,他是我们找到何文考的关键。” “是,副站长。”电话那头的线人声音低沉,“我会抓紧时间的。” 吴剑光放下电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在办公室正上方的头顶上,一台老式的吊扇嘎吱作响,与吴剑光内心的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思绪在黑夜中飘荡,想象着下一步的具体行动。 何文考的那个大嫂,他暂时还不想动,但她的弟弟彭勇是个纨绔子弟,这种人意志最为薄弱,通过他可以很快找到何文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秘书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报告:“副站长,我们刚刚接到消息,有人在城南的一个废弃仓库附近发现了何文考的踪迹!” 吴剑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枪,厉声道:“立即集合队伍,我们去城南!” …… 月色朦胧,街头两侧店铺门口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彭勇坐在一辆破旧的黄包车上,车轮在鹅卵石路面上滚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的思绪随着夜风飘荡,原本想着先去姐姐家,可不知不觉中脑海中浮现出小凤仙窈窕的身段,那曼妙的舞姿和甜美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让他小腹下一阵燥热。 “都怪姓黄的,害老子吃了那么多的羊肉!” 黄包车在妓院门前停下,彭勇付了车钱,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进妓院。 刚刚迈上台阶,一个大汉便走了出来,恶狠狠地拦住了他:“哎呦,姓彭的,胆子挺大啊,还敢来!” 他回头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嗓子:“兄弟们,出来活动身体了,姓彭的草包来了。” 彭勇却不示弱,他用了一种轻蔑的口吻说:“哼,你这看门狗,就知道乱吠。大爷我今儿是带了钱,来找小凤仙姑娘的,你们敢不做生意?” 这些打手虽然凶狠,但妓院里也有规矩,凡是来送钱上门的客人,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即便是打手不让他进,老鸨也不同意。 打手被彭勇的话激怒,瞪大了眼睛:“你找死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这个穷鬼,老子把你拎着倒过来抖几下也抖不出一个铜板来,你跟老子说你有钱,还想睡小凤仙姑娘?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彭勇已经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当即冷笑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钞票,在打手眼前晃了晃:“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老子不仅有钱,而且有的是钱?” 打手看着那沓钞票,脸上的怒容为之一滞,很快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哎呀,还真有……失礼了失礼了。请进请进,小凤仙姑娘正在等您呢。” 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房前。 彭勇推开门,小凤仙正倚窗而坐,月光洒在她的娇俏的鹅蛋脸上,显得格外柔美。 她见彭勇进来,娇声嗔道:“彭公子你怎么才来啊,人家都等了你一天呢!” 彭勇走到小凤仙身边坐下,握住她白皙柔嫩的小手:“凤儿,你可真漂亮!” 小凤仙奋力挣脱了他的手,转过头来,美目中闪烁着怒火:“彭公子,我可当不起等你的夸奖!” 彭勇见她如此动怒,心中愧疚,忙解释道:“对不起,今日的确是遇到一点麻烦,好在已经没事了。我……不是故意不来的,请你原谅我。” “原谅你?”小凤仙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你知道你走了的这时间,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盼了你那么多天,就想着和你好好地相处,可你可倒好,区区一桌酒菜的钱都付不起,你知道我那些姐妹是怎么取笑我的吗?你知道妈妈是怎么指着鼻子骂我的吗?” “你知道那些看门的怎么说的吗?再见到你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彭勇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忙拉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受委屈了。” 小凤仙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伤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握起一双粉拳狠狠地捶打彭勇的胸膛。 “都是你,都是你!” 彭勇一把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对不起,凤儿,都是我不好!” 小凤仙在彭勇的怀里痛哭流涕,眼泪湿透了彭勇的衣衫,哽咽着说:“人家担心你,我听到他们打你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彭勇听着她的哭诉,心中更加愧疚。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慰她:“别哭了,凤儿。我这不是好好的来了吗!门口的那些看门狗不是当大爷一样把我领进来了吗?” 小凤仙在彭勇的怀里哭泣了片刻,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彭勇:“你从哪里弄来的钱?不会是又跟你姐姐要的吧?” 彭勇是什么德性,她太清楚了。 彭勇轻轻地揽住小凤仙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小凤仙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彭勇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凤仙,她的脸庞如桃花般娇艳,双唇微微开启,仿佛在邀请着他。 彭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小凤仙的唇。 “讨厌!一股酒味儿和羊骚味儿,赶紧去刷牙!”小凤仙娇羞地推开彭勇。 彭勇咧嘴一笑,去找牙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想在这里玩儿,得先把老子的赌债还清了,不然老子把他大卸八块。” 听到是来讨赌债的,彭勇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小凤仙叮嘱他跟人家好好说话。 赌场也是求财的,收了彭勇的钱之后,那些人便一哄而散离开了。 彭勇急匆匆地上了楼,走向小凤仙的门口,如今大事已定,他犹如一只饥饿的野兽,双眼闪烁着焦急和期待,目标只有一个——小凤仙的房间。 刚刚还完赌债的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和小凤仙亲热一番。 只有在小凤仙的身上,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 他猛地推开门,搓着手,猴急地喊道:“凤儿……” 小凤仙正坐在桌边,一见彭勇,顿时咯咯直笑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犹如银铃般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然而,这温馨的时刻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打破。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踹门了!” “谁啊,找死啊,大半夜的不让让人睡觉!” 又是谁? “钱不是都还完了吗?” 这下,彭勇和小凤仙都紧张了起来,彭勇去了窗边扒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天太黑,远处看不清楚,但彭勇很快就听到方才还十分嚣张的打手们噤声了,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紧张地望向大门的方向,只听到大门被砸得摇摇欲坠。 很快,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彭勇听到其中有人挨了一个耳光。 彭勇这时已经从慌乱中恢复了些许的镇定,猜测来的人不是来要赌债的,而是……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后背上都是冷汗。 如果不是黄浩临别之前的提醒,他的思维也不会如此的敏捷。 何文考都得罪不起的人,彭勇岂会是他们的对手? 接着楼道里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彭勇就在里面,大家小心,别惊动他!” 彭勇惊慌失措,环顾四周,寻找逃生的路线。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后窗上。 他冲向窗户,一把推开它。 二楼! “凤儿!” 小凤仙微微一怔后,旋即会意,她立即起身从床下取了一截绳子来,熟练地绑在床脚上。 彭勇掏出两张钞票塞进了小凤仙的手里,有些不舍地道:“等事情过去了,我再来看你!” 小凤仙一把拉住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你要小心!” “放心吧!”彭勇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会没事的。” 说完挣脱她的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种事情,他不是头一次干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小凤仙看着他顺着绳子滑下去,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待小凤仙刚刚把绳子收好,外面就有人破门而入。 只有两个人,但面目阴沉、手里拿着家伙,站在一旁的是一名打手,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老鸨子站在两人的身后,颤颤巍巍地道:“就……就是这里……” “凤儿,你个死妮子,一天天勾搭的都是什么人啊,老娘算是看出来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经营下的这个院子,迟早得被人拆了,你个扫把星……” 老鸨子见到小凤仙之后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老子闭嘴!”其中一人道。 老鸨子赶紧捂住嘴巴! 那两人几乎同时闯入了房中。 “人呢?” 小凤仙见到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人……人……什么人?” 老鸨子赶紧骂道:“哎呦,你个小浪蹄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给那臭男人打掩护,你想死,可别拉着老娘!” 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四处搜查,柜子和床底都没有放过。 “人呢?” 小凤仙被吓得瑟瑟发抖。 男人见她不说话,狠狠地打了她一个嘴巴。 疼痛让小凤仙回过神来,她忍着泪水,颤抖着说出了彭勇跳窗逃跑的事情。 男人听后立刻冲向窗户,但彭勇早已逃之夭夭,他们立即追了下去。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想当年就不该收留你这个丧门星!” 老鸨子站在屋子中央,她的身形略显臃肿,华丽的旗袍下隐约可见凸起的肚腩。 她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却无法掩盖眼角的鱼尾纹和嘴角下垂的皮肤。 她的目光犹如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地刺向小凤仙的心脏。 小凤仙站在老鸨子面前,她的身形纤细而柔弱,一袭淡雅的旗袍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但细看的话却是在微微颤抖。 她的双手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这个不长眼的贱人!”老鸨子突然再次怒吼道,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回荡在空旷而寂静的屋子里,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小凤仙的脸上。 小凤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捂住被打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对不起,妈妈……”小凤仙哽咽着道歉,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她的眼睛始终低垂着,不敢与老鸨子锐利的目光对视。 老鸨子却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心软,反而更加凶狠地瞪着她:“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这个月的例钱和你赚来的钱你都别想要了!还有,你给我小心点,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老鸨子从何小凤仙的房间里扭动着腰肢走出,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凶狠而冷酷的表情。 小凤仙瘫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妓女来到了何小凤仙的身边。 她轻轻地拍了拍何小凤仙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凤儿,你没事吧?” 何小凤仙转过头来,看着她,咬着嘴唇摇摇头。 “那老东西真是歹毒,还打你!”女人看到了小凤仙脸颊上的红指印,“疼不?” “这老不死的,在外人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在我们面前逞威风!” 女人将小凤仙从地上搀扶起来,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嘟囔。 “你也是,那姓彭的就是个绣花枕头,逢场作戏就算了,干嘛那么认真,这次他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你以后可别再跟他来往了。” “要我说啊,男人都不可靠,还是钞票最亲。凤儿,今晚本来有个男人包了我,但一壶茶刚刚喝完,衣服还没脱呢,他就有事走了,嘿嘿……钱是一分没少给我啊,要是老娘天天能碰到这么大方的男人,那就好了……” 小凤仙怔怔地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听进她的话。 第七百二十七章 找到地址 月色昏暗,彭勇这个纨绔子弟从妓院二楼小凤仙房间的后窗跳下,稳稳地落在了妓院的后院,然后迅速翻墙而出。 听到后院没有脚步声,彭勇虽然心跳如鼓,脸色苍白,但脸上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 他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他知道哪些角落可以藏身,哪些巷子能够通往安全的地方。 他不敢停留,像一只夜行的猫,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斑驳的阴影,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 片刻之后,他便听到身后追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彭勇暗叫不好,这些人是不打算放过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身后的两个男人虽然体力充沛,但彭勇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拐进一条死胡同或者藏进一个黑暗的角落,让他们扑个空。 就这样一直狂奔了二十多分钟,就在彭勇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追兵,正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前方的巷子中冲了出来。 彭勇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脚下一滑钻进了另一条更加狭窄、更加曲折的小巷子。 他七拐八拐,时而加速,时而减速,时而躲进角落里的阴影中。 这一番奔逃,他的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很快就将身上的衣衫浸透了,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终于,在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追逐后,彭勇甩掉了追兵,躲在一个暗处,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然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刺激——他成功地逃脱了追兵的追捕! 然而,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彭勇就感到疲惫不堪了。 他平日里吃喝嫖赌,身体早就垮了,此刻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和恢复体力才能继续前行。 彭勇穿过几条幽深的巷子,终于来到了一户破败的人家门前。 这扇门已经年久失修,斑驳的漆面在月光下泛着黯淡的光泽,仿佛诉说着过往的沧桑岁月。 门扉半开,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内吹出,带着腐朽和潮湿的气息。 门前的台阶上长满了杂草,这些野草在夜色中摇曳着,仿佛是一群孤魂野鬼在跳舞。 一些顽强的青苔也沿着石阶的缝隙生长,给这户破败的人家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彭勇咽了口口水,往自己的身后看看,最终还是转过头,鼓起勇气踩着杂草和青苔,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 脚下的地面湿滑而冰冷,每一步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伸出手去推门,却发现那扇门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沉重。 用力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屋子。 彭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进去躲避一时。 他跨过门槛,走进了这个破败的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的气息,简直令人窒息。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墙角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屋顶上则布满了蜘蛛网。 尽管环境恶劣,但彭勇还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背靠着墙壁,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房子是漏风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感到稍微舒适了一些。 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心跳慢慢恢复到正常的节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扶着墙,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腿还是有些发软,走几步感觉两条腿都在颤抖。 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向巷子口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任何声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他终于走出那条狭窄的巷子,来到深夜的街道上时,不禁叹口气。 人家既然明确地要抓他,家里和姐姐家是不能回了。 这深更半夜地去哪里呢? 眼珠转了几转,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 只有那里最安全,而且还有不少的好处。 可是,很快,他就犯了难。 自己要去的那个地方距离此处起码有七八里之遥,靠着两条腿还不得把腿走断了。 但现实是,他只能靠着两条腿。 彭勇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走在城区深夜的大街上,寂静的街道只回荡着他那不均匀的脚步声。 此刻,他不仅仅是疲惫,而且紧张到了极点,不时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自己或者是追上来。 每一次回头,都让他感到心跳加速,汗水顺着脊背滑落。 突然,前方的巷口忽然发出一阵响动,彭勇被这动静吓得够呛,赶紧躲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一侧,身体紧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试图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只野猫从前面的巷子里窜了出来,跳上了路边的围墙。 看到这一幕,彭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感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低声啐骂着该死的野猫,怪它吓了自己一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警惕,就又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估摸着自己已经走了一里多地,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迈步都困难。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狠狠地骂开了何文考,若不是姓何的,自己怎么会如此的狼狈,简直就是一只丧家之犬。 一会见到何文考之后,一定要多跟他要些钱作为补偿才行。 就在他抱怨时,发现了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 彭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欣喜万分,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双腿疲惫,加快速度赶了上去。 那辆黄包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走近一看才发现车夫蜷缩在在车上早就睡着了。 “喂,醒醒,去黄龙洞!” 车夫被叫醒,揉着朦胧的睡眼从梦中醒来,茫然地看到眼前的彭勇,彭勇又重复了一遍。 车夫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抱怨道:“先生,这么晚了,路又不好走,我不想去了。” 彭勇心知车夫说的是实情,但他此刻急需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如何肯放过这辆黄包车。 他咬了咬牙,决定出高价让车夫拉自己去黄龙洞。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平时五倍的价格说动了车夫。 车夫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答应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从车上下来请彭勇上车。 “先生,你坐好,咱们这就出发!”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黄包车缓缓启动了。 黄包车穿行在街道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夜空中回荡。 彭勇坐在车上感受着夜风从脸庞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缓缓闭上眼睛,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这种感觉也只是片刻而已,很快他就恢复了之前的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观察着是否有可疑的情况。 每当路过一个阴暗的角落或者听到一丝异常的响动他都会紧张地握紧拳头做好应对的准备。 黄包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着,彭勇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 城南,一片废弃的仓库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荒凉。 月光下,破旧的铁皮屋顶反射出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几声夜猫子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和诡异。 吴剑光站在院墙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也带来了隐约的人声和犬吠。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靠近院墙,试图窥探院内的动静。 这里,是他们得到的线报中,何文考的藏身之处。 当他们来到仓库大门前时,却发现大门紧锁。 吴剑光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让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围墙的缺口,试图窥探里面的情况。 然而,那手下很快就回来汇报说窗户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吴剑光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何文考真的藏在这里,那么他应该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想到这里,他迅速下令手下分成两队,一队包围仓库的后门和侧门,防止何文考逃跑; 另一队则跟他随从正门他进入仓库进行搜索。 然而,当他们进入仓库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堆破旧的货物。 在一堆货箱的后面,他们发现了一些吃剩下的鸡鸭骨头和十几个烟头,旁边还一片干草,铺着一床破旧的被褥,上面都是褶皱。 吴剑光蹲下身,从仓库的地上捡起了一枚烟头。 他甚至觉得那枚烟头还有一些温度,显然是刚被丢弃不久。 手电筒光照射下,轻轻转动着这枚烟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这种香烟确实不便宜,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然而,对于何文考这样的人来说,它却并不算什么。 吴剑光知道,何文考这些年的军火生意赚的盆满钵满,有着丰厚的收入和广泛的人脉,能够轻易地获取这种高档香烟,这也进一步证实了之前的情报——何文考确实曾经在这里逗留过。 然而,问题在于,何文考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剑光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他让人将烟头小心翼翼地放入证物袋中,准备带回去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和调查。 吴剑光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其他可能的线索。 然而,仓库里除了那些废弃的货物和杂物外,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吴剑光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挫败感,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难道消息走漏了? 何文考已经提前逃走了? 不甘心的吴剑光让手下继续搜查,试图找到其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名行动队员突然喊道:“副站长快来看这里!” 吴剑光迅速走过去发现那名行动正指着一块地砖。 “这里是空的!” “撬开它!”吴剑光脸上沮丧的表情一闪而逝。 地砖被打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吴剑光刚蹲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 “下去,追!” 一名行动队员当即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持枪跳了下去,吴剑光蹲在上面,看到下面是一条狭窄而幽深的通道,两旁堆满了杂物和垃圾。 “下面情况怎么样?” “有脚印!”行动队员回答说。 吴剑光闻言,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相信这条通道一定就是何文考逃跑的路线,他挥手示意手下跟上,然后自己也要下去,但右脚伸进洞口一半停住了。 汽车爆炸,死里逃生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若是下面的密道被何文考做了手脚,自己就是有九条命也得交待了,当即撤回右腿。 “你们下去小心些,当心诡雷!” 最先下来的那名行动队员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通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黑暗,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隧道。 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后面提醒他注意诡雷的话传了过来,他的心里也是一惊,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恐惧。 终于他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却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封闭的地下室入口。 行动队员心中一沉,他估计这次又白忙活了。 等同伴上来之后,他们撬开地下室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地下室里同样一片漆黑,只有一股更加浓重的潮湿和霉变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们用手电筒四处照射着发现这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几把椅子外什么也没有。 几人商量了一下,继续一寸一寸地寻找着线索,发现一张破桌子前的脚印似乎多了一些,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稍长。 搬开桌子,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墙壁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轻轻一推,竟然是个暗门。 几人暗骂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多的密道。 相互之间看了看,决定还是继续追。 吴剑光在废弃仓库中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那黑黢黢的地洞入口,期待着手下能带来好消息。 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每一分钟的等待都像是煎熬。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竟是最先下到地面下的那位行动队员,只听他气喘吁吁地报告说:“副站长,我们找到了密道的出口,就在院子外的一处荒废墙角。但是,出口处并没有发现何文考的踪迹。” 吴剑光听后,眉头紧锁,快步走到院子外,来到手下所指的荒废墙角。 这里杂草丛生,几乎一人多高,扒开杂草,果然发现墙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洞口周围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吴剑光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脚印。 他发现东南方向的杂草有不少被伏倒了,是被人踩在上面所致,一直向前延伸。 这说明何文考确实从这里逃走了,再往前走,就是出城的路。 吴剑光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他明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何还是让何文考逃走了呢? 他思索着可能的原因和漏洞,试图找到问题的答案。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多的猜测和后悔也于事无补。 吴剑光知道,城外追捕的行动难度将会大大提高,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他转身对手下们说道:“立即沿着这条路追,通知周边乡下的警察公所,全力追查此人。同时,调查何文考可能藏身的地点和关系网,一定要找到他的踪迹!” 第七百二十八章 暗中透露 “喵……” 一声野猫的叫声在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工厂上空回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在这幽暗的夜色中,一个老乞丐背着破旧的包裹,蹒跚着脚步偷偷地回到了城南的废弃工厂。 这座工厂早已废弃多年,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老乞丐却对这里颇为熟悉,他轻车熟路地绕过铁门,沿着墙根下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前行。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每一步都踏得极轻,生怕发出半点动静。 因为就在不久前,一群人刚刚对这片区域进行了搜查。 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但老乞丐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知道,一旦被这些人发现,自己这条老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进入工厂后,老乞丐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敢走到角落的一处废墟后面。 这里并不是他的安身之地,但工厂厂房内部他不敢进去,怕是里面有人蹲守。 在废墟后面坐下,里面很久没有动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晚又逃过了一劫。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像他这样的底层人物,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一阵倦意袭来,老乞丐伸了个懒腰。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工厂内回荡。 老乞丐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那些人回来了? 他不敢有丝毫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老乞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将身体往后缩了缩。 脚步声还在接近,老乞丐想起身,可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腿竟然抽筋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绝望之际,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阵低语声。 “老大,这里真的有人住过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废弃很久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别废话,仔细搜!上头说了,那老东西就藏在这附近。”另一个声音低沉而严厉。 老乞丐的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此时的他如同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不甘就此束手就擒。 他悄悄地摸出一块尖锐的石头,紧紧地握在手中,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芒照向了老乞丐藏身的废墟。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身体紧绷成一根弦,准备随时暴起发难。 然而,等待他的却并不是预想中的抓捕和拷问。 “老大,这里有个洞!”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会不会那老东西就藏在里面?” 手电筒的光芒在废墟上晃动了几下,然后逐渐远去。 老乞丐睁开眼睛,只见两个黑影正弯着腰在废墟的另一侧搜寻着什么。 他心中一喜,原来自己并没有被发现,趁机悄悄地挪动身体,试图从那两个人的视线中消失。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之际,一个人突然回过头来。 “谁在那儿?”他大声喊道,“快出来!” 老乞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从废墟后面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石头朝那两人扑去。 “啊!”其中一人被老乞丐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他们慌忙后退并拔出手枪对准了老乞丐,“别动!再动就开枪了!”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老乞丐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停下了脚步放弃了抵抗,“别开枪……我只是……”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两人上前一步将老乞丐制服在地。 “老实点!说!有没有见过何文考?”领头的那人厉声问道。 老乞丐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别跟我耍花招!”领头的那人狠狠地踹了老乞丐一脚,“我们已经追踪你很久了,何文考在这里住了一夜,你一直在这里住着,别跟我说你没见过他啊!” 老乞丐痛得蜷缩成一团,但他依然坚称自己只是个无辜的人,对他们所说的人一无所知。 然而,那两人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他们将老乞丐拖进工厂深处的一间废弃仓库,准备对他进行更严厉的审问。 仓库内昏暗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锈和潮湿的气息。 他们将老乞丐绑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然后开始对他进行残酷的拷问。 “说不说?再不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人挥舞着手中的木棒,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是真不知道啊!” 木棒很快落下,老乞丐护着要害部位,但还是很快就被打得痛得死去活来。 两人见老乞丐如此不识抬举,不禁有些恼怒。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决定采用更极端的手段来逼迫他就范。 领头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老乞丐面前晃了晃。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他冷笑着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 说完他猛地挥起匕首朝老乞丐的大腿刺去。 老乞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仓库的门被人猛地踹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冲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快放开他!” 两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你……你是谁?”领头的那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敢管我们的临城调查室的事情,不想活了吗?”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怎么办!”黑衣蒙面人冷冷地说道,“快放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临城调查室的面子都不给,不知道这蒙面人是真不知道临城调查室,还是装作不知道。 “兄弟,你也是来找人的?我们两个只是有些话要问他,并无恶意。”两人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禁有些胆怯。 蒙面人道:“我是做什么的就无须你们你们过问。赶紧走,不然我会后悔的。” “你……” 两个特务何曾被这么欺负过,但眼下情况未明,蒙面人是否有同伙也犹未可知,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决定先撤再说。 “好,既然是兄弟提了要求,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告辞!” 两人大致也是觉得老乞丐并不知道多少内情,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太大的意义,犯不着因为一个老乞丐将自己置于险地,当即松开老乞丐匆匆离开了仓库。 蒙面人走到老乞丐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乞丐感激地看着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声音颤抖地说道:“谢谢大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很快,蒙面人从老乞丐的口中得知了两个特务要找的那个人是何文考,并且得知了就在不久前还有一伙人也对废弃仓库进行了搜查。 “老人家,这里不安全了,你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蒙面人跟老乞丐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方才那股狠厉的劲头,反倒是很亲切。 蒙面人带着老乞丐离开废弃仓库,还给了老乞丐两张钞票,老乞丐就要给他跪下磕头,却被拦住了。 就在两人刚刚刚刚分开不久,老乞丐的对面又来了个人,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老乞丐早就被吓得失魂落魄了,见到对面的人赶紧下意识地往路边闪躲。 对面的那人却认出了他。 “老孙头,是我!” 老乞丐一见那声音,身形顿时顿住,像是见到了久别不见的亲人一样,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老秦,你可回来了!” 吴剑光办公室内,灯光昏暗而凝重。 一身疲惫的吴剑光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 城南仓库的抓捕失败让他大为沮丧,可眼下是夜里,又不知道何文考的藏匿地点,寻找起来的难度非常大,甚至是要靠运气。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吴剑光迅速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消息却让他瞬间怒火中烧,眉头紧皱,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似乎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手下的人发现彭勇回了妓院,正要实施监控时,却发现彭勇有逃跑的迹象,不得已提早实施抓捕。 但是,竟然让彭勇给跑了,这个消息对吴剑光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骂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怒骂声随之响起,像雷霆一般在夜空中炸开,带着无尽的怒火和失望。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一群饭桶!连个纨绔子弟都抓不住,我要你们有何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愤怒的情绪几乎像火山爆发一样无法遏制。 然而,骂到一半的时候,吴剑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只见办公室内一片寂静,但那种寂静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忽然想到,这里毕竟是办公室,楼下就是行动组的办公区域。 隔墙有耳。 说不定他的怒骂声已经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 想到这里,他赶紧降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愤怒依然不减:“你们这群废物,给我听着!彭勇必须抓回来!如果再有任何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放下电话后,吴剑光依然余怒未消,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眯着的双眼中闪烁着寒光。 这次抓捕彭勇的行动失败对自己的影响极大,不仅在站长那里无法解释,还可能让方如今看笑话,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挽回这个局面。 正当吴剑光深陷愤怒与沉思之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谁啊?” “副站长,是我,老胡!” 吴剑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是情报组组长胡德胜。 胡德胜与吴剑光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 两人虽是老对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局势的变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已不如之前那般尖锐,争锋相对的少了一些。 然而,彼此之间的提防与猜疑却依然存在,两人之间始终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始终难以消除。 吴剑光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胡德胜,心中不禁泛起狐疑。 这么晚了,这个老狐狸来找自己干什么? 他暗自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胡组长,有事?” 胡德胜微微一笑,露出一副和气的模样。他扬了扬手中的饭盒,说道:“我在加班,肚子饿了,让手下买了点馄饨。正好看到你办公室灯亮着,就给你拿来了些。” 吴剑光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胡德胜会来给自己送吃的。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心中虽然疑惑重重,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看了看胡德胜手中的食盒,确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胡组长,进来坐吧。” 胡德胜走进办公室将饭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盒子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出来:“还热乎着,赶紧趁热吃吧!” 吴剑光道了声谢,便开始默默地吃起馄饨来。 虽然气氛有些尴尬和微妙但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吴剑光吃着馄饨,却味同嚼蜡。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而是不停地猜测着胡德胜的真实来意。 他几次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生怕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落入对方的圈套。 胡德胜似乎看出了吴剑光的心不在焉,他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年纪大了,晚上熬夜加班不吃点东西真是顶不住。还是年轻人厉害。你看行动组的那些小伙子们,连续多少天加班加点,精神头儿足得很。” 吴剑光听着这些无头无脑的话,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他知道胡德胜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行动组,其中必有蹊跷。他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胡德胜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又接着说:“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几个原本今天轮休的几个兄弟都被临时叫回来了,听说有个兄弟家里刚刚添了丁口。这么卡那里,是有大案子要办啊。” 他的话说得很含糊,但吴剑光却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不一会儿,胡德胜便起身告辞了。 吴剑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开始琢磨起这些话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他打电话叫来秘书,让他将今天的轮休名单取来。 第七百二十九章 熟悉面孔 临城站是军事单位,虽然不像是部队那样全封闭的管理,但也是半军事化的,尤其是值班和轮休的安排,基本上都是排好的,要时刻保持人员在位率,以应付突发事件。 吴剑光看的是行动组的轮休名单,其中一个叫作张刚强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便是胡德胜口中那位添了丁口的行动队员,隶属于纪成林的第一行动队。 最为关键的是,此人也是擅长于爆破。 “原来如此。”吴剑光喃喃自语道。 他终于明白了胡德胜的真实来意。 吴剑光不禁感到一阵头痛。 他原本以为只要抓住彭勇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个案子并制定出更加周密的计划,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和困难。 …… 彭勇坐在颠簸的黄包车上,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期待与紧张。 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何文考的一处藏匿地点——黄龙洞附近的一处隐秘宅院。 虽然不确定何文考此刻是否在那里,但碰碰运气总是值得的。 黄包车穿梭在狭窄而曲折的街巷中,车轮与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回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昏昏沉沉地走了一段,那车夫的速度渐渐地慢了起来,彭勇睁大了眼睛,望向前方。 终于,黄龙洞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眼前。 彭勇急忙让车夫停车,他准备步行前往那处宅院,以免打草惊蛇或者是被人跟踪。 然而,在付钱时却发生了小插曲。 原本承诺给车夫五倍的车费,彭勇却临时变卦,只给了两倍。 车夫顿时不满地嘟囔起来,声音中透着一丝委屈和愤怒:“先生,您这可不地道啊!说好的五倍车费呢?” 彭勇皱了皱眉,虽然黄浩给了他一笔钱,但现在形势危急,自己的经济来源随时都会被掐断,不能像往日里那么大方了。 再者,他急于找到何文考,本就心急如焚,此刻更没心情与车夫纠缠。 于是,他摆出大少爷的派头,厉声呵斥道:“少废话!这么晚了给你生意做,那是照顾你,拿着钱赶紧走!别惹怒了我,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彭勇甩给他零钱,转身就朝黄龙洞的方向走去。 车夫看着手中的零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这些有钱人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彭勇已经走远了,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二十几分钟之后,彭勇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处宅院,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轻轻敲了敲门。 然而,门内却毫无动静。彭勇心中一沉, 难道何文考真的不在这里? 他不甘心地又敲了几下门,结果还是一样。 无奈之下,彭勇只好转身离开。 他知道这次碰运气失败了,但他不打算就此放弃。 彭勇一瘸一拐地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弄中回荡,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 他再次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何文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是跑路了,自己以后去哪里找他? 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发痛。 忽地,他停住了脚步,因为身后的宅院里有微弱的动静发出。 彭勇的心猛地一紧,但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迅速蹑手蹑脚地朝宅院靠近。 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宅院的侧面。 透过门板的的缝隙,他隐约看到屋内有模糊的人影晃动。 彭勇心中一喜。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轻轻敲响门环,试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何老板,何大哥,是我啊……彭勇,小勇……”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放心,我身后没有尾巴!” “我知道有人在找你,特意来给你送信的!” 低沉的声音从彭勇的喉咙里咕噜出来。 彭勇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难道自己看错了,他揉揉眼睛,再看向里面的窗户,黑黢黢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何大哥……” 彭勇正的心跳也随着敲门声的节奏而加速,期待着门后能有何文考的回应。 然而,就在他准备敲下最后一次时,突然感觉后背被一股冷风吹拂,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把,同时一个硬物顶住了他的后腰。 那冰冷的感觉透过衣物直刺他的肌肤,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别出声,不然打死你!”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汉饶命,饶命……” 彭勇的身体瞬间僵硬,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湿透了内衫。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有动作就会激怒身后的人,只能尽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不被恐惧所控制。 此刻的彭勇心中充满了惊恐和疑惑。 他来寻找何文考,却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险境。 自己一路上那么小心,不应该被人跟踪才是。 然而,无论心中如何猜测,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此刻的处境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于此。 彭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脱身之计。 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必须想办法摆脱身后的人。 他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门洞里黑乎乎的,背后被人用家伙顶着,根本无法摆脱。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院子里嘎吱一响,彭勇心中一动,这是开门的声音。 “何大哥,救我……” 眼下能够救他的人也只有何文考了。 几乎就在同时,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再次威胁道:“老实点!别想耍花样!” 彭勇的身体一颤,两腿一软。 “好汉,好汉,我的口袋里有钱……都拿去,都拿去……” 就在这时,那扇斑驳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缝隙中。 第七百三十章 决定赴约 彭勇看到的人正是何文考! 这一刻,彭勇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 身后那人冷声道:“老大,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找了过来,做了他吧?” “先放开他!” 何文考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 彭勇只觉得身体一松,那个随时可以将他置于死地的家伙也脱离了接触。 “何老板,终于找到你了!” 何文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进来说话!” 彭勇刚刚跟他走进门,大门便被后面的那人关上了。 此时,他才发现身后的是个魁梧的大汉,手里拎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见到那匕首,彭勇感觉自己的腰很疼。 进了屋子,黑漆漆一片,彭勇过了十几秒才适应。 何文考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何老板,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彭勇抓起八仙桌上的茶壶灌了起来,“那些人都有枪!” 身后的汉子对何文考道:“老大,他身后没发现尾巴!” 何文考轻轻点头,声音渐冷:“彭勇,老子问你话呢!” 彭勇知道何文考的脾气,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但是当他提到黄浩两个字的时候,何文考的眼睛猛然间睁大。 “这个黄浩还让你做什么?” “没……没……他就让我赶紧找到你,对了,他也在找你……何老板,这个黄浩怎……怎么了?” 何文考没理会他,对着那个大喊道:“你去外面看看!” 大汉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彭勇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打颤地道:“何老板,这黄……黄浩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文考就伸手掏出手枪顶在了彭勇的脑门上:“老子手下是有个叫黄浩的手下,不过前天他还在广州给我打过电话,你觉得他不到两天的工夫能到临城吗?” “啊……?” 彭勇背后袭来一股寒意,仿佛有无形的鬼魅紧贴在他的脊背上,那种冰冷透骨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彭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 这时,那个大汉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老大,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何文考正欲带着手下和彭勇离开,夜色中,突然一个不明物体划破寂静的夜空,砰地一声落在了院子中央。 这一声响动,让原本紧绷着神经的三人瞬间更加警觉,彭勇吓得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衣襟,惹得那大汉一阵厌恶。 彭勇和大汉将枪拔出,警惕地看向大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文考和手下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不已。 外面没有了动静,何文考示意两人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不明物体。 他的脚步轻盈走到院子中央时,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蹲下身子,用两根手指轻轻夹起纸团,却发现有些重量。 “回屋里去!” 屋中,何文考将彭勇轰到一旁,大汉点燃一支火柴。 彭勇缓缓地展开纸团,只见里面包着的是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头。 纸团皱巴巴的,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若想活命,明早八点一壶春茶楼云水阁!” 何文考看着这些字迹,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异常凝重。 “老大,这一定是个陷阱!”大汉低声道,“咱们不能上当!” “是不是陷阱,咱们都得闯一闯!” 何文考很清楚,若是方才的人要想抓他,直接带人把院子围了就好,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 临城站以及临城毕竟不是吴剑光只手遮天,跟他不对付的人大有人在。 对于自己而言,这就是机会。 何文考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彭勇,这个家伙知道了自己的藏身之地,留着始终是个麻烦。 彭勇见何文考向自己看来,似乎是觉察到了一股杀气,赶紧求饶:“何先生,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 彭勇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 何文考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彭勇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但现在卷入这场生死之战之中,完全是因为自己。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哭哭啼啼的!老子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不杀你!” 何文考思考了片刻后,决定让手下连夜将彭勇送到江西去,在那里他有一帮老兄弟可以照顾彭勇。 这帮老兄弟很多都是以前跟着彭勇的姐夫卖命的,有些人受了伤就退隐了,在江西当地有一定的势力,把彭勇交给他们,自己也能放心。 “何老板,我家在临城,这去……去江西,是不是……” 没等何文考开口,那大汉恶狠狠道:“不去江西也可以,要不就是被我们灭口,要么就是被特务抓进大牢用刑,你觉得哪个更好?” “这……” 彭勇哪个都不想。 何文考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活命,就听我的。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你姐姐和你的家里,我会想办法照料!” 彭勇苦着脸,他确实是没的选择。 何文考将身后的布包取下来,从里面抓了一两捆钞票递给彭勇,拍着彭勇的肩膀。 “到了jx省着点花。我警告你,若是还像是以前那样吃喝嫖赌,我不介意用坛子把你装回来。” 彭勇吓得一哆嗦,连声说不敢。 三人商量过后,当即就要分开。 大汉对何文考拱手道:“何老大,兄弟还是建议你不要去了,太危险了。” 彭勇看着两人,不知道大汉说要去哪里,心中十分狐疑。 何文考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无需再劝!到了江西之后给我传个信。我收到了会给你们回信的,若是没有回信,就不用再联络了。你去九江找安掌柜,我三年前在他的柜上存了一笔钱,该是够用了。暗号就是我跟你经常说的那句诗。” 大汉单膝跪地,动容道:“何老大,你跟兄弟一起走吧,大不了咱们以后再东山再起……” 何文考将他扶起:“好兄弟,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咱们兄弟就此一别,多多保重。” 说罢,何文考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 第七百三十一章 新的任务 …… 清晨的临城站被一层淡淡的晨雾笼罩着,仿佛给这个神秘的特务机构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办公室里,纪成林站在方如今的对面,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双眼却依然炯炯有神。 “组长,我们顺着彭勇的线索,找到了何文考在临城的临时落脚地。”他低声汇报道,“已经向他传递了接头的信息,但我认为何文考逃走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有人跟着何文考,但纪成林并不放心。 方如今轻轻地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老纪,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想过没有,何文考在临城的走私生意可是他的命根子,他舍得就这么放弃吗?” 纪成林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他不会离开临城?”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仅不会离开,而且还会跟你见面!”方如今的语气十分肯定,“何文考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只有摆脱了吴剑光之后,才能继续他的走私生意。所以,你只需要安心赴约就可以了。” 纪成林听到方如今的分心后,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好的,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安排人手在一壶春布控。”他郑重地说道。 “不,为了保密,你一个人去,和他谈!” “明白。”纪成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组长,昨晚副站长带着让人扑了个空,后来胡组长去了他的办公室,还带去了馄饨做夜宵。” “哦?他们两个走得还挺近的嘛?” 这个两个原来的死对头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 纪成林的脸色微微一变:“肯定没什么好事,我怀疑跟咱们有关,胡组长这个人心机深沉,不知道在副站长那里说了咱们什么坏话。对了,值班的兄弟说,昨晚胡组长从吴副站长那里出来之后,吴副站长就让秘书调阅了昨晚的值班表,咱们的事情怕是已经被他知道了。” “知道是迟早的事情,但他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摆到明面上跟咱们说,咱们只要在站长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办妥,他就得吃哑巴亏。不过,话说回来了,还是让兄弟们小心一些,毕竟他是咱们的长官。” 对于吴剑光在南京的底细,王韦忠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进行了透露。 总而言之,此人在南京有些背景和关系,但并不是那种得罪不起的。 以方如今此时的声望,也不必像是以前那般谨小慎微。 纪成林走后,方如今吩咐戴氏兄弟备车,他要去见一个重要人物。 …… 吴剑光的办公室内,随着吴剑光絮絮叨叨地将昨晚的行动说完,智惠东很快便理清了脉络。 说实话,智惠东是真的不想蹚这浑水,在这方面,他的脑袋比王利好多了。 一边是旧主,一边是新东家,无论干得好坏,都是猪八戒照镜子,得罪了哪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但是,没有办法,一大早吴剑光召见,他也是不得不来。 城南的废弃工厂确实看上去很像是何文考的藏身之处,但毕竟没有见到他本人,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线索,故而一切都只是猜测。 但是,从整个工厂的布局和设置看来,的确符合何文考的风格。 这些人做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意,如若是想活的长久一些,日常的时候格外注意安全方面的问题便是必须的。 之前何文考的那个藏身之处便设置有暗道,废弃工厂亦是如此。 但是,智惠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吴剑光是如何得到何文考藏匿于城南废弃工厂的情报呢? 但是,他忍着没问,吴剑光的眼线自然不会说与他知道。 “惠东,此事你如何看?” 几乎一夜没睡的吴剑光,胖胖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胡子拉碴,毫无平日的整洁利落。 智惠东曾经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脑子灵活,在办案方面比王利强上不少,是以一大早他就找智惠东来分析案情。 说罢,吴剑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等待智惠东给出自己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智惠东当即没有说话,而是略微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副站长,以卑职看来,一定是在抓捕的时候弄出了动静,让何文考提前警觉。” 吴剑光闻言怔了怔,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好半天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得到这个结论?说说你的依据?” 说实话,这是吴剑光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向后两次都被何文考提前发现了自己的抓捕行动,这种霉运也是再也没有谁了。 智惠东并不想深陷其中,王利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像何文考这种人,对危险的感知肯定强于常人,而且废弃工厂本就是他早就布置好的落脚点,势必在周围有通风报信的安排。” 顺着吴剑光的思路说下去,让吴剑光尽快地认清“现实”,或许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对智惠东而言,这并不是案件的推理,而是人情世故。 自己可以说错,但绝对不能对吴剑光的案件侦破有实质性的帮助。 “想不到你也是如此认为的?” 智惠东那些话如冷水般浇在吴剑光的心头,他期待的答案并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吴剑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眼袋在晨曦下显得更加明显,皱纹似乎也在这一刻加深了,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副站长,说句实话吧,多少人想要要何文考手里的生意,多少人想要他的脑袋,他若是不小心谨慎,能活到今天,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智惠东继续解释。 “唔……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道理很简单,只是吴剑光始终不愿意相信而已。 忽然,本来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脑子被刺激的一激灵:“你说是不是咱们自己人透露了消息给他?” 智惠东尴尬地一笑:“副站长,此事卑职就不好说了,跟着您参与行动的,一定是您最为信赖的手下,不是吗?” “这……”吴剑光哑然,“那就是此事事先被方如今的人知道了,对不对?” 智惠东嘿嘿一笑,心说吴剑光真是昏了头,这种话能是当面讲出来的吗? 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好在吴剑光并没有就此继续追问,而是说:“我知道,在站里有不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要想做到完全保密,也并非易事。惠东,你可是跟我多年的老部下,以后可要帮我盯着点。” 智惠东痛快地说:“一定,一定!” …… 在刘世杰的亲自安排之下,一直游离于组织之外的曹铁终于见到了“管家”吴锋剑。 曹铁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讲述了老乔同志的牺牲过程,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自责,仿佛每一次回忆都是对伤口的重新撕裂。 “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对不起老乔。”曹铁反复地说着,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如果我能再小心一些,如果我能提前察觉到那些敌人的踪迹,老乔就不会……” 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曹铁同志,老乔的牺牲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事已至此,咱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才对。老乔生前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得打起精神来一件一件地帮他实现,你说对不对?” 相比曹铁,老乔的牺牲对吴锋剑的打击更大,两人是多年的搭档和战友,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但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是不可取的,必须继承烈士的遗志,继续在革命道路上砥砺前行。 曹铁性格直爽,是块干革命的料,但还需要悉心打磨一番。 安慰完曹铁,吴锋剑的脸色严肃起来。 “曹铁同志,接下来,我现在正式代表组织上与你谈话。” 曹铁早就预料到了组织上会处罚自己,当即正襟危坐。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吴锋剑的眼神如寒冰般锐利,直刺向站在对面的曹铁。 曹铁低垂着头,不敢与吴锋剑的目光对视。 “老乔牺牲之后,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向组织报告详细情况。”吴锋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砸在曹铁的心上,“你擅自行动,仅凭着一腔怨气就对敌人实施了数次刺杀。你以为你是在为老乔报仇,但实际上,你的行为给组织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吴锋剑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目光仿佛要将曹铁钉在原地,“因为你的莽撞,我们有三处秘密联络点被迫关闭,二十余名同志被迫临时转移,他们的生命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更糟糕的是,至今仍旧有两条重要线索因为你的行为而中断,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与那些同志的联络。” 曹铁的头垂得更低了,双眼被深深的自责和悔恨淹没,泪水无声地滑落,打在他紧握的拳头上,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曹铁哽咽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是我太冲动,是我没有考虑到后果……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直接枪毙我,我也无怨无悔……” 吴锋剑看着曹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曹铁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战士,他的行为虽然莽撞,但也是出于对同志的深厚感情。 但是,作为组织的领导者,他必须让曹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曹铁,你在山上打游击的时候曾经是个好战士,这是无可置疑的。但你现在也是组织的成员,地下工作与游击工作是完全不同的。虽然都是为了赢得胜利,但方式相差很多,更多的时候不能仅凭着一腔热血,还要动脑子,懂得隐忍。”吴锋剑缓缓说道。 “时时刻刻你都要想清楚,你的行为不仅关系到你自己,还关系到整个组织。鉴于你的错误,组织上决定给予你警告处分,以儆效尤。我希望你能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以后更加谨慎地行事。记住,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整个组织的安全和稳定。” 吴锋剑站起身,走到曹铁面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曹铁的肩膀。 曹铁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吴锋剑,心中的自责和悔恨依旧如潮水般汹涌。 “现在,我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吴锋剑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坚定,“这项任务关乎到整个组织的未来和无数同志的生命安全。我需要你发挥你的特长。” 曹铁的身体一僵,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吴锋剑,仿佛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我……我能行吗?”曹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还有资格接受这么重要的任务吗?” “你有资格,也有能力。”吴锋剑肯定地说道,“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我们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勇敢地面对挑战。我相信你能完成这项任务。” 曹铁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是!我保证完成任务!”曹铁的声音响亮而坚定,“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组织和同志们的安全,用我的行动去弥补我的过失!” 吴锋剑看着曹铁那坚定的目光和挺拔的身姿,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欣慰。 “鉴于你目前仍旧是特务们重点通缉的对象,留在临城已经不安全了,组织决定上将你暂时派到上海……” “上海?”曹铁很疑惑地打断了吴锋剑的话。 “对,就是上海!”吴锋剑语气坚定,“日本在华特高课的总部就设立在上海,近期他们频频出手将侦缉到的我方同志和联络地点秘密透露给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使我们蒙受了不少的损失。你在游击战中练就了不错的身手,因此,组织上希望你尽快赶到上海,和上海的同志们一起并肩战斗,尽可能地多铲除一些特高课在上海的势力。” 第七百三十二章 接头途中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曹铁低头走着,却仿佛与这熙熙攘攘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心中寻思着“管家”交给他的任务——一个需要他离开杭州去上海的任务。 每当想到这一点,他的眉头便紧锁起来。 他并不想离开这座城市,至少现在不想。 老乔的仇还未报,他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但组织的命令如山,他不能违抗。这种矛盾让曹铁的心情变得沉重。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思绪中时,突然,对面驶来一辆黄包车。车夫竟然是个熟人——他的堂哥曹戈。 曹铁下意识地想要打招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前面有几个行人挡住了曹戈的视线的缘故,曹戈并没有看到他。 更让曹铁在意的是,曹戈拉着的那个乘客。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匀称,穿着一件深色长衫。 男子的双眼精光四射,给人一种非常精干的感觉。 看那架势,像是个练家子。 曹铁顿时心中一动。 他想起前段时间曹戈的种种异常行为,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关注。 于是,他决定跟踪这辆黄包车,看看曹戈和这个男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由于前一段时间他时刻处在特务的搜捕之下,为了躲避追踪,他在反跟踪方面下了不少的功夫。 现在这些经验竟然派上了用场。 曹铁穿梭在人群中,时而快步疾走,时而慢步徐行,远远地坠在黄包车后面,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被发现又能看清目标的距离。 正当他全神贯注于这次跟踪时,黄包车突然开始慢慢减速,似乎即将在前面某个地方停下来。 就在这时,曹铁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小巷子中走出一人。 此人身着短装,打扮与寻常百姓无异,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锐利。 他一走到街上,目光便迅速锁定了前面坐黄包车的男子,似乎也是冲着这个目标而来。 曹铁心中一紧,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立即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防被发现。 此时的曹铁,心中疑惑重重。 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短装男子是谁,又为何会盯上黄包车上的精干男子。 而且,看情况,前面黄包车上的男子似乎并未发现此人。 曹铁不禁担心起来,坐车的男子他不认识,但拉车的毕竟是堂哥曹戈,若是那个跟踪的人突然发难,说不定曹戈也会有危险。 对此,曹铁是绝对不能置之不管的。 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轻触碰着腰间的手枪。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手枪已经上了膛,随时都可以发射。 然而,在这样一个地方开枪,无疑会引来无数的麻烦,甚至可能危及无辜百姓的生命。 曹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次出门见“管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甚至连自己最擅长的飞刀都没有携带。 现在,他必须想出一个既能解决问题又不引发混乱的办法。 他的目光在周围快速扫视了一圈,突然,一个卖雨花石的小摊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些五彩斑斓的雨花石在南京雨花台或许并不稀奇,但在这个临城的小镇上却是新鲜玩意。 小摊周围围满了好奇的人群,曹铁立刻意识到这些石头或许能派上用场。 曹铁挤到了前方,直接掏出钱来,递了过去。 摊主接过钱,正要找零,却突然发现曹铁抓了一把后,已经转身离去,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哎,先生,您的钱……”摊主扬着手中的钱币,想要叫住曹铁,但曹铁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摊主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笑骂一句“真是个怪人”,便将钱币收了起来,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曹铁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雨花石攥在口袋里,石头虽然不大,但沉甸甸的,溜光锃亮,摸着很是舒服。 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跟在前方那名男子身后。 男子的目标是坐黄包车的客人,只要跟着男子,自己也就不怕跟丢了曹戈。 在经过一个路边摊时,曹铁看到那名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男子在摊位前挑选了一番,最后匆匆买了一顶帽子。 曹铁注意到,那人的头不小,但买的帽子却并不大,戴在头上显得有些紧绷。 显然,他买这顶帽子并不是为了遮阳,而是另有他用。 忽然,曹铁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那顶帽子的真正用途。 他是要用它来遮掩开枪时的动作!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曹铁心中顿时一惊。 他知道,在这样的闹市区,一旦枪声响起,必然会引起极大的恐慌和混乱。 而有了这顶帽子的遮掩,那名男子就可以在开枪之后迅速趁乱撤离现场。 也就在这时,那跟踪的男子忽然一个侧身,这下曹铁看得更加清楚了,对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 与此同时,纪成林坐在曹戈的黄包车上。 一会儿他就要去一壶春和何文考秘密接头。 考虑到行动组中也有吴剑光的眼线,是以这次他并未调动第一行动队的兄弟陪同,而是调用了曹戈。 曹戈并没有正式编制,但现在却是暗中给方如今做事。 纪成林对这个身体壮实的汉子还是颇有好感的,甚至曾经想过将其招进自己的第一行动队好好地培养一番,但这个提议被方如今直接否决了。 看上去方如今似乎并不希望曹戈成为一名在编的行动人员,纪成林只好作罢。 “曹戈,组长对你很器重,以后你可要好好干!” 纪成林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前方的曹戈听到。 曹戈略微侧头,道:“您说笑了,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纪成林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位的意思,方如今将他当作编外人员使用,让他感到十分的迷茫。 这样的安排对曹戈而言,也不是不好。因为曹戈的性格有些沉闷,这在个个都是人精的行动队当中反倒会成为弱点。 如果不能和同仁之间处理好人际关系,行动组他是待不下去的。 方如今在外面培养了不少的编外人员,从陈龙根的顺风车行,到令辉的帮会闲散人员,再到一些其他人员,但曹戈却是一个单独的存在,甚至是一个异类。 此人之前还刺杀过方如今,是方如今不计前嫌饶了他一条命,并暗中安排了差事,经费虽然并非从正规渠道走,但数额却一点也不比那些在编的行动队员少。 所以,纪成林猜测,对于这个曹戈,方如今将来一定会另行安排。 这些自然不是他该问的。 想到这里,纪成林微微一笑,缓声说道:“曹戈,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没关系,你只需要把方组长当下安排的任务完成好就行。你的一些想法,我会找个机会汇报给他的。” 纪成林对他的印象不错,此人做事还是比较踏实的,加以时日磨砺,兴许是个非常出色的行动人员。 曹戈得到纪成林的承诺,心中大喜。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外地游荡,也没有一份正经的事情可做,这么多的“东家”当中,还就只有方如今对他比较关注,甚至是不计前嫌。 而且,曹戈也从纪成林那里得知了一壶春茶楼前的真相,开枪杀人的真凶并非是方如今,而是另有其人。 自己显然是错怪了人家。 曹戈看到那些行动队员们可以随身带枪,出门坐车,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警察们见了都要低声下气,一个个的甚是威风。 尤其是听纪成林讲述了一部分追查日谍的故事,更是对行动组心神向往。 久而久之,他越来越渴望成为其中的一员。 但是,曹戈也了解到行动队员们基本是从军警中产生,从社会闲散人员中直接招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没有方如今的点头,机会会更小。 此时忍不住感激说道:“真是太感谢了,一切都要仰仗您的关照。” 常年混迹于社会,曹戈并不是不会说场面话,而是不屑于向不如自己的人说漂亮话。 行动组这些见过的人当中,他就服三个。 第一个,自然是方如今了。 就凭着抓获了那么多的日谍,方如今就当得起他曹戈的佩服。 第二个,便是纪成林。 曹戈虽然身大力不亏,但自问在纪成林面前没有胜算。 第三个,便是戴氏兄弟。 曹戈觉得他单打独斗戴老大没问题,打不过戴老二,但戴老二脑子不如自己好使,所以两兄弟便算作了一人。 “嗯,”纪成林微微点头,他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对了,之前交给你的任务,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到纪成林询问这件事,曹戈不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这些天我也留意了,但是一直没有见到你们所描述的那个人。而且,我找了一些我那个朋友在临城当年的旧相识,都说没有见过他。” “可惜啊,如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现在时间过去太久了,一些线索也有可能被故意抹掉了……” 说到这里,纪成林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鹞子”被杀一事正式拉开了方如今进入临城站崭露头角的序幕,但这件案子直到目前为止仍旧是悬案。 他知道,平日里只要方如今闲暇之时,想得最多的便是这件案子。 可见,此案在他心里的分量。 正在他们交谈之际,突然感觉车辆的行进速度一缓。 纪成林微微抬头,目光越过曹戈宽阔的肩膀向前望去。原本顺畅的街道此刻却拥堵不堪,人群和车辆都围成了一个大圈。 他心中好奇,究竟是何事引得这么多人驻足围观? 当他终于看清前方的景象时,不禁轻吸了一口气。 只见一辆老旧的马车横卧在路中央,车轴已然断裂,马车的一边倾斜在地。 马儿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正不安地在原地踏步。 原本堆得整整齐齐的西瓜此刻滚落一地,大的、小的、圆的、椭圆的,散落得到处都是。 有的西瓜在滚落过程中撞到了路边的石块,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西瓜瓤和甜美的汁水顺着裂口流淌出来,染红了一片地面。 那诱人的颜色和甜香的气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有几个小孩忍不住捡起一块摔碎的西瓜,躲在大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几名交通警察正忙碌地指挥着来往的车辆,试图疏导交通。 然而,由于此刻正是车流量大的时候,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很快就堵成了一团。 曹戈看着眼前混乱的街道,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偏偏堵了呢?”他嘴里嘟囔了一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无奈。 纪成林站在他身旁,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看那边,似乎还有个小巷子可以停车。” 曹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条略显狭窄但还算空旷的小巷。 他点了点头,“好吧,只能如此了。” 说着,他转身走向那辆被堵在路中的黄包车,准备将它停放到小巷子里去。 纪成林则并未站在原地等待,而是徐徐前行。 虽然后方尚未完全堵死,但曹戈也足足用了三分钟才车停好了,他快步走回来,垫着脚寻到了纪成林的背影,迈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拥挤的人群,沿着街道向茶楼的方向走去。 这里距离一壶春茶园,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忽然,走在前面的纪成林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透过的熙攘人群,瞥见了一个情报组的情报人员正站在大街对面的水果摊旁。 那名情报人员一身普通的市井装扮,看似在随意挑选着水果,但纪成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目光中的警惕和梭巡。 他知道,这名情报人员一定在寻找某个重要的目标。 情报组手里也攥着不少的线索,在行动组后来居上的情况下,胡德胜自然不肯一直这样久居人下,给下面情报人员施加的压力着实不小。 纪成林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曹戈,却见他正向自己这边靠拢过来,并未注意到情报人员的存在。 此刻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 于是,纪成林下似乎是意识地伸出手拨弄了几下头发,同时用眼神示意曹戈停下来。 曹戈正准备迈步,却突然感到纪成林手臂一动,他疑惑地回头看向纪成林。 只见纪成林面色凝重,目光紧紧地盯着街对面,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曹戈顺着纪成林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大街对面的一处水果摊和几个正在挑选水果的市民,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 他心中一阵疑惑,不明白纪成林为何突然停下来。 然而,出于对纪成林的信任,曹戈并没有多问,而是十分默契地脚尖一转,从一个泥人摊子前走了过去,很快就超越了纪成林,到了他的前面,脚步不停,既往往前走。 而就在这时,事先跟踪黄包车的那个男子从人群中穿梭而来,他的动作轻盈,如同一头追逐猎物的猎豹,很快便出现在了纪成林身后十几米的地方,且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第七百三十三章 遇到刺杀 下一刻,纪成林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那是被人盯上的直觉。 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性和对策。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回头,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头,就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紧张和警觉,这反而会给跟踪者更多的信心。 相反,他继续保持着前方的视线,仿佛对背后的威胁一无所知。 但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 此时曹戈已经在他前方约十米的距离,中间隔着不少人,呼唤他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这时,曹戈却是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向纪成林。 纪成林急忙伸出左手摸了摸头发。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有危险接近。 曹戈虽然是刚入行的,但和纪成林相处的这段时间,纪成林没少给他上课,加之他在社会上混迹多年,其心智远强于一般人。 看到纪成林发出的信号,曹戈立刻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今天的任务很仓促,他正在拉车,以至于他并未回到住处取武器,目前暂时处于赤手空拳的状态。 纪成林借着被路人撞了下的机会,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那名男子的身影,那是一个一身普通的市民装扮,但步伐矫健,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善类。 而且,距离他只有二十余米,这个距离足够让他发起攻击。 他忽然意识到,此人应该是一路尾随而来的,因为他曾经在路上回望的时候见过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 虽然只是见过一次,但纪成林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如此,那人应该也是认识曹戈的,自己让曹戈赶回来似乎并非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当即以手势暗示曹戈停止过来,但曹戈是个急性子,距离已经很近了,眼看着来不及了。 纪成林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们及时发现了这名跟踪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不能让跟踪者看出他的慌乱。 此时曹戈已经走到了跟前,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轻轻地对曹戈说:“马上去一壶春茶园听风阁包间,告诉何老板,稍等我片刻。” “我……”曹戈的身形几乎一滞。 纪成林口气不容置疑地道:“执行命令!”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曹戈刚刚调转方向,那人已经到了纪成林的身后。 在这危急关头,纪成林突然转身,竟然迎向了那名逼近的男子。 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完全出乎了男子的意料。 男子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纪成林对上男子那阴冷的目光。 男子一手拿着黑色礼帽,另一只手则隐藏在帽子里,看那姿态,分明握着枪! 纪成林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向旁边一闪,但两人距离太近了,完全躲开的机会微乎其微。 于是,他选择了开枪。 但恰好在此时,一个路人走到了两人的中间,将那男子挡在了身后,纪成林不想伤及无辜,只得放弃了开枪。 但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急急向后退出数步,眼看着就要没入人群之中。 就在这刹那间,男子眼神一凛,却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势在必得,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肩膀突然遭受重击。 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道仿佛是由鸽子蛋大小的铁球狠狠击打所致,瞬间让他整个右臂都麻木了,枪口不由自主地一偏。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原本应该射向纪成林胸口的子弹,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后,远远地偏离了目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杀手惊愕不已。 纪成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瞄准了杀手。 而就在他准备开枪的瞬间,杀手却一闪身,躲到了一名穿着旗袍的女人身后。 那女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纪成林投鼠忌器,生怕误伤无辜,一时之间竟不敢开枪。 而那名杀手则是有恃无恐,他利用女人作为掩护,对着纪成林连开两枪,意图将纪成林置于死地。 子弹带着呼啸声从纪成林耳边掠过,他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杀手连开两枪,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站在他这一边。 子弹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击中目标,反而偏离了轨道,打中了两个无辜的路人。 第一声枪响,一名正在街边摆摊的老妇应声倒地,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她手中的货物散落一地,那些原本绿油油的青桔在染上鲜血之后却显得如此刺眼。 紧接着,第二声枪响又起,一名过路的男童腿部中弹,他痛苦地尖叫一声,然后摔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人群就像是开了锅一样,人们四散奔逃。 杀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子弹会误伤无辜。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仿佛这两个生命的消逝与他无关。 纪成林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这些无辜的生命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遭受了牵连。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目光坚定地看向杀手,发誓要将这个家伙抓住。 然而,杀手并没有给纪成林太多思考的时间,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纪成林。 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阴冷,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这个目标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感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再一次被重物狠狠击中。 杀手惨叫一声,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若不是前面有女人挡着,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脑袋此刻昏昏沉沉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后脑勺,只摸到了一个鼓起的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一刻,纪成林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他紧盯着杀手,寻找着开枪的机会。 见杀手的左臂突然从遮挡物后面露了出来,纪成林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击中了杀手的左臂。 杀手发出一声闷哼。 “啊……”挡在杀手前面的女人原本就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更是让她惊恐万分,不由地被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然而她的尖叫声还没有结束,就被身后的杀手猛地一把推向了纪成林。 女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着纪成林猛扑过来。 纪成林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立即向后急退,闪到了街边的一个算卦摊的桌子后。 女人扑了个空,直接扑倒在地,顾不得疼痛大哭着手脚并用向一旁爬去。 纪成林面前的桌子不停地抖动,桌上的卦签、铜钱等物件散落一地。 桌子下面传来一个道士的求饶声:“好汉饶命,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关键时刻的一枪,让杀手左臂鲜血淋漓,但他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借着人群的混乱,迅速逃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纪成林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 小巷幽深,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显得格外阴森。 杀手逃入巷中后,并没有停下,而是不断地转弯、躲藏,试图摆脱纪成林的追击。 然而,纪成林也并非等闲之辈。 他紧追不舍,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过人的身手,一次次地逼近杀手。 两人在巷子里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子弹在墙壁上打出了一个个火花,让原本寂静的小巷变得硝烟弥漫。 从杀手开枪的动作和准确度来看,纪成林判断出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很可能是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狠角色。 这样的对手,让纪成林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经过一番激战,杀手逐渐被纪成林逼到了小巷的尽头。 然而,就在纪成林准备给杀手最后一击时,杀手却突然掏出了一颗手雷,向纪成林扔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 手雷在纪成林刚刚站立的地方爆炸了,气浪和碎片四处飞溅,打得周围的墙壁和地面啪啪作响。 纪成林眼疾手快,迅速向后扑倒在地,这才躲过了手雷的爆炸。 纪成林顾不得身上的尘土和疼痛,迅速爬起身来,再次向杀手冲去。 然而,当他冲到杀手原来所处的位置时,却发现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纪成林忍着耳鸣带来的不适,视线在四周扫过,突然,墙壁上的一串血迹如磁铁般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血迹是新鲜的,呈深红色,滴滴答答地沿着墙壁向下延伸,然后在墙头处消失。 纪成林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血迹,还是湿的。 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威胁后,开始寻找可以攀爬的地方。 墙壁虽然布满青苔,但幸好还有一些凸出的砖块和缝隙可以作为落脚点。 纪成林抓住一个凸出的砖块,用力一拉,身体便向上窜起,像一只敏捷的豹子,沿着墙壁迅速攀爬。 当他终于爬上墙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只见一个身影正跌跌撞撞地逃向隔壁的小巷,那正是方才的杀手。 只是这杀手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步伐也显得有些踉跄,显然是伤势不轻。 纪成林不再犹豫,当即跳下墙头,双脚稳稳地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 在落地的一瞬间,他微微弯曲膝盖,缓冲下落的冲力,然后立刻向前冲去。 此处的小巷曲折蜿蜒,仿佛一座迷宫。 但纪成林凭借着过人的直觉和追踪经验,一路疾驰,始终保持着与杀手的距离,脚下的青石板仿佛在他的奔跑下颤抖。 突然,前方的杀手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纪成林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追上杀手的绝佳机会。 他加快脚步,像一道闪电般冲向杀手。 然而,就在拉近距离,杀手突然转身,手中的枪吐出火舌,向纪成林猛烈射击。 纪成林下意识地身体一侧,惊恐地躲过了对方射来的子弹。 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甚至能感受到灼烧的痛感和呛人的火药味。 小巷中回荡着枪声和脚步声的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紧张的气息。 纪成林和杀手在巷子的两端不断移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每一次射击都试图击中对方的要害。 但是,纪成林凭借着过人的反应速度和射击技巧,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刚才射出的一枪,差点击中了杀手的小腿。 杀手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裤子小腿处已经被打得焦黑一片,一个洞赫然在目,正往外冒着缕缕青烟。 “八嘎!”杀手暗骂了一句。 若是被击中了小腿,失去了行动能力,怕是只有在此饮弹而亡的份儿了。 纪成林躲在一尊石狮子后,这尊石狮子虽然年代久远,但依然威武雄壮,足以遮挡住他的身体。 他紧贴着石狮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到了十来米之外杀手的影子。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然而,杀手却回应以一阵冷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子弹“砰砰”打在石狮子上,顿时碎石纷飞,烟尘四起,纪成林的头发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石粉。 其实,纪成林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因为前面巷子的地形对他这个追击者并不友好。 只要自己从石狮子身后出来,便会立即进入对方的射程,而这段距离几乎没有可以用来躲避的掩体。 而对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故而有恃无恐,并未选择在第一时间逃走,似乎在等待着纪成林子弹打完,冲上来将其击毙。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杀手发出了一声闷哼。 紧接着,听到了石子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寂静的小巷中显得格外突兀。 纪成林心中一动,他迅速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他的目光在地上扫过,那是一枚色彩斑斓的雨花石,在触碰到地面的刹那,轻微地弹跳了一下,然后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轻盈地跳跃、旋转。 每一次与石板的碰撞,都发出“哒哒”的轻响。 纪成林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枚雨花石,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最终,雨花石在经历了一番曲折的旅程后,缓缓停了下来,静静地躺在一块青石板的缝隙中,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砰!” 杀手手里的枪再次开火,然而射击的方向却是另一边。 纪成林瞬间明白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意外盘查 一壶春茶园包房中,化装后的何文考一下子看上去年轻了十来岁。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只是平时故意不修边幅,以至于给人一种十分沧桑的感觉。 何文考是被通缉之人,他选择在这里等待接头人,实在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但对付自己的人势力太过强大,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能冒险一试。 进入茶楼时,他特意避开了大堂的热闹,选择了一条偏僻的楼梯上楼,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包间内陈设简单,一张红木桌,几把竹椅,还有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何文考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既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又可以在必要时迅速撤离。 就在他沉思之际,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何文考瞬间紧绷了神经,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门开了,进来的却只是茶楼的小伙计,他提着铜壶,脸上挂着讨好似的微笑。 “先生,给您续点水。”小伙计说着,便要开始为何文考斟茶。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清脆而刺耳。 小伙计的手猛地一抖,铜壶中的水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溅湿了桌面,甚至有几滴溅到了何文考的手上。 小伙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放下铜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已经有些破旧的抹布,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桌上的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您擦干净。” 何文考没有责怪小伙计,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枪声响起的地方。 外面打枪会不会跟自己有关,这次的接头还能否顺利进行? 他打发走小伙计,将别在腰间的手枪掏了出来,向后拉套筒推子弹上膛。 就这时,外面的街道上忽然一阵喧闹声响起,他反应极快,立时起身,几步来到窗口处,向外观看。 一壶春茶园二楼包房临近街道,视野比较开阔,只见街道上人影幢幢,嘈杂之声四起,很快便有数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映入眼帘,他们高声吆喝着,言明是警察局进行紧急搜查,市民需全力配合,拖延违抗者格杀勿论云云。 整条街道似乎都被搅动起来,警察们一边吆喝着,一边闯入各个商铺住户,但凡有大门紧闭的,不由分说便是砸门。 何文考不由得心神一紧,他来茶园赴约之前,在街上倒是遇到了巡警盘查,但都是一般的验证居民证件,排查可疑人员,不过是走个过场,像是今天这样兴师动众,大白天突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一时间,他怀疑是自己的身份和踪迹泄露了,被吴剑光的爪牙找上门了。 他赶紧来到包房门口,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头,确认没有问题,就要出门,就在这时楼梯处响起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上面的人都在原地待好,等候查验!” “哎呦,这不是窦警长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何文考听出这是茶园掌柜的声音。 “孙老板,今日兄弟是为了公事而来,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多担待。”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窦警长,您这是……?” 听到警察上门,何文考顺势将手枪塞进了隔壁包房门口的一个花瓶里,转身退回了自己的包房。 刚刚回到桌前坐稳,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咣当”一声,一把推开。 两名警察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警长打扮的人,个个手持枪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还没有等何文考说话,为首的警长一挥手,警察们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蹲在地上将桌布掀起,有的则是翻看墙角的橱柜,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何文考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武器已经藏匿,身上也没有可疑的物品,只要不是熟人见到他,一般人是不会认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临城地下军火走私商人。 不过他还是出声问道:“请问,几位警官,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废什么话!把证件拿出来,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警长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何文考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何文考只好从兜里取出证件,递给了这名警长。 说起来,还是在方如今给警察局不断施压之下,警察们才为市民重新登记统计,并统一发放的身份证件,每个人都要办理,不然一旦查实无证,就会被立刻抓捕。 警察们一开始是抵制的,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条财路。 那些大户人家家里那么多的佣人,谁敢保证每个人都没有问题。 于是,在统计人口、办理证件的过程中,他们充分利用手中的职权,狠狠地敲诈了几笔。 那些没有什么背景、且自己佣人帮工身份存疑的商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抓走,有的死在大牢里,有的送到矿山挖煤去了,至今不知死活。 何文考是做走私军火生意的,掩饰身份不下五个,且各个都是真的,手续上没有任何的问题,都能在警察局的户籍部门查到。 为首的正是方才和掌柜的对话的窦警长,窦警长把良民证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又转身对一旁手拿警察吩咐道:“核对一下,是不是真的?” 那警察将证件翻来覆去的手里看了一番,回答道:“窦警长,这位先生的证件没有问题。” 听到手下的回答,窦警长又看了看何文考,问道:“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包房内喝茶?” 当前包间虽然陈设并不算是豪华,但非常的雅致,且面积又大,便是摆上两张大圆桌也是绰绰有余的,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喝茶显然不正常。 “警官说笑了,我是在这里等人?”何文考张口就说。 只有自己在包间里喝茶是无法解释的,必须要作出合理解释。 窦警长一听,顿时眼神一眯,他马上追问道:“等的什么人?” “在下是做丧葬生意的,此番前来等一个从江西而来的木材商人,您也知道咱们临城的树木虽多,但适合做寿材的树种却是极少的,要么是从江西,要么是从安徽运来……” “这位老板,上峰有令,近来日谍在临城活动猖獗,我们要加大搜捕力量,尤其是要严查从外地进入临城的不明人士,我看你那个所谓的江西木材商人就很可疑,一会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何文考一听,暗叫不好,不管这些警察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被抓进去就得脱一层皮,而且警察局在某种程度上情报线索跟临城站是打通的,自己相当于半个人都落入了吴剑光的手中。 至于此人口中所说的严格搜查外地来临城的事情,应该是一个借口而已。 何文考一脸的焦急,赶紧争辩道:“警长,我这真是冤枉啊!我就是个普通的商人,赚得还是死人的钱财,您看我怎么可能是为非作歹之徒呢?” 说到这里,何文考上前一步,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就塞进了这位窦警长的手中。 窦警长看到这几张钞票,显然不是小数目,不由得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上道,不用他多费口舌,自己好处就送了上来。 其实他也就是为了借着这次搜捕的机会,想狠狠的捞上一把,做警察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为了钱?不然谁会风吹日晒的在大街上受罪。 之前说要人带回去,就是为了找借口恐吓事主的老手段,事主若是怕事,总是愿意花钱打发,这一趟出来,搜刮的油水可是丰厚的很,口袋里早就装的鼓鼓囔囔了,不过要说出手最阔绰的还得算面前的这位。 这个时候,茶园的掌柜的也走了进来,他早就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选准了时机出场。 之前在一壶春茶园的枪击事件让茶园的生意大跌,这才刚刚缓过劲来,他可不想再有人在这里出事,不然以后的生意真是没法做下去了。 “窦警长,小店做的都是本分生意,来小店的客人也都是本分人,我知道您还有不少地方要搜查,是不是先……” “说的也是!”窦警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孙老板,咱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谅你也不敢私自收留那些宵小之徒。嗯,这位先生看上去慈眉善目,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 说完,他招呼了一声,包房里里面的警察们都闻声撤了出来。 “搜到什么违禁品吗?” “没有……” “没有……” 警察们纷纷摇头,包间里就那么几样家具,早就搜完了。 “好,收队,去下一间!” 窦警长大手一挥,众人都转身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便衣,虽然看不出具体身份,但何文考见多识广,从几人的面相上来看,一看就是难缠的角色。 为首一人鹰钩鼻子,面目阴鸷,他环顾了一圈包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窦警长身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窦警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来人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玩味。 窦警长一看此人,心中一紧,面上却仍保持着笑容,赶紧上前几步,挺身立正,嘴里恭敬的称呼道:“胡长官说笑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能在此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来人却不是临城站的,而是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一个副小队长。 刘海阳这些日虽然屁股还没有擦干净,但他知道自己的工作不能停滞不前,如果能够获得新的线索,就能及时转移王培法的注意力。 胡副小队长今日负责这一带的搜查工作,是早就安排好的,并非故意和窦警长等人撞车。 “哦?荣幸?”胡副小队长冷笑一声,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拈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全程无视众人的存在,“那我倒要问问窦警长,这份荣幸,是从何而来的呢?” 窦警长心中一沉,他知道胡副小队长这是话里有话,深吸了一口气,赔笑道:“胡长官此言何意?我窦某人愚钝,还请明示。” “窦警长,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胡副小队长突然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阴冷。 窦警长心中一紧,但他仍努力保持镇定。 “愿闻其详。”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胡副小队长看着窦警长就阴阳怪气道:“老窦,平日里我们临城调查室给你们派活儿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你们这么卖力。看来,还得是临城站这个亲爹啊,你看看,你手下的兄弟们都累坏了吧,正好,这里有茶有点心,让兄弟们歇歇吧!” 窦警长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可他也不过就是个小警察,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是神仙打架,他哪头都得罪不起。 尤其是刘海阳手下的这些行动人员个个都是飞扬跋扈,比临城站行动组的那些长官们难对付多了,他更是惹不起。 此时赶紧点头哈腰的解释道:“不敢,不敢,耽误了胡长官的差事,我担待不起,这就带着兄弟们撤。” 他是真不想和这些特务们搅和到一起,说罢一挥手就要带着那几个警察离开包房。 何文考心里咯噔一下,从两人的对话当中知悉了这位胡长官的身份,原来不是吴剑光的人。 但他心里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 彭浩良的死亡便是爆炸所致,刘海阳正撒网漫天搜查黑市上倒卖炸药的人,他何文考自然是主要目标之一,落到临城调查室的手里,一样不会有好结果。 此时,警察们的离开,意味着自己又要被特务盘查一番,这下可不如方才应付警察那么简单。 正在寻思如何应付之际,胡副小队长却出声叫住了窦警长,伸手指着何文考问道:“老窦,这人是你们正在调查的吗?有问题吗?” 第七百三十五章 成功见面 窦警长之前收了好处,闻言赶紧回答道:“没有问题,来喝茶谈生意的客人,身份都核对过。” 胡副小队长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可是看了何文考一眼,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哪里不对,于是上前几步,来到何文考的面前,开口问道:“和你谈生意的人走了?” 何文考摇摇头:“还没到,上次谈的价格有些高,如果他接受不了,可能要爽约。” “本月十七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十七号晚上?”何文考皱眉思索,“记……记不清了。不过,我一般晚上都不会出门,就在家里,哪也不去。” “手伸出来!” 胡副小队长放下茶杯,目光如刀般射向何文考伸出的双手,“你这手以前没少干粗活吧?会用枪吗?” 何文考心中一震,但他迅速镇定下来:“长官说笑了,年轻的时候是卖过力气,后来跟着人家做生意,但平时也喜欢亲自动手做点木工活儿。” “嗯!”胡副小队长是在查看何文考手指是否符合用枪或者是发报的特征,“放下吧!” 何文考松了一口气,放下双手。 忽然,胡副小队长突然好像闻到了什么,鼻子嗅了嗅,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何文考一愣,原来他在冲出重围的过程中使用了炸药,而躲在落脚点之后根本没有来得及洗澡,只是换了件衣服,身上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竟然让胡副小队长闻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慌张,立时回答道:“是,是,早晨出门的时候遇到一队接亲的队伍,那炮仗放的,差点蹦到我,还好有个管事的识相,包了一个红包给我,不然我可不答应。”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反而让胡副小队长打消了疑虑,因为胡副小队长就是本地人,对本地的婚俗情况极为了解,各家各户结婚迎娶新娘子的时候,是要放不少炮仗的,有些放炮的帮闲确实是不管不顾,因此伤到人的也不在少数。 于是胡副小队长不再纠结,汽车爆炸案已经过去多日,他们对抓到真凶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每日里的例行检查搜查也只是走过场而已。 至于刘海阳肩上的那些压力,跟他们这些小头目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如今杜金星当家,行动队和情报组之间的关系却是比之前彭浩良时代要好不少,行动队报账也更加顺畅,杜金星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签字报销。 一会儿,行动队还要开碰头会,汇报这几天的搜查情况,有时间耽搁,于是挥手示意:“撤吧!” 众人一听,都赶紧出了包间,胡副小队长走在最后,又看向何文考一眼,何文考赶紧躬身一礼。 胡副小队长看不出何文考的破绽,确认是自己多心,便转身迈步出了包间。 看到他们离开,何文考上前几步把包间的门关闭,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十分钟前,曹戈缓缓向一壶春茶园靠近。 他的心情有些紧张,原本自己只是作为配角,或者准确地说连配角也算不算上,可因为纪成林在路上意外遭到偷袭,他只得顶在前面。 他早就听到了远处的喧闹声,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和何老板见面了,不然一会儿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曹戈刚要踏入茶楼的门槛,突然,一队警察从旁边快步走过,抢先进入了茶楼。 糟糕! 曹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迅速躲到茶楼对面的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观察情况。 他并未见过何老板的真面目,只是通过纪成林在紧急状况下的三言两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如果纪成林不能按照时间到达,何老板很有可能会提前离开。 眼看着警察进去,曹戈心里焦急万分。 他担心何老板看到警察后会产生警觉,进而取消这次见面,甚至离开临城。 这样的话,纪成林的计划就将功亏一篑。 曹戈焦急地搓着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看着那些警察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刚要硬着头皮上前探个究竟,却突然发现又有几个便衣模样的人走进了茶楼。 这些人的到来,让曹戈更加确信,茶楼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站在街对面,目光紧紧盯着茶楼的门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出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曹戈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此时,他不知道茶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曹戈回头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仍然没有见到纪成林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安然脱险。 就在这时,茶楼的门突然开了,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戈仔细一看,有警察,也有便衣,但其中并没有多余的身影。 这说明那个何老板并没有被人带走,但并不代表着他人依然还在。 曹戈耐心地等在茶楼外,直到那队警察和便衣特务们陆续离开,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他才疾步走到茶楼门前,整理了下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来到二楼预定的包间前,曹戈轻轻敲了敲门,心中暗自祈祷着何老板还在里面。 然而,敲门声后,包间内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曹戈心中一紧,难道何老板已经走了? 他不敢再耽搁,决定推门而入,探个究竟。 门应声而开,曹戈一眼望去,只见包间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在房间的角落,一个人影端坐在那里,眼神锐利如鹰,正盯着自己。 此人与纪成林描述的大致外貌大相径庭。 “你找谁?” 何文考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曹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躬身拱拱手,“您就是何老板吧?” “你找错人了,鄙人姓曹。”何文考微微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缓缓说道:“这里没有什么何老板,你可以到其他的包间里去看看。” 曹戈微微一怔,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包间中的何老板是李鬼,从而中了那些特务们的计。 “那可能是东家交待的时候,我听错了。他让我找的老板姓胡不姓何,叨扰了,对不住了!” 曹戈边说边拱手,说罢就转身就要走出包间。 “慢着!” 曹戈浑身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 “无论是胡老板,还是何老板,今日你我既然在这包间中遇见了,就是缘分,不妨坐下来喝杯茶再走。” 曹戈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何文考在试探自己,深吸一口气:“这如何好意思?您一定是在等人,我留在这里不合适。” “我等的人可能对我开出的货物价格不满意,说不定爽约了,正好一个人发闷,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坐!” 曹戈一时间骑虎难下,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何文考朗声笑道:“你大可不必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没人能把你如何?兄弟,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身上的这身打扮,应该不是什么富户人家,你说我图你什么?” 曹戈咬咬牙,心说自己也算是豁出去了,当即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不知这位老板和我聊什么?” 何文考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打量着曹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也是来谈生意的?或者说是替你那个东家来谈生意的?他为什么没有来?” 曹戈早就料到何文考会有此一问,他从容地回答道:“东家本来是要直接过来的,岂料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可能会耽搁一会儿,所以先让我赶来跟客人告个罪,让客人稍等片刻,他很快就会到。” 何文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点了点头道:“嗯,敢问你们东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不妨说说,没准咱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曹戈的能力范围了,纪成林从来未跟他交代过这些,他有心胡编一个,又怕引起对方的疑心,反而坏了事。 就在这时,楼梯咚咚咚直响。 何文考眼神一紧。 但这一刻曹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转身上前开门,将匆匆而来的纪成林迎了进来。 见到纪成林虽然略显疲惫,浓密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缕紧贴在额头上,但浑身上下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曹戈不禁松了一口气。 纪成林缓缓走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何文考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何文考端坐在桌边,神态自若,但眼角的余光却透露出一丝警惕。 他很快就判断出了这两个人是一伙的,后来的才是说了算的那个,可能也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曹戈。”纪成林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去外面守着,确保没有可疑人员接近。” 曹戈心中虽然好奇包间内即将进行的谈话内容,却也不敢有丝毫违抗,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见纪成林从腰间拽出一把手枪。 “拿着这个。”纪成林将手枪递给曹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有紧急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 曹戈接过手枪,心中沉甸甸的。 他退出房间,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壁,眼睛却始终盯着楼梯的方向。 包间里的说话声音很轻,轻到曹戈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他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每一个字音。 “……关照……生意会好做不少……” 这是何文考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似乎在谈论着某笔重要的交易。 “……都是相互帮忙……”纪成林的回应。 “那就一言为定!” 曹戈越是想听清楚,越是听得不甚明了,心中的好奇如猫爪般挠动。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窥探纪成林的秘密,但这份神秘与未知却让他无法自控。 他想象着包间内两人交谈的场景,却又不敢妄自揣测。 五六分钟之后,纪成林率先走出包间,里面传来了何文考的声音:“慢走,恕在下不送!” 曹戈站在走廊里,见纪成林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老板,您谈完事情了?”曹戈试探着问道,“路上没什么事吧?” 纪成林点了点头,他并不想在这里说过多,目光略微在曹戈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说:“我们分开走。你从这里出去,绕个圈子再回之前咱们见面的地方。” 曹戈一愣,随即明白了纪成林的用意,这是为了避免被人跟踪,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点了点头,刚要将手中的手枪还给纪成林,却见对方摆了摆手。 “这把枪你留着吧。”纪成林淡淡地说。 曹戈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纪成林。 这样的勃朗宁手枪他早就垂涎已久,但却一直没有机会拥有。 现在,纪成林竟然要将它送给自己? “老板,这……”曹戈有些迟疑地开口。 “咱们这个行当比较特殊,没个趁手的家伙不行,关键的时候会吃亏的。”纪成林打断了曹戈的话,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你要记住,这把枪的来历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能不能把它留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曹戈心中狂喜,连忙收回手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这把勃朗宁手枪成色很新,显然是经过精心保养的,纪成林将枪送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和赏识。 “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把枪的!”曹戈激动地说道。 纪成林微微点头,目光灼灼看向曹戈:“今天的事情,你该怎么说?” 警察和临城调查室的便衣进入茶园中搜查的事情他听说了,不论曹戈用了什么办法,何文考总归没有提前离开,这次接头见面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事情?什么事情啊?我不记得有什么事情了!” 纪成林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曹戈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枪藏好,按照纪成林的指示下楼。 也就在这时,听到方才那间包间的门嘎吱响了一声,他忍住回头看的冲动,迈步下了楼。 曹戈的耳朵很好,在下楼的过程当中,他听到楼上的那个脚步停了下来。 接着是翻动什么东西的声音,凭借自己对走廊的观察,他立即判断出了那是摆在另一间包间门口的花瓶。 曹戈暗暗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沿着楼梯小心翼翼地下楼,心中暗自庆幸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茶楼大门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之前的便衣正迅速返回。 第七百三十六章 谈妥生意 眼下那位何老板还在楼上,尚未来得及撤离,这些便衣很有可能是冲着此人来的。 恰在此时,一个拎着铜茶壶上楼的伙计正走到他身旁。 情急之下,曹戈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迅速贴近墙壁,暗中伸出一只脚。 曹戈轻轻一绊,伙计一个踉跄,手中的茶壶脱手飞出,热水顺着楼梯就洒了下去。 “哎呀!”伙计惨叫一声,摔倒在楼梯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正要上楼的便衣赶紧躲闪,滚烫的热水虽然没有直接淋到他们,但也足以让他们狼狈不堪。 便衣们愤怒地大骂伙计,却无暇顾及其他。 曹戈趁此混乱之际,迅速下楼离开茶楼。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街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密切观察着茶楼的动静。 不一会儿,他看到便衣们打开了刚才包间的窗户,探头往下看。 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显然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便衣们怏怏地离开了茶楼,显然是放弃了搜查。 曹戈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转身离去。 …… 方如今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边听着纪成林的汇报,一边仔细分析纪成林今天遇袭的整个过程。 从纪成林的描述中,可以猜测出大概的情况,首先,杀手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纪成林,至于是不是日谍的报复行动,方如今倒是相信确有其事。 因为之前对临城的日谍网络破坏十分严重,三浦和一和小山智子两名投诚的特工都曾经透露过,在特高课的清除名单里,以站长为首的临城站一众军官,都名列在前,纪成林是方如今的得力干将,自然也是他们准备刺杀的首要目标之一。 其次,按照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的脾气秉性,他们不会容忍这种憋屈的潜伏生活,一定会引入大量的行动人员进入临城,随时准备执行清除任务,算下来的话,这个时间刚刚好,所以,方如今判断,这次应该是他们组织的一次行动。 只是从偷袭的整个过程来说,纪成林毫发无损,且击伤了那个杀手,故而这次的袭击不能算是成功,应该是仓促之间的做出的临时行动。 方如今判断,这样的刺杀行动在今后一段时间内还有可能会持续。 他并不怕日本人偷袭,反倒是怕他们不出现。 只要日谍出现在视野之中,以他现在布置在临城的情报网络,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多少都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通过那些出事的日谍,顺藤摸瓜找到石原熏和稻叶昌生。 他反复思量,却苦于没有多余的情报和线索,总是不得要领,而且他也无从打听,目前,即便是令辉那里,估计也不会知道的更多。 忽然,方如今的手轻轻一颤,张鑫华不日便将抵达临城,日谍的刺杀对其是个潜在的威胁,必须要做好充分的警戒工作。 他打电话将隔壁警卫室的戴雷平叫了进来,明确指示由他负责张鑫华来临城之后的警卫工作。 当天晚上,方如今在纪成林和戴建业的陪同下,来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茶馆,进入包房中要了茶和点心,方如今和纪成林在靠着角落的座位旁相对而坐,戴建业则守在外面的门口。 不多时,何文考推门而入。 寒暄片刻,何文考低声对方如今道:“方长官,今天白天真是有些凶险,这次搜查的力度很大,差一点就要把我抓回去,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算是侥幸过关。” 他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后来的临城调查室的便衣特务去而复返,已经说明自己被怀疑了。 方如今轻轻抿口茶水:“这更加说明何老板的重要性了,何老板既然敢跟临城站的人对着干,区区几个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不至于吧?” 何文考略微尴尬,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却拿不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脾气秉性,但他深知,能够这么年轻便成为临城站行动组组长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方长官说笑了,何某只不过是个小老百姓而已,最是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说实话,我只想发点小财,并不想蹚浑水。您就直说吧,让我做什么?” 为了躲避吴剑光的追捕,何文考也是没有办法,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要找的方如今,竟然早就在关注自己了,甚至今天还见到了本尊。 方如今缓缓抬起头,眼神深邃而锐利:“何老板,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何文考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生意?什么生意?” 方如今语气平淡:“我需要一批军火和炸药,数量不多,但品质必须保证。我想,这点小事情,一定难不倒何老板。” 何文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方组长,您是知道的,我现在处境困难,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至于您说的那些货物,我已经让手下都转移了,此时若是把它们取出来,怕是被人盯上。” 方如今轻轻摆手:“何老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需要的这些军火和炸药并不是你常规销售的那些,懂吗?” “还请方长官明示!” 方如今直起身:“何老板这是考我。也罢,那我就说说,做你们这行的,利润着实不小,但风险也大,除了货物被官面上的人查了,还得防止黑吃黑。若是不小心货没了怎么跟客户交代?” 何文考微眯的眼睛精光一闪,没想到对方了解的如此透彻。 方如今继续道:“所以,你们肯定有备用的货物,以备不时之需。我要的就是你的这些货物,并且知道这几批货物存在的人越少越好。至于价钱方面,在市价的基础上稍微给我让一让即可,我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何文考愣住了,他与军队或者情报机构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方如今这样提出如此奇怪要求的还是头一次。 心中疑惑,但碍于江湖规矩,不能多问。 “何老板?你考虑一下!” 方如今说罢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也不去看何文考。 何文考低头沉思,他自己有十来处藏匿货物的地点,其中半数只有他一人知道具体地址,但一旦将这些货物交出去,底牌也就不复存在了。 要知道,他们这种走私生意做的都是熟客,彼此之间最为看重的就是信誉二字。 但眼下只有在方如今的庇护之下,才能活命,何文考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道:“既然方长官看得起我和某人,这笔生意我做了。有一批价值八千美元的军火在纸坊桥附近,我愿意无偿献给方长官。” 八千美元说送人就送人,也是大手笔了,但方如今要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何老板,我要的是你全部的藏货!” “什么?”何文考吃了一惊,他全部的藏货加起来大约价值五六万美元,对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是要将自己吃干抹净啊。 见何文考面露惊色,方如今微笑道:“方才我既然说过了这是生意,自然就不会有让何老板吃亏的道理。你现在处境堪忧,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犹未可知,那些货物最终不过是为了换取黄白之物,何老板又何必捏在手里不放呢?” 此时,何文考才晓得方如今的厉害,话语绵里藏针,令人脊背冷汗直流。 纪成林不失时机地敲敲桌子:“何老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道理,你肯定比谁都懂!” 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何文考终于答应亮出自己的底牌,这也算是为了活命的最后一搏了。 方如今听说对方有五六万美元的军火和炸药,不禁大为高兴,“好,何老板是个痛快人,咱们一言为定。你马上把地址写给我,我这就付钱。” 何文考还在愣神的时候,纪成林已经从桌子下面拎起一个小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从中取出五沓半的钞票,推到了何文考的面前。 方如今道:“只是五万五千美元!何老板数一数。” 何文考眼睛都花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大钱也见过不少,但一次交易货款就有五万多美元的还是头一次经历。 “不……不必……不必了,方长官我是信得过的!” 纪成林递过来纸笔,何文考当即在上面写出了五个地址。 方如今看了地址,交给纪成林,道:“何老板,生意归生意,但今天的事情……” 他赶紧郑重地点了点头:“方组长请放心,此事我会守口如瓶。” 方如今微笑着点头:“那就好。接下来,怕是要委屈何老板去趟南京了,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南京,可以照顾何老板。” “南京?” 南京是特务处总部的所在地,到了南京岂不是羊入虎口? “何老板不要担心,正所谓灯下黑,你的对头一定不会想到你会出现在南京。而且,南京到处都是大人物,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之下被你见到、甚至是结识了,在临城一个小小的对头又算得了什么?” 何文考虽然不愿意去南京,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步好棋,略微权衡便应允了,离开的时间安排在明天早晨五点,先乘汽车到湖州,再由湖州中转直奔南京。 有了方如今的帮助,路上的安全问题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比何文考东躲西藏要强上不少。 在分手之前,何文考请方如今帮个小忙,那就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帮他把“明面”的上的货物处理变现,即使赔钱也在所不惜。 “何老板,这些货物的金额可不少,你就那么信得过我?” 何文考道:“此去南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货物如果一直不见天日,我那些老客户会一个个地丧失掉,与其如此,不如及早脱手,没有了牵绊,我也少了一桩心事。” “你的对头肯定会盯着的,你就不怕鸡飞蛋打?” 何文考无奈地道:“吃到嘴里的肉才是肉,我也是没有办法。而且,我相信以方长官的能力,处理这些货物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了,也不能让您白辛苦一趟,这几批货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三万多美元,我愿意让出一半的利润给您,您看如何?” 方如今知道他也是没有办法了,不然谁肯大出血、将自己的辛苦赚来的钱财拱手送与他人? 当然了,何文考还有结交的意思,只要有朝一日搬倒了吴剑光,何文考重新回到临城继续干他的走私生意,又有了方如今的支持,利润只会百倍千倍于此。 如此说来,这何文考还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方如今爽快答应。 何文考写下地址和联络暗号之后,便告辞离开,纪成林这才开口问道:“组长,这件事怕是有风险,吴副站长那里……” “何文考为人十分精明,他早就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盯上,是以对货物早有安排。如今才出事数日,吴剑光的手脚还伸不了那么长,你立即带人把这些货物接管了。” 纪成林还是觉得不妥:“若是被他察觉到呢?” “就说是站长的意思。” “他会信吗?” 方如今冷笑:“即使你我再编个更加合理的理由,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纪成林皱眉:“可他……毕竟是副站长!” “老纪,告诉你个消息,你知道此次站长为何突然去了南京?” “向处座汇报工作啊!”纪成林说,此事全站上下都知道。 因为张鑫华和王韦忠都在南京,方如今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低声道:“表面上是汇报工作,实际上是被处座叫去谈话的,据说督查科收到了不少关于吴剑光的举报,说他大肆贪墨站里的特工经费,还有以前在处本部的老底子也都抖露出来了,南京的意思是彻查,站长是想能否挽回。” 处座为加强特务处内部管理,曾下达手令“生活要有纪律,工作务求切实。” 特务处先后制定了许多禁令,这些禁令并不是组织讨论后制定的规章制度,而是口头随意宣布或以手令下达后形成的规定,组织内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变动这些规定。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准贪污贿赂。 如果举报材料是真实的,吴剑光怕是得脱一层皮。 纪成林眼珠转了转,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吴剑光的态度了。 他挠挠头:“那站长真的是去给吴副站长说好话了?” 方如今神秘一笑:“这个问题,那就要问站长本人喽!” 第七百三十七章 善后处置 夜色如墨,临城的雨细密如织,无声地润湿着石板路。 周伟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身披雨衣,帽檐低低地压住了眉眼,只露出下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雨夜的临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店铺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老柴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带着几分睡意和疑惑:“怎么才回来?” “没事。”周伟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来到了后院,他脱下雨衣,挂在门边,走进了屋内。 屋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气氛。 石原熏坐在阴影里,微眯着双眼盯着走进来的周伟。 “你受伤了?”石原熏的声音冷冽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伟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石原熏会这么问,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石原熏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进门之后,左臂一直没动,这与你平日里的习惯大不相符。”石原熏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怎么回事?” 周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瞒不过去,低声解释道:“路上恰好遇到了临城站的纪成林,此人在我们的必杀名单上。我想着顺手除掉此人,不料行动中出了点意外。” “意外?”石原熏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你的意外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暴露!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先生,我……” 周伟的话刚说到到一半,一个大耳光毫无征兆地扇了过来,他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石原熏看着周伟,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在看一个让他失望至极的学生。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给我记住,若是再有下次擅自行动,我直接处置了你!” “是!”周伟不敢反驳,但心里却充满了不服气,在和纪成林交火的过程当中,他不是没有机会,若不是有人在背地里暗算他,他决计不会受伤,说不定还能干掉纪成林。 “他和什么人在一起?” 周伟当即将纪成林坐着黄包车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石原熏的眉头紧锁,他敏锐地意识到,纪成林与一个车夫同行,其中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凝视着周伟,声音低沉而严肃:“你只知道他和车夫在一起?那个车夫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周伟努力回忆着白天那一幕,但当时自己全身心在盯着纪成林,对车夫的记忆早就变得十分模糊:“我没太看清车夫的脸。只记得他身材魁梧,帽檐压得很低。他们两人交谈的语气很熟络,应该是认识的。” 石原熏在心中快速盘算着,纪成林作为临城站行动组的关键人物,他的行踪和交往对象都可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周伟,你必须明白,这里是临城,我们的对象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难对付,因此我们的每一个行动都需要谨慎再谨慎。” 石原熏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然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纪成林的出现不是偶然,他和那个车夫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还有他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等等。我们需要查清这一切,才能确保我们在今后的各项行动中掌握主动。” 周伟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石原熏的意思。 虽然他对自己的擅自行动感到一丝后悔,但他也深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需要尽快查清纪成林和车夫之间的关系,以便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我会去查清楚的。”周伟的声音坚定而果断,“请先生放心。” “伤势如何?”石原熏的语气中透露出关切,尽管他刚才对周伟的擅自行动严厉训斥,但作为团队的领头人,他深知每一个成员的重要性。 “没什么大事。”周伟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伤到筋骨,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愈合。” 石原熏眉头微皱,他知道周伟是在故意轻松化自己的伤势,但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来确保没有后患:“在哪个医院或者诊所处理的?医生护士叫什么名字?” 周伟一一答复了石原熏的问题,他提到了那家小诊所的名字和医生的姓氏。 “你先下去养伤吧。”石原熏对周伟挥了挥手,“记住,这几天先不要外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石原熏看着周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转头叫来了老柴。 他将刚才周伟提供的信息详细地告诉了老柴,并严肃地交代了接下来的任务:“你立刻去处理一下那家诊所的医生和护士,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 次日一早,两个身着普通市民服装的男子早早地出现在了蒋家大门不远处。 但是令人等了很久,也不见蒋琬出门。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今天并不是周末,蒋琬还要去学校上课,没理由不出来。 其中一人不放心,跟同伴交待了几句,便绕向了蒋家的后门方向,大约五分钟后赶了回来,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同伴。 “什么,从后门走了?是不是咱们暴露了?”同伴诧异地问道,他们奉命监视蒋琬,此人的弟弟蒋进跟方如今关系非同一般,因此蒋琬算得上是接近方如今的一个重要角色。 “有这种可能!我正在打听的时候,蒋家一个佣人买菜回来了,我感觉此人很敏锐,隔着老远看到我就走了过来,还询问了我几句,还要我早有应对之法,虽然是勉强过关了,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这么说你暴露了?” 石原熏做事谨慎之极,只要是有隐患,就必须要提前清除掉,以他的风格,一向是主动出击,绝不会等待危险已经降临在头上的时候,再做反应,到那时已经是于事无补。 他的这种行事理念也无形中影响一众下属,凡事求稳。 男子道:“现在还不好说。” 同伴道:“要不提前干掉他?此人留着早晚是个隐患。” 他眼中杀机一闪,他们这些潜伏人员,之所以能够和中国特工周旋,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隐藏身份,他们可以隐藏在普通人中间,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权,可如果一旦身份被怀疑,那么危险就会接踵而至。 男子想了想,点头说:“我当时是有这个想法,但一切还要先生定夺,你我不能擅自行动。咱们要对付的人都不简单,别搞不好是个诱饵,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两个人都是有些迟疑,过了半晌,男子一摆手:“先不要管他,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计划稍作改变,我在蒋家人面前露过面了,以后不再方便出面,你今后重点盯蒋琬,我辅助你,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盯着蒋进的父亲和母亲,方如今是他们的晚辈,我们也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谁都没有想到蒋家的一个佣人变会如此的敏感,让他们其中一人不得不转入暗处,无形中削弱了监视跟踪力量。 就在他们交谈时,不远处蒋家的大门打开,蒋父带着妻子走了出来。 今天蒋父给司机放了假,他自己预定了黄包车,可是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却没有等到黄包车的出现,蒋父抬手看了看时间,显然有些着急,便紧走了几步,在路口招手叫了辆黄包车,把妻子送上了车,赶去教会,自己这才向货场走去。 门口不远处的两个男子把这些举动看在眼里,其中一人对同伴说道:“鉴于佣人都那么警觉,我怕蒋父可能会有所警觉,我们别跟的太紧!” 同伴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巷口,远远地跟在蒋父的身后。 让两个男子感到意外的是,今天蒋父的行为显得有些异常,他特意改变了往日的路程,宁肯多绕了几条街,也选择了人多热闹的道路,不时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过两个男子都早有防备,把距离放的足够远,而且毕竟蒋父不是专业的,直到蒋父进了运河边货场,也没有发现问题。 躲在角落里,男子看着货场的大门,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我们的监视行动暴露了,就连蒋父也警觉起来,看来前几天的跟踪一定让蒋家感觉出不对了。我判断,问题一定出在蒋进身上,毕竟他是个警察,对这种事要比常人敏感的多。” 他的同伴却是颇有信心,蒋进是警察又能如何,他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帝国特工,淡淡地说道:“不用担心,就算蒋家知道他们已经被跟踪监视了,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跟踪监视还得继续,只要他们和方如今接触,我们就有机会。”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蒋进已经暗中提醒过父亲和姐姐了,但只是说可能是父亲的竞争对手。 蒋琬对此心知肚明,但蒋父却深信不疑。 临城商业竞争异常激烈,有时候手段之卑劣、用心之险恶常常超出人们的想象。 蒋父作为当地一位有头有脸的商人,自然也难逃这种恶性竞争的漩涡。 五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蒋父结束了一天的繁忙工作,疲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今后的生意时,却没想到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一块砖头从天而降,准确地砸在了他的头上,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蒋父只感到一阵剧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家人告诉他,是一个好心的路人发现了他,将他送回了家。 蒋父心中一阵后怕,如果那块砖头再偏一点,或者力道再大一些,他可能就命丧当场了。 后来通过多方打听,基本上锁定了这次袭击是那些竞争对手所为,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牙齿打掉咽进肚子里。 自从蒋进警校毕业后进入侦缉科,蒋家的生意才算是稳当了。 蒋父听了儿子的话,顿时提高了警惕。 而且他感觉今天确实不对劲,总觉得背后发冷,像是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五年前的被袭击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这让本就胆小的蒋父,更觉得忐忑不安。 今日出门之后,他这一路上就格外小心,留心观察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不过几番验证,确实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心中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精神压力太大,反应过激,搞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在货场将货物盘点了一番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他赶回了家,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妻子坐着一辆黄包车动教会赶回来,这车夫他还认识,经常在这一片拉活儿。 待将蒋母搀扶着下车,蒋父皱眉问道:“今天出去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蒋母将路上买的蔬菜拎下来,脸上尽是哀伤,转头看向那个车夫,轻声回答道:“路过德康诊所的时候,看到围了很多人,听说昨晚值班的刘医生和朱护士都死了。你说说,昨天人还好好的,突然就这么没了。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蒋父闻听顿时一惊,刘医生和朱护士? 夫妻两人年纪都大了,也更加注重身体保养,平日里有点小病都会去附近的德康诊所,和刘医生也成了较好的朋友。 横死的消息对他而言,的确是够震惊的。 他急于弄清缘由,但也知道蒋母估计说不清具体原因,赶紧向那个车夫询问道:“德康诊所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两个人就死了呢?” 车夫连忙回答道:“据说遭了贼,诊所里的保险柜也被撬开了,里面的钱财都被盗走了。抢钱也就罢了,连值班的人医生和护士也不放过,刘医生和朱护士多好的两个人啊,我听拉车的兄弟说,脖子被人抹了,就跟杀鸡似的,唉,天杀的,真是作孽啊。” 蒋父昨天下午还去过德康诊所,刘医生医术高超、为人善良,经常给看不起病的人减免医药费,是不可能得罪人的,可他又觉得此事并非像车夫说的入室抢劫或者盗窃作案。 想到这里,他追问了一句:“警察们怎么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要是想了解,不妨问问贵公子。”车夫赶紧回答道。 蒋父蒋母对视一眼,蒋母急切对车夫道:“你看见我儿子在诊所了?” 1112 车夫讪讪一笑:“蒋夫人,实在抱歉,当时我就听说公子在诊所办案,那里血呼啦一片一片的,我怕您担心便没有直言。” 蒋母一向乐善好施,他们这些车夫路过蒋家的时候,谁要是饿了渴了讨点吃的喝的,蒋母从来都不会拒绝,是以都念着蒋家的好,如此替蒋母考虑也不为奇怪。 蒋母听到儿子去了那种地方,虽然没有危险,但总归是犯忌讳的,令人觉得心里膈应,不禁幽怨地看向丈夫。 如果当初不是丈夫非要儿子去什么警校,蒋进也不会出现在两人横死的现场。 蒋父掏出一块法币递给了车夫,道了谢,赶紧拉着蒋母进入大门。 一进到客厅里,蒋父便自己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脑子里反复思索着,刚才车夫的一番话。 刘医生和朱护士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不会跟他的对头有关系? 要知道,如果有人想暗中对付自己,那么就有可能接触他身边的人,而刘医生就是一个很好的目标,只要他被逼的在药物上动点手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父并不是什么特工,但他对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看得十分重要,加之蒋进的提醒,故而对身边发生的任何异常,都要持有怀疑的态度。 对于刘医生和朱护士的死,蒋父觉得还要再想办法求证,不然总是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再次出门,却被蒋母给喊住了。 “这马上要吃饭了,你又要去哪里? 蒋父随口回答道:“我去叫儿子回来吃饭,你知道你儿子的性格,忙起来什么事情都忘了,哪还顾得上吃饭,年纪轻轻的别把胃弄坏了。” 蒋母闻听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说,可是蒋父却停住了脚,再次对妻子嘱咐道:“还有,这两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哪不要去。” “什么?”蒋母不禁有些诧异,她看着蒋父,“我明天约了几个教友,今天下午还要去取定做的旗袍,再说了,娘家那边还有事,你知道的我那个侄子和侄媳妇老是吵架,我得……” 妻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蒋父就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你听我的就是。教友们的聚会可以取消,旗袍派人去拿便是,至于你娘家的侄子和侄媳妇,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处理,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别最后弄得里外不是人。” “老爷,今天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蒋母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你也看到了,连刘医生那么好的人都出事了,这世道不太平,我是想啊,万一那杀人的凶手还继续留在临城怎么办?” 蒋母一听也是这么回事,蒋家家大业大的,被人盯上可就不好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德康诊所那里也是入室抢劫杀人啊,咱们家这么大地方,进来个人根本发现不了。你赶紧去,把儿子叫回来,让他帮着想想办法。” 此言一出,蒋父也是哭笑不得,连着说了几声好,转身出门而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分析推理 蒋进并没有跟着父亲回家吃饭,回到家时,已是夜深人静。 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了家门,却没想到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弱。 一看到蒋进,她的脸上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双眼中满是责备:“进儿,你怎么又去那种地方了?杀人现场多晦气啊!” 蒋进无奈地笑了笑,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妈,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职责,你就知道职责!”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隔三差五地见到死人,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爸当初就不该让你走这条路!” 提到父亲,蒋进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他也不喜欢这身黑皮,他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妈,我理解你的担心。但你知道吗?每次当我找到线索,揭开真相,为死者讨回公道时,那种成就感是无法言喻的。” 蒋母看着蒋进,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妈不是不理解你,我只是担心你。这世道这么乱,你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妈,你放心。”蒋进打断母亲的话,“我会小心的。而且,我还有你们啊。你们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就在这时,父亲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看到我们母子俩手握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儿子说得对。他是警察,这是他的职责。我们不能拖他的后腿,只能全力支持他。” 母亲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我,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们父子俩都是倔脾气,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我只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 蒋进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次日一早。 临城城的一处戏园子内,锣鼓喧天,丝竹盈耳。 台上,戏子们水袖轻舞,唱腔宛转; 台下,观众们喝彩连连,如痴如醉。 然而,在这热闹非凡的景象中,却有一间僻静的包房内,气氛异常紧张。 包房内,临城站副站长吴剑光坐在桌边,他今天他身穿一件深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宽檐帽,脸上还架着一副墨镜,显然是不希望被人认出。 吴剑光的面前,站着他的两个眼线,他们低着头,神色紧张。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汇报道:“老板,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城里四处寻找何文考和彭勇的踪迹,但是……但是并没有发现他们。” “什么?”吴剑光闻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们两个饭桶!找了这么久,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愤怒却无法掩饰。 两个眼线被他骂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反驳。 其中一人小声辩解道:“老板,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何文考和彭勇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 “住口!”吴剑光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只想知道结果!现在人没找到,你们还有脸回来见我?” 为了找到这两个人,他不惜动用了大批的警察,但是这些警察的办事能力显然不如行动组的那伙人。 此事若是方才他任行动组组长之时,怕是早就解决了,可如今行动组的当家人已经换了他人,即便他贵为副站长,但却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王利还在关着禁闭,而其他的人都不如王利那么好使,这让吴剑光十分为难。 两个眼线被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吴剑光的怒火。 这次任务失败,责任全在他们身上。 虽然心中委屈,但在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吴剑光怒气未消,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个眼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现在发火并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忽然,他想到了当年何文考跟着的那个大哥的遗孀,“那个女人呢?” “一直派人盯着呢,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彭勇竟然没去他姐姐那里要钱花。老板,我猜测他的藏匿有另一股势力在帮忙。” 吴剑光点点头,这种可能性他也想到了。 彭勇是纨绔子弟,但身上没有多少钱,离开临城需要盘缠,他根本就凑不齐,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在此时,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吴剑光眉头一皱,示意一名眼线去开门。 门开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吴剑光的另一个眼线——李三。 李三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急切地说道:“老板,有消息了!刚刚有兄弟报告说昨晚有人在潮鸣寺一带见到了何文考!” 吴剑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迅速站起身来,急声问道:“你确定?” 李三连忙回答道:“确定!那人跟何文考相识近二十年了,对他十分熟悉,应该不会看错。” “找到何文考的落脚地了吗?” 李三苦笑:“没有,咱们的兄弟也是后来才找到那人的。” 吴剑光沉吟片刻,然后果断地说道:“好!你立刻带我去那个人!既然何文考昨晚还在临城,说不定今天依旧在,这次,我要亲自出马,一定要抓住这个家伙!” 说着,他转身向包房外走去,两名眼线相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欣喜之色,他们知道,这次的任务终于有了转机。 而李三则紧随其后,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 黄昏时分,警察蒋进与陆大勇坐在特康诊所的一间昏暗房间内,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 案子发生在蒋进家不远的地方,且又是蒋父和他认识的人,蒋进便跟周新刚打了招呼,配合陆大勇侦破此案。 之所以悬在在现场办公,是因为这里调查走访方便。 “刘医生和朱护士,双双在夜里值班的时候被杀。”蒋进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凶手出手干净利落,几乎是一刀致命。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防卫伤。” 陆大勇皱眉看着桌上的两份验尸报告,沉声道:“是的,只是双手有被捆绑的痕迹。这说明,他们是在被控制之后,又被凶手出其不意杀死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蒋进打破了沉寂:“我们走访了他们的社会关系,得知两人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并没有什么仇人。这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陆大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凭我的经验来看,这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入室抢劫杀人。但凶手的真实目的,怕并不在此。” 蒋进眼中一亮,急忙催促:“快说说你的理由。” 陆大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他的分析:“第一,如果是单纯的入室抢劫,凶手为何要费事捆绑他们?直接威胁他们交出财物不是更简单吗?” “诊所里有明显翻动的痕迹,财物也都被洗劫一空,刘医生和朱护士身上的钱包也被拿走了,但是有一点需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朱护士脖子上的金项链还在。” 蒋进说:“会不会是凶手没有发现这条金项链。” 陆大勇摇摇头:“据说,朱护士的家境不错,而且那条项链很容易发现,若是凶手的目的是劫财,不应该放过,毕竟一条金项链价值不菲。” 蒋进觉得很有道理:“那第三呢?” 陆大勇略一沉吟:“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诊所里还少了一样东西。” 蒋进眼睛一亮:“你是指接诊记录?” “不错!我翻遍了整个诊所也没有见到这个月的接诊记录,而这个月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天,这种现象很不正常。所以,我猜测,很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德康诊所的接诊记录一般是一个月一本,用完之后封存备查。 蒋进道:“也就是说,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那本接诊记录?” 陆大勇很喜欢跟这个聪明的年轻人打交道,且知道他就是方如今要好的朋友,故而对蒋进十分客气。 “多少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接诊记录当中一定有凶手不想让人看到的人!” 蒋进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看来,我们需要从诊所的病人入手,查找可能的线索。” 陆大勇淡淡一笑:“这起看似简单的凶杀案,背后隐藏的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然了,如果单单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也就罢了,我最担心的是跟日本人有关。” 陆大勇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蒋进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陆大勇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之前跟方如今抓获崛部隆一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些日本间谍的影子如同幽灵一般,潜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令人防不胜防。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蒋进沉声问道,他需要陆大勇给出更充分的理由来支持这个大胆的假设。 陆大勇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药房的方向,说道:“我询问了其他的医生和护士,重点让他们盘点了一下药物和器具的消耗,发现止血纱布少了很多,但垃圾箱内并未发现丢弃的止血纱布。而且手术室的器械是昨晚才消过毒不久的,但诊所的安排上并没有任何的手术计划。”” 陆大勇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蒋进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一新推断 “止血纱布的大量使用,手术器械的消毒……”蒋进喃喃自语,“这么说来有人在昨天的时候在诊所里做过手术?会不会是凶手就是那个受伤做手术的人?” 德康诊所虽然是私人诊所,但药物和医疗器械、器具的交接盘点十分正规,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些医护人员偷偷夹带回家,薅诊所的羊毛。 药品和耗材使用记录上的记录一切正常,但什么东西少了,少了多少,通过对实物数量进行比对,大致还是能够估算出来消耗的数量的。 陆大勇说道:“虽然还不能确定伤者就是凶手,但至少说明,刘医生和朱护士的死一定与他有关联。所以,我们需要重点调查的是,昨天白天谁见过那个受伤的人。” “不错,弄清此人的身份,就离凶手不远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他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找到受伤手术的人,就能揭开这起凶杀案的真相。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蒋进站起身来,“我继续走访附近的居民和商贩,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伤者的线索。” 陆大勇也站了起来:“好!我们分头行动,随时保持联系。” 夜幕降临,星光点缀着漆黑的天空。 蒋进与陆大勇再次踏入德康诊所,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 经过数小时的调查走访,两人收获了不少线索,此刻急于分享并拼凑出案件的真相。 “怎么样,陆局长,你那边有什么发现?”蒋进率先开口,他坐在桌边,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了陆大勇面前。 陆大勇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你还是叫我老陆吧,我听着习惯一些。我今天重点走访了诊所附近的居民和商贩,有人提到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人进入诊所,大热天这人还戴着口罩,行踪十分诡秘。” 蒋进眉头一挑:“戴着口罩?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人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陆大勇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还从一名小贩那里得知,这个男人进入诊所的时间不短。就这些了。” 蒋进听后,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好!你这些发现非常有价值。我这边走访的也有新进展。一个负责处理垃圾的工人告诉我,昨晚在处理附近垃圾桶的时候,在里面的确发现了带血的纱布、棉球等物品,这个垃圾桶就在德康诊所的一百米外的地方,也是医护人员们日常倾倒垃圾的地点。‘’ 周围至少有三家诊所,陆大勇问:“怎么证明不是周边其他的诊所扔掉的呢?” 蒋进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此一问,得意道:“我详细地询问了附近其他诊所的情况,都说没有昨天并没有进行手术。这些人都是签字画押的,量他们也不敢骗我。” 陆大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我们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蒋进道:“追查此人的行踪可不容易,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了。” 陆大勇眨眨眼:“我有个大胆的设想,你听听对不对?” “你说!”蒋进对这位前辈的办案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我怀疑那个人是枪伤!” 第七百三十九章 惊险逃脱 蒋进离开了诊所,径直往家走,可是就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调转了方向,直奔警察局而去。 半个钟头才到了办公室,隔壁科长办公室的灯是关着的,老贾也不在大办公室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值班的同事见到蒋进回来之后非常惊讶,蒋进只说自己有份重要的资料需要查阅,这才赶回来。 蒋进拉上从窗帘,让自己的同事在办公室等着,叮嘱他千万不要拉开窗帘,随后就走了出去,搞得同事莫名其妙。 蒋进则是后墙翻了出去,迂回到了警察局的大门,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 离开诊所之后,他就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这才临时改变了目的地。 一直观察了十来分钟,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蒋进不禁大为失望。 他基本上确定有人盯着自己,但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很难确定。 不能确定身份,就不能有针对性的做出应对措施。 但要找到有用的线索,实在困难重重,蒋进长叹一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他的这一番举动,都落在躲在警察局对面糖果店一个男子的眼里,他见蒋进进了院子,同伴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家伙还真是警觉,好像发现了自己被跟踪似的。” 男子在不远处预定的接头地点见到了自己的同伴,将自己跟踪的情况进行了通报。 这名同伴正是在蒋家附近被蒋家的佣人盘问的那个人,他淡然道:“毕竟是警察,这点敏感性也是正常的。幸亏咱们之前特意注意到了这一点,把跟踪的距离放得很长,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对此,他心中有数,只要距离放的足够长,别说是一个警察了,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也未必能够发现。 男子道:“这么晚了,想必他不会再出来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同伴点点头,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收获却是极少,这个蒋进虽然是方如今的同学,但两人见面接触的机会很少。 正说话的工夫,街上车灯一闪,一辆轿车由远及近驶来。 两人急忙往巷子里的阴影里躲了躲。 接着车辆驶过巷子口,没多久引擎的声音就小了不少,两人立即就判断出汽车转弯了。 而且,可以推断出汽车是驶向警察局的方向的。 汽车在极短时间内就熄火了。 两人鬼使神差地对视了一眼,男子道:“再回去看看?” “走!” 现在是晚上,两人根本不怕被发现。 天空中的月亮像一块柔和的银盘,静静地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银辉。 微风吹拂过,带着夏日的暑气,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男子和同伴再次回到了警察局附近,这次他们找了一个非常好的观察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警察局的大门,而身后就是一条小巷,随时可以撤离。 两人躲在暗影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注视着警察局大门口。 不多时,两个身影从警察局的大门走了出来。 男子和同伴立即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蒋进。 他们凭借这几日对蒋进的了解,以及他那独特的走路姿态,轻松地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而与蒋进同行的那个陌生人,却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 这个陌生人身材魁梧,比蒋进高出半个头,走路时微微驼背,但步伐却异常矫健。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面容看不太清。 男子和同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了计较。 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新的情报或者机会。 蒋进和那个陌生人一路从大门出来,向西有说有笑地走着,并未注意到有人在跟踪和监视。 男子和陌生人决定继续跟踪下去,像两道幽灵般的影子融入了夜色中,紧紧地尾随着蒋进和那个陌生人。 他们穿过狭窄的巷子,拐过一个个街角,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只见蒋进和陌生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在一处拐角处,迈步走进了一家商铺。 警察局处在闹市区,这里的铺子一般都会营业到很晚才会关门。 这一举动,马上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注意,正要向前靠近,可是很快,蒋进就从店铺走了出来。 而此时,跟他一起走进店铺的那人却并未一起跟着出来。 男子马上示意同伴,说道:“那个陌生人这么晚来找目标,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这样,我继续跟着目标,等一会儿你进去转一圈,看一看那人去了什么地方,目标为什么进入店铺。 同伴点头答应,留在原地,男子则是继续跟踪蒋进。 蒋进并没有直接回到警察局,而是在附近的几个铺子里又逛了逛,再走到街上的时候手里拎着好几包食物,甚至还有一瓶老酒。 跟踪他的男子不禁摇头,这个小警察虽然警觉性不错,但毕竟只是个警察而已,在跟着那些老油条们混熟了之后,也难免沾染些坏习气。 如果不是通过蒋进找到关于方如今行踪的更多线索,这样的目标盯梢是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的。 再次看到蒋进回到警察局之后,意识到再也没有监视的必要了,男子立即转身去和同伴汇合。 不一会,看到同伴匆匆走了进来,来到身边坐下,说道:“那间铺子里看不出什么问题,老板和伙计都是本地人,我在里面没有看到跟蒋进一起出现的那个人。” 男子对同伴的调查情况有些不满:“就这些内容?你不会是暴露了,人家故意给你演戏摆迷魂阵呢吧?” 这两人正是老柴的手下,一人叫福冈能活,另一人叫中井桂一。 两人在临城潜伏多年,对城里的地形和一些当地的风俗习惯十分熟悉。 中井桂一用力地摇头:“不会,我绝对没有暴露。而且,我在店铺里只待了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 福冈能活道:“后门呢?这样的临街店铺一般后面都会带着院子,相应的也会有后门,会不会是从后门走了呢?” “后门是肯定有的。这个我已经想过了,那人应该对这间铺子十分熟悉。” 福冈能活低声骂道:“什么都凭猜测吗?这种事情仅仅凭猜测就可以吗?你忘了我们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中井桂一脸色一红,做情报工作,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这样猜测确实不行。 福冈能活道:“你在此等着,我去打探一下。” 二十余分钟之后,福冈能活回来了。 “我打听过,店铺已经开了好些年了,掌柜也没有换过,人应该没有问题,你再想想在店铺中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中井桂一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件事,他进店铺的时候掌柜的正在责备小伙计没有把电话挂好,而那小伙计的脸上分明写着委屈。 “电话?”福冈能活思索片刻,“有没有可能,那人是在打电话,可是又会打给谁呢?” 其实,中井桂一当初也有这个考虑,但是这种事肯定不能问店铺里的人。 “应该是他的同伙吧!”中井桂一分析道。 突然,福冈能活的瞳孔一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感到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他立刻转头对中井桂一低声而急促地说道:“不好,我们可能被发现了。快,赶紧离开这里。” 中井桂一虽然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对福冈能活的判断毫不怀疑。 他立刻紧随在福冈能活的身后。 两人如同两道幽灵般的影子,在夜色中迅速而无声地移动着。 他们刚刚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便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迅速逼近。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便衣和警察的呼喊声,以及对附近区域进行大搜捕的命令声。 福冈能活和中井桂一的心跳都加速到了极点。 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只能不断地在巷子里穿梭,试图摆脱身后的追捕。 然而,搜捕的网似乎越来越密,他们数次都被拦住不能前进。 每一次都让他们感到心惊胆战,生怕下一刻就会被发现。 但福冈能活却借着过人的冷静和机智,每次都能迅速找到新的逃脱路线。 在一次紧急转弯时,福冈能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扇半开的木门。 他毫不犹豫地拉着中井桂一躲了进去。 木门在他们身后“吱呀”一声轻轻关上,两人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们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外面的搜捕声依然此起彼伏,但似乎并没有朝他们这边靠近。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过了许久,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福冈能活轻轻地推开门,探出头去观望。 只见外面一片寂静,搜捕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松了一口气,回头对中井桂一说道:“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在巷子里绕了几圈,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中国人将周围的各个路口全都封锁了,远处还传出了犬吠声。 两人几次试图混出去,但都失败了。 在暂时的安全之地,福冈能活和中井桂一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深深的忧虑。 他们知道,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再次发现。为了增加逃脱的机会,两人决定分头离开。 “你往东,我往西。”福冈能活简短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着坚定和果决,这个时候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都可能导致两人都无法逃脱。 中井桂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福冈能活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必须尽快分开,才能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多保重!”他拍了拍福冈能活的肩膀,然后转身朝着东方走去。 福冈能活目送着中井桂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只能不断地在黑暗中穿梭,试图尽快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 走了没多久,福冈能活便来到了一处院子外面,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迅速翻入了院落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屋和一排晾晒的衣物。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衣,换上了一件晾晒着的普通百姓的衣物。 这样一来,他就能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换好衣服后,福冈能活继续往走,在路上又偷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黄包车。 很快,福冈能活遇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客人。 这人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是个有身份的人。 福冈能活心中一动,立刻上前搭话,询问对方是否要坐车。 客人看了看福冈能活,又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车辆,便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福冈能活拉着车,在夜色中疾速穿行。 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遇到什么麻烦。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当他们路过一个卡口时,遇到了严格的盘查。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警察走上前来,厉声喝道。 福冈能活心中一紧,但他迅速镇定下来,微笑着对警察说道:“警官,我拉着这位先生去纸坊桥!” 警察狐疑地看了看福冈能活和车上的客人,然后上前盘查。 然而,令福冈能活没有想到的是,那警察在盘查客人的身份时,竟然和车上的客人认识。 “顾先生,对不起,在下也是职责所系,身不由己,还请您多担待。” 客人微微点头。 警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 福冈能活松了一口气,拉着车迅速离开了卡口。 就这样,将客人拉到了目的地之后,福冈能活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丢弃了黄包车,向着和同伴约定的汇合地点走去。 在汇合点,福冈能活焦急地等待着同伴的到来。 然而,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同伴却迟迟没有出现。 福冈能活不时地环顾四周,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生怕同伴出了什么意外。 突然,城里传来了枪声。福冈能活的心猛地一紧,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同伴遇到了麻烦。 第七百四十章 审讯中井 福冈能活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冒险前去救援。 如果自己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还会给自己和中井桂一带来更大的危险。 福冈能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和理智。 他仔细倾听着枪声的方向和频率,试图判断出同伴的情况。 然而,枪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中。 福冈能活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他不知道中井桂一现在的情况如何,只能默默地祈祷着他能够挺过这一关。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流逝,福冈能活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自己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离开这个汇合点,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去寻找中井桂一。 与此同时,福冈能活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同伴中井桂一在潜逃的过程当中不慎和搜索分队撞到了一起。 中井桂一躲进巷子里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是对方人多势众,结果可想而知。 混战当中,他在跳墙逃跑的时候被击中了大腿,人直接从墙上掉下去,头撞在一块木头上摔晕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审讯室了。 为了突审,中井桂一被直接带入了警察局的审讯室,但参与审讯的都是行动组的人。 方如今得到消息之后也赶到了警察局。 蒋进在办公楼的门口等着,方如今一开车门,蒋进就笑着说:“还是得你们临城站的行动能力,不然我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家从背后打了黑枪了。” “高帽子我那里多得是,你就不要给我戴了。”方如今迈步跟他走入办公楼,“事实上,你应该早点把这一情况告诉我,这样太危险了。” 在蒋进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日本人,因此才给方如今打电话求助。 而方如今也是第一时间便派了得力手下来策应,其中跟蒋进一起进入店铺的就是第一行动队的一名好手,两人在两个日本间谍面前演了一出戏。 进入店铺打电话等行径都是故意给跟踪的人看的,那名行动队员从店铺出来之后便绕到了店铺的斜对面,就是他率先发现了福冈能活和中井桂一。 本来有机会一举抓获的,但中井桂一和福冈能活对本地的地形十分熟悉,最终跟丢了。 蒋进道:“我也是吃不准。” 一边上楼梯,方如今一边问:“对方是什么身份?” “应该是日本人!”蒋进分析道,“ 方如今停住脚步:“为什么会这么说?” “直觉!” “好,那就让咱们一起看看审讯结果。” 进入晦涩阴暗审讯室中,几名审讯人员正在严刑拷打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中井桂一。 皮鞭已经打断了两根。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赤裸着上身,从火盆里捡起一支已经火红的烙铁,看到方如今进来赶紧停住了动作。 方如今淡淡道:“继续!” 大汉便走到了中井桂一面前,将烙铁死死地按在胸膛裸露的皮肤上,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中井桂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焦糊的恶臭散发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能够撑住这么长时间,此人的身份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方如今紧盯着捆绑在木桩上的人犯,目光中饱含着一丝兴奋。 已经数日没有关于日谍的消息了,没想到蒋进误打误撞地送了他一份大礼。 又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残酷审讯,中井桂一终于是熬不住了,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你们隶属于哪个的组织?”方如今厉声问道。 “特…特高课…临城……临城秃鹫小组!”中井桂一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特高课的人,方如今并不意外,但这个秃鹫却是头一次听闻,且并不是在三浦和一给自己的名单之中,他赶紧接着问道:“你们的首领是谁?” “组长……代号山鸡……” 随着方如今的询问深入,很快就搞清楚了秃鹫小组的组织情况,原来该小组并不礼数于三浦和一的第三情报组,而是归特高课总部直管。 他们最近才被总部调配给石原熏指挥,而这次的跟踪和监视,也是石原熏通过山鸡布置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通过监视跟踪蒋进及其家人,摸清方如今的行踪,并伺机暗杀。 秃鹫小组的任务是获取关于方如今的情报,具体的暗杀任务会由另外的小组来执行。 这次负责跟踪监视蒋进的有中井桂一和福冈能活,并且只有后者才见到过山鸡的真面目,而中井桂一则是只知道一个代号而已。 目前,但现在并未发现福冈能活的踪迹,说明他侥幸逃脱了。 听到这个消息,方如今不禁大失所望,费了好大劲,结果却让主要目标跑了,他赶紧接着问道:“你们平时联络的几个地点在什么地方?” “没有固定的联络地点,都是随机的。!”中井桂一摇了摇头,“而且,除了福冈能活,我根本没有见……见过小组的其他人,只有山鹰才知道与他们的具体情况,也只有山鹰才知道跟总部的联……联络方式,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方如今看着中井桂一痛苦的表情,对方熬到这个地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底线被突破,应该是没有必要说谎,而且这样的普通行动人员,知道更多情报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想到这里,方如今不禁眉头紧蹙,懊恼不已,福冈能活虽然也是小角色,但毕竟能够和山鹰产生联系,就这样从他的手中白白溜走,错失了一次打击日谍秃鹫小组的好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看来松井直辉在临城还埋下了不少的暗桩,而且内部的管理结构更加严谨的,组员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断了,再想找到秃鹫小组,可就又要大费周折了。 突然方如今又想起了一件事,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追问道:“你给我老实说,临城调查室的主任彭浩良是谁杀害的?” 彭浩良的死其实无关紧要,方如今要的是真相。 在一系列的案件当中,他总觉得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行动。 这次抓到了中井桂一,正好可以询问清楚,如果此事跟秃鹫小组有关联,刚好可以借此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可惜他的希望并没有如愿,对方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只见中井桂一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我们秃鹫小组从来……从来都是以获取情报为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使用武力……也许是其他……其他的行动小组做的,和我们秃鹫小组没有关系。” 可是中井桂一看着方如今的脸色阴沉,又要发作,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煎熬,只好再次解释道:“我只是听……听福冈能活说过一句,具体刺杀的任务很有可能交给探针小组来执行……他们是高级别的行动小组,至于其它的,我……我真的不知道。” 方如今闻言一怔,他听出来对方没有说谎,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稻叶昌生的身上。 审讯结束之后,蒋进送方如今离开,一队行动队员直接去了中井桂一交待的汇合点。 在门口的时候,蒋进欲言又止,方如今见他有话要说,跟他走到了偏僻之处,问道:“是不是你家里的事情?我给你派两个人吧?” 虽然中井桂一被捕了,但这并不能保证对蒋家的跟踪和监视就会停止,甚至日谍还有实施报复行动的可能,蒋家人的安全会受到威胁。 蒋进摇头:“我说的并不是此事。” 方如今微微一诧,“哦?” 蒋进当即将德康诊所刘医生和朱护士被杀一案简要叙述了一遍。 方如今道:“怎么?你怀疑此事也与日谍有关?” 这次中井桂一的事情,蒋进虽然是直觉,但却应验了,方如今不得不对他的直觉引起重视。 蒋进道:“总之,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查一查。” 纪成林遭遇了杀手的刺杀,而那个杀手在激战中被纪成林击伤,他一定会去医院或者诊所取出子弹。 虽然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但直觉告诉方如今,这可是一个好消息,他拍拍蒋进的肩膀:“多谢了!” 就在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蹲在阴影里的男人。 警察局的门岗立即举着手电过去盘查,方如今的车也停了下来。 经过盘查,这是一个车夫,不久前他去厕所,就这么一泡尿的工夫,停在路边的黄包车被偷了,他纠结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来报案,毕竟这是他吃饭的家伙,是全部身家。 蒋进上前一问,立即就判断出丢车的地点在之前的封锁圈内。 几乎就在同时,方如今同蒋进说了同一个人的名字。 “福冈能活!” 方如今将各卡口所有的负责人都集合到了警察局,挨个让他们回忆关于黄包车的情况。 但是,前前后后黄包车出入的着实不少,眼看着这条线索变得没价值了,还是那车夫提醒了一句,他的车把手上吊着一个大荷包。 这下提醒了其中一个警察,正是无意中放掉福冈能活的那个。 想到是自己放走了嫌犯,此人两腿开始打哆嗦,很快就被方如今发现了,一番询问,他只得如实说了当时的情况。 再然后,方如今循着那位坐车的顾先生,当即派人去询问,得知了他下车的地点,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那辆丢失的黄包车。 但线索还是中断了,包括汇合点的那队人也传回来消息,没有任何发现。 …… 深夜,刘海阳化装成了一个老汉拄着拐棍,踏着月色,来到了偃月街25号的宅院。 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宅院大门紧闭,只有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透出,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刘海阳按照事先设定好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后,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淡淡地说了声:“进来吧。” 刘海阳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了宅院。 院子不大,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种着几盆花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他们穿过院子,来到了堂屋。 中年男人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刘海阳坐下。 他自己则坐在阴影里,没有再说话。 刘海阳小心翼翼地坐下,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王培法最近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刘海阳欠身答道:“没有!他只是有所怀疑,但明显证据不足。” 中年男人点点头:“那就好,你可以腾出精力做正经事了。” “请您吩咐!” “你明天亲自到报社登一则寻人启事。”中年男人递来一张纸条,“这是内容!” “是!”刘海阳心中狐疑,把他叫来就是为了登寻人启事?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刘海阳连连答应。 “杜金星那边怎么样?” 刘海阳叹口气:“表面上对我挺好的,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继续配合他的工作,不团结的事情不要搞!” “属下明白!” 刘海阳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临城站的吴剑光正在寻找何文考的事情汇报下,便说了。 中年男人有些不满:“按说循着炸药这条线应该是你们更快一步,怎么反倒是让姓吴的抢了先。” 刘海阳脸上发烫,赶紧表态:“请您放心,我回去之后立即就布置这件事,把丢掉的时间都抢回来,绝对不让临城站拔得头筹。” “漂亮话说得多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信了。我还是看你的具体行动。” “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再有一件事,我得到线报,管家那边早就来了两个上海方面的人,in也要着手调查起来,希望能钓到大鱼。” 第七百四十一章 鱼儿脱钩 次日中午,就在方如今以为线索就此中断的时机,昨晚无意中放走福冈能活的警察在大街上竟然发现了福冈能活的身影。 这名警察今天休息,故而并未穿警服,只是陪着老婆孩子在一家饭庄中吃饭,很是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了福冈能活。 当即,不顾老婆的抱怨,撇下老婆孩子出了饭店。 两点钟的时候,方如今就得到了消息,在得知确定了福冈能活的落脚点之后,当即派出纪成林和李明军跟踪监视福冈能活。 这天下午,福冈能活再次出门,一路徒步走过几条街区,进入中部市区。 上午,他已经打听到了,自己的同伴中井桂一一夜未归,基本上已经确定被捕或者是玉碎了。 这对于福冈能活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他又不甘心,幻想着中井桂一是受伤躲在某处或者是其他的方面,这才耽搁了和自己联络。 这次要去一次中井桂一的落脚点,进行最后的确认,然后再向老柴进行汇报。 之所以并不着急,是因为他非常肯定中井桂一的被捕并不会造成其他情报人员的危险,这一点上,秃鹫小组做的非常好。 但是,毕竟是去中井桂一的落脚点,这一次他显得更加小心,一路上接连做出几次反跟踪的动作,要不是纪成林和李明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又极为默契,交替跟踪,差一点就跟丢了人。 这一情况,反而让纪成林有些兴奋,今天福冈能活的行踪如此诡秘,接下来一定有情况发生。 “前面就是采菱路了,再过去就是采荷路,马上就要到中井桂一的住处了,”福冈能活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福冈能活的背影,纪成林不禁有些疑惑,他们之前对临城城内的地形图纸都有过研究,已经把大致地形记忆下来,这也是他们做情报工作的基本常识。 中井桂一的住处有行动队员在蹲守,为的就是等鱼上钩。 李明军左右看了看,脚步也放慢了下来:“咱们的目的是顺藤摸瓜,而非仅仅抓住福冈能活,蹲守的兄弟可千万别打草惊蛇了。” 纪成林道:“你继续盯着他,我赶紧去知会一声。” 李明军继续负责跟踪,他再次把距离拉开,继续前行,此时街道上行人很多,他夹杂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福冈能活来到一处街角,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迹。 李明军并不着急,他估计这又是一个对方的一个反跟踪动作,于是脚步一停,转向街道旁。 突然,一个巡警出现在李明军的视线里,正在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这一带住了不少的高官,负责治安的都是警察中的精干力量,只要他们感到怀疑,都会上前进行盘问。 李明军表面不动声色,正准备离开,可是这名巡警快步向纪成林走了过来,并用手中的警棍指向李明军。 李明军只好身形一顿,停下脚步,身形一正,迎着巡警微微颔首,嘴里抢先说了一句:“警官好!” 巡警有些条件反射般,也是点头一礼,嘴里也应了一句:“你好!” 李明军接着微微一笑,再次说道:“您有何见教?” 说着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在掏打火机的时候,“无意”中露出自己的证件一角。 这些警察对临城站这种蓝色封皮的证件太熟悉了,当即条件反射就要敬礼,却被李明军一把拉住了。 “不要声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警察脸色僵住了,手脚无措。 李明军道:“左前方那个穿白色短衫的是偷儿,去抓他!” 警察这才恍然,撇下李明军直奔那个白色短衫的男子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见刚才已经转过街角,不见踪迹的福冈能活,又再一次出现,往回走了过来。 李明军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在街道上和福冈能活擦肩而过,待再次转身之时,就看见福冈能活的身影远去,李明军的身影再次出现,尾随着福冈能活跟了上去。 福冈能活拐过街口,进入一条街道,一直向前走,期间路过了中井桂一的住处,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说明纪成林已经知会过蹲守的兄弟了。 福冈能活并没有停留,而是快步通过,绕了一圈之后,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开放式的办公楼,从窗户上窥探中井桂一的住处。 院落里空无一人。 福冈能活有些失望地从办公楼里出来,看来中井桂一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不得不向老柴报告了。 纪成林很快就和李明军汇合了,这得意于在中井桂一住处附近安排的诸多眼线,让纪成林以最快的速度锁定李明军的位置。 两人一路跟踪,就看到福冈能活来到了一处院子的门口。 只见福冈能活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敲响了院门,不多时院门打开,露出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 青年男子见是福冈能活,微微点头,侧身相让,福冈能活闪身而进,院门随后关上。 而这一切,都被纪成林二人远远地看在眼里,他们犹豫了一下,这里情况不明,特别是目标地点附近就有个二层的茶楼,是个非常好的观察点。 两人决定不能贸然靠近,于是便在附近的书摊买了份报纸,避开茶楼开窗的一侧,远远地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目光正好能够看到这处大院的门口,然后继续等待。 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大,是个三进的小院,福冈能活跟着青年男子进了房屋,走过一进的前厅,直接到了最后面的堂屋,青年男子伸手示意,说道:“组长很快就到,请稍后。” 福冈能活闻言,赶紧欠了欠身,连声点头答应道:“好,好,我就在这里恭候。” 男子也没有再理睬福冈能活,而是来到窗口,向着对面的二楼的一个茶楼做了个摸头的动作。 从对面的二楼居高临下,可以将外面街道上的情况看的很清楚。 福冈能活刚刚在椅子上坐下,看到青年男子的动作,又赶紧起身解释道:“请放心,我来的路上很小心。” 青年男子也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看着茶楼的方向,直到茶楼的某扇窗户忽然关上了半扇,他才微微点头,转身出了客厅。 看着青年男子离开,福冈能活也松了一口气,身边无人,神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他来的时候格外谨慎,就担心身后有尾巴跟着。 时间很快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福冈能活不禁有些不安,他抬手看了看手表。 这次不同以往,自己要报告的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要如何承受组长的暴风骤雨。 正在苦闷之时,听见外面脚步之声传来,房门推开,两名长衫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组长!”福冈能活身形一顿,赶紧起身行礼。 为首之人正是秃鹫小组的组长,代号为山鸡的老柴。 他身后的男子显得年轻许多,只是看上去十分瘦弱,但若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功夫极好的练家子。 今天是约定的见面时间,老柴并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是一次例行的汇报,见到福冈能活,哈哈一笑,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颜悦色的说道:“都是自己人,请随意,我早就说过,不用太过拘束。” 尽管老柴刻意表现的亲切和蔼,可是福冈能活对老柴实在是极为畏惧,不敢稍有懈怠,特别是今天的场合非同寻常,让他紧张不已。 老柴又转头对那名瘦弱青年说道:“你去外面守着!” “是!”瘦弱青年微微点头,躬身退了出去,从外面将门掩上,然后垂手侍立。 老柴这才转身落座,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示意福冈能活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福冈能活人虽然坐下来,但屁股压着半边椅子,身形挺直,不敢稍有怠慢,头上的汗珠也是滴滴答答地落下。 老柴看他实在拘束,哈哈一笑,也不再勉强,直接开口问道:“说说吧,这几日你们的监视和跟踪的成果?” 福冈能活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色,起身立正,张张嘴道:“组长,对不起,中井桂一可能出事了!” “什么?” 老柴的笑容顿时凝固:“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冈能活将昨晚他和中井桂一跟踪蒋进,结果暴露导致被围捕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老柴直感觉脑壳疼,他昨天出城进货,今天一早才赶回来,对于昨夜的事情只是听说,并不了解详情,更加没有和福冈能活、中井桂一两个人联系起来。 “确定吗?” “我已经去过他的住处,并启用紧急联络方式……”福冈能活无奈地摇头。 这等于做实了,老柴忽然劈手扇了福冈能活两个耳光:“混蛋,昨晚就出事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告?” “因为……” 福冈能活支支吾吾地将自己的理由说了,但这显然在老柴的面前站不住脚。 气急败坏的老柴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咱们小组带来多少危险?” 福冈能活口口声声说中井桂一不知道组内更多的情况,但万一福冈能活平时在和中井桂一的交谈中无意透露一些信息呢? 他们的对手可不是普通的对手,便是连探针小组也在临城站的手上吃过大亏,难道秃鹫小组就能强过探针小组。 老柴自问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那么多比秃鹫优秀的谍报小组,还不都是栽到了临城站的手里,他老柴就比别人多个脑袋? 老柴的话让福冈能活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耻辱。 他梗着脖子:“组长,如果这次出了什么差错,卑职愿意一力承当责任!” 认错总行了吧? 何况他觉得自己不会被人盯上,且中井桂一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得到关于小组的情报。 没想到,主动表态又换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不是承担责任的问题,这会影响到临城整个情报网络的运作。” 老柴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前,在情报网络百废待兴、即将初启的态势下,石原熏身边所用之人不多。 老柴因为老成持重,成了石原熏非常倚重的人物,这对他的发展非常有利,老柴正等着在石原的带领下做出一番成绩之时,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他难以接受。 若是此事被石原熏知道,以石原熏的谨慎,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联络地点怕是要被无情地舍弃,这可都是老柴的心血啊。 “福冈君,也许你也暴露了,只是你自己还未察觉到而已。这样,原来的住处就不要回去了,立即转移好到临城郊区,寻个隐秘的地方避避风头。” 福冈能活心中一阵悲凉,感觉自己要被无情地放弃了。 “组长,我可以继续留在城里战斗,即便是暴露被捕,也不会透露……” 老柴一声厉喝:“够了!这是情报工作,比拼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头脑,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这是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 福冈能活赶紧点头答是。 老柴无奈地看看堂屋的陈设,这里也不能久留,而且要暂时舍弃。 “福冈君,没有我召你回来,你一定不要自作主张返回,这条命令必须遵守。” “是!” 当即,老柴让福冈能活先行撤离,而他则是带着那个瘦弱的青年随后离开。 殊不知,这两伙人出门之后便被纪成林和李明军分头跟上了。 李明军意识到福冈能活是往出城的方向走去,便赶紧在半路打了个电话给组里,报告了情况并请求支援。 另一边,纪成林意识到前面的两个人既然跟福冈能活接头,多半有一个是福冈能活的上线,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一不小心把人跟丢了。 而老柴也十分的谨慎,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城里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一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才往自己的店铺走去。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但纪成林犹如一条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老柴身后时,一名巡警突然后面追了上来,挡在了纪成林面前。 “你,站住!我刚才看见你偷了人家的钱包!”巡警大声喝道,口气凌厉。 纪成林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会被人误会是小偷。 为了避免暴露,他并没有公开身份,而是立刻解释道:“警官,你误会了,我没有偷人家的东西……” “他妈的,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说,还要警察做什么?”巡警不耐烦地打断他,“双手抱头,我要搜你的口袋!” 纪成林心中焦急如焚,这可是他执行任务的关键时刻,不能让这个误会耽搁太久。 表面上还得表现得跟普通市民一般,只能任由那警察搜身。 当那巡警摸到他的腰间时,登时一怔。 “别声张!赶紧滚,不然老子毙了你!” 纪成林的狠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没听到的还以为是他在给警察说好话。 纪成林顾不上那个警察愣神,鞠个躬,继续往前走去。 然而,当在向前搜索时,却发现老柴和那个手下已经消失在大街上。 纪成林心中一沉,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被指认为小偷绝对不是一个偶然,自己着了日谍的道儿,这次跟踪失败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布置任务 很快,老柴就发出了紧急联络信号,和石原熏在一处秘密联络点接头见面。 刚刚见到老柴,石原熏眉头一皱,问道:“你这次这么急着要求见面,是有什么事情?”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石原熏告诫过老柴,没有特殊情况,二者之间不要频繁联系,以免被临城站方面的特工察觉,而这一次,接到老柴要求见面的电话后,他还以为自己交待的事情有了进展,满心欢喜的赶来,没有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老柴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是我这里出了一点状况。” “什么状况?”石原熏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我们小组当中两名组员的昨晚上在跟踪蒋进的时候,忽然暴露了身份,遭到了中方特工的围捕,一名叫作组员福冈能活得以逃脱,但另一个组员中井桂一的失去了踪迹,福冈能活事后到了他的住处寻找,并且启用了其他的联络方式,都未曾得到福冈君的回应,现在我们怀疑他已经落入了中国人的手里。这个福冈能活也是糊涂的很,没有第一时间报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听到这个情况,石原熏的眉头都要拧到一起去了,他的警觉性更是敏锐,也更加的谨慎,判断出中井桂一已经落网了。 他连忙追问道:“中井桂一?他对你的事情知道多少?” 看到石原熏的脸色严肃,老柴心中一颤,赶紧回答道:“中井桂一只是我们秃鹫小组的一名普通组员,他唯一发生联系的便是昨晚一同执行监视跟踪任务的福冈能活,至于我本人和其他小组成员的情况,他都不知道。不过,我担心他和福冈能活在长期的接触中,会无意中接触到一些关于小组的情报。” 他第一时间来向石原熏报告,除了表明态度、争取免责之外,还存着请石原熏出马、调动关系,查探中井桂一的下落的意思。 石原熏闻言心中稍安,他思量了片刻,点头说道:“紧急措施都实施了吧?” “按照计划都实施了!我让福冈能活出去躲一段时间,但是我们的敌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也知道他们如何又找到了他的踪迹,进而发现了我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幸好我在路上及时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想了一些办法才把人甩掉。” 石原熏有些气愤地看着他,简直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接二连三地出事情,这让他开始怀疑秃鹫小组特别是老柴这个组长的能力。 老柴赶紧解释:“先生,请您放心,我身后绝对没有尾巴,那个跟踪我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石原熏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说道:“这件事给咱们提了个醒,临城站的特工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必须提起百分之一百的精神来跟他们斗智斗勇。关于中井桂一,我会想办法派人查清楚他的踪迹。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也许他早就在交火中玉髓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对于这帮手下,石原熏还是鼓励为主。 “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人中井桂一并没有死,而是背叛了帝国和组织,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一件坏事。” 老柴一怔:“卑职没有听明白,请先生明示!” “中井桂一跟踪监视蒋家人的目的是为了弄清出方如今的踪迹,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利用中井桂一的被捕,设几个局,将他引出来,然后……” 说着他,平举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是,您说的是,这一点我还真没有考虑到。”老柴连连点头,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那只是一个飘在空中的想法,一时半会难以落地。 石原熏却是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据我们刚刚从南京得到的情报,近日南京特务处总部有重要人物要来临城,此人便是临城站行动组前任副组长张鑫华。” 日本人在南京的情报系统也是很有效率,但这更加得益于石原熏深厚的人脉关系,他在请示了松井直辉之后,和南京建立了联络渠道,很快就搞到了张鑫华来临城公干的相关情报。 “张鑫华?”老柴闻听,这个人他太熟悉了,“此人当时虽然是副组长,但行动组的各个行动都是他来具体指挥,那个草包吴剑光根本插不上手,调到南京总部之后听说也很受器重。” 石原熏点头说道:“不错,是个难缠的对手,此人很有魄力,也很有能力。在南京刚一上任,就开始了新的行动,捣毁了我们特高课在南京是数个情报小组,听说让松井课长也大为恼火。” 老柴一听,石原熏远在临城,便能随时知道上海总部课长的情况,这才更加确信石原熏和课长关系非同一般, 他赶紧说:“先生,虽然张鑫华之流有一定的能力,但跟先生您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有先生您运筹帷幄,一定能够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对了,还有那个方如今!” “哈哈……”石原熏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说的很对,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张鑫华这次来临城一定会见方如今,而且我已经掌握了一个可以将他们串联到一起的情报,这将十分有利于我下一步的计划开展。所以,你们秃鹫小组也好做好相应的准备,帮我将这两条大鱼一起钓上来!” 老柴闻言,马上打起了精神,恭敬的回答道:“是,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命令,钓出张鑫华和方如今这两条大鱼。” 石原熏点点头说:“今天你既然来了,我不妨把这个计划事先透露一点给你。” 老柴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你的任务,就是充当这次钓鱼行动的鱼饵!以你的级别,他们绝不会放弃你这样重要的情报员,只要闻到气味,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你有足够的勇气,那么这一次,就是我们的绝佳机会。趁着他们还没有判断出我们的真实意图之前,一举将其歼灭,力求给予临城站一次重创。想一想,这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 石原熏一边说,一边挥手握拳,好像就已经看到了成功的那一刻,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第七百四十三章 小山智子 自从来到了临城,他便着手恢复情报网络,顺带也组织了几次行动,虽然并不算很成功,但却让远在上海的松井直辉看到了他仍然宝刀不老。 便是在内务省的高层面前,石原熏也是大大的露脸。 而且,石原熏相信临城的情报环境会越来越好。 如果这次针对张鑫华和方如今的计划能成功,对于临城站而言将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石原熏的名头将会更响亮。 虽然,他这个年纪,在仕途上已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步了,但功劳和荣誉可是跟随他一辈子的,这对石原熏而言,意义重大。 看到石原熏兴致正高,老柴赔笑道:“一切有先生运筹帷幄,相信一定会重创临城站的情报力量,中方特工的能力素质本来就比我们差很多,以后想要再有起色,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卑职愿意当先生的马前卒,帮助先生完成这个计划。” 老柴最是精于人情世故,既然石原熏都开口让自己当鱼饵了,岂有推辞不干的道理? 但老柴也不是傻子,最是懂得利益交换,说完之后便巴巴地看着石原熏。 石原熏哈哈笑了起来:“你为了帝国的利益鞠躬尽瘁,当真是颇有武士风范。如果人人都能像你一般,临城的情报工作很快就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们也会更早夺回主动权。你放心,事情结束后,松井课长那里,我会亲自为你请功。” 对于老柴,石原熏是以拉拢为主,毕竟在他身边如此老成持重的人并不多。 “感谢先生!先生的栽培,卑职没齿难忘。” “不必客气!” 和秘密联络点只有一街之隔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阳光透过窗户斑驳地洒在木质柜台上,店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名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子轻盈地走入店内,她的旗袍贴身而剪,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如同水中的芙蓉一般婉约动人。 她的长发轻轻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几缕发丝随风轻舞,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优雅地走到柜台前,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中流连。 伙计眼前一亮,急忙迎上前去,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太太,您可真是有眼光,咱们店里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货色。您看看这款玫瑰胭脂,色泽自然,香气持久,轻轻一抹就能让您更加光彩照人。” 女子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矜持和优雅。 “是不错!”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拿起那款玫瑰胭脂,放在鼻前轻轻嗅闻。 “小店的货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保您满意!” 在伙计的推荐下,女子又挑选了几款水粉和唇膏,她时而将唇膏轻轻涂在手背上试色,时而将水粉轻轻拍在脸颊上感受质地,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优雅而细致。 付完钱后,女子拎着小包往外走。 然而,就在她即将迈出店门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穿过街道,落在了对面的一个巷口,那里走出来一个老人。 “怎么把那款忘记了。”女子嘴里嘟囔了一声,转身走向柜台。 伙计见她去而复返,还倒是要退换货,便想着说辞,可女子竟然提出再选两款胭脂。 伙计顿时喜笑颜开。 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后,她最终选定了自己想要的胭脂,拎着沉甸甸的小包走出了店门。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伙计送他出门,看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融入了繁华的街头,留下了一抹淡雅的香气和优雅的背影。 令伙计没有想到的是,女子只是在绕了一圈之后,便又回到了同一条街上的茶馆。 在三楼的包厢里,坐着一个男人,正是纪成林。 女人见到纪成林之后略微有些拘谨。 “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这个女人便是投靠方如今的小山智子,她渐渐地恢复了自由,但出门的时候还是要有人跟着的。 一方面是监督,另一方面则是保护。 今天出门就是纯粹为了购买一些女人用的东西,不然天天在安全屋里待着,迟早也憋出毛病来。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小山智子有些不确定地说。 “谁?”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但我肯定,那个背影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纪成林当即问了她具体的地点。 小山智子说:“这个人是步行从巷子的时候慢悠悠的,不像是赶路,所以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是从其中某户人家中出来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 纪成林点点头,招手叫来了李小虎,低声说:“你去附近摸一摸底,看看哪处宅子最有可能被当作安全屋或者是联络点。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等李小虎走后,纪成林对小山智子道:“智子小姐,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小山智子眨眨眼睛,幽幽道:“希望是吧!” 另一边,李小虎在街上晃来晃去,走到了当初小山智子看到熟人的那个巷口,他不慌不忙,装作行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斜着眼睛扫过各家各户的门牌。 一户人家住没住人,从一些细节上很容易判断出来。 很快,李小虎的目光却被其中一户人家吸引了过去。 那扇门紧闭着,看似与其他门户无异,但门口和墙头上的杂草像是被人拔掉不久,李小虎暗自将门牌号记下来,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到了巷子的另一端,看到街对面有个香烟摊,便竖着耳朵听了几句那摊主和客人的对话,这才走上前,要了一盒香烟。 这里是市中心的位置,不仅仅是店铺鳞次栉比,街边的小摊也非常多。 李小虎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抖手将一张钞票扔在烟匣子上面,说道:“不用找了,老哥,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见到眼前的钞票,摊主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钞票,忙不迭的答应道:“好说,好说,您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 “我是从九江来的,那边实在熬不下去了,可是这临城大街小胡同实在是弯弯曲曲的太多了,初来乍到,找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我想打听一下,营房寺街34号怎么走?” 李小虎本来就是九江人,口音上就能听出来,而摊主常年在临城做生意,见过很多江西人,对他的口音没有半点怀疑,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嘿嘿一笑,回首指着斜对面的小巷子说:“你看,钻进那条小巷子,走到半截的样子,应该就是了。” 不过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随即压低了声音,接着问道:“您是要找朱老板?朱老板的亲戚?” 显然,他口中的“朱老板”就是这所宅院的主人,李小虎闻言便顺着话由,忙点头说道:“对,对,就是找朱老板,但我不是他的亲戚,是我哥以前跟他做过生意……”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摊主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欠了欠身子,凑到近前,继续低声说道:“要债的吧?你来晚了,半年前朱老板就破产了,好像是带着老婆孩子回湖北老家去了。这宅子也早就被卖出去了!不过,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是很确定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李小虎一脸的惊疑,“那我可怎么办……?” 对此,摊主早就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被谁给买了去了,好好的一处宅子快荒了。您这次可是白来了。” 李小虎一听,看来摊主知道的不少,赶紧追问道:“这么好的宅子,那新买主怎么不爱惜呢?多可惜啊!” 李小虎的话问的有些突兀,摊主不禁有些犹豫,一时没有接话。 李小虎也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说:“朱老板欠了我哥一大笔钱,现在搬走了,就算是他回了湖北老家,可我连他老家在湖北哪儿都不知道。我想问问那新买主知不知道朱老板到底去了哪里。” 李小虎又是一张钞票递了过去,摊主立时回答道:“我倒是见过三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的,身材不高,看着挺瘦的,不过挺精干,我感觉像是个生意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生意人?” 摊主嘿嘿一笑:“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这个小摊摆了二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要人从我面前走过,我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能联系上他吗?” 摊主摇头:“如果早十五分钟,你还有可能在这里碰到他,现在别想了。” 李小虎佯装叹气:“这可怎么办?他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那就没准儿了。我天天在这里,总共也就见到过三次而已,他下回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小虎苦着脸道:“看来我得天天蹲在这儿了。” 摊主梗着脖子,脸上露出警惕之色道:“你不会是想也卖烟吧,我提醒你啊,这是我的风水宝地,你可别动歪心思。” 李小虎解释:“怎么会?我就是找人。” “你可以留个地址,我见到他后派人通知你,不过这……” 摊主捻捻两根手指。 李小虎摸摸钱包:“还是算了吧,我得留着吃饭。” 摊主翻了个白眼儿:“那就别怪我不帮忙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非常之策 李小虎立即回去向纪成林报告,纪成林非常重视。小山智子也有想去查看一番的冲动,但她清楚这是不现实的想法。 纪成林决定亲自去侦察一番,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刚刚遭受了袭击,那杀手的身份尚未确认,如果和今天发现的嫌犯有联系,他很快就会暴露。 当即给李明军打了个电话,将他紧急调到了近前。 李明军在来时已经换好了装束,一身普通市民的打扮,纪成林让他转了几圈,不得不承认,李明军是扮什么像什么。 “老李,敌人非常的狡猾,你千万要小心。” 李明军穿过一条街道,绕了一个大圈,来到那处院子的后面,脚步未停,果然看见一处后门,门脸不大,就是普通人家的两扇门板,院门紧闭,看上去毫不起眼。 李明军很快就发现了半个不太清晰的鞋印。 那半枚鞋印浅浅地印在湿润的泥土上,边缘略有些模糊,显然是鞋印的主人踩到了水后留下的。 按照当前天气炎热的程度来推算,时间不会太长。 让李明军感到兴奋的是,那脚印的脚尖方向是朝着大门内的,且通过步幅来判断,并不是有人锁门的时候留下的,而是进入大门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门是关着的,但里面未必就没有人。 李明军不敢再接近,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后门,他有预感,自己今天会有所发现。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后门打开,一高一矮,两名身穿西服的男子迈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后面的矮个男子来到台阶下,向身边的高壮男子吩咐了一句,然后向着巷子的另一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回头,面容闪过,让李明军记住了此人的外貌。 他并不认识此人,但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出这个人有问题。 紧接着,那两个人都背过身去,李明军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从两人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明日晚间九点四十分,这里还会有重要的人来,矮个子吩咐高个子把这里打扫干净,并提前进行警戒,以防不测。 尽管是老手了,但躲在角落里观察的李明军还是神经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厉害。 真是太意外,小山智子在无意中的误打误撞,竟然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那两个人口中的重要人物,其身份一定非同寻常,是条大鱼。 这让李明军不禁是惊喜交加!近期虽然也参与了数次任务,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李明军也是憋着一股劲儿。 这下好了,手头有线索了,又可以大干一场了。 看着两人远去,李明军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不再逗留,赶紧去和纪成林汇合。 待李明军快步赶回包间的时候,纪成林赶紧起身,开口说道:“有什么发现没有?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我立即从站里打电话调派人手,一定不能把目标跟丢了。” “不用了,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有个重要情况,需要回去向组长汇报。” 纪成林诧异的看着李明军,但没有多问,两个人转身离去。 李小虎护送小山智子回到安全屋,而两人回到站里。 “你没有听错吗?” 方如今的办公室里,他看着面前的纪成林和李明军,有些难以置信。 “没听错!”李明军再次确认道,“这两个人的神色一看就知道身上有事儿。” “太好了!”方如今兴奋不已,忍不住拳掌相击,高声说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不,这件事还要归功于小山智子,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发现了熟人,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个宅子有问题。”李明军轻声道,这一次的发现,是极为振奋人心的。 小山智子从事特工的时间不短了,且一直潜伏在中国,和原来的老相识相见的机会并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以判断她见到的那个熟人的级别不会太低。 纪成林也是很激动,道:“会不会是石原熏或者是稻叶昌生?” 石原熏或者是稻叶昌生,是目前为止,遇到了最为难对付的日本特工,就连方如今和站长也差点遭到了稻叶昌生的伏击,行动组上下对其深恶痛绝,千方百计想寻得他们的踪迹,可是尽管付出一番努力,都没有能够如愿。 这段时间,方如今的主要精力也用在加紧搜集深挖两人的问题线索,可他对此也是没有十足的信心,这两个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却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的! “老纪,说说那家宅子的情况吧!” 纪成林开口介绍道:“根据小虎打听到的消息,宅子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姓朱的商人,此人后来做生意赔了,就把宅子卖了。房屋虽然易主,但新主人十分神秘,很少来,即便是常年在巷子口卖烟的小摊贩也见到过两三次而已。” 李明军补充道:“我去侦察的时候发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以矮个子为首。我判断,这里可能会是安全屋之类的,而我遇到的这两个人平时负责安全屋的安全工作,他们固然不住在里面,但住处也不会太远,方便往来。” “有点意思!” 纪成林道:“这一片的宅子在市中心的位置,周围也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这些人仗着权势,并不把周围的警察放在眼里,所以我们推行的外来人口登记制度也很少能真正落地,给了日谍以可乘之机。” 方如今道:“不管明天晚上来的这位大人物是不是石原熏或者稻叶昌生之一,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老纪,你有什么想法?” 纪成林嘿嘿一笑:“还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提前布置抓人了。” 他是身手矫健的行动高手,又在军中经历实战熬炼,一身的武艺,对这次的行动是极有信心。 方如今看了看他,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就咱们三个,李小虎,再就是小山智子了。” 方如今强调:“嗯,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纪成林摩拳擦掌道:“组长,你就说你的计划吧!” 方如今暗自盘算了片刻,缓声说道:“虽然我们在情报上占得了先机,但宅子内部的情况,我们并不掌握。即便明天我们把他们堵在了里面,可如果要是有暗道之类的呢?到时候,即便是硬闯的话,成功的几率不大,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所以,我们不能再运用常规的办法。” 对于方如今的分析,纪成林和李明军都表示赞同。 敌在明,我在暗,出其不意发起袭击,胜算很大,但抓捕是为了得到活口,而不是打歼灭战,确实要要好好设计一下,不能有半点漏洞。 纪成林闻言,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开口说道:“组长提醒的是。他们不仅有可能提前挖好了暗道,还有可能在宅子附近布置了观察哨,我们的人一旦上前,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的建议是将布控的范围再扩大一些,并且提早进入各个指定位置,最好是明天一早就到位。” 李明军道:“即便是这样,我们的困难也很大。他们会面的时间毕竟是晚上,在夜间视线不好的情况下,布控以及后续的抓捕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只要一个不慎,惊动他们,我们就被动了。” 纪成林挠挠脑袋,李明军说的确实很对,这种对建筑物内部情况不掌握的抓捕确实很麻烦,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是有些困难,但只要我们的准备工作做的细致,也不是没有机会。”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都看向了方如今。 方如今早就已经成竹在胸,道:“如果外部不确定因素太多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从内部着手。” 方如今的打算是提前潜入,先埋伏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成功率会大大增加,纪成林和李明军都对这个大胆的决定有些吃惊。 李明军率先道:“组长,我承认这个想法很好,但首先的问题,是怎么摸进去?现在我们只知道一高一矮两个人暂时离开了,院子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人,或者是那两个人已经提前回去了?” 纪成林想了想说:“不行就把两个人以及里面可能待着的人直接解决掉,事先把宅子控制起来。” “不行,这些人不能惊动,”方如今一摆手,断然说道,“我要留着他们把那位正主引进来,请君入瓮,关门打狗,这才是上策。”冒然进入,碰个正着怎么办?” 方如今手抚额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那院子也不小,里面的人不可能在夜里把整个院子都看周全,我们只要搞出一点动静,声东击西,潜入进去倒是不难。” “既然要事先潜入院子里,那我们就要搞清楚大院的具体结构,这处住宅可不小,院子里面是什么布置,它的前门和后门,还有每一个房间的分布,尤其是要确定里面的人住的房间,以及我们的人能够藏身的位置。” 纪成林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每次行动之前,必须要做的功课,虽然会花费不少工夫,但把所有的情况摸清楚,再潜入进去,才能一击得手。 方如今道:“明军,你现在就去找之前在朱家帮忙的佣人,通过他搞清楚宅子里的大致情况,最好是画一张图,届时参加行动的人都要对结构图了然于胸。” 李明军答应一声,赶紧去准备,找人也会费不少的工夫,一刻都耽误不得。 接下来,方如今和纪成林要商量的就是选人这件事了。 事先潜入的这个人一定要胆大心细、机警灵活,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纪成林首先推荐了他自己。 “组长,我请求执行这次潜入任务。”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宅子周边的地形我最熟悉,说到身手嘛,也不差。我个人认为我是执行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 都知道跟方如今说话不用那些弯弯绕,所以他也就有话直说了。 这次的任务注定会十分危险,一旦暴露不仅仅是会放日谍走的问题,他们在撤离之前也一定会除掉自己,对此纪成林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热血报国,只要值得,个人的牺牲算的了什么。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方如今看到这些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中还是有一些热忱爱国之人的,纪成林便是其中之一。 将方如今不说话,纪成林忙道:“组长,你放心,凭我们的身手,就算是不用枪械,在遇到紧急情况之下也能够解决他们,只要我动作利索,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为你们外面的突击争取更多时间。” 早年间在部队中,纪成林就是天生的胆大,怀揣抗日杀敌的决心,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这些年虽然不在战斗部队了,但这种性格和作风从来就没有变过,现在遇到日本间谍,只要方如今命令一下,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方如今拒绝了他的请缨,而是决定让戴雷平执行此次任务。 “老纪,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你现在是第一行动队的队长,这次的抓捕任务需要你现场指挥,在这个角色上,你是无可替代的。” “雷平这人身手不错,又有脑子,关键是他之前干的就是这些勾当,我认为还是让他去。” 纪成林虽然略有失望,但最终还是坚决服从命令,并且很快就转变到了现场指挥的角色上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雷平潜入的时间怎么安排,太早太晚都不行,我认为应该是那个重要人物到来之前半个小时内最为合适。” “不错!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接头的时间,就掌握了主动权。”方如今大手一挥说道,他一向是心思缜密,这个问题早就有所考虑,如果不是李明军恰好听到了时间,这次任务的难度就要大多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正主儿到达前半个小时,如何成功地吸引院子里的特工的注意,及时转移他们的视线。” 纪成林赶紧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晚上九点半吃饭,院子里的人总得吃晚饭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两人密谋 两人商量已定,又继续推敲了行动的细节之处,纪成林这才调派人手。 而方如今则是去找戴雷平谈话。 毕竟这是一次非常危险的行动任务,即便是由胆大心细、身手绝佳的戴雷平去执行,方如今也是心里不太放心。 戴雷平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以前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神经一直紧绷着,自从跟了方如今之后,日子过得舒坦多了,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需要什么装备直接跟我说,我会让人给你准备。” “不必了!我还有一些存货。”戴雷平这个人从来都是话不多的行动派。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担心你的安全。既然有重要人物来接头,他们的安保措施不会差了,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李明军会尽快搞到大院内部的结构图,你要第一时间熟悉一下,这对你的行动很有帮助。” 戴雷平默默点头。 “对了,这件事你要跟建业说一下。” “不必了。他知道后又该叨叨了。” 方如今苦笑,戴建业还真是像戴雷平说的那样,肯定又要争这个任务,自己还得出来摆平此事。 跟戴雷平谈完话之后,方如今又给张继斌打了个电话,让第三行动队全体待命。 张继斌没问是什么行动,但已经预感到这次的行动非常重要。 在王利出事之后,第二行动队的地位下降不少,他的第三行动队俨然成为第一行动队之后的嫡系。 “请组长放心!第三行动队二十分钟内会做好一切行动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好,我会及时通知你!” 另一边,稻叶昌生去见石原熏。 今天是常规的联络时间。 在新的接头联络点,稻叶昌生并没有直接见到石原熏本人,而是遇到了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这人他从来没见过,想必是石原熏从哪里新找来的。 年轻人看到稻叶昌生前来,不禁有些诧异,对上了暗号之后,正要询问,稻叶昌生先开口说道:“我要见先生,你申请一下。” 按理说,稻叶昌生是石原熏的助手,是可以直接见石原熏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石原熏重新制定了工作规则,即便是稻叶昌生,也不能直接和石原熏建立工作渠道,如果需要面见石原熏汇报,必须要通过石原熏手下的几个情报员,按照程序逐级上报,这才能完成一整套的流程。 这样的做法虽然繁琐,但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情报网络和石原熏本人的安全。 自从石原熏重组临城情报站后,鉴于临城的潜伏环境非常恶劣,为了不重蹈前任的覆辙,所以对临城情报网络的组织结构做了很大的调整。 为了适应新的情报工作,情报网络中的各个小组都严格执行保密条例,负责情报和负责行动的小组完全分离。 即便是各个情报小组之间也是各有分工,组长们各自管理手下人员,相互之间不能有横向联系,情报网络之间的协调工作由石原熏统一管理。 甚至,组长并不知道其他情报小组的存在。 各组长都是如此,至于一般的基层情报员和行动队员,那了解的就更少了,他们最多只能知道自己同一小组个别联系紧密的成员的情况,对小组整体情况并不清楚,对于其他的情报小组人员都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如果某个情报小组的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只需要切断上面的联系渠道,也不影响其他小组的运转和安全。 其实,类似的规矩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到了石原熏的手中做了进一步的细化和完善,最大限度地堵塞了漏洞,并进一步强化到了制度的执行。 稻叶昌生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满的,即便是他和石原熏的关系亲近,但是石原熏也没有特殊关照,所以,稻叶昌生的一切行动上报,都要把该走的流程和环节走完,他觉得这太浪费时间、影响效率了。 年轻人问道:“以什么理由?” 作为这条线上的联络人,他对任何请求面见石原熏的情报人员都有一定的约束效力,但面前是稻叶昌生,他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代号,但感觉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好说话,这让年轻人这个联络员缺少了存在感。 稻叶昌生解释道:“这几天我正在执行一项任务,是先生亲自指派的,任务很重要,要求保密,执行封口令,现在已经有了进展,要当面向先生汇报,你正常申请就是,转达我的要求,越快越好,我要尽快汇报。” 年轻人一听,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甚至是升起一股怨气,其他人在跟自己申请的时候,都是温言细语,态度极其端正,唯有面前的这位,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 不过年轻人很快压抑住不悦,因为稻叶昌生锐利的目光盯得他浑身发毛,气势为之一泄,没了争强好胜之心。 “好吧,我这就去申请,你回去等待联系。” 稻叶昌生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联络点。 申请反馈的很快,就在当天下午两点左右,稻叶昌生再次和石原熏见面,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新的地点,在一处西餐厅的雅间里,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相对而坐。 几天不见,石原熏显得有些憔悴,眉宇之间隐含着一丝忧郁,但又隐约藏着一丝兴奋,很是复杂。 但总体来看,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先生,您的脸色不好,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稻叶昌生关切的说道。 石原熏闻言,轻叹了一声说道:“我还好,就是没有休息好,好了,不说我,你这次要求见面,是什么事情?” 看到石原熏不愿意多谈,稻叶昌生自然也不会多问,情报工作多有忌讳,他也不会多事,于是道:“通过我们这几天的调查,发现无论是临城站,还是临城调查室,都在找一个叫作何文考的走私商人,此人是从事军火走私生意的,在临城算是生意做的比较大的。” “被调查的原因,大概跟临城调查室原主任彭浩良的死有关系,但临城站忽然插手其中,应该是另有隐情的,临城站的副站长吴剑光还亲自出马主持了几次行动,不过可惜的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且,我听说,方如今也参与其中了,那吴剑光或许已经感觉到了,但他手里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能是忍气吞声。” “你确定?”石原熏身子一挺,语气郑重的问道,最近临城市区确实有数次大范围的搜捕,他一直在惦记这件事,也派了手下去查,但所知有限,特别是方如今也参与其中的事情,更是无从得知。 接着,稻叶昌生就把这几天调查的情况,详细的向石原熏做了汇报,当然,他隐去了自己的情报来源渠道。 最后说道:“根据这些调查到的情况,我们更加确定方如今和吴剑光之间的不合已经渐渐公开化了,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非常有利,希望先生能够对此予以关注。” 石原熏听完汇报,缓缓的点了点头,正如稻叶昌生所说,如果能够利用好两人之间的嫌隙做文章,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思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近期我们会组织一次专门针对临城站的行动,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当然有兴趣了,稻叶昌生赶紧点头,等待分配任务。 石原熏却说:“我的一名手下近期对临城站的纪成林进行了一次随机的刺杀,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不仅没有成功,这名手下还受伤了。” 稻叶昌生一拳砸在桌案上,唏嘘不已,石原熏的手下行动能力不会差,但在纪成林面前仍然落了下风。 这让一向自诩行动能力很强的稻叶昌生难以接受。 平复了一下情绪,稻叶昌生仔细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先生,关于我们探针小组的具体任务,您有什么安排?” 石原熏闻言皱了皱眉,事实上他对如何使用探针小组特别是稻叶昌生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并不是担心稻叶昌生的能力,担忧的是此人的性格。 略一沉吟,他当即说道:“你手下可用之人也不是儿很多,不如这样,届时你带着人就在外围接应,协助我的人撤离。”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稻叶昌生,已经看出他的意思,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很想作为主力参加,但你现在是临城站的重点目标,过于深入还是有风险的。” “先生,这些都不是问题。自从入行之后,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陛下,我可以牺牲一切!” 对于稻叶昌生满腔热血,石原熏是比较认可的。 “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次行动应该是针对方如今的吧?当初川本草芥就是因为方如今才暴露的,他的玉碎与方如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方如今是杀害草芥的凶手,我与他的仇恨不共戴天!” 稻叶昌生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怨毒,仿佛方如今就在他的眼前。 “再说了,探针小组不少同仁都折损在他手中,我要给他们报仇,想还是由我们来清除此人,也算是善始善终。” “另外,我知道先生手下行动力量不足,而且对方如今的话,肯定是一次不小的行动,恐怕一时也抽不出手来,干脆就由我们来解决,还请先生批准。” 思虑了片刻,石原熏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跟你透露个底,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好你心里也要有个数。这次的行动目标正是方如今,不过他不是唯一的目标。” “纳尼?” “最新的情报显示,张鑫华不日将会回到临城,他也是我们的老对手了,稻叶君,你应该很期待他和方如今一起成为我们的目标吧?” 稻叶昌生眼中亮光一闪:“那真是太好了,都是夙敌,如果能够一锅端自然是最好的。” 他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全面了解石原熏的行动计划了。 “稻叶君,说起来,此事你应该知道一些。还记得你当初来临城是为了什么吗?” 稻叶昌生点点头,他怎么会忘记呢? 是为了追回被叛逃者带走的情报。 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随着叛逃者的死亡和情报的被追回,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石原熏现在提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中国人有句古语叫作引君入瓮,我想用这件事将方如今和张鑫华引出来,说白了也就是做一个局,将其一网打尽。” 稻叶昌生心里先是高兴了一下,但很快摇了摇头,显然是情绪有些低落。 那次任务虽然完成了,自己也是毫发无损的返回了上海,可川本草芥却还是在中国特工的围捕之下为帝国尽忠了。 川本草介的死,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头上。 不仅是他,就连松本老师也是悲伤不已。 而现在,石原熏企图用这件事来做文章,自己很难迈过这个坎儿。 而且,松井老师会同意吗? 那份情报可是绝密级的情报。 定了定神之后,稻叶昌生赶紧问道:“先生,这次行动,课长阁下知道吗?” 石原熏缓缓摇头:“如果我们什么事都向上海方面汇报,先机就没有了。不过以我对课长阁下的了解,他一定会同意的。这对我们而言,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早在松井直辉找石原熏谈话让他赶赴临城稳住大局的时候,石原熏就被赋予了临机专断之权,他有先斩后奏的底气。 稻叶昌生又问:“先生对当初的那份情报了解多少?” “事实上,我并不了解这份情报,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是课长告诉我的,并且说在关键时刻,我可以用它来当钓饵对付中国人。现在想起来,课长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稻叶昌生从石原熏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由衷钦佩的表情,松井老师是帝国最为优秀的情报指挥官。 这时就听石原熏说:“稻叶君,现在咱们就来说说具体的计划!” 第七百四十七章 鑫华回临 石原熏刚刚踏入了自己的秘密住所,他的贴身护卫周伟快步迎上前来。 “先生,今日行动可还顺利?”周伟忍不住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心。 石原熏微微点头,目光在周伟缠着绷带的臂膀上停留了片刻。他换下沾染尘土的衣物,换上一身干净利落。 “你的伤势如何?”石原熏轻声问道,言语间满是关心。 “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碍事,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没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养伤,不要执行任务了。” 周伟一怔,这比杀了他还要令人难受,咽口吐沫,道:“先生,最近一定有什么大的行动吧,咱们人手不足,我愿意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石原熏沉默片刻,他知道周伟的实力与决心。但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他不能冒险让周伟带伤出征。 “你的伤势要紧,安心休养。此次行动我另有安排。”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伟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是……” 他还想争取,却被石原熏抬手打断。 “这是命令。”石原熏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周伟只能默默点头。 他明白石原熏的苦衷,但心中依然难免有些失落。 如果自己没有受伤的话,石原熏就不会拒绝自己,于是不由地恨透了打伤自己的纪成林。 这时,石原熏道:“现在我有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周伟顿感柳暗花明,欣然道:“请先生下命令。” 石原熏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上了一串数字:“把这个放在君子街上的5号死信箱里。” 周伟很失望,竟然是送信的任务。 “任务非常重要,务必在五点前送到!”石原熏面容严肃,“我的身边实在是无更多的可用之人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带伤执行任务。” 周伟赶紧道:“不碍事,我立即就去准备。” …… 南京,张鑫华身着一袭深色长衫,拎着一个柳条行李箱,步履沉稳地踏上了火车。 他挑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落座。 他的两名手下,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前后不远的座位上,他们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张鑫华,一前一后,守护着他的安全。 张鑫华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了那匆匆赶来的人群上,而他的思绪似乎也随着那汹涌的人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发现对面座位一直空着,眼看着就要开车了,估计又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没有赶上车。 就在这时,火车的汽笛声长鸣,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个气质优雅的年轻女人急匆匆地上了车,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张鑫华的注意。 女人身材玲珑,头上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 女人拎着一个小皮箱,在车厢内环顾四周,便走到了张鑫华的座位这边,礼貌地让旁边的一个老者让一下,继而坐到了张鑫华的对面,女人在张鑫华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的目光与张鑫华交汇了一瞬,又迅速地移开了,眼中带着几分羞赧。 张鑫华微微一笑。 伴随着一阵阵汽笛声,火车缓缓驶离站台,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在沉闷的空气中回荡。 车厢内,人们或聊天或看报,比刚才更加热闹起来。 张鑫华也买了一份报纸,自顾自地看起来。 然而,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坐在对面的女人却突然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软绵绵地靠在座位上。 她的异常立刻引起了周围乘客的注意,有人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有人则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时,一位眼尖的金丝眼镜男人看出了女人的不对劲,猜测她可能是犯了低血糖。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车厢,显得手足无措。 这时,张鑫华直接说:“靠门口的有个带孩子的大嫂,去找她。” 金丝眼镜男人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身上。 他走过去,轻声地向那位母亲说明了情况,母亲听后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几颗糖果,递给了他。 金丝眼镜男人接过糖果,快步走回女人的身边,将糖果递到她的嘴边。 女人吃力地张开嘴,将糖果含在口中。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红润,力气也逐渐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感激地看着张鑫华、金丝眼镜男人连声道谢。 金丝眼镜男人连连摆手说没什么,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火车继续穿梭在田野间,窗外的景色随着列车的行进不断变换,车厢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张鑫华看着对面女人逐渐恢复的脸色,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小姐,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张鑫华微笑着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是的,多谢您的关心。我早上出门急,忘了带糖果,幸好有好心人帮忙。” “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张鑫华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问道,“看您的打扮和谈吐,不像是普通人。冒昧问一句,您这是要去临城做什么?” 女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回答道:“我是记者,要去临城进行采访。听说那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我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哦?记者?”张鑫华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您一定很会讲话了,才能把那么多事情都了解清楚。” “您过奖了。”女人谦虚地笑了笑,“其实做记者也不容易,需要不断地学习和提升自己。” 张鑫华得知女人名叫孙玉淑,《朝报》记者。 《朝报》是四开小报,在南京还是很有名气的,开始时日出3张12版,后改为1张4版。 内容比较丰富,有国内外要闻、社评、论坛、京市新闻、各地消息,以及教育、体育、工商新闻等,在南京与《新民报》同为受读者欢迎的报纸。 两人聊得很是投机,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 孙玉淑说她曾经去过临城,但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她很想知道这两年间临城发生了哪些变化。 张鑫华便给她介绍了临城的一些新情况和新变化,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发展。 孙玉淑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她感叹道:“临城这两年的变化真大大,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张鑫华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他知道,临城的变化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繁华,更深层次的变革和斗争也在暗流涌动。但他没有提这些,毕竟他们才刚刚认识,而且他也不确定女人是否真的只是去采访那么简单。 火车缓缓驶入湖州站,车厢内的人流涌动,新的乘客陆续上车。 然而,随着四个形迹可疑的人的出现,车厢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这四个人的眼神鬼鬼祟祟,总是斜着眼睛看人,目光在车厢内四处游移,不时地盯着乘客的行李。 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家伙格外引人注目,他不时地在女乘客身上打量,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怀好意让周围的乘客都感到不适。 张鑫华微微皱眉。 他背后的一个乘客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地叨咕道:“最近车上经常会来一些小偷,专盯着乘客们的财物,大家都要小心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三角眼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紧噤声。 不多时,车厢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的钱包被偷了!” 只见一个戴着金耳环的胖女人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自己的钱包。 胖女人的丈夫也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在车厢内扫视一圈后,锁定了那个三角眼的家伙。 就在刚刚,三角眼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身子还歪了一下,除此之外,自己的妻子并未和任何人接触。 他上前一步,拦住三角眼理论道:“你刚刚从我们身边经过,是不是你偷了我老婆的钱包?” 三角眼面露凶相,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带没带钱包还两说呢,怎么着,看我们好欺负,要污蔑我是不是?” 说着就要往前走。 胖女人的丈夫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继续与三角眼争执。 然而,就在这时,三角眼突然挥起一拳,狠狠地抽在了胖女人的丈夫的脸上。 车厢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乘客们纷纷站起身来,围观这一突发事件。 张鑫华坐在座位上纹丝未动,这种事他虽然看不下去,但也不想去管。 反倒是坐在对面的女记者孙玉淑也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去,义正言辞地对三角眼说道:“你怎么能打人呢?钱包是不是你偷的,让大家搜一下身就知道了。” 然而,三角眼却并没有把孙玉淑放在眼里,他上下打量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 火车车厢内,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三角眼面对孙玉淑的正义指责,不仅没有丝毫悔意,反而用下流的话挑衅道:“哟,这位小姐,长得倒是挺标致的,怎么着,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餐车内有酒,我请小姐喝一杯如何?” 他的光头同伴冷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了。” 三角眼拦着同伴:“怎么跟这位漂亮的女士说话呢?这可是我的朋友。” 孙玉淑气急:“谁是你的朋友?” 三角眼哈哈大笑,在她鼓鼓的胸脯上扫了一眼:“一会儿就是了。” 他的同伴见状,起哄似的吹起了口哨,尖锐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 孙玉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虽然气愤填膺,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失去理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车上有乘警,你们有没有偷人家的钱包,让乘警查一查就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车厢内就响起了几声附和的声音。几位乘客站起身来,表示支持女记者的行为。 他们虽然不敢直接面对三角眼和他的同伴,但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正义的支持。 “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啊,你这个臭女人,别以为你是个女人,老子就不敢动手。”光头穷凶极恶地道,又凶狠地看向其他乘客,“还有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看什么看?” 乘客们跟他凶狠的目光相接,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出门在外,谁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光头对三角眼低声道:“走吧,女人有的是!” 三角眼闻言,目光依然停留在孙玉淑的身上,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贪婪和淫邪。 他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光头的催促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恋恋不舍地打量着孙玉淑,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孙玉淑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光头见三角眼依然没有动身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着急,用力拉了一下三角眼的胳膊,低声怒道:“快走!你是想让让兄弟们跟着你一起倒霉是吧?” 三角眼被光头这么一拉,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目光在孙玉淑胸脯深深了剜了一下,这才准备迈步离开。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孙玉淑和即将离去的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就在在三角眼和光头准备离开之际,孙玉淑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她奋不顾身地拦在了三角眼的面前,声音坚定而果断:“你们不能走!必须为刚才的行为负责!” 她的目光坚定,仿佛在说,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任何不法之徒逍遥法外。 光头见状,怒气冲冲地扬起手,似乎想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住手!这里是火车上,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胡子乘警正快步走来。 他的出现,仿佛给这混乱的场面带来了一丝秩序和希望。 三角眼见状,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上前递烟。 “吕警官,这是个误会。这女人血口喷人!” 蛇鼠一窝,乘客们的心凉了半截。 然而,小胡子乘警却冷冷地看了小胡子一眼,没有接他的烟,而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严肃地说道:“少来这套!我告诉你们,火车上也有规矩,你们四个跟我走,接受调查。” 原来是误会了,小胡子乘警的话让车厢内的乘客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纷纷对乘警投来赞许的目光。 孙玉淑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角眼还想说什么,但小胡子乘警就是不肯让步,光头和三角眼等人只得狠狠地瞪了孙玉淑一眼,跟着乘警走了。 随着三角眼等人被小胡子乘警带走,火车车厢内的紧张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 乘客们纷纷议论着刚才的事件,对孙玉淑的勇敢行为表示赞赏。 “这位小姐真是太勇敢了!”一位中年乘客感叹道,“面对那些不法之徒,她一个女儿家竟然能够挺身而出,实在是令我等钦佩。 “没错没错!”另一位身材壮硕的乘客附和道,“要是乘警不来,我都想出手给那四个人一点教训了。他们真是太嚣张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孙玉淑回到了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下回到了座位上,和张鑫华的目光再次接触,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张鑫华的一名手下从他们的座位前走过,张鑫华看也没看他,对孙玉淑说:“孙小姐,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你不该出头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带来情报 孙玉淑的眼眸闪烁着愤慨的光芒,紧紧握着手中那份已经有些皱褶的报纸,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你看到了吗?那几个小偷明目张胆地偷人家钱包,简直就是太欺负人了!” 坐在对面的张鑫华,轻轻抬起眼眸,眼神深邃而沉稳。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见惯了世间的冷暖与不公,但此刻,面对孙玉淑的义愤填膺,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份纯粹的正义感在空气中的激荡。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孙小姐,这世上的事,往往并非黑白分明。有些时候,仅有正义感是远远不够的。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孙玉淑的眉头紧锁,她当然明白张鑫华话中的意思。三角眼等人之所以敢在火车上如此嚣张地行窃,背后无疑有着乘警的纵容与庇护。 张鑫华看着孙玉淑那紧抿的嘴唇和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并没有完全听进去自己的话。 但他还是忍不住直言规劝道:“孙小姐,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到了临城之后,希望你能更加谨慎行事,莫要再轻易插手这些闲事了。” 孙玉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倔强,张鑫华的话有道理,但内心深处的那份正义感却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轻轻咬着下唇,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平衡自己内心的冲突与挣扎。 这时,火车的车厢里,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小胡子乘警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乘客,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各位乘客,请安静一下。刚刚我们对方才四人进行了突审。”小胡子乘警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不明所以的乘客们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几个人经常在铁路上作案,我们已经盯了他们很久了。这次,他们终于落在了我们的手里。请大家放心,我们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小胡子乘警的话音刚落,车厢里就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孙玉淑和张鑫华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孙玉淑看到小胡子乘警在解释的过程中,眼神不时地飘向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面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小胡子乘警解释完毕后,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直到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这一幕被孙玉淑恰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疑惑。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小胡子乘警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孙玉淑对着眼前的张鑫华忍不住问道。 张鑫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火车缓缓驶入临城站,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厢内的人们开始忙碌地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张鑫华也站起身来,他拎起身边的行李,转头对孙玉淑说:“孙小姐,临城到了,我们该下车了。” 声音平稳而温和,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孙玉淑应了一声,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动作有些匆忙,但又不失条理,显然是一个干练而果决的女性。 两人一同走向车厢门口,随着人流慢慢向外移动。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告别声,但这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在出站口,张鑫华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着孙玉淑,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和赞许:“孙小姐,很高兴能与你同行这段路程。你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和勇气的女性,我相信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能够有所作为。” 孙玉淑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谢谢你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为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张鑫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伸出手来,与孙玉淑轻轻一握:“那么,我们就此告别吧。祝你在临城的采访一切顺利。” 孙玉淑也回以一笑:“多保重。希望我们有机会再次相见。” 张鑫华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出站口,两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身影便迎了上去,正是马宝和李康,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张组长,您可算是回来了!”李康的声音里难掩激动,差点就要敬礼,却被张鑫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微微一笑,低声提醒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无需多礼。”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走向停车场。马宝边开车边向张鑫华解释道:“方组长正在准备一次重要的行动,针对日谍的。他实在是抽不出身来,所以特意派了我们两个人来接您。希望张先生不要介意。” 张鑫华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在路上,他详细询问了近期临城站的情报工作进展情况,马宝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一告知。 张鑫华时而皱眉深思、时而点头表示赞许;而马宝和李康则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每一个问题、关注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马宝和李康都知道,张鑫华这次可不会专程回娘家看看的,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执行。 临城的安全屋内,灯光昏暗而柔和,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 张鑫华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方如今。 方如今站起身来,迎向张鑫华,脸上带着歉意:“张组长,实在是抱歉,没能亲自去车站迎接您。” 张鑫华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如今,我们之间无需这些虚礼。我知道你现在正忙着大事,能在这里见到你就已经很好了。” 两人落座后,方如今亲自为张鑫华倒了一杯热茶,茶香在屋内弥漫开来,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张鑫华轻抿一口茶,感受着茶香在口中的回荡,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放下茶杯,目光直视着方如今:“如今,我这次回到临城,其中一件事便是是为了当初‘鹞子’的案子。” 方如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鹞子”的案子虽然有所进展,但从整体来说,仍旧是一个悬案。 看张鑫华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惊讶和好奇,然后缓缓开口:“张组长,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张鑫华并没有直接回答方如今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当年‘鹞子’是怎么死的吗?” 方如今点点头:“当然记得,被川本草芥和稻叶昌生联手射杀的。难道您发现了稻叶昌生的线索?” 张鑫华微微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鹞子’之所以被当街刺杀,是因为他盗走的情报异常重要,那不是一份简单的战术情报,而是战略级别的,日本内务省和陆军部对此都很重视,这也是松井直辉为何派出他的亲传弟子一路从上海追杀到临城的原因。” 说起这份情报,方如今便有些头疼。 张鑫华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方如今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然后他才继续说道:“我在南京得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可能会让我们更接近真相。” 方如今此刻已经完全被张鑫华的话吸引住了。他知道张鑫华是一个聪明绝顶、思维缜密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线索?快告诉我吧!” 然而张鑫华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张鑫华拿出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边缘磨损,显然经过了岁月的沉淀。 照片上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一个繁华的街头匆匆而过,周围的人群和建筑都成为了背景。 这个身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毫无意义,但在情报工作人员里却能有不同的解读。 “这是我在一个旧档案中找到的。”张鑫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个人,我怀疑是‘鹞子’的一个好朋友,据我们所知,他的名字叫侯海波,公开身份是上海联合出版社的一名编辑。” 方如今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他能够从照片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这个身影在他的记忆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他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 “这个人,我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方如今终于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但是具体的细节和时间,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张组长,有什么直接证据,此人与‘鹞子’在临城的事情有关联?” “要说关联嘛,他从上海消失的时间比‘鹞子’早一周,但此后便一直没有返回上海,人也联系不上了,联合出版社为此还刊登了寻人启事,就在上周才刚刚从版面上撤下来,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吧。” “早‘鹞子’一周?” 方如今当即想到了当初审问勇野健的事情。 勇野健,代号“蟋蟀”,曾经参与了湖边村饭店一案,具体任务是潜入530房间盗取‘鹞子’存放的资料,不过时间上并没有把握好,临城站的人到的太快了,导致他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房间,只能匆匆转移。 但奇怪的是,联系他的人竟然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方如今当时就推测,湖边村还另有其人,而勇野健也许就是个幌子,或者说当时为了取走房间里的情报,日本人采取了双保险的策略。 当然了,跟“鹞子”联系最为紧密的却是同住在湖边村饭店的沈哲溪,只是照片上的侯海波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而沈哲溪则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种种线索表明,沈哲溪是提前到达临城并入住湖边村饭店的。 张鑫华微微点头:“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与‘鹞子’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让如今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张鑫华的看法。他接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张组长,有没有关于侯海波更多的线索,仅凭一张照片确实比较困难。”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现在我们有了照片,找人就有了目标,不再像以往那样大海捞针。” 方如今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知道,张鑫华的这些发现对于解开“鹞子”案的真相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看着张鑫华说道:“张组长,您的这些发现太重要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来进一步调查这个人的身份和背景。” 张鑫华微微一笑,表示同意方如今的看法。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们已经迈出了通向真相的关键一步。 “如今,保险箱的事情如何了?” 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方如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们最为担心的就是保险箱里有自毁装置,一旦输错密码,自毁装置就会启动,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将永远失去这份宝贵的情报。” 张鑫华知道有些保险箱里自毁装置其实就是触动机关启动了早就存放在特定容器里的强酸,强酸再流到情报上,将其销毁。 当年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就曾经用过这样的装置,以至于中方特工虽然获得了保险箱,但里面的情报却被毁了,教训十分深刻。 “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张鑫华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必须尽快找到密码,打开保险箱,取出情报。” 方如今点了点头:“这个侯海波也许就是解开密码的关键人物。如今,咱们现在要两条腿走路,一面继续寻找侯海波,一面调查‘鹞子’案的线索,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密码的蛛丝马迹。”张鑫华说道,“同时,也需要加强对保险箱的监控和保护措施,确保它不会被日本人发现或破坏。” 方如今补充道:“我在公库已经安排了自己人盯着。” 张鑫华话锋一转:“听说最近又要有大行动了,你只需说有还是没有,具体情况我不想知道。” 他作为老特工,在保密方面的表率作用向来都很好,从不过问不该知道的。 “有!” “我知道了。那我接下来在临城的行动,就尽量地不麻烦你了。” “张组长,我的人手调配得开,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全力保障!” 张鑫华摆摆手:“暂时先这样,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第七百四十九章 调查记者 房间内灯光昏暗,张鑫华坐在沙发一角,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 一名年轻的特工站在他的面前,神情紧张而忐忑。 张鑫华轻轻地抬起眼皮,目光如炬地盯着手下,声音低沉而威严:“你在火车上,有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沙发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 年轻特工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有,组长。我交待乘警的时候用的是警察总署督查处的身份。” 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张鑫华的脸色,试图从中读出些许的赞许或宽慰。 然而,张鑫华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目光如电地盯着手下,仿佛在审视着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手下心中一紧,他敏锐地感觉到,张鑫华似乎对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满。 年轻特工赶紧自我检讨:“组长,属下不该多管闲事。” 他说着,头低得更低了,声音也带着些许的颤抖,自己在火车上的举动,虽然出于职责,但也可能给整个特务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鑫华听着手下的检讨,没有直接批评他。 这个手下虽然年轻,但头脑灵活、反应迅速,是个可造之材。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磨练和教训,才能真正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张鑫华缓缓地开口,声音依旧低沉而威严:“记住,我们的身份是秘密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你在火车上的做法,虽然没有直接暴露我们的身份,但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下次行事,要更加谨慎。” 年轻特工听着张鑫华的训斥,心中虽然有些懊悔和不甘,但也明白自己的确做得不够周到。 他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绝不给组长带来任何麻烦。 “你也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按照计划进行。跟临城站的接触,尽量减少,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们过多接触。” 年轻特工点头答应,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到了临城反而不用临城站的力量帮忙。 “好了,你先出去吧,把叶勇叫进来。”张鑫华挥了挥手,让那名年轻的特工离开。 很快,叶勇走了进来。 他三十出头,相貌并不出众,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沉稳和干练。 “组长,有何吩咐?”叶勇恭敬地站在张鑫华面前,声音坚定而有力。 张鑫华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开口:“火车上的事情你怎么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仿佛真的在征求叶勇的意见。 叶勇没有犹豫,直言不讳:“有些莽撞了,这件事不该管。”他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火车上的情景,“我们的身份敏感,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张鑫华点头表示赞同:“以后你多带带他,年轻人还是需要一些历练的。”他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 叶勇虽然表面上看似老成持重,但骨子里也有着一股冲劲和锐气。 只是这些年在特务处的磨练,让他学会了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 “我明白!”叶勇坚定地回答。 张鑫华话锋一转:“你觉得坐在我对面的女人怎么样?”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在测试叶勇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叶勇微微一愣,然后回忆起火车上的那个女记者。 她漂亮而有正义感,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叶勇知道,外表并不能决定一切。 他沉吟片刻,然后开口:“很漂亮,人也有正义感!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只是什么?这里就你我两人,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张鑫华鼓励道。 叶勇深吸一口气,然后从三点分析出那个女记者有些问题:“第一,对于三角眼等人的行径,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除非她原来就是这样嫉恶如仇的性格,这一点我们要从朝报查查此人的底细,现在还难以下结论。” “这第二嘛,我总感觉她有主动接近您的意思,虽然从表面上看,她是一个记者,和周围的人找话题符合一个记者的行为逻辑,但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 “第三,她的低血糖发作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张鑫华听着叶勇的分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的观察力不错。不过,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样,你去找一个人,安排他调查一下这个女记者的底细。”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情报工作每天所面对的,都是充满阴谋和陷阱,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因此,他必须小心谨慎地处理每一件事情。 张鑫华掏出半枚银元递过去,继续说:“这个人叫老歪,是我在临城的外线之一,暗中调查很有一套,你拿着这个信物去找他,他就会帮忙的。” 叶勇将银元接了过去,揣进口袋。 “如果这个女记者有问题呢?”叶勇知道,情报工作很多时候都会遇到突发事件,是不会留给他们时间去请示汇报的,必须做到当机立断。 “对此,你有临机处置之权,但事后必须向我详细汇报。” “明白了!” “对了,顺便问问老歪有什么困难。” 当叶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年轻的特工林栋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 他知道,叶勇作为特务处中的资深特工,无论是经验还是技巧,都有着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林栋深吸一口气,快速穿过走廊,追上了叶勇的脚步。 “叶哥,请留步。”林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和急切。 叶勇转过身来,看到是林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便化为了温和的笑容:“林栋啊,有什么事吗?” 林栋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叶哥,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您在处本部这么多年,对情报工作一定有着许多宝贵的经验和见解,我希望能够向您多学习。特别是跟着张组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叶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哈哈,林栋啊,你可是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好吧,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些我的经验和见解,但不是现在。” “啊?”林栋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叶哥,你有任务……哦,我不该问!那叶哥,你先忙,等你空下来我再请教!” 林栋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如果不是组长专门吩咐,你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他,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我明白。”林栋真诚地向叶勇道谢,“我一定恪守职责。” 他这次能够被张鑫华带着出来,也是在众多的年轻特工中脱颖而出,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历练机会,必须要倍感珍惜、牢牢把握。 叶勇经过一番精细的化装后,悄然潜入了城市的边缘,来到了一处棚户区。 这里的环境脏乱差,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污水气味。 狭窄的巷子里,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跑来跑去,嬉戏打闹,似乎对这样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 叶勇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和垃圾。 不时地有人伸手向他乞讨,叶勇心中虽然同情,但此刻他身负重要任务,无暇他顾,只能避开这些乞求的目光。 终于,他来到了一家杂货店前,这家店铺看起来毫不起眼,连门口堆满了各种杂货,显得凌乱不堪。 老板是个独眼瘸子,正懒洋洋地坐在黑黢黢的柜台后面,一只眼睛半眯着,似乎对店里的生意并不怎么上心。 叶勇心中微微一沉,这与他想象中的接头人形象大相径庭。 他本以为接头人会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没想到却是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瘸子。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走上前去买了包香烟。 在付钱的时候,叶勇故意掏出了半枚银元。 那银元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立刻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老板的独眼骤然一亮,但旋即一闪即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下了银元。 “小店还有不少不错的货物,先生不如到里面坐坐,好好地挑选一番?” “也好!” 叶勇不动声色地跟着老板走进了店。 走进店铺里间,只见堆满了各种杂货的货架上积满了灰尘,而屋内的光线昏暗,使得整个空间更加压抑和沉闷。 “张长官还好吗?” 叶勇平静地回答:“他很好,这次来临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找你打听一个人。” 叶勇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什么,叶勇没有明说。 老歪接过信封,却并没有立刻打开。他皱着眉头看着叶勇,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我为张长官做事,不需要这个!”片刻之后,老歪心里有了决断,将信封递还给叶勇,“五年前那一次,若非张长官的及时出现和果断行动,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这份恩情,老歪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怀。” “这是他特意吩咐过的,一定要给你!”叶勇瞅了瞅周围,也觉得老歪的境遇并不是很好。 信封里装了一千法币,对于老歪而言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个小杂货店勉强还能维持下去,而且,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你不收,但是你差遣的那些兄弟办事总要些跑腿费吧,都需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 老歪咧嘴一笑,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一口因岁月和劣质烟草而变黄的牙齿,慢悠悠地说道:“你说话的腔调跟张长官一模一样,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叶勇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但面上却不露声色,老歪这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否真的与张组长关系紧密。 叶勇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应老歪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张长官一直很惦记您,这次特地让我来给您带个信,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他提出来。” 老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张鑫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年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听到张鑫华还惦记着自己,老歪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既然张长官执意搁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里我替兄弟们谢过张长官了。” 说着,他伸出手接过了叶勇递来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将收好,然后对叶勇说道:“你回去告诉张长官,就说我老歪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只要他一句话,我随时都愿意为他效力。” 叶勇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老歪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接下来就看他如何完成张长官交给他的任务了。 “这次要调查的是一个从南京《朝报》来的记者,名字叫孙玉淑,应该住在江南饭店。” 老歪不动声色地问:“除了调查,还需我们做什么?” “没了!只需要知道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后续的事情张组长自有决断。” 老歪点点头,又问:“时间上有什么限制?” “每天都将最新的跟踪监视情况汇总后报给我,死信箱设在马驹桥北侧的巷口那户人家,大门左侧有一处活动的墙砖,前面有樟树挡着,非常的隐蔽。” 老歪听完叶勇的指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依旧保持着沉稳的语调:“明白了,南京来的记者孙玉淑,住在江南饭店,我们需要暗中跟踪她的行踪和会面人物,每天向你汇报最新情况。” 他顿了顿,又确认道:“使用死信箱传递信息,位置在马驹桥北侧巷口的那户人家,具体是大门左侧的活动墙砖处,前有樟树作为掩护。” 老歪对细节的把握向来精准,这也是张鑫华选择找他的原因之一。 叶勇点头表示认可:“没错,记性真好。我们也是初步怀疑这个女记者身上有可疑之处,所以我们的调查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她察觉到任何异样。” 老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放心吧,跟踪调查这种事情,我老歪在行。保证不会打草惊蛇,每天都给你提供最新最详细的情报。” 两人又聊了一些具体的操作细节后,叶勇便离开了杂货店。 老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排人手和制定跟踪计划。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同寻常,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第七百五十章 福本龟治 入夜,临城老城区,犹如一幅沉静又充满故事的水墨画,夜色渐深,将这幅画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蓝黑色调。 在一条几乎被时间遗忘的小巷里,石板路因年岁的沉淀而凹凸不平,透出几分苍凉。 一条老黄狗就像这小巷的守护者,静静地趴在路中央,只有那不断吐出的舌头,在夏夜的闷热中透露出一丝生机。 身后,一扇半开半闭的破败院门,从院中飘出的,是老妇人沙哑的嗓音,她在呼唤着那条固执的黄狗。 但老黄狗并未做出任何的回应,反倒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耳朵微微竖起,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望向巷口。 夜色中,一个黑衣人一瘸一拐地缓缓走来,他的面目被严实地遮挡,仿佛不想与这夜色有任何交流。 他走近黄狗,黄狗立即站起身,尾巴摇得欢快,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仿佛在诉说着重逢的喜悦。 黑衣人轻手轻脚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老黄狗的嘴中。 老黄狗亲昵地蹭着黑衣人的裤腿,但黑衣人似乎不想久留,摸摸老黄狗的头,又伸手一指院子,老黄狗虽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地嗷呜一声,转身走进了院子。 老妇人见黄狗终于进来,嘴里埋怨着它的不听话,但当她发现黄狗嘴里叼着的信封时,生气地骂起了黄狗,以为它又在外面偷了东西。 老黄狗张开嘴,信封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老妇人颤抖着手打开信封,一沓钞票滑落而出。 “你……你这畜生……”她指着老黄狗气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老妇人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老黄狗,老黄狗,趴在地上眼神里满是委屈。 老妇人由愤怒转为疑惑。 忽然,老黄狗叼着老妇人的裤脚往外拖,试图带她去巷子里。 这老黄狗颇有灵性,老妇人此时也意识到是自己错怪它了,便迈步跟它出去。 但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夜风在角落里低语。 老黄狗望着巷子口,伤心地呜咽起来。 老妇人叹了口气,颤抖着回到房间内,油灯下她仔细查看信封,竟然发现背面画着一个小人,画工着实不怎么好,就像是小孩子涂鸦所画。 她心中一紧,泪水夺眶而出,捂着嘴哭了起来,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的儿啊……” …… 方如今趁着夜色来到了安置小山智子的安全屋,这次的线索是小山智子发现的,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女人好好谈一谈。 “智子小姐,对我们合作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局,我感到非常高兴,针对这次发现的情况,我们已经在布置行动了,但还是有几个疑问想找你核实一下。” 方如今坐在小山智子的对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室内的灯光虽然黯淡,却仿佛为小山智子量身打造,将她那独特的美感烘托得更加淋漓尽致。 她的脸庞呈现出完美的鹅蛋形,轮廓流畅而优雅,她兼具了中国女人的婉约和日本女人的精致,这种融合的美,在她的身上展现得如此和谐,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 但方如今的兴致显然不在对方的美貌上。 小山智子微微颔首:“方长官,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尽管她身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日本特工,早已在各种复杂环境中历练得游刃有余,且拥有着漂亮的脸蛋和傲人的身材,这两大武器通常都能帮助她在任务中无往不利。 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这个男人的眼神,仿佛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轻易穿透她精心构筑的防线,直达她内心深处,甚至令她在与之对视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试图用自己的专业素养去应对这种局面,但对方的目光却似乎能够看穿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让她无处遁形。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小山智子不自觉地垂下了漂亮的眼睑。 她深知,自己面对的这个男人,不仅年轻有为,更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让她不得不面一个事实: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她的所有优势和自信仿佛都变得荡然无存。 “智子小姐,从你发现目标到现在,应该能回忆起什么了吧?” 方如今呵呵一笑,语气轻松的好像根本不是对一个投诚的日本女特工在说话。 “方长官果然聪明无比!”小山智子轻轻地一笑,试图用这样的恭维来缓解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然而,她的笑容并未能完全掩饰住内心深处的忐忑与不安。 方如今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恭维而有所缓和,他紧盯着小山智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既然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通过我的人向我汇报?” 小山智子微微一顿,方如今这样问,说明已经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不满,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早就猜到方长官一定会来找我,所以就没有提出见面的要求。我想,这样也许会更加方便和高效。” 然而,方如今却并没有接受她的解释,皱起眉头,警告道:“智子小姐,我欣赏你的能力和智慧,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做事方式。既然是合作,诚实和直接沟通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发现,应该第一时间通过正常的渠道向我汇报,而不是自作主张。” 小山智子低下头,心中涌起一阵懊悔。 她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确实欠妥,不仅没有遵守规矩,还可能给方如今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方长官,我……” 方如今摆手:“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现在说说吧!” 被方如今严厉教训后,小山智子态度变得异常恭敬,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看见的那个人,我的确认识。那还是在日本中野的时候,此人是特别训练所中一名负责后勤的人员。” “他虽然不负责教学工作,但我经常能在所里见到他。我依稀记得,此人名叫福本龟治。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他当时应该是被派到了中国执行潜伏任务。” 说到这里,小山智子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细节。 “之所以能够认出他,得益于当年教授我跟踪和监视课目的岩畔豪雄老师。他要求我们每人选一个没有明显特点走路姿势的人作为研究对象,我当时就鬼使神差地选定了福本龟治,并对他的走路姿势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所以,尽管他现在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方如今听着小山智子的叙述,心中暗暗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日本的情报特工培训确实非常细致,这一点是中国远远不能比的。 就拿即将成立的情报勤务要员培养所创建筹备事务所选拔来说,不仅需要学员具备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专业技能训练和实战演练。 只有这样,才能在复杂的情报战争中脱颖而出。 方如今曾经看过相关方面的史料,在选拔的过程中,十几名主考军官,将考生一个个地叫了进来进行测试。 没有统一的考题,由委员们从各方面随便地提出问题,但问题显然不是出于漫不经心: “如果说现在你正在乘电梯,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喜欢女人吗?如果需要为你所爱的女人去死,你将怎样做?” “在黑色的纸上写有墨笔字,你用何种办法进行辨认?” “在田野里有人拉了大便,你有什么办法,能辨认出它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日本与美国有哪些不同?请举出五个例子。对基督教与佛教的不同点也举出五个例子来。” “若有需要,就在这里当场剖腹自杀,你能办得到吗?” 如此等等,可谓上到社会、经济、文化、宗教,下至地理、天文、私生活与判断力,几乎无所不包。 每名考生得在四五十分钟的时间里,接受监考委员们如箭镞一样射来的问题。 尽管被选拔者都是由各部队、各单位推荐来的优秀分子,如骑兵学校推荐了五人,其中三人是庆应大学毕业生,另一人是东京帝国大学毕业; 而且,兵务局事前又委托宪兵队对他们的家属关系、思想情况以及性格都进行了彻底调查,先做出了“适”或“不适”的鉴定,才把合适的人集中到东京进行考试。 但第一期考生中未被录取的仍近一半,在38人中只录取了20名。 由此可见,精选程度异常严格的第一期学员有着怎样过硬的综合素质。 这被录取的20名学员,暂时回到原先的部队、单位任少尉军官,同时列入“陆军省兵务局”的编制。 “福本龟治早就在临城潜伏了,这倒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方如今看着小山智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日本女人虽然有些自作主张,但她的能力和智慧确实非常出色。 只要能够好好引导,她将成为自己麾下一名非常优秀的情报特工。 “智子小姐,如果你是行动的指挥官,你该如何布置?”方如今将问题抛给了小山智子。 小山智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方如今会这样问她,略微思索道:“目前,我们只是知道福本龟治跟那座宅子有联系,但并不知道他具体会在什么时间到达,哦,我是说,即便你的人听到了在明天晚上九点四十,但这并不代表着福本龟治也会去,不是吗?” “没错!你接着说。” “但是负责警戒的人一定是认识福本龟治的,你们……哦,不,我们可以循线深挖,找出福本龟治,同时,搞清楚那个神秘的接头人的身份。” 小山智子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和特高课划清了界限。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比较稳妥的方案,但时间上会拉得很长,时间越长,变数就会越多。” 小山智子眨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想必方长官已经有了更好的应对之策?” 她相信此时的方如今早就成竹在胸,询问自己只不过是临时考考自己而已。 “智子小姐果然是聪明人。福本龟治既然出现在了那个宅子,多半知道接头人是谁,所以我不准备逐本求末……” 小山智子惊讶地打断方如今的话:“这样太过于冒险了,我们对宅子内的情况并不熟悉,贸然进攻不但会有伤亡,还不一定能够得到活口。” “你说的没错。但要是我的人先潜入宅子内呢?” 小山智子嘴巴张得老大:“不……这不现实!” 面前的这位是不是自信心爆棚了,既然这座宅子作为秘密接头地点,想必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先不说里面的情况如何,便是在周围肯定也有相应的数个观察点用来警戒放风。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太疯狂了! 方如今摆摆手:“抓住那个神秘的接头人是第一步,然后我们回头再对付福本龟治。 “当然了,如果明天晚上他就在那里,倒也省事了。” “反之,后面的事情还要多多仰仗智子小姐,你对他最为熟悉,可以帮我们分析一下他潜伏时的掩饰身份,如此可以缩小我们的搜索范围。” “好吧!”小山智子有些无奈,“但我还是觉得事先潜入的办法不是太妥帖。” 方如今道:“我做事的信条一直都是不打无把握之仗,智子小姐尽管等好消息便是。我现在给你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我需要拿到福本龟治从事职业的种类名单,没问题吧?” 小山智子见无法再劝,只得点头道:“没问题,甚至不用一个晚上,一个小时便够了。” 她对福本龟治,足够的了解,此人当年便是从事后勤相关的工作,而在临城最适合他的应该是商贸生意之类的行当。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副福本龟治的素描肖像画,你在特工训练的时候,应该练习过这项技能吧?” “当然,这是必备技能之一!当年我在这方面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我可以凭着我的记忆绘出福本龟治的肖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貌也许会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此事你无须考虑,我们会把握的。” 不管如何,有了福本龟治的肖像,再找人就方便多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着手准备,请方长官在此稍等。” 方如今并不准备立即回去,看上去小山智子出手速度不会太慢,索性拿到材料再走。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方如今皱眉,安全屋的电话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且这么晚了,谁会打来电话。 戴建业在一旁接起电话,很快放下,对方如今道:“组长,纪队长在站里,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向您汇报!” “哦?” 方如今担心自己布置的行动出问题,当即决定先行离开此处,回站里见纪成林。 第七百五十一章 放出风声 “老纪,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找回来?” 一回到站里,方如今就问纪成林。 纪成林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低声道:“我们最新得到线报,市面上有人在传当时一壶春茶园丢失的那份情报!” “哦?还有这等事?”方如今很感兴趣,知道这份情报的人寥寥无几,现在竟然从坊间传出了消息,当真是匪夷所思,“说说具体情况。” “消息是从一壶春茶园传出来的,最先放出消息的人已经不可考证了,反正人们都在传当时那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就是因为一份重要情报被射杀在门口的。而且还说,那份情报依旧在临城,没有被人得到。” 这种说法基本上属实,从内部情况来看,如果不是从行动组这边传出去的,那就是情报组了,但方如今认为胡德胜在此事上不敢玩火。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一些企图混淆视听的人,将消息放了出来。 这时候,如何应对最为考验人。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吴剑光打来的,说的也是这件事,看来他也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而且,吴剑光以副站长的名义让行动组抓紧时间调查此事,务必查到情报的下落。 方如今挂上电话,纪成林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冷声道:“我们这位副站长又看到了破案立功的希望了。” “先不用管他,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现在当前的行动正进入关键时期,不能被其他的线索所干扰,万一一壶春的情报是日谍故意放出来的呢?” 纪成林深以为然,但又觉得不对劲,日谍不大可能知悉他们的行动。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提议道:“要不要让雷平暂时停止行动。” 整个行动当中,戴雷平的危险是最大的,其他的行动队员可以随时撤回来,唯独潜入敌人内部的戴雷平做不到。 “暂时不用,我说过,不要被打乱了节奏。坊间有没有说起过情报到底在什么地方的消息?” “据说是在山外山大饭店,再具体的位置就不知道了。” “传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先不去管这情报的真假,单说时机,老纪,不觉得太巧了吗?” 纪成林若有所思道:“是有些巧合。” “咱们自己的行动不仅不能耽误,还不能落入了日本人的圈套之中,但又不能不有所动作,咱们得好好议一议。” 与此同时,林栋也将在外面听到的消息报告给了张鑫华,张鑫华第一时间打电话向方如今核实此事。 方如今当即赶赴张鑫华的住处,当面进行汇报,待回来之后再和纪成林商议相应的应对措施。 张鑫华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概率是敌人放出的烟雾弹,至于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掩盖其他的情报行动,还是进行刺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认为既然他们出题了,我们就得有所回应,甚至是利用这件事主动出击。” 其实这也很好判断,银行公库中的尚未打开的保险箱中才是存放情报的地方,外面放出的消息的人显然不知道这个内幕。 张鑫华点头道:“很好!临城已经具备非常好的反谍条件,近期日谍的活动又渐渐频繁起来,正好给他们重拳打击,彻底击溃他们的信心!不过,话说回来了,山外山饭店的情报,你打算怎么处理?” “老纪已经派人对饭店进行秘密监控了,我们的策略是以静制动!” 张鑫华想了想说:“我看这样,既然我来了,且本来这个案子就是我一手操办的,山外山就交给我,你还是侧重于原来的行动,咱们随时沟通。” “张组长,这不太合适吧?”方如今并不是觉得张鑫华手伸得太长,而是觉得这件事非常的危险,张鑫华不该冒这个险。 张鑫华呵呵一笑:“你是知道的,这个案子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即便是我在南京,闲暇之余也经常会在脑海里翻来翻去地想。” “这个案子的保密级别很高,即便在特高课高层知道内情的也是寥寥无几,现在他们把这件事拿出来作为引子,说明策划行动的人级别也不低,而且更加说明其心情迫切。” “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如今,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再配属给我一些人手。我知道第一行动队肯定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样,从张继斌的第三行动队调人!” 在张鑫华的一再坚持下,方如今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要向站长汇报此事,站长很快回复同意,并一再强调要让方如今确保张鑫华的安全。 …… 夜色如墨,深沉且静谧,仅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悬挂在天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老柴的身影犹如一道幽灵,悄然出现在一处宅院之外,他轻叩门扉,不多时周伟前来开门,老柴对他点点头示意后,方才迈步而入。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墨水的清香,石原熏坐在藤椅上,面容沉静如水。 老柴走上前,低头行礼,声音低沉而稳重:“先生,一壶春茶园的情报已经如预期般散播出去了。我相信,临城站的人们此刻应该已经警觉起来,正在紧锣密鼓地策划行动。” 石原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很好,老柴。你的工作总是这么出色,不愧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 老柴谦卑地低下头:“这都是在先生的英明领导下,属下才能有所作为。属下不敢贪功,只求能为帝国尽忠。” 石原熏摆了摆手,示意老柴不必过谦,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接下来的具体行动,你们就不需要直接参与了。你的任务,是做好明晚之后的情报搜集工作,尤其是要确认中方特工的伤亡情况。这对我们评估行动效果至关重要。” 老柴心中一凛,虽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是,属下明白。请先生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石原熏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柴躬身行礼后,转身退了出去,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最终融入了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石原熏则在老柴离开后,立即起身走到墙边的衣柜前,开始换上一套便装。 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换装完毕后,他拿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束,确定无误后,才转身走向门口。 “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你守在家里!” “是!” 推开门,一阵热风夹杂着江南特有的霉湿潮气扑面而来。 石原熏缩了缩脖子,然后快步走进了夜色中。 …… 同样,张鑫华悄然化装出门。 他并未让手下随行,而是独自一人,乘坐黄包车前往山外山饭店附近。 夜色中,黄包车的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回响,与夜晚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抵达目的地后,张鑫华下车步行,只身一人一路穿过狭窄的街道,避开昏黄的街灯,最终来到一座孤山脚下。 这里的位置隐秘,是俯瞰山外山饭店的绝佳地点。 站在孤山上,张鑫华凝视着下方的山外山饭店,这座饭店与湖边村饭店的名气相当,外墙上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将饭店的轮廓勾勒得十分气派。 然而,此刻四周却静悄悄的,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张鑫华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寻找可以用作狙击点的建筑。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 粗粗一看,他便发现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 仅仅距离饭店三百米的距离上,就有五处高大的建筑,每一处都可以用来充作狙击点。 这些建筑或隐藏在阴影之中,或矗立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张鑫华心中盘算着,如果这些建筑中藏有敌方的狙击手,那么他们将占据极大的优势,必须尽快找出这些潜在的威胁,并制定相应的对策。 就在张鑫华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地形时,孤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立刻警觉地侧过头,屏住呼吸聆听。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林中穿梭,但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一群飞鸟从林中惊飞而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张鑫华迅速蹲下身子,借助夜色和林木的掩护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隐约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以及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碰撞声。 这些声音虽然细微,但在张鑫华敏锐的听觉中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过得片刻,那边没有了动静,张鑫华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试图找到那些声音的来源。 突然,他看到了一缕微弱的光亮在树林深处闪烁,随即又迅速消失。 他心中一动,意识到那可能是有人在使用手电筒,而且是被布包裹着防止光线外散。 眨眼的工夫,那光亮便消失不见了。 张鑫华在确定那里的人离开之后,还是非常小心地接近那片区域,他发现那里的树木枝叶有明显的被踩踏过的痕迹。 环顾四周,每一个感官都高度集中,捕捉着周围的一切细微变化。 突然,一股淡淡的、却极具特征的气味飘入了他的鼻腔——那是枪油的气味。 这种气味对于张鑫华来说并不陌生,反而非常熟悉。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与枪械打交道,对于枪油的味道自然是了如指掌。 这种特殊的气味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因为这意味着附近很可能有人携带了枪支。 他停下脚步,将身体隐藏在树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口气中有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树叶腐烂的气味,而那枪油的气味夹杂在其中,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张鑫华集中精神,他的嗅觉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缓缓地转动身体,将头偏向一侧。 他感觉到那股气味似乎是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 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望向树林深处的一个方向。 虽然夜色深沉,树林茂密,但他还是能够依稀看那里曾经有人待过。 那个位置是一簇灌木之后,压痕尤为明显,细看的话是一个人形。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股枪油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烈。 张鑫华很快就断定有人将狙击步枪架在此处,这是一个绝佳的狙击点。 这里射界开阔,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可以清晰地俯瞰到山外山饭店的大门入口。 如果是白天,阳光下的视野将更加一览无余。 不仅如此,这个位置还能控制几个重要的路口。 他环顾四周,发现山下的道路像是一条条细长的带子,在夜色中蜿蜒曲折。 而这几个路口,就像是带子上的结,扼守着交通的要冲。 而且,这片区域位于山上,极具隐蔽性。 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地形为杀手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他甚至可以想象,在狙击时,杀手可以利用树木和地形的变化来躲避敌人的侦察和攻击。 而且,孤山的后方就是一片连绵无尽的棚户区。 这意味着一旦情况有变,杀手可以迅速撤退到那里,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之中。 这样的地理位置,无疑为他提供了一条安全的退路。 张鑫华心中暗自赞叹,这里果然是个绝佳的狙击点。他如果是让他来选择狙击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里。 这个位置的优势太明显了,无论是从视野、控制范围还是隐蔽性、退路等方面考虑,都几乎无可挑剔。 张鑫华转过身,向后山走去,站定之后,穿透树林的层层枝叶,稳稳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调整着焦距,向山下看去。 突然,一个黑影闯入了他的视野,那黑影背着一个长长的盒子,沿着蜿蜒的小路正在快速下山。 那长长的盒子之中,很可能是装着一支狙击步枪。 黑影下山的速度很快。 张鑫华保持着冷静,继续观察。 只见黑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时而隐入树影之中,时而又出现在月光下。 张鑫华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他。 突然,黑影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过了片刻,那黑影竟然转过身来,朝着山上的方向望过来。 张鑫华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对方发现,但还是禁不住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放慢了节奏。 黑影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继续快速下山。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脚下的路口处。 张鑫华放下望远镜,旋即下山。 回到住处之后,他马上联系张继斌,让张继斌准备三支狙击步枪。 张继斌在得知跟随张鑫华行动之后,早就在摩拳擦掌了,当即满口答应。 张鑫华则是在地图上迅速地做起了标注,任何一个狙击位置都牢牢地被他记在心里。 但为了麻痹敌人,这些狙击位置却不能全部控制,不然就会打草惊蛇。 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张鑫华一时间也没有完全想好,思绪如飞转的齿轮,不断地考虑着明天的行动方案。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一路跟踪 方如今得知了张鑫华的侦察结果之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但对张鑫华只身犯险的做法表示担忧。 “张组长,第三行动队还是全部都交你指挥吧,我这边再想办法把武卫的特别行动分队拉出来。” “也好!”张鑫华并未拒绝,昨晚的侦察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敌我形势的严峻性估计严重不足,是该加派一些人手。 “另外,再让武分队长派四个侍卫给你,你别推辞,这是站长特意交待的。” 站长当然不会说这么细,但明确做过不让张鑫华有任何闪失的指示。 这次,张鑫华依然没有拒绝,他知道方如今也是出于好意,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如今,山外山的情况很复杂,这还只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内部的情况想必会更加的复杂,对了,饭店的工作人员调查了吗?” “正在调查,只是这个饭店的工作人员有五六十个,时间上非常紧张。” 山外山在临城属于很有名气的饭店,既有餐厅,又有客房,员工众多,调查任务非常繁重。 “不过请张组长放心,我们的调查也是有侧重点的。” 张鑫华眼睛一眯:“说说看。” “一新一老,一新就是近三个月内进入饭店的工作人员,主要是考虑到石原熏来到临城之后新安插的。而一老,则是饭店里的老员工,主要针对的是特高课早年间潜伏的老特工,石原熏到了临城之后,启用的老特工也不在少数。”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日本人一向擅长胁迫他人做他们不喜欢的事,对其他员工的调查工作也不能完全不管。” “明白!” 方如今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为此他特意从警察局中熟悉市民户籍档案的徐志强调了过来。 在材料分析组通宵达旦的努力下,凌晨五点钟不到的时候,终于锁定了三个嫌疑人。 其中一个饭店的服务生,名叫俞棣安。 一个是维修工人,名叫崔共茂。 再有一个则是负责客房的副经理董继业。 这三人中,都可以利用职务的便利进入客房,而客房也是最有可能存放情报的场所。 想必日本人也是急不可耐了,竟然传出了情报在312房间的消息。 方如今和纪成林面前摊开着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记着各种复杂的符号和注记,屋内弥漫着紧张而凝重的氛围。 方如今皱着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老纪,你认为他们三个谁最有可能?” 纪成林想了一下说道:“董继业,这个人手里有些钱,但非常喜欢赌博,平日里的开销极大,被拉拢的可能性极大。” 董继业属于“一老”的范畴之内,已经有七年的工作经历,是不折不扣的老员工了。 “为什么不是另外两个?俞棣安和崔共茂入职的时间和石原熏进入临城的时间线基本上是吻合的。” “这两个人倒是也有嫌疑,但我总觉得石原熏不是临时动议,而是早就有所图谋。”方如今有不同意见,“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进一步的核实了,我的想法是立即抓人。” 纪成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方如今的观点,他沉声说道:“组长,我建议在天亮之前完成抓捕。” 借着夜色的掩护当然是最好的,可以最大限度控制知情范围。 方如今又将戴建业叫了过来,他身手不凡,是近身搏斗的高手,在抓捕的时候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而且方如今也在着力培养自己的这些嫡系力量,故而会主动提供更多立功的机会。 戴建业听到方如今让他去执行抓捕任务,很是高兴,他对这个年轻的组长很服气,这次能被点名跟随,对自己当然是个机会。 纪成林的效率很高,从第一行动队中抽了三个抓捕小组,分别对确定的三个重点嫌疑人进行抓捕。 这三个人居住的地点都不算远,在一个二十分钟的步行圈里,抓捕时各个小组可以更加灵活地调配力量。 众人都换了便装,纪成林叮嘱几个刚刚从军队调配过来的行动队员,让他们尽量地随意一些。 “穿上这身便装,你们便是市民老百姓,不再是军人,腰不要挺得那么直,走路的时候也可以晃肩膀,总之一定要忘记你们的军人身份。” 这次的抓捕行动难度应该不大,是个练兵的好机会,方如今特意让纪成林把新人都拉出来历练一番。 三个抓捕小组到达指定位置之前,已经有人先行达到,对目标进行监视。 崔共茂和董继业的抓捕行动都非常顺利,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在睡梦中被破门而入的行动队员摁住了。 最后一个抓捕目标是俞棣安。 档案显示,此人三十二岁的年纪,单独居住,甚至连住址都是新换的。 “现在俞棣安在什么位置。”方如今问道。 “现在应该在还在家里睡觉!”一名事先到达的行动队员回答道。 方如今正色道:“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俞棣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暴露,之前对另外两人的抓捕非常好,没有动用枪支弄出响动!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样有任何懈怠!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有丝毫大意!” 众人都是神色严肃,连声答是。 有人提议现在就进入,将正在睡梦中的俞棣安直接抓了。 但方如今摇了摇头,并未同意,如果俞棣安真的是日本间谍的话,在房间内可能做了特殊的提醒机关,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没有人有把握不惊动俞棣安。 老特工都知道,宁可不取,也不能惊动! 他和纪成林、戴建业寻了个二层的店铺,直接走了过去。 戴建业轻手轻脚地走到店铺门前,谨慎地敲了敲门。 这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店铺内,伙计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突然被敲门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极不情愿地起身披了衣服下床,打开店铺的门,刚要张嘴骂人,突然,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从天而降,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伙计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戴建业。 戴建业的眼神冷冽而锐利,仿佛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借你的铺子一用,别出声,不然要你的命!”戴建业跟伙计没有丝毫的客气。 方如今一挥手,行动队员们立刻散开,各自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方如今和纪成林脚步轻盈地踏上二楼,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那扇半开的窗户上。 从这里望去,俞棣安的宅子尽收眼底。 夜风轻轻吹拂着窗帘,带来一丝丝凉意。 纪成林迅速地从拿出望远镜,调整着焦距,动作娴熟而自然。 望远镜的镜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纪成林则透过镜片,紧紧地盯着宅子。 朦胧的月光下,俞棣安的宅子显得格外静谧。 院子虽然不大,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见一丝杂乱。 院中种了一些花木,错落有致,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这种过度简洁而有序的风格,让纪成林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警觉。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方如今问。 纪成林手里的望远镜轻轻转动:“门口放着脸盆,看似随意,实则是故意的,这是个老手,想必门内还有其他的装置,要是贸然进去,就惊到目标了。” 确实是很危险,方如今暗自庆幸,也就是他多了个心眼,没有贸然行动,不然当时就行动暴露了! 不过他也有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惊动了目标,他就干脆直接抓捕,这个俞棣安一定对山外山饭店的客房做了手脚,且接触过其他的日本特工,甚至知道他们的隐藏身份。 他对戴建业已经下了命令,若是俞棣安敢反抗,即便是将其打残,也不能给予他自杀的机会。 不过这都是最坏的打算,能用技术解决的问题,就不用暴力,这样最保险。 即便抓捕成功,留给他审讯的时间却并不多。 如果俞棣安宁死不招,耽误了时间,那么针对另一座宅子的行动可能会有影响。 此时,行动队员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宅子四周都围住了,除非俞棣安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绝无逃走的可能。 那些新加入的行动队员在老队员的带领下,围捕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方如今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五点半了,再有一会儿天就该亮了,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组长,有情况!”纪成林举着望远镜急声汇报道。 “什么情况?”方如今赶紧问道。 “门开了,我看见俞棣安出来了,正在洗漱,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纪成林语气急促的回答道,说着将望远镜递给了方如今。 “什么?难道被他发现了,惊了他?老纪,你怎么看?”方如今一边观看一边问,他很诧异,这次行动非常的隐蔽,按理说不应该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 不过事情没有绝对,毕竟突发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这时方如今也看到了在院子中洗脸的俞棣安。 纪成林摇摇头,忙说道::“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应该是这个俞棣安有新的动作了!” 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甚至还有可能获得额外的收获! 方如今就差激动的拍手掌了,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配枪,回身对身边的戴建业说道:“建业,你赶紧下去,通知兄弟们,把各个路口暂时让开,现在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目标可能是要去见什么人。你亲自去盯着,绝对不能让目标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次俞棣安的异动,如果有的收获当然好,就再跟下去,如果没有,就立即实施抓捕,夜长梦多,他不愿意再耗下去了。 鉴于前面两个人抓捕都非常顺利,在抵达俞棣安的住处前,方如今和纪成林就做了详细的布置,不仅仅是宅子周围有抓捕队员,在外围还有扮成各色人等的行动队员等着跟梢。 俞棣安出了门,戴建业快速跟上,两名经验丰富的行动队员立即进入院子中进行搜查,而方如今则是在戴建业后面一百余步的距离,沿途不停传回消息,很快穿过两个街区,方如今看到了一个行动队员在一家早市的入口处等着,他老远看见方如今他们过来,微微用眼光示意。 方如今当下明白,俞棣安一定在这个早市里面, 戴建业也进去监视,在入口留了这个行动队员给方如今他们当提示。 “人都散开,到早市的周围去,把人盯住了。老纪,你和我进去看看。”方如今吩咐众人道。 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和纪成林身上的装束没有什么问题后,上前迈步而入。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早市便已经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方如今和纪成林穿梭在狭窄而繁忙的街巷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早市上,小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还有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吠,交织成一曲热闹的晨间交响乐。 摊位上摆满了新鲜的蔬菜、水果、鱼虾和各式早点,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勾起人们的食欲。 很快,方如今和纪成林就发现了戴建业正站在一个卖鱼的摊位前跟摊贩砍价,大大咧咧的,倒是真像那么回事儿。 忽然,戴建业手中拎起一条刚从鱼摊上选好的活蹦乱跳的鲈鱼,鱼在他的身前晃动,这样正好可以挡住自己的脸,为他提供一些隐蔽。 他微微侧过头,利用鲈鱼的遮挡,通过余光悄悄观察着不远处的俞棣安。 俞棣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戴建业的目光,他正在专心地挑选着水果,动作悠闲而从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方如今和纪成林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径直走到卖鱼的摊位前,给人的感觉就是单纯来买鱼的市民。 方如今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戴建业,戴建业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点钟方向,有个卖青菜的小摊,有个穿着深蓝色短褂的中年男人借着买青菜的机会,跟俞棣安有过短暂的接触,两人在人群中应该是传递了情报,而且我判断,情报传递的流向应该是从俞棣安到那个男人。” 方如今心头惊喜,终于又有一个棋子露面,只是不知道这个棋子是老帅还是小卒,一会儿就可以见分晓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觉察暴露 俞棣安在完成情报交接之后并没有在早市多做停留,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便来到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前。 酒楼的招牌在晨光中泛着古朴的光泽,门前站着几位迎客的伙计,他们的笑脸和招呼声为这清晨增添了几分热闹。 俞棣安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酒楼内,一楼的大堂已是座无虚席。 蒸汽从各色的早点上腾起,与空气中弥漫的茶叶香和木炭味交织在一起。 不时传来食客们的交谈声、碗筷的碰撞声和跑堂吆喝声。 然而,俞棣安并没有在大堂停留。他目光微闪,径直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仿佛他本就是这酒楼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位客人。 二楼的包间相比一楼要清静许多,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俞棣安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间包间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便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影迅速闪了出来,正是秃鹫小组的组长老柴。 老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被严肃所取代。 他示意俞棣安进屋,然后仔细地关上了门。 包间内的布置简约而不失雅致,一张圆桌旁摆着几把精致的椅子,桌上还放着几份翻开的报纸。 俞棣安的真名叫作堂安律,是特高课潜伏在临城的特工,隶属于老柴的秃鹫小组,代号“沙鸥”。 堂安律十分谨慎,先是到窗口看了,又将身子紧靠着房门后面,静静地凝听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在房间外面,这才坐在老柴的对面。 老柴今日着装分外爽利,一袭淡灰色长衫贴身而穿,显得既精神又干练。 “放心吧,这里我都事先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包间的隔音很好,在这里小声说话,隔壁和外面根本不会听见。” 看到堂安律如此的小心,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堂安律微微皱眉,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早起来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临城站,俨然成了我们最为强大的对手。他们在南京的特务处机构这些年日渐庞大,对我们的威胁也越来越危险了!没想到那么多的同仁会栽在他们手里。”老柴听到堂安律的话,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那些被捕的特工当中,有几个跟他还是认识的,每每想起来便是唏嘘不已。 在临城继续潜伏的特工没有一天不是处在精神高压之下。 好在这次总部派石原熏来临城领导情报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这一颓势。 石原熏做事极为谨慎,对整个情报网络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提高情报传递效率的同时,还重点兼顾了安全和保密。 老柴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有什么情况赶紧汇报吧!” 为了保证组织结构的安全,秃鹫小组的成员是不能和组长直接接触,如果小组成员见过了上线,一旦在执行任务时失手被捕,就很容易牵连了上线,从而威胁整个组织的安全。 当然了,堂安律是个例外。 在石原熏来到临城之前,堂安律便和组长老柴见过多次,可以说,彼此之间非常熟悉。 而老柴对于这个做事踏实的下属也是非常倚重。 在这次的计划当中,石原熏还是采纳了老柴的建议,将投发假情报地点设在了堂安律所在的饭店。 堂安律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在将假情报放入酒店房间之后做了一番布置,即便中方特工发现真伪之后有所怀疑,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反倒是会怀疑其他人。 当然了,堂安律也留了后手,一旦对方有调查他的端倪,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离。 “我按照您的要求将情报放在了指定房间的书桌下,那张书桌正对着窗户,完全暴露在对面的狙击点视线之中。另外,在一楼的杂物间中放置了足够当量的定时炸弹,负责行动的同僚找到之后就可以用。我反复检查过了,定时装置没有任何的问题。” 老柴满意点头,说:“你做的很好!这样我们就有双保险了。为了保险起见,你这几天还是要回到饭店去上班的,以免引起他人的怀疑。” 堂安律笑道:“今日我不用上班了。” “为什么?” “轮休!请您放心,这是月初早就排好班的,不是我的主意。” 老柴这才放心下来,道:“不过,你要特别的加以小心。之前我在街上差点被中方的特工跟踪了,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处置的及时,早就被人盯上了。” 堂安律睁大眼睛:“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仅如此,我们有两个执行任务的特工在行动中暴露了,一个侥幸逃脱,另一个直到现在依旧下落不明,高度怀疑是已经被捕。” 堂安律越听,越是神情凝重,本来他对这次的任务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可是听组长这么一说,才发现事情的复杂出乎他的预料。 秃鹫小组一直都非常谨慎,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出过事,然而…… “组长,是谁失联了……?” “是中井桂一!” “竟然是他!” 作为秃鹫小组的老组员,堂安律知道的情况远远超过一般的组员。 “中井桂一失联之后,他的住处很快就被中国特工搜查了,并且留下了人蹲守,就是在我们的人上钩,还好我们的人十分机警,识破了他们的陷阱。” “你是说,是中井桂一被捕后出卖了组织。不,这不可能!你可能不如我了解他,我和他虽然在同一个情报小组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面,但早年间在国内经受训练的时候,我就跟他非常熟悉了,他的忠诚不用质疑,即使是付出生命他也不可能背叛帝国、背叛特高课组织!这绝不可能!” 堂安律脑门上泛起一根青筋,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说道。 “堂安君,你不要激动,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开始确实怀疑过他,不过道理上又解释不通。”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因为只有他的住处去了中国特工,而他知道的一些其他联络地点,根本就没有中国人光顾。” 堂安律皱眉,是啊,中井桂一作为秃鹫小组的组员,一定掌握了几个联络点和交通站,若是他叛变的话,那么这些地方将会是中国人重点盯防的对象,不可能仅仅在中井桂一的住处一个地方蹲守。 老柴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不过,中国人十分狡猾。不排除他们已经严刑逼供让中井桂一变节,但是想顺着他这条线谋求最大的利益的可能性。” 堂安律的心一下子揪紧,如果中井桂一真的变节交待了更多的情报,而中国人发现了秃鹫小组其他的成员,但是没有惊动他们,而是顺着这几条线,牵扯出更多的人,时机成熟之后再一一进行抓捕。 没错,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组长,中井桂一知道组内多少情况?其他的组员包括你的情况,他知道吗?” “应该不会知道!”老柴略微斟酌了一下,对此他也并不是很确定,因为中井桂一完全可以从同伴的口中分析出相关联的情报,而这对于秃鹫小组依然是致命的。 “能不能让总部想想办法,找我们的高级内线核实一下中井桂一是否已经真的变节?”当堂安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也不再去信誓旦旦地为中井桂一的忠诚和信仰进行站台了。 “不能,此事,我向上级反应过,但他们核查的能力很有限,而且向更高级别的潜伏人员寻求帮助,便是先生也难以做主,还得要请示上海总部,你觉得松井课长会为了一个中井桂一而动用他安插在临城的高级特工吗?” 堂安律还是想的简单了一些,但老柴作为特高课的资深特工,很清楚那些高级特工存在的价值,这些人是作为战略情报人员使用的,而他们这个级别仅仅是战术层面的,总部绝对不会同意的。 老柴之前也对临城潜伏着一个高级特工的事情有所耳闻,只是此人的保密等级过高,他也没有权限知道相关的内容。 堂安律听了是这样的结果,不禁摇头。 看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进行核实了。 接着,老柴语重心长地说:“堂安君,即便中井桂一曾经是我们自己人,你跟他有些熟悉,但也不能保证他就不会叛变,他失联的时间不短了,时间会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包括对帝国的忠诚!” “是啊,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是中井桂一出现了问题,会不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有影响?” 堂安律也知道这一两天特别是明天晚上非常关键,这个时候是不容出任何差错的。 老柴苦笑道:“上面给我们小组的新任务是对此次的行动成果进行严格的评估,堂安君,你最了解山外山饭店,等事情出了之后,他们一定会进行调查,你得做好相应的应对工作。” “请组长放心,我都已经想好了,不会出差错的。”堂安率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老柴点头,行动中会动用炸药,饭店内肯定是一片狼藉,届时一定少不了修理工的参与,让堂安律是评估行动结果的最佳人选。 忽然,老柴想起了什么,道:“堂安君,你好好地回忆一下,今天早晨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堂安律闻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他将早晨起来之后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 街头的叫卖声、早市的喧嚣、路人的面孔……一切似乎都如常,但又有哪里不对劲呢?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闪现。那是一个大个子的身影,在早市当中曾经两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第一次是在他刚进入早市的时候,那个大个子似乎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第二次则是在他离开早市的时候,那个大个子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尽头,似乎正在注视着他。 堂安律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意识到这个大个子可能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迅速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老柴,老柴听后眼神一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你确定这个大个子是两次出现在你的视线中吗?”老柴沉声问道。 “我确定。”堂安律肯定地回答,“而且他的出现似乎并不是偶然的。” 老柴点了点头,那淡灰色的长衫似乎也随之紧绷了几分,眼神中凌厉的光芒如刀锋般锐利:“看来我们已经有了暴露的可能。” 这句话像一块重石压在堂安律的心头,使他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堂安律的心中涌起深深的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疏忽了,才让组长面临这样的危险,刚要开口请罪,却被老柴挥手止住了。 老柴的声音冷静而坚定:“现在还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离开。” 堂安律立刻明白了老柴的意思,他知道此时不是自责和懊悔的时候,而是需要迅速行动,确保自己和老柴的安全,以及防止进一步暴露。 堂安律迅速站起身,轻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缝隙中向外窥视。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的叫卖声和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试图从他们的神态和举止中寻找出任何可能的异常。 然而,眼前的一切看似如常,并没有明显的威胁或可疑之处,转身回到老柴身边:“组长,我先走,如果有中国特工,我来想办法引开他们。” 老柴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堂安律的意图。 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犹豫和拖延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好,然后在5号联络点见!”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堂安律的肩膀。 堂安律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 在离开包间之前,堂安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老柴,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在酒楼对面一座不起眼的建筑中,方如今和纪成林正在窗后进行监视,目光紧紧盯着对面酒楼的进出口,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酒楼内的人进进出出,却始终不见俞棣安的身影。 方如今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头看向纪成林,发现对方的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疑惑和担忧。 第七百五十四章 抓捕失败 “老纪,情况不对劲啊。”方如今压低声音说道,“俞棣安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纪成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盯着酒楼。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确实不太对劲。按照以往的经验,俞棣安不应该在里面逗留这么久。难道真的出现什么新情况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都充满了不安。 作为特高课的特工,俞棣安的身手和智慧都是一流的,如果他这么久还没出来,那很可能说明酒楼内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我们怎么办?”纪成林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方如今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俞棣安真的发现自己暴露了,我们贸然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再等等看,也许他很快就会出来。” 话音刚刚落下,方如今的瞳孔突然一缩,他紧盯着酒楼出口的方向,低声道:“看,是俞棣安!”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酒楼中稳步走出,正是他们等待多时的俞棣安。 俞棣安步履从容,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监视点的存在,径直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方如今和纪成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俞棣安能够平安出现,至少说明酒楼内没有发生太大的意外。 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然紧紧地盯着俞棣安的背影,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跟上?”纪成林问道。 方如今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跟,当然要跟。不过,要让其他人跟,跟他接头的那个人才是这次的主要目标,咱们盯后者。” 纪成林道:“组长,跟踪的事情交给我,你在这里坐镇指挥。” 上次被跟踪刺杀的事情也是让纪成林心有余悸,自己可以凭着过硬的身手打伤了杀手,可方如今未必能做到,而且现在戴建业和戴雷平两个警卫都不在身边,方如今出现在街上,其安全形势堪忧。 “都什么时候了,跟俞棣安接头的,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必须拿下。” 方如今并不是不知道外面充满了危险,但这个重要目标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而且周围有第一行动队的队员们保护,还是比较安全的。 纪成林毕竟是下属,执拗不过,但他将第一行动队中身手好的两个队员留在了方如今的身边,并且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组长的安全。 不多时,老柴从酒楼的后门走了出来,看看左右无人,快步向东侧的街巷走去。 他的身后八十余步的距离,纪成林远远地坠在后面。 之所以能够迅速确定老柴就是跟俞棣安接头的人,是李小虎在俞棣安前脚离开后,立即进入酒楼询问了伙计。 尽快纪成林十分小心,但老柴很快就发现了前方老柴不对劲的地方,对方始终没有先后看,甚至也没有做出任何反跟踪动作,这并不正常。 纪成林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 看来顺藤摸瓜的策略是不能再用了,这一点方如今倒是交待过,该收网的时候就要收网,再不收网鱼就要跑了! 在抓人这方面,纪成林最为在行了,这一次也该他大显身手了。 身后的兄弟还没有跟上来,纪成林说干就干,他也没有打算叫什么支援,他自问身手敏捷,对附近的地形又十分熟悉,突然暴起对付一个目标,成功率还是相当大的。 事实上,纪成林的猜测是正确的,老柴出了酒楼之后故意放松警惕就是为了让身后的跟踪人员自己露出马脚。 他自然不打算回住处,而是要将身后的人引到秃鹫小组在纸坊桥附近一个的秘密观察点,只要自己从那个观察点前走过,里面的人很快就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按照紧急预案,他们会迅速将自己暴露的消息上报给石原熏,并立即切断原有的联络方式,人员也会相应的进行撤离。 这一路上,老柴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打电话这种最为便捷的方式示警,但临城站的人极有可能会顺着电话查到他的同伴,故而还是经过秘密观察点的方式最为保险。 老柴进入一条小巷之中,骤然加快了脚步,凭感觉他知道身后的也是个跟踪高手,但他心里还是心存一丝将对方甩掉的侥幸心理。 可是,就在刚刚右脚迈出巷口的一刹那,毫无预兆的就觉得劲风袭来,头部被重重的一击,当时感觉天旋地转,好像被一只巨锤砸在头上。 脑袋一阵嗡嗡震鸣,当场就懵了,他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好在老柴虽然一直都是从事情报工作,但身手还是不错的,有着常人不及的抗打击能力。 他立即身形微微后撤,从背后掏出一支小巧的匕首甩向对方,也不管匕首是否刺中目标,他向前迈步,身子立即前倾,一拳向对方打去。 该死! 对方竟然躲过了他的匕首。 然后,迎着他的拳头打过来。 两拳相交,老柴只觉得这一拳跟铁榔头一般硬,当时打的右手一阵酸麻。 该死! 看来自己并不是对手,老柴不敢恋战,当即转身就逃。 他的脑袋方才被砸得比较狠,晕乎乎的,脚下也是不稳,两步就被纪成林追上了。 纪成林预判了老柴的逃跑路线,提前赶到了巷子口进行埋伏偷袭,取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但现在还没有制服目标,就不能算是成功。 纪成林借着冲劲儿,飞起一脚踢在了老柴的后腰上,老柴身形陡然加速,踉踉跄跄地冲了五六米方才稳住了身形。 而此时,纪成林也已经如影而至。 老柴除了匕首之外,并没有携带枪支。 见纪成林如此难缠,跑是跑不了,拧腰转身,下面的膝盖立时狠狠向对方肚腹撞击了去,这是柔道的打法。 纪成林也是没有想到对方在连续挨了两次重击之后,竟然还如此的凶猛悍狠,略微一个愣神的工夫,已经被老柴贴住了身子,甚至脖子也被对方双手缠住了。 老柴手上的力道也不差,勒得纪成林脸色青紫、呼吸困难。 纪成林单腿膝盖顶出,却被老柴身子一避,躲开了柔软的小腹,但这一下也顶在了老柴的大腿上,顿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几乎站不住。 好在他抱住了纪成林的脖子,两条腿盘在纪成林的腰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纪成林也是随即闪电般击出一拳,又是一击重重的打在老柴的肋骨上,沉重的力道打的老柴的肋骨都断了,差点就让他当场就失去抵抗。 可是老柴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双手也缠上他的脖子一拧,当时纪成林就感觉颈椎难以忍受的剧痛,身子不自觉的一软。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当即又是一拳,力道十足的打在老柴的腋下,老柴再也坚持不住,脱开了纪成林的脖子。 纪成林趁机在左右开弓,拳头犹如雨点一般打在了老柴的两肋。 老柴这时再也撑不住了,接连被纪成林这样的搏击高手重重打击,瞬间肋骨就断了好几截,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身子颓然倒地! 两人这几下兔起鹘落,几乎就是瞬间发生的事,纪成林就击倒了老柴。 纪成林感觉自己还是大意了,自己差点没控制住目标,不得不说,老柴这样的日本特工看着身材也并不高,但实际上都极为壮实。 这不仅仅是跟日本人的体质有关,还跟后天的特工训练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特工素质上,日本人确实出色一些。 若不是纪成林身手更好,且事先以有心算无备进行了偷袭,怕是会被对方伤到。 为了抓捕老柴,纪成林事先从手下那里拿了一副手铐,他牢牢地将老柴的左手踩住,弯腰伸手扣住他的右手,正准备把它扳过来拷上手铐,却发现老柴的嘴角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身下也嗤的一声冒出白烟。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袭遍纪成林全身。 危急关头,纪成林没有多想,完全没有半点犹豫,手中的手铐也不要了,转身就向前跃出扑倒。 几乎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身后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崩散的碎片向四处激射。 纪成林只觉得心口一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浑身的骨头都震碎了。 弹片崩碎了墙砖,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砖块擦伤了他的左臂,在破碎的衣服下留下了一道小指长的血槽,鲜血如注。 纪成林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着的,爆炸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听爆炸的声音应该是美制mk i型手雷,幸亏不是mk ii手雷,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 mk i型手雷的弹体刻槽比较平直,破片成v型。 而mk ii型手雷的弹体刻槽则是“v”字型,所以mk ii型手雷的弹体刻槽宽度较大,破片成梯形。 要是目标使用的是一枚mk ii型手雷,即便是被目标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碎片,可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自己多半就玩完了。 纪成林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但还是硬撑着翻身,扭头看向目标。 只见地上俯卧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远处是一鲜血淋漓,尚且能够看见白骨断茬的手掌。 “队长,队长,你怎么样了?” 从后面追来的李小虎跟疯了似的冲过来,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纪成林的身子,“你的手臂……” “咳咳……我没事,看看目标的情况。”纪成林咧着嘴说。 李小虎只好将纪成林交给了另外的行动队员照顾,自己去查看。 很快,他就对着纪成林摇头:“彻底死透了。” 手雷就在目标的身体下爆炸,不死才怪。 纪成林已经被扶起来了,他不禁苦笑,这次抓捕还是失败了,这么重要的目标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引爆手雷自杀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浑身是血、已经完全没有声息的老柴身边,脚一软瘫坐了下去,翻尸体上的口袋,也不顾手上沾到鲜血和碎肉了 然而,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有发现。 完了,白忙活了,一无所获的纪成林彻底瘫软在地,心中气苦,欲哭无泪! 这时,方如今在四名队员的保护下赶了过来。 爆炸声响起之后,他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是真怕老纪出事。 此时,见老纪虽然狼狈不堪,但人总归是没事,心放下了一半。 “老纪,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李小虎抢先道:“胳膊伤了,但没有大碍。” 方如今确认纪成林好像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才微微点头。 这时,纪成林这才想起用手摸了摸吐血后嘴边的血迹,感觉胸口闷痛,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超于常人,试着活动了身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大碍。 看到方如今对自己这么关心,顿时满脸愧疚:“组长,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没有抓到活口。” 在发现老柴没有使用枪支,便误以为对方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哪知道老柴的身上竟然有手雷,而且在引爆的那么决然,差点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应的机会。 方如今轻拍他的肩膀,在追捕过程中会发生很多的意外。 而且现在活动在临城的这批特工都是特高课的精英,比之前那几批更加的难对付,这也不能怪老纪。 相比一个鬼子特工,老纪的性命要重要的多。 “你没事就好。一个鬼子,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成林苦着脸:“这家伙身上很干净,没搜到有价值的情报。” 方如今道:“既然此人死了,想必俞棣安那边也早就知道他暴露了,咱们得立即把人抓了,不能让这条线索断了。李小虎,立即命令戴建业把人抓了,要活口!” 纪成林深感愧疚,想着将功补过,赶紧道:“让我去!” “你先回去把伤口处理好。地上这个人的身份要赶紧查,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俞棣安开口交待。老纪,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这个人的死瞒不了多少时间,他的同伙很快就知道,我们得抓紧时间。” 纪成林也是爽快的人,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方如今交待的这些事,当即敬了个军礼:“是!” 方如今当即去找戴建业汇合。 另一边,俞棣安走出酒楼之后,和老柴走的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一定有人在跟踪,但是并不确定是否已经将中方的特工全部都引开了。 但是很快,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从远处传来。 俞棣安的心里便有了答案。 第七百五十五章 诱捕计划 堂安律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快步穿行。 他的步伐看似随意,但每一步似乎都经过精心计算,以便在必要时迅速改变方向或甩掉尾巴。 堂安律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只是对方的跟踪技巧相当高超,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 他心中基本确定,这位不速之客十有八九是临城站的特工。 而在他脑海中闪现的嫌疑人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早市上那个显眼的大个子。 但令堂安律不解的是,那位大个子的身材过于魁梧,按理说在人群中应该很容易辨认才对。 可自从早市一别,他再未发现那人的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种反常的情况让他不禁心生警惕。 早先的爆炸声仍在他耳边回荡,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声巨响极有可能与他的组长有关。 他不愿相信组长会出事,但残酷的现实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此刻,他必须保持冷静,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迅速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偏僻的茶馆。 茶馆内烟雾缭绕,客人们低声交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假装品茶,实则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在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悄悄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铜板,轻轻压在茶碗下。 看着没人注意,喝了一杯茶之后快速走向后门,绕到了后面的小巷,走上了另一条街道,很快融入了街头的人流中。 方才的铜板只是障眼法而,目的是为了迟滞跟踪者的步伐。 他现在要做的是及时通知组内其他成员,通知他们及时转移。 至于向上级报告,堂安律心中苦笑。 一旦联系不上组长,他在这个城市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没有任何其他联系渠道。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堂安律的心跳略微有些加速,但他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小组中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这一切有个前提,便是甩掉身后的尾巴。 他穿梭在市区城的街巷之间,时而快步疾走,时而悠闲地漫步,试图甩掉可能还在身后的尾巴。 突然,在一处临街的咖啡店旁,他通过玻璃窗上的反光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大个子! 尽管对方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装,但堂安律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大个子似乎也在寻找什么,目光四处游移。 堂安律心中一紧,他迅速转身,假装对街边的小摊感兴趣,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继续观察大个子的动向。 他看到大个子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这时,堂安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设法引开大个子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迅速脱下外套,反穿在身上,然后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果然,大个子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堂安律穿梭于人群,试图想办法摆脱潜在追踪者的时候,前面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急匆匆赶来。 堂安律心生一计。 就在男子骑车迎面而来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堂安律的身子忽然一晃,像是要向前摔倒。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自行车瞬间失控,摇晃着冲向了路边。 “哎呀!”随着一声惊叫,自行车撞上了路边的一个卖糖人、糖果的摊贩。 糖人、糖葫芦和各种五彩斑斓的糖果顿时满天飞舞,摊贩的惊呼声和路人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大街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堂安律毫不犹豫地转身,趁着混乱的人群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幽深的背阴小巷。 小巷里光线昏暗,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 堂安律顾不上这些,他快步疾走,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追踪者追上。 他穿过小巷,又拐进了另一条更加狭窄的巷子。 这里的房屋更加破旧,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 堂安律沿着巷子一路狂奔,直到确定自己已经摆脱了追踪者,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的身后,戴建业一路跟踪,这个堂安律很有反跟踪的经验,途中做了数次试探,好在戴建业机警,没有让他发现。 直到堂安律故意撞到骑车的男子,戴建业意识到他要跑了,当即从另外一条路追了上去,这也是为什么堂安律没有发现他的原因。 这一次,戴建业将距离拉的更远,甚至微微弓着身子。 他最怕的就是堂安律在途中和人再接触将暴露的消息传递出去,好在后续并未发现堂安律和人说话。 二十分钟之后,戴建业终于跟踪到了堂安律的落脚点,城北的一处不大的独院住宅。 等方如今带人赶到的时候,戴建业已经摸清了这里的情况,这处院子应该是目标的安全屋之一。 方如今知道另一个接头人已经被炸死,现在这个俞棣安是唯一的线索了,他更加不敢大意,把所有的人手都调了过来。 “现在这个俞棣安还在家里吗?”方如今问道。 “十五分钟前回来的,到现在没有出来,我在这处小院前后左右都布置了人,肯定还在家里!”戴建业肯定的回答。 方如今挥手示意,李康和马宝各自带着一队人把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方如今和戴建业在四周观察了一遍,问道:“建业,你怎么看?” 戴建业考虑了一下,说道:“不能硬闯,我们的目的是抓活口,尽可能的找到对我们有用的证据,一旦惊动了他,负隅顽抗就不能保证不伤他的性命了,还有可能毁灭证据,最好是出其不意,以最快的速度制住他!” “我也是这么想,要把他引出来,在房子外突然伏击他!”方如今点头同意,他现在是行动好手,对这方面经验丰富。 “我有一个办法!”方如今突然灵机一动,“现在能打听一下俞棣安家周围的邻居吗?” 虽然这个安全屋未必是俞棣安经常来的,但邻居们天天住在这里,肯定会有人见过他、甚至认识他。 戴建业点点头,说道:“我方才倒是问了一个邻居,俞棣安宅子斜对面不远的那家住着个寡妇,听说对俞棣安有点意思,几次上门找俞棣安借东西,故意接近他。” “带几个人去把她找来。”方如今吩咐道。 戴建业点头应命,带了几个队员快步离去。 不一会,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就被带了过来。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手忙脚乱,围裙上还沾着些许面粉,但她的五官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身材曲线更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女人被几个身材魁梧的队员推搡着,踉踉跄跄地来到方如今等人面前,脸色苍白,小腿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群面色不善的陌生人,嘴里喃喃地问道:“长官,您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如今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王千花。”王千花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方如今掏出手枪,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是警察局的,现在需要你协助办案。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没事。但如果你出了纰漏,我就把你关进牢里,下半辈子都不用出来了。明白吗?” 这番话让王千花吓得魂飞魄散,看这些人的架势和手中的枪,她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烦,连忙点头如捣蒜,颤抖着声音说道:“长官,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从来没有做对不起政府的事,求您一定要放我一条生路!” 这个女人还算是有点见识,方如今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前面就是你的邻居俞棣安的家,俞棣安是我们抓捕的一个重要逃犯,不过你不要怕,这个人不是什么杀人犯,只是骗了人家老板很多钱,还把老板的女儿肚子搞大了。你现在去想办法把他引出来。成功了就算你立了大功一件;失败了,后果自负。” 王千花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俞棣安?我不认识啊。” 方如今这才意识到俞棣安可能用了假名,他告诉王千花目标就是32号那家的住户。 王千花心里一阵嘀咕,这人不是告诉自己他叫于迪嘛。 她对这个男人确实有些好感,但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是个正经人的基础上。 听方如今这么一说,对这个男人的好感顿时一消而散。 谁喜欢骗子,谁喜欢始乱终弃的男人。 老娘是缺男人,可也不是找这种坑蒙拐骗的男人。 之前算老娘瞎了眼了。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完成这个任务,尽量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和这个臭男人撇开关系。 她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前几天我见到他,让他去我家吃饺子,他推脱说有事没去。现在快到中午了,我正好包了饺子,可以以此为借口去叫他。” 于迪喜欢吃茴香馅饺子,她本来想通过抓住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不成想用这个办法抓住他的人。 方如今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既然这个王千花之前一直缠着俞棣安,又有吃饺子的事情作为铺垫,那么王千花找上门去就显得很合理,自然就会放松戒备。” “这个理由不错,就这么办!”方如今当即拍板。 不过,他看着王千花副神情紧张六神无主的样子,怕她在关键时刻出错,便和声说道:“协助我们抓捕罪犯,作为市民你们也有一份责任。你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一定要镇定,神情要自然,就像你平时说话的时候一样!你不是对他有好感嘛,平时那股黏糊劲还是要拿出来的,一定不要引起他的怀疑。还有,引他出来的时候,你找个机会落到他的身后,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你明白吗?” “明白了,我试一试。”王千花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哆嗦。 “不是试一试,是必须完成!”方如今强调说。 王千花暗暗叫苦,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做了几次预演,最后终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向方如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可以了。 这个女人平时就比较泼辣,虽然在重压之下一开始比较慌乱,但比方如今预想的好好不少,看她确实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才准备展开抓捕行动。 “建业,你带三个身手最好的队员,就埋伏院门口,目标一出门口你就动手。提前分工配合好,第一时间就要控制住他的两个双手,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他。只要不打死、打傻了就行。总之,不要让他有机会使用武器,尤其是手雷。” 纪成林抓捕令方如今心有余悸,他不想再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抓捕讲究一击必中,一旦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们就会反抗,会给抓捕造成相当大的困难,甚至导致抓捕失败,并造成严重的伤亡。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抓捕,方如今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戴建业点点头,他从方如今的口中得知纪成林对接头人的抓捕失败了,既然接头人如此的凶悍,自己自然是如临大敌,不敢掉以轻心,当即按照方如今的吩咐去挑选队员,四人轻轻的潜行过去。 见到戴建业等人已经隐蔽地埋伏在了预定的位置,方如今回过头来,再次审视了一眼王千花。 此时的王千花少了几分惶恐与不安。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方如今的声音虽然依旧冷冽,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王千花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抬头迎上了方如今的目光,点了点头。 “好,可以开始了!” 然而,在即将踏入那扇命运之门的前一刻,王千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用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对方如今说道:“长官,我有一个请求。我家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能不能请您看在我帮您完成任务的份上,把他送到乡下的吴乡村爷爷奶奶家里。” 方如今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王千花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看着王千花那满是担忧和恳切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沉默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你的儿子,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得到了方如今的承诺,王千花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流。 这位长官虽然外表冷酷,但内心却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她感激地看了方如今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俞棣安的家走去。 第七百五十六章 立即审讯 王千花来到了俞棣安家的院门口,轻轻敲击院门。 此时的俞棣安,也就是堂安律,刚刚将从存在安全屋中的武器和细软收拾好。 由于尚未确定自己已经暴露,所以他只是打算暂时离开这里几天,将剩余的钞票和金条放入一个小木盒子中,再将其放入地板下的暗格,然后把地板恢复成原状。 仔细检查了一下木板的缝隙,觉得还是有一些不满意,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去传递情报。 堂安律起身,目光在屋子中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破绽,就要出门。 这时候,外面院门传来咚咚的响声。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手已经本能地伸向了腰间的手枪,并迅速地将子弹上膛,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门外传来了王千花的声音:“老于,你在家吗?我包好了你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赶紧跟我过去吃。” 这声音对于堂安律来说并不陌生,他甚至还能回忆起上次见面时王千花那妩媚的风情和诱人的身材。 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女人虽然有时候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但她的确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和任务在身,他或许真的会考虑将她收入房中。 不过,尽管心中有所波动,但堂安律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他仔细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试图从中判断出是否有异常。 “老于,老于……再不去吃饺子就凉了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堂安律并没有听到其他可疑的声响。 上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的确邀请自己去吃饺子来着。 自己一回到这边,这个女人闻着气味就来了,所以,对王千花的到来,堂安律并没有感到十分奇怪。 他将手枪重新插回到腰间,轻轻地推开门走入院子中,向四处打量,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去开大门。 大门一开,只见王千花正斜倚着门框,用手帕扇着风,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的。 她的围裙还没有来得及解下,胸脯随着呼吸而起伏着,显得更加丰满诱人。 看到堂安律开门出来,王千花立刻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秋波流转间仿佛能够勾人魂魄。她柔声说道:“老于,你果然在家啊,快跟我过去吃饺子吧,我都已经包好了。”说着还伸手去拉堂安律的衣袖。 堂安律脚下纹丝未动,眼角余光始终在扫视着巷子两侧。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尽管王千花竭力掩饰,但他还是能从她的神态中捕捉到一丝不安。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观察时,一个小孩子突然冲进了他的视线。 那是王千花的儿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此刻却成了整个局势的变数。 王千花看到儿子出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个小兔崽子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吃饺子!” 她深知儿子的出现可能会破坏整个计划,她努力保持镇定,试图用呵斥让儿子回家,但孩子显然没有理解母亲的用意,继续向前跑来。 与此同时,方如今在远处的监视点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叫不妙,孩子的出现可能会打乱他们的部署。 埋伏在堂安律门口的戴建业也察觉到了孩子的到来。 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都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一步步接近他们的埋伏圈。 这时,孩子也发现了戴建业的存在,目光向门口两侧看来。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堂安律的注意,立刻意识到了门口有埋伏。 堂安律当即转身准备往屋里走,却被王千花一把拉住了。 “姓于的,今天这顿饺子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不能再敷衍我了。” 王千花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她不能让堂安律就这样离开。 如果堂安律回到屋里,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戴建业见形势紧急,果断地改变了原计划,向三名同伴示意提前行动。 四人如同闪电般从门口两侧窜出,直扑堂安律而去。 堂安律虽然反应迅速,但在王千花的紧紧拖拽下,他的动作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来得及猛地推开王千花,但他的手臂却被这个女人紧紧地拽住,使他无法挣脱。 就这么一瞬间的耽误,戴建业等四人已经扑到了他的身边,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地夹住。 两只强有力的手臂死死地控制住他的双臂,使他无法动弹。 同时,他的双手手腕也被紧紧地箍住,像被铁钳夹住一般。 堂安律本能地想要拧身扭腰挣脱束缚,但头部和颈部也同时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勒住。 这股力量之大,几乎快将他的勃颈掐断,使他无法呼吸,顿时陷入了窒息的状态。 与此同时,他的小腹也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状。 再然后,戴建业四人同时发力,将堂安律狠狠地摔倒在地,然后紧紧地按住他,使他无法动弹。 整个抓捕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给堂安律任何挣扎的机会。 在暗处观察的方如今看到抓捕行动如此成功,心中非常高兴,立即带领众人扑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堂安律死死压住,确保他无法逃脱。 咫尺之外的王千花看到行动成功,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扑过去抱住了吓傻在当场的儿子呜呜哭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吓死娘了!” 被勒得喘不上气、根本说不了话的堂安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心中充满了惊恐和疑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这么快就被敌人找到了。 戴建业动作麻利地将堂安律的上身衣服全部扒掉,然后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这次搜查中,他发现了两把手枪、一百余发子弹以及两枚手雷。这些武器被一一摆放在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方如今看到这些武器后,也不禁暗自心惊。 他深知这些武器的杀伤力,特别是那两枚手雷,如果在抓捕过程中发生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如今开口说道:“看到了吧,这些家伙穷凶极恶,和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小心再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众人有余悸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王千花也看到了从堂安律身上搜出的这些武器。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方如今,心中充满了疑惑。 之前一直以为堂安律只是一个骗子,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显然并不简单。 然而,方如今并没有时间去理会王千花的想法,直接命令戴建业将堂安律押回站里进行进一步的审讯。 同时,指派李小虎带领一队人马前往堂安律的住所进行搜查,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在众人的押解下,堂安律被带离了现场,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此刻他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无法再掀起任何风浪。 方如今特意路过王千花母子身边,看着这个刚刚还处在危险之中的女人,以及她身边懵懂无知的孩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你表现得不错,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去一百法币的奖金。” 直到方如今已经走远了,王千花才回过神来,赶紧大声地向他道谢。 儿子好奇地问她那些人是什么人,王千花看着孩子天真的眼神,只得硬着心肠严厉地呵斥孩子:“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 在临城站的刑讯室中,堂安律的审讯开始了。 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充满了沉重和压抑的气氛。 堂安律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无法动弹。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但在这种地方,他的任何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行动队员们开始对他进行审讯。 他们经常参加此类审讯,拿日本间谍练手的次数多了,在审讯技巧上已经相当熟练。 他们知道如何从犯人的口中撬出有用的信息,也知道如何让犯人承受无法忍受的痛苦。 皮鞭蘸水后,狠狠地抽打在堂安律的身上。 每一鞭都带起一道血痕,他很快就变得遍体鳞伤,身体上像是爬满一条条血色的蜈蚣。 堂安律的惨叫声回荡在刑讯室中,但行动队员们并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时,方如今走进刑讯室中。 现在必须要最短时间内取得口供,那么接下来等待俞棣安的将是最高强度的残酷刑罚。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房间中央的那一滩烂泥上——那是俞棣安。 俞棣安的状态并没有出乎方如今的预料,身上布满了淤青和伤痕,显然在之前的审讯中经历了不少折磨。 此刻像一滩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烂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狂妄,只剩下满眼的绝望和疲惫。 方如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已经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缓缓走到俞棣安的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日本间谍,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俞棣安,看来你已经尝到了我们临城站的‘招待’。”方如今的声音冰冷而刺骨,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俞棣安的心上。 俞棣安艰难地抬起头,用充血的双眼怒视着方如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 方如今并没有给俞棣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你以为你在山外山饭店做的事情是天衣无缝的?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能够瞒天过海?告诉你,俞棣安,这里是临城,是你们特高课特工的滑铁卢、活地狱!” 堂安律缓缓闭上眼睛,已经没有退路可言,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 方如今甚至都没有问堂安律是不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就吩咐继续用刑。 行动队员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像机器一样执行着命令。 他们走上前,粗暴地解开了绑在堂安律身上的绳索。 在失去支撑的瞬间,堂安律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随后,他像是被拖着的死狗一样,被无情地拉到了一张简易的木床旁。 堂安律被重重地摔在床上,木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的伤口再次被撕裂,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行动队员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们迅速地将他的手脚反绑,并用绳子将他的大腿牢牢地栓在木床上。 堂安律挣扎着,试图挣脱这束缚,但他的努力只是徒劳,只得任由这些冷酷的中国人摆布。 一根一根粗绳绑住他的肩膀,另一端搭在木床后横杆的滑轮上,一个行动队员轻轻拽拽绳子,堂安律的脊柱立即就绷紧了。 “让他尝尝油爆大虾!” 随着纪成林一声令下,行刑的行动队员拽出绳子开始发力。 随着绳子的不断收紧,堂安律的身体开始被迫向后弯曲,呈现出一种痛苦的反弓形。 脊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掰弯,嘎巴嘎巴,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堂安律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额头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木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遭受如此残酷的折磨。 纪成林告诉堂安律,这只是刑讯过程中的一道开胃小菜,后面还有更多他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刑罚在等着他。 堂安律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犹如筛糠。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恐惧吞噬,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他无法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遭受怎样的折磨,那种未知的恐惧比身体的痛苦还要难以忍受。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本来就已经被熬的精疲力尽的堂安律,被再次绑上了十字架,烙铁等各种酷刑都反复施加在他的身上,很快堂安律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你应该是秃鹫小组的一员对吧?而跟你接头的那个人就是你们的小组长福本龟治吧?”方如今背着手来到堂安律的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已经气息奄奄的堂安律勉强睁开眼睛,眼中的惊疑之色再也掩饰不住,这些中国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怎么连组长的真实姓名都掌握了? 难道是特高课本部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 知道秃鹫小组的在特高课总部可能一抓一大把,但知道组长真实姓名的寥寥无几,而那几个人都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帝国。 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同为秃鹫小组的中井桂一了。 他落入中国人的手里了,在严刑拷打之下招供了。 虽然秃鹫小组组织架构十分严密,但特工毕竟是特工,不能完全排除他通过其他渠道获悉了组长的真名。 对,只有他! 此时的堂安律,虽然知道自己也暴露了,但认定中国特工是根据中井桂一的交待找上了组长的,所以组长接下来的遭遇,并不能说完全是因为自己暴露导致的。 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不少。 中国人没有称呼自己的本名,说明什么? 说明组长没有开口,甚至是没有落入中国人的手中。 想到这里,堂安律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在对方如今发起挑战。 第七百五十七章 收获颇丰 “你是不是想说你们组长福本龟治没有开口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落入我们手里,是不是?”方如今轻轻一笑,语气轻松的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堂安律的口供一样。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很明白地告诉你,福本龟治死了!”方如今略微一顿,给对方留下适当的反应时间。 果然,堂安律瞳孔微缩。 组长果然玉碎了,看来那次爆炸果不其然地要了组长的性命。 “其实,作为对手,我很佩服你们组长的决绝,但这样的选择显然是不明智的,在我看来,他的死毫无价值。”方如今呵呵一笑。 堂安律有些发蒙。 怎么会不明智? 人一死,所有的线索就断了,再也不会有熬不住酷刑开口的危险,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死人更加保守秘密呢。 不对,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显然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对! 难道是组长在玉碎之前身上还携带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被中国人发现了? 如果真是那样,这次山外山饭店的行动计划就有泄露的可能。 因为自己不知道的情况,组长可是都知道的。 但堂安律又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自己已经毫无价值了,那么这些中国人突然对自己加大审讯力度是为什么? 表现出来的急切根本就不合理! 但如果说中国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整个秃鹫小组的信息,这倒是很有可能。 但问题是自己对秃鹫小组知之甚少。 即便自己开口,对中国人的帮助也是极为有限的。 这些愚蠢的支那人!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堂安律微弱的声音! 不想说的话,装傻充愣是个好办法。 在一旁早就已经不耐烦的戴建业也是按耐不住,忍不住对方如今说道:“组长,这家伙油盐不进,把他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以往干脏活的时候,严刑逼供的事情也没少干过,手段不比刑讯组的人少。 方如今也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眼瞅着晚上的行动即将展开,必须尽快拿下口供。 “上电刑,加大电流,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一刻,审讯室内,阴冷的气流与沉重的静默交织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戴建业上前将堂安律身上的残破衣服扒光,将他架上了电椅,他的双手被铐在扶手上,双脚则被固定在椅腿的铁环中。 在各个敏感的部位,夹上电极,甚至连小腿上的毛也被剔掉了,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实施电刑。 堂安律的头低垂着,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头上,遮蔽了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却充满绝望的眼睛。 戴建业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目光冷冽而残忍,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残酷戏剧。 他伸出手,轻轻调节了电刑机上的档位开关。 “咔嚓!”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堂安律的身体。 堂安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便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肌肉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疯狂地抽搐着,每一次的颤抖都似乎要将他的骨骼从身体里震散。 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串串白沫从嘴角溢出。 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电流在堂安律的身体里肆意肆虐,就像一条狂暴的蟒蛇,在他的经络和血肉间游走,时而噬咬,时而缠绕。 堂安律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每一个神经都在被灼烧。 他试图挣扎,但束缚着他的铁链却让他无法动弹分毫,只能无助地承受着这无尽的折磨。 剧烈的挣扎使得堂安律身上的伤口全部崩裂开来,鲜血顺着他的皮肤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和铁椅。 整个身体就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样,鲜红刺目。 终于一轮电刑过去,堂安律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方如今看他眼睛半睁半闭,目光涣散,仿佛已经失去了焦距,接着问道:“怎么样,不舒服吧!还不想说?我们这架电椅是从美国进口的,一共有四个档位,很少有人能挺过第二个档位。来呀,再加一个档位!” 戴建业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再次伸手,将电刑机的档位向上推了一格。 随着档位的提升,电流的强度也随之增加。 虽然这不足以致命,但所带来的痛苦却是之前的数倍。 堂安律的身体在更加强烈的电流冲击下颤抖得更加剧烈。 全身肌肉在电流的冲击下变得僵硬而扭曲,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形状。 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了青紫,汗水混合着鲜血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每一次电流的通过都让他感到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同时刺入他的身体,那种痛楚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堂安律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四周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他的思绪开始飘散,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任何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考虑。 方如今一直观察着堂安律的表现,这样的对手是极其罕见的,即使在这种极端的痛苦之下,也能咬牙撑着。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的征服欲就越发强烈,他决心要打破这个日本特务的防线。 他的目光移到电椅的档位上,戴建业毫不犹豫地调到了三档。 堂安律的身体,本已像一摊烂泥般瘫软,此刻却突然因极度的痛苦而紧绷起来。 他张开嘴,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呼喊。 随着电流的增强,堂安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他的肌肉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扭曲、痉挛,每一次的抽搐都似乎要将他的灵魂从肉体中撕扯出来。 双眼瞪得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求饶。 “停……停下吧……我说……交代……” 电椅终于被关掉,审讯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堂安律的身体依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审讯人员发出请求:“水……给我水……”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递过来一杯水。 堂安律贪婪地喝着,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丝甘露。 在电刑的摧残下,堂安律的意志终于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痛苦。 为了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和缓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方如今搬了把椅子坐到堂安律的面前:“说说吧。” “我的真实……真实身份是特高课在临城的秃鹫小组特工,真名叫堂安律,我的组长是福本龟治!也就是你们在酒楼见到的那个。”堂安律气息虚弱的回答道。 “你潜伏了多长时间?” “我是五年,至于小组其他成员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小组内的成员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流动性很大。 “近期在山外山饭店搞出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借着一桩旧案,引出你们临城站的关键人物,然后予以刺杀!” “行动的指挥官是谁?” 堂安律艰难地摇摇头:“好像是‘先生’,福本组长没有说起过,这都是我的猜测。” “具体的刺杀计划是怎样的?” “狙杀和爆破!”到了这一步,堂安律也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了,“我在房间内放置的情报就在窗户前的写字桌上,我们的人在外面安排了狙击手。” 方如今微微扬起下巴:“如果去取情报的只是普通的行动人员,那你们的刺杀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堂安律微微摇头,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福本龟治对此没有给出解释。 “那你是说的爆破呢?” 堂安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没有开口。 “堂安律,既然选择了新的道路,就不要再心存侥幸了,我警告你,秃鹫小组的情况我们掌握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我不仅知道福本龟治的掩饰身份,还弄清了他和石原熏之间的联络。现在问你,是考验一下合作的诚意。果你还敢有所隐瞒,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方如今看到堂安律出现了犹豫,果断厉声呵斥施加压力。 “不……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堂安律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负责将爆炸物放入指定房间,具体操作会有其他的人来执行。” 他交代了具体的位置和数量,因为是亲自布置的,说的非常的详尽,后续行动组的清理工作将会大大减轻。 方如今警告他不要耍什么小聪明,堂安律连连说不敢。 人有时候很奇怪。 挺着一口气的时候,是铮铮铁骨。 但一旦过了那个坎儿,脊梁就彻底的弯掉了。 方如今当即让纪成林打电话将相关情况通报给了张鑫华,提醒他注意安全,日谍的详细计划并没有搞清楚,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再次回到对堂安律的审讯,问了他小山智子发现的那个宅子,但堂安律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方如今觉得他没有撒谎,都到这种地步了,撒谎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过,他觉得堂安律还是没将肚子里的话全部倒干净,这家伙想着挤牙膏换取好处。 “堂安律,我们再回到秃鹫小组的问题上吧,你和福本龟治那么熟悉,应该知道小组不少的内幕吧?” 中井桂一虽然也是秃鹫小组的成员,但中井桂一对组长福本龟治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堂安律就不同了。 他能够跟福本龟治见面,足以说明其在小组内部的地位。 “我们小组大概有十几个人,我认识中井桂一,就是被你们提前抓到的那个?” 堂安律看着方如今的表情,试图从其脸上找到答案。 事实上,他很想知道中井桂一是不是开口了。 中井桂一的资历不如他,如果中井桂一宁死不屈,自己叛变特高课有些说不过去。 方如今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时的堂安律心理上是极度脆弱的,迫切需要一个台阶。 “中井桂一的骨头不如你硬,还没有等到上电椅就全都说了。” “呼……” 堂安律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他也算是对得起帝国和特高课组织了。 “福冈能活认识吗?” 堂安律点头:“认识,认识!他的掩饰身份是博文印刷厂的工人,就住在厂子北面的马驹桥,是一个大杂院,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很好认。” 方如今瞥向他:“你知道的挺多的嘛。” 堂安律面露尴尬:“一年半前我向福本汇报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但并不知道他的掩饰身份,直到半年前的一天,我路过马驹桥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他,便跟着他……后来我就搞清了他的身份和住址。” 原来,这次偶然的相遇,堂安律多了一个心眼。 组内人员虽然相互之间并不联系,但堂安律知他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唯有做出不一般的成绩才能获得进一步的晋升。 初次见到福冈能活的时候,他就觉得组长对此人十分器重,这让一向以组长心腹自居的堂安律感到了威胁。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他暗中跟踪了福冈能活。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即使是这些为了帝国的利益可以献出一切乃至生命的日本特工而言,相互之间也是明争暗斗。 “老纪,福冈能活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抓捕福本龟治失败,让纪成林很是窝火,这次组长给他的新任务刚刚可以让他找补回来,纪成林感激地看了方如今一眼,转身走出了刑讯室。 房门刚刚关上,方如今的话音便响起来:“你还知道谁的情况?” 对于堂安律这样既有嫉妒心,又有危机感的特工而言,也许不单单会关注福冈能活一个人。 堂安律知道对方被让自己吐干净,不然怕是还会继续用刑,舔舔干瘪的嘴唇,艰难地道: “福顺电器行的伙计高剑峰!” “公盛义干果店老板谢勇。” “还有一个,是防空司令部通信科的上尉参谋姚威!” “你说什么,防空司令部?我警告你,堂安律!如果你敢胡乱攀咬,一经查实,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方如今听到老柴所说的最后一个名字,再也坐不住了,窟窿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紧急抓捕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姚威是福本组长亲自发展的下线,于两年半前被策反,福本组长还让他偷过一份钱江沿岸的防空兵力部署图,这很容易查实!” 当初,福本龟治在一次接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跟他炫耀了一番,说自己策反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以后帝国的飞机就可以从钱江方向长驱直入临城市区腹地了。 聪明的堂安律当即猜出了是防空部门被组长插入了重要棋子。 后续组长经常会用这件成功案例给他们加油打气,堂安律便从一个个信息碎片中拼出了姚威这个鼹鼠。 方如今脸色变了不是没有原因。 民国24年11月末,举行京、镇、临联合防空演习,临城成立防空演习司令部。 演习结束后,改为临城防空司令部。 如果说普通人哪怕是政府的一般官员是间谍也还罢了。 只要肯下功夫,凭借日本谍报部门的能力,帮助情报员得到一个适合收集情报的位置问题不大。 可是防空司令部,那是什么单位? 那是掌握临城地区防空力量的部门,和高射炮兵以及笕桥机场的航空兵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经手的工作很多都是绝密级别的,关系到临城数十万人口的生死存亡。 这种地方竟然被安插了日本间谍。 早就知道秃鹫小组的成员肯定都不是普通人,毕竟普通人的身份根本无法接触到机密情报,但是日本谍报机关竟然能把触角伸入到防空司令部这样的部门,真是令人意外! 如果事情属实,这绝对是一大丑闻。 只怕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临城的官场将会再次迎来一场大的震动。 方如今等人都是都是兴奋不已,这次审讯的收获之大,出乎大家的预料。 戴建业亲手抓获的堂安律,心中的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方如今面对着这三个人的名单,脸上是欢欣鼓舞,可心里却是非常诧异,日本人明明在防空司令部安插了间谍,为什么还要打笕桥机场的主意? 在之前一系列的间谍案件中,总是少不了笕桥机场的影子。 事实表明,日本人正在加紧向航空兵部队进行渗透,但目前方如今得到的线索都是从外围开展,如果日本人有防空司令部这么好的平台,为什么不直接用呢? 这个陶威肯定是另有其他的作用,特高课不想让他暴露。 又或者是,日谍对笕桥机场航空兵部队的外围渗透,根本就是为了给陶威这个内鬼打掩护。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够狡猾的。 不过,既然已经掌握了陶威的真实身份,方如今想着把陶威当作一枚棋子,根本不需要抓捕他,只需要在他的身边埋伏好,只要有人来接触他,就可以顺通摸瓜,收获满满。 陶威现在就是他手中鱼钩上的鱼饵,他就静等着大鱼上钩就是了! 但同样的问题来了,陶威如果不动的话,高剑峰和谢勇两个人是不是也不能动? 还不能这么早下结论,必须要问一问堂安律。 此刻,方如今的心情极好,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看到气息奄奄的堂安律,觉得顺眼多了。 “非常好,堂安律,你做了明智的选择,放心!我们会马上为你安排最好的治疗。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告诉我和组内其他成员之间的紧急联络渠道。” “身份和地址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尽可以去抓人。”堂安律十分不解,“紧急联络渠道一旦启动,就说明秃鹫小组出问题了,他们会立即转移的。” 戴建业一旁恶狠狠地道:“少废话,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方如今摆摆手:“不要为难他。” 堂安律道:“为了以防万一,组长确实为每个组员都规定了单独的紧急联络渠道,每个组员在遇到紧急情况之后,都可以启动。除了发起的组员本人和组长以外,其他的组员接到讯息后会按照既定的方案采取相应措施,但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出了事。” 在堂安律交代了他独有的启动方式之后,如释重负,艰难的地狱熬炼终于过去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秃鹫小组? 誓言? 背叛? 统统滚到一边去吧,现在只想着安安静静的睡一觉,最好永远都不会醒! 但愿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由于站长不在,方如今要不需要向副站长吴剑光汇报,当即召集行动队员,这些行动队员们已经习惯了随时待命,很快便集合好了。 这次的秃鹫小组案件,进展实在是太快了,但至关重要,他必须全力以赴。 第三行动队以配合张鑫华行动为主,第二行动队中间还有吴剑光和王利的人,暂时不宜使用。 能够执行抓捕任务的,只有纪成林的第一行动队了。 这些队员们对此倒是并没有发牢骚,现在的形势是谁执行的任务越多,升迁的机会就越大,捞的好处就越多,组长在给帽子和给票子方面从来都不会吝啬。 纪成林受伤了,方如今并不准备让他直接参与行动,而是将三个小队长叫到了办公室。 第一行动小队小队长李康,第二行动小队小队长马宝,第三行动小队小队长陈超纪。 这三人都是刚刚任命不久的,虽然小队长并不是军官,但在临城站这种特权部门,其权柄要放大数倍来看。 三人都是最早跟着方如今的底细,对此安排都是比较满意。 将来等纪成林有朝一日高升了,他们中的一人必定要提升为军官,接纪成林的班。 方如今当面布置任务,首先便是给三人介绍一下情况。 “这次我们的目标一共是两个,分别是福顺电气行的伙计高剑峰,公盛义干果店的老板谢勇。” “第一小队负责谢勇,李康,我提醒你一下,这个干果店的生意不错,在临城开了至少四家分店。” “在抓捕之前一定要摸清情况,搞清谢勇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否可能会携带武器?” “这个谢勇必须要活口,我的计划是让他当秃鹫小组的叛徒,由他发出紧急撤离的讯号,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怀疑堂安律了。所以,谢勇个人很重要,明白吗?” “是,组长放心,我一定带活口回来!”李康知道这件案子事关重大,不敢怠慢! 方如今目光看向陈超纪:“你的目标是福顺电气行的伙计高剑峰,这个人的社会地位不高,每天的工作应该很规律,基本上是在住处和电气行之间,你们不要在电气行动手,那里人多手杂,很容易出意外。” “也不要在家里动手,他家里的情况不明,有没有暗道或者武器都不好摸清,在他下班之后找一个合适的伏击点,迅速抓捕。当然,你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用,不必请示。” 陈超纪也赶忙点头称是。 最后,方如今把目光放到马宝的身上,郑重的说道:“马宝,最重要的是根据小山智子提供的情报,抓捕校尉营二十三号的接头人,行动是在夜间进行。” “来接头的人非常重要,不排除是石原熏或者是稻叶昌生,如果是稻叶昌生的话,此人的行动能力很强,直接抓捕的话会有很大困难,你有把握吗?” “请组长放心,有李明军和戴雷平的帮助,我一定会把接头人完完整整带回来!”马宝高声回答道! 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说不行!倾尽全力也要完成任务! “好,你们现在就赶紧做准备工作,马上打探目标的情况,制定行动计划,但是注意不要打草惊蛇,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抓紧吧!”方如今做最后的安排,仔细吩咐道。 三个小队长都应声领命,李康和陈超纪都出去抓紧时间安排工作。 唯独马宝被留了下来,马宝知道方如今对晚上的行动还不放心,问道:“组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马宝,三个小队的任务,你的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难的,方才当着他们不好意思说的话,现在都跟我说说,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解决。” 说到这里,方如今特意的加重语气说道:“这次的抓捕任务非比寻常,我预感到会是一条大鱼,在抓捕的时候你要和李明军多商量,他经验丰富,应该能帮到你。” 马宝能感受到自己组长的真心为自己担心,感激的说道:“放心吧组长,我会和他配合好的。” 很快,李明军和戴雷平就敲门走了进来。 方如今打开地图,说道:“这里的地形你们要好好地熟悉一下,本来这次抓捕兵力是足够的,但张组长的到来和抓捕秃鹫小组成员同时展开,兵力就捉襟见肘了,我们需要想办法克服。” 他看看戴雷平:“雷平,你的任务是最危险的,还有什么需要,现在赶紧提出来,我立即解决。” 戴雷平马上以立正姿势高声应答道:“报告组长,我这里没有问题了。” 他向来的风格便是少说多做。 方如今点点头:“好,时间一到,我们就按照原定计划给你创造潜入的机会。” 下午三点半左右,抓捕福顺电气行的伙计高剑峰的行动率先展开。 午后的阳光透过福顺电气行的玻璃窗,斑驳地洒在陈列的电气元件上。 高剑峰正站在一个顾客面前,介绍着电气行的货品。 “我们这个牌子的电风扇。工料完善,保证十五年内毫无缺点,而售价则比以前更廉。案头摇扇分十二口寸、十六口寸而速度各有大中小三度。” “电风扇是全铜的,重约15公斤,风扇叶比现在的多1片,有4片铜叶,可90度摇头,3挡风速。” 这位新来的客人静静听着,他年纪不大,穿着普通的衬衫和西裤,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 从交谈中,高剑峰得知此人对电气行的每一样商品的性能、价格都了如指掌,甚至直接点出了某些商品的底价,这让高剑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高剑峰试图与这位客人周旋,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这价格他做不了主,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后面请示一下。 然而,当他走进办公室时,却遭到了副经理的一顿臭骂。 “你怎么回事?”副经理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这么低的价格还有什么赚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种事还来问我?” 高剑峰低着头,不敢直视副经理的眼睛。 这位副经理是老板的便宜小舅子,平时在店里作威作福,不务正业。 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杂志的封面上赫然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郎。 高剑峰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副经理。 “于经理,我知道这个价格很低。”他开口说道,“但这位客人对我们的商品非常了解,他似乎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底价。我怀疑他可能是……” 高剑峰的话还没说完,副经理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别给我找借口了。我不管他是谁,总之这个价格我们不能接受。你赶紧回去告诉他,让他另选别家吧。” 高剑峰无奈地退出了办公室。 这时,他听见了于经理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高剑峰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一场针对他的抓捕行动已经悄然展开…… 回到柜台,客人还在等着。 “先生,您出的这个价格,实在是让我们有些为难。”高剑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不失礼貌。 “您也知道,现在原材料价格都在涨,我们的成本也跟着水涨船高。您看,能不能再稍微抬一抬价格?这样我们双方都能做成这笔生意。” 客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个价格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 高剑峰还想继续解释,却被客人摆手制止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客人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但我也做过市场调查了,这个价格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我也知道你们做生意不容易,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不能接受这个价格,那就算了。” 说完,客人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高剑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眼下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位客人的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笔生意从手中溜走。 为了能在电气行业扎得更深,他始终尽全力做好每一笔生意,因此深得老板的赏识。 但在于经理的眼里,他一无是处,于经理整日不务正业,生意没做成几单,还偷偷地黑店里的钱。 老板被枕边风吹得晕头转向,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剑峰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于经理的咆哮声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高剑峰,你个王八蛋,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谢勇失踪 听到于经理的骂声,几个伙计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这个高剑峰经常天不亮就到了商行,晚上下班了人都走光了,他还不走,整理货物,打扫卫生。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电气行是他家开的呢。 而且,他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很会谈生意,业绩自然比其他伙计好。 老板为此当着众人的面使劲地夸过他。 出头的橼子先烂,这怎不能招人嫉妒? 高剑峰黑着脸往于经理的办公室走,其他伙计什么态度,他心里清楚的很,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人如何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那些业绩的奖金吗? 是老板的表扬吗? 自然都不是。 电气行接触的客户都是一些大老板,高剑峰很会跟他们搞关系,在相互接触的过程当中,在情报方面受益匪浅,为此多次得到了福本组长的表扬。 这是个非常好的平台。 若不是为了在这里扎根,就于经理那样的货色,高剑峰早就弄死他了。 到了于经理的办公室门外,高剑峰立刻堆起笑容,轻轻敲门。 “于经理,您找我!” 于经理啪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来,指着高剑峰的鼻子就骂。 “高剑峰,你这个王八蛋,怪不得这个月的生意不行,原来客人都被谈走了,你老实跟老子交待,是不是在挖老子的墙角?” 高剑峰露出委屈的表情:“于经理,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从来没有……” “行了,你给老子住口!”于经理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满脸的横肉随着他的步伐颤动。 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是一把钝刀在刮着人的耳膜。 高剑峰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自己又成了于经理的出气筒,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刚才,是不是有个明光商行的客人找你谈生意?”于经理的唾沫星子飞溅,喷得高剑峰一脸都是,“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高剑峰心中一阵腹诽,这个于经理,明明是他自己嫌人家出价太低,让人家走的,现在却反过来质问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对方出价太低了,我都跟您汇报过了。” “你什么时候跟老子说过?”于经理瞪大了眼睛,仿佛要把高剑峰生吞活剥了一般,“有说过明光商行嘛?明光商行可是上海的大商行,电气方面的销售量很大,这是大客户!你眼睁睁地让大客户走了,这得让咱们商行损失多少?” 高剑峰的心中暗骂这家伙真不是东西,于经理这种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这些支那人就是这样,难怪中国会一盘散沙。 生气归生气,可表面上还得忍着。 对于于经理这种人,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 于经理发泄完怒火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眉宇间依旧凝聚着浓浓的忧虑。 他告诉高剑峰,那位明光商行的客人郭先生刚才打电话来,语气很是不悦,扬言要找老板直接谈,甚至还询问了老板的联系电话。 于经理哪里敢随便给人家老板的电话,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在赔罪之后,这才问清楚客人所住的饭店地址,他立刻决定带着高剑峰亲自上门道歉。 “赶紧走,别磨蹭了。”于经理催促道,“晚了人家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争取挽回这个大客户。” 两人匆匆离开办公室,于经理坐上了一辆黄包车,而高剑峰则打算步行跟随。 然而,于经理见状又是一通怒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这点车钱?赶紧叫一辆车,商行报销。” 高剑峰苦笑不已,他知道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恐怕都要用来填补这个“报销”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叫了一辆黄包车,两人就这样一路疾驰来到了那位客人所住的饭店。 在前台打听到客人还在房间后,于经理终于松了口气。 他指着高剑峰的鼻子,说道:“还好老子反应快,人没走。一会儿见到人之后,你给我好好赔礼道歉,听到没有?” 高剑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次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恐怕都要背上一个大大的黑锅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来到了楼梯旁,于经理嫌高剑峰走得慢,骂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 “唉!” 高剑峰迈步上楼,与此同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就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脸稚气。 前面于经理催促,他顾不得再看,跟着于经理顺着楼梯来到客人的房间门口,于经理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请进!”房间内传出了客人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于经理推开门,高剑峰紧随其后,一眼就看到了方才接待的那位客人——郭先生,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孔显得有些模糊。 于经理一步跨入房间,满脸堆笑,仿佛刚才的怒火和焦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郭先生,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们伙计不懂事,怠慢了您。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向站在门外的高剑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道歉。 然而,高剑峰却在这关键时刻略微犹豫了一下。 他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似乎有些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 这时,他忽然从于经理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恐。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高剑峰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跌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站稳, 门内侧两名大汉闪电般冲出,凶神恶煞般扑向了他。 其中一名大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手犹如铁钳般紧紧地掐住了高剑峰的脖子。 高剑峰顿时脸色涨红,双眼凸出,简直无法呼吸。 另一名大汉则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犹如铁锤重击,让高剑峰痛得弯下了腰。 然而这疼痛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的扩散,后脖颈就挨了重重一击。 这一下重击让高剑峰眼前顿时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试图保持清醒,但那股剧烈的疼痛却像潮水般涌来,很快将他淹没。 “呃——”高剑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身体一软,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和景象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郭先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继续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眼神显得更加深邃和冷酷。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于经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郭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带着伙计就是来给您赔不是的……这没没必要吧?” 他的第一反应是遇到黑道上的人物了,人家早就算计好了。 门内埋伏了两个,还有一个假扮成了服务生。 后者虽然看着一脸稚气,但出手可真狠啊。 一时间,于经理心里更是把高剑峰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好死不死地非得得罪人家郭先生,害得自己也要跟着吃瓜落儿。 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郭先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开口道:“于经理,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带着一个伙计就想来给我道歉?哼,你们商行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于经理的额头上冷汗如瀑。 看着倒在地上的高剑峰和站在旁边的三名大汉,他心中明白,对方若真的动手,自己恐怕难以招架。 幸好,对方似乎暂时没有对自己下手的打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弯下腰,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向郭先生赔罪。 “郭先生,真的对不起,刚才都是我们有眼无珠,怠慢了您。关于价格,咱们好商量,好商量。您想要哪些货物,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主的,一定给您最低价。要是我做不了主的,我立马去找老板申请,绝对让您满意。” 郭先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似随意地说道:“老板就不必惊动了,我也不想让你们难做。不过,于经理,还得麻烦你在这里跟我好好谈谈。毕竟,我们明光商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于经理连忙点头哈腰,表示愿意全力配合。 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也知道现在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尽量挽回这个局面。 他暗自祈祷,希望这次能够顺利过关,不要给自己和商行带来更大的麻烦。 至于高剑峰这个王八蛋的死活,他才不会管。 被打晕的高剑峰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一名大汉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双脚在地面上无力地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于经理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 尽管他对高剑峰有所责备,但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 万一死了残了,也是个麻烦事。 略微思虑,他鼓起勇气,向郭先生求情道:“郭先生,他只是个小伙计,不懂事,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 郭先生淡淡地瞥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于经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一个小伙计的。咱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只要你好好跟我谈,一切都好说。” 虽然郭先生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但于经理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怒对方。 因此,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应对着郭先生的话,同时心中也在飞快地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正当于经理在思索如何措辞与郭先生进一步交涉时,郭先生突然说了句“失陪”,然后径直离开了房间。 那位服务生很快也走了出去。 这一举动让于经理感到一阵错愕和困惑,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对方离开的原因,但目光触及到依旧留在房间内、面露凶光的大汉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另一间客房,扮作服务生的陈超记轻轻拍了拍郭先生的肩膀。 “老郭,表现的不错,组长和队长那里我会替你请功。” 原来这位郭先生是行动组的一名组员。 不过此人的特长并不在于暗杀、密捕等,反倒是对世面上的各种电器十分熟悉,在行动组负责装备,陈超记也是用人所长,让他假扮成客商跟高剑峰谈生意,果然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郭先生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 陈超记拿起电话,电话接头后他立即恭声道:“组长,高剑峰落网了,活口,马上送回站里。” 挂上电话,陈超记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次的行动十分顺利,他得到了方如今的表扬。 自从受伤之后,陈超记一直都是在方如今身边从事各种文件的整理工作。 这次方如今将他放到了行动小队,也是存了栽培的心思。 而陈超记也十分庆幸自己并未让组长失望。 挂断电话后,陈超记走出客房,对等候在外的行动队员们下达了指令:“这个姓于的,就一直关在客房里。咱们把高剑峰带回站里,路上捆结实些,小心别让他跑了。” 手下们齐声应诺,随即行动起来,将昏迷中的高剑峰迅速带离了饭店。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角落,李康正面临着截然不同的挑战。 他的目标是抓捕谢勇,然而这项任务却远比预想中的要困难得多。 李康派出的人手已经找遍了谢勇名下的所有分店,但结果却令人失望——谢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踪影全无。 每次电话汇报回来的结果都是一样:“没有找到谢勇。” 李康的眉头紧锁,他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谢勇,难道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躲起来了吗? 他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同时也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如果谢勇真的提前跑了,那他们之前的所有计划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组长特意叮嘱过,这个谢勇一定要抓到活口,可现在连人都找不到,谈什么虎口? 任务完不成,不仅是对李康行动能力的否定,更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案件的进展。 想到这里,李康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自乱阵脚,需要重新梳理线索,调整策略,尽快找到谢勇的下落。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人逍遥法外。 第七百六十章 谢勇落网 方如今急匆匆地推开临时指挥部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屋内凌乱的氛围和李康焦急的神情。 李康见方如今进来,连忙迎上去,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组长,是我疏忽了。人都派出去了,但到现在还没有谢勇的影子。” 方如今稳稳地拍了拍李康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别急,先说说你这边那边的情况。” 李康咽了口唾沫,详细汇报道:“刘老板说他和谢勇在下午三点半之前就分开了。谢勇说要去武林门那边办点事,刘老板也没多问。我派人去武林门附近查了,但一无所获。” 方如今眉头紧锁,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刘老板的话可信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应该可信。”李康思索着说,“此人是本地人,家传好几代都是做干果生意的,人也比较老实。而且,他提供的情报和我们之前掌握的一些线索也对得上。” 方如今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李康,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这次行动突然,谢勇未必得到了风声。也许,他只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沉下心来,再梳理一遍已有的线索。” 说着,他走到桌前,开始仔细地翻看着文件。 李康也走到方如今身边,两人头碰头地研究着地图上的标记和可能的逃跑路线。 “有没有问他们店里的伙计,他去武林门做什么?”方如今问道。 “没有,我不确定伙计是不是他的人,怕打草惊蛇。” “倒也是个问题。这样,再派人去接触一下刘老板,详细问问,也许他知道。” 李康征了一下,刘老板不是已经问过了嘛,现在再去问有什么意义。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继续在这里指挥!” “组长,我……” “没什么,我觉得我更合适。”方如今微微一笑,再次拍了拍李康的肩膀,“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我们保持冷静和专注,就一定能找到谢勇的踪迹。” 刘老板的家在小河直街,这里地处大运河、小河、塘河三河交汇处。 东临小河,西邻和睦路,南接小河路,北通长征桥路,明清时期是临城的商业中心之一。 民国,小河直街一直在向北拓展到杀牛街,商铺毗连,交易兴旺。 方如今带着两名行动队员敲响了刘老板的府门,在家人的带领下,进入宅院内。 这是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府邸,周围是淡淡的桂花香和远处的蛙鸣。 进入客厅,古典的红木家具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沉稳大气。 刘老板是个热心人,听说有人来上门谈生意,早就在客厅等候了。 相互介绍之后,两人分宾主落座后,刘老板亲自为方如今沏了一壶上等的龙井茶,茶香四溢。 方如今轻啜一口,称赞不已。 闲聊了几句后,方如今故意皱起眉头,装作有些不悦地说:“刘老板,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除了谈生意,还有一件私事想请教。” “哦?方公子请讲。”刘老板微笑着回应。 “是这样的,我和谢勇之前有一笔生意往来,他欠了我一笔不小的货款。”方如今编了个理由,“我们约定今天下午五点见面还款的,可是我找了他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刘老板,你和谢勇熟,你觉得他会不会...跑路了?” 刘老板闻言哈哈大笑:“方公子,你多虑了。谢勇这个人虽然生意做得大,但向来讲究诚信。他如果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猜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给绊住了脚,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着急怎么联系你呢。” 方如今故作惊讶:“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刘老板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呢?或者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 刘老板思索片刻后说:“这个嘛...我也说不好。不过谢勇最近好像在和几个外地的供应商谈合作,也许他去了外地也说不定。” “外地?”方如今心中一动,如果谢勇此时去了外地就麻烦了,“那他有没有提过具体去了哪里?” “这个倒没有。”刘老板摇头道,“方老板,你也别太着急。依我看,谢勇不是那种会赖账的人。你再等等看,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联系你的。” 对于干果生意,方如今并不在行,再聊下去怕是要露出马脚,好在他早就有应对方案,一名行动队员忽然提醒他一会儿还要去见孙小姐。 刘老板大概听出了这位方公子是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也没有多挽留。 从刘老板家出来之后,方如今不免有些失落,谢勇的忽然失踪,对整个计划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而且,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即便发现了谢勇,抓捕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然而,就在方如今穿过小巷时,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很快就擦肩而过,方如今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从前方迎面走来。 小巷的宽度仅容两人勉强错身而过,方如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 昏暗的灯光下,长衫男人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但方如今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一丝闪烁。 这一刹那的对视,让方如今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很快就擦肩而过,方如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去,看着长衫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中迅速闪过谢勇的照片。 “是他!”方如今心中低呼。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人就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谢勇。 看谢勇去的方向,应该是去刘老板家。 必须要在他见到刘老板之前将其抓捕,否则就要穿帮了。 “调头回去,抓人!” 他迅速给身后的两名行动队员低声下了命令,示意他们跟上。 三人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被发现,也不跟丢目标。 小巷内曲折蜿蜒,仿佛一座迷宫。 方如今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如同一只猎豹般紧紧地追踪着谢勇。 他们快速地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小巷。 突然,谢勇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猛地加快了脚步,拐进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小巷。 方如今见状,眼神一凛,立刻对身后的两名行动队员做出了手势,示意他们分头包抄。 方如今拎着手枪紧随其后,追进了那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方如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小巷中回荡着,显得格外清晰。 眼看着谢勇就在前方不远处,方如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抓向了谢勇的肩膀。 他的胆子也是相当大,判断谢勇既然能会来找刘老板,身上自然不可能带枪。 若是自己贸然用枪的话,反而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然而,谢勇反应迅速,一个侧身躲过了方如今凌厉一抓。 两人随即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方如今身手不凡,招式凌厉; 而谢勇也不甘示弱,拼尽全力与方如今周旋。 小巷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拳脚相交的声音。 方如今心中清楚,谢勇是一个极为狡猾和顽固的对手,想要轻易制服他绝非易事。 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方如今试图抓住谢勇的破绽,将其一举拿下。 然而,谢勇反应迅速,一个侧身躲过了方如今的攻击,并趁机反击,一拳狠狠地砸向方如今的胸口。 方如今虽然及时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拳风扫中,感到一阵胸闷。 方如今知道,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必须尽快想出办法制服谢勇。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战术,开始采用更加灵活多变的招式攻击谢勇。 在闲暇时刻,他没少跟纪成林、戴氏兄弟这样的高手学艺,在格斗方面长进不少。 他时而迅速逼近,时而突然撤退,时而正面硬攻,时而侧面偷袭,让谢勇应接不暇。 然而,谢勇也并非易于对付之辈。 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出色的反应能力,一次次化解了方如今的攻击,并试图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终于,方如今抓住了谢勇的一个破绽。 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伸出右手,准确地抓住了谢勇的右手腕。 谢勇吃了一惊,试图挣脱方如今的控制,但方如今的力量出奇地大,他根本无法动弹。 方如今顺势一拉,将谢勇的身体拉向自己。 谢勇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方如今倾斜过来。 就在这时,方如今迅速抬起脚,狠狠地踢向了谢勇的小腹。 这一脚踢得又准又狠,谢勇只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了,痛得弯下了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方如今并没有给谢勇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刻上前一步,转到了谢勇的身后,用膝盖顶住了谢勇的后背,双手紧紧地按住了他的双臂,将谢勇完全控制在了地上。 此时的谢勇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只能无奈地躺在地上,任由方如今摆布。 两名行动队员也循声赶了过来,将谢勇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直到谢勇被带到临城站的刑讯室中,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暴露了。 今晚的三场行动,已经有两场告一段落了,方如今的心情大好。 另一间审讯室的门敞大开着,高剑峰凄厉的惨叫声像冰冷的刀片一样切割着寂静的空气。 这声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更何况是对于已经被捕的谢勇。 方如今站在审讯室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锁定在谢勇的脸上。 他清楚地看到,谢勇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恐惧,再到现在的绝望。 谢勇的反应告诉他,此人内心极为恐惧,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对象。 他看了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手表,时间尚早,足够展开一场精心准备的审讯。 他决定亲自审讯谢勇。 走进审讯室,坐在那张冰冷的审讯桌前,方如今目光与谢勇相对。 看到了谢勇眼中的恐惧和不安,他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让这种沉默的压力在两人之间慢慢积累。 审讯室的灯光昏暗而阴冷,方如今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利刃,直刺谢勇的心灵深处。 这种沉默的对抗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终于,方如今打破了沉默:“谢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你吗?” 谢勇的嘴唇颤抖着,但他没有回答。 方如今也不着急,他缓缓地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秃鹫小组的一员对吧?你们组长代号山鸡,真名叫作福本龟治。你以为你们做的事能瞒天过海?太天真了。” 方如今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谢勇的心中爆炸。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方如今看到谢勇的反应,心中暗自满意。 这场审讯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继续施加压力,让谢勇彻底崩溃,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 “来人,请谢老板换个地方!” 方如今一声令下,两名身材魁梧的行动队员立刻上前,将已经瘫软在地的谢勇粗暴地架起。 谢勇被架着,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目光空洞而迷茫。 审讯室的中央竖立着一个粗糙的十字木架。 木架黑黢黢的,上面残留着斑斑血迹和凌乱的毛发,气味令人作呕。 谢勇被强行按向木架,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木头那一刹那,仿佛感受到了炮烙一般的灼热和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方如今站在一旁,冷冷地观察着谢勇的反应。 见谢勇如此不堪一击,心中既是鄙夷又是欣喜。 “谢老板,感觉如何?”方如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这个地方还不错吧?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谢勇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双眼紧闭,紧咬牙齿,却仍无法抑制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无法集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在心头盘旋。 三分钟的时间,在平常不过是一瞬,然而对于此刻的谢勇来说,却像是经历了三个漫长的年头。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滴汗水都仿佛承载着内心的恐惧和绝望,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双腿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几乎无法站稳。 “时间到!来人,上烙铁!” “别……别……” 在极度的恐惧和漫长的煎熬之后,谢勇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他无法无法再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说,我说……”谢勇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几乎听不清楚。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成功潜入 夜幕低垂,乌云密布。 一名行动队员轻轻关上窗户。 这是距离校尉营二十三号五百米的一处木制楼房内,是方如今设置的临时指挥部。 谢勇和高剑峰的抓捕成功,使得针对校尉营二十三号的行动力量更加充实。 根据最新情报,目标宅邸并未有新人涉足,仅有一高一矮两人守在里面。 方如今来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目标宅邸。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水汽的清新。 抬头望向天空,厚重的云层中隐隐有雷声滚动。 “组长,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准备行动。” 说话的是戴雷平。 方如今转头看向他,戴雷平一身黑衣黑裤,腰间插着两支手枪。 戴雷平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人物,他的潜入将直接关系到行动的成败。 “雷平,下雨会给你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你再考虑一下。”方如今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如果不行的话,我同意取消你的潜入行动。” 戴雷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组长。我熟悉这种天气下的潜入行动,而且有你在外面接应,我有信心完成任务。” 方如今看着戴雷平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戴雷平的肩膀。 戴雷平走到门口,那里放着一只笼子。 笼子里,一只黑猫正安静地趴着。 戴雷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食物,小心翼翼地伸进了笼子里。 黑猫立刻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它抬起头,微微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地走了过来,开始享用这份意外的美食。 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走了过来,他看到了戴雷平正在喂猫,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带只黑猫干什么?” 戴雷平转过头,看了看这名行动队员,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他并没有直接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专注地喂着黑猫。 行动队员看着戴雷平的表情和动作,没有再继续追问。 戴雷平喂完猫后,轻轻地拍了拍笼子的边缘。 “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看你呢!” 行动队员更是看懵了。 快到八点半的那一刻,天空仿佛再也无法承受满盈的雨水,终于释放了它那长久以来的压抑。 大雨倾盆而下,犹如天河倒灌,瞬间将整个世界淹没在一片水帘之中。 密集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屋顶上、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四散奔逃,寻找着避雨的地方,而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们则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也随之呼啸而来,将雨丝吹得斜斜的,几乎形成了一道道密集的水幕。 方如今隔着窗户看去,远处的目标宅邸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这场雨仿佛憋了很久,一发便不可收拾,没有停歇的迹象。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场雨所笼罩,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方如今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该行动了。 他迅速转过身,对身旁的马宝低声咐道:“通知各个小组,立即进入指定位置待命!” 马宝点点头,立即对一名行动队员吩咐了几句,那人飞奔出去传令。 随着马命令下达,整个行动小队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般开始运转起来。 各个小组的成员们迅速而有序地进入了指定的位置,他们隐藏在暗处,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方如今的下一步指示。 这次行动的成功与否,就看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了。 方如今再次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默念着:“雨啊,再下得大一些吧,也好为我们的行动增添一份掩护。” 与此同时。 宅子内的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两个日本特工小野和前川正围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桌前,桌上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勉强驱散周围的阴影。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与他们的对话声交织在一起。 小野皱着眉,不满地抱怨道:“这临城的夏天真是见鬼了,三天两头下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心情都跟着变得阴郁起来。” 前川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一下雨街道就变得泥泞不堪,那些垃圾和污水混在一起,简直让人没法出门。我真怀念日本干净街道和清爽的空气。” “他们真会挑时间,选了这样一个大雨天。”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是安全。”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休息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知道今天的会面有多么重要。” 小野道:“我自然知道。组长亲自安排的会面,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就不知道来会面的那位是谁?” 前川递给小野一根香烟:“这都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好了,抽完这支烟,咱们再去外面看看,即使下雨也不能放松警惕。” 五分钟后,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正是小野和前川。 两人此刻正穿着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他们沿着院墙缓缓移动,仿佛两道幽灵般的影子。 小野落在后面,脚步有些沉重,雨水顺着雨衣滴落,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有条狗就好了。” 前川转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露出一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苍白的脸。 “狗?”他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在日本的时候,养过好几条狗。”小野的声音仿佛被雨水冲刷过一般,带着些许的怀念和感慨,“它们忠诚可靠,而且嗅觉灵敏,有它们在,我们就能更轻松地掌握这宅院里的一举一动。” 前川听了,不禁苦笑摇头,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野,你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我们在这里又不常住人,如何养狗?再说了,就算养了狗,也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现在的身份,可是见不得光的。” 小野听了,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知道前川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怀念起那些在日本的日子,那些陪伴他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忠诚伙伴。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宅院。 小野和前川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闪电的映照下。 他们并未察觉到,此刻,一个更加深邃的黑影已经悄然接近。 这个黑影仿佛是从夜色中剥离出来的,无声无息。 突然,不远处的夜空中升起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它冲破雨雾,绽放在空中,将漆黑的夜晚点亮。 那五彩斑斓的火光似乎也映在小野和前川的脸上。 小野的目光被烟花吸引,怔怔地抬头望向天空。 前川眉头紧锁,疑惑地望向那已经消逝在夜空中的烟花残影,道:“怎么回事,下雨天怎么会有人放烟花?这太不合常理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警觉和不安。 小野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前川那紧绷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轻声说道:“你放心吧,这烟花多半是烟花店老板的儿子放的。” “哦?你怎么知道?”前川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小野轻笑一声,解释道:“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淘气鬼。昨晚就放了好几个烟花,听说被老板追着打了一顿。今晚他肯定是趁着老板不注意,又偷偷跑出来放烟花了。” 前川听后,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仍旧保持着警惕。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才缓缓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前川忽然道:“不过,小野,你的观察能力倒是有所进步。” “怎么讲?” “如果不是你了解烟花店,我怕是要请示组长取消这次见面了。” 小野咧嘴一笑。 就在小野和前川交谈之际,夜空中再次绽放了一朵烟花。 这次,他们看得更加清晰。 在烟花的映照下,密集的雨帘仿佛被点亮,每一滴雨水都闪烁着微光。 然而,这朵烟花似乎没有之前那朵绚烂,它在夜空中挣扎了片刻,便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之中。 小野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烟花店内,氛围有些诡异。 一堆五彩斑斓的烟花堆满了柜台,然而柜台后的中年夫妇却面露惶恐。 门口,一个淘气的小男孩儿却玩得正欢。 他回过头,兴冲冲地问:“下一个放哪个?” 然而,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柜台后的父母,而是转向了身旁的另一个年轻男子。 这个年轻男子正是李小虎,面带和煦的笑容,仿佛一个温和的大哥哥。 “随你喜欢哪个,就放哪个,关键是要有光亮和动静。”李小虎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和纵容。 小男孩儿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到柜台上挑选起烟花来。 中年夫妇看着儿子这副开心的模样,心中却是十分无奈。 这个年轻男子在打烊前忽然来到了店里,直接买了三十块法币的烟花,但他自己并不放烟花,而是让他们的儿子放。 他们也不知道李小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时见儿子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夫妇俩不禁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困惑。 李小虎则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小男孩儿玩耍。 今晚他的任务说轻松也轻松,说不轻松也不轻松。 不过话说回来了,在雨夜中放烟花他也是头一次,前两个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像模像样的,这家店的烟花质量的确不错。 在小野和前川还在 一个黑影轻巧地翻过院墙,从后院潜入,穿透密集的雨帘,悄无声息地向房屋接近。 他的动作敏捷而迅速,仿佛一只夜行的猎豹,又犹如鬼魅一般,在夜色中飘忽不定。 此时的小野和前川正全神贯注地沿着院墙巡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黑影的存在。 黑影正是戴雷平,大雨不得不让他改变计划。 此时身上沾满了雨水,潜入房间中势必会被对方发现。 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过人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迅速移动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不得不改变原计划。 他原本打算潜入房屋内,但身上已经湿透,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衣角滴落,潜入房间势必会留下水迹,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他迅速调整策略,决定留在外面寻找其他机会。 幸好,戴雷平早已做好多种准备。 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后院的一个大水缸。 小心翼翼地接近水缸,轻轻助跑后,脚踩水缸的边沿,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房顶。 然而,这栋房子的年头已经不短了,房顶的瓦片有些松动。 在戴雷平落脚的瞬间,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瓦片,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尽管是在雨夜,但这声音立刻引起了前院两个日本特工的注意。 他们踩着雨水赶过来查看情况,前川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碎瓦片,立刻警觉地掏出了手枪对准房顶。 小野则想打开手电筒照过去一探究竟,却被前川及时制止:“不能用手电,这会使我们暴露!” 前川低声道:“你绕到后面,悄悄接近!” 他的话音刚落,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了房顶上,小野紧张地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差点就要开枪。 然而,那黑影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喵……”的叫声。 原来是一只野猫。 两人见虚惊一场,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野不禁再次感叹道:“如果有只狗就好了,一定不会让这烦人的野猫出现在家中。” “走吧,回去吧,人快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戴雷平此时已经成功地转移到了房顶的另一侧。 大雨如注,噼里啪啦地砸在戴雷平的后背上。 一身的黑衣早已彻底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然而,他依然犹如一只壁虎般,将身体紧紧地贴在瓦片上,一动也不动。 雨水顺着两鬓和脸颊滴落,与汗水混合在一起,流进嘴里,带着一丝咸涩的味道。 虽然环境异常恶劣,但戴雷平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冷静。 自己不能有任何疏忽和失误,否则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给任务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在全神贯注地贴在房顶等待时机时,一颗石子突然从下方飞来。 戴雷平听力远超常人,几乎是本能猛地侧过头,这才险些没有被石子砸中。 石子砸在距离头部不足二十厘米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顺着倾斜的房顶向下滚落,消失在黑暗中。 第七百六十二章 接头之人 屋内,窗户被厚厚的黑布严严实实地蒙住,仅留下一丝微弱的灯光在昏暗中挣扎。 小野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时,前川推门而入,雨水顺着他的雨衣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水迹。 小野瞥了一眼前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你也太小心了吧,不就是一只野猫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语中带着一丝轻蔑,似乎对前川的过度谨慎感到不解。 前川却并未在意小野的态度,他淡定地脱下雨衣,挂在门边的钩子上,然后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脸,动作从容不迫。 小野看着前川的举动,呵呵笑了起来:“这点肯定跟组长学的。” 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掩饰身份是什么。” 前川抬起头,看了看小野:“我也不知道。”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知道他是咱们的组长就好了。” 擦完脸后,前川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了九点十分。 他皱了皱眉头,按理说组长应该到了才对。 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小野也注意到了前川的表情变化,笑了笑说道:“这么大的雨,临城这糟糕的排水系统,此时街道里怕都是水,要蹚水才能过来了。要不要去街口接应一下?” “不能去。那叫擅离职守。咱们的任务就是负责这个秘密联络点的警戒。” 小野撇撇嘴,对同伴的话不以为然:“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不用这么认真。” 又过了一会儿,狂风携带着如注的大雨继续肆虐着。 组长还没有来,小野和前川两人如坐针毡,焦急地等待着。 窗户上厚厚的黑布遮挡了外界的风雨,却无法完全隔绝那刺目的闪电。 突然,一道犀利的闪电划破夜空。 即使有黑布的遮挡,屋内还是被惨白的光亮照得如同白昼。 这一瞬,小野和前川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和紧张。 前川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地看向手腕上的手表,距离接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但组长福本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他忍不住开口道:“小野君,你说组长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小野皱了皱眉“不要想太多。组长做事向来谨慎,他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可是……”前川还想说什么,却被小野抬手制止了。 前川站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黑布的缝隙向外张望。 前川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外面的情况很复杂,我们更要保持冷静。如果组长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更要保持头脑清醒,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小野道:“我去门口看看。” 这次,前川并没有出言阻拦。 他深知小野的性格,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无济于事,只能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行动。 同时,前川也将手枪掏出来,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小野穿上雨衣,开门走了出去。 雨水如注,顷刻间便将他淋了个透湿,但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蹚水往前走。 到了门口,站在那座略显陈旧的门楼下,扒着门缝往外张望。 门外的世界已经被雨水笼罩成一片模糊的景象,能见度极低。 小野努力地瞪大眼睛,试图透过门缝看清外面的情况。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 戴建业潜伏在房顶上,当他看到有人从屋内走出来时,心中顿时一紧。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担心的是在门口的日本特工会借着闪电的光亮发现他,因此必须立即转移。 戴建业小心翼翼地开始向后方爬行,动作都轻盈而敏捷,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就在他即将翻过房脊的关键时刻,天空中突然电光一闪,紧接着便是沉闷的雷声响起。 这一瞬,他的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与此同时,小野也听到了前川的呼喊声。 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地上的树影中一个黑漆漆的一团一闪而逝,正要抬头去看个究竟,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以为是组长福本终于来了,但敲门的声音并未按照之前的约定节奏。 小野当即警惕起来,将枪口对准了门缝。 门外到底是谁? 是福本组长吗? 还是另有其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小野紧紧地盯着门缝。 当外面的声音传来“富士山下樱花落”时,小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应:“北海道边雪纷飞。” 暗号对上了,他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提高了警惕。 因为这不是组长的声音,应该是和组长接头的那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站在门外。 雨衣的帽子被拉得很低,几乎将整张脸都遮挡住了,只露出下半部分脸庞和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闪电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冷的光芒。 那人见到小野也是微微一怔。 显然,他没有料到开门的人会是小野。 因为小野的身材和福本相差不少,小野要高挑一些。 这种差异在黑暗中或许不太明显,但在近距离的接触下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人很快恢复了镇定,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山鸡人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 来人既能准确无误地对上暗号,又清楚地知道组长的代号“山鸡”,这显然不是巧合。 小野心中虽然还有一丝疑虑,但还是将他当作了跟组长接头的人。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于是,小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且谦卑,回答道:“组长还没有到,可能是雨太大了,这里的下水道又不太通畅,估计路上不好走。您赶紧到里面暖和暖和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那人略一思索,似乎认同了小野的解释,点了点头,便跟着小野走进了屋内。 前川原本兴冲冲地迎上来,以为是组长到了,却发现并不是,不禁也是一怔。 但看到小野对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前川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人的身份没有问题。 屋内虽然昏暗,但至少比外面狂风暴雨的环境要好得多。 那人脱下雨衣,露出了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小野和前川身上。 “和‘山鸡’约好了在这里接头。没想到他会迟到。对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问题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野和前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快速盘算着。 异常? 这个定义太广泛了。 大雨天的放烟花算不算异常? 一只野猫窜上了房顶算不算异常? 小野抢先回答说:“没有异常,就是天气很差,雨太大了。要不要去接组长一段?他可能在路上遇到了麻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其实并没有底。 毕竟,组长福本迟迟未到,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异常。 然而,来人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他还没到,我们再另作打算。” 前川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手枪转身去给老鹰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中:“先喝杯水暖和暖和吧。” 那人却只是接过水杯,并没有喝,甚至没有坐下,而是就近在门口站着。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而紧张。 小野和前川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时间仿佛在这沉闷而紧张的气氛中故意放慢了脚步,小野和前川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时地交换着眼神。 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小野和前川不知道该和这位接头的人说些什么。 有好几次,他们试图找些话题来打破这僵局,但每次眼神交汇时,都只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苦笑。 这种无奈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被迫表演,却又因为紧张而忘了动作,只能相视而笑,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窘迫。 就在这时,来人忽然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的警戒工作做得不错。” 小野和前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下文,或是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那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不仅仅是在地面上警戒,还想到了房顶上。” 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仿佛是在评价两个表现出色的学生。 前川看看小野,小野也看看前川。 小野想:原来这人早就到了,甚至看到了方才前川去查看房顶。 这前川也是,上了房顶怎么没跟自己说起过。 另一边,前川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僵硬,双眼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透露出难以置信和恐惧。 他也猜到了来人是早到了,但方才出现在房顶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和小野,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海。 一想到有人潜入了宅子中,一股冷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吞咽着口水,试图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来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前川的异常反应,皱起眉头,用严肃而冷静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 目光紧紧锁定在前川的脸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前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从桌上拿起了手枪。 这一举动让小野也吓了一跳,他本能地跟着掏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来人。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那人脸色大变,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前川和小野,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疯了吗?” 声音中透露出愤怒和不解,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前川见小野的枪也指向了来人,赶紧让他把枪放下,压低声音,急切地解释说:“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 说着,他偷偷地用手指了指上方,暗示着有人可能从房顶潜入。 小野脑子有些犯迷糊,但看到前川紧张而严肃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顺从地放下了手中的枪,但目光仍然警惕地注视着来人。 来人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前川的暗示,脸色微变,但并没有失去冷静,从腰间抽出一支小巧的手枪,熟练地推弹上膛,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三人的心中都清楚,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来人急问:“预备撤离路线在哪里?” 小野脱口而出:“从后院走。” 前川断然道:“不行,后面可能有人。” 来人显然已经迅速适应了眼前的突发状况,他果断地指着小野道:“你去后院看看房顶。” 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野想到了之前在地上发现的那团黑影,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没有犹豫,立刻从后门冲了出去。 雨势依旧未减,他甚至连雨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这样冲进了暴风雨中。 身体紧紧贴着后面的房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 房檐很小,根本无法全部遮住他的身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顾不上这些,继续移动身体。 他的枪口始终坚定地指向着房顶的方向,时刻堤防着来自房顶的威胁。 在即将走到房屋侧面的时候,小野猛地一步踏出,同时拧腰转身,枪口迅速而准确地正对房顶的方向。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沓,显示出他作为特务的专业素养。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小野的瞳孔瞬间收缩,但他并未因此而失去警惕,借助这短暂的亮光,仔细地观察着房顶的情况。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房顶上并没有人。 看到的只有被雨水打湿的瓦片和在狂风中摇曳的荒草。 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还是敌人已经离开了? 与此同时,屋内,那人冷声对前川道:“有没有地道?” “有!” “带我下去!” “可是小野君呢?” “时间里来不及了,看他造化!” 第七百六十三章 分头逃窜 夜幕如墨,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向地面。 小野在这样的暴雨中穿行,不断在院子的每个角落搜寻着。 然而,一圈下来,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潜入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后缓缓接近,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猎豹在接近它的猎物。 眼看着戴雷平距离小野只有不足两米的距离了,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闪电,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院落。 在这短暂的瞬间,小野猛地发现地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他猛地回头望去,同时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枪,准备应对那近在咫尺的威胁。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雨夜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 小野只觉得手腕一痛,下意识地松手,手枪顿时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小野大吃一惊,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腕上插了一把短刀,鲜血正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对方的飞刀扔的又准又狠,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手。 小野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你……你是谁?”小野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你想干什么?” “你最好不要说话,不然我立即打死你!” 戴雷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地走到了小野的面前,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小野只觉得浑身一颤,仿佛被死神盯上了一般。 雨声掩盖了两人的说话声,只要小野不大喊大叫,戴雷平并不担心屋子里的人听到。 他一脚将小野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了一边。 小野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退缩。 屋内的前川还不知道有人潜入了院中,此时自己只要大声示警,他们还有逃走的希望。 但是,他也相信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自己瞬间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紧紧地盯着戴雷平,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然而,戴雷平却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一般, 天空中再次劈下一道闪电,惨白的光芒照亮了戴雷平的脸庞。 小野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和冷漠,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然而,他并没有放弃挣扎,而是准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对方殊死一搏。 死就死了,说什么也得掩护前川等人安全撤离。 在做出决定之后,他对着屋子猛地大喊了一声。 “有人闯进来了,快撤!” 话音未落,小野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击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脚的,那是一记重重的脚踢,犹如铁锤般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剧痛瞬间传遍小野的全身,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仿佛被这股力量击飞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脚步踉跄连连后退。 直到最后终于无法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雨水中,后脑勺磕在一个花盆上,顿时鲜血直流。 该死,屋内的前川也不知道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还是撇下自己从密道逃跑了。 小野知道这屋子中有通往外界的密道,但密道的入口只有组长和前川两人知道。 此时,雨夜中,隔着院墙就能看到数十道手电光亮起,犹如一道道利剑刺破了黑暗的帷幕。 来了。 院外,脚步声次第响起,吧唧吧唧的踩水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声音本应带来希望,然而在小野听来,却如同死神的丧钟,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对方早就有所准备,这次来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支抓捕队伍。 自己孤身一人,又已经受伤,面对这样的阵仗,怕是凶多吉少了。 拼了! 小野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湿滑的地上爬起来。 雨水与血水混合,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小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锋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狂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一刀之中。 然后,他向着戴雷平扑去,动作迅猛而果断。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即使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即使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他也要拼尽全力,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当年在特工训练的时候,小野的白刃格斗可是拿过优秀的。 方才之所以那么狼狈,是被人家有心算无备,他心里并不服气。 对面的敌人固然强悍,但现在是生死相搏,小野认为他跟对方的机会应该是五五之数。 小野毫不犹豫的迎向了戴雷平,一转眼之间,两道黑影便已经交手。 小野手中的短刀带起了一道炫目的寒芒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抹向戴雷平的咽喉,戴雷平也是不甘示弱,一点寒星向着小野的腹部疾刺而至。 两人竟不闪不避,都是一副以命博命的打法,或者,都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强大信心。 电光石火间,两人的身影便已经相接,小野志在必得的一抹却居然抹了一个空。 刚还在他刀下的黑影,居然诡异的一拧身,从他腋下滑了过去。 不过,小野也同样在生死关头猛的缩了下腹,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刺! 戴雷平在躲过小野的一刺之后,转到了一根毛竹后。 小野怒吼一声,转身疾追。 在这节骨眼上,天上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 小野的眼睛一下适应不了这样剧烈的光暗转换,便本能的收住了脚步,再接着,又悄然向旁边滑了两步。 因为在闪电消失之后,他隐约看到,那道黑影绕过了毛竹,再次转身向他扑过来。 霎那间,小野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只得立刻闭紧了眼睛,仅凭听觉去感知周边的黑暗环境。 下一刻,一丝隐隐的破空声陡然欺近,小野当即暴喝一声反手一刀刺出。 结果,一刀刺空了,而小野感到左肩猛的一麻,他知道自己已经中刀,而且还是重伤,当下再没任何犹豫,小野猛的转身,向着后门方向狂奔。 对方的合围还没有完全形成,这是自己逃生的唯一机会,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他。 就在他全力狂奔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绊,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缠住了一般。 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前飞去。 砰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摔在泥水中,泥水四溅,脸也狠狠地擦在地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一刻,他心中的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只见后门就在不远处。 然而那扇门却仿佛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紧,知道是敌人追了上来。 他试图挣扎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后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锤重重击打一般,眼前顿时一黑,失去了知觉。 前川领着前来接头的男人,穿行在狭窄而阴暗的密道中。 包着白布的手电筒透出的光芒在潮湿的墙壁上摇曳,投下诡异而颤动的影子。 密道里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发霉的味道。 每一步前行,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泥泞和滑腻,仿佛这密道是一个巨大的生物,正在用其黏液吞噬着他们。 有好几段路,泥汤深及膝盖,两人不得不膛着水,艰难地往前挪动。 前川在前面带路,身影在手电筒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不时地回头往后看,脸上露出焦急和不安的神色。 “快点走!”接头男人催促道,声音在密道中回荡,显得异常空洞和遥远,“小野君怕是出事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前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渐渐加快了步伐,但在这泥泞的密道中,速度依然快不起来。 就在这时,马宝率领着行动队员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了院子。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几名队员迅速控制了院子的入口,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而其他队员则飞快地散开,将房屋团团围住。 屋内突然传来了戴雷平急切的叫声:“快进来,还有两个人进了密道!” 这声音穿透了雨夜,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紧跟在马宝身后的方如今刚好听到了这句话,他心中暗骂,这些日本间谍就像是属老鼠的,无论到哪里都喜欢打洞挖道。 方如今一个箭步冲进房间,只见戴雷平已经钻进了密道中。 方如今快步上前,只见密道的入口内,是一条狭窄而黑暗的通道,深不见底。 “快,下去追!”方如今果断地命令道。 马宝立刻指派了两名行动队员跟随戴雷平进入密道追捕。 与此同时,两个日本间谍从密道逃走的消息也传到了外围的布控人员。 临时负责外围的李明军将围捕圈又扩大了一倍。 接头男人和前川在密道中艰难前行,耳边传来了阵阵水声,声音越来越大。 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还有多远才能到出口?”接头男人忍不住问道。 前川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洞壁,光线在潮湿的石壁上反射出斑驳的光影。 “大概还有十米左右。”他回答道,“你看,这些记号是我们事先做好的,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出口的位置。” 接头男人顺着前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记号。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出口在哪里?”他追问道。 “出口在塘河的河道里。”前川解释道,“在出口处和下水道相连,只有一层薄薄的铁板隔开。我们只要撬开铁板,就能顺着下水道逃出去。” 接头男人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沉。 铁板可以挡住人,但是挡不住流动的水。 他暗叫不好,下这么大的雨,河水肯定已经涨高了,说不定会有倒灌的危险。 尽管在挖密道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采取了从房屋内到河边越走越低的方式,并不一定会完全倒灌整个密道,但处在出口的这一段地势最低,也是最危险的。 前川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 “只有一个出口?” “只有,一个!” 忽然,从密道的出口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雷声,震得整个密道都仿佛在颤抖。 这声雷响像是上天的预警,让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加压抑。 紧接着,他们清晰地听到水声越来越大。 两人忍不住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再不早点出去,恐怕就要被活活淹死在这狭窄的密道中了。 “憋气闯出去!”接头男人当机立断,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前川虽然心中惊恐万分,但也明白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紧紧地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两人做好了随时憋气的准备,迈开大步然后向出口奔去。 水势迅猛,转瞬间就没过了两人的腰间。 那水奇臭无比,仿佛混合了千百种污秽之物,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在这生死关头,为了活命,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每一步前行都变得异常艰难,他们不仅要对抗水流的冲击,还要忍受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很快,水面涨到了他们的胸口,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臭水罐中,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水中突然漂浮来几只挣扎的老鼠。 那些老鼠吱吱乱叫,毛茸茸的身体在前川的脸颊上擦过去,那触感冰冷而恶心,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前川忍不住想要尖叫,只得拼命紧闭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接头男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同样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水势继续汹涌,无情地没过了两人的下巴。 水波一荡一荡的,带着腥臭的水花不断地拍打在他们的脸上,甚至灌进了他们的嘴巴和鼻孔里。 那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和窒息感让前川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恶心,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然而,后面的那个接头男人却表现出更强的忍耐力,只是紧闭着嘴巴和鼻子。 手电筒已经被水泡过了,彻底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前川心中更加恐慌。 估摸着,前面再有三四米就可以摸到那块铁板了。 就在这时,浪声骤然增大。 两人暗叫不好,同时屏住了呼吸。 第七百六十四章 痛下杀手 由于大雨的缘故,河水迅速上涨,湮没了密道在河岸上的出口。 此刻,水已经没过了两人的下巴,他们只能紧紧地闭着嘴巴,尽量不让污水灌进喉咙里。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污水不断地涌入他们的鼻子中。 那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和窒息感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前川一个没注意,被一口污水呛得直咳嗽,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接头的男人见状,心中也是一紧。 在这黑暗而恶臭的下水道中,他们仿佛已经与世隔绝。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两人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 他紧走两步,紧紧地抓住前川的手,用力向前拉去,试图尽快找到出口。 水无情地涌来,没过了他们的口鼻,然后是眼睛。 在这漆黑的水世界中,他们只能屏住呼吸,凭着感觉往前摸索着前进。 前川的双手在水中盲目地探索着,突然,他摸到了一块坚硬的铁板。 这是出口! 他心中一喜,用力地向外推去。 然而,铁板只是晃了几晃,并没有被推开。 前川心中一沉,难道是外面被什么挡住了? 他再次屏住呼吸,发力推去。 然而,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铁板依然纹丝不动。 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但不能放弃,必须找到出去的路。 后面的男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凭借听觉和水浪的涌动,他大概猜到了前川遇到了困难。 他毫不犹豫地挤到前面,跟前川一起用力推去。 两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铁板的晃动幅度更大了,但仍然没有被打开。 由于体力消耗很大,他们憋气的时间大大减少。 在第二次发力之后,他们便再也憋不住了。 两人几乎同时用力扬起脸,将口鼻露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然而,他们发现此时的水面已经很高了,约莫再有一掌宽就达到密道的顶部了。 随着水流的涌动,前川的鼻子甚至碰到了密道的顶部。 时间非常紧迫,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去的路。 男人和前川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恐惧,他们几乎要沉到谷底了。 但他们知道不能放弃,必须坚持下去才有希望。 于是他们再次潜入水中摸索着那块铁板,期待着能够找到一线生机。 面对不断上涨的水位和无法打开的出口,他们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死亡陷阱中。 每一次的尝试都似乎只是徒劳无功,让他们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地破灭。 前川和男人都深知,时间正在迅速流逝,而他们却仍然没有找到逃脱的方法。 水位再次升高,如同死神的脚步逼近。 突然,一个水花打到了密道的顶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回声在极为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两人已经身处绝境,但他们决定再试一次。 这次,他们攒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起用力推向那块铁板。 铁板终于被推开了,外面的水瞬间涌入,密道里也彻底被水灌满。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两人一前一后奋力向前游,却被汹涌的水流冲回了密道。 前面的通道变窄了,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前川正在奋力向前游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向水底。 他挣扎着,试图浮上水面,但那股力量却如同铁钳般紧紧地将他束缚住。 前川忽然意识到,是后面的那个家伙下的手。 在这种绝境中,谁在前面,谁就能先游到出口,就有生的希望。 后面的男人抓住了前川的脚,试图将他拉回水底,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前川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不甘,在激烈的生死搏斗中,前川突然摸到了腰间的枪。 在这绝境中,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枪,对着身后的男人扣动了扳机。 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身后的男人在水中猛地一震,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前川。 前川趁机挣脱了男人的束缚,憋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地划动双臂向前游去。 而身后的男人,则在水中痛苦地挣扎着。 他的左肩被子弹击中,让他无法继续再和汹涌的水流对抗,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前川大概猜到了男人的命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但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停下来。 他奋力地游向出口,终于透过水面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戴雷平带着几名行动队员,快速地从后面追来。 然而,当戴雷平看到密道里的水已经涨上来时,他立刻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往回走。 “涨水了,赶紧撤。” 后面的行动队员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毫不犹豫地跟随他转身离去。 戴雷平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和理智,这一点他比弟弟戴建业要强很多。 方如今正在布置外围的抓捕,看到一人从身后追上来,当即放缓一点速度,那人也紧跑了几步,追上了方如今。 方如今这才看到是戴雷平:“雷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人呢?” 路上泥泞不堪,戴雷平勉强控制住身姿,喘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密道里都是水,没法继续追了,我估计出口在河道那边。” 他的方向感很强,即使在地下的密道中也能分辨密道出口的大致方位,结合密道里灌入了大量的水的实际,这个猜测更是确定无疑。 “河道?”方如今略感诧异,他早就猜到了有密道,但没想到密道的出口会出在河道上。 戴雷平解释道:“从这里往西约两百步,就有一条河,估摸着就在那里。” 方如今眉头一挑,虽然行动队员都把网撒开了,但毕竟这是雨夜,视线和行动都受到了不少影响,目标从密道中逃到河道就麻烦了。 他视线投向前方,脸色凝重:“走,赶紧带我我河道。” 戴雷平有些尴尬,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够圆满,让两个日谍跑了,自己得将功补过。 就在两人朝着河道奔驰的同时,前川手脚并用爬上河道的堤岸。 岸边立着一块黑黢黢的石碑,上面写着字,但前川看不清楚。 他手脚并用奔到石碑旁,背靠着碑面坐下,脸色煞白,喘息不已。 方才在密道的水中,憋气太久了。 那是一段仿佛永无止境的漫长时光,每一秒都像是与死神的擦肩而过。 此刻,虽然他已经脱离了险境,但身体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还不是无力的感觉。 他的呼吸仍旧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刺痛感,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肺部。 他努力地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吸,但那股窒息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而且,脑袋也疼得厉害,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过一般,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他左边的肘部一直弯曲着,关节处露出一截黝黑的铁丝,他很不幸,在从出口处游到河道中的时候被扎伤了。 好在铁丝并不是很粗,否则只怕整条胳膊就废了。 忽然,前川的耳朵一动,他迅速伏低身子,用石碑遮挡住身形。 在不远处的路上,蓦然出现了数道手电光,透过雨帘向这边射来。 前川倒吸了一口冷气,中国人来得好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了密道的出口。 雨仍旧下得很大,带队的人不得不大声呵斥,才能让后面的同伴听到。 前川可没有自作聪明逆流而上,而是顺流漂到了距离出口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才爬上的岸。 好在那伙人并不是冲着石碑这边来的。 等他们远离,前川才用右手捂住左肘,缓缓起身。 他环顾四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目光一凛。 远处有几个黑影正急促向这边奔来。 即使隔着距离不近,但前川通过他们的身形步伐还是判断出这几个人的身手都不错。 他们发现自己了? 应该没有! 自己躲在石碑之后,即便是白天也未必能够一眼就发现,何况是滂沱的雨夜。 那几人很快到了不远处的河岸,顺着河岸搜索起来。 前川只得重新矮下身子去,尽量压低呼吸声。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一人搜着搜着,便离开了队伍,竟是朝着石碑这边走来。 前川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枪。 那人来到石碑旁,竟是一手掀起雨衣,一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腰带,居然对着石碑开始撒尿。 尿着尿着就尿偏了,黄色的液体到了石碑的另一侧,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却逐渐弥漫开来,让躲在石碑后的前川感到极度恶心和不适。 他尽量屏住呼吸,但那股味道却越来越浓烈,仿佛无处不在。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但此时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股难闻的味道,希望那人能尽快离开。 然而,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继续站在石碑前,淋漓畅快地释放着自己。 这一泡尿可真长。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那个男人随手把腰带一扎,转身正要走,可他忽然低下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噫?”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他看到雨水中有几缕红色的血水混杂其中。 前川全身的每一个神经都紧绷着,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然而,当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刻,前川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下意识地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老子的钱包去哪儿了?”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愤怒。 随即,前川听到对方嘟囔了一句:“准是掉在刚才那个巷子里了。”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前川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和恐惧瞬间消散了不少。 自己刚才过于紧张了,对方并没有发现他。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现在还不是安全的时候。 那伙人就在不远处,随时有去而复返的可能。 前川只得继续保持躲藏的姿势,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等待时机。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那边没什么声音了,前川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才敢慢慢地探出头来。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扶着石碑慢慢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他站起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 他下意识地意识到有人接近,猛地转身,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那个方向。 但是,他的动作最终还是慢了半拍。 一个黑影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背后,一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他的咽喉。 前川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寒光闪过,然后便感到一股剧痛从喉咙处传来。 伤口犹如金鱼嘴一般绽开,鲜血喷溅而出。 前川痛苦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然而,那股温热的液体却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出,染红了他的手掌和衣襟。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呼救,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踉跄着转身,却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个黑影,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一道闪电撕裂黑沉沉的天空。 前川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那个黑影的面容却在他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是你!”前川心里默默地说,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黑影的面容。 一时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愤怒,也有无尽的悲哀。 他试图抬起手臂开枪,可是手臂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个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多看前川一眼。 前川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想要追,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生命正在一点点从他的身体中流逝。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想要他性命的是谁。 然而,对于他来说,已经来得太迟了。 最终,他无力地倒在地上,任由黑暗和死亡将他吞噬。 第七百六十五章 雨中小山 方如今在河岸边,正在紧张地指挥着行动队员们展开搜索。 他们的目标并非精确定位密道的出口,而是锁定其大致的方位,以此勾勒出逃犯可能的逃窜范围。 大雨如注,无情地鞭打着大地,似乎没有停歇的打算。 黑夜与大雨联手,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们的行动,使得搜索工作变得异常艰难。 方如今心中明白,那两个狡猾的目标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踩着泥泞的雨水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他低声报告,说在石碑后发现了血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迅速挥手召集戴雷平等人,一行人快速扑向目标地点。 大雨肆虐,视线模糊不清,石碑后面的情况宛如一片迷雾。 方如今环顾四周,挥手示意行动队员从两侧包抄过去,形成合围之势。 戴雷平身手矫健,两步便绕到了石碑后。 “别动!”他厉声喝道。 下一刻,戴雷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组长,你快来!” 方如今快步走上前,数道手电光汇聚在石碑后。 一个人靠着石碑,脑袋软软地歪向一侧,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凸出眼眶。 他的上身被鲜血染红,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伤口,鲜血在身下汇成一条小溪,沿着石板流向河道中。 方如今蹲下身子,伸手探向那人的脖颈,心中一沉。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拨开衣领,看到尸体颈部的伤口如同金鱼嘴般狰狞。 方如今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这是一次干净利落的击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瞥了一眼刚才报信的行动队员,只见那名队员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那行动队员非常肯定他在撒尿的时候,石碑后的这个人还是活着的,因为他听到了动静。 然而,此人却因为自己的耽搁而命丧黄泉。 方如今霍然起身,扫视着石板路外的地面,很快就发现了一组清晰的脚印,一直沿着河岸延伸开去。 从发现石碑后有人到现在,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凶手应该还没有离开太远。 方如今转身对行动队员们下达命令:“追!” 一行人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入雨幕中,沿着脚印追踪而去。 …… 山外山饭店之外的小山包上,稻叶昌生如同一头潜伏的猎豹,匍匐在狙击位置上,全身上下被伪装得严严实实。 尽管他身披着雨衣,但在这肆虐的暴雨面前,那层薄薄的防护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流淌下来,打湿了他的脸颊,又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与他的汗水混为一体。 稻叶昌生的眼前,是一片被雨水模糊的视野。 透过狙击镜望去,但见一片雾蒙蒙的景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场暴雨吞噬了一般。 他努力调整着焦距,试图看清目标房间的窗户,但房间一直都是关着灯的。 一时间,他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即使他再怎么努力,恐怕也难以完成刺杀任务了。 就在刚才,他连续模拟了数次击发射击,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的任务只能转化为掩护同伴撤退了。 就在这时,山下的雨雾中突然出现了两道刺眼的亮光。 那是车灯的光芒,在这黑暗的雨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稻叶昌生心中一紧,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那两道光亮的来源。 只见很快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饭店的门口,一把黑色的大雨伞迅速撑开,挡住了轿车的后门。 稻叶昌生无法看到伞后的人,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大人物”。 紧接着,又有一辆轿车紧跟而至。 从车上下来的人也是同样的操作,他们似乎并没有给稻叶昌生留下任何机会。 稻叶昌生心中有些懊悔,如果自己带了一名助手过来,那么这掩护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助手去完成,而他则可以趁机下山,寻找机会对张鑫华和方如今进行刺杀。 今天的情报是从石原熏那里得来的,稻叶昌生不知道这个人在临城还安插了多少眼线。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否则一旦错失良机,就再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目标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稻叶昌生目光一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没有动静。 饭店里是什么情况,自己并不清楚。 石原熏并未让他和执行任务的特工建立任何联系,他现在的任务只是在同伴撤退的时候提供支援。 稻叶昌生的目光犹如两把锐利的刀刃,在黑夜中闪烁着寒光。 他紧盯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然而,窗户后却如同深渊般寂静。 就在这时,背上的伪装树叶突然发出簌簌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爬了上来。 很快,稻叶昌生心中一紧,一种冰冷而滑腻的触感从他的颈部传来,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跳也加快了速度。 是蛇!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蛇身在他颈部蜿蜒爬行,那种冰冷、滑腻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江南这个季节,蛇类活动频繁,而这场暴雨也许湮没了它的家,让它无处藏身。 稻叶昌生右手轻轻放开扳机,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一边移动。 就在他的右前方,一伸手就能勾着一把匕首。 蛇越来越近,冰冷的鳞片已经贴上了稻叶昌生的脸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滑腻而令人战栗的触感。 吐信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嘶嘶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死神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稻叶昌生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点,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紧握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蛇顺着稻叶昌生的脸颊缓缓爬下,那冰冷的触感渐渐消失。 蛇并未停留,继续向前爬行。 稻叶昌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蛇已经离开,危险暂时解除。 然而,下一刻,那条蛇忽然停住了。 之后,突然转身,抬起头,与稻叶昌生四目相对。 在那一刻,稻叶昌生似乎地看到了蛇的双眸,它们闪烁着幽冷而诡异的光芒。 蛇的信子飞快地吐出,正对着他的鼻尖。 稻叶昌生的心跳瞬间加速,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紧握匕首,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但他仍保持着冷静和镇定,准备随时应对蛇的攻击。 蛇似乎并不急于发动攻击,它抬着头,与稻叶昌生对峙着。 这种对峙让稻叶昌生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和紧张。 自己还有任务,不能跟这条该死的蛇耗下去去,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然而,还是蛇突然发动攻击抢了先。 在它探头一扑的一刹那,露出了锋利的毒牙。 稻叶昌生眼疾手快,迅速挥出匕首,一刀将蛇头斩落。 一股浓烈的腥臭飘入他的鼻孔中。 蛇身仍在疯狂地扭动着,令稻叶昌生感到一阵恶心和厌恶。 有了这一出,稻叶昌生立刻起身检查周围的环境,在确定没有其他潜在的危险,才重新回到了狙击位置。 与此同时,在山脚下,张鑫华正拎着一把狙击步枪,匆匆从后山绕了上来。 暴雨如注,让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军靴踩在泥泞的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张鑫华身后,数名第三行动队的队员们也在艰难地跋涉着。 张鑫华并没有让他们跟得太近。 大规模的行动最容易被目标发现,一旦暴露,后果就惊到了对方。 因此,他选择独自前行,去会一会山上那个狙击手。 张鑫华毕竟是军人出身,即使在雨夜能见度极差的情况下,还是很快就朝着稻叶昌生预先设置的狙击点摸了上来。 张鑫华觉得若是能够给小鬼子一个突然袭击,那小鬼子基本上就没跑了。 雨虽然大,但对当过兵的张鑫华来说,这种条件下的射击只是略微有些难度而已。 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这个小鬼子。 为了防止鬼子发现什么,张鑫华子林子中没有做任何的布置。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发现的这个狙击点设置的非常巧妙,无疑是个高手。 张鑫华停住了脚步,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大概还有一百米就到目的地了。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扑过去的速度。 结果是,他很有信心在对方发觉之前进入到三十米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对方几乎是逃不掉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张鑫华的预料。 模模糊糊的视线之中,前方狙击点所在位置,有一个黑影霍然起身。 张鑫华便立刻在心里怒骂一声,这小鬼子非常警觉啊。 不等他接近,那个黑影就向左跨一大步,接着一个翻滚,身影就消失在了蒿草丛中。 张鑫华脚步加快,翻过一个小土包,跃过树根倒下的毛竹,以最快的速度突进到狙击点。 作为一名老兵,他不仅有着一身过硬的军事素养,更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一路拎着狙击步枪沿着另一条下山的路狂追。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大概是目标踩到了碎石。 张鑫华立即掩藏在一块中间凹陷的大石后面,确保自己不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再侧耳略略一听,便知道目标仍旧还在原地,相距大概三四十米左右。 过了十余秒钟,叶勇拎着手枪也到了附近。 张鑫华嘴角微微一勾,他可是让叶勇跟在自己身后五十多米的距离,而对方只比他慢了十余秒钟,已经很强了。 当下张鑫华提醒叶勇,让他注意隐蔽。 这个鬼子可不是善茬,还是小心点好。 叶勇便一个娴熟的侧滚翻,躲进了一簇浓密的蒿草丛中。 从张鑫华的方位,正好可以看清楚藏身在蒿草丛中的叶勇,两人相隔不远,但是这么黑的天,根本无法打手语联络。 张鑫华并没有贸然行动。 他可不想成为鬼子的靶子。 就在他们前方的一个小土包后,因为急速奔跑,稻叶昌生的气息仍没有平缓下来。 不出张鑫华所料,稻叶昌生果然并未走掉。 稻叶昌生选中这个小土包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制高点,既可以监视四周的动静,射界也是极好。 略微喘匀了气之后,他立即建立狙击阵地。 眼下一味地逃跑并非最好的办法,身后的家伙很难缠,必须要将其干掉。 稻叶昌生也的确狡猾,他并没有藏身在射界最好的小土包的顶端,而是偏偏藏身在视野相对狭窄许多的小山包右侧。 他身上的伪装还没有完全跑三调,此时与四周的野草仍旧能够融为一体,不走到近前根本就无法发现。 雨稍稍小了几分,山上的视线也好了很多。 刚才张鑫华从身后追来的时候,稻叶昌生数次都看到了。 只看对方那极其娴熟的战术动作,以及可怕的冲刺速度,稻叶昌生就敢肯定此人绝不是普通的特工,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出身。 不过,稻叶昌生绝不会被敌人给吓到,敌人越强大,他的斗志越高。 有点意思。 杂沓的脚步声次第响起,是中国人的增援,稻叶昌生从对方相互之间的对话中听到有人在叫“张组长”。 稻叶昌生紧握着狙击枪,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在临城站里,能够被人称作“张组长”怕是也只有张鑫华一人了。 没想自己费尽心机要找的人,却是主动送上了门,当真是不虚此行了,正好可以干掉张鑫华。 忽然,前方十一点点方向的草丛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圆溜溜的黑影。 稻叶昌生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想诱使自己开枪,暴露方位么? 当下稻叶昌生便轻轻松开压在扳机上的手指。 中国人,你们想的太美了。 如果连这种蹩脚的伎俩都识不破,如果连这样的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我又怎么可能以各科考核全优的成绩从从特训队顺利毕业? 第七百六十六章 稻叶逃脱 然而下一个霎那,稻叶昌生嘴角的笑容便立刻凝固了。 因为就在他松开扳机的瞬间,一道身影犹如鬼魅般从右侧大石头后面窜起。 八嘎!” 稻叶昌生急调转枪口试图锁定那道黑影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黑影只是一闪就越过了至少七八米的距离,消失在了左边的一个小土坎之后。 如果不是刚才这片刻松懈,这无遮无掩的七八米距离绝对会成为,这个家伙的最后征途。 只可惜,现在后悔却来不及了,稻叶昌生只能够等待下一个机会。 山下的同伴还没有动作,稻叶昌生想走却不能走。 目光死死的瞪着那道土坎,心下有着被人戏耍的羞恼。 尽管相隔着数十米远,尽管还有竹子和土坎阻挡视线,但是稻叶昌生却仿佛能够看到,那个中国特工在土坎下猫腰突进的样子,还有他嘴角绽起的笑意,至少这第一回合的较量,他赢了。 尽管输了一回合,甚至还被戏耍了,可稻叶昌生并不气馁。 从稻叶昌生藏身的位置是可以看到山下的山外山饭店的, 稻叶昌生紧紧贴在小山包的湿泥里,心跳与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山下山外山饭店的轮廓若隐若现,暗淡的灯光在雾气中苍白地挣扎着,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场无尽的黑暗吞噬。 那是他今晚的目标,也是一场生死较量的焦点。 稻叶昌生的手指轻轻抚过枪身的冰冷金属,眼中闪烁着狡黠。 他的任务是为进入饭店的同伴提供掩护,确保他们的刺杀和爆破行动能够顺利进行。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计划发展。 不知何时,他的狙击位置已经被临城站的敌人察觉。 此刻,他们正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饿狼,疯狂地搜寻着他的踪迹。 稻叶昌生判断对方绝对不止身后的这些追兵,应该在山下还布置了人手。 果然,耳边又传来了敌人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至少又来了五六个人,这让稻叶昌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敌人来的太快了。 他们不是临时发现了自己,而是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埋伏。 不行,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山下的山外山饭店忽然火光乍现,火光瞬间从目标窗户中喷出,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天空。 沉闷的声响如同野兽的怒吼。 稻叶昌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他知道,这是同伴得手的信号。 没有丝毫的犹豫,稻叶昌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起身,借着爆炸的掩护,迅速向山后的密林撤去。 他走,他追! 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开枪。 稻叶昌生担心枪口焰会进一步暴露自己的位置,毕竟现在只有身后的追兵知道自己在哪里,埋伏在山上的其他中国人就未必知道。 而张鑫华则是担心子弹不长眼睛,要了稻叶昌生的性命。 相比死人,他更需要一个活口。 追击了片刻,稻叶昌生又藏在了一块石头后,在撤离之前,他要给这些可恶的家伙留点什么。 身后的追兵也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躲在了一段横亘着的粗壮树干之后。 小山上本来以毛竹为主,但次第也有些大型树木,但这几天伐倒不少,因为下雨的缘故,还没有及时运送下山,就这么散乱地放在竹林中。 稻叶昌生的枪口顺着那段树干急速向左移动,他很快发现不只是一段树干,连着的还有。 直到射界被前方的一个土坎所挡,那一道道树干却仍未到头。 也就是说,他仓促之间选择的这个狙击位置并不是很好,射界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除非马上更换更好的狙击点,否则从树干后面追击的中国特工很有可能会借着这些树干的掩护出现在他的侧翼。 一旦让这个家伙绕到自己的两侧,稻叶昌生就有麻烦了。 因为除了这个突进的中国人,前面十一点方向还有一个中国人。 更糟的是,这两人都不是善茬,都是训练有素的家伙。 稻叶昌生感到很困惑,特务处的特工很多都是从军队中直接直接选拔的,身手过硬、作战经验丰富,在行动方面丝毫不逊于他们这些特工。 稻叶昌生陷入了两难境地。 更换狙击点吧,很有可能会遭到十一点方向那个中国特工的狙杀。 尽管还没有见识过中国特工的枪法,但是直觉却告诉稻叶昌生,这人的枪法绝对不差。 但要是留在原地不动,也是绝对不行。 只等两个中国人从两侧迂回包抄,他立刻就会陷入到这兵的两面夹击之中,这却是坐以待毙。 至于其他的中国人为什么没有一股脑地围上来,他猜测对方也是忌惮自己,不想弄出太大的伤亡。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撤退了。 尽管有些不甘,但是稻叶昌生知道他不能再心存侥幸。 暂时放弃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收拾这些家伙。 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离开这里再说。 至于能不能给对方造成一定的伤亡,就要看一会撤退时的运气了。 借着蒿草丛和石块的的掩护,稻叶昌生一点点脱下身上的雨衣,然后又捡了一根形似步枪的枯枝压在雨衣的衣袖之下,竟在短时间内做了一个几可以假乱真的伪装,临了还用手雷做了一个诡雷,压在假人身下。 做完这些,也不过用时半分钟的时间,然后稻叶昌生便倒退着慢慢往后爬。 脱离前方十一点方向中国人的视野之后,稻叶昌生便从地上迅速起身,然后转身向着小山包左侧一条小路飞奔而去。 半分钟后,稻叶昌生便沿着小路拐了一个弯。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的大,小路被雨水浸透,泥泞难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湿滑的沼泽里,泥土与雨水混合成黏稠的泥浆,裹挟着脚步,发出沉闷的声响。 稻叶昌生在小路上飞奔,有些时候索性滑行,这样反倒是比直接跑更加胜利,只需要掌握好平衡即可。 顺着小路跑出了大约百米之后,稻叶昌生忽然间脚下一顿。 下一霎那,稻叶昌生便果断一个转身,趴到了一块枕头大小的青石之后。 几乎是在稻叶昌生趴到青石之后的,手中的狙击步枪也已经架好,黑洞洞的枪口堪堪瞄准他之前藏身的大石头之后。 前方竹林中一个黑影忽然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一闪而逝。 稻叶昌生嘴角便立刻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天照大神保佑,还真的有机会! 稻叶昌生当即决定开一枪,不管打中没打中便撤离。 当然了,他对自己的枪法是很有信心的。 在这样的距离上,只要对方再次露头,稻叶昌生就有十足的把握一枪打爆他的脑袋,即便中国人在高速移动,也仍然难逃一死。 在训练的时候,稻叶昌生可没有少打移动靶,那些摆在原地不动的固定靶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另一边,为了避免落入稻叶昌生的射界,张鑫华不得已绕了一个大圈。 这多少让他找回了一些当年在战场上的感觉。 在东北跟小鬼子干仗的时候,张鑫华就曾经有过一次和小鬼子狙击手的较量,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在下了雪的身上老林里,最终成功击毙了一名鬼子狙击手,可惜的是让另外一名逃走了。 在这方面,张鑫华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一点都不怵鬼子狙击手。 这些家伙虽然受过专业的狙击训练,枪法很准,但有时候却是偏于死板,在战术运用上不够灵活。 见到稻叶昌生并不是一味地逃跑,张鑫华便意识到这个小鬼子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这样跑跑停停的,一准儿没有憋着好屁。 张鑫华并不准备与小鬼子纠缠,张鑫华的作风就是这样,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当下张鑫华反手掏出一颗甜瓜手雷往地上的石头上轻轻一磕,延时三秒之后向着右侧山腰扔了下去,不等落地手雷就凌空爆炸开。 爆炸产生的硝烟顷刻间便弥漫了开来。 借着硝烟的掩护,张鑫华从地上爬起来,向前突进。 他并不担心这枚手雷会炸死前面的小鬼子,事实上也是为了给周围的搜索人员提个醒,告诉他们小鬼子大致就在这片区域。 几乎是在跃起的那一瞬间,张鑫华便发现一块石头之后的草丛后面果然趴着个人影,方位也是与他所估计的如出一辙,他估计小鬼子会躲在那一簇蒿草后面,小鬼子果然就躲在了这里。 这时,叶勇也正在从另一个方向向敌人的狙击点靠近。 下一刻,张鑫华便立刻发现情形不对。 这根本不是人,而是鬼子的伪装而已。 若是活人,自己扔过来的手雷,爆炸范围已经波及到这里了,对方不可能就这么无动于衷。 张鑫华立刻意识到上当,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张鑫华当即一个侧身卧倒。 几乎是在张鑫华卧倒的一瞬间,山下竹林中倏的绽起一道淡淡的红光,偶尔划过的枪口焰在黑暗中短暂地撕开一道道口子。 然后张鑫华就感觉到一道灼热的气流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那尖锐的啸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仅仅毫厘之差,他险些就被鬼子一枪爆头了 “嘶……” 这小鬼子的枪法当真不错。 张鑫华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都险些被他一枪给爆头。 叶勇见张鑫华被偷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 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枪口焰腾起的地方扣动了扳机,子弹带着他的愤怒划破夜空。 下一刻,稻叶昌生藏身的青石瞬间溅起一片碎石。 稻叶昌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打得措手不及,心中也是一惊。 他原以为在夜色和大雨中,对方的射击准头会大打折扣,但没想到叶勇在运动中还能有如此精确的射击。 这不禁让他对叶勇的实力重新做了评估。 确实不能再继续停留了,赶紧走。 另一边,张鑫华终究是张鑫华,多年军旅生涯的磨练不是白给的。 在叶勇枪声刚刚响过之后,张鑫华也出枪了。 出枪速度更是快到让人咋舌,双手就已经本能的做出条件反射,在倒地的一霎那间,张鑫华迅速掉转枪口,对着下方稻叶昌生藏身处开了一枪。 尽管是仓促开枪,但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直觉就立刻告诉张鑫华,这一枪打中目标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机,敌人见两人都不好对付,肯定会第一时间逃走,只要一起身,那自己就有机会了。 果然,前方黑影一闪,跑了。 张鑫华瞬间就做出判断,目标在中弹后绝不可能还有胆留下来反击,于是果断起身,端着狙击步枪往山下追。 同时,他出声提醒叶勇注意稻叶昌生设置的假目标,不要贸然上前,防止有诈。 最终事实证明,张鑫华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张鑫华迅速追至刚才稻叶昌生开枪的地方,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张鑫华对这种气味尤其的敏感。 很显然,那个小鬼子已经中弹并且顺着下山的路往前跑了。 叶勇从另一个方向迂回,也追了过来。 “妈的,小鬼子果然狡猾,在雨衣下面放了诡雷。组长,打中狗日的要害没有?” “不知道。”张鑫华摇头道,“周围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间,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伤口也足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话音未落,张鑫华便端着枪大步流星追了下去。 他要的不是击毙小鬼子,而是要活口。 抓到这个小鬼子的活口,对于手上案件的侦破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小鬼子明显训练有素,有极为狡猾,在特工组织中的地方应该不低。 不趁此机会抓住他,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从小鬼子的特征来看,既有可能是稻叶昌上,是条大鱼。 除此之外,张鑫华还担心,追击的时间太久了,这小鬼子的血流干死翘翘了。 那这一晚上这么多人,淋着雨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出了纰漏 稻叶昌生,这位平日里高傲且不可一世的日本特工,此刻却狼狈不堪地在竹林中狂奔。 他的右手紧紧捂着左臂上的伤口,鲜血已染红了他的手掌,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 疼痛与惊恐交织在他的脸上,那张曾经充满狡黠与杀意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仓皇失措。 他弯着腰,脚步踉跄,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倒在地。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让他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被人追得像一条丧家之犬般逃命。 曾经的嚣张与狂妄在此刻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继续向前奔跑。 稻叶昌生狂奔在泥泞的山路上,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后面有追兵,前面也可能会随时遇到伏兵。 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每一次的跳动都似乎在提醒着他,生死就在一瞬间。 身后的追击声仿佛越来越近,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左臂的伤口不断传来阵阵剧痛,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大半条手臂。 他知道自己正在快速失血,每一步的奔跑都变得异常艰难。 然而,他不敢停下,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向前。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刚才那一幕。 两个中国人的惊艳表现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他从未想过,一个中国人竟然能有如此出色的反应速度和枪法。 那两枪,几乎让他绝望。 此刻的稻叶昌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狂妄。 他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尽快摆脱身后的追击。 他知道,前方到了是山下就是一大片棚户区,只要逃进那里,他就有了活命的机会。 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每一步的奔跑都变得异常艰难。 泥泞的土地仿佛有股吸力,在拼命吞噬着他的力气和勇气。 脚步越来越虚浮,有好几次几乎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泥泞之中。 血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只能拼命地咬着牙,坚持着向前跑去。 终于,稻叶昌生的视线中映入了前方的棚户区轮廓。 几点微弱的灯光透过雾气弥漫的空气,若隐若现。 这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棚户区的出现意味着他即将摆脱身后的追击,暂时躲避危险。 然而,他也清楚,这片破旧的棚户区同样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必须保持警惕。 稻叶昌生放慢了脚步,尽量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平稳的状态。 很快,就到了山下。 让稻叶昌生感到欣喜的是,竟然没有伏兵的影子。 回头望了望山上,透过如帷幕般落下的雨帘,隐约看到竹林间似乎有影子在快速穿梭。 那些影子在雨夜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是一群幽灵在暗处徘徊。 他的心不禁猛地一紧,一种被追捕的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 尽管看得并不真切,但稻叶昌生深知那些影子距离自己已经非常近了。 甚至可以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夜幕低垂,暴雨如注。 张鑫华和叶勇两人从陡峭的山腰一路急冲而下,心中悬着的一根弦紧绷到了极点。 他们原本期待山脚下会传来激烈的交火声,然而除了雨点击打地面的嘈杂声外,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不对劲。”张鑫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眉头紧锁。 他侧头对叶勇说道:“肯定是往棚户区跑了。咱们得快点,分别从左右包抄进去,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叶勇点了点头,两人迅速分头行动,身影在雨夜中迅速消失。 五分钟后,张继斌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棚户区。 他一眼就看到了张鑫华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沉。 “山下的伏击小组呢?怎么一个人影都不见?”张鑫华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满和焦虑。 张继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合物,他知道自己这边出了纰漏,赶紧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走散了,或者是……” “我不想听解释!”张鑫华怒吼一声,打断了张继斌的话,“现在立刻把人散开搜索,就算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要找到!” 张继斌赶紧应声而去,迅速组织人手展开搜索行动。 整个棚户区顿时热闹了起来,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穿梭交织。 与此同时,山外山饭店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两名日本特工企图引爆藏匿在饭店中的炸弹,很快就落入了埋伏之中。 至于稻叶昌生在在山顶上看到的爆炸,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的一场戏而已。 第三行动队的人和两名日本特工在饭店内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其中一名特工当场被击毙,另一名身负重伤,此刻已经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伤口在肺部,情况不容乐观。”传达消息的行动队员补充道。 在后续的搜索和排查过程中,有走夜路的市民向搜查队伍提供了重要线索:他们声称在夜色中目睹了一名可疑人员一路向东逃窜,其身上还背着一支长枪,形迹可疑。 这一消息立刻引起了张鑫华的高度警觉。 目标应该是向东进入了主城区,那里人口稠密,街道错综复杂,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张鑫华也清楚,目标受伤,急需治疗,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找医疗救治的地方。 “附近的医院和诊所都要作为重点排查对象。”张鑫华果断地做出了决策,“仅靠第三行动队的人手已经不够了,必须立刻动员警察力量,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让张继斌迅速与警察局取得了联系,将情况说明清楚。 警察局对此事高度重视,立即调派了大量警力协助搜查。医院、诊所、药店……所有可能与目标有关的场所都被纳入了排查范围。 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每一个角落都在被仔细搜索着。 市民们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行动所震惊,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鑫华现在能做的,只有与时间赛跑,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可疑的目标。 城区一个偏僻的诊所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值班的医生从睡梦中惊醒,满心不快地披上衣服去查看。 当医生的最怕半夜敲门,准没好事,弄得睡不了安稳觉。 但是话说回来了,谁受伤生病的能自己挑时候? 还不是没办法,抗不过去了! 刚一开门,一把手枪便伸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脑门。 第七百六十八章 逼迫疗伤 医生吓得两腿发软,以为是遭遇了抢劫。 “进去。”那人声音颤抖地说道。 医生颤颤巍巍地后退,那人进门后,反手将门关紧,然后才进到里屋打开灯。 医生这才看清那人的左臂上满是鲜血,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整个袖子就像是被红墨水染过一般。 对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雨水顺着他的裤脚滴落在地上。 “马上给我手术,把子弹取出来。”稻叶昌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医生愣了片刻,赶紧去准备手术器械。 这种私人诊所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只要给他们治好了伤,也不会被为难。 然而在准备过程中,他发现麻药已经用完了。 稻叶昌生用手枪顶着医生的脑门,医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解释说麻药真的没了。 “既然没有,那就直接做。”稻叶昌生冷冷地说道。 医生虽然受了惊吓,但技术并不差。 一开始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很快便缓和了许多。 在整个手术过程中,稻叶昌生的手枪始终对着医生的胸口。 他叼着一根木棍在嘴里,忍着剧痛,让医生割开手臂上的伤口,用镊子将子弹取了出来。 随着当啷一声响,子弹落在地上。 医生不敢耽搁,赶紧为他包扎伤口。 包扎好之后,稻叶昌生道:“你去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来。” 医生赶紧过去,很快就拿了件衣服来。 稻叶昌生在他的帮助下穿上。 “再去找点吃的!” 医生刚刚转身,稻叶昌生便拔出了短刀。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稻叶昌生脸色一变,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走。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很可能会被发现。 至于那个医生,他已经顾不上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医生回过头征询稻叶昌生的意见,却发现人已经后窗溜了,他自己尚且不知道就在方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道。 敲门的是两个有经验的警察,医生被自己惨白的脸色出卖。 两个警察隔着门看到了地板上滴答的血迹,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张鑫华很快就得到了关于稻叶昌生出现在诊所的消息,他立刻带领手下人赶来,对诊所周围展开了严密的搜索。 手下人们迅速行动起来,有的负责搜索街道两旁的房屋,有的则沿着小巷深入排查。 然而,搜索进行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发现稻叶昌生的踪影。 张鑫华心中焦急万分,目标受伤不轻,肯定跑不远。 猜测稻叶昌生可能躲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等待着机会逃脱。 搜索行动持续了整个夜晚,直到天亮时分才结束,最终没有找到稻叶昌生的下落。 回到饭店的时候,方如今已经在等着了。 简单寒暄之后,两人相互通报了情况。 总之,两边的行动结果都不够理想。 方如今这边,三个目标,一个被抓、一个莫名其妙地被杀,一个逃脱。 张鑫华这边,大体也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肺部中枪送去医院的那个家伙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等于这边的线索全部都断了。 张鑫华道:“逃跑的那个人是个行动高手,如果不是我和叶勇在军中历练过,估计夜里就会被人从山上抬下来。” 尽管并未亲历,但方如今也知道山外山饭店附近小山上的战斗惊险万分,他并不理解张鑫华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张组长,别管怎么说,日本人毕竟从咱们这里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还白白搭上三条命,昨夜的行动也不能完全算是失败。” 张鑫华微微颔首:“道理我都懂,就是……” 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张继斌的第三行动队也曾经是他的队伍,事出紧急,守在山下的行动小组听到爆炸之后上山增援,因为道路不熟走过了路,这样就跟下山的稻叶昌生错过了。 张鑫华并未一直揪着不放,但张继斌回到第三行动队的大办公室之后却是大发雷霆。 方如今见老上司脸色难看,便道:“老纪正在加紧对抓获的日谍进行审讯,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张鑫华吐出一个烟圈儿:“但愿如此吧!” 小野在刑讯室中已经熬了三四个小时了。 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作人间地狱。 即便你骨头再硬,也得被一点一点的碾成渣,对付他们这些特高课的特工,中国人表现出的狠辣手段令人瞠目结舌。 终于,小野开口了,但此时距离他被抓捕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他肚子里的情报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 方如今命令加大审讯力度,果然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小野再也招架不住,选择了屈服、录下口供。 从口供中,方如今得知了死在石碑旁边的日本特工叫作前川,两人同隶属于福本的小组。 小野声称昨晚确实来了一个中年人,但他和前川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 规矩也不允许他们主动提问。 看来此人的身份应该只有组长福本龟治才知道。 相比方如今,张鑫华觉得自己这边有所不如。 人家方如今那边好赖还弄清了这些日本人的身份,可自己这边虽然打得红火热闹,可最终连对手是谁都没有搞清楚。 想想都令人憋屈。 这一次是彻底把小鬼子给惊到了,这么大范围的搜捕,两个逃走的目标会继续隐匿行踪。 如果没有特别的消息来源,此事怕是要暂时告一段段落了。 张鑫华轻轻掐掉香烟。 “如今,说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清晨的薄雾轻轻笼罩着古老街道,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一个疲惫而踉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寂静的街头衣衫破旧,满身都是泥泞和血迹,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着无形的追兵。 他不时地回头张望,虽然没有看到具体的追兵。 地上的积水被他的脚步踩得溅起,忽然,他的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 他勉强稳住身形,却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渗出了鲜血,虽然之前用碎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但长时间的淋雨让伤口变得更加严重。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停下来处理伤口,否则感染的风险会越来越大。 然而,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求帮助。 小组其他成员都分散隐匿了,一时半刻寻不到人。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彻小巷,一辆自行车从巷口中骑了出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意外救人 车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素净的学生装,长发飘飘,清秀的脸庞透着一股书卷气。 看到突然出现的自行车和女子,男人下意识地用一件破旧的上衣遮住伤口。 女子匆匆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做停,骑着自行车从男人身边驶过,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气。 然而,就在她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后方的街道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哨声。 男人心中一紧,知道情况不妙。 他撒开腿便向前跑去,试图逃离这危险的境地。 然而,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没跑几步,脚下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泥水中。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引起了骑车女子的注意,她回头望去,正好看到男人摔倒在地的一幕。 她立刻刹住自行车,调转车头迅速骑了回来。 “先生,你没事吧?”女子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她注意到男人的手臂上有血迹渗出,脸色苍白得可怕。“你真的没事吗?” 她一边询问,一边警惕地望向后方。 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软弱无力,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尽管他努力掩饰内心的恐慌和疼痛,但女子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安。 女子没有多问,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她迅速环顾四周,然后指着前方说道:“前面看到庆余堂分号往左拐进巷子里,一直走走到大榕树下右转,能看到一个诊所的招牌,医生姓施,医术不错,处理你的伤没问题。”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和担忧,仿佛生怕男人错过这个重要的信息。 男人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了!” 他挣扎着起身往前走。 然而,女子却叫住了他,“你这样是逃不走的。” 她的话语让男人心中一凛,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女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跟那些吹哨子的人不一样。我可以带你尽快赶到诊所。” 男人没有拒绝女子的帮助,他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的就是这个。 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了女子的后车架上。 女子奋力踩动脚踏板,自行车在石板路上飞驰而过。 穿街过巷,两人终于来到了那个诊所前。 此时,身后的警哨声和呼喝声已经渐渐远去,被清晨的雾气所吞噬。 诊所的门虚掩着,女子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男人穿过前堂,来到后院的一间诊室内。 在一间诊室找到了施医生,施医生正在坐着看报纸,看到女子带着一个满身泥泞的男人进来,他微微有些惊讶。 “施医生,他受伤了,需要你的帮助。”女子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施医生点点头,示意男子坐下。 他仔细查看了男子的伤口,表示问题不大。 手臂上的伤是被三八大盖同类型的子弹击中的,贯穿伤,没有伤到筋骨。 施医生又拿出一些药粉和纱布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中,男子都紧紧地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 女子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处理完伤口后,施医生又开了一些药给男子服用。 男子感激地向他和女子道谢后便匆匆离开了诊所。 施医生边收拾着刚刚用过的医疗器械,边摇头叹气。 虽然没有人介绍,但受枪伤的这个人的身份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不解,为何人们总是要选择暴力与革命,而不是和平地解决问题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泥泞,手臂上包着纱布的男人,心中的疑惑更甚。 “搞什么不好,非要革命,眼瞅着别人出事了,怎么一点触动都没有呢?”他自言自语道。 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口并非普通的伤痕,而是枪伤。 这意味着他可能是一个逃犯,甚至可能是一个重要的革命分子。 施医生并不害怕卷入这些复杂的是非之中,他只是觉得心痛,为这个男人,也为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女人,她正默默地注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也在为这个男人担心,或许也为这个时代感到无奈。 就在这时,两个警察大步走进了诊所。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也让施医生和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察直接点名要见施医生,这让他的心头微微一沉。 两个警察很可能是为了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而来的。 施医生赶紧迎上去,尽量保持镇定。 警察开门见山地询问他有没有见到过身上有枪伤的人。 施医生的心中咯噔一下,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见过。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一旁的女人,她此刻也显得异常紧张,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 警察并没有轻易地相信他们的话,而是在诊所内四处搜索起来。 施医生和女人紧张地看着他们的举动,心中充满了忐忑。 如果警察真的找到了那个男人留下的蛛丝马迹,那么他们就将卷入这场复杂的纷争之中。 然而,幸运的是,警察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们在对施医生和女人进行了一番严厉的警告后,便离开了诊所。 施医生和女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也知道,这场危机并没有真正过去。 那个男人仍然处于危险之中,而他们也可能随时面临警察的盘查和质疑。 施医生看着警察离去的背影,不禁再次摇头叹气。 这个社会充满了暴力和纷争,每个人都可能随时面临生命的危险。 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能够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中找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而女人也默默地站在一旁,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她很想继续保护那个男人,直到他安全离开这个城市。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在一起,仿佛在为彼此打气加油。 第七百七十章 情绪激动 蒋婉在临城的街头巷尾穿梭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找到了吴锋剑。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自己带来的消息对于组织和吴锋剑来说都至关重要。 “老吴,我找到了一些关于方如今的消息。”蒋婉的声音有些低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之后,才继续向吴锋剑汇报了方如今近期的有关情况。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临城的两大特务组织,临城站已经一家独大,风头彻底地盖过了临城调查室。 吴锋剑需要多了解一些临城站的动向,这些情况对组织和他来说都十分重要。 蒋婉的消息都是从蒋进那里打听到的,方如今对自己的弟弟十分信任,从蒋进那处获取方如今的情报会更加准确。 吴锋剑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他知道蒋婉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临城站的势力扩张,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是用不了多久,特务处的手就会伸到党务调查处的锅里捞饭吃。 特务处对于组织来说,迟早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件事你持续关注,但是要注意千万不能让你弟弟和目标想什么端倪。” 吴锋剑点了点头,示意蒋婉继续说下去。 蒋婉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路上遇到那个受了枪伤的男子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吴锋剑。 “我把他带去了施医生的诊所,希望他能够早日脱险。”蒋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和关切。 然而,吴锋剑的反应却让蒋婉有些意外,他的眉头紧锁,神色更加严峻了。 “你做事还是太冲动了。现在的敌我形势错综复杂,你怎么能随便带一个陌生人去诊所呢? “他受了枪伤未必就是我们的同志,他们有可能是江洋大盗,还有可能是日本安插在临城的间谍。你这样做,很可能会给我们的组织带来麻烦。” 蒋婉听了吴锋剑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 那个男人面相忠厚老实,怎么可能是日本间谍呢? 她想解释和争辩,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吴锋剑说得没错,现在的形势确实太复杂了,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给组织带来危险。 施医生是好医生,更是个好人。 “我知道了,老吴。”蒋婉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绝对不给组织再添麻烦。” 吴锋剑看着蒋婉委屈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 这个女孩子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地为组织工作,但经历血与火的事情毕竟少了一些,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 他叹了口气。 “别太难过了。我知道你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才说你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吴锋剑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你记住,以后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一定要先向组织汇报,千万不要擅自做主,我们会根据情况做出决定的。” 蒋婉点了点头,老吴说的也没错,这次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她抬起头,看着吴锋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老吴,我都记住了。” 老吴微微点头,很快就往外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老吴,刚刚得到消息,施医生的诊所被警察包围了!” 蒋婉也听到了对方的话,脸色一变。 这意味着那个受了枪伤的男子很可能已经被警察发现了。 “你不能回家了,我看还是暂时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吴锋剑当机立断地说道,“我现在必须立刻赶去诊所看看情况。” 说完,他立即起身出门。 当赶到诊所的时候,只见门口已经围满了警察。 诊所的窗户被紧紧地关着,窗帘也被拉得严严实实的,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吴锋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一些穿着便衣的人在附近徘徊。 这些人很可能是临城站的特务,他们一定是在监视着诊所的一举一动。 很快,吴锋剑就从一个看热闹的男人口中打听到了施医生此时并未被带走,而是仍旧留在诊所里。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蒋婉的弟弟蒋进,蒋进和早就到达现场的一名警察发生了争执,双方都是梗着脖子跟斗鸡似的,谁也不肯让步。 吴锋剑挤过去,近距离听他们的对话。 负责查案的小胡子警察冷冷地盯着蒋进,语气坚定地说:“你姐姐蒋婉涉案嫌疑重大,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回避,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蒋进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争辩道:“你们凭什么说我姐姐有嫌疑?她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事生非。你们这样污蔑她,有什么证据吗?” 小胡子警察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蒋进会如此激动。 他冷哼道:“我们自然有我们的线索和证据。总之,你最好还是别掺和进来,对你没好处。” 蒋进气得脸色通红,他紧握拳头,差点就要冲上去和警察动手。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是欺负人!我姐姐不可能会做违法的事情,我绝对不相信!” 小胡子警察见状,也毫不示弱。他挺直了腰板,瞪着眼睛说:“蒋进,你别以为有周科长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这里撒野。要不是他罩着你,你怎么可能在侦缉科混得风生水起?哼,别给脸不要脸!” 吴锋剑看到蒋进火冒三丈,只听蒋进怒吼道:“你放屁!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能力,才不是什么周科长的庇护!你们这样污蔑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他就挥舞起拳头,周围的同事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劝他冷静一点。 蒋进气得浑身发抖,但最终还是被同事们拉住了。 小胡子警察见状,知道周新刚是出了名的护犊子,随即也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现场。 蒋进被同事们拉住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自己这样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会给姐姐带来更大的麻烦。 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蒋进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然而他相继去了学校和家里,都没有蒋婉的踪迹。 蒋婉平时的活动非常规律,大部分是两点一线。 此时还没有发现她,多半是出事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蒋进求助 秘密联络点中,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房间里只点着一支蜡烛,斑驳的光影在蒋婉的脸上跳跃,给她的焦虑添了几分阴影。 她眼神不时地扫向门外,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够出现。手中捏着的纸巾已被汗水浸湿,她无意识地将其揉成一团,内心的自责如潮水般翻涌。 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和鲁莽,不仅给组织带来了麻烦,更连累了那位心地善良的施医生。 他不是同道中人,却拥有比许多人更高的觉悟和医术。 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牵连而被警察盯上了,生死未卜。 每当想到这个,蒋婉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不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因为内心的痛楚早已超越了肉体的感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 蒋婉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的情景和对策,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蒋婉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正是她翘首以盼的吴锋剑。 “老吴,怎么样?”蒋婉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道。 吴锋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情况不太乐观,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施医生那边我会想办法营救。” 蒋婉点点头,懊悔自责是没有用的,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组织,为了施医生,也为了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焦虑和自责暂时压下。 吴锋剑略一思索,决定还是把蒋进的事情告诉她。 “你弟弟也出现在了现场,听办案的警察说你曾经去过诊所,跟人家吵了起来。” “什么?”蒋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蒋进也牵扯进来了?”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弟弟蒋进的性格,一直都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从小他就特别维护自己,无论自己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 可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冲动和鲁莽,将他卷入了这场风波。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想着救人,却没想到会给施医生和蒋进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蒋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扶住了墙壁,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想到弟弟可能因为自己的牵连而遭受无妄之灾,蒋婉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我猜测,下一步他肯定会到处找你,起码要在那些办案的警察之前找到你,所以当务之急,你要跟他报个平安。” 蒋婉的思绪很快跟上了老吴的思路:“老吴,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 蒋进回到局里找人帮忙找姐姐蒋婉,但很快就被同事告知,刚刚有个男人打电话来找他,说是蒋婉现在临时有事不能按时回家了,让蒋进别忘记买大兴糕团的四色方糕。 大兴糕团是临城的一家着名糕点店,总店就开在蒋家附近,起源于民国初年的“阮大兴糕团”,后来与绍兴的“丁大兴”相结合,继承了传统的手艺和经典的味道。 四色方糕是大兴糕团的招牌,因为细韧糯软、香甜肥润的原因,蒋进和蒋婉姐弟从小就喜欢吃。 蒋进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这说明姐姐没事。 姐弟二人自从发现被人跟踪之后,便设计了一系列的暗号,用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蒋婉虽然暂时人是安全的,但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桩看似简单的案子中。 无论姐姐是清白还是有错,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救了那个受枪伤的男人,蒋进都必须,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从这团乱麻中摘出去。 他迅速通过几个要好的同事,问了一下案子的侦办情况。 虽然说打听案情不符合规矩,但事情紧急,蒋进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平日里和同事们相处不错,加之他家境殷实,那些同事们平日里没少沾他的好处,所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蒋进之前最为担心的是办案的家伙将案子案子捅给了临城调查室,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一切就都晚了。 但现在,他还没有收到关于临城调查室的任何消息,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至少说明他还有时间去运作,去争取。 他在脑海中反复地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先找自己的上司周新刚。 周科长虽然平日里对他们严厉有加,但骨子里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只要他肯出面,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站在周新刚的办公室门口,蒋进的心情异常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然而,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应,他轻轻一推,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他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办公桌下的垃圾篓里。 一块带血的纱布,静静地躺在那里,显得格外刺眼。 蒋进的心猛地一紧,难道周科长受伤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他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周新刚叼着烟,胸前的口子敞开着,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 周新刚看到蒋进,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顺手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然后抬头看着蒋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个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我讲了多少次,咱们侦缉科要讲规矩。我的办公室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蒋进赶紧收敛心神,赔着笑脸解释道:“科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您的办公室。我是来请您帮忙的,我姐姐蒋婉可能卷入了一个案子,我想请您出面帮忙解决一下。” “科长,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我姐姐她太善良了,才会被卷入其中。她只是看到他受伤了,便带着那个受伤的男人去治伤,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不认识他。我想来想去,只有您能帮我们。” “你是担心那些家伙捅到外面去?” 周新刚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猜到了蒋进为什么找自己帮忙。 蒋进连连点头:“真要是被特务们盯上,那我姐姐就麻烦了。” “为什么不去找方如今?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又是临城站炙手可热的实权派,这点小事应该能帮上忙。” 蒋进苦笑说道:“科长,那个受伤的家伙要是日本间谍反倒好了,我可以当面向方如今解释,证明我姐的清白。可我担心的是……受伤的男人是红党方面的人,那就难办了。” 周新刚看着蒋进焦急的样子,心中不禁软了几分。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来找我了,我就尽量帮你们想想办法。但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蒋进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周新刚虽然表面上严厉,但内心深处却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了他这句话,姐姐的事情就有了转机。 周新刚立即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却得知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都在过问这件事。 还真麻烦了,蒋进的脸色有些难看。 周新刚站起身来,走到蒋进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我答应你了,这个忙我一定帮到底,不会让你姐姐有事的。” 这份承诺让蒋进心中的重担瞬间轻了不少,他连连道谢,眼中充满了感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贾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周新刚的办公桌前,伸手就从桌上摸了根烟,然后自顾自地点上,转身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老贾吐出一口烟雾,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仿佛是在欣赏一场与他无关的好戏。 周新刚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蒋进则是对老贾的出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姐姐的事情。 周新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老贾:“老贾,我需要你帮个忙。” 老贾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回应道:“啥事啊,科长。” 周新刚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蒋进的姐姐蒋婉可能卷入了一个案子,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她,同时要搞清楚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到底得到了什么线索。特别是那个受了枪伤的男人,最好能够查清他的身份。” 老贾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苦了起来,“周科长,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种查案的事情,尤其是跟临城站和临城调查室两个部门相关的案子,你应该找别人。” 周新刚却笑了笑,说:“老贾,你就别给我装糊涂了。这种事情,非你莫属。你在临城的人脉广,消息灵通,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老贾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看吧。不过先说好了,我可不一定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新刚见状,赶紧掏出两包好烟塞给老贾,笑着说:“拜托了,老贾。这件事就全靠你了。那啥,蒋进,还不赶紧谢谢老贾!” 蒋进赶紧道谢。 老贾接过烟,苦笑了一声,“你们这可是合起伙来给我下套啊,科长。拿了你的烟,我就得给你办事。谁让我手贱呢。” “蒋进嘛,是我的小兄弟,他姐姐出了事情,我岂能有不帮的道理?”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办成,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新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老贾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办起事来却从不含糊。 有他出手,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第七百七十二章 石原现身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一片绚烂的红霞,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染红了。 夕阳的余晖撒在在街角,给临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在这喧嚣的街头,曹戈坐在一辆半旧的黄包车上,悠闲地嚼着半截甘蔗。 他嚼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将甘蔗渣随口吐在地上,地上已经积累了一大片甘蔗渣,在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街头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有的露出不悦的神色。 然而曹戈却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一个年轻的男子从斜对面的一间饭馆中走了出来,目光在街头扫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曹戈的黄包车。 男子身材挺拔,相貌英俊,一身长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透出一股子英武之气。 “去清波门!”男子走到黄包车前,语气简洁而坚定。 曹戈抬起头,吐掉口中的甘蔗渣,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这位乘客。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宇间透着一股坚毅与果敢,仿佛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曹戈心中一动,但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 他迅速将剩下的甘蔗塞进车把上的一个破布袋中,然后取下脖子上的泛黄的白毛巾,使劲地擦着车座。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载客前都会尽量将车座擦拭干净,以表示对乘客的尊重。 “好勒,先生,请上车。”曹戈收起毛巾的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语气中透着一股热情与亲切。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迈步上车。 曹戈注意到,这位先生虽然站在了黄包车的右侧,但上车的时候却并未用左手扶着车座,而是用了右手。 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别扭,完全不符合一般人的习惯,他猜测对方有可能是受伤了。 这个细节让他对这位乘客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黄包车缓缓启动,曹戈开始朝着清波门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他故意让车轮压到几次凹坑,想要试探一下乘客的反应。 然而,对方却并未有任何的表示,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颠簸。 这让曹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乘客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半个小时的路程在两人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漫长。 曹戈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这位神秘的乘客,而对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和冷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男子在清波门东南方向就提前下了车,很快就消失在了曹戈的视线之中。 曹戈记住了大概的方向,转身拉着黄包车飞奔而去。 在路过一个杂货铺子的时候,他停好车,拎着一个大葫芦转身进入铺子了。 三分钟后,曹戈拎着灌满水的大葫芦迈步走出杂货铺子。 蒋婉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方如今的耳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蒋进这家伙竟然对自己只字未提。 他立即给他市局打了个电话施压,并限期他们在十天内务必抓到凶手。 周新刚听到风声之后,主动将这个活揽下来。 此事涉及到蒋进的家人,交给旁人,他不放心。 稻叶昌生回到秘密住处的时候,夜已深沉。 街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偶尔驶过的汽车和远处传来的犬吠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衫,帽檐压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步伐匆匆却又显得异常沉稳。 出于谨慎的考虑,稻叶昌生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在附近几条街巷中来回穿梭,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回来都要先确认自己是否被人跟踪。直到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他才放心地走向那栋四层高的公寓楼。 这栋公寓楼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要么是商行的经理,要么是报社的编辑,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梦想,努力向上层社会迈进。 走廊里弥漫着各种烧菜的味道,稻叶昌生轻轻地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杂乱无序的环境,但为了隐蔽身份,也只能暂时忍受。 他沿着昏暗的走廊慢慢前行,小心翼翼地避开堆放在地上的杂物和厨具。 这里的地段不错,直接导致租金昂贵,每一寸空间都被充分利用起来。 甚至有人将鸡笼子也放进了楼道里,那刺鼻的鸡屎味让稻叶昌生不禁皱了皱鼻子。 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稻叶昌生并没有急于进去。 他轻轻地擦亮了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检查了自己设置在门口的预警装置。 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特意布置的,一旦有人闯入就会被发现。 确认一切正常后,他才微微一笑,推门而入。 然而,就在开灯的一瞬间,他立刻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间房子他住了很久,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但今天,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让他顿时警觉起来。 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发现并没有明显的异常。 但他知道,这种直觉通常不会出错。 稻叶昌生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手枪的扳机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窗户旁那张椅子上的黑影。 对方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显得异常阴森诡异。 稻叶昌生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反应。 然而,就在他预压扳机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别冲动,是我!” 稻叶昌生微微一怔,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扳机,眨了几下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适应这昏暗的环境,同时也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这个声音的记忆。 很快,他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对面竟然是石原熏。 稻叶昌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和恐惧瞬间消散了大半。 虽然是助手,但石原熏很少找他办事,稻叶昌生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稻叶昌生压低声音问道,同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间的灯。 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那个隐藏在椅子上的黑影也逐渐显现出了真身——果然是他所熟悉的石原熏。 石原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说来话长,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躲到这里来的。外面现在风声很紧,老柴出事了,好几个特工受伤了。” 稻叶昌生满脸错愕。 好好的计划,实施起来,怎么会这样? 第七百七十三章 越狱事件 夜幕低垂,昏黄的灯光在石原熏与稻叶昌生之间投下斑驳的阴影。 两人的身影在墙上若隐若现,仿佛与这暗夜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血腥气。 “稻叶君,你的伤不要紧吧?” 石原熏的双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即便稻叶昌生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且有外衣遮挡,依然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对情报的渴望和对当前局势的焦虑。 稻叶昌生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并未伤到筋骨。”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然而,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 “没事就好。”石原熏松了一口气,但紧锁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稻叶昌生的伤势虽然不重,但这次行动的失败却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困境。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稻叶昌生忍不住问道。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他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为何还是会失败? 石原熏摆了摆手:“此中详情,日后再详细告诉你。你那边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有些沉重,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稻叶昌生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狙击位置早就被人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愤怒:“对方根本就是欲擒故纵,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石原熏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不仅仅是狙击位置暴露的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中国人还布置了大量的伏兵,这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人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两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他们都知道,这次行动的失败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接下来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和危险。 然而,他们在短时间内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这让他们感到更加无力和沮丧。 尽管这种情绪并没有当着对方完全表露出来。 “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稻叶昌生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石原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他们需要时间来冷静思考,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分析局势。 然而,时间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空气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在回荡。 “稻叶君,你先去养伤,这个地方已经不保险了。明天天亮之前,你就到柳条巷35号,那里是我们的一个安全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石原熏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稻叶昌生微微鞠躬,感激地说:“多谢先生。” 现在的住处既然能被石原熏找到,那么中国人也同样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确实太危险了。 石原熏起身,走到门口,却又扭过头来叮嘱道:“你的相貌在临城站的人前已经暴露过了,以后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稻叶昌生的内心。 稻叶昌生点头应允,心中却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 他想起在以往振兴公司的酒会上和方如今打过照面,还有今天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贸然进入诊所让医生取出子弹时,自己的相貌也在那个医生面前暴露无遗。 当初他本想除掉这个后患,但突如其来的警察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放弃。 石原熏敏锐地察觉到了稻叶昌生的异样情绪,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稻叶昌生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石原熏听完后面色沉重,这个医生留下来会是个麻烦,略一思索后说:“此人交给我吧,你受了伤不方便出手。” 稻叶昌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多谢先生了。” 石原熏是个行事果断、心狠手辣的人,但此刻却流露出长者般和蔼的笑容说:“不用这么客气,世事维艰,你我更加应该守望相助。” 这句话让稻叶昌生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更加小心谨慎地行事,绝不能再让石原熏先生失望了。 …… 刘海阳坐在宽敞的办公室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显得更加阴沉不定。 他正在听着手下关于临城站行动情况的最新报告,得知临城站又有大行动,并且看上去收获还不小,这让他内心再次嫉妒不已。 手下站在一旁,感受到刘海阳的情绪变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结巴起来,紧张地搓着手,不时地偷偷瞥一眼刘海阳,生怕自己的汇报会让刘海阳更加不满。 忽然,刘海阳看看手表,示意手下结束汇报。手下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匆忙地汇报完剩余的情况,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刘海阳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内,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串烟圈。 之后,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开车行驶到了一处街道。 将车停在了一家糕点铺的前面,时候不早了,但铺子还开着门,伙计以为是客人上门,笑着从店铺内走出来相迎。 然而,刘海阳却锁好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中。 伙计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刘海阳走进小巷,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个小时的后,刘海阳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偃月街25号的宅院前。 夜色已深,周围的建筑都沉浸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只有这座宅院显得格外神秘。 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透出,犹如夜的使者,在青石地面上描绘出斑驳的影子。 刘海阳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微热的空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情绪。 尽管即将面对的是老熟人,但每次到了这里,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和紧张。 按照事先与线人约定好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清脆而有力,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刘海阳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他紧紧地盯着那扇门,等待着回应。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的脸庞隐藏在帽檐和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来人目光在刘海阳身上扫视了一遍,淡淡地说了声:“进来吧。” 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海阳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了宅院,月光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角落里种着几盆花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些花草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繁茂了。 看着这些花草,刘海阳的思绪不禁飘到了远方。 他想起了彭浩良办公室里的那些花草,彭浩良是个很喜欢花草的人,他的办公室里总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那些花草在彭浩良的精心照料下,总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然而,自从出事后,那些花草就像失去了主人一般,很快就枯萎了。 每当想起这个场景,刘海阳都免不了一阵唏嘘。 他们穿过院子,来到了堂屋。 堂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朴素,墙壁上多出了几幅字画,笔触流畅、意境深远。 中年男人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刘海阳坐下。 他自己则坐在阴影里,没有再说话。 “据我们的线报,临城站那边有新动作了,他们在山外山饭店及其周边,以及城里的一处宅子,接连搞了两次大行动,都动了枪,其中山外山饭店还发生了爆炸,弄出了不少的动静。” 刘海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必须尽快将这些最新发生的事情进行汇报,以便能够获取最新的指示。 中年男人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在调整坐姿。 然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对于这个老对手,我们应该给予足够的关注,但是又不能只关注他们,否则便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声音平静而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海阳,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要多几分考虑。根据最新消息,南京那边出事了。的始作俑者松本浩二竟然从南京的监狱中越狱了,据悉是买通了狱警。此事已经到了老头子那里,老头子震怒,让两个处发动一切力量,务必将这个小鬼子抓捕归案。徐处长那里压力很大,指示我们要高度关注此事。” 刘海阳心中一凛,长江防御图的丢失可是惊天大案,案犯被关进了监狱,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从监狱中逃脱,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无异于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老头子的脸上。 这谁能忍得了? 所以,老头子下了死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越狱的松本浩二抓获,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间谍的问题了,涉及到了国民政府的脸面。 但是,临城这边会有什么影响? “上次小鬼子可是在临城出的事,难道他们还会再经过临城?” 刘海阳觉得说不通,小鬼子是不怕重蹈覆辙吗?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中年男人眉眼轻轻一挑,“现在我的倒是巴不得这个小鬼子回来临城,只要抓住了他,咱们就能打个翻身仗!” 中年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思考着应对策略。 “具体的情况您知道吗?”刘海阳急切地问,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渴望和期待,希望能够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对方说的没错,这对于自己而言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这些天王培法虽然没有再为难自己,但这把利剑始终是悬在头顶的。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说:“南京方面传来的消息,松本浩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从无锡、苏州去上海,另一条则是南下经湖州,再转到临城往绍兴、宁波方向,经由海上到上海。” 刘海阳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松本浩二走第二条线路了,一旦成功这可是泼天之功啊,简直比第一次直接抓获松本浩二影响还要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制定出一个应对方案来。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中年男人听后,他沉稳地说道:“这件事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绝对不能受到临城站的干扰。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猜测他们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此事。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更不能让他们打乱我们的部署。” 刘海阳听后心中一振,对中年男人的判断深信不疑。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信念,才能战胜一切困难和挑战。 刘海阳紧紧地握住拳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郑重地说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做好充分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回去后,我会尽快制定出详细的计划。” 中年男人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相信刘海阳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忽然,刘海阳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此事杜金星那里……” 杜金星在调查室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因此不得不考虑他的态度和反应。 中年男人听后,淡淡一笑,仿佛早已洞悉刘海阳的心思,平静地说道:“杜金星也会得到消息,但肯定不如你早。你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待他吩咐之后,你能配合的尽量配合。但是在行动时,你必须明暗两条线进行,以确保我们的计划能够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明暗两条线进行,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掌握情况,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让杜金星或者其他人察觉到我们的真实意图。同时,你要将两条线的进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以便我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 刘海阳听后,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的。” 夜色渐深,宅院内的灯光更加微弱,但显得更加的神秘,灯影后面的中年男子的面孔和表情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第七百七十四章 松本浩二 天边微微泛起的朝霞,像是细腻的绸缎,轻轻地铺洒在天空上。 微风轻拂,吹过幽深的街巷,吹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带着湖水的清新和柳树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街道上,车马稀疏,偶尔有一两辆黄包车驶过,车夫们挥汗如雨,为了生计而奔波。 街边的店铺陆续开张,伙计们忙碌地打扫着门前的卫生,早起的人们或提着篮子买菜,或匆匆赶路上班。 一个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男人行走在人群汇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虽然行动组的人并没有对他用刑,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逼问,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对方的逼问下,他不得不将给稻叶昌生治疗的整个过程,包括每一个细节,都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然而,行动人员并没有因此罢休。 他们似乎对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让他继续交代更多的情况。 医生在恐慌和无奈中,竟然将自己以往开方子多开药、收受红包等不光彩的事情都抖露了出来。 熬过了漫长的大半夜,医生终于被放回了家中。 然而,行动人员却给他留下了严厉的警告:不准离开临城,随时等候传唤。 医生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吧? 虽然行动人员并未明说那位伤者的身份,但医生也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自己竟然给日本人治伤! 想到这里,医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诊所,疲惫的身心在走到门口的那一刻仿佛又重了几斤。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蜷缩在角落,擀毡的长发掩盖了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尽管医生自己的心情极差,但医者仁心,他还是无法对眼前的病患视而不见。 他刚到门口,那乞丐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棍,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乞丐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请求救命的话语,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酸臭味扑鼻而来,让医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医生心中矛盾重重,他既想将这个乞丐赶走,以求解脱片刻的清静,又无法狠下心来拒绝救治。 最终,他还是让乞丐进了门,并指引他坐到候诊的椅子上。 诊所内空无一人,连值班的护士也不知去向。 医生自从被行动组抓起问话,一直都是滴水未沾,喉咙干燥得仿佛要冒出烟来,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想先润润嗓子再询问乞丐的病情。 然而,当他端着水杯走出来时,却发现老乞丐不见了踪影。 医生心中一阵轻松,他以为乞丐已经自行离去,这样他就可以少些麻烦。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异样的风声,紧接着脖子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套住。 他挣扎着想要呼吸,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迅速流失,对方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让他根本无法用力挣扎。 他想呼救,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脸色渐渐涨红,舌头不自主地伸出口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最终,他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乞丐见状收起了手中的钢丝,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将医生拖进了值班室后,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诊所。 ……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杭州北门外的大道上,一队马车缓缓驶来。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回响,伴随着车把式粗犷的呼喝声和长鞭清脆的甩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这些马车上堆满了鼓鼓的大麻包,粗糙的麻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几个大车的车厢上,坐着一些人,其中,一个穿着短褂的男子,正是从南京越狱的松本浩二。 一路上,松本浩二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马车在城郊的一处隐秘地点停了下来,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车把式们纷纷下车,有的点燃了旱烟,蹲在路边吞云吐雾;有的则从布袋里掏出干粮,分给众人享用。 这时,一个长着浓密胡子、身材魁梧的车把式走到松本浩二的面前,递给他大半块面饼。 松本浩二接过面饼,感激地连声道谢。 自从从南京越狱以来,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暴露身份,因此一直未曾敢放心大胆地吃饭。 此刻,嚼着这块面饼,他感到格外地美味。 大胡子车把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叮嘱道:“慢点吃,别噎着。” 他对松本浩二格外关照,或许是因为松本浩二一路上表现得忠厚老实,让他产生了些许好感。 车把式好奇地询问松本浩二接下来的打算,是否要与他们一同进城。 松本浩二摇摇头,回答说:“不了,我还要去衢州,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他并不想进城,因为那里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身份。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不能在此多做停留。 大胡子车把式听后点点头,他们这群人虽然行走江湖,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多问的。 既然松本浩二有自己的打算,那他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休息过后,车队重新启程。 松本浩二与大胡子车把式等人挥手告别,转身向另一条道路走去。 松本浩二在陌生的道路上匆匆前行,对接头地点的具体方位并不十分清楚。 他不得不向路人打听,费了一番周折才终于确定了大致的方向。 心中焦急的他,步伐愈发急促,只想尽快赶到接头地点。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过前方弯道,进入接头所在的山坳时,突然传来了枪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他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躲进了路旁的树林里,身体紧贴着树干,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 枪声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才渐渐平息。 在这漫长的五分钟里,松本浩二的心情经历了从惊恐到疑惑的转变。 他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枪声是否与他的接头有关。 当枪声终于停止不久,两辆黑色轿车从山路上疾驰而出,带起一片尘土,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松本浩二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猜测这两辆车很可能与刚才的枪声有关。 为了弄清楚情况,他迅速爬到山顶,居高临下地查看山坳里的情况。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时,却发现山坳里空无一人。 在确认黑色轿车已经彻底离开之后,松本浩二小心翼翼地下了山,踏入了那个静谧的山坳。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散落在植被上的血迹吸引住了。 那些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但依然清晰可见,记录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 松本浩二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血迹的旁边。 这里有一些被压倒的草木和泥土上的痕迹,显然是有人中弹后倒地所致。 这些痕迹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担忧。 他继续在地面上搜寻着,很快就发现了几枚弹壳,捡起其中一颗,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颗南部手枪的弹壳一。 松本浩二的心中一凛,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接应自己的人同中国人交火了。 他不知道这场战斗的具体经过和伤亡情况,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松本浩二深知,自己必须尽快撤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刻都充满了未知和危机,他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身份,成为敌人猎杀的目标。 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让他倍感压抑和焦虑。 这已经是接应小组第二次遭遇失败了。 第一次是在南京,刚刚越狱不久,在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中,他亲眼目睹了两个接应自己的同伴当场就倒在了中国特工的枪下。 此时,松本浩二并不甘心,便在战场上仔细地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或痕迹。 这意味着,他即将与仍旧设在镇江的临时营救指挥部彻底地失去联络。 这个现实让他感到无比的孤立和无助,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接下来,只能依靠自己,重新制定计划,寻找新的出路。 松本浩二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行走,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大路上人来人往,对他这个身份敏感的人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小路虽然崎岖难行,但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些遮掩和安全感。 从南京越狱之后,松本浩二的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这种长时间的紧张状态让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身体和心理都疲倦到了极点。 大约走了两里地之后,松本浩二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太久。 这里距离临城还有一段距离,他必须尽快赶到目的地。 透过稀疏的树林,从这里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临城的轮廓。 那座让特高课生出数个噩梦的城市,在松本浩二眼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临城站的反谍能力之强,上次盗走的长江防御图就是在临城被中国特工截获的。 那一次的失败让军部的长官们白白高兴了一场,也让松本浩二对临城有了更深的畏惧。 然而,畏惧并不能解决问题。 松本浩二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任务,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酷的惩罚。 略微闭目养神了十来分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和疲惫,然后扶着粗大的树干重新站起身来,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 方如今迈步走进张鑫华的办公室,恰巧撞上了张继斌正向张鑫华详细汇报清晨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战。 屋内的气氛紧张而凝重,仿佛还能嗅到硝烟的味道。 张鑫华凌晨四点多接到了处本部的急电,说是松本浩二的接头人会在城北的山坳里出现。 处座非常重视,直接下了命令让他带人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这次行动对于处座来说意义重大,不仅关乎到老头子和国民政府的颜面,更是对日本间谍组织的一次沉重打击。 为了替老头子和国民政府挽回颜面,处座不惜动用了一个潜伏层次非常深的间谍,这才在南京把接应松本浩二的小组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松本浩二一直都没有见到踪迹,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在南京的时候就被惊到了,更改了撤离路线。 “但是……”张继斌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我们在埋伏的时候被日本人发现了。那些家伙狡猾得像狐狸一样,双方很快就交上了火。” 尽管张继斌等人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但他们这些人刚刚从山外山饭店过去,时间上非常仓促,准备动作并不充分。 日本接应小组的人都是精英,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其成员也都是亡命之徒,战斗异常惨烈。 最终,张继斌以一个轻伤的代价击毙了两名日谍,但另外两名日谍却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选择了开枪自杀。 “一个人都没抓到?”张鑫华眉头紧锁,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是的,组长。”张继斌低下头,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沮丧和恼火,“那些家伙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我们活捉。” 四个人中有两个是被当场击毙的。 另外两个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选择了开枪自杀。 方如今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充满了遗憾和惋惜! 张鑫华将情况简要地向方如今进行通报,并要求他继续增派人手寻找松本浩二的下落,要不惜一切代价。 第七百七十五章 来龙去脉(一) 与此同时,南京越狱案的策划者和指挥者小野昭明,也在焦急地寻找松本浩二的下落。 小野昭明的情报工作效率非常高,松本浩二被关押一周后,有关情报陆续汇总到了他的临时指挥机关——“济难诊所”。 松本浩二关押在南京国民政府监狱的重刑犯监区,那里是专门关押被判处徒刑10年至20年的囚犯的。 监狱的外侧本就戒备森严,高墙电网,岗亭哨兵,昼夜警惕,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而重刑犯监区,更是被视为“狱中之狱”。 四周又设有高达3米的围墙,另有岗亭哨兵,进出只有一条通道,却设置两道铁门,有狱警专门看守,即便是监狱长进出也需要出示通行证。 至于囚犯,根本别想走出这两道铁门。 在重刑犯监区服刑的囚犯,每月可以有一次探监。 届时,囚犯被分批(每批15人)带出监区,由狱警一个押一个带进探视室。 前往探监的亲友与犯人见面时隔着一道铁丝网,只能见面,不能接触;亲友带给犯人的东西,事先必须交给监狱方面检查,再交给犯人。 在重刑犯监区服刑的犯人,如果有患病,也只能由监狱的医生进行治疗。 如果在监狱内无法治愈,或者囚犯患了紧急重症,则由监狱派员严密押解前往指定的医院就医。 只能治疗,不能住院。 小野昭明根据上述情报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考虑了几种营救方案: 一是利用探监送入武器,然后派人前往监狱门外接应,靠松本浩二的个人能力强行越狱; 二是利用探监送入特制的药物,使松本浩二产生紧急重症,迫使监狱方面不得不将其送往监狱外的医院救治,组织力量在途中进行武装营救; 三是收买日本浪人和中国江湖匪徒,提供优良武器,组成小分队强行劫狱; 四是收买监狱的狱警,案中协助松本浩二越狱。 四种营救方案上报东京本部之后,最终确定了第四号方案。 小野昭明立即派人去上海,向中国律师进行关于在押犯人如何通过合法手续可以获得开释的咨询。 律师自然不知道其中原委,见识正常的法律咨询,对方又支付了高昂的费用,办事自然十分尽力。 律师告知:在中国监狱服刑的犯人,如果想要提前开释,其方式有两种。 一是由法院下达法律文书对该犯人予以减刑或者假释; 二是由监狱方面通过医生证明该犯人患有严重疾病的,报请法院保外就医。 对于小野昭明而言,伪造一份国民政府地方法院的法律文书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还要有监狱的有关人员的密切配合,才能使法律文书生效。 小野昭明作为一名高级特工,在策划这类只允许进行一次的营救活动时,自然要慎而又慎,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失误。 因此,他对每个细节都做了详细的了解。 小野昭明得知,即使有了这样一份法律文书,要使松本浩二走出监狱,还需要以下几个步骤: 当营救人员装扮成的法官抵达监狱后,先要向监狱警卫大队的执勤人员出示证件和法律文书,说明来意,由警卫人员向监狱的狱政科转达情况。 狱政科官员在接到报告后,会派员到接待室与“法官”见面,再次验证法律文书。 当狱政官确认“法官”和法律文书的真实性后,由于松本浩二是被判刑15年的重刑犯,狱政科还做不了主,需要向监狱长报告。 监狱长在得到报告后,有可能会再次查验证件和法律文书,而且还极有可能亲自与地方法院通电话核实此事。 监狱长在核实无误后,批准开释,并将法律文书在狱政科留存备案。 到这一步,并不意味着所有环节都已经打通。 还有可能会经过一关——监狱警卫大队大队长。 当狱警把松本浩二带出来时,警卫人员会向大队长报告,大队长签字同意之后,他们才肯放人。 这时,大队长还有可能向监狱长和法院电话核实此事。 另外,将松本浩二带出监狱的两个狱警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他们可以说是这些人当中最有经验的,可以说任何破绽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只要两人把疑点向其他的监狱官员一提,哪怕松本浩二到了监狱门口,也有可能被抓回去,扣押审查。 小野昭明根据上述各个步骤环节,理出了各个环节上需要搞定的人员: 狱警、警卫大队大队长、监狱长、狱政科官员、地方法院特别刑事法庭庭长。 这中间,最难对付的是监狱长和地方法院特别刑事法庭庭长。 不说一时找不到可以接近这两人、送的上礼的人选,就是找到了,对方是不是肯答应合作也是一个未知数。 这中间最重要的是,只要开口,就必须确保对方答应合作,否则就是泄密,今后再怎么努力也就无法实施行动了。 小野昭明和助手反复商议这个问题,最后把思路改变了一下: 监狱长、法庭庭长不好对付,是否可以物色其他人代替这两人的角色? 其实就是找到能代替他们行使职权的两个人。 小野昭明立即下了一道命令,让部下对此进行调查。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监狱与地方法院在星期天都是不办公的,留有相应的官员值班。 值班的官员有处理决定所有相关事宜的权力。 监狱方面,可以是四位副监狱长。 地方法院方面,平替的人选就多了,除了正副院长,还有各庭的庭长,最近由于实行了督察员制度,派驻在院的督察员也参加值班,代替行使职权。 这一结果令小野昭明大喜过望。 他决定将行动选在某个星期天,在那些值班官员中挑选愿意跟他们合作的,并给予重金,他不相信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是完全忠于职守的。 目标既然已经确定,收买即时开始。 小野昭明物色了一位在南京夫子庙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武师杨烨作为牵线搭桥者。 这个杨烨是嵊州人,一手祖传的南拳在苏南地区有点名气,据说多次得到擂台赛比武的奖项,还打败过外国的武师。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有很多的朋友和徒弟,其中就包括日本浪人。 这一次,小野昭明的脑筋就动在了杨烨的头上。 因为小野昭明得知杨烨的朋友中有监狱的狱警,寻思是可以打开缺口的。 考虑到此人可能有些武人的爱国意识,小野昭明就关照前去跟他接触的浪人,只要由杨烨介绍他们认识狱警就可以了,其他的人不要他参与。 杨烨不清楚日本浪人要认识狱警干什么,但他收了对方的几瓶好酒,也就乐意介绍。 他介绍的这名狱警,名叫牛德发,是他的徒弟,已经跟着他练了十来年的拳。 据说在监狱里是一把好手,论起徒手格斗,警卫大队大队长曲逢春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这个牛德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狱警,但在监狱中很吃得开,连监狱长见了都要客气地打招呼。 练武的人都重江湖义气,日本浪人深知这一点。 结识牛德发后很舍得在他身上投资,大把的钱都花在了牛德发的父母、妻儿身上,花的牛德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三表示要好好报答。 日本浪人趁机推出了小野昭明的助手今井纯,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牛德发年纪最小,是老三。 结拜后,今井纯趁机向牛德发提出了要求: 他想营救自己的救命恩人松本浩二,当然了,在跟牛德发说的时候用的是松本浩二的化名——王威。 牛德发最初听了也是有些迟疑,但听今井纯介绍了计划之后觉得万无一失,便欣然答应。 今井纯当即又给他了40两黄金,并承诺尽快帮助他将一家老小搬离南京,到广州去过富家翁的日子。 接下来,是牛德发在监狱内活动。 巧合的是,狱政科的一名官员徐志强跟牛德发有些亲戚关系,于是牛德发就先拉他下水。 也是花了40两黄金,徐志强就答应予以协助。 徐志强经常和几位监狱长接触,今井纯受命与其直接接触商谈后,决定将其中一名叫作叶彪的副监狱长作为目标。 叶彪喜赌好色,上班之余都是泡在赌桌和妓院里。 他的薪金虽然不菲,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所以总是寅吃卯粮,借钱一直借到牛德发这种小狱警的头上。 两人曾经在一个科共事过,关系不错。 牛德发算得上是叶彪的小金库,借给叶彪的钱前前后后数千元,至今尚有450块大洋尚未归还。 所以,叶彪见到牛德发,自然是老方一贴,有求必应。 牛德发就是利用这层关系,向叶彪摊了牌。 因为是副监狱长,小野昭明给他的酬金要高些,达到了60两黄金。 叶彪看着黄灿灿的金条,两眼放光。 但这毕竟是玩命的勾当,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不过他一打听,这条线并不是只有他自己,还有地方法院的人参与其中,出了事大可将责任往地方法院那里推,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 但是,叶彪提出了一个条件,行动前必须将伪造的法律文书给他过目。 如果这法律文书足以以假乱真,他才会干这一票。 否则,就不干。 小野昭明指示,完全可以答应叶彪的要求。 叶彪这家伙担心法律文书一眼看出是假玩意的话,那他这个副监狱长就没办法把责任往地方法院那里推了。 接着,小野昭明指示今井纯收买监狱警卫大队大队长曲逢春。 叶彪搞清楚了收买曲逢春的原因之后,笑着道:“把这么多的黄金花到他的身上做什么?” “这家伙星期天从来都不上班,你们既然已经选择星期天动手,那就不用把他考虑在内。话说回来,即使他上班,也无法从中作梗。” “试想一下,我这个副监狱长届时可是监狱的最高长官,在那天我就是我说了算。如果他非要往法院打电话,那边你们已经有了安排,还怕什么?” “再说,最重要的一点,外界可能都不知道。这个曲逢春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你们一旦扯上他,反而会坏事。” 小野昭明获悉之后,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初松本浩二之所以被捕,不就是党务调查处嘛。 幸好叶彪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不然自己反倒是要弄巧成拙了。 也好,省下了几十两黄金。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围绕着地方法院展开了。 其时,国民政府的首都地方法院设立才一年多的时间。 小野昭明派人悄悄一查,选中了督察长李松岭。 这李松岭原本是山西的一个县长,后来凭借同乡关系来南京投了监察院院长。 监察院院长把他介绍到了司法院长那里去。 两年后,正好需要向首都地方法院派驻一名督察长,司法院院长就派了李松岭过去,也算是对监察院院长有个交代。 两位院长大人当时都是好心,绝对没有想到此举竟然将李松岭提前送上了死路。 李松岭是县长出身,捞钱是拿手好戏。 在司法院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手无实权的角色,没什么钱财可捞。 派驻首都地方法院后,原以为可以大展身手了,却不料督察长乃是一个空名。 既无审判权,又缺乏法律底子去行使督察之职,李松岭只能看着院长、庭长们捞横档,急得满嘴大泡却又无计可施。 正当他心灰意冷,想疏通关系调离法院时,小野昭明的人找上了他。 李松岭是陕西山沟沟了的人,却是去日本留过学的,精通日语,对日本并不排斥,反而觉得有些亲近。 他喜欢跳舞,更嗜好玩女人。 南京一些高级舞厅,经常出现他的身影,在他的通讯录中,也有不少当红舞女的芳名。 殊不知,这些舞女当中,有几个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编外特工,她们除了跳舞之外,还额外拿着日本特务机关的一份津贴,为日本人效力。 其中有个舞女叫艺名唤作“红蔷薇”,此女年轻美貌,且有一套一般舞女远远不及的媚术。 她深谙男人心理,对他们是引而不发,勾得日思夜想。 她开出的条件相当的苛刻,但对方却不得不上钩。 “蔷薇”的名字,据说便是由此而得。 李松岭一直都在图谋收了“红蔷薇”,但人家似乎对他没有兴趣。 她需要结识的是那些手握实权的高官,小小一个地方法院的督察长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李松岭几次三番勾引不得,正心灰意懒之际,那“红蔷薇”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第七百七十六章 来龙去脉(二) 不难想象,“红蔷薇”主动贴上来,对李松岭来说是一个怎么样的惊喜。 两人交往迅速升温,很快就到了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了。 这时,“红蔷薇”突然提出要与李松岭一起东渡日本,结为百年之好。 这对于李松岭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他担心两点: 一是到了日本之后的工作和生计问题; 二是手头上缺钱,别说安家费了,路费都成问题,而且“红蔷薇”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养她需要花费一大笔钱财。 李松岭很为难,但“红蔷薇”却情意绵绵地表示,钱,她有一些,足够花个一两年的; 工作嘛,问题也不大,她认识一位日本商人,只要帮助这个商人解决一些问题,到日本后工作就包在人家身上了,并且还有一笔不菲的酬劳。 李松岭已经难以自拔了,对“红蔷薇”言听计从,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 于是,李松岭通过这个女人的牵线,和小野昭明的助手今井纯见了面。 双方议定:行动之前,先给李松岭30两黄金以及一本日本护照。 事成之后,加付黄金20两,将他和“红蔷薇”安全送往日本,抵达后安排薪金优厚的工作,并赠送住房一套。 一切准备就绪,小野昭明终于等来了行动的那个星期日。 上午九时半,一辆挂着特种车辆牌照的吉普车行驶至监狱大门外。 汽车停下之后,下来了两个身穿蓝色西装的男子,一个空手,一个拎着黑色牛皮公文包。 两人在监狱大门口的岗亭前驻足,向警卫出示了证件和公文,说是地方法院的法官,奉命前来办理释放一名改判囚犯的公事。 警卫按照管理,往狱政科打了电话,然后把人请到了接待室。 片刻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的男子,此人正是值班的狱政官徐志强。 他验看过来人的一应证件、公文后,打电话叫来了和他一起值班的书记员,让书记员办理相关手续。 书记员已经五十多岁,对小野昭明的阴谋丝毫不了解,徐志强把他拉出来完全是为了等万一事情败露之后时好有个与己无关的证明。 国米政府贪腐成风,法院常有先判后放之事,有时甚至白天把人判进了监狱,当天半夜就发文来改判放人的。 所以,书记员对星期天放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看了犯人名字后,想起此人是外籍囚犯,又是判了重刑的,于是就向徐志强提出:“这个犯人办理释放手续恐怕得向上面报告一声吧?” 徐志强点头道:“对,是要向上峰报告一声为妥。今天监狱是哪位监狱长值班?” “好像是叶彪!” 徐志强当即让老书记员带着证件和公文到叶彪那里去批。 叶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值班是他特意调换来的,二话不说签了字。 徐志强干脆装腔装到底,自己也不挪步,就叫老书记员拿了释放的手续去重刑犯监区通知放人。 那边狱警牛德发早就在等着了,当下便叫了松下浩二的假名字把人带了出去。 到了大门口,警卫查看了相关手续就放行了。 这件事本来是可蒙混过关的,因为监狱方面有“特种刑事裁定书”作为存档,其他不知情的官员都认为释放这样一个囚犯是很正常的。 监狱是刑罚执行单位,并不参与犯人的复审。 而法院仍然认为他们判罚的犯人还在监狱继续服刑,也不会特意去监狱查看。 总之,监狱里少了一个人,是没人会在意的。 所以,从副监狱长叶彪,到狱政官徐志强,再到狱警牛德发都是心中暗喜。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四天后这件事就被捅了出来。 原来,老头子身边的何长官接到了一封从监狱中发出来的信函,是一名美国籍囚犯从监狱中发出的。 这个美国佬不久前在上海犯了一起命案,被当当地地方法院派出有期徒刑16年,不知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经司法院批准,他被押解到了南京的监狱服刑。 这个美国佬的父亲以前在日本做过生意,当时何长官恰好在日本东京的振武学校留学,在经济上得到了美国人的资助,两人私交不错。 这一情况,美国囚犯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在服刑期间和父亲通信才了解到在南京有父亲的一位故交,于是便试着写了一份信给何长官。 何长官日理万机,接到信之后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处理,后来想起来才派了秘书去监狱看望美国佬。 之所以又想起了美国人,除了故交的缘故,这位何长官还想和美国人搞好关系,甚至和老头子掰掰手腕。 那个美国佬一见秘书就大诉其苦,要求秘书向何长官转告,赶紧把他救出去。 秘书答应转告,但又对他说了中国的法律情况,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办的。 但是美国佬却不以为然,说原先关押在他隔壁的东洋人,原本也是判了重刑,只比他少了一年,还不是说放就放了。 秘书回去之后向何长官报告。 何长官是要员,对法律是了解一些的,感到此事有些不可思议,但没有想到这是一次日本特务机关的高级营救行动,只是在心里留了个底。 不久,他在一次会议上碰到了司法院院长,便把这件事说了,寻思着若是有特例的话可以循例将美国佬放了。 殊不知,司法院院长听了之后大为震惊,连说这是“怪事”! 会议结束之后,司法院院长当即驱车去了地方法院。 一了解,松本浩二根本就没有改判过。 地方法院院长见此事惊动了司法院院长,也是大惊失色,当即向监狱查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监狱一查,犯人开释是有“特种刑事裁定书”存档的,便据实已报。 由此,这件离奇的越狱案件就被捅了出来。 特务处当天就知悉了此案,赶在了党务调查处的前面。 次日,处座直接向老头子报告了此事。 老头子闻讯大怒,当场下令:严查严惩,绝不姑息。 这时,督察长李松岭已经逃回了陕西。 原来,松本浩二一被放出来,“红蔷薇”便立即失踪了,无论李松岭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这个女人的踪迹。 李松岭稍一思索,心知大事不好,马上撒谎告假回了陕西,先避避风头再说。 不成想,他前脚刚进家门,抓捕人员后脚就到了。 与此同时,监狱也开始进行整肃。 奉命办理此案的是特务处,老头子没将任务交给徐增寿,在对付日本人方面,他还是更加倾向于特务处。 处座亲自督办,由张鑫华和王韦忠具体负责。 这种案件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很明了了。 张鑫华从徐志强、叶彪争着要在案发的星期天值班这一点上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不问长短,先把人拿了再说。 这几个家伙哪里受得了特务处的刑罚,两三下就乖乖招供了。 张鑫华弄清案情之后,曾经对今井纯、“红蔷薇”进行追捕,但未能将他们抓捕归案。 想必,这些日本特工早就做好了撤离的万全准备。 为了警示震慑,老头子看了结案报告后让法院快审快判。 如此重大的案件,地方法院已经不能受理和审理了。 于是司法院便将案件发往民国最高法院审理。 最终,判处李松岭、叶彪、徐志强、牛德发四名案犯死刑。 由于是最高法院下达的判决书,所以直接便是终审判决,不得上诉。 对内是处理完毕了,该整顿的继续整顿,有人为此掉了脑袋,有人为此丢了乌纱帽。 但是,松本浩二却一直没有归案。 老头子也是脸上无光,指示特务处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松本浩二。 张鑫华在南京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经营了一些关系的。 他很快通过眼线查到了松本浩二的逃亡方向。 说起来,也是巧合。 小野昭明在营救松本浩二成功之后,也是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并未第一时间安排松本浩二离开南京。 当然,他也有他的道理,那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没想到的是,越狱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暴露了。 他立即指示今井纯带人护送松本浩二离开南京。 但如此一来,时间上也就耽误了。 刚离开南京,就被张鑫华的人发现了踪迹,一路边打边逃,损失了好几个特工。 原本是直接去镇江和小野昭明汇合的,但这么一闹,松本浩二和今井纯等人走散了。 最新消息称,松本浩二可能去了湖州方向,这才有了张鑫华亲自带人到临城进行抓捕这么一出。 在张鑫华抵达临城的当天,小野昭明和今井纯带着一众手下也赶了过来,只不过他们坐的是汽车,一路上又十分小心谨慎,所以比张鑫华晚了一些。 绕道临城是备选路线,虽然远了一些,但相对从嘉兴直接去上海,还是安全一些。 小野昭明对临城的严峻形势不是很清楚,自以为这是一条坦途。 如果他能及时和特高课联系也就罢了,但偏偏日本这些特务机关互不统属,彼此之间也是都留一手,这样有利有弊,遇到具体事情了就要看运气了。 进入临城之后,小野昭明等人分散开来,四处寻找松本浩二的踪迹。 …… 临城调查室, 新民会调查科,刘海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座椅上,解开紧系的领扣,敞开胸透了透气,刚拿起水杯,却是空的,嘴里骂了一句,起身准备去倒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手下敲门而入,向他汇报道:“队长,刚才医院来电话,送到医院的王阿牛死了。” 刘海阳一听,心中更是恼火。 情报组提供了一个交通站的线索,在今天的抓捕行动中,自己亲自指挥,行动队的人员冲在前面,结果在巷道里的枪战中伤了四个手下,其中就包括王阿牛。 而情报组的人自始至终都躲在后面,毫发无损。 情况报到了杜金星那里,杜金星只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但转过脸就委婉地批评行动队在这次的抓捕行动中太过于急躁和鲁莽了,以至于惊动了目标,这才导致此次抓捕行动失败。 杜金星毕竟是代理主任,最后还是给了刘海阳一些面子的,没有太过火。 但这也让刘海阳感到十分难堪,现在刚一回来,又听到手下死亡的消息,自然心里更不痛快。 气的他连水也不想喝了,把手中的杯子用力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破口骂道:“他妈的,都是一群废物!” 也不知他骂的是自己的手下,还是情报组的那些人,手下站在一旁诚惶诚恐地也不敢接话。 刘海阳看了手下一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强按住心火,接着问道:“还有什么事?” “哦,还有就是半个小时前有个你的同学打来电话,说是到了临城,有机会去见见他,哦,他说今天在鸿运茶楼!”手下赶紧回答道。 刘海阳一听眉头轻轻一跳,也顾不上继续生气了,赶紧打起精神,抬手系好了领扣,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沓钞票装进信封,吩咐道:“交给你了,这里收拾一下!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去慰问牺牲的兄弟的家属了。” “是!” 以往队长慰问家属可没有这么积极,甚至连抚恤金也是一拖再拖,手下在狐疑当中答应一声,转身找扫把去打扫地上的碎瓷片。 刘海阳出了办公室,快步下了楼梯,这次他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从行动队名下的车里随便挑了一辆。 临城调查室中,就属行动队的车辆最多,但大多都质量不好,能够保证不趴窝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刘海阳挑的这辆车尤其破旧,上面的顶棚都开了,耷拉下一大块,遮住了小半个半个车窗。 刘海阳也不在乎,直接开上车出了门。 警卫原本要拦车要出车手续,一看驾驶室坐着的是刘海阳,赶紧立正放行。 刘海阳一转方向盘,就直接奔了金牛湖畔,与鸿运茶楼的方向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第七百七十七章 得到消息 正午时分,临城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刘海阳独自一人驾车驶向金牛湖畔。 烈日当空,炎热无比,湖边的荷花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游人更是稀少。 他将车停在湖边茂密的树林里,这样做既隐蔽又安全。 然后,徒步走了五百米,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湖边码头。 码头上,几艘小船静静地停泊着,几个船夫躲在船舱的阴影里打着盹,他们的双腿随意地搭在船舷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粗重的呼噜声。 刘海阳在车内早已换好了一副普通的打扮,这是行动队的常规操作,车辆上都会常备一些便装,以便行动时能够迅速换装,不引人注目。 他锐利的目光在几艘小船中扫过,最后选择了一艘看起来比较新的船,然后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船上。 小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这也惊醒了正在打盹的船夫。 船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面色黑黄,身材瘦削,显然是常年在水边讨生活的缘故。 他有些不满地瞪了刘海阳一眼,似乎在埋怨对方打扰了自己的好梦。 然而,当他看到刘海阳那阴沉的面色和阴鸷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送我到湖心岛去。” 船夫听了吩咐,解开揽绳,小船摇摇晃晃地驶离了岸边,很快就来到了湖心的一处幽静的小岛上。 刘海阳付了钱,让船夫在岸边等候,然后他径直穿进了岛上的竹林。 竹林深处,湖心岛的另一侧,坐着一名正在垂钓的中年男人。 他头上戴着斗笠,脸上还遮着一块巾帕,看不清面容。 刘海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动了水里的鱼儿。 那中年男人却淡淡地说:“没必要这么小心,反正我也不是来钓鱼的,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刘海阳苦笑了一下,说:“您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 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外表看似道貌岸然,亲切温和,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对这,他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接着,刘海阳向中年男人详细汇报了捣毁交通站的事情。 中年男人听完后面无表情地说:“这本就是个体制上的弊端,人家情报组千辛万苦搞来的情报,怎么肯甘心让你们行动队摘桃子?” 他顿了顿,又告诉刘海阳,特务处的人动作比他们还快,而且临城站的人也参与其中了。现在情况紧急,必须抓紧时间行动。 据他所知,王培法现在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收集了一大堆关于刘海阳的黑材料。 如果王培法真的把这些材料拿回南京的话,刘海阳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甚至有可能下大狱。 所以,这次松本浩二恰好逃窜到了临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翻身机会。 他希望刘海阳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将功补过。 刘海阳听后心中一凛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可以摆脱当前的困境了。 “请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表态表的不错,但茫茫人海,临城那么大,到哪里去找人,刘海阳犯了难。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刘海阳的心思,微微侧过头,说道:“这么急把你叫过来,正是为了松本浩二的事情。” “请您吩咐!” “是这样,我的眼线告诉我,在弥陀寺附近发现了一个酷似松本浩二的人,但不幸的人,人跟丢了。” 弥陀寺,拥有临城面积最大、最完整的摩崖石刻。 相传高僧妙然法师云游至此,见到松木场小霍山石岩高峻、石性坚致、山体玲珑,于是买下这里,请人在石壁上凿刻《佛说阿弥陀经》,崖前筑寺,由此才有了弥陀寺。 这里香火很旺,人流极大。 松本浩二选择暂时栖身于弥陀寺附近,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你回去之后立即安排人进去案中排查,千万不能惊动了他。” “是,没有问题,我一定全力以赴,保证他们的安全。”刘海阳闻言赶紧点头答应道。 作为临城调查室里武装力量最强的部门,行动队的实力雄厚,人员众多,找人这种事他们也很在行。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知道这项工作不好做,现在咱俩临城调查室的形势很不好,尤其是临城站的风头太盛,屡次压咱们一头,南京方面对临城调查室这样的表现颇有微词。说起来,我也是难辞其咎。但是反观你们,也有做得欠妥的地方。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 听到中年男人这么说,刘海阳的眼皮子跳了跳,心中不免腹诽,其实他很清楚,临城调查室全面被临城站打压,也不是一句不能掉以轻心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是不是他一个行动队队长的问题。 不过,中年男人说的也有道理,目前被临城站压了一头,下面兄弟的士气都很低落,自己的工作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不过此时刘海阳当然不会叫苦,因为他清楚,就是叫苦也没有用,中年男人根本不会体恤他的难处,多说也是无益。 忽然,水面上漂子轻轻一动,显然是鱼儿咬钩了。 中年男人眼神一凝,手上迅速而稳健地抬起鱼竿。 随着他的动作,一条巴掌大小的鲤鱼跃出水面,阳光下鱼鳞闪闪发光,犹如一道银色的弧线划过空中。 中年男人看着手中的鲤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将鱼轻轻取下,放入了旁边的鱼篓中,然后转头对刘海阳说:“好兆头啊,海阳,这鲤鱼可是象征着好运和财富。希望这次行动你能够顺利,就像这鲤鱼一样,一举成功。” 刘海阳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心中也是一动,看着那条在鱼篓中挣扎的鲤鱼,暗暗攥紧了拳头。 “谢谢您的吉言,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刘海阳能力还是有的,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刘海阳的好消息传来。 离开江心岛,坐船返回岸边的过程中,船夫对刘海阳的态度异常恭敬。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海阳出手大方,付给他的船资比平时多出两倍还多,更是因为船夫从他的举止和谈吐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船靠岸后,刘海阳道谢并大步走向停在竹林里的汽车。 然而,一坐上车,他就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急忙下车查看,结果发现汽车的右后轮几乎没气了。 停车的地方有些坡度,所以一开始他并未察觉到这个问题。 仔细检查了一遍轮胎,发现并不像是被人为破坏的,估计是被尖锐的竹笋扎破了。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刘海阳感到有些沮丧。 本来他还想着借着钓上鲤鱼的好彩头,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可现在看来,出师不利,连回去都成了麻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步行向市区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两里地之后,终于看到了四五辆黄包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几个拉活儿的车夫躺在车上睡觉,其中一人脸上盖着草帽,睡得正香。 一旁是一个杂货店,门口还挂着收费电话的牌子。 刘海阳略一思索,时间紧急,已经来不及回去布置任务了。 他径直走向杂货店,打了个电话将任务详细地布置了下去。 然后,他叫了一辆黄包车,急匆匆地直奔弥陀寺而去。 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一个身材高大的黄包车夫拿掉盖在脸上的草帽,站了起来。 他跟其他的同伴打了个招呼,拉起黄包车便迅速离开了现场。 辗转到了弥陀寺,刘海阳还没有见到执行任务的手下,便径直走进了一间茶馆,他走了一路嗓子都要冒烟了,要了一壶茶先润喉咙。 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灌进肚子里,却感觉心神疲惫,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杯茶水涌上心头。 正当他准备续水时,眼皮子一跳,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手下,阚万林正狼狈地等在门外。 阚万林一只胳膊吊在胸口,头上缠着渗出血迹的纱布,嘴唇发白,形象十分凄惨。 见到此人,刘海阳心中恼火。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规矩不严,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堪。 弥陀寺的行动是高度机密的,岂能随便对人说起? 他虽然信任这个阚万林,但此刻也忍不住责怪起来,太没有规矩了。 “怎么回事?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刘海阳语气严厉地问道。 阚万林一见刘海阳,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声叫苦:“队长,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好了,坐下说!”刘海阳眉头紧皱,压住怒气,打断了他的话,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阚万林落座后,开始叙述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带着几个受伤的兄弟去医院治疗时,因为排队问题与一队伤兵发生了争执。 双方越吵越凶,最终动起了手。 面对一群彪悍的伤兵,根本就不讲理,阚万林和他的手下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刘海阳听得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会如此不济,连一群伤兵都对付不了。 他忍不住责备道:“你们手里的家伙式是干什么的?是烧火棍吗?怎么连一群伤兵都打不过?” 阚万林也是一脸委屈:“对方手里也都有枪,而且都是长枪,听说是警备司令部的。再说了,你不是说让兄弟们尽量低调保持克制吗?” 阚万林跟随他多年,脾气也直,两人私下里说话远没有那么多顾忌。 警备司令部的兵确实骄横,但刘海阳还是气得差点抽他一个耳光。 肯定是自己这帮手下到了医院飞扬跋扈,才会跟伤兵们起了冲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而且闹得沸沸扬扬。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放屁,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话一出口,刘海阳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阚万林受伤而回,自己没有好话,难免心中不悦,只好温言安慰道:“好了,好了,总之你受伤不严重就好,我多给你放三天假,再多发一百块的营养费,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想要钱!”阚万林回答道,看着刘海阳脸色不善,赶紧又解释道,“查抄交通站,咱们被情报组的那帮龟孙子给戏耍了一番,还折了一个兄弟进去,我心里这口恶气一直咽不下去。队长,正好你这里有行动,你就让我参加吧,就是让我帮你开车、拎包都行。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 刘海阳看着他吊着一条胳膊,这样还想开车? 此人多半是想跟着捞点功劳。 刘海阳想了想,没有继续责怪王志武,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能够给手下承诺的也不多了,这个家伙虽然受了伤,但脑子还是停灵活的,留在身边听用也不是不可以。 “开车和拎包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胳膊折了。”刘海阳白了他一眼。 阚万林也不是傻子,嘿嘿一笑,说道:“队长,反正你看着安排,就是让我到前面去挡子弹,我也是绝无二话!” “滚犊子!”刘海阳抬脚就要踹,可是看到他的惨样,又收了回来,“就你这小身板,能挡几颗子弹?” 就在这时,另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阚万林也在场,当下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阚万林见状,十分识趣地将头扭到了一边,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手下这才走到刘海阳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刘海阳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得很好。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刘海阳起身就要走,阚万林也想跟着,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先在这里等着!” “是!队长,我就在这里等着,您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通知我,我随时待命命!” 第七百七十八章 计划逃离 松本浩二在临城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因为是搞情报工作的,人脉是相当的广,只不过自己现在处于险境,能信任的人着实不多。 当天晚上,在一处小院中,和茶商张祥金对面而坐的,正是狼狈逃到临城隐匿起来的松本浩二。 此时的松本浩二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身上那种风尘仆仆的狼狈劲已经一扫而光,长衫穿在身上倒像是个儒雅的商人。 而对面的张祥金则是五大三粗,满脸的横丝肉,络腮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是个杀猪的屠夫。 松本浩二年纪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方脸浓眉,这些天被关在牢里,因为坚持不肯开口,吃了不少苦。 狱警们也不难为他,但牢里的牢头可不惯着他,得知他是日本人身份后没少“照顾”他。 此时身上还有多处伤势没有痊愈,脸色苍白,显得非常憔悴。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酒菜,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张祥金早年间跟船跑过日本,认识了松本浩二,两人关系不错。 过了好半天,张祥金把酒杯在桌子上一顿,首先开口说道:“这次实在是对不住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凡事都得为这个家考虑,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我实在是没办法把你送出去,不过可以给你一笔路费。你要是有什么气,就发出来,我绝无二话!” 松本浩二抬眼看了看张祥金,将手中的酒灌入口中,咬着细碎的白牙,冷声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从日本回来也算是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的大家业,自然是不想冒这个风险的。但是你别忘了,临城迟早是帝国的盘中餐,你现在要是有所表示的话,将来我也好为你说话……” “我不是不想有所表示!”张祥金急声辩解道,“你们日本人兵强马壮,我也看透了,这所谓的国民政府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占领这块土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良禽择木而栖,我何尝不想做从龙之臣呢?可是你不知道啊,这临城的反谍手段太厉害了,多少你们那边的人都被在官巷口处决了,还是公开处决,杀得是血流成河啊!” “张桑,那些都是因为特高课无能,别看他们成立的早,到处都有爪牙,但办起事情来,还是得看我们!实话告诉你,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最后那些说话算数的,还得是军方的人!” 松本浩二是高级特工,日方占领中方的土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实行军管制,一个地域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最高行政长官,权力是高度集中的。 他们才不会买特高课的账。 张祥金心中一阵发苦,他再三解释,自己毫不怀疑这片土地最终的主人将是日本人,但是他心中另有打算,最后说道:“不是不想帮你。你一联系我,我就在想把你怎么送走的问题,可是接连打听了几个朋友,都说车站码头都有大量的便衣,极有可能就是冲着你来。你放心,以咱俩的交情,我绝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我就是再不济,也不可能做出卖朋友的事情。” 本浩二一听,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最后能否从顺利离开,还离不开这个张祥金。 想了想,沉声问道:“你不亲自送我出去也罢,但是线路一定要保证绝对安全。” 张祥金闻言先是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松本浩二不禁焦急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咱们一起分析想办法。” “麻烦是有一些的,但也不是不能克服。我每个月都要送两到三船的货物去宁波,再由宁波出海。中间夹带个人按理说不算是什么问题。但他们既然要找你,肯定会加大盘查力度,暴露的风险会大大的增加。” 张祥金的生意做的不小,在临城郊区包了不少茶园,雇了一些茶农帮他种茶,货源非常充足,而且货在上海很好卖,他甚至还想过段时间买上一艘船,进一步减少船运开支。 但近几天船老大告诉他,水面上的巡逻和检查次数多了起来,怕是要多破费了,希望多申请点活动资金,张祥金便敏锐地查觉到一定是又出事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不见的松本浩二还忽然出现在临城,这些年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联络,但张祥金也大致猜到了松本浩二所干的行当。 原来当年松本浩二还在东京街头做掮客赚取信息差价时,便曾经对张祥金说过自己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张祥金当时只认为是个玩笑话话而已,毕竟特工那么神秘,身手又好,很受人崇拜。 而松本浩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真的成为了一名特工。 有这么一位有实力的好友在,即便将来临城,甚至国民政府都换了主人,自己的财富照样能够得以保全。 只不过,他觉得时机尚早了一些。 张祥金跟很多的中国人一样,都以为小鬼子得了东三省之后,会暂时“消停”甚至只“消化”几年,才会慢慢向南逐步推进。 现在就明着帮着松本浩二,万一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看到,自己怕是等不到松本浩二掌权的那一天了。 所以,这件事,他要坚持自己的分寸。 “我跟码头上的警卫和水面上的水警小头目关系还不错,这些家伙平时没少得我给的好处,相信只要阁下藏好不被发现,他们呃只是例行公事检查一番就会离船的。” 张祥金拍着胸脯说,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松本浩二被抓了,凭借日本人的尿性,尤其是特工的尿性,多半不会选择和中方合作,也就不会将自己咬出来。 如果有人找上自己,就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他是老板,船上多了一个人,那是船员的问题,他这个老板怎么会细致到去检查船内是否有夹带呢? 松本浩二一听就着急了,追问道:“那时间是什么时候,我需要尽快出城。” 根据备选方案,小野昭明是会派人到临城来接应的,但经历了从南京到临城大逃亡的松本浩二,已经不再那么相信小野昭明了,自己这条命只能是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不能寄希望于他人。 “不知道。我的货还没有装满,若是提前驶离港口,势必会被人怀疑。不过也快了,今天上午有一大批货到了,稍微整理一下就能装船。” “张桑,我需要尽快抵达上海,不然就走不了了。” 张祥金毕竟不是干特工的,对情报工作的认识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总觉得松本浩二有些太过于小心谨慎了。 松本浩二失望的喃喃自语道,突然他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即便你不出面,坐你的船走也会给你留下不少麻烦,我看还是换别的船,最近离开临城往宁波方向的船有有没有?” 他有意是拉着张祥金弄个投名状,但当前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张祥金有种种顾虑也是在所难免的。 张祥金掰着指头算起日子来。 “浩波的船一般都比我们晚两三天,等不及。” “风帆的船有时候早,有时候晚,很难把准时间,也不行。” “倒是远洋船舶的船明天中午就会有一艘。” “那就远洋船舶。你想办法把开船的确切时间和停靠码头帮我搞清楚。当然了,如果能有一张船只内部结构图就更加完美了。” 张祥金笃定的说道:“开窗时间和停靠码头一个小时之后就能搞清楚,但是这船只内部的结构图怕是要稍微地费一番功夫了。” 原来,张祥金原本要出一批货,结果好巧不巧地船坏了,给客人约定送货时间是绝对不能拖延的、 要知道他的那些客户可不仅仅是靠批发和零售维持,好茶运到了上海之后,还要给各位政府要员送到府邸中,涉及到面子和诚信问题,万万不能马虎。 于是张祥金紧急想办法搞到了一条船,就是远洋船舶的货船,等茶叶上船,他发现比原来的船能多装两成,便询问大副,明明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船,为什么货仓会大这么多。 大副笑嘻嘻地跟他说,远洋船舶的货仓都是特意经过改造过的,比原来的规格能装更多的货物,并领着他去看了锁在休息室抽屉里的船只结构图。 大副十分好酒,只要自己拜访的时候带几瓶好酒就行。 既然松本浩二这么想要这张图,自己想想办法也不是问题。 松本浩二知道张祥金做事向来都十分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答应,便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不语,还是张祥金再次问道:“你真的打算坐远洋船舶的船离开?” “自然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松本浩二被捕,自己原来的那一摊工作和一帮手下,怕是要发生重大的变动,自己晚回去一天,能够挽回损失的几率便要少上几分,实在是归心似箭。 张祥金斟酌了一下语句,缓声说道:“那我尽快安排,争取让你明天中午就离开。”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不屑一顾 “那就拜托了!” 松本浩二对这位中国好友还是比较信任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了解张祥金的价值追求。 此人并没有像大多数的国人那样对国家和民族有强烈的认同感,反而是深受日本文化的影响,更加倾向于日本人的价值观。 “松本君,你我是多年至交,说这些就见外了。” 松本浩二笑了笑说:“张桑,我在上海还是有些人脉的,将来你可以将业务拓展到上海去,免得那些中间商再赚差价。” 张祥金连声说话,松本浩二这是要送自己一场泼天的富贵啊。 松本浩二斟酌了一下语句,缓声说道:“这次我在南京出了点事情,好在补救措施很及时。你们有句话叫作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我看非常适合现在的情景,若不是南京出了状况,你我可能还没有这个机会相见,更加没有机会和张桑对饮!” 张祥金跟他碰杯,两人均是一饮而尽。 松本浩二又道:“张桑,你是个生意人,应该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吧?” 张祥金见他故意考校,便道:“我们中国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 松本浩二哈哈一笑:“诚信经商固然没有错,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环境,特别是政治环境。” “愿闻其详!”张祥金一凛,松本浩二的意思做生意需要一个过硬的后台。 “张桑,生意是依附于政治之上的,只要你紧跟着帝国的步伐,我保证,将来你的生意会大到不可想象。” “哦,怎么讲?” “生意是生意,你手下那么多人往来于各地,每天见到的听到的,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明白吧?” 张祥金可不是只知道低头拉车的单纯生意人,他对政治其实非常敏感。 松本浩二在委婉地告诉他,适当的时候可以利用做生意的便利搞一搞情报工作。 张祥金答应考虑一下。 一壶酒下肚之后,张祥金让松本浩二早些歇息,他要去安排船的事情。 “这里非常安全,连我的家人都不知道!” 张祥金早年是为了安置一个外室购入的宅子,可是那个外室攀上了南京的一名高官,在张祥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人家跑了,这所宅子就此空置了下来。 也正是如此,他才敢让松本浩二住下来。 张祥金离去后,松本浩二并未立即休息,他警觉地环视着四周,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黑暗,探寻出每一个角落的隐秘。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每一个房间,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可能的藏身之地,门窗、地板、墙壁……任何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穿行。 确认宅子内部安全无虞后,松本浩二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又偷偷溜出宅子,融入了夜色之中,开始仔细地观察周边的地形。 月光下,他如同一道幽灵般的影子,在街巷间穿梭徘徊,仔细地标记着每一个重要的地标和撤离点,确保在紧急情况下能够迅速而准确地逃离。 经过一番周密的勘察,松本浩二终于确定了两条撤离路线。 这两条路线既隐蔽又安全,能够在关键时刻为他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机会。 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回到宅子后,松本浩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袭来。 连续几天的逃亡生活让他的身心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此刻,他终于能够稍微放下心中的重担,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躺在床上,将手枪紧紧地搁在枕头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睡意沉沉袭来。 夜幕下,张祥金并未如往常般回到自己的宅邸,而是转道走向了父亲张文卿的住处。 张文卿已经七十八岁了,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精神矍铄,耳朵不聋,眼睛也不花,身体硬朗得让人羡慕。 当听闻儿子到来的脚步声时,他立刻翻身起床,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对于他来说,无论儿子年纪多大,始终都是他心中的孩子。 张祥金走进屋中,看着老父亲那慈爱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苦笑了一下,知道在父亲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品茶聊天。 老父亲告诉他做生意跟做人一样,都要走正途,不要搞什么邪门歪道。 张祥金连声答应,老父亲也是做生意的,但就是看不清形势,屡屡得罪了有势力的同行,生意一直没有做大。 张祥金脑子活络,他可不会像父亲那样,但当面是不敢忤逆的,连连点头说是,自己记住了。 张祥金斟酌着词句,试图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即将迎来的巨大机遇。 然而,老父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当张祥金提到要与东边的朋友合伙做生意时,张文卿的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要当汉奸?” 这突如其来的怒斥让张祥金愣住了。 他没想到父亲对日本人的仇恨如此深重,更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句合伙做生意,就让父亲如此震怒。 看着父亲那愤怒的眼神和颤抖的手指,张祥金知道自己触碰到了父亲的底线,面色尴尬地解释道:“爹,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借助日本人的势力,把咱们的生意做大做强。” “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这江南一带迟早是要打过来的,现在咱们跟日本人处好了关系,将来人家也不能亏待了咱们不是?再说了,安徽那几个大茶庄一直都压在咱家头上,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然而,这番解释并未平息张文卿的怒火。 “为了压过人家的生意,你就去给日本人当汉奸?真不知道日本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不也是汉奸!都是给日本人当走狗!”张文卿气的指着张祥金的鼻子骂道,“当初你去日本跑船我本就是不同意的,那不光彩,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戳咱们老张家的脊梁骨吗?现在倒好,你又想着给鬼子当走狗,你连祖宗的脸都不要了吗?” 张祥金被父亲骂得抬不起头来,但心中也涌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他强辩道:“爹,我知道您老人家一辈子本本分分做生意,但现在的世道变了。这些年我们吃了多少亏,不就是因为根基太浅,没有过硬的后台吗,那些老牌的茶庄还有商会把咱们当成到了软柿子,他们说卖什么价,咱们就得卖什么价,他们说哪一片区域,咱们就得只能经营哪一片区域,我不服气!咱们要是再不想办法翻身,迟早得被他们吞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爹,我不就是想把生意做大、多赚点钱吗?再说了,日本人的势力如日中天,咱们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吧?” “行啊,你是铁了心要跟日本人搅和在一起了是吧?” 张文卿大怒。 张祥金忍不住强辫道:“爹,你别看现在账面上生意不错,但咱们的命脉捏在人家手里,哪天人家不高兴了,咱们就得关张大吉!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您那三个大孙子以后怎么办?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张文卿听着儿子的辩解,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 他知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世道确实变了,再像以前那样本本分分做生意已经行不通了。 但是,他依然无法接受儿子与日本人合作的选择。 一阵沉默过后,张文卿闷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再有难处也不能给日本人做事。你要是一心想走这条路,我年纪大了也拦不住你。但你得为我的三个孙子考虑考虑,不要让他们被当成汉奸的崽子。” 说到最后,老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张祥金看着父亲那悲伤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 老父亲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节气,自己与日本人合作无疑是在践踏父亲的底线。 但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和生计,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说道:“爹,您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张文卿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年纪大了想回绩溪老家去。人嘛总是要叶落归根的。你爷爷奶奶的坟都在老家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他们身边尽孝去吧。” 听到父亲提起回老家的事情张祥金心中一动。 张祥金也知道跟日本人合作会有风险,正好借着老父亲回绩溪老家的事情,把老婆和三个儿子送回去。 如此,即便将来自己遇到了危险,也能更加从容应对。 张文卿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抬手将一杯茶当成一口闷酒灌了下去,没有再多说一句。 这场谈话在沉闷与无奈中结束,张祥金的辩解未能完全消除张文卿心中的忧虑。 夜已深,张祥金洗漱过后便前往书房安歇,留下张文卿独自在屋中沉思。 老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深邃而复杂。 他知道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但他也担心儿子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与日本人合作无疑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带来利益,也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张文卿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他不希望儿子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更不想看到家族因为儿子的选择而遭受牵连。 然而,他也明白自己已经老了,根本无法左右儿子的决定,只能尽力去保护他所珍视的一切。 想到这里,张文卿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低声叫来了老管家。 “你明天一早就去查查,这小子今天跟谁接触了?记住,千万别让人家发现。”张文卿低声吩咐道。 老管家点点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然而,在这宁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小野昭明此刻正端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目光如炬。 临时指挥部的桌上铺满了各种文件和地图,手下打探来的消息一条条被仔细汇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然而,这些消息却并没有给小野昭明带来多少安慰。 种种迹象表明,松本浩二,似乎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前往联络点。 有手下开始怀疑,松本浩二是否已经遭到了不测。 这种猜测在空气中蔓延,带来了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然而,今井纯却持有不同的看法。 “松本君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特工,他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卓越的能力。我相信,他一定能够自保,或许只是暂时遇到了什么麻烦。”今井纯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要驱散这屋内的阴霾。 小野昭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拧着眉头沉思。 今井纯的话有道理,松本浩二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的。 然而,他也清楚,情报工作波诡云谲,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松本浩二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出现,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小野昭明此次的任务是将其平安接回上海,如今看来,这个任务似乎并没有完成得那么圆满,甚至可以说是有瑕疵的。 但是,小野昭明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担忧和焦虑压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和清醒的头脑,以便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继续加强搜寻和打探消息的力度,同时做好应对各种可能情况的准备。”小野昭明沉声说道,“我们必须要找到松本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井纯斟酌了一番,建议通过上峰跟当地的特高课联系,以获取更多关于松本浩二的信息。 在他看来,特高课在临城深耕已久,应该对当地的情况了如指掌,或许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小野昭明对这个提议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烈。 他当即予以否定,语气中透露着对特高课的不屑和不满。 “特高课这些蠢货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能帮得上我们?”小野昭明的声音冷冽而坚定,仿佛要将对特高课的轻视刻入每个人的心中。 他对于特高课的能力持怀疑态度,认为他们此刻正陷入困境,无法为他们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小野昭明并不想与特高课产生任何联系。 他深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不必要的联系都可能成为累赘,甚至可能将他们拖入更深的泥潭。 “免得受他们的连累。”小野昭明补充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孤立。 今井纯看着小野昭明的脸色,知道自己无需再说什么。 第七百八十章 松本出逃 小野昭明没有寻求援手的想法,但他的上级可不这么想。 上海的松井直辉很快收到了同行的请求,请他们在临城的情报机构协助小野昭明一起护送一个重要目标到上海。 至于松本浩二的身份,对方并未提及。 但是,这样的小伎俩如何能够瞒过老奸巨猾的松井直辉。 双方只不过是打打哑谜而已,谁也不会主动说破,彼此心照不宣。 松井直辉欣然同意,特很清楚,支那幅员辽阔,仅仅靠着特高课一家的情报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机构参与进来。 简言之,盘子里的蛋糕太大,一家根本吃不下。 电台联络频率和密语都给了松井直辉,松井直辉将命令下达给了石原熏。 石原熏的团队尚未从失败的阴霾中完全地走出来,但对于上级下达的任务,他还是竭尽全力去执行,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一步便出了状况。 通过电台根本无法联系上已经秘密潜入临城的小野昭明。 石原熏立即将这一情况向松井直辉报告,松井指挥紧急联络了小野昭明的上级,但人家说早就将协同行动的计划通知了小野昭明。 再尝试联络小野昭明,也已经联络不上了。 初步判断是小野昭明携带的电台出现了故障,以至于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络。 对于这一点,松井直辉和石原熏是不大认同的。 小野昭明此人能力出众,但是也非常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人家的劝告,极有可能是他主动切断了联络渠道,其目的就是为了撇开石原熏,独自完成营救松本浩二的计划。 后半夜,石原熏正端坐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中。 原本儒雅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阴鸷,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 稻叶昌生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的伤势如何了?”石原熏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低沉而有力。 稻叶昌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石原熏会如此关心他的伤势,迅速回答道:“多谢石原先生关心,已经无大碍了。” 石原熏点点头,他的目光在稻叶昌生的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说道:“这次紧急召见你,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稻叶昌生的心中一动,他猜测石原熏紧急召见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 石原熏向他传达了总部的命令,要求他协助小野昭明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却根本联系不上小野昭明。 “这个混蛋,真的以为他是特工之王吗?”石原熏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怒意,“情报工作都是团队集体努力的结果,他一个人浑身是铁能够碾几颗钉?” 稻叶昌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深知临城的形势远比文字所能描述的更为复杂,没有身临其境是无法体会到那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的。 稻叶昌生和石原熏的心理大体相同,希望现实狠狠地教训小野昭明,给他上一课,但又不想任务失败。 小野昭明自以为在南京密不透风的监狱中营救出了目标,就对临城不屑一顾,这无疑是要吃大亏的。 石原熏看着稻叶昌生,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想法。他问道:“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稻叶昌生坦然地回答道:“我认为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然会让高层看到我们不团结,这对于特高课和松井课长都是十分不利的。” 石原熏赞许地点点头。 特工可不仅仅是完成特殊的任务那么简单,还需要一定的政治智慧。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个充满变数和危险的世界中走得更远。 “稻叶君,我的人已经都撒出去了,如果可以的话,你的人也可以暗中排查一下近日进入临城的小野昭明,我们首先是要联系上他。” 稻叶昌生道:“哈依!” …… 松本浩二在半夜突然醒来,虽然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但他却不敢沉睡。 他躺在那里,思绪万千,对张祥金的信任与疑虑在心中交织。 张祥金虽然是他此次行动的重要合作伙伴,但毕竟只是个商人,缺乏特工的专业素养和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 松本浩二深知,想要确保行动万无一失,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院子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渐渐靠近门口,然后又突然消失了。 松本浩二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翻身起床,迅速从枕头下抽出手枪,熟练地拉动套筒,将子弹上膛,快步走到了窗前。 他的第一反应是张祥金出卖了他,用他的人头去换取富贵。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因为从脚步声来判断,外面只有一个人。 如果是中方的特工来对他进行抓捕,不可能只有这么单薄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向院门方向望去。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隐约看到门缝处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了花坛边。 然后,那个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松本浩二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才悄悄地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将那个掉落的东西捡了回来。 回到屋中,他没有开灯,而是用红布包着手电筒查看那个东西。 原来是一张包着白纸的石块。 他展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白纸,只见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他改主意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赶紧离开。” 松本浩二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张祥金确实变卦了。 他咬着牙,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但很快他就松开了牙关,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张祥金真的要出卖他,中方特工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张祥金不肯继续合作,但似乎并不是出于出卖他的目的。 一定是有其他的情况发生了。 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待了,他必须立即离开。 想到这里,松本浩二迅速收拾好行李和武器,准备趁着夜色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夜色如墨,临城的街道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空旷而寂静。 松本浩二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街上游荡。 离开临城没有交通工具是不行的,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寻找着离开这座城市的交通工具。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上。 车顶上顶着出租车的标志,车内空无一人,周围也是一片静谧。 松本浩二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迅速上前,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这是他从张祥金家中顺手拿来的,为了应对逃亡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特意准备了一个小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可能会用得到的东西。 松本浩二的手法熟练而迅速,他轻轻地捅开了车门,然后钻进了驾驶室。 他低下头,将方向盘下方的电线束拽了出来,麻利地剥掉胶皮,露出里面的线头。 然后,他将两根线头一搭,瞬间火花一闪,车子发动了。 松本浩二的心中松了一口气,迅速驾车驶离了现场,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在民国时期,出租车的品牌相对繁杂,由于这个时代汽车制造业刚刚开始兴起,所以市场上的汽车品牌种类繁多。 其中,一些国外的汽车品牌在当时非常受欢迎,如雪佛兰、道济、福特、别克等美国的汽车品牌,在当时的出租车市场上占据了很大的份额。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现在听起来可能不太熟悉的品牌,如欧斯比、底少托、爱赛斯等。 这些出租车在当时主要服务于外国使馆人员、官僚、洋买办等上层社会人士。 松本浩二偷的这辆车是一辆日产的达特桑,出厂的年份很近,但多半是因为出了事故的原因,伤了筋骨,开起来跟破车没什么区别。 但是能够开上日本品牌的汽车,还是让他感到心中一暖。 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天照大神为他铺好了回家的路。 只要出了临城,从此人生便是一片坦途。 不过,这辆车的车况真的不太行了,已经接近报废。 变速箱嘎啦嘎啦直响,发动机想必大修过好几次。 坑人的车行修修补补,还指着这辆车赚钱呢。 档位很难挂,风挡玻璃上贴着几道胶带以遮挡裂缝,悬挂调的很高,方便走城乡结合部的烂路。 眼下,出租汽车乘一小时,价四五元。 工厂里的熟练技工平均月薪三十块大洋,一小时车相当于他们收入的1\/6。 一般市民根本消费不起。 不过随着出租车的日渐增多,车租也逐渐低至3元每小时。 但是像这种车况的,能要到2元每小时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要是去市外的话,价钱就要根据路程具体计算了。 松本浩二没敢直接开车一直向东,他开的是出租车,没有乘客就往城外跑很容易被人发现异常。 于是,他将车辆停在停在东郊长途汽车客运站附近的路边佯装打瞌睡,别的出租车都是等在出站口主动揽活儿,但松本浩二跑车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乘客进行掩饰,从而帮助自己逃离临城,自然不乐意凑那个热闹。 天已经蒙蒙亮了,松本浩二正在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敲车顶,抬头一看,是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满嘴烟熏黄牙,络腮胡子,趴在车窗旁对自己说:“走不走?” “去哪儿?”松本浩二问了一句,内心不免激动,但脸上还是露出了被叫醒的不悦神色。 “清水镇。”络腮胡笑眯眯道。 “十块。”松本浩二狮子大开口,张祥金给他留了一份临城地图,他仔细看过,对清水镇有些印象,距离此处也不过十几公里,但是那里的路况很差。 “便宜点。”络腮胡掏出烟盒来弹出一支递给松本浩二,是“三炮台”,松本浩二接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直接架在了耳朵上,道:“现在汽油这么贵,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清水镇正好是在临城的东向,算是顺路。 但是,他并不想拉着两个人。 “行,权当交你这个朋友了。”络腮胡却认定了他,回头招手,松本浩二也跟着扭头过去,发现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雪佛兰,驾驶座上是个瘦高男子,面庞被帽子遮住一大半,依稀能看到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 副驾驶位子上下来一个高个子青年,从雪佛兰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巨大的柳条箱来,双手费力地提着走过来。 松本浩二没有办法,拒载的话可能会更加麻烦,他只好下车,打开达特桑的后备箱盖,随口问了一句:“先生,你们自己有车怎么不去?” “哪儿是什么先生啊!实不相瞒,我们也是给先生太太开车的,那部车子金贵着呢,不敢跑烂路。”络腮胡这样解释。 柳条箱放进达特桑尾箱,松本浩二上车发动,络腮胡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提袋的青年男子钻进了后座,达特桑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启动。 络腮胡笑着说:“你这个车是日本车吧?都说小鬼子的车皮实耐造,但也不一定,年头长了该出问题还是得出问题。” 对方显然不懂车,松本浩二骨子里的大和血脉瞬间被激活,有些不服气地说:“别看车老,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到清水镇有几个土坡,还有几个大坑,我达特桑能开过去,你那金贵的雪佛兰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就都笑了,松本浩二瞥了一眼后视镜,路边雪佛兰渐渐远去,后座上的男子二十四五岁年纪,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车窗外,笑的有些心不在焉。 开了一会儿,络腮胡又点了一根烟,随口问这出租车一个月要交给车行多少的份子钱。 出租车刚刚兴起的时候,车行里不给司机工资,司机的收入就靠客人给的小费和跑饭局饭庄给的饭钱。 饭钱不上交,小费要交到柜上,再与车行里的其他伙计二八分成,另外跑长途搭来回的收入也得上交,这是规矩,没人昧这笔钱。 分成的事由掌柜主持,按人头平分然后塞在各自的褥子底下。 司机除歇班都住在车行,床铺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家。 所以回家歇班的司机回到车行,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褥角,有钱就收起来,不用多言语。 松本浩二知道这些规矩,但具体的行情就不清楚了,说多了反而要露怯。 他没搭理络腮胡,一是他根本不知道车行的行情,二是他隐约感到后备箱里有细微的颤动。 第七百八十一章 遭遇绑架 作为一名高级特工,松本浩二的感官和感觉都要比常人灵敏的多,这是刻苦训练出来的结果。 松本浩二感到,那种颤动不是货物因为颠簸而产生的位移,更像是有活物在扭动挣扎。 他意识到自己遇上麻烦了,赶紧挂上空挡减速准备靠边停车,很是随意地问道:“兄弟,你们拉的什么货?有什么发财的门路也给我介绍介绍,怎么样?”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后座上的男子猛然双手伸过来,手里早就预备好了一根细细的绳索,用力地勒住松本浩二的脖子猛绞。 松本浩二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快,当即被勒的眼睛都凸了出来,下意识地一脚急刹车,达特桑戛然停下,脖子上的压力骤减,刚缓过来一口气,邻座络腮胡拔出匕首捅过来。 松本浩二到底是高级特工,临危不惧,格挡着匕首还不忘挂档,脚下油门离合一踩一松,起步慢半拍的达特桑这回出奇的给面子,蹭的就窜了出去。 两名乘客猝不及防,但松本浩二脖子上的绞索再次勒紧,但这回他绷紧了脖颈的肌肉,身子尽力前倾,迅速升档提速,一脚地板油,达特桑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如离弦之箭般在空旷的夜路上疾驰。 在驾车的同时他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绞杀和右侧的捅刺,没一会儿,胳膊上鲜血淋漓,手指多处割伤。 和这边相比,脖子上的绞索才是致命的,只觉得越来越紧,眼瞅着就要断气,松本浩二猛然一打方向盘,车向路边撞了过去。 达特桑一头撞上路边的半截树桩,高速冲击下,副驾驶位子上的络腮胡撞得血头血脸昏死过去,匕首脱手而出。 后座上的家伙更是一头飞出来,撞破了风挡玻璃,栽在刚刚被伐倒不久的树冠上,腹部被手指粗细的树枝贯穿,鲜血直流,四肢痉挛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松本浩二毕竟早有所准备,所以并无大碍,但也被震得七荤八素,车门变形了,他从车窗爬出来,绕过来探身进去搜一下络腮胡身上,一摸就摸出了一把驳壳枪。 一把就把络腮胡从车里拉了出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应。 发生事故的路段距离城区并不远,天也快要亮了,很快就会被过往的车辆行人发现,必须要马上处理好离开。 他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走了十几米,忽然停住了,转身回到了车后,打开后备箱看那个大号柳条箱。 里面是蜷缩着的一个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嘴上堵着破布,手脚都被麻绳绑得牢牢的,一双惊恐的眼睛和松本浩二对视着。 松本浩二扯下布团,用匕首割开少年手上脚上的绑绳,说:“别怕,我不是坏人。你爸爸妈妈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让松本浩二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少年的来头不小,竟然是临城警备司令的儿子。 松本浩二查看了少年的周身上下,细皮嫩肉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你果真是司令的儿子?”松本浩二还是有些疑惑。 “如假包换!”少年还是有几分胆色,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跟另外两人不是一伙的,心中稍安,胆子也大了起来,“只要你把我送回去,我爸爸肯定会重重奖赏你!” 松本浩二眼珠子转了转,重赏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临城。 眼下自己受了伤,还要面对中方特工的追捕,通往上海之路坎坷无比。 这少年的身份,特别是他背后的军方势力倒是可以用一下。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之地,松本浩二的心情如同周围的景色一样凄凉。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辆老旧的达特桑车上,期望它能在这关键时刻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用力钻进车门,手掌在破旧的车门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这一举动似乎是在向命运挑战,又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坐在驾驶座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尝试着发动车辆。 引擎发出几声吭哧的响动,就像是一个濒死的老人在发出最后的喘息。 响动短暂而无力,很快就消失在了寂静的空气之中,留下的只有松本浩二心中不断升腾的绝望。 他盯着眼前的仪表盘,那些指针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用力拍打着方向盘,手掌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这辆老旧的达特桑车,就像是一个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战士,再也无法承担起前行的重任。 松本浩二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尝试着发动车辆。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感受着车辆的状态,寻找着可能的问题所在。 还是没有发动成功,而是爬出驾驶室,打开引擎盖,仔细地检查着车辆的每一个部件,就像是一个细心的医生在诊治病人一样。 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原来,车辆的电瓶已经快要耗尽了电量,无法提供足够的动力来启动引擎。 他记得后备箱里就有一块备用的电瓶,想必是原车主也深知这台车的问题,特意备了一块电瓶有备无患。 他赶紧从后备箱里找出了备用电瓶。 少年就在路边的庄稼地里,说是要去尿尿。 到底是年纪小,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吓坏了。 松本浩二也没有管他,迅速地将备用电瓶更换了上去。 当他再次尝试发动车辆时,引擎终于发出了轰鸣声,就像是一头沉睡的野兽被唤醒了一样。 松本浩二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到底是帝国出产的,经历过这么多次的灾难还能继续行驶。 他挂上倒挡,用力踩下了油门,将出租车从树桩后倒了出来,车头已经被撞出了一块巨大的凹陷。 “喂,上车,带你回家!” 伸出车窗回头再看,路边的庄稼地里哪还有少年的身影。 松本浩二爬出驾驶室,站在方才少年待着的地方,四下里看看,喊了两嗓子没人应。 这一段是城乡结合部,路两边都是庄稼和树木,别说是一个小孩子了,就是百八十个人藏进去都不好找。 少年八成是不太相信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 天光微亮,荒凉的公路上晨曦初现。 松本浩二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注视着远方渐渐亮起的天空。 周围的景色还沉浸在一片朦胧之中,只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渐渐变得清晰。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松本浩二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的新鲜和清新,但他的心情却无比的憋屈。 原本可以顺利逃脱的救命稻草就这么没有了,去上海的还得靠自己走下去。 面对中方特工的围追堵截,如果不是天照大神保佑,他将很难走出困境。 这一刻,他感到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 松本浩二回头看了看被推下车的络腮胡,上前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 他奋力将人拖到了树林里,抽出那人的腰带将人绑在了树上,又脱下男人的袜子,将其嘴巴堵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去开车。 松本浩二满怀希望地钻进那辆老旧的达特桑车,然而,当他把车开出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时,引擎突然熄火,一切又陷入了死寂。 一阵愤怒和绝望涌上心头,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下车检查车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是车底漏油了。 看着那些汽油一滴一滴地流失在荒凉的道路上,松本浩二感到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这辆车已经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而现在,它却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 愤怒和绝望让松本浩二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车身。 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他的怒吼和诅咒,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他的拳头在车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但这也无法改变车辆无法发动的事实。 过了一会儿,松本浩二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拳头血肉模糊,他无力地靠在车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的这辆老旧车辆,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悔恨。 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选择步行,也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这辆破车上。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松本浩二知道,他必须接受现实,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晨曦中的公路显得格外荒凉,没有车辆的喧嚣和行人的嘈杂。 只有偶尔传来远处鸟儿的叫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松本浩二沿着公路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踏得十分沉重。 他的心情也很沉重,就像这荒凉的公路一样,充满了孤独和无助。 忽然,前方两道刺眼的光柱射过来,轰隆隆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松本浩二伸手挡住眼睛,从指缝之间看清了那是一辆满载货物进城的卡车。 清晨是货车扎堆进城的时间,畅通的道路可以为司机节省更多的时间。 而且,那些拦路设卡的警察也不会起得太早,无形当中给司机省了一笔过路费。 松本浩二赶紧挥手拦车,哪知道卡车根本不停,也不管站在道路中央的松本浩二,径直开了过来。 “八嘎!” 松本浩二赶紧躲在一边,晨风卷着尘土将他瞬间包裹起来,头上的鲜血也都沾染了灰尘,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 松本浩二啐了一口,他很郁闷,居然摊上了车祸和绑架案。 两个绑匪敢动警备司令的公子,胆子不小。 前方的路是通往临城的,松本浩二不傻,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是逃不掉的,索性回去躲着。 解救警备司令公子的功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当无名英雄。 只要这次搭上线,别说是平安离开临城,便是日后渗透进警备司令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转念一想,松本浩二感到心里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堵了。 这时,又是一辆货车从旁经过,这回他学聪明了,车辆开过的一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车厢,免费搭乘一段路。 走出去不到两公里,松本浩二突然迎面遇到了一辆绿色军用卡车,车上的士兵们都装备着实枪核弹,看起来急匆匆地像是要执行什么紧急任务。松本浩二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急忙从路边跃下,挥舞着双手拦下了军车。 “长官!”他大声喊道,“我遇到了劫案!绑架的对象很有可能是警备司令的公子!” 带队的少尉军官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重视,他让松本浩二上车,前往查看现场情况。 当军用卡车开到刚才发生车祸的地方时,那辆老旧的达特桑车依旧停在路边,但是两个劫匪却不见了踪影,只有车上和地上的血迹表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搏斗。 面对少尉军官疑惑的目光,松本浩二也感到有些傻眼。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知道这两个劫匪到底去了哪里。 “你是出租车的司机?”少尉军官问道。 松本浩二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应对之策。 “长官,”他指着自己被血浸透的衣衫说道,“我都成这样了,还能骗你们不成?出租车的司机名叫陈三水,这是我的表哥的车。他开白班,我开晚班。” 车行压榨司机,很多司机都是这么干的,黑白两班倒,不然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车上有陈三水的证件,松本浩二早就看过了。 少尉军官听到松本浩二的解释后,没有多想就信了,让士兵从卡车里拿出急救包,给松本浩二包扎伤口。 然后,他严肃地说:“你提供的绑架案的线索非常重要,我们要立即联系警备司令部。作为重要人证,你需要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松本浩二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军方的保护范围之中。 这样一来,中方特工也难以奈何他了。 他的第一步目标就这样顺利地达成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机会。 少尉军官留下了一个班的士兵负责警戒,并在周围继续寻找少年的踪迹。 军用卡车掉转头,载着松本浩二和其与士兵们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荒凉的公路尽头。 卡车在进城前经过一个军事哨所,少尉军官命令停车,然后跳下车去打电话。 松本浩二坐在车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军官在电话里会说些什么。 第七百八十二章 松本失算 他尽力保持镇定,毕竟自己已经编织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只要那少年的身份是真的,一切都好办。 过了一会儿,少尉军官挂断电话,回到了卡车驾驶室,态度明显客气了很多,甚至主动递了一根烟给松本浩二,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松本浩二接过烟,心中窃喜不已。 他知道,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向司令家里核实了情况,并且相信了他的说辞。 “兄弟,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少尉军官拍了拍松本浩二的肩膀说道,“司令家里非常着急,我们得赶紧把你送回去,让他们见见你。不过,我就不能送你了,我还得去找公子。” 松本浩二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得意。 哨所给派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还给松本浩二换了一身军装看,而少尉军官等人乘坐卡车调头去事发地点找人。 松本浩二坐在摩托车的挎斗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一串烟圈,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进了市区,看到路上有许多的警察和便衣在巡逻,他们的目光锐利,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松本浩二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经过,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和阻拦。 这一切,都得益于自己巧妙地利用了警备司令公子的绑架案,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重要的人证,从而成功地获得了军方的保护。 现在,他甚至可以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大摇大摆地行走。 看着那些忙碌的警察和便衣,松本浩二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得意之情。 自己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原本是一次意外的车祸,却让他意外地获得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完全自圆其说,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会露出马脚。 松本浩二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得意之情压下。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得抓紧时间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三轮摩托载着他还没到警备司令部,迎面便开来了一个车队,打头的是一辆军用吉普车。 车头横打,拦在了三轮摩托前。 松本浩二着实紧张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警备司令部的车队,车上的士兵左臂上都带着袖箍,明显是宪兵。 一个上尉军官上前说话,说司令对公子被绑架一案非常重视,很感谢松本浩二,只是公子尚未找到,且军务在身,不能当面感谢,还请松本浩二到司令部先行歇息。 于是,松本浩二便被转移到了一辆轿车上。 松本浩二感到意外的是,二十分钟之后,他到达的并不是警备司令部,而是一处仓库。 接待松本浩二的是一名少校军官,据说是司令的副官,姓吕。 吕副官戴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他的皮肤异常白皙,与他的军装形成鲜明的对比。 吕副官对松本浩二很客气,松本浩二自称袁嗣庆。 这个身份是值得推敲的,小野昭明为他精心准备了每条逃跑路线上的化名。 吕副官并未怀疑他的身份,他更加关心的是司令公子的安危。 如今人还没有找到,警备司令部和司令家中俱是人心惶惶。 “袁老弟,还请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一讲,我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帮我们破案。” 松本浩二将早晨遇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吕副官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 “吕长官,事情就是这样,只是那两名劫匪跑了……” 吕副官摆摆手,笑眯眯地道:“无妨,在临城这一亩三分地还没有人能够跑得过我们司令的手掌心。袁老弟,如果公子能够获救,你可是居功至伟啊!” 松本浩二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笑容刚刚绽放之际,一股冰冷的气息突然袭来。他愣住了,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仿佛被寒风冻结。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抵在他的脑门上,仿佛是一头凶猛的野兽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松本浩二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吕长官,这……” 松本浩二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眼神在吕副官和那黑洞洞的枪口之间游移,极力地寻找一线生机。 吕副官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救了我们公子,谁能证明?” 两个绑匪不知所踪,松本浩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许绑架案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真相往往被掩盖在层层迷雾之下,难以触及。 吕副官的目光紧紧盯着松本浩二,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松本浩二心知,任何一丝的犹豫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此刻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在这场生死博弈中占据上风。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压抑,松本浩二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而吕副官则依然保持着那种冷静和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松本浩二并没有跪倒求饶,因为能够从两名绑匪的手下成功逃走的人物,不可能在威逼下就轻易地屈服。 “天地良心,我与绑匪绝无瓜葛。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冒险拦截你们的军车?”这个理由确实充分,毕竟没有人会愚蠢到自投罗网。 然而,吕副官并未因此被打动。他冷冷地注视着松本浩二,眼神中透露出怀疑与警惕:“袁老弟,你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但这并不能完全洗清你的嫌疑。” 他心中暗想,万一这是绑匪之间的内讧呢? 吕副官不再听松本浩二的解释,让他把经过以文字的形式写下来之后,便关入了一间会议室,门口有两名持枪的士兵站岗。 松本浩二本以为自己会被当作警备司令部的贵客,何曾想到会如此被冷落,目前的情形跟被关禁闭无异,当真是失算。 他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心中焦躁不安,忽然听到门口一阵轰响。 松本浩二急急去扒窗户观看,一辆军用吉普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人,个子挺高,一身军装,佩戴着中校肩章,腰间别着手枪,更重要的是那张脸上有一道疤。 松本浩二认出了这个人,不禁愕然。 他深知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愈发凶险。 疤脸中校刚一下车,吕副官便出门迎了上去,两人在交谈着什么,从表情和动作来看,两人非常熟稔。 松本浩二暗叫不好,从正门出去是不可能的,两名站岗的士兵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瞅了一眼窗户,朝着西面的一扇是开着的。 西边是个停车场,并没有人,只有一辆着车的轿车,司机大概是去取东西了。 他立即到了西窗前,翻窗出去。 这时,疤脸中校在吕副官的陪同下走入会议室。 里面空无一人。 吕副官瞠目:“这……” 疤脸中校一眼发现了开着的西窗,疾步走过去,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松本浩二朝着停车场的方向狂奔。 松本浩二此时快要走到了打着火的轿车前,正好也往回看。 一时间,四目相对。 松本浩二疾步快逃,疤脸少校认出了松本浩二,当即指着松本浩二的背影命令道大喝一声:“就是他,抓住他!” 吕副官还没有反应过来,疤脸少校就翻了出去。 松本浩二来不及多想,心中一紧加速向轿车跑去,幸运的是司机并未锁车,他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踩离合挂挡踩油门猛打方向盘,黑色轿车发出一阵怪叫,轮胎冒出一股青烟,如脱缰野马一般从院子冲了出去。 士兵们并没有开枪,疤脸少校和吕副官急忙上车追击,松本浩二看着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汽车,用力地踩下了油门。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街道上疾驰,喇叭声不断。 其余的车辆和行人还以为是军车有紧急军务,赶紧让出道路,反倒方便了松本浩二逃命。 松本浩二驾驶的轿车是一辆别克,车况很好,车辆应该不超过两年,比之前偷来的那辆达特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很快速度就上来了,但是后面的追兵始终紧咬着不放。 忽然,前方遇到了一队出殡的队伍,敲敲打打、哭哭啼啼,将街道堵得死死的。 眼看着是没法通过了,松本浩二一咬牙,单手猛打方向盘,同时猛然提起手刹,一阵焦糊味飘出,别克轿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甩尾。 之后,他松了手刹,猛轰油门,紧盯着对面的轿车,忽然挂档迎面冲了过去。 疤脸少校当即将手枪伸出车窗,对着松本浩二连开两枪。 一枪落空,一枪击中了前挡玻璃。 但幸运的是并未对松本浩二造成伤害。 松本浩二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撞上了,撞上了……” 副驾驶上的吕副官脸色惨白,发出惊恐的叫声。 疤脸少校赶紧一打方向盘,慌忙让开,两车擦肩而过,将左后视镜都撞掉了。 在疤脸少校急忙调头追击的同时,松本浩二驾驶轿车已经钻进了垂直的一条街道。 满以为就此甩掉了疤脸少校,哪知道没多久后面的轿车又追上来了。 八嘎!遇到麻烦了。 松本浩二见状,几乎将油门踹到了油箱里,轿车在道路上颠簸起伏,松本浩二的身体也差点被抛了起来,好几次都撞到了头顶。 后面的轿车还在紧追不舍,这样下去可不行。 松本浩二索性一打方向盘冲出了路面,朝着远处的铁路开过去,一列长长的运煤货车正在疾驰而来。 他将车开到了与火车垂直的道路上。 白天的阳光明亮而热烈,照射在铁轨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远处的火车疾驰驶来,岔道口的信号灯开始闪烁,红灯、黄灯、绿灯交替亮起。 随着火车的临近,岔道口旁的铃声也急促地响了起来。 铃声清脆悦耳,穿透力极强,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轿车向道口狂奔,松本浩二紧咬牙关,猛踩油门,眼瞅着巨大的火车头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磅礴无比的气势。 如果撞上去,别克轿车定然粉身碎骨,自己也是绝对不能幸免! 松本浩二降档加速,别克轿车咆哮着撞破单薄的拦路道杆飞过道口。 几乎是同一瞬间,火车从道口呼啸而过,气浪逼人,尾追而来的轿车被迫停下。 疤脸少校从车里钻出来,摔帽子暴跳如雷。 简直就是个疯子! 吕副官脸色越发地苍白,扶着轿车不住地呕吐。 火车很长,足有四十多节车厢,“哐当哐当”的铁轨与车轮撞击声令人发狂。 在疤脸少校和吕副官焦急的等待中,终于一切安静下来,火车渐行渐远,道口对面,静静停着一辆别克轿车,车子仍旧发动着,却早已人去车空。 …… 张祥金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将远洋船舶的货船班次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相信,以松本浩二的能力,肯定能够轻松地混入货船中。 这样一来,事情就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他也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还是松本浩二考虑的周全。 张祥金兴高采烈地在路上买了些早点,准备将这一好消息告诉松本浩二。 然而,当他兴冲冲地走进那个宅子时,却发现早已经人去屋空,哪里还有松本浩二的踪影? 张祥金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仔细地搜索了整个宅子,但是仍然没有发现松本浩二的任何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张祥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 这么多的吃食,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张祥金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老父亲张文卿那里。 迎面见到老管家,他强打起精神和他打了招呼。 老管家告诉张祥金,老人家在练拳,最好是打完再上前说话。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庭院中,张文卿身着一身宽松的白衫,站在青砖地面上,正全神贯注地打着太极拳。 他的动作缓慢而流畅,一招一式都显得非常讲究。 张祥金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父亲打完太极拳。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开口。 而张文卿则显得非常平静,对儿子视而不见。 当张文卿打完最后一式时,张祥金终于走上前去,换了一副笑脸,招呼老父亲吃早餐。 张文卿是老辣之人,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和老管家目光交汇,彼此都心照不宣。 张祥金并没有说自己可以依仗的日本人不辞而别了,只是低声说昨天说的那些做生意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张文卿听完儿子的话后,微微点头,沉稳地说了声:“好。” 回老家的事情因此暂时被搁置了,毕竟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需要更加谨慎地处理。 老爷子心里也清楚,临城的教育资源优越,远非老家所能比拟。 孩子们的学业是重中之重,不能因为其他事情而耽误了他们的未来。 张祥金心里装着事情,跟老父亲张文卿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后,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张文卿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将老管家又叫了过来,低声嘱咐道:“别松劲,继续给我盯着他,别让他跟小鬼子再有来往。” 老管家点头应允,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上门要人 司令府邸沉浸在一片沉重的寂静之中。 独生子小光的失踪,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司令夫人坐在沙发上,双眼红肿,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平日里优雅端庄的形象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心碎母亲的凄凉与无助。 江离急匆匆地从学校赶回,一进客厅就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 她走到沙发旁,轻声劝慰着司令夫人,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 “要是你弟弟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啊?”手帕似乎无法拭去夫人心中的悲痛,泪水依旧汹涌而出。 司令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脸色铁青,手中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 他已经得到了绑匪和儿子的最新消息,但绑匪逃走了,儿子也下落不明。 一家人的心依旧悬在半空中。 尽管司令身居高位,但他并未像其他高官那样花天酒地、放纵自己。 他与夫人一直恩爱如初,儿子是他们唯一的珍宝。 昨天傍晚,儿子被管家带去学画。 然而,回来的路上车子突然抛锚了。 司机打开机盖修车,管家则去附近打电话求援。 就在这短暂的分离中,小光失踪了。 司令部立即发动力量寻找,也通知了城区的警察。 尽管人手已经撒出去了,但至今仍未找到儿子的踪迹。 别看司令现在气定神闲,但实际上是如坐针毡,儿子若是出了事,夫人寻死觅活,老太太也得疼得孙子搞出人命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司令夫人立刻止住了啜泣,直勾勾地盯着电话。 司令起身去接电话,电话是吕副官打来的。 他报告说,他们眼看就要抓到其中一名绑匪了,结果却让他跑了。 吕副官请求司令责罚,但司令哪有心思去责怪他? 找到儿子才是关键! 他命令吕副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小光的下落。 电话线那头传来了吕副官坚定的应答声,司令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沙发旁。 看着泪眼婆娑的夫人,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夫人的手。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小光的。”司令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沙哑,昨夜一夜都没有睡。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紧接着,参谋长张锐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关切。 他刚从南京开会回来,一听说小光失踪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司令,夫人,我听说小光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张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沙发旁,目光在司令和夫人之间来回扫视,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司令沉重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了张锐。 张锐听后眉头紧锁。 “我们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去寻找小光,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司令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张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司令,您放心,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加大搜寻力度,一定要尽快找到小光的下落。” “你准备找什么人?”司令问。 “临城站的人!”张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方如今的行动组,在找人这件事上,那些特务们比司令部的大兵们更加合适。 当然了,帮会的人也是离不开的。 总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 张锐和方如今的关系不错,相信自己只要开口,人家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司令默许了这个方案,他是不屑于和那些特务们打交道的。 张锐是个急性子,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电话机,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这一次,会是关于小光的消息吗? …… 针对松本浩二的搜索已经持续了很久,但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座城市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而松本浩二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也许总是在关键时刻从搜捕人员的指缝间溜走。 方如今站在张鑫华的临时办公室里,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他们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松本浩二逃脱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现在,甚至连他是否还在临城都成了未知数。 “通知上海区的同僚吧。”张鑫华终于开口,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仅凭临城站的力量,想要找到松本浩二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更广泛的情报网和更多的人力投入。 方如今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仅仅是临城站在找,临城调查室也没闲着。 方如今知道张鑫华在临城调查室有眼线,现在这种情况下,说话绕弯子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直接问道:“张组长,临城调查室那边有消息吗?” 张鑫华苦笑着摇摇头:“他们也在尽力,但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不过,我有可靠情报显示,小野昭明等人也进入了临城。” “小野昭明?”方如今闻言一惊,这个名字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作为老牌特工,小野昭明的狡猾和残忍都是出了名的。 如果他真的来到了临城,那么这次的事件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方如今却从中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能够同时抓住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那这次行动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张鑫华苦笑:“老天会如此眷顾你我吗?”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紧张的宁静,张鑫华去接电话,只是听了一句就将话筒递过来。 “找你的。” 方如今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康焦急的声音,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方如今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组长,不好了,站里出事了!”李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警备司令部突然派出了一个警卫排,将我们临城站包围了。他们要求我们交出人来,态度非常强硬。” “交人?交什么人?” 方如今紧紧地抓住电话线。 李康告诉他,司令部得到了线报,临城站的人绑架司令的独子小光,参谋长张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要人。 “吴副站长正在跟他们交涉,但对方根本就不给面子。他们说了,如果我们不交出人,就要强行搜查。”李康的声音继续传来。 “请报告吴副站长,让他尽量拖延时间。”方如今沉声说道,“我会尽快回去面见张参谋长。” 挂上电话后,张鑫华和方如今面面相觑。 这起事件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加错综复杂的真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鑫华眉头紧锁,率先打破了沉默,“临城站一向与警备司令部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会突然采取如此极端的行动?” 方如今也是一脸困惑:“是啊,我也跟张锐参谋长向来交好,怎么可能去绑架司令的公子呢?这简直是故意挑起矛盾嘛!” 两人都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想象。 “难道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们?”张鑫华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者是想借此机会挑起我们和警备司令部之间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方如今点点头:“不无可能。但问题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呢?”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尽快查清真相,找出幕后黑手,否则临城站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临城站大门口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警卫和警备司令部的宪兵们面对面站着,双方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 他们的手指都紧紧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射击。 吴剑光站在一旁,满脸都是愤怒和无奈。 他刚刚听了李康的报告,得知这一切都是行动组惹出来的祸事,心中不禁暗暗骂道:“都是你们行动组做的好事,现在倒好,连累了我们整个临城站!”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估摸着方如今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现在只有方如今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并不想跟张锐打交道,因为那种丘八根本就不讲理。 想到自己刚才在张锐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吴剑光就感到十分憋屈。 “他妈的,这次要是能够平安度过,我非得好好整整行动组不可!”吴剑光咬牙切齿地想着。 参谋长张锐一脸怒容地走到吴剑光面前,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生生撕裂。 “吴剑光,要放在平时,我会给你这个面子,但这次你们做的太过了!司令家的公子都敢绑架,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让你的人让开!”话语中充满了威胁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吴剑光心中一凛,他知道张锐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下令开枪。 他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参座息怒,方如今这就回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 如果今天让张锐带兵闯进了站里,他这副站长将会颜面扫地,会被站长难看的。 然而,张锐却并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 他瞪着眼睛,怒视着吴剑光:“已经等了你们十五分钟了,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告诉你,别想拖延时间。别看你们临城站平时威风凛凛,那是没惹到咱们。今天这事儿大了,谁说话也不好使!赶紧让你的人让开,不然老子命令他们开枪了!” 张锐身后的士兵们接收到命令,齐刷刷地将手中的枪口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大门口的警卫和行动队员们。 这一举动立刻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警卫和行动队员们见状,心中一紧,但他们仍然保持着镇定,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一旦双方发生冲突,后果将不堪设想。 吴剑光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连忙挡在张锐身前,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参座,请您息怒,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然而,张锐却毫不理会吴剑光的求情,他冷冷地盯着对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有人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司令的家中,爆料称是临城站的人绑架了公子。 一开始司令自然是不信的,他虽然对临城站没有什么好感,但双方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人家没道理绑架自己的儿子。 但是爆料人声称,司令的儿子铁定了就在临城站。 司令夫人寻子心切,哪里还顾得上甄别消息的真假,哭着求着让司令派兵解救儿子。 对此,一旁的江离也是持怀疑态度。 方如今的人为什么要绑架小光? 他跟张锐的关系也算是好了,完全没这个必要。 绑架司令的儿子,那不是明白了找死嘛。 只是她人微言轻,姑姑现在抓住什么都是救命稻草,根本就不听劝。 于是,就有了张锐带兵包围临城站这么一出。 对于胆敢绑架司令公子的临城站,张锐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 “少废话!”张锐怒吼一声,“让你们的人立刻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吴剑光被张锐的威胁吓得心惊胆战,他知道对方说得出做得到。 他连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警卫们,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别克汽车急速驶来,停在了临城站的大门口。 车门打开,方如今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吴剑光身边,低声问道:“副站长,情况怎么样了?” 吴剑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行动组惹出来的麻烦,现在倒好,让我来收拾残局!” 这家伙一肚子怨气,方如今也不理会他,快步走到张锐面前。 原本张锐站在大门口,一身戎装,目光如炬,脸上的怒气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方如今的出现,就像是一股清流涌入了即将沸腾的火山口。 张锐看到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去。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传递。 方如今走到张锐面前,微微一笑:“参座,让兄弟们进去喝点茶,咱们进去谈。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既然是方老弟前来,我张某人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可不答应!” 一时间,化干戈为玉帛。 宪兵和警卫们也是松了一口气,各自放下武器。 吴剑光看着方如今和张锐并肩走入临城站,心中的怨气如潮水般翻涌。 第七百八十四章 分析线索 张锐回头瞥了一眼吴剑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压低声音对方如今说道:“怎么样,老哥这回算是给你站台了吧!”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方如今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但心中明白这次确实让吴剑光丢了不小的面子。 他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和张锐之间的这番举动无疑会让吴剑光更加记恨自己。 两人走进办公室,方如今亲手为张锐泡了杯茶,然后分宾主落座。 茶香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张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开始讲述起事情的全貌。 “三个绑匪绑走了司令家的公子,清晨出城时发生了内讧,都受了伤。其中一个自称是什么什么的人,跟其他两个同伙彻底决裂,并主动报案。可就在等候接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抢夺了一辆轿车逃跑了。” 方如今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件事果然如自己推测的那样不简单,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加复杂的阴谋和势力。 张锐继续说道:“方老弟,找人这方面你们更在行,老哥我就拜托你了。” 张锐平日里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跟方如今这样的年轻人称兄道弟丝毫没有违和感。 方如今明白张锐此次前来并非真的找麻烦,而是寻求帮助。 只是,自己现在的人手都被派出去寻找松本浩二,实在是捉襟见肘。 张锐倒也不是不通情理,他在和警察们交涉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临城站近期有重要行动。 “老弟,也不让你太为难,反正你们的人也都撒出去了,顺便帮老哥这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方如今心中虽然有些为难,但也知道这是一个拉近彼此关系的绝好机会,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并决定紧查线索,尽快找到绑匪。 为了获取更多关于绑匪的信息,方如今提出了见一下见过绑匪的吕副官。 张锐立刻表示同意,并亲自去安排。 不久之后,吕副官被带到了办公室。 方如今微微一笑,示意吕副官坐下,然后他开始详细询问关于绑匪的情况,包括他的外貌特征、口音、行为习惯等等。 吕副官回答得十分详细认真,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诉方如今和张锐,希望能够为他们提供有用的线索。 随着吕副官的讲述,方如今逐渐勾勒出了那名绑匪的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这名绑匪的长相让方如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纪成林已经查到了昨晚失窃的出租车,但是据司机交待自己根本就没有叫袁嗣庆的表弟,更没有和表弟昼夜开车。 这名司机还特意被带到了临城站。 “长官,我是真不认识什么袁嗣庆,昨天我就撒了一泡尿的工夫,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我的车偷走了。今天早晨,这位长官让我去认车,我的车……撞得……撞得……” 那辆车基本上已经报废了,现场惨不忍睹,偷车的人抓不到,车辆的损失就得有司机来负担,他抓到偷车贼的心情之迫切丝毫不亚于警备司令部和临城站。 “各位长官,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纪成林将司机带了出去,免得他继续聒噪。 方如今很快给出了思路:“此人偷车的地点和司令公子丢失的地点相隔甚远,倒是有些奇怪。而且即便内讧,也不至于完全站到对立面吧?” 张锐点点头,深以为然。 内讧直接跑就完了,还报案,绑架司令的儿子基本上是死罪,司令即便当时不杀他,日后还能留着? “参座,我看这个所谓的绑匪,既然是深夜偷的车,那么他落脚地应该距离偷车的地方不远,我们可以试着从这方面来寻找线索。” 张锐伸出大拇指:“果然还得是方老弟!你看要不要让跟着我来的那个排的兵,一起跟你们排查。要是遇到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让我的人出面。” 张锐是有这份霸气的,谁胆敢阻拦追查司令公子的下落,就是跟他们警备司令部为敌,痛打一顿那都是轻的。 “这就不必了!”方如今轻轻摆手。 “也好,一切听从方老弟的安排。” 这时,方如今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拉开了抽屉。 在抽屉里,他取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然后递给了吕副官。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憔悴,背景看起来像是在监狱里拍摄的。 吕副官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方组长,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人的照片?” 方如今看着吕副官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一旁的张锐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忍不住好奇心,一把抢过照片,仔细看了看。 然后,他指着照片上的青年男子向吕副官求证:“这……这人是……?” 方如今抢先道:“这就是吕副官见过的绑匪袁嗣庆。” 吕副官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是,千真万确!虽然他人比照片上憔悴了些,但绝对错不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他还聊过一会儿,对他的印象很深。” 张锐听到这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看方如今,又看了看吕副官,心中充满了疑惑。 没想到方如今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绑匪的照片都能提前搞到。 方如今看着张锐的表情,心中更加得意。 “参座,这张照片的由来恕我不能相告,但是这人我帮你找定了!” 方如今的语气坚定而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张锐听后连声说好,他对方如今的能力深信不疑。 毕竟,连潜藏极深的日本间谍都能被方如今挖出来,更何况这几个绑匪呢? 纪成林也立刻行动起来,他派人前往丢车的地点附近,拿着照片寻找目击者进行辨认。 一个小时后,反馈结果传来,街边的糕点铺伙计曾经见过照片上的男子,推测他是从旗杆巷走出来的。 得到这一重要线索后,行动队员们立刻对旗杆巷进行了大范围的摸排。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 很快,便找到了张祥金购置的宅院。 张祥金并非专业特工,因此房屋里住人的痕迹尚在。 行动队员们通过仔细观察和分析,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这些证据都指向了张祥金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接着,行动队员们通过房契追查房屋的主人,很快就锁定了张祥金。 张祥金购置这处宅院原本是用来养外室的,而非藏匿日本间谍,在手续上还是有据可查的。 张祥金被从老父亲的家中带走时,他的老父亲张文卿虽然见过不少风浪,但也当场晕倒过去。 谁不知道临城站的赫赫威名,儿子落入了这个魔窟中,还能有性命在吗? 醒来后的张文卿当真是悔不当初。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只能是想办法找门路了。 不管怎么说,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对张祥金的审讯并没有当着张锐的面进行。 这位参谋长也很识趣地端坐在方如今的办公室中喝茶看报,不时打几个电话询问一下自己手下派出去的那些人的追查进展。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轻松自在,但内心却十分焦虑不安。 毕竟,小光尚未找到。 期间,吴剑光数次邀请张锐去自己的办公室小坐,但都被婉言谢绝了。 这让吴副站长感到很没有面子,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方如今才是主角。 张祥金,这个曾梦想着抱上日本人大腿、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却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瑟缩在临城站暗无天日的审讯室中。 一进来,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几乎当场晕过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临城站抓获。 而这一切的根源,他下意识地归咎于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松本浩二。 松本误我! 纪成林冷眼旁观着张祥金的狼狈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没费多少工夫,就从张祥金口中得知了松本浩二与张祥金多年前的“深厚”友情,以及张祥金那早有投靠之意的卑劣行径。 然而,就连张祥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松本浩二会突然不辞而别。 对此,方如今心中早有猜测。 要么是松本浩二提前得到了风声,要么就是这个小鬼子太过警觉和谨慎。 他详细询问了张祥金曾经跟谁提起过松本浩二的事情,得到的回答是只有他的老父亲张文卿知道此事。 于是,行动组的人马不停蹄地找到了正在病床上唉声叹气的张文卿。 老人家被吓得不轻,但询问的口供却与张祥金的能对上。 两父子之间的差距,让方如今不禁摇头叹息。 老人家表示愿意倾家荡产换取儿子的性命,行动队员没有明确表态,他们做不了主,还得组长拿主意。 方如今果断地将张祥金押入大牢。 这样的卖国贼,他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同时,他也敏锐地意识到,之前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并没有汇合,这正是他们抓捕松本浩二的大好机会。 现在,方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松本浩二还没有离开临城。 他将删减之后的口供给张锐看过之后,张锐气得拍着沙发副手痛骂起来:“这狗日的小鬼子,其心之歹毒,当真是世间少有!与禽兽无异!” 方如今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总觉得这起绑架司令家公子的事情透着蹊跷,站在松本浩二的角度来考虑,他不应该是绑匪,而更可能是营救者的角色。 毕竟,搭上了司令这条线,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可以在军方的保护下成功离开临城,更为将来的“合作”建立了坚实的基础。 然而,早晨发生的案件却让他感到困惑不已。 从种种迹象来看,松本浩二并不像是会作出绑架这么愚蠢的举动的人。 那么,这起案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呢? 与此同时,排查今天早晨医院和诊所急诊情况的报告也汇总了上来。 方如今仔细地翻阅着报告,却发现并没有松本浩二描述的那种伤势的人员记录。 这让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松本浩二在故意撒谎,还是那两名伤员并没有在地方医疗机构进行治疗? 忽然,他将目光投向了张锐,这位参谋长此时也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参座,不知道军队内部的医院和卫生所查过了没有?”方如今试探着问道。 张锐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明白这意味着军队内部人员也可能参与到了其中。 这时,一旁的吕副官忽然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吕副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方如今敏锐地察觉到了吕副官的变化,急忙问道。 吕副官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 张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想起什么就直说,此处又没有外人。” 吕副官这才将方才在库房中发生的一幕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家伙本来待得好好的,可是阮处长一到,他就不见了。” “阮处长?”方如今和张锐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真的是军队内部人员参与其中,那么这起案件的性质就变得更加复杂和棘手了。 张锐急忙解释道:“方老弟,此人叫阮志国,原来是军需处的一个处长,现在被调往了其他部门,虽然油水不少,但是没有什么实权了。而且司令曾经查过他的老底,这家伙手脚不干净,克扣军饷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司令正准备腾出空来收拾他呢!” 听到这里,方如今心中一动,他忽然意识到这起绑架案可能与阮志国有关。 阮志国为了报复司令,便抓了他的儿子作为人质。 至于他抓小光是为了杀人泄愤还是跟司令谈条件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如果孩子真的落在阮志国的手中,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向司令进行了汇报。 挂上电话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方老弟今日之事多亏了你我们司令让我转达对你的谢意等孩子找到了他会专程设宴致谢。不过现在阮志国的事情还未解决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走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去而复返 一个小时之前。 烈日炎炎,金色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置于火炉之上。 火车轨道像一条蜿蜒的长龙,穿越这无尽的酷热。 火车疾驰,带着一股股热浪和刺耳的汽笛声,打破了这寂静而沉闷的空气。 松本浩二站在火车的车厢连接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炙热的空气在胸腔中燃烧,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烤焦。 火车在高速行驶中突然一个急转弯,巨大的惯性让松本浩二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迅速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和决绝的光芒。 就是现在! 他心中默念一声,猛地咬紧牙关,身体如一只敏捷的豹子般跃起,从疾驰的火车上纵身跳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致。 粗粝的石块在他的手臂和腿上划过,留下了数道深深的伤痕。 右手的伤口再次撕裂开,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滚烫的铁轨上,瞬间蒸发成一丝丝白烟。 腰间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但他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继续翻滚着躲避火车的碾压。 终于,他成功地滚到了路旁的草丛中,躲过了火车的致命一击。 方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味道很奇怪。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与伤口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粘稠而腥臭的液体。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轮炙热的太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辆火车原本是通往南京方向的,他完全可以按照计划,中途下车,然后转道去上海。 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有同伴和接应人员,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松本浩二却选择了返回临城,这个让他屡遭挫折的地方。 想想这一路还真是坎坷非常。 先是遭遇了中方特工的伏击,队伍被打散,损失惨重。 接着,他被多年的挚友出卖,那种背叛和失望几乎让他崩溃。 然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一场绑架案之中,成为了警备司令部通缉的对象。 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绑匪之一竟然是军方人员,这让他原本精心策划的接近警备司令部的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松本浩二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命运捉弄的小丑,一次又一次地遭受打击和挫折。 他原本是一个骄傲而自信的人,但现在却感到无比的沮丧和失落。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所以,他选择了返回临城。 他要让背叛他的人付出代价,要查明绑架案的真相,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他不怕失败,不怕挫折,只怕自己心中的那口气无法释放。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投射在铁路沿线的荒地上。 然而,对于松本浩二来说,这片阳光却并不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郊区的铁路沿线静悄悄的,但松本浩二却知道这寂静之中却暗藏着无尽的危险。 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 中国特工和士兵随时都有可能搜查到这里,他必须尽快离开,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可是,当他环顾四周时,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这片荒凉的铁路沿线,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为他提供庇护。 无奈之下,只得从路边捡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树枝,当作拐杖,支撑着身体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然而,他却没有停下。 他的腰间挎着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一些工具和张祥金资助的钱财。 张祥金倒是十分慷慨,这些钱财,除了一部分现钞之外,还有两根小黄鱼。 正是这两根小黄鱼,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刀捅,让他侥幸逃得一命。 只是脖子上被勒出一道淤痕,微微肿了起来,如同戴了一条肉项链。 可以看出,对方是下了死手的,因为绑票被发现,他们要灭口。 松本浩二甚至觉得对方从一上车就准备杀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那个司令官的公子,松本浩二并不关心,他现在自身难保,绑匪的同伙分明是军队中的败类。 那两个受伤的绑匪也不是自己从现场逃脱的。 一个被自己绑了,另一个几乎成了糖葫芦。 仅凭他们自己,是难以脱困的。一定有人帮他们。 能迅速运走受伤的两名绑匪,说明一直有人在后面跟踪。 想到这里,松本浩二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帮人分明是要嫁祸给自己! 他们想让自己背上这个黑锅,成为替罪羊! 真倒霉! 松本浩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他相信,即便现在警备司令站在面前,自己也未必能把事情解释清楚、洗清身上的疑点。 出租车是自己偷来的,这个很容易就能查证。 自己撒了谎,隐瞒了身份。 两个绑匪是被自己伤的,说不定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在仓库中猝然逃亡的也是他自己。 这两件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绑票加上杀人,妥妥的枪毙死罪! 要想回到临城的想法不错,但必须要好好计划一下。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当前的情况。 那辆接近报废的出租车是中国人最大的突破口,通过出租车的位置可以大致判定自己昨晚所处的范围。 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早知如此,不应该在张祥金的私宅附近偷车的。 要是再走出去一点就好了! 不过考虑到这只是普通的绑架案,那些丘八也不会想到自己是日本特工的身份。 最多把自己当成绑匪团伙的一员而已。 况且,查证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司机表弟的身份不用再纠结了,以后想个办法是可以解释的。 至于那个少年……松本浩二知道即便寻到他本人也未必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自己和那个少年只是见了短短一面,当时人家就没信任他,否则也不会趁着他发动车辆的机会逃走……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松本浩二感到口渴难捱。 烈日就像是一轮火球,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置于火炉之上。 他的嘴唇干裂,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处水源。 然而,这片荒凉的铁路沿线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为他提供庇护,更别说水源了。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绝望。 他继续拄着树枝,忍受着身上的伤痛和口渴的煎熬,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就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处破败的小屋。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当他走近小屋时,发现屋檐下居然有一口破旧的水井。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打起一桶水。 井水清凉甘甜,仿佛一股生命之泉涌入他的喉咙。 这时,忽然从屋后走来了一个穿着铁路工作制服的白发老人。 老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有些浑浊,看着松本浩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松本浩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并不想与这个老人产生过多的交集,但此刻必须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老人家,我遇到了劫匪,被打伤了,进来讨口水喝。” 老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并没有怀疑松本浩二的话,因为这片铁路沿线确实不太平,时常有劫匪出没。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东西。”说完,他转身回到屋中。 松本浩二跟了过去,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若是老人有什么异动,他立即会采取行动。 然而,老人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只是从屋中取来了白布和白酒。 “消消毒。”老人递过来一瓶白酒。 松本浩二接过白酒,掀起衣服淋在腰部伤口和右手上。 酒精的刺激疼得他猛地缩了一下手,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疼痛。 老人又掏一坨棉花,用火柴点燃后示意松本浩二别动,小心翼翼地把燃烧的棉花按在松本浩二的伤口上。 神奇的是,血竟然在棉花的作用下慢慢止住了。 松本浩二感到一阵惊喜和感激。 他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和那双慈祥的眼睛,心中的警惕和敌意渐渐消散了一些,说道:“谢了,老人家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有小三十年了。”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再走四里地就进城了。你这伤还是得让大夫看看。外面太热了,去屋里坐坐吧,歇息一会儿早点上路。” 松本浩二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捆电线上,附和道:“嗯,早点上路!” …… 烈日炎炎,阮志国带着几名士兵沿着铁轨一路寻找。 他们踏着碎石,穿过一片片荒野,铁轨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士兵们的脸上满是汗水,但无人敢言,因为他们知道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士兵,手中牵着一只大狼狗。 那狼狗体格健硕,毛色油亮,眼中透露出凶狠的光芒,吐着猩红的舌头。 阮志国的心情异常沉重,他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是要杀头的。 现在,他必须要找到那个姓袁的杀人灭口,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要姓袁的死了,就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阮志国心中这样想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至于以后怎么对付司令,他暂时没有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大狼狗低嗅着地面,忽然兴奋起来,发出低声的呜咽声。 阮志国赶紧紧走几步,就发现铁轨旁的灌木中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路延伸过去。 他心中一喜,知道终于找到了线索,迅速命令士兵们跟上大狼狗,沿着这条血迹一路追下去。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们沿着铁路走了很久,却始终无法找到姓袁人的踪影。 终于,他们发现了那座破败的小屋。 这里了一片荒凉,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于是,他下令士兵们分散开来,仔细搜索。 与此同时,大狼狗也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开始焦躁不安地四处嗅闻。 阮志国紧张地注视着小屋的门,门是半掩着的。 就在这时,大狼狗突然狂吠起来,朝着小屋的方向猛扑过去。 阮志国心中一喜,知道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连忙招呼士兵们跟上去。 阮志国等人拿着枪,队伍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包围小屋。 每个人都很紧张和警惕,因为他们知道,这里可能藏着他们要找的袁姓绑匪。 阮志国已经下了命令,见到那个姓袁的,可以直接开枪将其击毙,不要活口。 然而,当他们进入小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昏暗的小屋中,倒着一个老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一个士兵上前轻轻地踢了一脚,但是老人没有任何反应。 士兵蹲下摸了摸老人的颈部,然后对着阮志国摇摇头:“处长,人死了!” 阮志国上前仔细检查,很快发现了老人脖子上的勒痕。 这是明显的他杀痕迹,而且死者的尸体还有余温,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 阮志国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愤怒,他们还是来晚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发现了一条带血的布条。 这块布显然是用来包扎伤口的,而且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 这让阮志国更加确定,那个姓袁的家伙曾经在这里待过,而且很可能就是杀害老人的凶手。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然而,小屋内的环境十分简陋,除了几张破旧的家具和一堆杂乱的物品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阮志国将带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大狼狗的面前。 大狼狗立刻低头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继而狂吠起来,声音震耳欲聋,拽着牵绳就要往门外冲。 阮志国见状,心中一喜,知道大狼狗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立刻大手一挥,高声喊道:“走,继续追!” 士兵们紧随其后,一行人沿着大狼狗指引的方向快速前进。 大狼狗一路狂奔,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提醒着阮志国他们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阮志国紧握着手枪,眼神坚定而冷酷。 这次他们绝不能再让那个姓袁的家伙逃脱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被动合作 正午的阳光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大地,将街头巷尾的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小野昭明踏着这斑驳的光影,匆匆行走在临城的街道上。 刚刚结束了上午的暗中查访,他的内心并不轻松,松本浩二的下落依然如石沉大海,无迹可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一处街口的租房广告吸引。 那广告贴在斑驳的墙面上,显得格外醒目。 然而,吸引小野昭明的并不是广告的内容,而是其中隐藏的紧急联络信号。 这种信号,只有他的上司小犬才掌握,是他们在紧急情况下联络的暗号。 小野昭明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小犬派人来临城协助自己了?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被他迅速否定。 松本浩二尚未找到,小犬一定对自己十分失望,这才派人过来协助。 但是,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信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边走边看手表,现在是十二点零八,首次接头的时间是一点半。 虽然时间尚早,但接头的地点距离此处并不远,步行的话也仅需一刻钟的时间。 他决定提前出发,去探个究竟。 如果有危险,自己也好提前应对。 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加快,周围的景物也在迅速后退,街道两旁的店铺、行人、车辆,都仿佛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背景色,被他一一忽略。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接头地点,揭开这个谜团。 正午时分的临城街头,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然而,小野昭明却仿佛感觉不到这股热浪的存在,他的内心已经被紧张和期待所填满。 城北的街道相对安静,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路面上,斑驳陆离。 小野昭明站在远处,目光紧锁着前方的书馆。那是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用斑驳的颜料书写着“汇文书馆”四个大字。 书馆的店门半掩着,一道竹帘垂挂下来,遮挡住了店内的景象,使得从外面无法窥视其内的情形。 小野昭明的心跳逐渐加速,他不确定接头的人是否已经进入书馆。 也许对方正像他一样,躲在某个暗处,密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指向了一点二十。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他认为的“自己人”。 他的内心开始泛起波澜。 难道接头的是书馆的老板或伙计?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等于将藏身之处暴露给了他。 虽然他可以保证自己不会透露这个秘密,但万一身后有尾巴跟踪呢? 秒针在手表上飞快地转动着,时间紧迫,距离约定的接头时间只剩下了几分钟。 小野昭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犬是值得信任的,况且这个约定的联络信号只限于他们两人知道,即便不是小犬阁下亲临,也是极为可靠的人选。 打定了主意,小野昭明从背街小巷的阴凉处走出,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书馆走去。 推开书馆的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他踏入店内,眼前顿时一亮。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有些破败,可是里面却是宽敞整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 小野昭明环顾四周,目光在书馆内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着。 此时书馆里静悄悄的,除了门口柜台后面坐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外,再无其他顾客。 男子相貌俊朗,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儒雅气质。 看到小野昭明进门,男子从容地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微笑着迎了上来。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仿佛是一位热情的书店老板在招待顾客。 “先生,需要什么书?”男子轻声问道。 小野昭明回应道:“一本《古今图书集成》,一本《江湖奇侠传》。” 男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十分抱歉,《江湖奇侠传》昨天刚刚卖完,不过我们有一本《龙虎剑侠缘》,也是非常精彩的小说,可以吗?” 小野昭明点了点头:“好的,就要这两本。另外,再来一本《太湖大盗》。” 他付了钱,接过男子递过来的书和收据。 在收据当中,他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茶馆的地址,这是接头人给他的下一步指示。 小野昭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平静地收起纸条和书,向男子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走出了书馆。 在茶馆的包房中,石原熏已经等待多时。 当小野昭明推门而入时,他立刻笑着起身相迎。 然而,小野昭明却微微一怔,他并不认识这个开口就喊出他姓名的人。 “在下石原熏,临城特高课的临时负责人!”石原熏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特高课”三个字,小野昭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特高课的人。 “怎么会是你们?”小野昭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和警惕。 他原本以为接头的是自己的上司派来的协助者,却没想到是特高课的人。 这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石原熏似乎看出了小野昭明的疑虑,他微笑着解释道:“小野君,请不必紧张。我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找到松本浩二。我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够尽快找到他。” 小野昭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石原熏。 与特高课合作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带来帮助,也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小野昭明在石原熏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尽管这是上层的决定,他不得不执行,但他心中的情绪却难以平复。 “小野君,分享一下你那边的线索吧,时间紧迫!”石原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此事我们心里有数,阁下的好意心领了。”小野昭明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让石原熏脸色一沉,他可是来帮助小野昭明挽回败局的,可对方好像并不想给自己面子。 这一点在见到小野昭明之前,他就有所考虑了,只是没想到小野昭明的拒绝会如此直接。 其实原因他也很清楚,他们二人都是帝国的高级特工,只不过分属不同的特工机构而已,两人都是在情报战线拼杀过来的,有功劳有能力,也有资历。 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可是如今让小野昭明接受自己的帮助,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两人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合作与竞争,而是涉及到各自的尊严和荣誉。 小野昭明想必会认为自己是抢功的,可是石原熏又何尝看得惯这样的同行。 情报机关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两人之间互不统属,这官司即便打到上面去,也是无头公案。 自己并不想抢小野昭明的功劳,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考虑这才施以援手的,可对方竟然是这个态度,尽管小野昭明的态度让石原熏感到不适,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深知,此时的争执和怒火无助于解决问题,只有冷静和理智才能让他们找到松本浩二的下落。 石原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他引用了一句中国古话:“三个臭皮匠胜得过一个诸葛亮。”意在表达团结合作的重要性。 他相信,只要他们两人能够放下成见,携手合作,就一定能够克服眼前的困难。 说罢,他主动给小野昭明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飘散在空气中。 小野昭明也没有客气,也不管烫不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冒火的喉咙顿时感到一阵舒爽。 石原熏静静地看着小野昭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期待,希望这杯清茶能够浇灭对方心头的怒火,让他们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石原熏缓缓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工作开展的极为有效,不少人已经都已经落了脚,以后的工作就是找机会,设法打入军政的高层,最好是具有情报价值的关键岗位。可以说,我们有为阁下提供帮助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您可能不太清楚,临城站的反谍能力非常强,之前我们是吃过大亏的,千万不要以常理来推测他们的能力。” 他的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小野昭明眉头一挑。 尽管帝国情报机构之间也存在一些信息壁垒,尤其是家丑更是不会轻易外扬,但情报机构就是情报机构,总有自己获取情报的渠道和方法,小野昭明还是辗转从其他的渠道那里获悉了临城特高课情报组织前期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大批的特工捕或被杀害,特高课高层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在日本的情报部门中,以特高课的势力分布最为广泛,扎得根也是最深的。 自从满洲事变之后,中方就为了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维持日本占领区民众的抗日信心,下令各地情报站发起各种袭击。 对派驻在中国大陆的特高课特工不断地实施侦破和刺杀,一些情报组织相继被破坏,但从未听说有一座城市如同临城一般,简直就是连根拔起。 当然,这不足以让小野昭明感到震慑,毕竟他所在的情报机构和特高课路数不太一样。 反过来看,石原熏对临城站颇为忌惮。 特高课屡次吃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石原熏怕是要借助寻找松本浩二的机会,对临城站实施报复行动,打击中方特工。 于是,小野昭明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应该谨小慎微,但也没有必要因为担惊受怕束缚住了手脚。既然合作是上面敲定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不过以我对松本的了解,此刻他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临城。” 小野昭明一开口,石原熏自然不甘于后,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我看未必,大家都不是外行,他肯定知道你们的人在临城等他,若是成功离开,定然会合上面联系,你们也会得到消息。” “我们的情报网络刚刚重建完毕,虽然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要下的工夫不是一天两天,但毕竟比你们两眼一抹黑要更加熟悉临城的情况,眼下咱们还是赶紧交换一下各自掌握的线索吧。” 听到石原熏阴阳怪气地说,小野昭明再也忍耐不住,低声怒斥道:“松本虽然人没有找到,但此事知道的越多,他就越危险,再说了,你们可能早就被临城站的人盯上了,万一合作期间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石原熏冷声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之前遭到了重创,不代表现在依然还处在下风,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小野君,本来是想心平气和地跟你谈的,但你的态度让我对接下来的合作感到忧虑。希望你能够放下对我们的成见,抓紧时间把人找到。据悉,临城站也在打此人的主意。” “什么?临城站也盯上了松本?”小野昭明立时心里一惊。 看对方这副表情,石原熏胸中总算是舒畅了些许,道:“今天见面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不仅是临城站,此事军方也参与进来了,松本怕是有大麻烦了。” 这些情况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而是石原熏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出来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近期安插的那些钉子还不足以提供直接可供决策的重要情报。 小野昭明收起脸上的怒容,沉声问道:“还有什么最近情况?还请一并告知!” “暂时没有了。”石原熏双手一摊,他对小野昭明的态度并不满意,有必要在关键的时候拿捏一些对方。 “军方的人为什么会参与其中?”小野昭明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石原熏没有说话。 这时,包房外轻轻传来了敲门声,小野昭明明显紧张,将手伸向腰间。 石原熏却道:“别担心,是自己人。”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不欢而散 手下告诉石原熏,军方出动了不少人沿着城外的铁路沿线搜索。 另外,城内的几处军营已经全面戒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待手下离去,小野昭明急忙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松本为什么和军方的人扯上关系?” 石原熏表情凝重地摇摇头:“此事怕是只有见到他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小野昭明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即找到他。” 军方的人参与了追捕,松本浩二可就不只是有被逮捕的危险了,甚至有可能会丧命。 见小野昭明急匆匆地要走,石原熏一拍桌案,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还要一味地固执己见吗?这里的水原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说句不好听的,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很难找到松本的踪迹。小野君,你的上级发给你的电报,我也接收到了副本,难道你执意要把上级的命令当成耳旁风吗?” “我们的人手足够用。”小野昭明马上反驳道,“不要以为临城只有你们特高课的人,我们的特工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军方的人参与其中,我们就应该立即循着这条线,赶在他们之前将人找到,而不是在这里喝茶避暑浪费时间。” “再说了,事情紧急,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除了你我之外,我们彼此的人马都不熟悉,不可能会配合的天衣无缝。不要因为你们被盯上了,连累了我们!所以,我认为还是各行其是为好!” 一番话,让石原熏一时无言,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关心是否和小野昭明合作,他对帮助小野照明的营救行动原本就不热衷,甚至还有些抵触,只是上命难违罢了。 他在意的是安全,赶紧让小野昭明和松本浩二离开临城,如此临城站才会稍微消停一些,否则他和他的情报网络难免被波及到。 这个小野昭明顽固不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真以为他能把松本浩二从南京的监狱当中营救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哼,竟然好心当作驴肝肺。 想到此处,石原熏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次的见面结果,不过作为同僚,我还是要提醒你,请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临城站的反谍能力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行动组,这大街小巷当中也遍布他们的眼线。” “就拿这黄包车来说,本地新兴起了一家顺风车行,虽然看上去后台是本地的帮会,但实际的幕后老板却是临城站。还有帮会,也和临城站的关系非比寻常。” “所以,小野君,请你们务必小心。如果需要帮助,尽管跟我提,我不会因为今日不愉快的谈话而袖手旁观的。” 小野昭明听到石原熏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石原熏,我知道,你一再让我们小心谨慎,不就是怕我们失了手,牵连你吗?放心,我的人也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特工,就算是行动不成,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 “你……”石原熏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年纪比小野昭明大,但论起资历可不如人家光鲜亮丽,一直都是默默地做着幕后工作,很多参与的行动在解密之前都不能对任何人开口提及,这对于一名特工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 小野昭明和石原熏不同,他虽然年轻,但在国内参与策划了多次具有深远意义的情报行动,得到了高层的表彰,斗志和勇气却不是石原熏所能比的,所以看到石原熏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家伙。 这次从戒备森严的监狱中将松本浩二营救出来,已经成为日本谍报史上的经典案例。 小野昭明断然不会让这次行动有任何的瑕疵。 不得不说,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只是小野昭明心高气傲,更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可是石原熏完全相反,他加入特高课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对小野昭明多次提醒,生怕出了差错。 此时,石原熏狠声说道:“你这么说的话未免就太伤感情了吧?我们只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合作的事情是你我的上级定下来的,我也是执行命令而已,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希望你记住一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拿出武士的担当来。” 小野昭明闻言,冷声说道:“你这也怕那也怕,干脆缩在上海好了,大老远跑到临城来干什么?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即便没有你的参与和协助,我们也照样能完成任务。不要以为你是临城的地头蛇,就可以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有这个工夫,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之前你们为什么出了那么多的事吧?” 这一番话,气得石原熏怒不可遏,手指着小野昭明,手指颤抖:“好,好,我知道你是青年才俊、背景深厚,有恃无恐,我只能请示上级,请他决断了!” 此言一出,小野昭明自然是不惧,两人之间互不统属,即便消息传导了自己的上级那边,也断然不会相信石原熏的一面之词。 既然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小野昭明就起身离去,这一次的会面再次不欢而散。 小野昭明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的那一刹那,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石原熏端坐在桌旁,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的涵养在这一刻似乎被剥离得无影无踪,愤怒与挫败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小野昭明的傲慢与无礼,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们原本可以携手合作,却因为小野昭明的自以为是而一次次陷入僵局。 这种无法沟通的痛苦,让石原熏感到深深的无力。 此时的石原熏的心情无疑是极为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小野昭明这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家伙狠狠地栽跟头,让他明白自己的狂妄和无知。 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们赶紧找到松本浩二平安离开临城。 这个矛盾的心理,让石原熏感到无比的纠结和痛苦。 桌上的那杯茶,原本应是温热而香醇的,此刻却已经凉透,如同石原熏此刻的心情。 他伸出手,拿起那杯冷茶,毫不犹豫地灌了几口。 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流淌,竟然带着微微的苦涩,逐渐驱散了他胸中的怒火。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这份平静深深地刻入心底。 片刻之后,他起身离开包房,手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先生,外面安全。” 石原熏轻轻点头,低声吩咐:“书馆那边已经不安全了,让人撤吧!” …… 临城站大门口外,一辆黄包车急匆匆地驶来,伴随着车夫的喘息声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江离从车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她抬头望去,只见大门前戒备森严,岗哨林立,士兵们荷枪实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一幕让江离不禁陷入了犹豫,她秀眉微蹙,似乎在权衡着进退。 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投射在她俏丽的脸庞上。 这次针对小光的绑架事件,江离也是亲身经历者之一。 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担忧,对于小光的安全,她无法置身事外。 尽管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去参与其中,为解救小光贡献一份力量。 姑父的愤怒如雷霆般汹涌,已经命令张锐带兵缉拿阮志国,誓要将这个胆敢绑架他儿子的人抓住后枪毙。 江离知道,抓到阮志国只是时间问题,但她仍然无法安心等待。 张锐去见方如今的事情,江离是知道的。 她也清楚方如今在这次事件中出了很大的力,帮助他们获取了重要的线索和信息。 原本她是要去学校的,但鬼使神差般地让车夫在临城站停车。 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让她有机会亲自向方如今道谢。 江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 门口的哨兵已经发现了江离的存在,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她。 江离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注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避开那些警惕的目光,但还是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站住!”一个哨兵喝道,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她。 江离骤然停下脚步,心中一紧。 “我是来找人的!”江离鼓足了勇气,声音虽不大但异常坚定。 她清楚,此刻的自己不能露出任何怯意。 面对哨兵的审视,她努力保持镇定,眼神中没有一丝躲闪。 哨兵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她。江离知道,她必须给出更充分的理由和证据,才能通过这道警戒线。 “我找的人叫方如今,他是我……我叔叔的朋友。”江离急中生智,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哨兵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江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是否能瞒过他们。 片刻之后,哨兵冷冷地对江离说:“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方组长不见客。而且,他现在也不在。” 听到这句话,江离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 本以为,可以顺利进入临城站,甚至可能有机会见到他本人,当面道谢。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沮丧和无助。” 江离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沮丧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那一刻,一辆轿车突然从大门内驶出来。 江离下意识地往车窗内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车内坐着的,正是她之前想要找的方如今,而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她并不陌生的面孔——纪成林。 纪成林也看到了江离,他转头对方如今说道:“组长,她怎么来了?” 方如今淡淡地瞥了江离一眼,说道:“谁知道呢?不要停,开过去!” 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对江离的到来并不在意。 但实际上,他已经猜到了江离此行的目的。 江离肯定是为了小光被绑架一案而来,但他并不希望跟她走得太近。 他已经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任何跟他关系密切的人都可能成为日本人的目标。 这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他希望对他人的一种善意的保护。 江离并不知道方如今内心的想法,见到方如今的那一刹那,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拦住汽车。然而,当她迈步走向前时,却发现那辆轿车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司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或者根本不打算理会她的拦截。 江离心中一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试图挥手示意司机停车,但对方却毫不理会,车速甚至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汽车几乎是擦着江离的身体飞驰而去,一头短发被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风吹得凌乱飞舞,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纷乱不安。 “混蛋!” 江离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方如今离去。 方如今确实有急事,十分钟之前,他接到了手下的报告,在一处偏僻的诊所里,有一名受了伤的男子正在医治。 这得益于对临城情报网络的布置。 像医院和各种诊所的附近,方如今让纪成林花了一番力气安插了不少眼线。 行动组不仅有站里拨的经费,还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些钱除了花在行动队员的福利上,便是用在了培植大量外围人员上。 对此,方如今毫不吝啬。 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将沦为日统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二十分钟之后,汽车停在了一处街口。 立即有行动队员上来报告:“组长,人还在诊所里,根据线人的描述,很像咱们要找的人。” 第七百八十八章 破败诊所 一个小时前,松本浩二倚在小巷的阴影里,左臂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疼痛像一条狡猾的蛇,不时噬咬他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每一秒都充满了被发现的危险。 但那颗嵌入肌肉的子弹,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发致命的感染。 烈日炎炎,斜对面的小巷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远处的狗吠声。 在这狭窄、幽深的小巷中,一处不起眼的诊所静静地伫立着。 这所诊所是一座二层破败小楼,没有任何字迹,连门牌都没有,只有斑驳的墙壁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陈旧。 墙皮早已脱落,露出了里面灰扑扑的砖石,诊所的门很窄,只容得下一人进出。 门板已经变形,一角斜斜地靠在门框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门口插着一根枯萎的竹枝,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轻轻摇曳。 松本浩二见周围并无行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深吸一口气,穿过街道走进了对面的小巷中,轻轻敲了敲诊所的门。 门应声而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医生是个中年人,眼神透露出几分警觉与疑惑。 “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是给你的报酬。”松本浩二低声说道,同时递过一根沉甸甸的小黄鱼。 医生眼神微变,却迅速恢复了平静。 “快进来。”医生低声说,随后迅速关上门。 诊所内有些阴暗,窗户很小,而且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照进来。 医生只是略微看了一眼松本浩二的手臂,便迅速准备手术工具,松本浩二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光线,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头顶的灯光晃得他有些眼花。 医生告诉他麻药没有了,松本浩二说没事,只要将子弹取出来就好。 他咬紧一根小木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 医生的手法出奇地熟练,他先是清洗了伤口,然后迅速切开周围的皮肤。 松本浩二能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在肌肤上划过,然后是钝器在肌肉里探寻。 每当手术刀触及伤口,松本都能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医生似乎找到了那颗子弹,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松本浩二只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突然,医生的动作一滞,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松本的心也跟着一沉,难道手术出了问题? 他紧张地看着医生,只见医生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医生低声说道,“子弹卡在了骨头附近,我需要更小心一些。你还能坚持吗?” 松本浩二只是眨眨眼睛,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再次开始手术,他的动作更加缓慢而谨慎。 松本浩二紧闭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终于,当啷一声轻响传来,医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弹头取出来了。”他说着,将那颗已经变形的弹头展示给松本看。 松本浩二心中的重石终于落地,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放开了紧咬的小木棍,满头大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谢谢你,医生。”他感激地说道。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忽然,诊所的门被猛地敲击,正在接受包扎的松本浩二吓了一跳,伤口的剧痛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医生微微侧头向诊所门口看去,却显得异常冷静,他迅速拉起了手术室隔间的帘子,关上灯,将松本浩二隐藏在阴暗之中。 松本浩二的左臂几乎动弹不得,但他仍然挣扎着爬起来,用右手从腰间取出了手枪,对准了门口。 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可能是敌人找上门来了。 敲击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粗鲁的喊叫声和威胁。 松本浩二紧握着手枪,紧绷着神经聆听着外面的对话,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门外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葛医生”这三个字。 他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些人与医生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熟悉的关系。 “葛医生,你就别跟我们计较了,先帮我把这伤口处理一下吧。”一个粗犷的声音哀求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焦急。 “你们每次都是这样,欠下的诊费从来不结清。”葛医生的声音冷漠而坚定,“要么现在就把钱付了,要么就趁早离开,我这里不欢迎赖账的人。” “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小心老子拆了你这破诊所!”另一个更为嚣张的声音怒吼起来,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 松本浩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然而,葛医生似乎并不惧怕这些威胁,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有力:“你们要是敢动这里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以后别想再在这个城市里混下去。” 门外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软了许多:“葛医生,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最近手头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给你一部分钱,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 “哼,你们这帮人就会耍嘴皮子,即便我的手艺不要钱,可是这些药呢?”葛医生冷哼道,“不过看在你们这几个兄弟伤得不轻,也确实需要治疗的份上,我这次就破例一次。但记住,下不为例!” 门外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和马屁声,显然那些帮会的人对葛医生的决定感到非常满意。 “谢谢葛医生!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以后我们一定好好报答你!” “那些钱你尽管放心,我们兄弟是什么人,弄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松本浩二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诊所中响起:“我兄弟要做手术,怎么不进手术室?”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原本稍微缓和的气氛中炸开,让松本浩二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松本浩二担心的是声音的主人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心中暗自叫苦,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非常危险,看来今天这一关是很难闯过去了,便做好了准备随时冲出手术室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葛医生却忽然开口道:“你看看你们身上都是污泥,把我的手术室弄脏了怎么办,无菌环境懂不懂?” “也是,弄得感染了反倒是不好了。” 之前那个嚣张的声音响起:“姓葛的,你这就是区别对待,凭什么有钱的可以去手术室做手术,我们兄弟就得在外面?” 葛医生冷冰冰地怼回去:“你要是有钱,我也把你请进去。” “呸,呸,呸,老子才不去里面呢,姓葛的,你他妈的……”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同伴便哎呦呦疼得叫了起来。 “吴二牛,你他妈的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疼死老子了。” 终于那伙人千恩万谢的走了,葛医生这才走进手术室,淡淡一笑:“都是本地一些泼皮,也不好得罪。” 这葛医生还是有些本事的,并未因刚才的插曲而分心,他专注地继续给松本浩二包扎伤口,的手法熟练而轻柔,尽量减轻松本浩二的疼痛。 每缠绕一圈绷带,他都仔细地调整力度和位置,确保伤口得到妥善的保护。 “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以免伤口裂开。”葛医生一边包扎,一边叮嘱道,“我会给你开一些消炎药和止痛药,记得按时服用。” 松本浩二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也为自己的正确选择而感到庆幸。 这个诊所可不是随便选的,首先它连牌子都没挂,知道的人都是熟人,官面上的人不容易追查到此。 “谢谢你,葛医生。”松本浩二低声说道,“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葛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言谢。 在他看来,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应该得到同等的救治和尊重。 包扎完成后,葛医生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松本浩二的伤口,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去开药。 松本浩二则是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恶战中逃脱出来的士兵,疲惫不堪。 刚才流失的大量鲜血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双眼却依然坚定而有神。 此时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松本浩二的身上,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宁静和安详,努力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葛医生很快就回来了,他走过来将药递给松本浩二,并叮嘱道:“这些药你要按时服用,另外,伤口也要定期换药和检查。不过,一种消炎药诊所里没有,我家里还剩下一盒,我去拿给你。” 松本浩二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接过药,深深地看了葛医生一眼。 葛医生走了,松本浩二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刚吃完药,外面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刚走一波,诊所里不可能来这么多的病人,松本浩二推门出去,隔着门缝看过去,只见一群男子已经到了门前,一个个的挽着袖子、叉着腰,一看就是地痞流氓。 松本浩二直觉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诊所有后窗但是没有后门,后窗是装了铸铁栏杆出不去,窗户唯一的通道是上天台,顺着排水管爬下去,可是过去一看,通往天台的铁门挂了一把大号铁锁,此路不通。 转身下楼,泼皮们已经砸开门闯了进来,冲上了楼梯,看见松本浩二之后,慢慢拿出了别在后腰上的匕首和短棒。 为首的彪形大汉微微一怔,旁边的一个三角眼低声道:“大哥,没错,就是这个诊所!” 其余的汉子一言不发走上来,松本浩二后退几步,顺手就将输液支架抄了起来,猛冲过去,他知道此时不拼命,就没有命可拼了。 对方没有动枪,他也不想惹麻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枪。 对方没料到松本浩二这么生猛,连退了几步,但后面的人还在继续上,领头的彪形大汉用砍刀指着松本浩二道:“兄弟们,上,剁死他!” 一瞬间,松本浩二浑身充满了力量,瞥一眼楼下,将铁制支架猛地向着彪形大汉的面门戳去。 那彪形大汉猛地一躲,结果和自己的兄弟撞到了一起,被撞的汉子撞向栏杆,楼梯栏杆早已腐朽不堪,在大力撞击之下断裂,那人从楼梯上跌落。 松本浩二又是虚晃一枪,逼退了楼梯上的汉子们,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然紧跟着那位倒霉的家伙一起跃下。 那家伙还没有爬起来,就被松本浩二再次砸倒,两个人重重摔在下面水泥地上,有了人肉垫子做缓冲,松本浩二依然摔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响,回头看去,楼上那帮人正狂奔下楼,三角眼已经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砰砰”两响,第一发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一团碎渣,第二发子弹打在松本浩二后背上,只感觉被火烫了一下,并不是很疼。 身下的彪形大汉口鼻渗血,纹丝不动,不知死活,松本浩二爬起来就跑,刚出了门就看到了巷口有人扑了过来,赶紧掉头跑,他在进入诊所前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地形摸得很熟,很快就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中,摆脱了追兵。 从诊所里冲出来的大汉们,刚一到巷口,就遇到了另一伙黑衣人,顿时就愣住了。 这些人手里都有枪。 三角眼脸色惨白地回头看向大哥,彪形大汉手中的砍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谁乱动打死谁!”一名行动队员高声喝道。 彪形大汉脑子转的很快,伸手往后一指:“他往那边跑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狡兔三窟 方如今没想到一群泼皮会闯进诊所,还阴差阳错地跟松本浩二打了起来。 这也怪不得布控的两个行动队员,贸然劝阻泼皮更加会引起松本浩二的警觉。 事情确实发生的太过突然了,方如今只好命令行动队员们撒开进行抓捕。 蹲在地上的泼皮,他也没有时间理会,不过事后的惩处是免不了的。 松本浩二后背中了一枪,凭感觉未能伤到内脏,但还是很疼。 他穿街过巷的过程中从路边晾衣架上扯了件衣服披上,跳下楼梯那一瞬间的勇气已经消散,现在是深深的后怕。 绑匪要杀他,临城站的特工要抓他,自己的运气坏到了极点,眼下谁也指望不上,要活命,唯有靠自己。 他撑着走到了一家卖烟酒的小铺前,看到公用电话,这是他能最快和自己人联系的方式了。 犹豫片刻,他还是打了一个电话,是小犬的秘书接的,松本浩二听上去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直接挂掉了。 随后,他顺手在附近的报摊上买了一张临城日报,令人失望的是报纸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报道,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至于绑架案件的报道更是没有,这也不难想象,肉票是警备司令的公子,绑匪也是军方的人,这案子肯定会捂住。 松本浩二找了个背阴的小巷坐了下来,后背又开始痛了,伸手摸了一下,子弹隐隐在皮下并未深入,想必是三角眼的那把手枪太过老旧,以至于威力减少了许多,出血量也不多,他感觉自己还能坚持。 军方的力量暂时已经无法借力了,他决定赶紧找个交通工具离开城区,临城的形势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的多。 趁乱逃出去也许会有一线生机,还是那句话,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走了一段,他发现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别克轿车,粗心的车主只是熄火,并未锁门,驾驶室的门一拉就开,松本浩二直接把车开走了。 如今市区遍布宪兵和特工,往哪里走是个问题。 他灵机一动,选择了先回到那处诊所。 二十分钟后,松本浩二来到了诊所附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诊所附近并没有看到便衣特工的身影,但他知道这并不能代表安全,很可能他们正藏在暗处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忽然,他在反光镜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拿药未归的葛医生,因为取药,让他缺席了诊所里的精彩一幕。 在对方经过轿车的时候,松本浩二猛地打开车门,一把就将葛医生拉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接着,一根金条扔到了葛医生的手里,与此同时,黑洞洞的枪口也对准了葛医生。 “你可以选择其中的一项!” 葛医生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松本浩二的意思,他微微晃动金条:“我选这个!” 在他的指挥下,松本浩二驾驶轿车来到了葛医生的另外一个诊所,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但胜在足够大,轿车直接开了进去,门一关上,外面根本看不到。 这处比之前那处更加破败,葛医生下车之后尴尬道:“干我们这行的,拿的都是卖命的钱,狡兔三窟是常规操作。”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比之前,但基本的手术条件还是有的,葛医生迅速实施手术。 这次的手术要简单的多,主要是因为伤口并不复杂,且子弹只是浅浅地嵌在皮下,并未深入内脏。 即便如此,葛医生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先用消毒剂仔细清洗了伤口周围的皮肤,确保手术区域的无菌环境。 接着,利落地切开皮肤,小心地分离组织,直到看到那颗嵌在皮下的子弹。 之后,用镊子轻轻地将子弹夹出,然后仔细检查伤口内是否有其他异物或损伤。 确认无误后,葛医生开始缝合伤口,他的手法熟练而迅速,针线在皮肤间穿梭,很快就将伤口紧密地缝合在一起。 最后,他再次消毒伤口,并用无菌纱布包扎好。 葛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躺在手术台上虚弱的松本浩二。 这里没有麻药,松本浩二再次经历了一次炼狱一般的痛苦。 “外面都是人,我估计你很难出去。”葛医生看着松本浩二,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 即便自己被抓了,也完全可以说是在松本浩二的逼迫之下进行的治疗。 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风险虽然大,但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冒险。 松本浩二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葛医生说的是实话。 外面的特工和宪兵正在严密搜捕他,想要逃出去确实非常困难。 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松本浩二看着葛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事成之后,我还会有一份丰厚的谢仪。” 葛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想卷入这场危险的游戏中,但松本浩二出手大方,让他为之心动。 “办法不是没有,但风险很大。”葛医生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帮你联系一艘船,天黑之后送你离开临城。但你必须保证,一旦出了问题,绝不会把我供出来。” 松本浩二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保证。” “这里有吃的喝喝,你休息一下补充补充体力。”葛医生深深地看了松本浩二一眼,指了指墙角的柜子,然后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松本浩二挣扎着站起身来,感觉到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吃点食物来补充体力。 虽然柜子中的烧饼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难得的食物。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烧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烧饼有些干硬,口感并不好,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着,不一会儿就吃下了好三个烧饼。 尽管疲惫不堪,但他的食欲却出奇地好。 吃完烧饼后,松本浩二感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晚上也许又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充足的体力可不行。 松本浩二靠在墙上,疲惫的身体得到了一丝放松。 他闭上眼睛,原本只是想稍作休息,整理一下思绪,然而过度的疲惫却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深沉,身体也完全放松下来。 然而,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似乎在梦中也无法摆脱现实的困扰和忧虑。 …… 葛医生快步走向码头,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抵达码头,就被人给盯上了。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只见人群熙熙攘攘,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直觉告诉他,自己的推测不会出错。 葛医生心中一紧,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已经不能和船老大接触了,现在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那股冷意却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无法摆脱。 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那股冷意的来源,但却一无所获。 此时,葛医生此刻心中充满了懊悔和不安。 为了钱财而轻易答应了那个病人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冲动和鲁莽。 这种事虽然以前也做过不少,但那个人的身份肯定有大问题,卷入这样的事情中,无疑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险。 现在怎么办? 直接告发他? 抓他的人会相信吗? 而且,万一病人逃脱了,以后找自己和家人报仇该如何是好。 葛医生心中正自翻涌着无尽的懊悔与忧虑,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一个匆匆的行人无意间与葛医生撞了个满怀。 葛医生下意识地想要发火,但随即又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这种情形,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于是,他硬生生地将怒火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他的前行。 然而,刚刚走出没几步,他突然感到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一拍。 葛医生心中一惊,难道是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了,他猛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 青年面带微笑,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钱包,对葛医生说:“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葛医生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果然,那个一直贴身放着的钱包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青年手中的钱包,葛医生心中一阵感激,谢过了青年,匆匆走了。 在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纪成林皱着眉,轻声地向身旁的方如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组长,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个葛医生的身份,为何不直接采取行动,抓了他,让他带我们去找松本浩二呢?” 方如今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沉与老辣。 “老纪,别忘了,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松本浩二。那个小野昭明也在临城,他同样是我们的猎物。难道你就不想来个一箭双雕,一网打尽吗?” 纪成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赞许。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如此!组长,您这招真是高明。” 然而,他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道:“不过,我看那葛医生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像在故意兜圈子。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方如今摇了摇头,自信地说道:“放心,他不是专业特工出身,这些行为最多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警觉和怀疑。他不可能发现我们的。只要我们继续保持耐心和警惕,他迟早会带我们找到目标的。” 与此同时,曹铁肩带着一名突围行动中受伤的同志赶到了葛医生的第二个隐蔽诊所。 本想在城区找个诊所将子弹取出来,可是从今天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和诊所周围都有特务活动的迹象,曹铁只能带着他来到这偏僻的诊所砰砰运气。 这个诊所位于城市的边缘,偏僻而隐蔽,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门,来到诊所的后院。 门紧紧地插着,但这对于曹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轻松地翻过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迅速而轻柔地打开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然后搀扶着那名受伤的同志走了进来。 松本原本在屋内沉睡,但突如其来的动静却让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来,手中紧紧地握着手枪,眼神中透露出警惕。 在短暂的惊慌过后,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并挣扎着起身走向后窗。 通过窗户的缝隙,他很快就发现了曹铁和受伤同志的身影。 通过观察到他们的动作和神态,松本浩二立即判断出这两人并不是来抓捕自己的特工,而是跟自己一样来找葛医生治伤的。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松本浩二悄悄地将手枪藏在了身后,然后转身去了前面的厢房中。 他并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暴露自己。 曹铁冒着违反纪律的危险将受伤的同志带进了诊所内,他已经做好了医生不在,自己便动手利用器具给同伴取出子弹的思想准备。 这种事在山上的时候没少做,山上的条件艰苦,最起码的消毒条件都不具备,只是将刀具在火上烤一烤,亦或者是用白酒喷洒伤口。 曹铁扶着受伤的同志,小心翼翼地穿过诊所的门槛。 然而,刚刚踏入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这股血腥味带着一种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气息,让曹铁不由得心中一紧。 有人受伤流血,而且伤势不轻。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血腥味的来源。 然而,屋内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和影子。 曹掏立即出手枪,将受伤的同志挡在了身后。 第七百九十章 扑了个空 曹铁悄然前行,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寻常,充满了紧张和危险的气息。 轻轻打开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视线首先被盘子里那枚带血的弹头牢牢吸引。 它静静地躺在盘子里,表面还残留着些许金属光泽,但更多的是被血迹覆盖,显得格外诡异。 曹铁的目光缓缓转向垃圾桶,只见里面堆满了沾着血迹的白布,血迹并未干。 手术台上,钳子、剪刀、镊子等各种手术器械凌乱的散落,它们的表面也残留着些许血迹。 消毒水和血迹混合的气味让曹铁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紧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医生和患者的踪迹。 然而,屋内却空无一人,只有寂静和死寂。 但是,可以想象到,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忙碌而紧张的景象。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离开了。 看来医生是没有指望了。 曹铁回头看了看受伤的老董,对方很配合的点点头:“来吧!” 曹铁迅速而有序地清理着手术台。 他先是麻利地将散落的手术器械一一归类,然后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仔细擦拭着手术台的每一个角落,确保台面干净整洁,为接下来的手术做好充分准备。 随后,他将老董扶到手术台上躺下。 老董脸色苍白,紧皱着眉头,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曹铁轻声安慰着他,让他放松心情,相信自己能够度过难关。 接着,曹铁转身走向一旁的消毒柜,打开柜门,取出里面的消毒液和消毒棉球,开始认真地给手术器械消毒。 以往在山上没有条件,现在有药品有器械,但他却不能有任何的大意,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因此,他格外小心谨慎,确保每一件器械都彻底消毒干净。 消毒完成后,曹铁将器械整齐地摆放在手术台旁,然后在柜子前忙碌地翻找着,目光焦急地在每一个隔层、每一个角落扫过,但是,那熟悉的麻醉剂瓶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失望的情绪,仿佛被冷水浇透了一般。 没有麻醉剂,接下来的手术将会更加困难,同志的痛苦也会加倍。 他不愿意让战友在没有任何缓解措施的情况下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柜子,甚至将那些已经翻过的隔层又重新翻了一遍,但结果仍然让他失望。 曹铁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柜子,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这里甚至连麻醉剂的瓶子也没有,说明前一场手术大概率也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进行的。 老董已经猜到了什么,虚弱地说:“既然没有就别找了,我挺得住!” 曹铁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十分内疚。 以往在山上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进行手术,对曹铁来说是一次极其艰巨的挑战。 他站在手术台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和专注,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老董的痛苦,并成功取出子弹。 “开始吧!”老董提醒。 老董是个老地下工作者了,这次出事实属意外。 曹铁点点头,用消毒棉球仔细擦拭着同志的伤口周围,确保手术区域干净无菌。 然后,他拿起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开伤口,暴露出受伤的肌肉和组织。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套和手术台。 曹铁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他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手术器械,一点点地分离着组织,寻找着子弹的位置。 整个手术室肃静无比,只有曹铁坚定的呼吸声和手术器械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 但是,很快老董的呻吟声和痛苦的表情让曹铁心如刀绞,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尽快取出子弹。 终于,他看到了那颗嵌在肌肉中的弹头,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住弹头,轻轻一提,终于将弹头取了出来。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八分钟,但曹铁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取出弹头后,曹铁心情轻松了许多,迅速进行止血和缝合伤口。 他动作麻利而熟练,很快就完成了手术。 看着老董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曹铁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疲惫而欣慰的笑容。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倒点水。” 曹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但并未发现热水。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无意中的一瞥,他看到了停在前院的汽车。 那辆车在杂乱的环境中依然显得格格不入,显然是外来之物。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旋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身向后走去。 就在这时,老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曹铁转过头,看着老董那张苍白而虚弱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担忧地问道:“你的身体能行吗?” 老董虽然看起来很虚弱,微微点头,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力量:“我能挺住!” 听到老董的回答,曹铁不再犹豫,迅速扶起老董,帮他穿好衣服。 然后,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沓钞票,放到桌子上,用墨水瓶压好。 随后又用铅笔在纸上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借贵宝地一用,些许钞票,权当诊费。” 松本浩二小心翼翼地躲在前面厢房的阴影中,他的呼吸几乎微不可闻,耳朵却像捕风捉影般敏锐地捕捉着正房里传来的每一丝动静。 那些细微的响动,在他耳中如同被放大了数倍,一一分辨出不同的来源和含义。 他并没有贸然行动,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告诉他,耐心和谨慎是此刻最宝贵的品质。 正房里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有人的低语、手术器械的轻微碰撞声,甚至还有一阵阵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 松本浩二的心中泛起一阵冷笑,这家看似普通的诊所,果然如他所料,并不简单。 这里鱼龙混杂,各种人物都有可能出没。 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方多半也是像他一样,因为某些原因受了伤,却又不能去正规的医院和诊所救治。 这种情况下,这家隐蔽的诊所就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直到后门传来了关门声,一直躲在厢房阴影中的松本浩二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蹑手蹑脚地从厢房中走出来。 院子里的汽车实在是太扎眼了,外面看不到,但只要进到院子里就会发现,留在这里终究是个麻烦。 松本浩二快步走进正房,目光立刻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之前凌乱的手术室此刻已经变得整齐了不少,显然已经有人收拾过了。 手术台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散落的器械也被一一归位,整个房间恢复了一种简陋却有序的状态。 忽然,松本浩二的目光被压在墨水瓶下的一沓钞票和纸条吸引住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对方还挺讲究,留下了诊费。”他自言自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易察觉的欣赏。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能够遵守规矩、讲究道义的人已经不多了。 略微犹豫了片刻,松本浩二便伸手将那些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若是在平时,这点钱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深陷困境,每一分钱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心中默念着这句古老的谚语,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为钱发愁的一天。 至于葛医生,松本浩二已经给了他两根小黄鱼作为报酬,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那张留言纸条,也被他烧掉了。 松本浩二算了算时间,葛医生已经出去一个多小时了。 从码头到这里的距离并不远,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葛医生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 葛医生在城区里漫无目的地兜了几个圈子,心中忐忑不安。 尽管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内心的焦虑和紧张却无法掩饰。 他知道,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个病人还藏在诊所内,自己既然无法让他出城,只能是让他赶紧离开诊所。 总之,不要跟自己再扯上关系。 站在诊所门口,葛医生并没有立刻进去。 他左看右看,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氛围,试图寻找一些可疑的踪迹。 然而,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平静和正常,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看见那辆汽车好端端地停在院子中,心中顿时一紧。 这辆汽车停在这里实在是太扎眼了,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尽快让那个病人回来把车开走。 葛医生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诊所内此刻变得一片狼藉,手术台都翻了,手术器械和药品散落一地,显然有人在此进行过激烈的搏斗。 葛医生快步走进屋子,目光迅速在凌乱的环境中扫视,试图从这片混乱中寻找出任何能揭示这一切发生原因的线索。 然而,他毕竟只是个医生,对于侦查和追踪并不在行,眼前的景象只能让他感到迷茫和无助。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时,他突然发现后门被打开了,这个细节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葛医生清楚地记得,他离开时后门是锁好的,现在却被打开了,这说明有人从后面进来了。 这个发现让葛医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肯定是那个病人的仇家追到了这里,下一步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葛医生不敢再耽误片刻,赶紧收拾一下剩下的珍贵药品,胡乱装进一个皮箱里,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葛医生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心中一紧,暗叫不好,瞬间转身,疾步向后门奔去。 后门距离他并不远,但此刻却显得异常遥远。葛医生拼尽全力,终于跑到了后门口,猛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葛医生的右脚刚迈出门口,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惊恐地看过去,只见一只大手铁钳般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紧接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缓缓顶在了他的脑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心如死灰。 “别动!”一个低沉而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葛医生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身体瞬间僵硬,他不敢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此时此刻,葛医生的思绪乱成一团。 “里面的人呢?”纪成林低声问道。 葛医生被枪口顶着脑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声音回答:“人……人……人不在啊……没了……” 纪成林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紧紧盯着葛医生,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然而,葛医生此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行动队员们立即从前后门同时进入,方如今随后赶到。 这次的抓捕暂时失败了,但方如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策略而感到懊悔,因为他暗中派出的李明军却发现了新的线索。 还有人暗中跟踪监视葛医生,却并不是临城调查室的人,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第七百九十一章 召见三浦 另一边,石原熏虽然和小野昭明谈崩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任何作为,一边向上反应真实情况,一边撒开人寻找松本浩二的踪迹。 当然了,向松井课长告状是少不了的。 松井直辉接到石原熏的电报之后,也是大为头疼。 小野昭明在情报界的傲气是有名的,而且这次能够把松本浩二从南京的监狱当中用非常手段解救出来,更加证明了其非凡的能力。 松井直辉非常同情石原熏,换做是他,他也会一样的生气。 但没办法,事情还是要做的。 到了松井直辉这个级别,考虑的不仅仅是情报方面的问题了,还要和各位同行搞好关系。 小野昭明的上级小犬对此也十分重视,立即指派正在上海公干的渡边春山作为特别代表,全权负责协调此事。 渡边春山长期在小犬身边工作,跟小野昭明也比较熟悉,派他出马也更加容易让小野昭明接受。 至于特高课这边,松井直辉也需要派人去。 三浦和一刚刚回到了特高课,刚进办公室,就接到课长松井直辉的电话,于是赶紧放下电话,快步上楼,来到课长的办公室外,敲门而入。 进门后才发现,除了松井课长之外,沙发上还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消瘦得有些苍白,稀疏的胡须,身板有些单薄,可是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充满了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松井直辉当即给三浦和一介绍,三浦和一这才知道这位客人就是前来调停的渡边春山。 一阵寒暄之后,松井直辉开门见山道:“三浦君,这次临城出了点小状况,小犬阁下特派渡边君前去处理,临城嘛,毕竟我们特高课更加熟悉一些,所以我的意见是派你跟渡边君一起去,有些事情也好协调,不知道你怎么看?” 回临城? 那是个令人做噩梦的地方,如果有选择的话,三浦和一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去,但他明白,松井课长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这是通知他,而非征求意见。 如果是单纯的协助渡边春山也就罢了,三浦和一担心的是松井课长借这个机会再次对自己进行试探。 这段时间他十分的谨慎,早请示晚汇报,从来不敢越权行事,而且私生活也非常的单调,就是怕松井直辉怀疑自己。 “既然是课长的安排,属下安敢不从!”三浦和一赶紧表态,自己这种特殊的身份再次回到临城,势必会和方如今打交道,石原熏可是头老狐狸,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小九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身边的渡边春山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渡边阁下,请多多指教!” 渡边春山只是微微点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松井直辉也是点了点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悲伤的说道:“松本君是帝国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这次在南京和临城都受苦了,三浦君,这次你一定要协助渡边阁下把松本君安全带回来。”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三浦君,这次的行动背景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松本君之前曾经策划了一次针对长江防线的情报行动,只是时运不济被中方所察觉,不幸被捕,关押于南京的监狱中。” “好在小野昭明阁下智计百出,用最短的时间将其安全营救出。不过,在来上海的途中出了一些小状况,以至于人滞留在临城。” “小犬阁下专程来电,请我们给予有力配合。只是,小野昭明阁下和石原君之间弄出了一些误会。” “都是一家人,这次你跟着渡边阁下去了临城之后,一定要尽快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精诚合作,把事情办妥。” “哈依!”三浦和一重重顿首,“卑职一定竭尽所能!” 随后,静候松井直辉的下文。 可松井直辉却没有就这件事多说,另一边渡边春山已经起身,和三浦和一约定好了启程时间就告辞了。 屋子里只剩下松井直辉和三浦和一,松井直辉语气一转,接着问道:“除了配合渡边君,对于石原君的工作,你也要做个有效的评估,回来之后直接向我汇报。” “这……”三浦和一有些为难。 自从石原熏接管了临城的情报网络,自己就失去了对临城的控制,石原熏都是直接对松井课长负责,根本不用进过他这个情报组长。 而且,为了避嫌,三浦和一也十分乖巧地避免和石原熏产生联系,总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下,松井课长提出的要求让他难以琢磨。 松井直辉见他有些为难,笑着道:“三浦君,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和包袱。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嘛,临城毕竟是你们第三情报组的联系区域,石原只是临时负责一下,最终这些情报力量还是要交还到你的手中的,所以,你要提前了解一下。” 三浦和一连连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言多必失,还不如多听少说。 “原本石原精心策划了一次针对临城站的行动,但是最终并未收到理想的效果,至于究竟是什么导致的,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松井直辉将稻叶昌生在山外山饭店狙杀方如今和张鑫华行动失败且受伤的事情,以及老柴的秘密联络点暴露的事情,隐去了关键信息通报给了三浦和一,最后说道。 “目前看来,对方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性,但是让我感到忧虑的是,行动的信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我估计,临城的水也已经不干净了。临城站接下来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需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三浦和一听得是心惊胆战,石原熏和稻叶昌生亲自策划的行动情报都有可能提前泄露出去了,这临城站的渗透能力简直也太强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方如今都能将自己这个情报组长策反,何况是其他的情报人员呢? 松井直辉沉吟了片刻,又缓声说道:“对于这次的临城之行,除了我说的这些,你心里有什么打算,说一说吧!你尽管大胆地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三浦和一身形一挺,汇报道:“首先,首先要放出假消息,让中国人误以为松本君已经离开临城,这样才能转移他们的视线,给营救创造更多的机会。” “怎么转移视线,尤其是如何让中国人相信?” “这个简单,找相貌和松本君相像的替身在上海公开露一次面,也不用太过刻意,只要让上海的中方特工知道他到了上海就行。” 松井直辉一听,想了想问道:“以我对中方情报机构的了解,仅仅一次见面不足以打消他们的疑虑,一定会想尽办法进行核实。如此来看,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三浦和一点说:“不错,我们就是要利用好这个时间差。这次有了渡边君进行斡旋,相信小野阁下那边会配合,以石原先生的情报获取能力,在临城尽快锁定松本君的踪迹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松井直辉点头同意道:“好吧,临城,特别是临城站的情况还是你更加熟悉一些。这边我会尽快安排好替身的,只等你到了临城之后,就立即放出这一假消息,迷惑敌人,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临城毕竟是龙潭虎穴,形势瞬息万变,遇到事情你可以自行决定,不用再请示我,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三浦和一略一思索,道:“我打算送临城站几个人当作礼物。之前,临城站对我们的情报力量清缴的力度非常大,我无法确定一些人是否已经背叛了我们。” “而且,我这段时间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之前的情报之所以十分被动,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非常的被动,往往只是单纯的防御,这对具有极强侦破能力的临城站而言,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想把之前发展投靠我们、但现在存留价值不大的一些内线投放出去,这些人对我们虽然没有大用,但对于临城而言可是不小的目标。中国人的作风我很清楚,他们最恨的就是叛徒,只要这几个人出现在人前,一定会被中方特工牢牢盯上,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吸引更多的注意力,还可以利用这些棋子策划一些行动,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 三浦和一的计策不失为一条妙计,但他不会让松井直辉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 自己人既然都要临城了,不给方如今送上一份大礼,显然是说不通的。 虽然这些人都已经被方如今掌握了,但碍于保护三浦和一的内线身份,一直未对他们采取任何行动。 这些情况,在三浦和一离开临城之前,曾经和方如今进行了商量。 自己交待出的那些人的情况,是三浦和一最大的心病。 任何一个人的暴露,自己都是首要怀疑对象。 如果不能尽快地处置这些人,总有一天会查到他的头上。 当然了,三浦和一要当作棋子的这些人,其实际作用已经不大了,正好可以抛出去做鱼饵,也算是废物利用。 如此,自己在严刑拷打交待出的那批人,就会慢慢地棋子的形式进行洗白,任凭以后有人想找自己的麻烦,也有松井课长给他背书,谁还能够拿出自己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叛变了特高课。 “这个办法好!”松井直辉点头赞道。 三浦和一接着说道:“课长,还有一件事,这次虽然有渡边阁下出马,但毕竟临城的水太深了,未必能够安全地将松本君接回上海。万一……” 松井直辉摆摆手:“此事你只管尽力去做,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照大神是否保佑了。” 三浦和一忧心忡忡地道:“以我对临城站能力的评估,松本君多半是凶多吉少。这一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渠道了解一下?” “好,我这就想办法了解情况。”松井直辉一口答应下来,站在他的层面,资源和人脉都不是三浦和一所能相比的。 想了想,松井直辉又接着说道:“至于评估如今的临城情报网的事情,我会和提前和石原君打个招呼,你这边不要有压力,你要做的,是尽快帮助石原君,找出临城站的弱点。最好是把他们的那些头头脑脑引诱出来,一网打尽。” 如果在以前,三浦和一一定会以为松井直辉确实算的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上司,让他心存敬意。 可现在毕竟自己的立场和身份都不同了,有些话确实不能太过当真,需要自己去咀嚼和甄别。 他马上脚后跟一磕,挺胸立正,高声道:“请课长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课长交待的事情办好,争取给予临城站以重创,绝不会让您失望。” 松井直辉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起身来到了三浦和一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说道:“好了,工作已经谈完了,我们来说一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三浦和一一愣。 松井直辉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身边虽然有个秘书,但毕竟没有在情报一线历练过,对情报工作了解不深不透,做的都是一些上传下达的小事,关键时候帮不上太多的忙。所以,我准备给你压一压担子,让你兼任我的特别助理,帮助我处理一些常规性的工作,并给我出谋划策。” 课长助理,那可是仅次于几位副课长的存在,是课长的身边人,在某些时候,说话的分量比几位副课长还要重,接触的核心情报也比他们多。 三浦和一闻言,顿时惊喜万分,说起来自己也是戴罪之身,回到上海之后虽然职务没变,但临城的情报管理权被划走了,变相等于坐上了冷板凳,没想到自己被重用了,简直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很快他的头脑就冷静了下来,如何能保证这不是松井课长对自己的试探。 将他调到身边,可以近距离更好地进行监视。 一时间,三浦合一将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以最快的速度回忆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的破绽,饶是如此,也是一身冷汗。 不过,这个愣神却是恰到好处,在旁人看来便是喜出望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他再次挺身立正,向松井直辉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全靠课长您的支持,和一才能得有此良机伴随左右聆听教诲,以后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第七百九十二章 再次会谈 松井直辉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三浦和一却是心情复杂的很,原本松井课长对自己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倾力支持,而且两个人私下的交情也很不错。 三浦和一能够坐上情报组长的位子,松井直辉为他出力不少。 松井直辉又道:“三浦君,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三浦和一不禁心中一喜。 “枯木君即将调回本土机关任职,空下来的位子,我有意让你接替。” “什么,这是真的吗?”三浦和一忍不住出声问道,枯木的身体一直不好,上面也是为了照顾他才批准他回国任职的,而枯木之前掌管的是上海区的情报,上海可是东亚最大的情报交换市场,能执掌上海区,对三浦和一的仕途,是极为重要的一大步,由不得他不心动。 松井直辉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有落实,但问题不大,三浦君,你我共事这些年,我对你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上海区的任务很重,远比你想象的要重的多,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三浦和一顿时心中大定,以松井直辉的行事作风,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向自己透露这个消息的。 换了管辖区域,和方如今打交道的机会就少多了,利于自己继续隐瞒下去。 他感激的说道:“这几年来,从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知遇之恩,和一定有后报。不过,如您所说,上海的情况很复杂,若是有做不到的地方,还请课长阁下多多批评指正。” “嗯,我们一起努力。””松井直辉哈哈一笑,看上去对三浦和一的态度非常满意。 …… 很快,三浦和一便和渡边春山来到了临城。 途中,渡边春山告诉三浦和一,昨天的时候小犬阁下的秘书还接到了松本浩二的电话,可以确认松本浩二暂时是安全的。 接头地点和联络方式,渡边春山只字并未透露。 三浦和一不动声色,心中早已千回百转。 这次的临城之行,可谓是千钧重任。 当然和松井直辉交给自己的任务相比,如何洗白才是最为关键的。 至于松本浩二能否平安离开临城,三浦和一并不是十分关心。 在三浦和一的安排之下,三方很快见了面。 石原熏很细心,还在一处隐蔽的安全屋中安排了酒宴。 在座的诸位当中,要以渡边春山为尊,简单的寒暄之后,渡边春山挥手示意几人坐下来。 渡边春山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道:“奉小犬阁下之命,本人今天把诸君召集到一起,是为了尽快寻找松本君。咱们之间虽然隶属不同机构,但都是为了天皇陛下和帝国服务的,希望诸君能够摒弃前嫌、精诚合作。来,为了即将到来的成功,我们喝一杯!” “有了渡边阁下坐镇,我们的底气更足了。”石原熏赶紧也拿起酒杯,起身恭敬相迎,以往就是吃了不喜欢逢迎的亏,渡边春山是小犬阁下的特使,与松井直辉的地位所差无几,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小野昭明和三浦和一也举杯应和,众人一饮而尽。 渡边春山放下举杯,示意道:“不用拘束,坐,坐下来谈!” 石原熏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渡边阁下老师,我们昨日获悉,松本君之所以惹恼了军方,是因为他们怀疑松本君参与了绑架警备司令部司令公子一案。如今,那主谋阮志国已经落网了,但松本君究竟是不是和绑架案有关,尚未有明确的消息。” 他掌握的情报远比小野昭明多得多,这是他的优势。 他沉稳地开口,将军方的最新行动一一道来,语气中透露着自信与从容。 之所以并未立即说和小野昭明合作的事情,就是为了避免小野昭明认为他在渡边阁下面前上眼药。 这些惯于勾心斗角的老家伙们,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渡边春山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对于石原熏的表现,也在渡边春山意料之中,他是了解自己这个石原熏的,性情沉稳,在情报方面做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工作,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在背后默默地付出,这也是渡边春山最欣赏石原熏的原因。 这时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这些我都清楚,石原君的工作一直都是极有成效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转向小野昭明接着说道:“小野君,你在本土的时间比较长,对这个国家的了解还是要进一步加深的。此次便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石原君经验丰富,我相信你们之间的合作,会让你受益良多的。” 接着话锋一转:“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在急难险重任务面前,对于上级的指令竟然不执行,若是追究起来,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重,让小野昭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不过小野昭明也很清楚,此事看似没有给自己留颜面,实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即便如此,他也是心中不悦,毕竟自己是要脸面的,渡边春上在石原熏这些外人面前敲打自己,令人难堪。 石原熏连忙接话打圆场:“渡边阁下,小野君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毕竟此事知道的人越多,松本君就会越危险。” 小野昭明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他才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在单独跟石原熏接触时可以态度强硬,但此时渡边春山在场,必须要给对方的面子。 而且,自己的手下在市区打听,但收获甚微。 这里毕竟是临城,他没有人脉,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石原熏和其身后的情报网络了。 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的说道:“我明白,石原君这个人老成持重,做事谨慎,我之前的态度是急了些,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渡边春山挥手打断,“之前的事情就此一笔揭过,谁也不要再提起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松本君,你们不知道,小犬阁下的压力也很大。早一日安全将松本君接回去,小犬阁下肩膀上的压力就能早减掉一天。” “小野君,这样吧,让你的人暂时不要露面了,改为为石原君提供关于松本君的喜好特点等信息。至于找人的事情,让石原君的人去做。” 小野昭明一听,心中更是失望,这样一来自己就失去了对本次行动的主导地位,即便松本浩二能找到,这笔功劳大多也是要算在石原熏的头上。 但是反过来一想,渡边春山的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在昨天他的人见证了临城站的行动能力,他们很快就追踪到了给松本浩二治疗枪伤的医生,顺藤摸瓜差点就抓到了松本浩二。 得到报告的小野昭明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手下的人在临城人生地不熟,暴露的风险更大。 但是,小野昭明终究是不甘心。 这时,渡边春上看向石原熏:“石原君,目前还有什么最新进展吗?” 石原熏看看小野昭明,小野昭明这次完全没有了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微微一笑,示意石原熏尽管说。 石原熏详细地介绍了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我们的人在临城站周边进行了严密的搜索,但并未发现松本君的踪迹。目前,各个交通要道和关卡都已被封锁,离开临城将会变得非常困难。此外,我们还了解到松本君受了枪伤,身体状况堪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获取更多线索,我的人冒充临城站的人员在诊所附近进行了走访。在临城站通过医生进行诱捕之前,有人目击到一名男子拉着一辆黄包车出现在诊所附近,车上的乘客似乎受了伤。这个伤者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松本浩二。” 小野昭明闻言眉头一跳,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线索的重要性。 如果车上的伤者确实是松本浩二,那么他们距离找到他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渡边春山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线索很有价值,我们必须尽快核实。如果确认车上的伤者就是松本君,那么我们一定要在中国人之前找到他。” 确实,石原熏的人能够打听到消息,临城站同样也有可能更早得知这一情报并采取相应的行动。 这种竞争性的情报收集常常就是一场时间和效率的赛跑。 渡边春山转向了三浦和一,期待着他能提出一些新的想法或建议。 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个人的意见都可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然而,他注意到三浦和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显然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三浦君,对于这个情况,你有什么看法?”渡边春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尊重。 他了解三浦和一的背景——作为松井直辉派来协助他的人,他无疑是个极具能力和经验的情报官。 因此,尽管对方此刻显得有些分心,但渡边春山仍然相信他能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见解。 三浦和一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与方如今联系,以及如果联系的话,应该如何进行。 这个决定可能会对整个局势产生重大影响,因此他必须谨慎行事。 “三浦君?”石原熏小声提醒。 三浦和一这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我走神了。”三浦和一在石原熏的提醒下,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歉。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尽量将思绪拉回到当前的讨论中。 他在上海期间一直去医院看病,并开了大量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这一点松井直辉是知情的。 这样的背景为他提供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以后石原熏将此事反映给松井直辉,他也能据理力争,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转向渡边春山,语气诚恳地说:“渡边阁下,石原君是一位极具智慧和能力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我,刚刚到临城,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够深入了解,实在是提不出太好的建议。” 这样说,既是表现出对石原熏的尊重,也是在巧妙地藏拙。 在这种关键时刻,提出主意若是成功还好,一旦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他选择暂时观望。 渡边春山听了三浦和一的话,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营救松本浩二非同小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和顾忌,三浦和一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三浦和一的解释。 接下来,他们将目光再次转向了石原熏,期待他能够想出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而石原熏也深知肩上的担子沉重,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或不安的情绪。 石原熏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早已开始积极行动,并派出了人手进行调查。 要找到松本浩二,必须掌握尽可能多的线索和信息,而时间则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他派出的人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具备丰富的经验和行动能力,秘密地深入临城各个角落,搜集有关松本浩二的任何蛛丝马迹。 同时,石原熏甚至还利用自己在情报领域的资源和网络,与其他情报渠道进行沟通和协作,以期能够更快地找到目标。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石原熏相信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是周密而有效的。 他也在时刻关注着临城站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调整策略和行动方案。 “目前,我可以肯定的是,临城站跟我们一样,尚未发现松本君的踪迹。” 石原熏的话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消息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只要松本浩二没有落在临城站的手里,他们就有希望先找到他。 渡边春山则对石原熏的情报收集能力表示赞赏。 石原熏又道:“不过,临城站对医院和诊所的排查力度也在加大,受伤的松本君面临的处境将会更加的艰难。我判断,他还会寻找那些隐蔽的黑诊所换药。” 确实,松本君的枪伤在当前炎热的天气下极易感染发炎,情况十分危急。 第七百九十三章 好心收留 这次的会谈主要是统一思想。 至于具体的实施方案,无论是颇有威望的渡边春山,还是临城情报网络上名义的主管负责人三浦和一都无法给出。 到目前为止,会谈的效果不错。 石原熏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而小野昭明也收敛了自己的桀骜之气。 渡边春山缓缓地端起面前的酒杯,透明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映照着他一贯严肃的脸庞。 “诸君,”渡边春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营救松本君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顿了顿,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他继续说道:“松本君的安危,关系到我们整个计划的成败。他手中掌握的信息,是我们对抗支那情报机构的重要武器。所以,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石原熏等人也是纷纷举起酒杯,表情严肃,都知道渡边春山后面还有话要说。 果然,渡边春山再次端起酒杯,高举过头,声音变得更加激昂:“希望你们能够发扬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精神,不畏艰难,不惧牺牲,誓死完成任务!” “干杯!” 渡边春山最后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风宴的形式大于内容,小野昭明最先离开,理由是立即收拢部下传达上峰的最新命令。 安排了渡边春山休息之后,三浦和一和石原熏单独会面。 三浦和一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然后提笔写下了一份名单,放在桌上,推到了石原熏的面前,满脸谦卑地道:“石原阁下,这次我来临城,受松井课长委托,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协助你完成对临城站的反击,为我们的情报网络和特工人员赢得更多的生存空间。这是我之前埋在临城的部分潜伏特工名单,你先看一看。” 三浦和一言辞婉转,可意思却不容置疑,这是在提醒石原熏,这并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松井直辉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两人都是执行者而已。 石原熏拿起照片,只见上面写了五个人的名单,既有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也有普通的平民百姓。 他有些看不懂了,轻轻放下名单:“三浦君,有话不妨直说。” “这些人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且根据我的了解,近期在思想上出现了一些松动,其忠诚性大大降低,已经不适合继续为我们工作了。所以,课长阁下的意思是,他们都可以作为诱饵。” “哦?” 对付临城站是石原熏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他也很清楚曾经折戟沉沙的三浦和一更是把临城站当成了头号敌人。 这么一想的话,石原熏立即就明白了这个计策的始作俑者应该是面前的三浦和一才对。 尽管对三浦和一假惺惺的样子有些不齿,但石原熏不得不承认,这个点子非常契合自己现在的策略。 在执掌临城情报网络之后,石原熏和他的手下做的最多的就是侦查间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日方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像是这样的调查最是平常,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一时半会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 而情报工作的另一项重要业务,就是执行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 这些行动一直都是石原熏的弱项,尽管他手里掌握着稻叶昌生的行动力量,但碍于稻叶昌生的个性问题,始终没有轻易使用。 既然有了五个诱饵,行动的事情便可以安排起来了。 这是松井课长交代下来任务,作为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我愿意积极配合三浦君的行动。只是,现在我手头上的人都被派去参与营救松本君的行动了,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人手。请问三浦君,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没有,课长阁下也充分考虑了临城的现状,决定先以营救松本君的行动为主,届时行动成功之后,我会继续留在临城,配合石原君的行动。” 石原熏微微点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三浦和一接着道:“我只参与行动的策划和制定,至于如何执行,就拜托给石原阁下了。” “你请问,这些诱饵是给谁下的?” “临城站情报组组长胡德胜?” “什么?”石原熏不禁一愣,再次拿起名单,“三浦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给予我们情报网络重创的应该是临城站的行动组,而非情报组吧?” “没错!课长阁下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避开行动组的锋芒,寻找反谍能力稍弱的情报组下手。” 石原熏不禁皱眉,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既然临城站最具有威胁的是行动组,为什么不将目标指向行动组,而是选择了情报组。 而且,一下子拿出五个潜伏人员作为诱饵。 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啊。 看着石原熏疑惑的表情,三浦和一解释道:“行动组太过强势,以目前我们的实力,怕是没有多少胜算,所以还是从情报组下手比较好,一旦这个缺口打开,行动组肯定会参与到侦破中来,届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石原对于近期“寂寂无名”的情报组和胡德胜了解的并不多。 “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 “当然,课长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三浦和一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胡德胜的情况和突破口。 原来,数年前行动组的一次行动,时任行动组组长刘冠军在追查一桩间谍案件的时候,乘车途中忽然遭遇不测,以至于车上的人全部都遇难。 据说,当时刘冠军身上带着唯一的一份案件资料。 但搜救人员并未发现其携带的公文包有有任何的案件资料。 事故调查小组并未发现车辆有过被提前破坏的痕迹,也未发现车内有打斗的痕迹。 一切都指向了天气因素和司机可能存在的疲劳驾驶,这才导致发生了事故。 此时,石原熏忍不住插口问道:“听起来,像是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以至于被人灭口。不过,需要搞清楚刘冠军当时去调查谁?” 三浦和一点头表示赞同:“课长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所以,课长希望你能从胡德胜那里找到突破口。对了,刘冠军当时负责的这起案子就是关于26师的。” “这么说来,跟我们的人似乎也有关联。为什么不向我们的人求证呢?” 三浦和一双手一摊:“负责人川岛君没多久就在一次垂钓的时候意外溺水身亡了。” 三浦和一口中所说的负责人川岛代号“候鸟”,是一名高级情报员,身份特殊,保密级别很高,通常都是单线联系,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那他的上级呢,比如在总部总是有备案的吧?” 三浦和一摇头:“此事便是连松井课长也不知情,川岛君并未来得及向他汇报。松井课长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川岛君的水性一向很好,但那天他偏偏失足落水溺死在水中了,尸体检验他生前喝了很多的酒。” 石原熏神色愈发的凝重,这件事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昏黄的台灯下,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光滑的棋子,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的思绪如同这棋子一般,在复杂的局势中来回穿梭,寻找着那难以捉摸的真相。 让他感到困扰的,正是松井课长那扑朔迷离的真实目的。 是为了反击临城站的势力扩张,还是为了查清刘冠军一案中涉及日方特工的敏感事情? 又或者是,在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加深不可测的隐情? 石原熏知道,自己必须谨慎行事,因为一旦方向错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即便以他老牌特工的丰富经验和敏锐直觉,也感到十分头疼。 他的目光转向了对面的三浦和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相信三浦不会假传圣旨,毕竟那需要太大的勇气,而且一旦被发现,后果将是致命的。 但是,他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毕竟听说松井课长当初曾经在三浦和一回到上海之后进行过长时间的甄别,而且还让自己注意在临城搜集三浦和一的相关情况。 这一切表明,松井课长对三浦和一并不完全信任。 沉思片刻,石原熏缓缓道:“可是,这件事跟胡德胜又有什么关系?” 三浦和一解释道:“根据之前的情报人员回忆,胡德胜和刘冠军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错,实则一直都在暗中较劲,而且胡德胜这个人不仅仅是做一些情报工作,他私下里还涉足了很多的生意,其中就包括军火生意,是一把捞钱的好手。” 石原熏的眼睛一亮:“这是个重要的线索。现在的胡德胜和行动组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我也一直正在考虑如何如何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制造机会,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有一番作为了。” 三浦和一听罢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事是离开上海前,松井课长紧急召见他提出来的。 至于松井的真实意图,他现在尚未想清楚,也许是在试探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那五个岌岌可危的潜伏人员,已经有了“好的归宿”,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他们的问题而怀疑自己。 从接头地点离开之后,三浦和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锁上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 松井课长交待自己的任务已经基本上都转交给了石原熏,接下来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 在城区的一隅,偏僻的民房静静地伫立在淡淡的阳光下。 曹铁忙碌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先将用过的纱布仔细地洗净,洗完后,又将纱布放入煮沸的水中消毒。 滚烫的水汽蒸腾而起,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但他依旧坚守在火炉旁,直到最后一块纱布被彻底煮透。 消毒完毕后,曹铁小心翼翼地将纱布藏在其他衣物之下,然后晾晒在院子中。 刘世杰处于曹铁尚在特务的黑名单中的考虑,并未让曹铁参与具体的情报联络工作,而是委派他照顾老董这个伤员。 曹铁拎起水壶走进屋子中。 老董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他的脸色曾经苍白得如同一张薄纸,毫无生气,但此刻,随着子弹的取出和伤口的处理,那抹生命的色彩正在悄然回归,一丝丝红润从皮肤深处透出来。 那微弱的红润,虽然还不足以完全驱散他脸上的苍白,但已经足够让人看到希望的曙光。 “坐下歇会儿吧!” 听到老董的招呼,曹铁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老董,你感觉怎么样了?”曹铁关切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老董微微一笑,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已经恢复了一些光彩:“好多了。你别担心,我这不是挺过来了嘛!” 说着,老董下巴一仰,看向自己对面的一张床铺:“倒是他,伤得不清,你得想想办法。” 松本浩二静静地平躺在床铺上,脸色苍白如雪,映衬着周围深色的床单和枕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嘴唇干裂,双目紧闭,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松本浩二情况不是很好,身上既有枪伤,也有刀伤,索性是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即便如此,伤口还是有感染的危险。 曹铁有些后悔当时自己的莽撞。 在扶着老董出了黑诊所之后,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由此发现了同样在诊所里的松本浩二。 正是由于看到了松本浩二将自己留给医生的诊金揣进了怀里,曹铁才和他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好在松本浩二及时说自己是从江北来的,曹铁这才收手,不过即便如此,松本浩二伤的也不轻。 被曹铁弄回住处后就一直高烧处于昏迷状态,既要照顾老董,还要照顾松本浩二,让曹铁手忙脚乱。 第七百九十四章 所救非人 松本浩二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双眼微眯,实际上却早已清醒无比。 回想起自己遇袭的那一刻,松本浩二不禁有些得意。 当时他灵机一动,谎称自己是从江北来的,遭到了特务的追杀,不待对方进一步求证,便装作昏迷不醒,才得以逃脱一劫,还顺势混入了红党的内部。 这份机智和决断,让他对自己更加佩服。 耳边,隐约传来曹铁和老董的低声交谈。 松本浩二心中一紧,自己的身份问题成为了他们讨论的焦点。 “他的身份还需要核实,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还是先治伤再说吧。” “曹铁,核实身份和治疗可以同时进行,这并不矛盾。任何给组织带来风险的事情都是被静止的。” 松本浩二这才知道将自己打伤的年轻人叫作曹铁,这个人出手凌厉果断,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 如今松本浩二在临城的状况堪忧,虽然和小犬阁下联系过了,但自己现在的伤势很重,已经到了无法单独寻找帮助的地步。 红党的组织之严密,他早已有所耳闻,如今身临其境,更是深有感触。 他们在临城肯定建立起安全的运输通道,想要平安离开临城,躲过临城站特工的追查,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能够彻底获取红党的信任,借助他们的力量,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想到这里,松本浩二不禁有些兴奋。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这时,曹铁走出去了,说是要去给松本浩二找药。 松本浩二听到老董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是小声嘟囔什么,他并未听清,继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假装昏迷。 曹铁穿梭连续去了几家药店,但都没有走进去。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药店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一些人的举止和神情都显得不太自然,很可能是特务在暗中盯梢。 这样的情况让曹铁感到十分棘手。 药店都被特务盯上了,这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购买到所需的药品。 而松本浩二的伤势又急需治疗,拖延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忽然,曹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试图利用人群的喧嚣和街道的曲折来甩掉这个不期而至的跟踪者。 然而,对方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对于城市的巷道和人流有着极为敏锐的判断力。 无论曹铁如何改变方向、加速或减速,对方始终都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被甩掉,也不急于逼近。 这种微妙的距离感让曹铁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自己正在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 在大山里,曹铁可以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出色的体能轻易地甩掉敌人,甚至把他们绕得团团转。 但在城市里,错综复杂的小巷和拥挤的人流却成了他的阻碍。 他无法像在山林中那样自如地穿梭和隐匿,也无法利用地形的优势来摆脱追踪。 曹铁利用回头张望的时机,试图捕捉到跟踪者的身影或特征,但每次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或匆匆而过的路人。 忽然,他灵机一动,转身走进了一家热闹的茶馆。 茶馆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正是隐藏身形的好地方。 曹铁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阵,然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假装悠闲地品着茶。 通过窗户的反光,他可以看到街道上的情况。 那个跟踪者显然没有料到曹铁会突然改变方向进入茶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并开始在茶馆外寻找曹铁的踪迹。 甩掉了尾巴之后,曹铁从茶馆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辆黄包车恰好从拐角处驶来,车上空无一人。 曹铁见状,立即出声挥手拦车。 在这种情况下,乘坐黄包车是一种相对安全且快速的移动方式,能够减少被特务发现的风险。 黄包车夫原本低头,听到呼唤声之后抬头看来。 看到车夫的一刹那,曹铁的心猛地一颤,那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堂兄。 他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曹戈也同样惊愕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兄弟二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意外重逢了。 曹铁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忧。 曹戈见到有人招手,便减缓了车速,将车靠向路边。 “上车!” 曹铁迅速上前,一跃而上,坐进了车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兄弟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曹戈默默地拉着车,沿着街道前行,而曹铁则陷入了沉思。 足足走了一里地,曹戈终于打破了沉默,他问道:“去哪里?” 曹铁依旧没有说话。 他知道,虽然他和堂兄曾经亲如手足,但现在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成为了两个阵营的人。 然而,看到堂兄还在拉着黄包车,他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 他猜测,堂兄此时一定有着特殊的任务。 曹戈道:“顺着这条路走应该是安全的,他们到处在找受伤的男人,医院诊所和药店是重点订房对象。” 曹铁冷声道:“为什么不把我送到你的主子面前领赏?” 面对曹铁的质问,曹戈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是兄弟!” 曹铁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你也知道我们是兄弟?” 眼神中透露出对曹戈的失望和不解。 “老乔牺牲了,是特务干的。”曹铁的声音颤抖着,“而你,竟然要跟他们为伍!” 曹戈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兄弟情谊是永远无法割舍的。你听我的,不要再试图去医院、诊所和药店碰运气了,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曹铁冷笑一声,带着讽刺的意味说道:“怎么,想让我感谢你吗?” 曹戈没有回答曹铁的问题,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平息曹铁的愤怒和悲伤。 他一路上都默不作声,只是专注地拉着黄包车,穿梭在临城的街道上,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走了三里多地,将车停靠在一条偏僻的路边。 他转过身,看着坐在车上的曹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声说道:“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赶紧走吧!” 曹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下了车,深深地看了曹戈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曹铁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曹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和疑惑:“为什么会找受伤的人?” 曹戈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曹铁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思量一番,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好像跟日本人有关。” “日本人?”曹铁眉头紧锁,他立刻想到了最近发生在临城的一系列事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曹戈在曹铁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道:“如果发现这个人,尽快通知我。” 说完他留了个电话给曹铁。 与此同时,老董费力地从床上爬起,他的身体像被沉重的石头压着一样,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感到筋疲力尽。 然而,膨胀的膀胱让他不得不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屋子,他尽量放轻脚步,却仍无法完全掩盖那一声声微弱的脚步声。 躺在床上的松本浩二一动不动,仿佛真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的呼吸均匀而微弱,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他的内心却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松本浩二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深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的急躁和冲动都可能让自己暴露无遗。 一直到老董的脚步声在远去,松本浩二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透露出锐利与机警,与之前昏迷无力的状态判若两人。 松目光在这间屋子里游移。 屋内的陈设非常的简单,只有一个油漆斑驳的老式衣柜。 窗台上还有不少的灰尘,从这些来判断,这里并非一直都住着人,更像是个临时的安全屋。 松本浩二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窗户很小,只有正常窗户一半那样大,然而阳光却从那里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痛。 松本浩二深知,要让曹铁和老董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地下党人相信自己是从江北过来的“同志”,需要极其谨慎和精妙的策略。 好在他在南京的时候,不仅对国民政府进行了深入的渗透和了解,更对曹铁和老董所在的组织进行了详尽的研究。 这个组织虽然情报工作起步晚,但其严密的组织结构、严明的纪律以及高效的工作方式,都使得它在地下活动中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也让南京的党务调查处深感头痛。 当时,松本浩二就认为终究有一天,这个组织强大的调查能力和严密的情报网会对大日本帝国的情报部门构成巨大的威胁,并专门就此向上级呈送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奈何这份报告交上去之后如泥牛入海。 松本浩二并未就此放弃,提前做了很多的准备。 不仅研习过其运作方式,更对他们的信仰和理念进行了深入的了解。 他深知,只有真正理解了这个组织的内核,才能在外在行为上做到无懈可击。 但是,以前毕竟是纸上谈兵,不可能在细节上做到完美,肯定会存在疏漏和破绽。 松本浩二在心中反复模拟着再次与曹铁和老董的见面场景,思考着如何用自己的言辞和行为来赢得他们的信任。 听到院子中传来的脚步声,松本浩二知道是老董方便回来了。 他迅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稳的状态,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迷。 老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他竟然没进来? 松本浩二心中一紧,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终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老董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松本浩二的身上。 松本浩二似乎也感觉到老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更加紧张。 过了片刻,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低头仔细地观察着松本浩二的面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又过了半个小时,曹铁匆匆地回到了屋子里,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疲惫。 他看了一眼仍旧躺在床上的松本浩二,然后转向老董,低声说道:“我从外面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老董立刻警觉起来,急切地问道:“什么消息?快说!” “我去买药,但发现医院和诊所以及药店都有特务活动的迹象,听说是在搜捕一个受伤的日本人。” “受伤的日本人?”老董一愣,目光无意中落到了松本浩二的身上,“这么说来是临城站在搜捕日本间谍?” 曹铁点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应该是,阵势很大,这个日本间谍应该不简单。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少出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老董深以为然。 “外面太阳不错,我扶你出去晒晒!” 老董摇头:“我刚从外面回来,就不去了。” 曹铁对老董使了个眼色:“晒太阳对你的伤有好处。” 老董会意:“哦,对,老憋在这小屋子里确实也不行。” 到了院子外,曹铁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用最低的声音道:“屋里那个人的枪伤跟特务们要找的日本人一模一样。” 松本浩二伤口的处理,都是曹铁亲自动手的,对其受伤的部位和伤势是最清楚不过了,和曹戈告诉他的完全一致。 “什么?!”老董惊呼一声,差点跳起来。 尽管之前早有这方面的推测,可当曹铁把话说明,他还是感觉难以接受。 这一刻,老董的心中瞬间涌起了一股寒意和愤怒,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日本特务共处一室这么久,而且还差点被他所骗。 他并未怀疑曹铁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特务们既然四处寻找日本间谍,肯定会把其特征广而告之,以便让人们能够更容易发现此人。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混蛋,竟然敢骗我们!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曹铁却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说道:“老董,别冲动,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具体情况和目的。而且,如果他真的是日本特务的话,那么他的身手和警惕性一定非常高。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老董虽然愤怒难平,但也知道曹铁说得有道理,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曹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观察他的动向和反应。同时,我们也要加强警惕和防备,防止他趁机对我们不利。” 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再作打算。 第七百九十五章 谍影再现 夜色深沉,一盏昏黄的台灯下,胡德胜的办公室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和旧书卷的气息。 墙壁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军事地图,几个红色的图钉散乱地分布其上,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弈。 胡德胜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发出细微而焦躁的声响。 情报队长顾明成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直,但眼角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汇报工作:“组长,近期行动组已经按照计划多次出动,但目前尚未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胡德胜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盯住顾明成,仿佛在审视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眼。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天花板上电扇“嗡嗡”作响,带来一丝凉意。 顾明成心中明白,这段时间的无功而返对于整个情报组来说或许是一种暗地里的庆幸,至少他们不用面对胡德胜雷霆万钧的怒火。 但他也清楚,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他继续汇报道:“前天城区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失主在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碰巧咱们的兄弟过去办事,您猜怎么着?” 胡德胜的眉头在顾明成故意绕弯子的说话方式下逐渐紧锁,双眼微眯,透出一股不悦的气息。 他向来喜欢下属直来直去,对这种拐弯抹角的汇报方式极不耐烦。 顾明成察言观色,心中一紧,赶紧调整了语速和语气:“组长,那我说得简单些。失主家里丢了两根小黄鱼,但此人只是个在武林门卖报纸的普通百姓,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家底。那些警察想给他安个罪名,然后把他家产充公。幸好我们的兄弟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在警察局里对那个失主进行了审问。” 说到这里,顾明成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胡德胜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他赶紧继续说道:“审问的结果是,失主说那两根小黄鱼并不是他,而是在路上捡到的。” “捡的?”胡德胜微微蹙眉,这就是说死无对证了,“明成,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他的这个说法自然不会让你信服吧,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明成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在汇报中的疏漏可能引起了胡德胜的不满,赶紧解释道:“组长,确实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失主最初确实声称那两根小黄鱼是他在路上捡到的,但我们的兄弟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说法。”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随后对失主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包括询问他的邻居和亲朋好友,了解他的生活状况和经济来源。结果发现,失主虽然是个普通的百姓,但他最近确实有一笔意外的收入,而这笔收入的来源却说不清楚。” 胡德胜听着顾明成的汇报,眉头逐渐紧锁起来,他明白顾明成的意思,这个失主很可能是在隐瞒真相,而那两根小黄鱼的来源也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继续说。”胡德胜催促道。 “是。”顾明成应了一声,“我们的兄弟还发现,失主在捡到小黄鱼之后,曾经去过一家当铺。据当铺的老板说,失主当时确实拿了两根小黄鱼来典当,但因为价格问题没有谈拢,最后失主又拿着小黄鱼离开了。” “这就对了嘛。”胡德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看来这个失主确实有问题。那些黑皮狗想给他安罪名,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我们也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明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明成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汇报终于得到了胡德胜的认可,赶紧回答道:“组长,这个人已经从警察局移交到了咱们情报组,现在就关在牢里。我们这就准备进行审讯,一定让这个家伙把知道的都倒干净。” 胡德胜听完顾明成的汇报,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表示对顾明成的工作还算满意,但依然严肃地说道:“明成,以后汇报工作要简明扼要,不要故意卖弄。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演戏。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听你绕弯子。” 顾明成心中一凛,赶紧立正站好,恭敬地回答道:“是,组长。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改正。” “不过,牢里人多嘴杂,还是把人弄到外面去吧?” 胡德胜沉思后提出这个建议,牢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进行深入的审问和调查,人多口杂,消息容易走漏。 牢里的主管权在孙大彪的刑讯组手里,胡德胜并不能单独作主。 无论失主跟日本人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希望这件事情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尤其是现在孙大彪和方如今走得那么近,他更得小心行事。 顾明成赶紧点头答应,他明白胡组长的意思,牢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继续审问,而且如果让孙大彪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又会节外生枝。 胡德胜又嘱咐道:“明成,梁副组长那边有什么困难你们要多关注一下。人家大老远到临城上任,咱们能照顾的要多照顾一下,不要让人家有后顾之忧嘛!” 顾明成立即会意,他知道胡组长对自己的副手梁瑞还是不太放心。 说起来,梁瑞虽然是副组长,但上任之后并没有太多出色的表现,在情报组的存在感也并不强。 但即便如此,胡德胜也从未掉以轻心。 都是搞情报工作的,谁没有几张面孔,相信梁瑞也不例外。 顾明成回答道:“组长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梁副组长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会及时提供帮助和支持。” 胡德胜点了点头,对顾明成的回答表示满意。 “旭日的家里,你也要常去走动走动,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情报组不讲人情。” 顾明成点头如鸡啄米一样:“放心,那边有兄弟照顾着呢。” 胡德胜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眼中的光芒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胡德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顾明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终于,胡德胜开口了:“明成,听说张鑫华组长回临城了,你想办法和他联系一下,就说我想见见他,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组长,姓张只不过是行动组副组长,以前见到您还不是每次都毕恭毕敬的……” “你懂什么,人家现在是处本部的人,深受科长器重,便是处座那边也对其很有好感,你觉得我能在他面前继续摆出上峰的架子吗?” 张鑫华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对胡德胜唯唯诺诺的小角色了。人家现在身处处本部,手握实权,连处座都对他青睐有加,这确实是胡德胜不得不重视的人物。 “是,组长。”顾明成赶紧应道,“我这就去想办法联系张组长,安排您和他见面。” 胡德胜点了点头,示意顾明成赶紧去办。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必须尽快和张鑫华取得联系,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夜色渐浓,胡德胜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临城站的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迅速走向路边,叫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应声而来,胡德胜坐上车,低声吩咐道:“去清河坊。” 随即,黄包车在夜幕中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头。 胡德胜在清河坊的一家糕点铺前下了车,走进店铺,就再也没出来。 …… 深夜的醋坊中,灯光映照着工人们赤着上身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醋酸的气味,仿佛能穿透衣衫,渗入肌肤。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站着,他的眼神深邃,面容沉稳。 此人便是醋坊的老板,李文渊。 他听着身旁工头老张的详细介绍,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老张,这个月的订货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让大家伙儿加把劲儿,下个月涨工钱。” 李文渊的话音刚落,老张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 “那敢情好。请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不耽误事。”老张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他转身看向那些正在劳作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兄弟们,听到东家的话了吗?这个月的订货量比上个月多了三成!下个月还有工钱涨!咱们可得加把劲儿,好好干啊!”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好!” 李文渊微笑着点头,缓缓步出那充满醋酸气息的空间。 门口,一辆黄包车静静地候着,车夫见他过来,赶紧弯腰赔笑。 老张紧随其后,送李文渊出门。 “东家,慢走。”老张轻声说道,同时递给李文渊一个包裹,“这是我老婆家里烙的饼,您带回家尝尝。” 李文渊接过包裹,道了声谢,点了点头,转向车夫:“走吧,回家。” 老张却不忘叮嘱车夫:“一定要把东家安全送到家。路上小心,别颠着了。” 车夫应了一声,扶李文渊上车,然后稳稳地拉起车来。 黄包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逐渐消失在老张的视线里。 “好人啊!”老张站在门口,目送着李文渊的离去,心中感慨万分。 这年头,能如此体恤工人的东家确实不多了。 这家醋坊是李文渊一个月前从上一任老板手中盘下来的。 当初,醋坊濒临倒闭,工人们都面临着失业的困境。 然而,李文渊的到来却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不仅留下了所有的人,还给他们涨了一成工钱,这样的举动让大家伙儿无比感激和敬佩。 李文渊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个教书先生。 然而,他却有着非凡的商业头脑和领导才能。 在他的带领下,醋坊逐渐走出了困境,起死回生。 如今,醋坊的产量不仅大幅提升,还拓展了新的市场,工人们的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 对于工人们来说,能在李文渊这样的东家手下干活,确实是他们的福气。 黄包车上,李文渊的脸色已然冷硬,之前的温和与和蔼如被夜风席卷而去。 他的真实身份,是深藏在临城阴影下的特高课特工,代号“水牛”。 醋坊,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一重掩护,为了能在临城这个复杂的棋盘上悄无声息地站稳脚跟。 李文渊在半路上下了车,让车夫先回去。他告诉车夫,自己要去和朋友喝点酒,今晚的归程或许会有些晚。 这辆车是他长期包租的,车夫本来习惯于在外等待他,但今晚,李文渊却罕见地拒绝了这份等候。 他递给车夫五角钱:“你赶紧回家吧,别忘了明早准时来接我。” 车夫接过钱,眼中满是感激,连连道谢后,便拉着车踏入了浓密的夜色中。 李文渊望着车夫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但自己同组的同伴“蜗牛”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李文渊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忐忑和不安。 这一个月来,他和“蜗牛”紧密配合,精心策划,正在积极拉拢一个军需官。 这个计划对于他们在临城的布局至关重要,一旦成功,将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 而“蜗牛”作为计划的具体执行者,定期会向他汇报进展情况。 然而,现在“蜗牛”却突然失联了。 李文渊清楚地知道,“蜗牛”不是一个会无故不来接头的人,此人一向严谨、细致,对于任务的执行有着极高的专业素养和责任心。 如果他没有出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李文渊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的情景。是被敌人发现了? 还是遭遇了其他不可抗拒的因素?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可能被迫搁置,甚至面临着失败的风险。 现在,李文渊决定冒险前往“蜗牛”的住处一探究竟。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坐等事态进一步发展,必须主动出击,亲自去查明“蜗牛”失联的原因。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第七百九十六章 深夜会面 方如今很快就获悉了情报组从警察局提人的事情,这时候他将陆大勇安插在分局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他得到消息,甚至比胡德胜还要早。 按照纪成林的意见,这件事行动组要跟进,不能让情报组打翻身仗。 但方如今并未采纳他的意见,对于胡德胜,还是应该以拉拢为主,适当让人家开个张也是可以的。 方如今并不怕树敌,但树太多的敌人总是不好的。 全程跟进自然是没必要的,但必要的了解是必须的,由于方如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追查松本浩二上,很难腾出工夫再关注胡德胜,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陆大勇。 而陆大勇也很识相,并未动用自己那帮警察手下,而是找了几个街面上靠得住的兄弟暗中调查那名失主的情况。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方如今瞥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迅速拿起了话筒。 “喂,我这里有一张话剧票需要转让,先生有兴趣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急切的声音。 “有,哪里交易?”方如今的声音平稳而有力。 对方快速地说了几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焦急。 方如今听着,眉头渐渐紧锁,放下电话,转身看向坐在对面的纪成林。 “老纪,我要出去一趟。” 纪成林立刻站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方如今已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戴氏兄弟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开门声立即走出来。 纪成林道:“组长要出门,你们两个把眼睛瞪大,务必保证组长的安全。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我。” 两人也不多说,微微点头,跟着方如今下楼。 见面的地点在一处大厦的楼顶,方如今并未让他们上楼顶。 两人留在了昏暗的楼道里,仿佛两道幽灵般的存在。 夜色渐深,楼顶之上独有一份静谧。 月光柔和地铺洒,像是细腻的银纱轻轻覆盖在这片天地之间。微风悄然拂过,带着夜晚的清凉,轻轻吹动着方如今的发丝和衣角。 方如今独自登上楼顶,站在楼顶边缘,目光仿佛能穿透这浓重的夜色,直达那遥远的天际。 周围的建筑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宛如一个个沉睡的巨兽。 忽然,从一处阴影中闪出一个人来。 方如今看到他,淡淡道:“好久不见了,歌姬!” 约方如今见面的正是三浦和一。 见到方如今,三浦和一暗暗苦笑,对方给自己起这个女性化的代号,分明有捉弄的意思,奈何自己是手下败将,只能忍着。 “对不起,事出紧急,我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放心,我的电话暂时没有被监听。”作为炽手可热的行动组长,临城站中除了站长之外,还没有人敢监听方如今的电话,“说说你这次来临城的目的吧!” 三浦和一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将松井直辉派自己协助渡边春山协调石原熏和小野昭明的事情说了。 “不久前,我们刚刚开了会,小野昭明的团队已经到了幕后,一线工作由石原熏的人来做。而且……而且……” 方如今皱眉:“既然时间紧急,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有话直说。” “我们打算在上海造成松本浩二已经平安到达的消息,用来迷惑你们,以便为临城的营救赢得时间。” “这么说来,你们并未找到松本浩二?”这个消息对方如今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无论他的搜查多么仔细,只要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等人汇合,再想找人的难度就要大大地增加了。 这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寻人的难度很大。”三浦和一也是有话直说,“石原熏已经发动了他能发动的所有力量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曾经问过松井课长,他答应我通过关系问一问松本浩二是否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中。” 松井直辉的能量倒是不小,这让方如今想到一直藏身在军警宪当中的特高课高级特工,此人一天不除,终究是一大祸患。 尽管张鑫华严令松本浩二的事情要保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松本浩二始终是杳无踪迹,为了加强搜索,知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当初限定的知悉范围,故而排查这个内鬼的难度很大。 三浦和一也在观察方如今的表情,并很快就确定了方如今这边的进展也不大。 这个松本浩二到底藏在了哪里? 方如今和三浦和一是合作关系,但三浦和一需要毫无保留地将掌握的情报进行汇报,而方如今传递给三浦和一的情报都是经过筛选过的。 情报工作中,尤其是面对一个“投诚”的情报人员,信任是一种奢侈品,他必须牢牢掌握主动权,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陷入被动。 “知不知道小野昭明他们现在哪里?”方如今突然问道。 三浦和一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回答道:“不清楚,这个人非常的谨慎,连石原熏也防着,他在临城只买渡边春山的账。” 方如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并没有对三浦和一的回答感到意外,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谨慎和保密是生存的基本法则。 他换了一个问题:“那渡边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三浦和一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方长官,一旦渡边出事,很容易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他作为渡边春山的助手,保护渡边的安全是他的首要职责,任何关于渡边行踪的信息,他都不敢轻易透露。 方如今看着三浦和一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这个日本人虽然表面上与他合作,但内心深处还是对他有所戒备。 不过,他并不打算为难三浦和一,毕竟以后还需要从对方那里获取情报。 “你放心,让你为难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方如今语气平和地说,“但是我需要掌握他的行踪,其他的人总不在你的保护职责范围之内吧?” 三浦和一苦着一张脸,犹豫着没有回答。 方如今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如果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是,如果透露了渡边的行踪,一旦渡边出事,他也难逃其咎。 方如今看着三浦和一的表情变化,心中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审视着三浦和一,语气严肃地说:“难道你不相信我?” 三浦和一被方如今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他连忙否认道:“不、不是的,方长官,我相信您。只是……” 他吞吞吐吐地说着,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既然相信我,那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只需要告诉我其他人的行踪就可以了。” “是!其实,我只知道一个电话号码,毕竟不是一个机构的,渡边春山对我也不是太信任。” 三浦和一很快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建议你查这个电话号码的时候要小心,渡边春山一直跟在小犬的身边,这个号码绝对不是他所住房间的号码,也许只是用来保护或者是预警用的。” 方如今点点头,三浦和一提醒的很有道理,也许狡猾的渡边春山给不同的人的是不同的电话号码,一旦哪个电话号码出了问题,就很容易推断出是相对应的人出了问题。 “还有什么要汇报的?” 三浦和一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有!这次松井派我来临城,除了协助渡边春山之外,还要我对临城的情报网络恢复情况和情报获取能力进行评估。其实,这也就是对石原熏的成绩进行评估。” 说到这里,三浦和一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方如今却突然开口了:“但是你担心只是松井直辉对你的试探,对不对?” 三浦和一闻言立即眼前一亮,他没想到方如今竟然如此敏锐地洞察了他的内心想法。 这让他不禁对方如今更加佩服和信任。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能够和方如今这样的人合作,确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于是,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担心。毕竟松井直辉是一个非常狡猾和多疑的人,我不得不防。” 方如今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担心是合理的。你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评估,既然石原熏想要成绩,不妨为他多说几句好话,让他承你的情。” “明白,但是你这里……?” “评估结果自然是向我汇报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任何一个特工的暴露,都会以最合理的方式,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你明白吗?” 三浦和一用力地点头。 “你要当心石原熏派人跟踪你!”方如今提醒,“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以免被人怀疑。” 说罢,方如今又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我。但是,若非紧急情况,不要打。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联络方式传递情报和见面。” “可是……可是……” 方如今看着三浦和一犹豫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三浦和一在临城的任务并不简单,除了明面上的营救松本浩二和对石原熏的评估工作,肯定还有其他隐秘的任务和情报需要向他汇报。 不过,他也不急于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三浦和一自己开口。 果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三浦和一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可是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您。” 方如今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三浦和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是关于贵站情报组长胡德胜的……” 他简要将以五个用处不大的潜伏人员作为诱饵,将胡德胜钓出来,继而再针对方如今,甚至是站长的行动计划说了一遍。 听到这个情报,方如今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件事如果让胡德胜掺和进来,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沉思了片刻后问道:“你确定这个消息可靠吗?” 三浦和一点了点头:“我确定。行动是松井直辉亲自交待的。只不过……只不过是在我临离开上海前才通知我的,我怀疑是个圈套,但一时也想不透其中的关节。” 三浦和一也很聪明,既然和方如今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就要尽可能地借助对方的力量帮助自己尽快摆脱危局。 方如今凝眉深思,相比之前的两件事,这件事才是最令他关注的。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刘冠军一案不仅在临城站是悬案,在特高课那边也是一桩悬案,这就有意思了。 刘冠军查案途中溺死了,“候鸟”溺死了,怎么听着都有蹊跷。 不过,“候鸟”的死,也能够说明为什么这件案子张鑫华后来查不下去了。 人一死,很多证据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查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浦和一眼巴巴地看着方如今,期待方如今爆料。 但方如今只是舒展眉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行了,知道了。” “方长官……”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了解,有了最新情况我会想办法向你通报的。” 三浦和一听到方如今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明知道对方在敷衍自己,胡德胜和刘冠军的事情,方如今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只是没有直接告诉他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明说,只能连连答应,表示自己也会继续留意并及时汇报最新情况。 临别前,方如今突然问了三浦和一的住址。 这让三浦和一感到有些意外和不安,一旦自己的住址被方如今掌握,就意味着自己在临城的行动将受到一定的限制和监控。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住处。 方如今接下来的话却让三浦和一感到有些意外。 “三浦君,我不会监视你,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相反,我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明白吗?” 为了让三浦和一重新打入特高课,方如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如今刚刚可以发挥一些作用,他可不想就此让三浦和一暴露。 这样说,既是对三浦和一的一种信任和承诺,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和关怀。 三浦和一的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我会小心行事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楼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七百九十七章 向上汇报 方如今和三浦合一分开后,直接去了张鑫华那里,将关于刘冠军案件的情况向他进行了汇报。 张鑫华听得很认真,中间都没有他打断方如今,直到汇报完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 “这件案子也是一直压在我的心头。当年刘组长待我不薄,他的死一直被定义为是普通的事故,我对车辆、尸体检查了数次,现场也去过三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日本人那里竟然也搞不清具体原因,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如今,现在我们要调查清楚,你得到的情报到底是事实情况,还是日本人故意给我们放出的烟雾弹。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方如今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候鸟”是特高课的高级特工,一向是由松井直辉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特高课总部密档处都有备案,这样才不用担心失联。 但是“候鸟”的工作也不一定要事事向松井直辉汇报,方如今有理由相信,此人还策反了其他的人,而且极有可能身份非常重要,能够获取高级情报的间谍。 这些情报员都很有情报价值,新的情报站如果想要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这些人将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候鸟”的意外死亡,也许让一部分被策反人员失去了控制。 退一步讲,即便特高课有这些人的名单,但是没有“候鸟”背书的话,就不能启用他们。 除非他们能够迅速甄别出有问题的人,确保他们身份安全无虑,否则那这些情报员也就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要知道这些情报员的价值巨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特高课而言,那损失可就大了。 “张组长,你认为会不会是特高课方面想着借咱们的手帮他们甄别有问题的情报员呢?” 张鑫华略作沉吟,道:“是有这种可能。这几名潜伏情报员,是‘候鸟’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资源,石原熏又是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困难重重啊!恢复临城的情报网络,急需要这些情报员的配合。所以,松井直辉等不及了,便想出了这一招,等我们这边有了结论之后,他们就要尽快启用其与的那些人。” 算盘珠子打得是真响。 “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反正刘冠军的案子是要查的,至于我们到时候抛出有问题的是谁,那只能是我们说了算了。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方如今点了点头。 “此事还涉及到了胡德胜,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你们要最大限度缩小知悉范围,并严格保密,下达封口令,不能让胡德胜的人知道我们的意图,更不能让日本人知道。” 张鑫华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情报组和行动组毕竟是在一个大院里的,两个组的人员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不是主动透露,但彼此都是情报人员,会动脑子分析,也存在泄密的可能。 方如今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也会和老纪他们说清楚,信息绝对不会泄露。” 这个时候,张鑫华才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如今,候鸟发展的这些间谍很有可能是特高课费巨大代价,安插在军政各方里的重要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临城情报网络极为宝贵的力量,如果不是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松井直辉必须要对他们进行甄别,否则是绝不会泄露有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情况的。” “候鸟到底发展了哪些下线?刘组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得而知,都要根据你的调查情况下最后的结论,你虽然年轻,但这么多的案子办下来,也算是一个老情报员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慎之又慎,把握好尺度。如果涉及到难以决断的,立即向我汇报,我来想办法。”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方如今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又交谈了一会,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松本浩二的话题上。 “虽然目前他没有和日本人接上头,但我们同样也没有他的消息,这件事还是要抓紧,绝对不能让日本人抢了先。” 在松本浩二的问题上,中日双方就像是在赛跑一样,谁先找到他,谁就有可能是胜利者。 当然了,方如今的赢面毕竟还是大了一些,毕竟在临城他可以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以主场优势对阵石原熏等人。 “还有,据我所知,刘海阳的人也没有闲着,上次他们起了个大早赶了晚集,不用说,还在嫉恨你呢,可要堤防着点。” “刘海阳那边我派人盯着了,他手下的兄弟手头都很紧,稍微出点血就能搞到一些情报。” 彭浩良出事后,杜金星掌权,借着王培法调查的时机,对临城调查室内部进行了整肃,虚报冒领以及敲诈勒索的的事情少了很多,特务们少了不少的外快,日子不好过。 相比他们,临城站这边的行动人员就不要太快活,每个案子即使是普通的行动队员也能分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让临城调查室那帮特务们羡慕不已。 毕竟都是干情报的,很多人都是相互认识的,方如今便有意让自己的人去接近临城调查室的特务,本来以为最多能得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情报,没想到这个中统的欠身特务机构组织纪律性太差,有些人只要肯给钱,他们什么情报都敢卖。 当然了,更多的一些关于地下组织的情报,这些情报目前对于方如今而言作用不是很大,即便他得到了情报也不能做些什么。 张鑫华哈哈一笑,对方如今的回答很是满意。 这个年轻人不仅侦破案件有一套,走人情、搞关系也是一把好手,仅仅这一点,就比自己和王韦忠要强上不少。 “据我所知,临城调查室这个主任的位子也不会直接便宜了杜金星,上面还是要派人下来的,只是党务调查处那几个头头都想推自己派系的人上来,谁也不肯让步,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来。虽然有杜金星在,但刘海阳是不会服气的,你挖对方墙角还真是会挑时候。” 方如今道:“我跟杜金星也算是接触过几次,此人给我的感觉是深不可测,远比刘海阳要难对付。只是此人的资历无法跟彭浩良相提并论,刘海阳之流对他阳奉阴违,搞得他一直施展不开,临城调查室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那些特工们都是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我不出手,还等什么?” “不错,年轻人有魄力!” “张组长过奖了。我只是看不惯刘海阳这样天天以抓地下组织人员的名义给人扣帽子的行径而已,党务调查处的名声迟早得被这些人败坏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的数次较量中,已经落了下风,口碑也是急转直下,已经有不少元老向老头子当面告状了。 张鑫华知道方如今的意思,轻声说道:“有你在临城给处座长脸,他在老头子面前腰杆也硬气的很。” 说到这里,张鑫华嘴角微微勾起,处座得宠,特务处上上下下俱有荣焉,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张鑫华是特务处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不差的,可是偏偏在刘冠军死了之后,被从上面派下来的吴剑光插了队。 直到方如今意外加入了临城站行动组,屡次破获日本特工案件,这才让张鑫华的名字出现在了处座的视线中。 而张鑫华苦熬多年,此次终于能够出任总部行动组组长,比之吴剑光的副站长地位要高,也算是得偿所愿。 所以,他在心里是记着方如今的好的。 但特务处是不兴吃老本的,自己当了组长之后,还未拿出太大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次来临城张鑫华也是有急于表现的意思。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抓获松本浩二,甚至是扣住小野昭明这样的重要人物,这个成绩汇报上去,绝对是能够让处座大为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和声说道:“总之,临城的这些事情,我都要拜托你了。” “请张组长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即便没有张鑫华的一番嘱咐,这些事也是方如今希望尽快办结的。 …… 深夜的警备司令部,仿佛一座沉入黑暗的孤岛,唯有禁闭室内不时传出的皮鞭抽打声和惨叫声,如同漆黑夜空中的鬼魅低泣,让人毛骨悚然。 走廊尽头的灯光昏暗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浓重的肃杀气氛所吞噬。 铁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张锐高大的身影走了进去。 他的到来,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两名赤着上身、大汗淋漓的军官赶紧立正,其中一人声音沙哑地汇报道:“报告参谋长,他们还没有招供。这两个家伙的嘴巴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无论我们怎么拷问,都不肯透露出阮志国的下落以及绑架公子的动机。” 张锐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眼睛扫视着木桩上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皮鞭抽打得不成人形,衣服破碎,皮肤绽裂,鲜血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这两个人是阮志国的心腹,一个副营长,一个参谋。 阮志国的暴露太过突然,这两人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抓的。 满以为这两人会很快招供,但事实出乎了张锐的意料。 其实,这两人的表现也好理解,不论阮志国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绑架司令的公子,都是死罪,司令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张锐缓步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那名副营长的下巴抬了起来。 副营长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张锐注视着他肿胀的眼睛,语气平缓地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把阮志国当作大哥,可是现在你们这位大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风流快活,说不定早就把你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你们呢?为了他,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就你们这副德行,即便死在这里,又有谁知道?” “你们的家人谁来照顾?” “难道寄希望于阮志国管吗?真是笑话。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副营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张锐轻轻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任由那名副营长的头重新垂下。 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和耐心,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压力,总会有人撑不住而招供的。 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想要尽快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张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方如今的身影,那个行事果断、心思缜密的行动组组长。 方如今在审讯方面有着独到的手段和经验,或许能够打破眼前的僵局。 反正这件事一直都有行动组的人在参与,对他们而言,审讯的过程和结果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而且,张锐也急需尽快拿下两人的口供,不然明天一早他将无法向司令交差。 于是,他立即给方如今打了个电话,请他派人参与审讯。 方如今不在站里,但这种事纪成林便可以直接做主,当即答应了。 半个小后,两名行动人员过来,为首的一人扫了一眼木桩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继而转身对张锐说道:“参谋长,交给我吧。我保证在天亮之前让他们开口。” 张锐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两位兄弟了。” …… 第七百九十八章 通风报信 是夜,月色惨淡如霜,厚重的云层将星辰遮蔽,仅余的几缕月光艰难地透过云隙,斑驳地洒落在幽深的小巷之中。 曹铁本是心弦紧绷,守夜以待不测,却不知怎的,后半夜的沉寂竟如催眠的曲调,让他的眼皮逐渐沉重。 梦中,他重逢了久违的战友乔志坤。 曹铁很激动,两人正欲深谈,突然间,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特务们如鬼魅般出现,将他们逼入了一条死胡同。 乔志坤反应迅疾,一把推开了曹铁,自己则迎向了那些恶狼般的敌人。 火光闪烁中,曹铁看到了乔志坤决绝的眼神,和那挺立在夜色中的坚毅背影。 枪声响起,乔志坤的身影摇晃了几下,终是缓缓倒下。 “不——”曹铁目眦欲裂,悲愤填膺。 他疯狂地朝着特务们倾泻着枪火,直到手枪中的子弹告罄。 他猛地拔出手雷,拉掉拉环,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无尽的悲痛,朝着那些特务冲去。 然而,就在即将与敌人同归于尽之际,一股奇异的烟雾弥漫开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待烟雾散去,曹铁惊愕地发现,原本应该倒在血泊中的特务们竟然消失无踪。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他的堂兄曹戈。 曹戈的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眼神中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凶芒。 曹铁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传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曹戈手中的枪口正冒着袅袅青烟,而自己的心口处,已是一片血红。 “啊——” 一声大叫,曹铁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原来是老董在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胸口。 “快起来,出事了!”老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 曹铁的头仍然有些晕沉沉的,但老董焦急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他残存的睡意。 “唔……怎么了?”他急切地追问,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安。 老董满脸的焦虑,语速飞快地说:“那个家伙不见了。” 曹铁闻言,心中一凛,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目光定格在松本浩二原本躺着的床上,只见被褥凌乱地堆放着,但床榻之上却空无一人。 他瞬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冲出房间,在宅院的其他房间里急切地寻找起来。 夜色中,他敏捷地穿过一个个房间,目光锐利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很快,来到了后门处。门依然是紧闭着的,但曹铁一眼就发现了门闩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拔了出来。 “该死!”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懊悔之情涌上心头。 自己怎么这么疏忽大意,竟然在关键时刻睡着了。 回到屋子里,曹铁看到了老董同样沮丧的表情,他知道这次是他们失算了。 本来他们打算天亮之后就和刘世杰汇报如何处置松本浩二的,可如今人却跑了,所有的计划都化为了泡影。 曹铁和老董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他们之前的猜测竟然被这个看似昏迷的家伙听到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而现在,松本浩二的消失更是让他们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我们必须得连夜转移。”曹铁沉声说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有半点犹豫和拖延。 老董点了点头,曹铁迅速收拾起必要的物品,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来到了后门处,曹铁轻轻地推开门闩,探出头去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后,才示意老董跟上。 夜色中,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沉重的空气。 曹铁扶着老董穿行在夜色中,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周围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声音,只有他们脚下踩过石子的微弱声响。 一路上,曹铁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有人跟踪他们。 老董的伤势不轻,不能走得太快,曹铁提出要背着他,但被他拒绝了,两人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子,终于来到了一片破旧的住宅区。 这里的房屋低矮而破旧,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藤蔓和青苔。 “这里也有一个我们的安全屋,就是比之前的那个条件差了不少。”曹铁指了指沿街一间看似空置的屋子说道。 老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体力。 曹铁取出钥匙开锁,轻轻地推开门,一股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走进屋子,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几把椅子外,几乎一无所有。 然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曹铁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搬了椅子过来擦干净,扶着老董坐下,又掏出了一些干粮和水递给老董。 两人默默地吃着喝着,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并未随着随着食物的消化而逐渐消散。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老董吃完后问道。 曹铁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缓缓地说道:“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向老刘汇报。你养伤的那处安全屋也不只是我知道,得尽快通知下去,让其他的同志们也知道那里暂时已经不安全了。” 老董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没错,要及时发出预警信号。如果他真是日本人的话,一定是个非常狡猾的间谍。” 回想起那个看似昏迷的家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那个人的忍耐力实在太强了,从到了安全屋之后就一动没动,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严峻,他们不仅要面对日本间谍的威胁,还要应对党务调查处的追踪。 曹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老董,你的伤……” 老董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道:“我没事。事不宜迟,你在天亮之前务必要找到老刘,汇报这一情况,让他们提高警惕。” “好,你多保证!” 与此同时,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头上和脸上缠着白布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原来那处安全屋外的巷子中。 他的步伐确实有些蹒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在微弱的月光下,身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目标很明确,就是安全屋的后门。 后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但这对于黑影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题。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安全之后,从身上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熟练地插入锁孔中,手指轻轻摆弄着铁丝。 咔嚓一声微弱的声响传来,门锁应声而开。 黑影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轻轻推开门,如同一缕游魂,悄然潜入了小屋。 屋内一片漆黑。 忽然,他的背部一挺,身体骤然僵硬,只得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张破旧的床。 每迈出一步,他都感到伤口像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也开始发黑,脸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额头滴落,打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床铺上,苍白的面孔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像是在忍受着无尽的煎熬。 床铺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紧紧咬住下唇,试图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口中,但难以忍受的剧痛仍让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趴到了床上。 此时,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 此人正是被曹铁和老董误认为已经逃走的松本浩二。 松本浩二意识到他们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便趁着两人熟睡的当口悄然离开了安全屋。 至于曹铁为什么会睡着,答案很简单。 松本浩二在老董去厕所的时候在他们的水杯中放入了一些镇静药物的粉末,这是他在葛医生的黑诊所里顺手牵羊拿来的。 葛医生的诊所中药品摆放十分混乱,连葛医生本人也未必知道他还有几粒镇静药物。 此刻的松本浩二,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孤独而脆弱。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片刻的宁静。 这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他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自从被曹铁带到这里后,他虽然一直保持昏迷状态,但实际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方才在等待外面的巷子里时,他差点要睡着了。 现在趴在床上,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渐渐地向下沉去。 这是身体在向他发出疲惫的信号,需要休息和恢复。 松本浩二的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松本浩二在沉睡中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惊醒,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但神经却立刻紧绷起来。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外面的情况,然而疲惫的身体却仿佛被千钧重担压着,动弹不得。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汗水瞬间浸湿了背脊。 松本浩二在心中呐喊,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听从使唤,快点醒来。然而无论他如何焦急,身体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院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松本浩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现在的处境极为危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摆脱这束缚着他的沉重枷锁。 就在松本浩二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先是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是整个手臂。 他拼尽全力,猛地睁开眼睛,忍着剧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摸藏在枕头下的手枪,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手枪的那一刻,外面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松本浩二的心脏猛地一紧,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各种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门外的人也许是之前的两个中国人去而复返,也许是临城站的特工,甚至还有其他未知的身份。 但不论是谁,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像是有人正在缓慢而谨慎地接近。 松本浩二硬撑着疲惫的身体、移动到窗前,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影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显得格外诡异。 “曹铁,你在吗?”那人轻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松本浩二心中一动,原来是找曹铁的。 他眼珠一转,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曹铁明明已经转移了藏身之处,但这个人此时还来找他,显然并不知道曹铁已经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那就好办了。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松本浩二看到了机会。 忽然,外面的人又开始说话了,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和急切。 “我知道你在里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天亮后就会有大规模的搜查,你们赶紧转移吧!” 松本浩二心中一震,果然是曹铁的同伙。 他紧绷着神经,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试图从中获取更多信息。 大规模的搜查? 这个消息让他感到一阵慌乱。 他不清楚这次搜查是针对地下组织的,还是专门针对他松本浩二的。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搜查是针对地下组织的,那么整个安全屋都可能被暴露,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而如果搜查是针对他个人的,那么他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逃脱。 松本浩二站在窗边,心中急速地权衡着。 院子中人的话不断传入耳中,“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赶紧转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嘶……松本轻吸一口气,仔细琢磨着对方的话。 他很快意识到,此人可能并非曹铁的阵营中人,而是与他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但立场却截然不同的朋友。 这个发现让松本浩二心中一动。 既然这样,外面的人不会认识老董,自己就可以李代桃僵。 自己借助此人的帮助,也许可以离开临城。 当然了,这个计划太过大胆,他深知其中的危险性,一旦出错,就可能暴露自己,陷入更加险恶的境地。 一时间,松本浩二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外面的人又催了几句,语气愈发焦急。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屋内的犹豫和拖延,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松本浩二终于下定了决心,挣扎着支撑起疲惫的身体,忍受着伤口的剧痛,一步步艰难地走到门口,鼓足勇气轻声道:“等一等!” 第七百九十九章 意外遭遇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静静地洒落在塘河上。 河面上,薄雾缭绕,仿佛一层轻纱轻轻覆盖在水面。 位于塘河之上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拱形石桥,桥身的石砖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斑驳陆离,满是沧桑。 忽然,石桥下幽暗的桥洞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大手,结实有力,手掌上布满了粗糙的茧子,手指微微弯曲,在晨风中轻轻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呵欠声在石桥下回荡,声音虽低,却在这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清晰。 伴随着呵欠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桥洞中缓缓钻了出来。 他身穿一身深色的西装,但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双眼却异常明亮。 晨风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却也吹散了男人身上的疲惫。 此人正是被满城搜捕的阮志国。 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在追踪松本浩二失败后不久,张锐带着宪兵紧追不舍。 好在阮志国机智过人,他迅速命令几个手下带着大队人马与自己分开,成功地将追兵引开。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手下。 阮志国转身对着桥洞,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然后沉声说道:“醒醒,该上路了。” 之所以选择在黎明时分离开临城,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夜里行动更容易中了张锐的埋伏。 于是,他索性带着手下躲在了这座石桥的桥洞里,等待天亮的到来。 手下带着朦胧的睡意,艰难地从桥洞中爬了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 阮志国的肚子也忍不住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似乎在提醒着他们已经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了。 “饿死了,真是饿死了。”手下忍不住抱怨道。 阮志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了一眼天边逐渐亮起的曙光,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现在四处都是追捕他们的人,车站、码头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自然是最为危险的。 因此,他们必须赶在天彻底亮起来之前离开临城,一直往西走,哪怕是绕到安徽去也在所不惜。 “咱们现在就出发,”阮志国坚定地说道,“一直往西走,避开那些大路,找些偏僻的小道走。还有,把咱们身上的衣服换换,这身行头太惹眼了。另外,再想办法搞点钱,这次毫无预兆地暴露了,积蓄都没来得及带出来,亏大了。” 手下听了阮志国的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和不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了阮志国的身后。 …… 清晨的街道上,身穿短褂的蒋进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他的姐姐蒋婉。蒋婉今天穿了一身素花旗袍,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优雅中又不失一丝妩媚。 “姐,你为什么不让咱爸的车送你去学校?”蒋进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有些抱怨地说道。 一大早被姐姐从床上叫起来,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 蒋婉轻轻地皱了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让学校的同事和学生知道咱们家的事。” 蒋进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至于嘛?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周老师家里比咱们家有钱多了,人家上下班可都是车接车送的。” 蒋婉瞪了弟弟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你懂什么?” 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弟弟过多争辩,毕竟两人的观念和理解不同。 蒋进见姐姐有些生气,便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我当然懂了,你是怕姐夫有压力嘛。”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蒋婉闻言,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红云,娇羞地啐道:“胡说八道什么,讨打是不是?”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和叶老师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父母的认可和支持,两人的结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且蒋进对叶吉青的印象也不错,这也让她感到十分欣慰。 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说起来还是有些害羞的,伸手在弟弟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算是对他胡言乱语的惩罚。 “啊,姐,你轻点!” 蒋进疼得叫出了声,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痛苦表情。 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嘟囔着,“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认真。” 蒋婉看着弟弟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这张嘴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虽然她表面上装出生气的样子,但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怪罪弟弟。 她知道蒋进只是喜欢开玩笑而已,并没有恶意。 蒋进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姐姐和舒老师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也希望他们能够早点走到一起。 “少耍贫嘴,骑快点,别耽误了我上课。”蒋婉催促道。 蒋进闻言,顿时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他知道姐姐此时的心情,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蹬起了自行车,加快了速度向前驶去。 蒋婉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头轻轻地靠着弟弟的脊背,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丝凉爽和清新。 她微闭着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舒适。 随着自行车的前行,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一想到即将见到那个他——叶老师,她的心中便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不知不觉中,蒋婉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在路过一家热闹的早点铺子时,蒋进停下了自行车,转头对蒋婉说:“姐,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早点。” 蒋婉点了点头,优雅地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一条幽静的小巷中传来了一声细微而娇嫩的猫叫声。 蒋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她轻步走向小巷,心中充满了好奇。 女人天生都是极富有爱心的,蒋婉也不例外。 她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猫正蜷缩在墙角,用它那湛蓝的眼睛望着自己,叫声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渴望。 蒋婉蹲下身子,温柔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小奶猫的头部。 小奶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和温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享受着她的抚摸。 这时,一个男子突然从巷子深处走来,步伐急促而有力。 看到蒋婉时,他微微一怔,但很快目光就落在了蒋婉手中的坤包上。 “乖,你的妈妈在哪儿呢?”蒋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小奶猫的身上,并未注意到这个男子的出现。 男子迈着大步很快就走到了蒋婉的跟前,这时蒋婉也发现了来人,她站起身来,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楚,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便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别出声,否则一刀割破你的喉咙。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男子恶狠狠地说道。 蒋婉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感到那冰冷的刀尖紧紧地抵在自己的喉管上,仿佛随时都会割破她的喉咙。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跳几乎不受控制的加速。 男子一把抢过蒋婉的小包,随手捏了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又伸手在蒋婉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淫笑道:“小娘们真水灵,如不是老子现在有事,得好好陪你玩玩儿。” 蒋婉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她不敢出声,只能任由男子摆布。 “乖乖的,不要出声,不然老子回来把你的脸划花了。”男子再次威胁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凶狠和残忍。 蒋婉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后颈就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地靠在墙壁上倒了下去。 那只小奶猫也受到了惊吓,喵喵叫着从小巷中惊惶跑了出去。 男子见状,目光在蒋婉身上狠狠枉了一眼,快步转身钻入巷子深处,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此时,蒋进已经买好了早点,转身却发现自行车旁没有了姐姐的身影。 他四处张望,寻找着蒋婉的踪迹。 突然,他看到了从巷子口冲出来的小奶猫,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基本上亮了,蒋进一眼就发现了倒在巷子里的蒋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将手中的早点扔在地上,飞奔过去抱起蒋婉,关切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蒋婉这才幽幽醒来,她感到一阵头痛和恶心,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告诉了蒋进刚才发生的事情。 蒋进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如此嚣张地行凶抢劫。 “姐,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人抓住。”蒋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为姐姐讨回公道。 “别……别去。”蒋婉焦急地说。 钱包里是有些钱,但被抢也就抢了,当作是破财免灾,弟弟不能冒险。 就在这时,刚好有两个巡警走过来巡逻。 蒋进急忙将姐姐托付给他们照顾,并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不顾蒋婉的劝阻顺着巷子就追了下去。 他一路狂奔,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担忧。 顺着巷子一路追去,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那人正快步走着,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蒋进立即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坠在后面,及时利用各种掩体藏身,确保不被发现,并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和特征。 根据姐姐的描述,此人身材魁梧、长相凶狠,非常符合劫匪的特征,蒋进断定,应该就是他了。 蒋进正准备加快步伐,冲上前去抓住这个可恶的劫匪时,却见前面那人手臂一甩,一个小皮包就被扔到了地上。 蒋进看得清楚,那应该是姐姐的皮包。 待又往前走了就,拾起空皮包,上面的花纹和装饰,他都再熟悉不过,这下子更加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蒋进正要冲上前去抓人,却发现那人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一歪,竟然转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蒋进暗骂一声“狡猾”,赶紧追了过去。 他紧跟在那人身后,穿过了狭窄而幽深的巷子,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怎么样,没让人发现吧?”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放心吧,大哥,是个挺漂亮的小娘们儿,我把她打晕了,得了一百多块法币。” “钱不多,咱们得省着点花。”粗哑的声音说。 “大哥,要不再抢一个?” “放屁!动动你的猪脑子!现在张锐满世界都在找咱们,你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是吧?你想死可别连累了老子。”粗哑的声音也加入了训斥。 这些对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入长进的耳中,令他心中一惊。 竟然还有同伙! 而且他们提到了张锐这个名字。 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就叫张锐。 蒋进在侦缉科工作,消息最为灵通。 而且,警备司令部正在联合警方甚至是临城站的人进行大搜捕,目标是绑架司令家公子的绑匪。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一大早送姐姐上班竟然遇到了劫匪。 蒋进心中清楚,面对两个持有枪械的军方绑匪,自己若不使用非常手段,肯定无法占据上风。 然而,此刻回头去搬救兵却为时已晚。他迅速权衡利弊,决定紧紧跟踪这两个家伙,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在侦缉科工作的这段时间里,跟随老贾学习了许多跟踪监视的技巧。 此刻,这些技巧派上了用场。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会被他们发现,又能清晰地观察到他们的动向。 蒋进利用巷道的拐角和遮挡物,巧妙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他时而贴近墙壁,时而躲在门后,时而快速穿越小巷,始终保持着对两人的紧密跟踪。 前面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蒋进的跟踪,他们一路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一下,但都没有发现蒋进的踪迹。 蒋进心中暗自庆幸,同时也更加警惕起来,跟踪这种危险分子,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自己,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蒋进一路跟踪着两人,穿过了数条小巷和街道。 忽然,前面两个人停了下来。 第八百章 为了钱财 蒋进的心猛地一紧,急忙藏身在一个门洞内,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门洞内弥漫着一种潮湿而腐朽的气息,夹杂着不明生物的腥臭,蒋进尽量屏住呼吸,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脚步声,但依稀能够听到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由于距离太远,蒋进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内容。 没有发现自己就好,蒋进担心自己暴露行踪,两人不是跑,就是向自己开枪。 他还是想抓活的。 这两个人是警备司令部要找的,意义重大。 被跟踪的正是阮志国和他的手下。 两人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手下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一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大哥,看见没?那里就是我新找的姘头,刚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 阮志国本不想多事,但手下说他的姘头手里有钱,反正刚好路过这里,不如进去拿了钱再走。 “知道了,不过咱们得小心点。”阮志国一本正经地说道,“说不定这女人已经知道咱们被通缉了。” “不会,这娘们儿懒的很,根本不爱出门。”手下瞪着阮志国。 “她不出门,难保不会有人去找她?” 这女人是个半掩门,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的。 手下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表情:“妈的,反正咱们兄弟以后在临城也无法立足了,若是碰到野男人,干脆一起宰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阮志国想的可没有这么简单,说:“不要太高估了自己,这些年你尽干军需,打过多少枪?那点老本早就被吃完了吧?要是遇上个硬茬子,哪怕咱们最后得手了,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大哥,咱们手里有枪,怕他个鸟?” 阮志国鄙视地看着他:“有枪咋了?你敢开枪?” 手下咽口吐沫:“能不开最好不开,但也能吓唬住他不是。大哥,就咱身上带着的这点钱,能不能走进安徽境内都难说。” 阮志国皱着眉,穷家富路,他们这种逃往更加需要多带些钱财,有了钱,心里才不慌。 “大哥,别犹豫了。咱们干吧!干完就撤!” 阮志国眼珠子转了转说:“那女人认识你,还是我进去,你在外面把风。” 手下不以为意道:“大哥,何必多此一举呢?里面我最熟悉。大不了跳墙进去。” 阮志国低声骂道:“放屁!合着我的话你都没听是吧?我是说万一她知道你被通缉了。而我还有回旋余地。” “哦,我明白了。还是大哥想得周全。” “妈的,脑子都被狗吃了。老子怎么跟你这个蠢货混到一起。” 手下咧嘴道:“大哥以后多教我就是了。跟着大哥就是能学到东西,有长进!” “好!咱闲话少说,”一摆手,阮志国不耐烦地问道,“你跟我说,那女人住哪间屋子?” “东边那间!” “好,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 两人低声商议片刻后,继续转身向前走,待到了那座院子外,阮志国看四下无人,突然一个轻盈的翻跃,手攀住了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院子内。 大哥身手不减当年啊……手下则留在了外面,警惕地四处张望,为他提供着必要的掩护。 就在这时,蒋进也匆匆跟了上来,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看到阮志国翻进院子,而手下在外面望风,蒋进不禁感到一阵诧异。 他们的举动显然不寻常,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怎样,蒋进瞥见两人分开行动,心中暗自庆幸,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他迅速调整策略,决定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近阮志国的手下。 他的步伐看上去随意。 今天他身着便装,与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这让他多了几分自信,不必担心轻易暴露身份。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阮志国的手下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吓了一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蒋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继续向前走去,同时边走边在地上吐了几口痰,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这样的举动让阮志国的手下心中的警惕去了几分,他来这里的次数很少,即便是这里的街坊邻居,他也不会认识,只把蒋进当成了路人。 就在与阮志国手下擦肩而过的瞬间,蒋进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面部。 他紧皱着眉头,双眼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痛苦不堪。这样的变故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阮志国的手下原本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枪,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和疑惑。 但是他很快想到,最近城里得病的不少,有些嫌弃地想要往后撤了几步。 在他分神的瞬间,原本咳嗽的要死要活的蒋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仿佛猎豹发现了猎物一般,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冲了上去,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他瞄准了对方的手腕,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嘭!”一声闷响,那人手中的枪被蒋进精准地踢飞,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蒋进的右手瞬间化为一记凌厉的掌刀,带着风声呼啸着劈向对方的脖子。 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紧接着,颈部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锨重重砸中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迅速旋转起来。 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 蒋进没有丝毫的停顿,迅速蹲下身子,在他手下的身上搜索了一番,将钱包和手枪都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又将那人拖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潜入院子里的阮志国只听到了外面的吐痰声和咳嗽声,他并未在意,在来的路上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路人了。 门没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应声而开,他随即闪身钻了进去。 霎时间,一股扑鼻的脂粉味迎面袭来,浓烈得几乎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心中暗自嘀咕:“奶奶的,这女人家里也太香了吧?” 他皱了皱眉,对于这种浓郁的香味他并无多少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反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屋内的情况。 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精致。 东屋传来了“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朝着东屋的方向悄悄靠近。 每走一步,那股脂粉味就愈发浓烈,仿佛要将他淹没其中。他不得不运起内力,屏住呼吸,以免被这香味呛得昏头转向。 当他走到东屋门口时,嗑瓜子的声音更加清晰可闻。 隔着门帘缝隙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艳丽衣裳的女子正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小册子。 女子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阮志国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看来自己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这里并没有什么野男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轻轻走到衣架旁,随手胡乱扯了一件衣服,将其蒙在脸上。 只是,这脂粉气实在是太冲了,阮志国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女人,没事抹这么多香粉干嘛! 然而,抱怨归抱怨。 他还是憋了一口气,试图将那股脂粉气从脑海中驱散,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内走去。 “别动!” 阮志国一步跨进东屋,声音冷酷而凌厉,手中的尖刀直指女人,寒光闪闪,透着一股慑人的杀气。 用枪的效果虽然好,但反倒是会让对方更加起疑,故而阮志国选择了用刀。 “别出声,不然捅死你!”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里的瓜子掉落在地。 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阮志国,喉咙里原本想要呼救的声音,在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匕首时,硬生生地卡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女人微弱的呜咽声和阮志国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快!” 阮志国催促着,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和暴躁。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女人,手中的尖刀微微晃动,仿佛在提醒女人不要轻举妄动。 女人被吓得浑身一颤,她不敢有任何迟疑,赶紧转身朝屋里的柜子走去,手颤抖着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钱袋,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眼前的歹徒。 阮志国看到女人如此配合,心中暗自得意。 “就……就这些了……”女人颤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她颤抖的双手将手中的钱袋递给了阮志国,眼神中透露出绝望的哀求。 然而,阮志国并不相信她的话。 “放屁!”他怒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向屋内的陈设,“把那个枕头拿过来!”手指直指女人床头的那对鸳鸯枕头。 女人脸色瞬间大变,她心中暗自叫苦。 唯一的一条小黄鱼就藏在那鸳鸯枕头里,那是那个死鬼不久前才给她的,这个蒙面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阮志国冷冷地催促着。 女人无奈地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向床头,颤抖的双手捧起那对鸳鸯枕头。 “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女人哆嗦着撕开枕套,取出了里面的小黄鱼。 有了这条小黄鱼又能支撑不少时间,阮志国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女人颤抖的手中接过小黄鱼,心里感到一阵满足,仿佛未来的日子又有了着落。 他接过小黄鱼,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立即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 “假的!他妈的,敢玩老子。”阮志国怒吼一声,将手中的小黄鱼狠狠地摔在地上,匕首立即抵在了女人的胸口。 他这些年担任军需处长,没少捞钱,对于金条的鉴别有着独到的本事。 只是一口咬下去,他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刻,阮志国心中的愤怒如潮水般翻涌,他感到自己被愚弄了,看向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女人被阮志国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假……假……怎么会……?” 她似乎对这条假金条并不知情,眼中流露出茫然和无辜。 阮志国紧紧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然而,她惊恐的神情并不像装出来的,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那愚蠢的手下搞错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如果这个女人真的不知情,那就意味着他被人摆了一道。 之前抢来的钱都在自己手下手里呢,那家伙不会是故意把自己骗进来,然后自己卷钱逃走吧? 又一想,钱不多,应该不至于。 不过,阮志国很快想起自己甚至没问手下这女人叫什么名字,现在都无法印证。 当真是该死! 也许是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在故意欺骗他。 阮志国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掐住女人的脖子,怒吼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拿假金条来骗我?” 他的手指用力收紧,女人感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女人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控制,艰难地开口说:“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假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阮志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意识到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刚一松开手,女人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 阮志国知道,这次行动算是彻底栽了。 原本以为能够轻松地从这个女人手中拿到钱,没想到却是假金条。 他不敢再逗留下去,必须尽快撤离这个地方,以免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凶狠地瞪了女人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敢说出去,老子杀你全家。” 女人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颤,更加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颤声道:“不敢,不敢!” 阮志国见状,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被自己吓住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于是,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 第八百零一章 处长落网 阮志国紧紧盯着对面的黑巾蒙面男人,尽管对方背有些微驮,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把锐利的刀刃,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一切。 这双眼睛,让阮志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心跳如战鼓般急促敲击着胸膛,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死吧!”阮志国低吼一声,紧握的刀尖凶狠地刺向对面的蒙面男人。 尽管平日里主要负责军需工作,但那些年少时舞枪弄棒的岁月并未白费,他的身手依旧敏捷矫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只有刀风呼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阮志国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就像是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琴弦。 然而,对面的蒙面男人却像幽灵般飘忽不定,轻松躲过了他雷霆万钧的一击。 阮志国心中一沉,行家伸伸手,就知道有没有,自己此次遇到了劲敌。 妈的,真倒霉! 一时间,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已经没有选择,紧紧握住刀柄,手臂上青筋暴起,再次向黑影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每一次挥刀,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劈开。 院中充满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这是一场生死较量,一场没有退路的搏斗。 很快,阮志国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然而,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尽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的眼中只有对面的蒙面男人,只有那个让他感到恐惧和愤怒的目标。 忽然间,阮志国一个没留神,刺出一刀后只觉手腕一痛,那把紧握的刀已被对方巧妙地踢飞。 他心中暗叫不妙,迅速调整策略,伸手去拔腰间的枪。 然而,对方似乎早已洞悉他的意图,如影随形般贴身而上,根本不给他拔枪的机会。 新一轮的打斗更加激烈,阮志国只觉得对方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方的身手不仅高明得让他难以捉摸,而且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狠辣和杀意,仿佛随时都会将他置于死地。 阮志国身上的汗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很快变成了冰冷的冷汗,让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自己的心跳如雷鸣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吸入肺中。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 此刻的阮志国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扭转局面。 然而,对方的攻势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阮志国只能拼尽全力地躲避和抵挡,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然而却一无所获。 阮志国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网中的猎物,无法挣脱束缚。 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坚决不能放弃,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必须坚持下去,寻找一线生机。 这时,对方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仿佛要将他彻底摧毁。 阮志国感到自己的体力渐渐不支,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自己已经处于了极度的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此。 “嗨!”阮志国突然向前一蹦,猛的发力,一拳向蒙面男人胸膛打去。 蒙面男人动弹了一下,右手猛的甩出,和阮志国的拳头碰了个正着。 两人的拳头在空中撞击,发出了吧嗒!骨肉撞击的声音。 “哎哟!” 阮志国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打到了一个高速运动的铁锤上,疼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拳头钻心的痛,好像这一下,骨头都被一下碰断了。 “娘的!”阮志国疼得禁不住开口骂道,但这样剧烈的疼痛,也激起了他心中一股凶悍的气息。 脚步向前一踏!阮志国猛的拧腰,转身,背对着蒙面男人,贴身硬靠上去,随后发出了自己练过无数次的“撩阴掌”。 先是一肘扎向蒙面男人的胸膛,就在阮志国小臂如鞭,猛的弹甩击向蒙面男人的裆部之时,蒙面男人又是一甩拳,打在阮志国肘骨上。 阮志国的肘骨顿时一麻!好像被打到了麻筋,那小臂的弹甩也自然没有甩出来。 随后,阮志国的肘骨也剧烈的疼痛起来。 收回了自己手,阮志国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红肿了起来,热辣辣疼痛,仿佛被浇了一瓢滚烫的辣椒油,别说再动手,就是抬一下都十分困难。 蒙面男人顺势欺身上前,一把掏出了别在阮志国腰间的手枪。 阮志国忍住剧痛,怒吼一声,一头向蒙面男人撞过来。 然而,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轻松地闪身躲过,顺势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阮志国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口鼻中涌出鲜血。 他紧咬着牙关,暗中蓄力,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跑。 然而,蒙面男人却不给他任何机会,趁机一脚踢向阮志国的胸口,将他踢得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阮志国感到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无法动弹。 蒙面男人动作迅捷如风,一把扯下院子中原本安静挂着的晾衣绳,在阮志国还未及反应之际,已被那粗壮的绳子紧紧束缚住。 手法熟练且狠辣,三下五除二就将阮志国牢牢绑住,毫无挣脱的余地。 绳子深深地勒进阮志国的肉里,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生生割裂。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让阮志国不禁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试图挣扎,但那绳子仿佛有生命一般,越挣扎便勒得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阮志国,就像一只被捕获的猎物,被牢牢地控制在对方的手中,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你……你是谁?”阮志国惊恐地问道。 但蒙面男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蒙面男人的耳廓微微一动,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在阮志国的头上。 阮志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眼前一黑,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意识也随之陷入了虚无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志国感到头上一阵凉意袭来,仿佛从深渊中被猛然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线初时有些模糊,但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起来。 眼前是一幅血腥而恐怖的画面。 对面,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被牢牢绑在木制的十字架上,身体已经不成人形,衣衫破碎,皮肤开裂,鲜血染红了整个十字架。 那人的头低垂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阮志国的嗅觉神经,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阮志国努力地眨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 当他再次看向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满是血污的身影时,心脏猛地一颤。 尽管那人的脸已经难以辨认,但从那熟悉的身形和破碎的衣衫中,阮志国还是认出了他——那是他在院子外面望风的手下。 “啊……” 阮志国努力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但他的手脚被绑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动弹。 这一定是梦。 阮志国想起了自己每天在军队中坐办公室的日子,虽然油水没了,但好在之前捞了不少,还有命。 可现在呢?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空气,心里对自己说:“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依然没有改变。 那个血肉模糊的手下依旧被绑在十字架上,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阮志国环顾四周,逐渐认出了这个环境,铁窗上的钢筋拇指粗细,这还是他在改造警备司令部禁闭室时的手笔。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阮志国感到一阵恍惚。 他曾经为了这个工程赚了三条小黄鱼,那时的他还满心欢喜,以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因为自己亲手改造的禁闭室而身陷囹圄。 这个讽刺的现实让阮志国感到一阵苦涩。 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绑架司令的公子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不听话的话就得被灭口。 一切都源于一个女人,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 阮志国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面对现实。 清脆的皮鞋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阮志国的心猛地一紧,他抬起头,望向门口子的方向。 那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忽然,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气势逼人。 那人身穿军装,正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张锐。 张锐嘴里叼了一根烟,淡淡的烟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冲淡了禁闭室里的血腥味。 他走到阮志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阮志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他并没有退缩,而是迎上了张锐的目光。 “阮志国,你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抓回来吧?”张锐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快意。 阮志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张锐的眼睛,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张锐似乎并不在意阮志国的沉默,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绑架司令公子并非你的本意,对不对?” “司令虽然免了你的军需处长,断了你的财路,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铤而走险,这可是一条死路。” 阮志国的心中一动,他忽然意识到张锐可能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张锐见阮志国依旧沉默不语,却并未动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将烟雾吐在了阮志国的脸上。 阮志国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张锐冷冷地看着阮志国的狼狈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感情还是在的。”张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仿佛是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又像是在感叹命运的捉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好在司令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要你愿意回头是岸,交待出幕后指使的人,司令可以既往不咎。” “还能活?” 张锐的这句话在阮志国的耳边回荡,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又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阮志国抬起头,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他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张锐的话虽然给了他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却并不可靠。 拒不交代,死的最多是他一个人。 而说出背后的人,他的一大家子就得跟着陪葬。 孰轻孰重,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楚的。 不能说! 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条命而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将那股涌上心头的恐惧和绝望强行压下。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司令亲自跟你谈,怎么样?” 依着张锐的脾气,抓获了阮志国之后直接严刑拷打,无论他说与不说,最后都难逃一死。 但方如今提醒他事情怕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阮志国这番举动太过铤而走险了,即便他们成功绑架了司令公子,怎么跟司令谈条件? “我……”阮志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样,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我。” 张锐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第八百零二章 决定沟通 张锐从禁闭室的沉重铁门后走出来,走廊的昏暗灯光打在他深邃的脸庞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透过微微敞开的值班室门缝,落在了坐在里面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看似瘦高文弱,一身普通的便装,却难以掩盖他身上的那股子灵气。 他的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正是这双看似无害的手,将阮志国和他的手下带了到了警备司令部。 张锐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清楚地记得,这两天来为了找到阮志国,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耗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却一无所获。 而这个年轻人,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想要的人带到了眼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蒋进抬起头,看到了张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拘谨。 “张参谋长,您来了。”蒋进站起身,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嗯。”张锐点了点头,目光在年轻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你做得很好,这次能抓到阮志国,你功不可没。” 年轻人谦虚地笑了笑:“这都是张参谋长你们前期工作做的好,阮志国犹如惊弓之鸟,我只是碰巧遇上了,尽了一点微薄之力而已。” 张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聪明人,懂得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他拍了拍蒋进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景色,不管怎么说,司令那里基本上可以交差了。 “听说你是周新刚的人?”张锐突然回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蒋进。 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侦缉科之间虽然职责不同,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个部门之间也经常会打交道。 张锐对周新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知道周新刚是侦缉科的一把好手,带出来的人都是精英。 蒋进听到张锐的话,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我一直跟着周科长。” 张锐看着年轻人的反应,心中暗自点头,早就听说过周新刚带兵有一套,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从他的眼神和举止中,张锐看到了一种坚定和执着,这是成为一名优秀警察必备的品质。 “难怪,周科长带出来的年轻人不会差。”张锐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和肯定。 他走到蒋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一个士兵敬礼后走了进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目光在张锐和蒋进之间徘徊,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张锐笑呵呵地从士兵手中接过木盒,目光转向蒋进,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你抓了阮志国,可是帮了司令的大忙。本来司令是要亲自见你表示感谢的,但临时有个重要的军事会议需要他主持,所以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并请你收下这份礼物。” 蒋进听到这番话,心中既惊又喜,但还是连连摆手表示谢绝。 然而,张锐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弃,微笑着摇了摇头,对蒋进说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打开看看再说。” 说着,他将木盒递到蒋进的面前。 蒋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木盒。他轻轻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铺着一层鲜艳的红布,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顿时眼前一亮——里面竟然是一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 这把勃朗宁手枪是蒋进梦寐以求的武器,性能优良、精度极佳,是许多军人和特工的首选。 然而,由于警察局的经费紧张,武器装备都很老旧,他只能用军队上淘汰下来的驳壳枪。 现在,眼前这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份巨大的惊喜。 张锐看着蒋进惊喜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这份礼物是送对了,趁机说道:“这是司令珍藏多年的宝贝,连我都没见过几次。现在送给你,可见司令对你的器重。” 蒋进听到这番话,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直说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自己受之有愧。 在张锐的一再坚持下,他最终还是答应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随后,在轻松而深入的交谈中,张锐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蒋进的人际关系,微笑着问道:“蒋进,你和临城站的方如今熟吗?” 他对方如今的背景也做过一些调查,好像方如今当初也是跟着周新刚的。 蒋进没有丝毫犹豫,直言相告:“张参谋长,我和方如今是多年的同学和好友。” 张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哦?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那可真是太好了!方如今是我非常看重的一个年轻人,他聪明、机敏。临城站有这样的年轻人,是我们的福气、日本特务的噩梦啊。” 蒋进听到张锐对方如今的评价如此之高,心中也感到十分高兴和自豪。 方如今的能力和品格都是一流的,得到张锐这样的赞誉也是实至名归。 张锐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是好友,那这样吧,等把阮志国的事情处理完毕,我来做东,叫上如今咱们一起坐坐。” 临走之前,张锐让士兵给蒋进找了一个小皮箱,专门盛放手枪。 其实,蒋进直到走出警备司令部的大门的那一刻,还有些发懵。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与张锐的对话,以及那个意外的“礼物”。 尽管他已经尽量保持镇定,但内心深处仍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和不安。 阮志国的手下是被他抓获的,这一点无可争议。 然而,阮志国本人的被捕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当他处理好阮志国的手下,再次爬墙进入那个昏暗的院子时,看到阮志国早就像是被捆猪一样被捆在院子中。 他试图从屋中吓得瑟瑟发抖女人那里获取更多信息,但她显然已经被之前的打斗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描述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却根本没看到是什么人出的手。 这一切都让蒋进感到困惑和不安。 当阮志国落网的消息传来,方如今正忙碌于手中的工作,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电话那头,张锐的声音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如今,告诉你个好消息,阮志国被抓获了!” 方如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真的?太好了!这是把人抓住的?” “说起来还是你的老熟人,蒋进。”张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赞赏,“这小子真是个人才,阮志国和一个手下都是他抓的,当真是功不可没。” 方如今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为蒋进感到高兴。 蒋进一直都很努力,这次能够立下大功,也算是实至名归。 不过,张锐接下来的话却让方如今有些为难:“如今,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亲自审讯阮志国。” 作为军人,打仗在行,但审讯这种事他们就不擅长了,张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阮志国开口。 方如今沉吟片刻,苦笑着回答道:“张参谋长,不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我手头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我可以派我的得力助手马宝过去。” 马宝这段时间跟方如今学了不少东西,审讯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没问题。 张锐听后,思索片刻便答应了:“好,那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我也不会麻烦你,你尽管放心去做你的事。” 马宝接到命令时,却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正在全身心投入到追查松本浩二下落的行动中,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每一个行动组的成员都绷紧了神经,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被突然抽调去审讯一个绑架犯。 在马宝看来,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甚至有点不分轻重缓急。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绑架案和追查这种松本浩二日本间谍的大案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尽管心中有所不解,但马宝还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作为行动组的一员,服从命令是天职,无论被安排到什么任务上,都要全力以赴。 好在方如今找他谈了一次话,让他对绑架案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件案子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为了报复司令而起的绑架案,但我认为其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线索表明,松本浩二和阮志国之间有联系,在司令公子被绑架的过程中,松本浩二也是参与其中。直觉告诉我,这件案子说不定会有日本人的影子。所以,你不能有任何的轻视心理,明白吗?” 马宝听到日本人,顿时眼前一亮。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报复行动,但方如今的话却让他意识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日本人的参与,让这个案子变得复杂且危险。 马宝顿时感到一阵激动,、如果能够在这个案子中找到日本人的线索,那就太好了。 “重点应该放在阮志国本人身上,他身边那些人未必知道其真实动机。这段时间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要一一调查清楚。” “组长,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办好这个案子。” …… 刘世杰在得知曹铁的汇报后,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松本浩二真的是日本特务,那么他的逃跑将给抗日工作带来巨大的威胁。 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曹铁去见吴锋剑,希望能够共同商讨应对策略。 在面对吴锋剑时,曹铁满脸懊悔地说道:“都是我不好,让那家伙跑了。他身上的伤疤和警察们贴出的布告上一模一样,就是我亲自给他处理的伤口,绝对错不了。我当初就应该更加小心谨慎,可是现在……” 刘世杰看着曹铁懊悔的样子,心中也感到十分沉重,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松本浩二的下落,而不是追究责任。 于是,他打断了曹铁的话,说道:“曹铁,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找到松本浩二的下落。你仔细想一想,对他还有什么了解吗?” 曹铁听了刘世杰的话,也逐渐恢复了冷静,努力回忆着和松本浩二接触的细节,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良久,他无奈地摇头。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吴道:“此事非同小可。从临城站和军方搞出这么大阵仗搜捕此人来看,他的身份非同小可。我会通知咱们的人,如果发现了他的踪迹及时汇报。” 他已经决定给江北发报确认是否有自己的同志来到了临城养伤。 刘世杰试探问:“那要不要跟临城站通个气?” 毕竟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合作,成功地将两个无意中抓获的日本间谍夫妇交给了临城站,这样的合作经历让他们之间建立了基本的信任。 虽然并没有建立单独的沟通渠道,但在这个关键时刻,相互之间的信息共享和协作显得尤为重要。 老吴凝眉深思,这样做的好处是,临城站可能也掌握了一些关于松本浩二或者相关日本特务活动的情报,双方的信息交流或许能够更快地锁定目标。 同时,如果临城站在追踪或者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线索,他们也能及时告知,避免重复劳动和错过抓捕时机。 当然,与临城站沟通也存在一定的风险,比如信息泄露或者被误解等。 老吴不仅仅是要为松本浩二的事情负责,还要为组织和同志们的安全负责。 衡利弊之后,吴锋剑认为与临城站的合作利大于弊。 毕竟在当前的抗日形势下,任何能够打击日本特务活动的机会都不应该放过。 “此事非同小可,由我来操作,要杜绝一切的风险。老刘,你马上将曹铁和老董转移,要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 刘世杰点头,此事一切都由曹铁而起,只要将曹铁保护好,即便临城站跟临城调查室穿一条裤子,临时变卦,他们也可以全身而退,还是老吴考虑的周全。 吴锋剑道:“曹铁,这几天你不要跟任何联络,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老董,明白吗?” “明白!”曹铁总觉得是自己给组织添了麻烦。 第八百零三章 转移视线 这个地方非常隐秘,你大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曹戈对松本浩二说。 这间屋子隐藏在棚户区的深处,破旧的墙壁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墙角间或有几张残破的蜘蛛网。 曹戈并不知道,他救下的这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其实是日本特务松本浩二。 松本浩二自然不会戳破,演戏本就是特工的必修课。 松本浩二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把他当成曹铁的同伴,知道中方特工和军警会搜查原来的住处,带着他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松本浩二的认知,他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画面:先是被绑匪当成绑架警备司令部司令公子的替罪羊,然后是被警备司令部的人当成真正的绑匪,再然后遇到了曹铁后的虚与委蛇,他只得假冒江北来的受伤的同志,再然后是被曹铁识破,然后就是现在了。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醒来。 他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同时也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曹戈与曹铁的相貌相似,这让他不禁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这里将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必须利用现在的时间差,尽快离开临城。 “同志,非常感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松本浩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但我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必须尽快离开临城。关于任务的具体内容,我无可奉告。” 曹戈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我不是什么同志。只是曹铁的朋友而已。你的伤势不轻,这样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说到伤势,松本浩二心头一惊。 当初,曹铁就是通过自己身上的伤势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的,他很怕重蹈覆辙。 但是,看曹戈的表情,对方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这让松本浩二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但是时间紧急,如果我不能及时离开临城,任务就会功亏一篑,就会有更多的同志牺牲。” 松本浩二很了解曹铁他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信仰,他们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这一点上,甚至有些帝国的勇士也是自愧不如。 “非得马上走吗?”曹戈担心他的身体。 “必须马上离开。”松本浩二语气坚定,“非常感谢你带我来这里,不过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举动,希望不要给你带来麻烦。” 说着,松本浩二就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牵动伤口,顿时疼得他满脑门都是汗。 曹戈见状,急忙上前按住松本浩二,不让他乱动。 “你别这样,会撕裂伤口的。”曹戈的语气中透露出担忧,“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怕麻烦。只是,你的身体……” 松本浩二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我没事,只要能离开这里,一切都好说。” 曹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个人有着非走不可的理由。他叹了口气,松开手:“那好吧,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松本浩二连忙拒绝,他可不想被识破身份:“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短时间内没问题。”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曹戈最终说道,“我一会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话,今晚就送你离开。” …… 在石原熏提供的秘密据点之中,渡边春山和小野昭明、三浦和一、石原熏围坐在一起,讨论营救松本浩二一事。 又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但松本浩二踪迹全无,这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压力。 石原熏首先将最新的情况进行了汇报,然后说:“诸君,现在中方特工遍布临城各处,我们打听消息的压力和难度都很大。” 小野昭明阴阳怪气道:“压力和难度肯定是有的,但就此停步不前是不可取的。不知道下一步石原君有什么打算呢?” “你是说我们的人无能吗?”石原熏回击。 “我没这个意思,”小野昭明一皱眉,“我的意思是时间紧迫,我们等不起。” 渡边春山打圆场道:“好了,两位,我知道你们的火气都很大,但现在可不是争论的时候,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在找人这个问题上,对不对?” 石原熏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小野昭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渡边阁下说的没错。石原君,刚才是我们太过着急了,我向你道歉。” 说着向石原熏重重顿首。 石原熏同样顿首还礼,但他不屑跟这个傲气的家伙多说什么。 小野昭明道:“也许我们都被中国人骗了,松本君很有可能已经被捕,对方只是秘而不宣,引我们去上钩。”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心头都是一惊。 这是最坏的结果了,搞不好在座的几位都会有麻烦。 渡边春山浓眉紧蹙,看向石原熏:“石原君,能否动用你们的内线,帮我们核实一下这个推测呢?” 石原熏苦笑:“渡边阁下,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开什么玩笑,如果能够在临城站安插内线的话,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也不至于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渡边春山对此并不了解,也是可以原谅的。 小野昭明道:“据我所知,特高课高层会有一批高级特工,临城应该也不会例外吧,石原君,能否向松井阁下求助?” 渡边春山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松井阁下一定会有办法。” 石原熏看向对面的三浦和一,三浦和一恰逢其时地低下头,这种事他最好不要参与,压力直接给到石原熏,反正发报需要的电台都是石原熏掌握。 在受领任务之前,三浦和一就和松井直辉提到过这事,几乎已经确认了在临城还有更高级别的特工潜伏。 “石原君,营救松本君可是一件大事,便是内阁对此也十分关注。”小野昭明不失时机地添了一把火。 渡边春山道:“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就以我的名义向松井阁下发报。” 石原熏无奈之下,只好照做,他亲自进入了密室进行发报联络。 半个小时之后,上海回电。 渡边春山等人见石原熏回来,急切问道:“石原君,松井阁下是怎么回复的?” “松井阁下回电,松本君大概率尚未落入临城站的手中。” “那就好,那就好。”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三浦和一也跟着附和,心里却在想,这个人高级特工也一直在关注着松本浩二的事情,不然松井直辉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复。 自己被反向安插回上海特高课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帮助方如今查清这个潜伏的高级特工。 石原熏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过于乐观。毕竟线索显示,松本君受了严重的伤,以目前中方特工搜索的力度,他怕是连去黑诊所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许……” 其实,在石原熏心里,松本浩二死在临城也不失于一个好的结局。 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寻找松本浩二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石原熏派出去的一个手下,差点在盘查的时候就露馅了,幸好当时他的同伴敲门地转移了中方特工的视线。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出事是迟早的事情,他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恢复的情报网络因为一个松本浩二而被破坏,这太不值得了。 石原熏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渡边春山和小野昭明的头上,中国人找不到松本浩二,不等于他们就能找得到。 渡边春山再次把目光投向石原熏:“石原君,你有什么好办法?” 石原熏暗暗叫苦,这苦差事是甩不掉了。 “除了继续打探消息,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小野昭明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石原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原熏早就受够了他:“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而已。” 小野昭明冷笑:“早就听说石原君一向谨慎,今日算是见识了。” “你怎不说话?”盯着石原熏,小野昭明有些不悦。 “你叫我说什么?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营救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就没想过做出点什么转移中国人的注意力吗,从而为我们的营救制造更多的机会?” “转移注意力?呵呵!小野君,这里是中国,不是本土,咱不带这么开玩笑,噢?” “谁和你开玩笑?难道你石原君的特长就是搞搞情报,行动方面就不行了?” 小野昭明因为营救松本浩二自信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石原熏针锋相对:“少说那没用的!我能吃几碗干饭,我自己心里有数。这里不仅是中国,而且是临城,中方特工反谍的力量最为强大。还搞出行动转移中国人的注意力,我可不是缺心眼的骡子?” “我说过,现在是大敌当前,不精诚合作你我唯有死路一条。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吵架?”渡边春山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能把松本浩二营救出去,“如果小犬阁下和松井阁下知道你们是这么做事的,一定会非常失望的。先想办法把松井君找到,这才是雷打不动的硬道理!” “没错!”一旁的小野昭明挑起大拇指,“看见没有?渡边阁下这才叫每临大事有静气……我的觉悟是低了些……唉!我说石原君啊!咱们可不能再吵下去了。渡边阁下说的对,困难面前,只有精诚合作互补不足才是出路。 石原熏撇撇嘴,没吭声,小野昭明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让人恶心至极。 渡边春山道:“石原君,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主动采取一些措施,吸引中国人的注意力。” “怎么?难道真的有难度?”小野昭明,“如果石原君认为确实不好办的话,我可以来想办法。” 渡边春山隐隐有些不悦:“石原君,到底行不行,给我们一句痛快话。”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的行动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哈哈,那当然了。”抚着胸口,强行平息那一口怨气,小野昭明道,“要论对临城的熟悉程度,这里还有谁能比得上你石原君?” 这顶高帽扣的,石原熏恨不得上前抽他一个耳光。 “我想这个计划,可以跟上海的同步进行。”憋了半天,三浦和一总算找到插嘴机会,“我想,这个时候,松本阁下应该已经放出松本君平安回到上海的消息了。” “纳尼?” 小野昭明和渡边春山诧异地看了过来,唯独石原熏面色不改,三浦和一推测方才上海的回电肯定提到了这则消息,只是石原熏心机深沉,并未对小野昭明和渡边春山言明罢了。 看来以后在和石原熏打交道的时候要格外的小心,老狐狸的狡猾名不虚传。 三浦和一将上海的事情说了,小野昭明和渡边春山连声称赞松井直辉运筹帷幄。 渡边春山看了看手表道:“时间上越快越好,实在是等不及了。石原君,我希望两个小时之后看到你的行动。” 两个小时,你们以为这是哪里? 制定计划和联络召集人手难道不需要时间吗? 石原熏很不满对方的官僚主义,但却拿他没有办法。 渡边春山斜眼看过来:“有问题?” “联络召集人手需要一定的时间。”石原熏如实回答。 “你们难道不能使用电台么?”小野昭明提出异议。 “抱歉,我们暂时还没那条件。”石原熏没好气地说,“虽然有些情报小组有电台,但根本达不到随时开机的条。” “那就麻烦了,不能使用电台,在联络上会慢很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人工联络虽然时效慢一些,但相对比较保险。”石原熏越发觉得不该接受这个该死的任务了,准确地说他是一点也不想和小野昭明这种狂妄自大的家伙打招呼。 小野昭明撇撇嘴,没说什么。 渡边春山道:“如此也只能这样了,石原君,拜托了。” 第八百零四章 看破玄机 上海码头,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仿佛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都被它轻轻地包裹其中。 轮船的汽笛声在晨雾中回荡,悠长而深沉,像是在诉说着离别的哀愁。 一艘开往日本本土的巨轮缓缓起锚,船舷上,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静静地站立着,向岸边的人挥手告别。 岸上,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船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胖男人一边挥手一边低声说道:“松本君这次回国,可是要发达了。” 瘦男人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他一定会得到英雄般的礼遇,这是我们不敢奢求的。” “松本君都回来了,为什么三浦组长还没回来?”胖男人突然问道,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 瘦男人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临城那边有事情要处理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看未必。”胖男人摇了摇头,“临城已经不受咱们第三情报组管辖了,三浦组长何必在那里呢,岂不是尴尬?” 瘦男人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看着轮船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浓雾之中。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码头,胖男人也紧随其后。 他们走出码头,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 半个小时后,坐在办公桌前的松井直辉得到了“松本浩二”已经安全离开上海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当即命人拟了一份电报发给本土,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这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就要看石原熏和三浦和一的本事了。 特务处上海区很快截获了这份情报,并报告给了南京本部。 处座大为恼火,给张鑫华发电报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鑫华只好把方如今叫了过来。 当听完张鑫华的描述之后,方如今不禁莞尔一笑。 张鑫华皱眉:“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在他看来,这件事是彻底的办砸了,回到南京之后是要挨批的,在处座心目中的形象也会大大的减分。 方如今看着张鑫华紧锁的眉头,收起了笑容,但眼中仍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 “张组长,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方如今缓缓开口,“首先,这份情报被截获就很蹊跷,难道山海特高课的保密措施就这么差吗?” “你是说这是松井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所谓关心则乱,松本浩二是这次任务的核心目标,听闻他已经安全离开上海,加之情报是从处本部转过来的,张鑫华便先入为主了。 “极有这种可能。我的推测是日本人想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为他们的营救制造机会。” 张鑫华听着方如今的分析,眉头渐渐舒展。 他不得不承认,方如今的话有道理。 然而,他仍然担心南京本部的反应以及处座的看法。 仅仅靠着推测是不能说服处座的。 “但是,南京本部那边……”张鑫华欲言又止。 方如今微微一笑:“张组长,您不必过于担心。处座是一位明智的长官,他更看重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只要我们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我们的努力和成果,相信处座会理解的。” 张鑫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首先,可以请处本部协调上海区核实消息的真伪,从两个方着手,一是所谓的松本浩二到达上海之后的活动轨迹,二是对比之前破译的日方的电报,评估本次截获的电报的真伪。”方如今的语气中透露出自信。 其实,即便这两条都做不到也没有关系,他还有三浦和一,如果松本浩二真的已经被营救走了,那么三浦和一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 当然了,这一切是建立在三浦和一仍然被松井直辉信任的基础上。 除此之外,方如今还掌握了渡边春山这个老牌特工的动向,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离开上海,足以说明他们的任务并未完成。 “这是第一步,其次,加强与南京本部的沟通,及时汇报我们的进展和成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需要继续加强情报的搜集和甄别工作,尽快找到松本浩二。” 张鑫华听后深感赞同:“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次事件虽然让我们陷入了一些被动,但也是一个提醒和警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的头脑,才能在这场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对了,这几天胡德胜有什么动静没有?”张鑫华心情好了不少,想起了刘冠军的案子。 “这些天他一直深居简出,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我总觉得这背后有蹊跷。” “这个人狡猾得很,不能掉以轻心。” 方如今沉思片刻,说道:“确实不能掉以轻心。、这种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张鑫华问道。 “加强监视和调查是肯定的。”方如今回答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胡德胜这种人警惕性很高,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在调查他,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我们需要更加谨慎和周密地计划我们的行动。”张鑫华长出一口气道,“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怎么解也解不开。如今,此事要多多拜托你了,希望咱们早日揭开刘冠军案件背后的真相。”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之后,天色渐渐地黑了起来,陈超记拿了一封信进来,递给他。 “给我的?”方如今接过信问道。 “组长,这是半个小时之前邮递员送来的。” 方如今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关上房门,方如今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页信纸,内容也很简单,说松本浩二现在应该还在临城,希望他们加大搜索力度。同时,对方还说,如果有最新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通报。 方如今轻轻放下信纸,有点意思,给自己写信的会是哪路神仙呢? 听对方的口气应该是在近期内见过松本浩二,可为什么不直接道出松本的落脚之处呢? 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消息属实,对方如今而言确实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松本浩二还在临城,一切事情都好办。 马宝第一轮审讯阮志国结束了,但阮志国并未交待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手下对阮志国绑架的动机也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事情陷入了僵局。 但正是如此,让方如今觉得更有深挖下去的动力。 既然阮志国不开口,就从周边下手。 马宝很快调查了阮志国的家,一家老小仍然在临城居住,估计是阮志国没有想到绑架会这么快暴露的缘故,根本没有来得及转移家人。 方如今有些纳闷,这么说来并不是有人拿阮志国的家人来威胁他绑架司令的公子。 那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让阮志国宁可忍受严刑拷打而拒不开口呢? 一时间,方如今也没有头绪。 这时,外面响起了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方如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沉声说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审讯组的组长孙大彪。 “孙组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方如今起身相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孙大彪虽然看似粗犷,但实际上心思细腻,是个值得拉拢的人。 孙大彪摆摆手,示意方如今不必客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如今老弟,我贸然到访,没打扰你吧?” “这是说的哪里话?请坐!” 孙大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这儿可真是清净啊。不像我们审讯组,整天都是鸡飞狗跳的。” 方如今笑了笑,没有接话。 孙大彪这么说是在自嘲,近期行动组的案子都是在外面直接审讯,审讯组自然清闲了不少,但孙大彪并不是那种喜欢闲下来的人。 “孙组长,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方如今试探着问道。 孙大彪微微一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老弟,我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无聊。手下的弟兄们也都闲得发慌。我想着,咱们都是为党国效力,总不能这么荒废下去吧?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审讯组找点事情做。” “当然可以!请孙组长稍等几天,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向我抱怨太忙了哦?” “真的?”孙大彪眼前一亮,长时间的闲置,自己那套手艺快要荒废了。 “当然可以!”方如今笃定地回答,“请孙组长稍等几天,我整理一下手头的线索,到时候一定给您个满意的任务。” “真的?”孙大彪眼前一亮,长时间的闲置让他感到有些手痒,他那套精湛的审讯手艺可不想就此荒废。 “放心,到时候有你忙的。”方如今补充道,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大彪哈哈大笑:“好,你可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啊!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笑完,孙大彪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有个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方如今眉头一挑,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孙组长,你我之间有话不妨直说。” 孙大彪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孙大彪一拍大腿:“好,那我就说了。是关于胡德胜的……” 他故意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方如今的反应,见方如今一脸认真地等着下文,才继续说道:“昨天情报组的人忽然来审讯室里借刑具,你是不是情报组那边要开张了?” “哦?”方如今眉头紧锁,胡德胜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而且情报组的能力还是有的,孙大彪的推测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种事情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下结论。 “知道是在哪里用吗?” “不清楚。”孙大彪摇摇头,“不过若是他们再借的话,我会帮你查一查。”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就这么肯定他们还会借刑具?” 孙大彪见方如今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嘿嘿一笑,如实道来:“那些刑具都是我的宝贝,哪能把好宝贝借给他们。你放心,借给他们的用不了几次就会坏,到时候他们还得回来向我借。” 方如今点点头,心中对孙大彪的精明与算计暗暗佩服:“都说胡德胜最有城府,我看不如你孙组长之一二。” 孙大彪闻言笑道:“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个干粗活的,就是看不惯他姓胡的那副做派,给他暗中使绊子而已,谈不上什么城府。” 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谦虚,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方如今并没有戳破孙大彪的小心思,而是选择了与他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能够在临城站立足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孙大彪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绝不会让你错过任何重要信息。” “那就有劳孙组长了。”方如今微笑着点头致谢。 有孙大彪暗中支持,自己无疑多了几分胜算。 “好说,好说。”孙大彪摆摆手。 突然,他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你们在满世界找一个人?” 方如今微微一愣,没想到孙大彪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哦?孙组长也听到风声了?不知您指的是哪个人呢?” 孙大彪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你们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我知道你们在找谁,不就是那个神秘人物吗?” 方如今深深地看了孙大彪一眼,心中对他的警惕与忌惮又加深了几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既然孙组长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您了。确实,我们在找一个重要的目标,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您有什么线索或者消息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孙大彪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义气的表情:“兄弟你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你放心,只要我孙大彪能帮得上忙,一定义不容辞。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第八百零五章 深夜出逃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挂在天际,稀疏的星光点缀其间,却难以照亮这座被阴霾笼罩的小宅院。 醋坊老板李文渊在书房内焦急地踱着步子,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木板,而是一片随时可能崩塌的薄冰。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醋坊老板的和蔼与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焦躁和忧虑。 昨天夜里的那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从醋坊出来,他冒着巨大风险,悄悄摸到了“蜗牛”的住处。然而,那里却是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贸然敲门,更不敢随意询问邻居,因为在这里看似平静,实际可能暗流涌动,谁也无法确定身边是否就隐藏着中国特工的眼睛。 李文渊深知,如果“蜗牛”真的暴露被捕,那么他的住处必然会成为重点监控的对象。 守株待兔,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然而,他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坐以待毙。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看似高明实则冒险的计策——报假警。 他找到了一个公共电话亭,用“蜗牛”的掩饰身份向最近的警察所报了案,声称自己的住处遭了贼。 警察来的很快,远远超过他们平时的出警速度。 李文渊则隐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警察们在“蜗牛”的住处附近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们嘴里嘟囔着抱怨着,似乎对这次出警颇为不满。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李文渊听到了那句让他如坠冰窖的话。 一个警察说:“妈的,那帮家伙明明就在附近,还得让咱们兄弟跑腿儿,真不是东西。”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那帮家伙”到底是谁,但李文渊心里却清楚得很。 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蜗牛”很可能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 今天白天,他又一次来到了“蜗牛”卖报纸的地方附近打探消息。 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报纸摊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在印证着他的猜想,“蜗牛”真的出事了。 李文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虽然平日里和“蜗牛”在接触的时候,自己非常小心,但他可不相信会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中方特工仍旧在守株待兔,只能说明自己暂时还没有被供出来。 但如果“蜗牛”扛不住严刑拷打,他很快有可能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捕。 他想过逃跑,但理智告诉他,现在逃跑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他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 李文渊对妻子和孩子都隐藏了自己的日本间谍身份,但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夫妻、父子之间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李文渊舍不得丢下她们。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自己不能慌,不能乱。 只有保持冷静和清醒的头脑,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这时,妻子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了进来,香气四溢,瞬间驱散了屋内的些许沉闷与压抑。 她比李文渊小三岁,温婉如水,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这些年,她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丈夫,相夫教子,将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的存在,对于李文渊来说,既是坚强的后盾,也是心灵的慰藉。 见丈夫闷闷不乐,妻子心中一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走到李文渊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现在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你也别太贪心了。咱们的家业已经不小了,没必要为了多赚点钱就累坏了身子。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钱多钱少都是次要的。” 李文渊听着妻子的话,心中的焦虑与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轻拍着妻子的手背,柔声说道:“你放心,我就是一时想起有批货急着发出去,又找不到车辆,所以有点着急。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 妻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莲子羹递到了他的手中。 “没事就好,你可不能有事。”妻子轻声说道,“家里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呢。赶紧趁热吃了这碗莲子羹吧,我给你放了些冰糖,去去火。” 李文渊接过莲子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心品尝,他的思绪依然飘忽不定。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告诉妻子真相,不能让她卷入这场危险的漩涡中来。 但是面对妻子关切的目光和温柔的言语,他又怎能不感到愧疚和自责呢? 一碗甜丝丝的莲子羹,硬是被他吃出了苦苦的感觉。 放下碗,李文渊对妻子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在这里再盘盘账。” 妻子看着李文渊,眼中满是关切和不舍。她知道丈夫的性子,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轻声嘱咐道:“别太晚了,身体要紧。”说着,她转身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李文渊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现实却容不得他过多地沉浸在这份温情之中。 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不仅自己难逃一劫,就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和上级联络? 李文渊觉得也不妥,他手里没有电台,只能通过人工联络,万一自己已经被监视了呢? 这会直接连累到上级,其后果是灾难性的。 退一步讲,自己没有被监视,但在“蜗牛”被捕这个消息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就向上级汇报,也会被认为是自己的无能。 一时间,李文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书房里的宁静。 李文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时候来电话,多半是生意上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哪有心情去谈生意? 他的心思全都在“蜗牛”的事情上。。 他没接电话,任由电话铃声在空旷的书房中回荡。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夜色中,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思索着对策。 可是电话铃声却像是不依不饶似的,刚刚沉寂不久,又再次响了起来。 李文渊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皱眉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然而,当他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时,他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愤怒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诧。 “知道了,我马上处理。” 他匆匆挂上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关上书房的灯,转身便迈出了门。 …… 在另一处隐蔽的屋内,松本浩二躺在昏暗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曹戈的消息。 他身体状况糟糕的很,虽然子弹已经被取出,但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极度的焦虑,使得他的恢复速度异常缓慢。 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更糟糕的是,伤口已经出现了发炎的症状,已经开始发烧了,身体虚弱无力。 松本浩二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否则即便有了出城的通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难坚持到底,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曹戈出门了,他答应过很快就会送松本浩二出去。 但松本浩二对任何人都不抱有希望,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此时,已经超出了和曹戈约定的时间,可曹戈还没有回来。 松本浩二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担心曹戈出现了意外,或者是已经出卖了他。 想到这里,松本浩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从枕头下抽出手枪,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 仅仅是几息的时间,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收拾完一切,松本浩二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脱力了,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口挪去。 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到了门口,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绝望。 从南京到临城,这一路走来简直是太坎坷了。 如果不考虑自由的话,他宁可回到南京的监狱里。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松本浩二硬撑着走出了院子,身体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 他清楚地记得曹戈告诉他的出城路线,但那是在曹戈的陪同下才能走的。 现在,他必须重新规划一条既安全又能避开追捕的路线。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松本浩二的心猛地一紧,手不由地伸向了腰间的手枪。 然而,当那道身影走近时,松本浩二却愣住了,来的竟然是曹戈。 曹戈看到对面竟然是松本浩二,也是一愣,急忙说道:“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自己怎么出来了?” 松本浩二无法从对方的话中判断出自己是否已经被出卖了。 “我见你久久没有回来,所以……” 曹戈解释:“路上有巡逻的,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路线我都已经看好了。” 松本浩二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你在这里等下,我去拉车。” 松本浩二知道曹戈是个车夫,但这也只是其掩饰身份。 自己身体这样的状态,即便曹戈出卖了自己,自己也是无力回天,唯有同归于尽。 “好,我等你!” 五分钟后,曹戈拉着黄包车过来了,扶着松本浩二上车,穿过一条条小巷,避开了主要街道上的巡逻队。 他们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上面堆满了稻草 曹戈扶着松本浩二上了车,用稻草盖好,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驾!”曹戈一扬马鞭,马车在夜幕中飞驰而出。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松本浩二不顾伤口传来的疼痛,紧紧地抓住马车的边缘,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曹戈没有出卖自己,希望他能够带自己安全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马车在道路上颠簸着,松本浩二感觉自己快要被震散了架。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曹戈坐在前方,神色紧张地盯着前方,不时地扬起马鞭催促马匹加速。 突然,前方出现了两道刺眼的亮光。 曹戈猛地一拉缰绳,马车险些侧翻,松本浩二也险些被甩了出去,伤口不可避免地崩开了。 但此时的松本浩二已经全然顾不上疼痛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握着手枪,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你别乱动,一会听我的!”曹戈急忙说道。 他有办法蒙混过关,还是在演戏?松本浩二赶紧将拔出来的手枪藏在衣服下。 汽车在对面缓缓停下,松本浩二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思想准备。 然而,他却看到曹戈上前和坐在副驾驶的人说了几句话,那汽车便开动了。 松本浩二满眼的不可思议,他们认识? 汽车驶过,松本浩二从稻草缝隙之中却看不清车上的人。 “你们……?” 曹戈回到马车这边,松本浩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 “一个熟人!” 曹戈看上去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松本浩二索性也不问了,不管怎样,能够出去就好。 “一会儿遇到情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冲动。”曹戈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遍,“我不想你出事!” “我明白了,一切听你的!” 松本浩二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马车缓缓启动,这次曹戈并未快马加鞭,松本浩二头一次觉得马蹄声是那么动听。 “你的伤口还好吧?” “暂时没事!” 其实,鲜血已经把稻草染红了。 但松本浩二不能实话实说,只要自己还能坚持,就不能停下来。 第八百零六章 各自出招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挂在天际,银辉洒落,为这幽暗的树林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 在城郊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一辆破旧的马车静静地停靠着,马儿低垂着头,偶尔发出轻微的嘶鸣。 曹戈跳下车厢,他的脚步虽轻,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显得尤为清晰。 快步走到马车后方,只见那里堆着一堆凌乱的稻草,稻草下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曹戈顿时心头一紧,连忙蹲下身去探看。 埋在稻草里的松本浩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曹戈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触碰到对方的鼻孔,直到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才暗自松了口气,轻声呼唤着松本浩二。 “喂……”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伤员的名字。 松本浩二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中映出曹戈焦急的脸庞。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而虚弱:“这是哪里?” 曹戈告诉他:“我们已经快出临城地界了,前面有个叫作芙蓉镇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大夫给你治伤。” “竟然出来了?”松本浩二的眼泪差点出来了,方才他太疲惫了,以至于在颠簸的马车上睡着了。 他确实想休息,但实际情况不允许,松本浩二却摇了摇头,坚决地说:“这里还不安全,我们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赶路。”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因伤势过重而无法动弹。 “别乱动!”曹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松本浩二重新绑好绷带,尽量减少他的流血。 松本浩二看着曹戈忙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声说:“谢谢!” “真是不要命!”曹戈嘟囔了一句,帮松本浩二重新绑好绷带,尽量减少他的流血。 “看你参加革命时间不久吧?”得知即将脱离险境之后,松本浩二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嗯……”曹戈没多说什么。 松本浩二苦涩地笑了笑:“革命总是会有流血牺牲的,跟那些牺牲的烈士比起来,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咱们在天亮前必须离开危险区。” 所谓的危险区便是临城区域,出了这片区域临城战特工的行动力就会减弱很多。 松本浩二道:“我们去东吴镇。” “东吴镇?”曹戈诧异,他没去过东吴镇,但也知道距离这里还有不少的距离。 “天亮前尽量赶到!” 松本浩二猜测曹戈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这样他就更放心了,他解释:“你刚参加革命不久,对组织运作方式不熟悉,还是按我的路线走吧。” 曹戈闷声答应了,休息了片刻,他重新给松本浩二盖好稻草,然后跳上马车继续赶路。 夜色中,马车颠簸着前行,曹戈和松本浩二都陷入了沉默。 然而,走了没多远,曹戈突然让马车停下。 松本浩二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曹戈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刚才给你换的绷带掉在路上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松本浩二点点头表示理解。 曹戈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嘱咐马听话,转身往回走去。 松本浩二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果然还是个新手啊。” 但他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冷静已经很不容易了。 曹戈迈开大步,回到了原来停车的地方,从地上捡起带血的纱布装进裤兜里,又摸出一个烟盒,竟然还是空的,攥成一团扔在了路边,这才回去赶车出发。 松本浩二安慰道:“没事,以后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成熟了。” …… 深夜的临城,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狗吠声划破夜空的宁静。 临城站的大门紧闭,门洞内一片漆黑,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和声响。 躲在斜对面一处二层住所内的临城调查室的两个特务,此刻正打着呵欠,满脸的困倦和不满。 两人是被刘海阳派来执行监视临城站动向的。 这项任务枯燥且看似无望,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这差事真是见鬼了,”坐在窗口的特务低声抱怨道,“你说我们这大半夜的蹲在这儿,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临城那么大,他们临城站就能找到?开什么玩笑?” 同伴揉了揉眼睛,附和道:“就是,我看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日本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被人找到?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在临城,也不一定会被咱们的对头找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压得很低。 突然,后面的人站起身,拍了拍窗口的特务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盯一会儿,兄弟去抽根烟方便一下。” 窗口的特务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叮嘱道:“快去快回,我也快憋不住了。” 同伴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消失在黑暗中。 窗口的特务则坐到了窗前,继续盯着对面临城站的大门。 夜风微凉,吹拂着张五的脸颊,让他感到一丝清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警觉。 刘队长可是百般嘱咐,让他们两个瞪大眼睛,要是出了事情,饶不了他们。 刘海阳的手段他们清楚的很,抱怨归抱怨,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不一会儿,同伴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半根没抽完的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声说道:“这差事真是磨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窗口的特务起身:“盯好了,我去方便!”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亮突然在临城站的大门内亮起。 这特务立刻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道光亮。 坐在后面的特务也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有情况!” 他们所在的二层住所窗户正对着临城站的大院,此刻大院中人影攒动,显然有什么紧急行动正在展开。 接着,一辆汽车被发动,刺眼的灯光照亮了大院的一角,两个特务清楚地看到了一群人在紧急集合。 “还真有行动,这么多人集合,怕不是已经发现了日本人的踪迹吧?”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紧张。 同伴没有回答,迅速站起身,说道:“快下去开车,跟上他们!”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穿过黑暗的走廊,来到了停放在屋后的汽车旁。 一人熟练地发动汽车,而另一人则跳上了副驾驶座,很快将轿车开到了巷子里。 副驾驶的特务跑到巷口,盯着临城站大门的方向。 忽然,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束束刺眼的灯光从门内射出。 先是一辆轿车驶出大门,向右一拐,向西疾驰而去。 特务心中一动,就要转身通知同伴跟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行动的瞬间,后面又驶出了一辆小轿车,竟然是向东驶来。 特务心中一惊,赶紧往巷子里缩了缩身体,生怕被对方发现。 这辆车驶过后,特务小心翼翼地回到巷口,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只见一辆向西行驶的轿车的尾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特务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他们到底是要往哪边开?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巷子中,一个黑影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他同样在观察着临城站大门的情况,但眼前的变化却让他感到一阵慌乱。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只能紧紧地贴在墙角,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出来。 而在临城的一家饭店内,张鑫华正坐在房间里等待着消息。 突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迅速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便拎起一个公文包匆匆出了门,两名手下随后跟上。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小轿车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张鑫华一猫腰钻了进去,对司机沉声说道:“开车!”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了夜色之中。 临城站的深夜行动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石原熏和刘海阳两人内心的层层涟漪。 然而,令人感到愤懑的是,他们根本无法判断临城站的目标究竟在哪个方向。 石原熏站在窗前,双手紧握成拳,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焦虑。 他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相比之下,刘海阳的情况稍微好一些。 毕竟临城是他的主场,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派人手进行追踪。 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蹲守的特务身上。 跟踪轿车上只剩一个特务了,他的同伴因为向刘海阳报告,并未赶回来。 特务焦急又无奈地尾随着临城站的一辆汽车,尽量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 前面的那辆汽车开得很慢,几乎可以用悠闲来形容,与他心中构想的紧急行动场景大相径庭。 特务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这种盲目的追踪让他感到既焦虑又无奈,就像是一只被牵着鼻子走的猎犬,不知道何时能够找到猎物,或者何时会被猎物反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钟都像是在煎熬着司机的耐心。 特务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这辆车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紧急行动车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误判。 正在特务司机分神的工夫,侧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嘎吱吱乱响。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踩下刹车,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避让动作。 就在这一刹那,靠在墙边的一排毛竹竟然毫无征兆地砸了过来。 轿车瞬间便被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猛地一震。 车顶和机盖几乎同时传来了令人心碎的撞击声,前档窗玻璃也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特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只见一片狼藉中,那排毛竹中还有几根在不停地晃动着,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和狼狈。 路也被堵死了,特务狠狠地一把拍在仪表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夜色中,张鑫华的轿车如同一条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临城的街道上。 突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叶勇心头一紧,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悄悄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有一辆陌生的车辆正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组长,我们被跟踪了!” 后面有一辆轿车,但是没有开灯。 张鑫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淡定的笑容。 “不要惊慌,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叶勇点了点头,对开车的林栋道:“想办法甩掉他。” 在夜幕的掩护下,林栋凭借着出色的驾驶技术,巧妙地引导着轿车在狭窄的街巷中穿梭。 他时而加速,时而减速,时而转弯,每一次操作都精准而果断,让跟踪者始终无法逼近。 经过几个连续的急转弯,林栋感觉到后方的车辆似乎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当即加大了油门,轿车如同一道闪电冲出了跟踪者的视线。 跟踪车辆里,一个小胡子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满脸的不甘和恼怒。 他自诩车技已经相当不错,却被林栋成功甩掉了,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当看到视线中的车辆在街角消失时,小胡子瞬间慌了神,但随即他猛地转动方向盘,试图追赶上去。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坐在副驾驶以及后排座位的三个特务仅仅地抓住手头能抓的东西,尽量维持着平衡。 转过弯后,看到下一个拐角处有一丝微弱的尾灯灯光,小胡子的心跳瞬间加速。 还好,目标并没有完全摆脱他的追踪。 小胡子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加大油门,车辆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灯光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 小胡子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然而,那辆车却突然加速,再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坐在副驾驶一名凶悍的男子道:“八嘎,既然被发现了,就上去拼一把。” “哈依!”小胡子司机再次加大油门。 夜幕下的临城街道仿佛变成了一片赛车场,两辆车你追我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谁将成为最终的胜者,还不得而知。 第八百零七章 到达小镇 夜幕下,临城的街道化作了不见硝烟的战场,两辆轿车犹如夜间猛兽,在曲折的道路上激烈角逐。 张鑫华端坐在前车的后座,神情严峻如铁,目光冷冽。 他身后的日本特务紧追不舍,似一群饿狼,誓要捕获眼前的猎物。 突然,日本特务的轿车猛地加速,贴近了张鑫华的车身。 车窗迅速滑下,枪声响起,子弹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林栋反应迅疾,一把扭动方向盘,轿车灵活地避开了弹雨的袭击。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几乎撕裂夜的幕布。 轿车疾速转弯,一头扎进了一条幽深的街道。 这街道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高墙耸立,仅有几盏微弱的路灯勉强照亮着前行的路。 然而,日本特务的车并未因此退缩,他们紧跟着张鑫华的车,也冲进了这条幽暗的街道。 林栋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轿车疾驰转过弯去,几乎没有任何的减速,只留给了身后的日本人两个尾灯。 “追上去。” 日本特工的轿车卯足了劲追上去。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车灯一闪,竟是驶来一辆庞大的卡车,挡住了去路。 日本司机小胡子眼见不妙,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然而,那辆卡车并并没有加速的意思,直直向日本人的轿车撞来。 车内的日本特工惊呼出声:“八嘎,是圈套!” “调头,快!”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汽车想要转身逃跑,但这条狭窄的街道根本不容轿车调头。 “倒车!” 慌乱之中,小胡子司机一边倒车,一边四处张望,企图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但周围的巷子都太过狭窄,根本无法容纳轿车的通过。 卡车已经追了上来,巨大的车身像一座小山一样压了过来。 更加糟糕的是,小胡子司机惊恐地发现,后面也有车灯亮起,退路被堵得死死的。 这时,卡车上的大喇叭传出了威严的声音:“前面车里的人听着,缴枪不杀!” 坐在副驾驶的日本特工心知不妙,对着卡车连开两枪,然而高速运动的汽车让他的射击失去了准头,子弹只是打在了卡车的车身上,发出“当当”的响声。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对方。 卡车的驾驶室顶上忽然探出两支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日本特务的轿车。 随着一阵“哒哒哒”的枪声,冲锋枪喷出了火舌,子弹像暴雨般倾泻在轿车上。 前挡风玻璃瞬间被击碎,碎片四溅。 倒霉的小胡子司机颈部中枪,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领。 他身子一歪,倒在了方向盘上,双手无力地垂下。 轿车失去了控制,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砰的一声屁股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车尾瞬间瘪进去一大块,整个车身都变形了。 剩余的三个日本特务在撞击中被撞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 片刻后,后座最先清醒过来的一个特务爬出车门,还没来得及站稳,后背就中了一枪,身子一颤,向前扑倒在地,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不甘的表情。 这一枪是从后面的轿车里打来的,堵路的小轿车已经停了下来,副驾驶的车窗半开,露出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剩余的两名日本特工躲在车里,尽管他们负隅顽抗,但在对方绝对的优势下,一切抵抗都显得徒劳无功。 密集的枪声回荡在夜空中,日本特工的轿车被打得千疮百孔,车身上布满了弹孔和撞击的痕迹,彻底报废在路边。 这场伏击战的结果惨烈而残酷,四名日本特工付出了三死一伤的惨重代价。 被活捉的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一名特工,他在绝望中试图开枪自杀,但手腕却被精准地打中,枪也脱手飞出。 还没等他捡起枪来,就被行动队员狠狠地摁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后面的轿车车门缓缓打开,张继斌从车上走下,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报废的车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 毕竟只剩下一个活口,如果这个人不肯开口的话,将会给接下来的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然而,他也对对方的安排感到佩服。 人家是怎么知道张组长一出门,日本鬼子就会跟上的呢? 这其中的情报和策划必定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周密的安排。 张继斌挨个踢了踢地上的三具尸体,确认他们已经死亡,脸色更加的阴沉。 “把活口立即押到安全屋审讯。” …… 刘海阳没过多久就接到了手下跟踪失败的消息,他只是在电话里简短地责备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事到如今,他知道再多的责备也无济于事,只能尽快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局面。 刚挂断电话,突然爆豆般的枪声在夜空中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刘海阳心头一紧,立刻召唤值班的手下进来,命令他们迅速查明枪声的来源和发生的情况。 焦急的等待中,刘海阳感觉自己就像个瞎子和聋子,对临城站正在发生的神秘事件一无所知。 他不停地来回踱步,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 半个小时后,手下终于打来了电话,报告说已经找到了枪声的来源地点,然而,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血迹和路边被撞歪的电线杆,显然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刘海阳听后,气得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办公桌上。 再次落后了一步,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挫败和愤怒。 自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将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天色渐亮,晨雾缭绕在空气中,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薄纱。 一辆马车在这朦胧的雾气中缓缓行驶,终于穿过了层层障碍,抵达了东吴镇。 曹戈坐在马车的前方,手中紧握着缰绳,不时地回头望向车后。 在车厢的稻草堆里,藏着松本浩二。 此时的松本浩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妙。 “你还好吧?”曹戈忍不住再次询问道,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松本浩二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虚弱地回答道:“还……没死。” 听到他的回应,曹戈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人还活着。 马车在东吴镇的街道上缓缓行驶,曹戈按照松本浩二的指示,前往镇上最大的那条大街,并一直向南走去。 “有家保安堂药铺,到了地方不要停,继续往前走,寻个巷子绕到保安堂的后门去。”松本浩二虚弱地指引着路线。 曹戈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按照松本浩二的指示行动。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保安堂药铺的后门。曹戈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门缝里探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计的头。 “你们找谁?”小伙计警惕地问道。 “找郇老板!”曹戈回答道。 “他不在!”小伙计作势就要关门。 曹戈眼疾手快,伸出一条大长腿卡在了两扇门板间,阻止了小伙计的关门动作。 “等等,你这小兄弟怎么回事?”曹戈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是郇老板的老朋友,有要紧事要找他,耽误了事情你可负不起责任。” 小伙计听到曹戈的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道:“我都跟你们说了,他不在铺子里。你们还是走吧。” 曹戈见状,知道这个小伙计不会轻易放行,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悄悄地塞给了小伙计:“小兄弟,行个方便,我们真的有急事找郇老板。” 小伙计看了看手中的银元,又看了看曹戈的马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好吧,你们跟我来。” 曹戈有些为难地道:“这马车?” “就停在这里,丢不了。” 曹戈可不是担心马车丢了。 小伙计不耐烦了:“老板可是要出门的,你再磨蹭可就赶不上了。” 曹戈这才说车上还有人,是个病人。 小伙计想了想,这才同意把人扶进来,带着曹戈和松本浩二穿过药铺的后院,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前,敲了敲门,低声说道:“郇老板,有人找你。”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到曹戈和松本浩二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示意他们进屋说话。 进屋后,郇老板关上门,转身对曹戈和松本浩二说道:“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曹戈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郇老板,我们是……”他刚要介绍自己和松本浩二的身份和来意,却被松本浩二打断了。 “郇兄,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在金陵一别,你还送了我一副写字的扇面?”松本浩二虚弱地说道。 郇老板试探着念出扇面上的上句:“风起云涌扬帆起?” “海阔……天空任我行。” 郇老板听到松本浩二的话,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恍然大悟:“你是……鹤年兄!真是你啊,你……你怎么会来找我?这位是?” 目光警惕地看向一旁的曹戈,曹戈假装没看到。 老友相见自然是格外高兴,但容不得他们叙旧,郇老板看到松本浩二身上的伤势严重,脸色苍白,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并迅速取出药箱为他上药。 曹戈被小伙计请出去吃早点。 这家药铺的规模不小,放在镇里估计是数一数二的那种,曹铁看到三个伙计正在忙碌地搬运药材。 十几分钟后,曹戈被郇老板叫到了松本浩二的临时住处。 他走进屋内,看到松本浩二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郇老板守在床边,看到曹戈进来,起身说道:“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照顾鹤年,不然他怕是撑不过去。真是辛苦你了。” 曹戈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郇老板继续说道:“鹤年的身体还很虚弱,方才清醒的时候让我叮嘱你,想办法把马车处理掉,以免被人追踪到这里。” 曹戈点头表示明白,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曹戈离去的背影,郇老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低声问道:“此人到底可靠吗?我们是否需要对他采取一些措施?” 松本浩二微微睁开眼睛,沉思片刻后说道:“他把我当成了地下组织的人,我这一路上也在观察他,应该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而且,他的表现也一直很忠诚,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郇老板听后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如果不确定的话,我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他的底细,或者采取一些其他的措施。” 说着,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松本浩二想了想,摇头道:“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好,听你的!” 曹戈赶着马车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 并不是他背后长了眼睛,而是一种特殊的直觉在告诉他,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赶着马车,同时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快,就发现有个人在身后三十多米的距离上盯着自己,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很像在药铺中无意遇到的一个搬运药材的伙计。 那人影在远处徘徊,时不时地朝他这边张望。 曹戈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保持着警惕,继续赶着马车前行。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动和马蹄踏地的声音。 曹戈很快发现跟踪的人不见了,但这并不代表已经安全了,必须继续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为了确保安全,曹戈决定改变原定的路线。 他选择了一条通往山区的偏僻小路,这条路上人烟稀少,但地形复杂,有利于他躲避可能的追踪。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曹戈紧紧地握住缰绳,小心翼翼地驾驶着。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艰难行驶,曹戈终于带着马车安全地抵达了山区的一个隐秘地点。 他停下车,跳下来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松了一口气。 第八百零八章 大喜过望 曹戈将马车藏好之后,立即赶回了小镇,一路上也并未见有人跟踪自己。 临近镇之前他找了一处溪水,匆匆梳洗了一遍,昨夜一路奔波全身具是征尘,用水洗过之后轻松了许多。 进入镇子已是人来人往,这东吴镇虽然规模并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而已,但镇子上的人着实不少,偶尔还有一两辆汽车开过,镇子的中心区域跟临城市区的热闹繁华程度也是相差无几。 曹戈无心逛街,直接去了保安堂。 保安堂的生意不错,坐堂的大夫面前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大约有10来个人,不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曹戈又看到了那个疑似跟踪自己的伙计正在忙活着给人抓药,那天也看到了曹戈,但目光却并未在其身上停留,是专心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曹戈也很默契的并未多做观察,而是径直去了后院,迎面就遇到了保安堂的郇老板。 “曹兄弟一路辛苦了,还没有吃过早饭吧?后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嫌弃的话去吃一些吧!” 郇老板满脸都带着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这位精明的老板面前,曹戈就显得有些木讷了,他只是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就跟着一个伙计去吃早饭了。 郇老板望着曹戈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骤然间消失,神色阴冷。 松本浩二也太心慈手软了一些,此人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救了松本浩二的性命而已,但他已然发现了这个联络点,将来某一天保不准会将其透露出去。 市区之内的情报网络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但周边小镇的日本特工并未受到波及,这也是小镇的好处。 郇老板经营保安堂的时间不短,结交了一大批人脉,其情报网络也正在不断的拓展着,他可不想因为一个黄包车夫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在曹戈去处理马车的时候,郇老板又劝了松本浩二好几次,但松本浩二一直未松口,否则曹戈也不会能够平安回来。 既然章程已经定下了,郇老板能陪着松本浩二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郇老板回到了松本浩二住的厢房之内,松本浩二闭着双眼,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郇老板微微观察了片刻,就要转身离去。 松本浩二忽然睁开了双眼:“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藏着掖着。” 郇老板回过身去,轻轻的把门关好,这才走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接到的任务是在中途策应你,那如何将你平安的送回上海,在下力所不能及了。此事还需要紧急联络小野阁下。” “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凌晨焦急的等待着!”松本浩二十分了解小野昭明,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营救自己。 “我这就去发报,想办法联系上他。但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松本君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安心的休养。” 松本浩二知道郇老板跟小野昭明并未单独建立联系渠道,还是需要通过上级进行中转,这一来一去的肯定需要时间。 “有劳了!” 郇老板点点头:“那个黄包车夫,下一步该怎么处置?” 松本浩二道:“麻烦给他一笔钱,等我到了上海之后还给你。” 郇老板摇摇头说道:“些许钱财,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松本君,不要太放在心上。” 这时,曹戈已经用完了早饭,到了门外。 郇老板和松本浩二对视一眼,郇老板才去开门。 曹戈走进来询问了一下松本浩二伤势如何,他是过来告辞的。 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非常特殊,不便跟这些人掺和在一起。 “曹兄弟,大恩不言谢!如果将来革命成功了,在下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曹戈,松本浩二不可能平安的离开市区,对曹戈心中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我的身份和这次的任务都非常敏感,即便是临城的一些核心同志,我也并未实情相告。所以,曹兄弟,回到城里之后,万万不可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情。” 只要曹戈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一段遭遇,松本浩二以及现在的保安堂联络点就是安全的。 曹戈连连点头答应。 郇老板道:“曹兄弟,此次出城没有告诉给其他人吧?” “此事甚为隐秘,自然不会告知他人。” “那就好,那就好…”郇老板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当下,郇老板从柜上支了10块大洋塞进了曹戈手里:“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曹兄弟笑纳!” 曹戈推脱了几次,最终只得收了这10块大洋,转身离开了保安堂药铺。 郇老板将店中的那名伙计悄悄的叫到了跟前:“人已经走了,按计划行事。” 伙计点头领命而去。 郇老板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个独门独院,距离药铺的距离步行只需要10分钟,来回非常方便。 进入院子中锁好门,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进入正房。 将衣柜挪开,轻轻地揭开一幅年画,露出了墙壁上的暗门,轻轻一拉将其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个小皮箱。 里面装的是一部电台,郇老板非常熟练的发报,然后便是焦急的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电台上的指示灯再次闪烁起来的时候,郇老板激动不已,最快的速度抄报。 10分钟之后,郇老板将电台重归原位之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大胆的离去。 刚刚离开巷口,一个帽檐压的很低的青年男子从巷子另一头走了出来,快步从郇老板的宅子门前经过,并未多做停留。 曹戈出了东吴镇之后一直向西而行,走的是大道。 时间虽然没过午,但头顶上的日子非常的毒辣,晒的人浑身冒汗。 曹戈嘴唇干瘪、口渴难耐,在路边的一个茶摊儿停了下来,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都是赶路的。 一边喝着茶一边朝着来时的路,悄悄打量。 这段时间,曹戈虽然没有纳入临城站行动组的正式编制之中,但他跟接触的人学了不少本事。 在保安堂之中,他便觉察出郇老板对自己多有防备,甚至有暗算自己的想法。 此时虽然离开了东吴镇,但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是安全的。 这时一个带草帽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那帽檐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只是看了身形,曹戈便觉得有些熟悉。 “伙计来一壶茶!” 那人寻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招呼伙计上茶。 曹戈这才看到了他的侧脸,竟然是方如今手下的李康。 昨夜从城里出来之后,曹戈虽然知道有行动组的人在跟踪自己,但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 此刻李康出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曹戈举头向四周望去,想着如果李康在这里的话,方如今应该也不会太远。 并没有看到方如今的身影,反而在东吴镇来的方向看到了保和堂的那名伙计。 果然还是跟出来了。 那伙计也进了茶铺之中,像是不认识一样,他也没有看曹戈。 曹戈将左手慢慢背到了身后,他的后腰上别着一把短刀,那伙计来者不善,自己必须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曹戈将茶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到了铺子后面去,那里有个临时搭建的简易茅房,供客人方便之用。 并没有人跟过来。 曹戈到茅房前绕了一下,并没进去,直接钻进了后面的树林里。 伙计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抬头便发现曹戈不见了踪影,当即站起身来,他这一动立刻引起了李康的注意。 李康不动声色的喝茶,余光却在留意着伙计。 那伙计很快就断定曹戈是从后门走的,当即迈步追了过去。 临城,小野昭明秘密住所。 小野昭明电报纸重重地拍在子上。 “真是太好了,松本君果然吉人自有天相。中国人布置了天罗地网,我们也撒开了人手,四处寻找,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竟然已经平安的出了城区,真是太好太好了……” 几个手下默默的看着他,小野昭明已经有很多天脸上没露出过笑容,他们这些手下也是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压抑的氛围当中,此刻听说了松本浩二已经平安离开市区的消息,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就被移开了,倶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马上去通知其他人,四十分钟之后离开市区,去东吴镇。” 小野昭明心情大好,松本浩二不仅活着,而且平安的离开了市区,这是在没有石原熏的手下的帮助情况下完成的,自己也就不用再欠特高课的任何人情,还有什么结果能够比这个更好的了呢? 等到松本浩二平安的抵达上海之后,自己的营救行动就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教科书版经典的营救行动,他小野昭明的名字也必将会被后世所传颂。 跟他住在一起的只有两名手下,听到命令之后,立即开始收拾行李。 “小野阁下,渡边先生那边是不是要知会一声?” 听到手下的提醒,小野昭明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次营救行动的最高长官已经成了渡边春山,于情于理都要先向他进行汇报。 “对对对,你提醒的非常好!”小野昭明连连点头,“渡边阁下那边一定是要先汇报的,你们先在这里收拾行李,我去去就回来。” 手下提出要随身保护,小野昭明拒绝了他的好意:“都说临城的中国特工非常厉害,我看也就是不过尔尔,都是某些志大才疏且胆小怯懦的人,杜撰出来的而已。” 小野昭明对石原熏没有任何的好感。 15分钟之后,抵达了渡边春山的住处。 在临城,只有小野昭明、石原熏和三浦和一知道渡边春山的住处。 渡边春山得知消息之后也是非常高兴,心头沉积多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松本君不会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特工。” 没有人会认为松本浩二能够离开临城是靠着外界的力量。 “小野君,你是怎么打算的?” “已经命令手下收拾行李了,还有20分钟便可以分头出发前往东吴镇,渡边阁下,您是否要与我们一起同行,这样也方便在路上相互照应?” 渡边春山心情大好,摆了摆手说道:“我很想在第一时间见到松本君,一起行动的目标太大了,而且临城这边我们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就这样不辞而别,一走了之显然不太合适。我看你这样吧,你尽管带人去东吴镇接应松本君,临城特高课的关系由我来处置。如果松本君的伤势十分严重,务必要让他尽快送至上海进行医治。” 三浦和一在小野昭明离开之后也得到了消息,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松本浩二竟然在天罗地网之下逃走了,也不知道此刻方如今是否已经得到了消息,三浦和一有意去通知,奈何渡边春山还要拉着自己去见石原熏,根本就没有机会将情报送出去。 三浦和一知道渡边春山已经被监视起来了,但这个监视点设在什么地方,他却不得而知,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一时间急迫攻心。 渡边春山在向石原熏通报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具体的地点,三浦和一也非常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石原熏说了一通拜年的话,没有具体问地址,在他看来,各路神仙赶紧离开临城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最好是不要有任何事牵扯上自己,他也乐得清静。 “石原君,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渡边春山紧紧的握着石原熏的手说,“以后到了上海那边,或者是回到国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渡边春山对石原熏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知道此人是一个做实事的人。 “没能帮上你们的忙,在下十分惭愧!”石原熏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一旁的三浦和一显得心不在焉,脑子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将消息赶紧送出去。 第八百零九章 进入镇子 郇老板刚刚发完电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释然,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药铺的走廊,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前,推门而入。 病床上,松本浩二脸色苍白,看到郇老板进来,他试图坐起身来,却不料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让他不禁龇牙咧嘴。 郇老板见状,赶忙上前,轻轻地扶着他躺下,语气中满是关切:“松本君,你的伤势还很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松本浩二微微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紧紧地抓住郇老板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郇老板低声道:“电报已经转给小野君了,相信他们此时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松本浩二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真是太好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郇老板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松本君过誉了。你我既是同僚,理应互相帮助。更何况,松本君声名远扬,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还望多多提携才是。”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 然而,郇老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和阴霾。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松本浩二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你我之间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郇老板叹了口气,沉声道:“松本君,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事相瞒。那个姓曹的车夫……我担心他会透露我们的行踪,所以……” 松本浩二猛地睁大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把他杀了?” 郇老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歉意:“松本君,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事先未能征求你的同意,实在对不住。” 松本浩二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曹戈虽然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就这么被郇老板杀了,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他原本还准备以同志的身份继续跟曹戈接触,套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如今,这一切计划都随着郇老板的先斩后奏化为了乌有。 然而,他也知道郇老板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也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这并没有错。” 话是这么说,只是心中却难免有些遗憾和惋惜。 “松本君,你先休息,我去外面看看。” 松本浩二点头,郇老板这是去确认镇子周边的安全。 …… 密林之中,曹戈孤身一人,步履匆匆。 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他猛地回头,只见那名伙计果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那伙计脸上堆着笑,喊道:“曹兄弟,请留步!我家老板有话捎给你!” 曹戈心中一凛,目光如炬般盯着那伙计。 他注意到伙计双手空空,但身上却透着一股杀气。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伙计身上必定藏着武器。 此处距离茶铺并不远,曹戈暗自猜测,伙计很可能会用刀来对付自己,而非枪支。 伙计走到近前,从背后解下一个布包,笑道:“老板让我再给你送些钱,还望曹兄弟务必收下。” 说着,他手伸进布包的一刹那,一柄短刀已然握在手中,猛地朝着曹戈的胸口刺来。 曹戈早有准备,他挥臂一格,挡住了伙计的手腕,让这一刀落了空。 紧接着,他也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起。 那伙计虽然个子不高,但身形灵活,出手狠辣,每一次攻击都是致命的杀招。 曹戈左躲右闪,时而挥刀劈砍,时而跃起躲避,竭尽全力与伙计周旋。 两人斗得难解难分,曹戈几次险些被伙计击中。 打斗了数十个回合,两人均是跳出圈外。 曹戈愤然道:“你们恩将仇报,简直是禽兽不如!” 那伙计森然道:“无论你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两人紧张对峙,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突然,伙计一声低喝,手中短刀如闪电般刺向曹戈。 曹戈身形一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手中的短刀也划出一道寒光,反击回去,短刀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伴随着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密林中回荡。 曹戈眼神冷厉,每一次挥刀都精准而有力,试图寻找突破口。 而伙计也不甘示弱,他身形灵活,时而跃起躲避,时而低身反击,让曹戈难以捉摸。 最终,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曹戈抓住了伙计的一个破绽,他猛地一刀挥出,准确地割伤了伙计的手腕。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伙计痛得大叫一声,手中的短刀也险些脱手。 曹戈趁势而上,一刀捅向了伙计的腹部,伙计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曹戈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迅速拔出短刀,再次挥向伙计。 伙计的眼睛睁得老大,喃喃道:“你……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曹戈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的伙计,心中的震惊和庆幸尚未平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便自树林深处响起,划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你太过优柔寡断了,以你的身手,不应该跟他缠斗这么长的时间。这是生死搏斗,不是比武。” 随着声音的逼近,李康的身影逐渐浮现在曹戈的面前。 他的眼神冷厉而深邃,仿佛能洞穿曹戈的内心。 他盯着曹戈,继续说道:“曹戈,你早知道此人要杀你,便应在交手起便全力以赴应对,以最凌厉的招数将其杀死。可是你犹豫了,你给了敌人机会,也让自己陷入了危险。” 李康的话像一把尖刀刺入曹戈的心中。 自己确实在战斗中有所保留,有所犹豫。 曹戈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李康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犹豫了。我应该更加果断和决绝才对。” 李康微微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是进步的开始。记住,对敌人的犹豫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战场上,你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话虽然冷酷无情,但却是生存的真理。 跟着方如今的时间长了些,李康也能随口讲出一些这样的道理。 …… 从临城通往东吴镇的大道上百姓络绎不绝,十几辆牛车上的草料堆成小山,旁边还有挑担的农夫。 今天是东吴镇半旬一次的集市,十里八乡的人都过来赶集。 路旁一座丘陵上,两个身影坐在坡顶的草丛中,旁边插着一根铁管,朝着临城市区的方向。 两人都是伙计村夫打扮,但脸上皮肤细嫩,不像是在田间劳作的农人。 这二人都是郇老板店里的伙计,跟刺杀曹戈的同为日本特工,自从得到了上级的肯定答复之后,郇老板让他们守在大道旁,如果看到可疑的车辆过来就放炮。 “我说川口君,要是中国人来了,咱们这炮一点,又是响又是烟,他们肯定知道咱们在这了,逃跑的路看好没?” “看了,跟着我跑便是,落坡下去往田坝跑。” “田?水都放干了还能叫田?” “那总也有田埂,我不信他们能跑到田埂里来追咱们。” “别忘了,人家有枪!万一有个神枪手怎么办?” “人家老板说了,要来也只能是临城站的特工,他们这些人用的都是短枪,即便朝着这边开枪,子弹飞到这里,也早就没有了准头。” “可人家要是偷偷地摸上来呢?” “摸上来?你瞎担心什么?咱们藏在草丛里,他们能看到咱们?我看你是被之前临城传来的那些话吓破了胆子。” “轻舟”小组、“探针”小组相继出事的通报也传到了东吴镇,郇老板还特意召集他们开会传达了上级的最新指示。 “我不是害怕,我是说万一……” “放心,没有万一!你记住,看到可疑的车辆来了就放炮,那些中国人如果得到消息,肯定会是车队开过来。” 大道上一阵汽车引擎轰鸣声传来,有两辆卡车从临城方向而来,车速很快,路上的百姓惊慌,纷纷往路边逃窜。 “放炮!放炮!快点!” “等一下,才七个人而已,哎,你看是货栈的卡车。” 两人探头望去,两辆卡车的车厢上一共也只有三个人,算上驾驶室内的也就是七个人。 而且,都是装的木质货箱,还引着字号,一看就是货栈的物件。 两个伙计跟着郇老板一直都在东吴镇,平时经常见到货栈的卡车很多都是这种配置。 那两辆卡车一路向着东吴镇疾驰而去。 那些百姓见没有危险,又纷纷回到路上。 “那放不放?” “不放,不放,两辆货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件事这么隐秘,中国人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两人停下动作,目送那两辆卡车离开。 两人又开始唠嗑,山下官道上再没有卡车经过,却隔一段时间便有一辆轿车经过,间隔在赶集的百姓间,前后十余辆却丝毫未引起两人注意,这些汽车路过两人值守的山脚,往东吴镇络绎而去。 最前面的两辆卡车旁若无人的一路飞驰,道旁行人惊慌躲避,七八分钟之后他们便来到东吴镇镇外。 镇外聚集了大量来赶集的百姓,通往镇子的一座石桥上十分拥挤,卡车不得已减缓了行进速度。 桥的另一端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桥两头摆放着粗木所制的路障,只露出一个口子供人进出,对着进入的百姓进行盘查。 百姓听到后面的汽车声,纷纷给他们让路,卡车开到了路障旁,一个警察摇晃着脑袋立即上来盘查,喝道:“下车接受检查!” 副驾驶一人伸出脑袋喝道:“临城黄老板的车你们也敢拦,这身衣服是不是不想穿了,识相的赶紧让开!” 警察听得一呆,临城黄老板不少,但跟警察这么横的黄老板却只有一位,据说这位黄老板跟局长是八拜之交,突然听到黄老板的名字,警察吓住了,再见车上那人面相凶悍,警察不敢耽搁,连忙搬开路障,让卡车通过。 卡车开过那路障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那人对警察道:“好好的一个集市,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设卡?是不是想揩乡亲们的油?” 那警察赶紧解释说:“这位兄弟,我们也不想像是电线杆子一般戳在这里,实在是有人向警察所举报说有杀人嫌犯从临城方向逃窜至此,我们这才设点盘查,就是为了防止凶徒混入镇子里。” 卡车上的人也不想和他多说,不耐烦地挥手,卡车直接开进了镇子里。 警察望着车尾,一边复原路障,一边往地上吐了口痰:“神气什么,不就是黄老板的一条狗嘛!” 卡车上的人一路打量,只见镇子里也有警察在对过路的百姓进行盘查,卡车目标很大,很快就入了警察的眼,又有两人上来。 “站住!哪里的车,去哪里?” “临城德和公司黄老板的车,去往宁波,在镇子里打尖,顺便看一位老朋友。” 副驾驶很随意地说,他梳着大背头,看上去很有派头,那警察也被黄老板的名头吓住,不敢质疑,连忙回道:“镇子里可能混进了杀人犯,所长的命令是任何人员和车辆都要检查,还望多多包涵。” “前面进入镇子的时候刚刚查过了,还有必要再查?” 副驾驶上的汉子蓬地一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指着警察的鼻子道:“如果要查的话,让你们所长过来跟我说话。” “所长在镇子的另一头,一时半会儿……” 话音未落,那汉子一扬手招着警察就打,周围百姓一阵惊叫,警察猝不及防的挥手格挡,但不知那汉子用的什么招数,手臂犹如一条蛇一样绕过了警察的手臂,仍啪一声抽在他脸上,顿时五道清晰的指印。 那警察惨叫一声捂住脸,痛得蹲在地上。 周围百姓纷纷避开,让出通往前方的道路。 临城的大老板们通常都跟官面上的人关系匪浅,一向给人的印象就这副德性,抬手打人都算好的,谁都不敢招惹他们。 岂知后面一声呼喝,一群警察手执警棍冲上前来,其中一人还拎着一把手枪,把两辆卡车团团围住。 第八百一十章 争相赶到 领头一个壮汉警察过来骂道:“别以为你们是从城市里来的,可以到我们东吴镇来撒野!我不管你们什么黄老板不黄老板,只要到了东吴镇,就得按这里的规矩来。” 车上下来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指着那壮汉警察的鼻子骂道:“耽误了我们黄老板的大事,你们可担待得起!” 那壮汉警察嘿嘿冷笑:“有什么担当不起的?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壮汉警察骂完,操起一根警棍就要比划,旁边一个警察连忙拉住他。 “他们是黄老板的人,打不得打不得呀!” 那壮汉警察一挣,旁边又有警察拉住,场中闹成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警察悄悄的走到了卡车的后方。 当即车厢上的两个男子各拎着一根短棒,警惕的看着两名警察。 这时,从后面一辆卡车的驾驶室中走下一人,客气地对那壮汉警察道:“警官,对不住了,之前进入镇子的时候确实都检查过了,我们急着在这里买点吃食就离开。方才我这位兄弟也是心急了,得罪处还请海涵。” 周围的百姓见此人和蔼,有人壮起胆子问道:“刘警官他们也是为了镇子里的安全不是,毕竟跑进一个杀人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和蔼的男人仍是客气的道:“是了,各位警官也是为了保咱们一方平安,都理解,理解。正是有了这些警官在,咱们东吴镇才是一片祥和。” 几个百姓为了讨好那几个警察,纷纷附和。 壮汉警察犹自不平,对他们几人怒道,“那也不能打人,老子的人是那么好打的!” “这位警官体谅,我们实在是着急,我这位兄弟脾气火爆了一些,这样……”和蔼的男人拉过壮汉走到一旁,顺手就将一沓钞票塞进了他的手中,“这是给受伤警官的医药费和诸位警官的茶水钱。” 壮汉警察在手里捏了捏,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点头道:“出门在外都有个急事,但脾气太过火爆可不是什么好事,今日你们幸好遇到的是我,不然……” 和蔼的男人又是一通点头哈腰:“多谢警官通融。若是没事,我们就先启程了。” 壮汉警察道:“走吧!” 警察们依旧是阴沉着脸,但还是让开了道路,两辆卡车启动,缓缓向前驶去,那壮汉警察朝卡车呸了一口:“他妈的,什么东西,真以为仗着黄老板撑腰就不把老子们放在眼里了。” 他叫过那挨打的警察,递了一张钞票过去:“等一会儿你早点下值,回家歇会儿去。” 卡车上,那和蔼的男人隔着车窗不住地打量着街道上。 司机忽然道:“队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一个小小的东吴镇怎么盘查这么严格,进镇子要查,到了镇子里还要查。” 和蔼的男人头也不回地道:“是有点蹊跷,但看警察的架势,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我估计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这样,前面找个僻静的地方,你开慢点,让兄弟们下车!” 十来分钟之后,卡车即将驶出东吴镇,然而,前方的路况却并不如他们所愿。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路卡。 又是一个警察迎面将车拦住,走到车旁仰着头问:“车里装的什么?” 和蔼的男人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很斯文的警察站在窗外。 “一些药材。”和蔼的男人微笑着回答,同时递上一支烟,但被警察礼貌地拒绝了。 警察的要求简短而直接:“打开看看!” “前面都查过了。” “前面是前面,这里是这里。”警察并不为所动,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仿佛在提醒男人,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别看这警察斯文,但态度十分坚决。 “警官,行个方便,我们的这货是临城黄老板的……” 警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既然是黄老板的货,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几个,原来经常跟车的老宋呢?” 和蔼的男人心中一动,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老宋家里临时有点事,我是来临时顶替他的。” 警察呵呵一笑,似乎并不相信男人的说辞:“老宋家里有事,难道司机也家里有事?你说是黄老板的货,可有什么凭证?” 和蔼的男人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一副文书递过去。 那警察伸手接了,仔细翻看起来,上面印章齐全,右侧抬头写着黄老板公司的名称,倒也看不出什么真假。 但警察并未有放行的意思,微微一笑:“各位,对不住了,镇子中混进了凶徒,进出都要详细查验,放跑了凶徒,我们也担待不起。” 说着,手一挥:“来人,上车检查。” 卡车上的木箱被缓缓打开,一股药材的清香扑鼻而来。 然而,在这股清香中,却似乎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警察们仔细地翻查着车厢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男人和他的同伴们坐在车厢旁,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搜查之后,警察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向男人和他的同伴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保和堂内。 “来了两辆卡车?” 郇老板看着自己的手下,诧异地问道:“车现在去了哪里?” “已经离开镇子了。” 手下说完偷看郇老板一眼:“虽然警察上车检查发现箱子里装的都是药材,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蹊跷。” 给警察所打电话正是郇老板的主意,杀人犯逃往东吴镇的消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他为了可能来自临城来的抓捕人员设置的障碍。 至于小野昭明等人过来接应,他并不担心,因为他会把松本浩二送到镇子外,而不是让小野昭明的人去保和堂接人。 总之,郇老板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和保和堂。 假消息放出去之后,他便将镇子里的手下全放出去了,这些人除了在保和堂当伙计的,还有其他行业的人。 他听完后,转了两圈对手下问道:“有没有确认过到底是不是黄老板的人?” 手下低声道:“我在旁观察了一番,那警察好像和押车的并不熟悉。” “也许他们并不是黄老板的人。” “您是说他们是假的?可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甚至比我们的人还先到?” 郇老板摇摇头道:“不敢确定,不过我这人有个习惯,什么东西都先想着会不会是假的。这样虽然费脑筋,但胜在安全一些。” “那我现在就去找那些警察问问具体情况?” “不可!这岂不是自找麻烦!”郇老板断然拒绝,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准备车辆,我去通知他。” …… 在通往东吴镇大道一侧的茂密树林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这 副驾驶的车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身影敏捷地下了车,他的右手自然地伸进了自己的上衣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车内,纪成林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外面的天色,回头对后座上的方如今说道:“组长,应该就是这一段了。” 方如今双眼原本紧闭着,仿佛在养神,但听到纪成林的话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淡淡地说道:“但愿曹戈能够早点过来。” 纪成林转头对身旁的方如今说道:“组长,有李康在镇子里接应,这次行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曹戈虽然在某些方面还有待提高,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事实证明,你当初收留他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说到这,纪成林不禁想起当初方如今决定留下曹戈时的情形。 那时,他对方如今的这个决定并不十分理解。 行动组的外围人员并不缺,而曹戈虽然身手不错,但在组织和行动能力方面还有许多欠缺,他并不是这个团队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然而,现在看来,方如今的决策显然是正确的。 曹戈在这次行动中成功地找到了松本浩二,这对于任务的完成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听到纪成林的话,方如今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一切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曹戈能够加入我们,并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作用,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 约莫过了五分钟左右,树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两个人影从树林中蹿了出来,正是曹戈和李康。 曹戈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而有力,李康则紧跟在他的身后,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看到曹戈和李康的出现,车内的纪成林和方如今都松了一口气。 曹戈走到车前,透过车窗看向车内的方如今和纪成林,两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 他刚要张嘴,一旁的李康却抢先一步,快速地将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简洁明了地说了出来:“组长,目标在保和堂,老板姓郇!目前已经确定的是有个伙计是郇老板的人,企图灭曹戈的口,但是被曹戈杀了。” 曹戈虽然被抢了先,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性格中的优柔寡断,而李康没有提及此事,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庆幸。 如今听了李康的汇报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又将目光转向曹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说道:“很好!这次行动若是能够成功,曹戈当是首功!” 听到方如今的夸奖,曹戈的脸色不由得涨红了起来,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的胸膛撑破一般。 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却感到嘴巴变得笨拙起来,明明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却就是无法表达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间脸更加红了,仿佛被火烤过一般。 然而,方如今似乎并没有在意曹戈的窘态,他锐利的眼神透过车窗,直视着曹戈的眼睛,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被怀疑了,就不要进镇子里了。你在外面接应我们,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示警。” 曹戈听到这个命令,心中一紧,他急忙想要解释:“组长,我认识去保和堂的路,我带路可以……” 他希望能够亲自参与这次行动,为自己正名。 然而,方如今却摆了摆手,打断了曹戈的话:“这是命令!” 口气不容置疑,仿佛一股冷风突然吹过,让曹戈的心头一凉。 曹戈看着方如今那严肃而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再争辩,咬了咬牙,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服从命令。 方如今看到曹戈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对纪成林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出发吧。” 黑色轿车再次启动,缓缓地向镇子的方向驶去。 曹戈站在路边,目送着车辆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轿车正在宽阔的大路上疾驰,辆车中坐着的,正是小野昭明。 他的心情此刻异常激动,思绪早已飘飞到了东吴镇的保和堂。 这次行动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们的预想顺利进行。 然而,他心中唯一的担忧,就是松本浩二的伤势,虽然经过了紧急治疗,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再快点!” 松本浩二此刻正在与死神赛跑,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小野昭明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天照大神能够保佑松本浩二挺过这一关。 从南京一路过来,历经了那么多磨难,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这最后一关无论如何都要闯过去。 只要松本浩二能够坚持住,最终的胜利就属于他们。 轿车正在大道上飞驰,车速极快,窗外的景色在眼前一闪而过。 突然,道路旁的树林里钻出了一群羊,司机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赶紧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摩擦,声音尖锐而刺耳。 尽管司机已经尽力刹车,但由于车速过快,轿车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其中一头羊。 “砰”的一声巨响,那头羊被撞得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在道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羊群也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四散奔逃,道路上顿时乱作一团。 从树林中跑出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羊时,立即扑了过去,脸上满是泪痕,口中不停地喊着:“我的羊!我的羊!” 司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一惊,赶紧下车查看情况。 当然了,他看的是车,而不是羊。 小姑娘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那头已经奄奄一息的羊,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羊的身上。 “该死!”小野昭明捂着脑门气愤地道。 第八百一十一章 紧急报告 车上的小野昭明眉头紧锁,推开车门,皮靴刚一沾地,便传来坚硬之感。 那名手下正一脸不耐地对着小姑娘吼道:“哭什么哭,赶快让开!” 说着,他伸脚就要去踢那小姑娘。 小姑娘并没有躲,只是紧紧抱着那头已经断气的羊,泪水滴在羊毛上,哭得更加伤心。 在小姑娘的哭声中,小野昭明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烦闷,沉声喝止手下:“住手!立刻向她道歉,赔钱。” 手下愣住了,满脸不可置信,但看到小野昭明的眼神,他不得不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小姑娘。 这几张钞票足够买下好几只羊了,但小姑娘只是哭,不肯接钱。 手下的耐心耗尽,他恼火地威胁道:“再不拿钱,我就不客气了!”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曹戈从后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他本来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看到小姑娘受欺负,终究忍不住站了出来,大步走向前,沉声道:“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小野昭明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曹戈吸引过去,他们先是一惊,随即手下便态度蛮横地回应道:“你是她什么人?关你什么事?钱都赔了,是她不要。一只羊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曹戈怒了,他瞪着那名手下,眼中闪过寒光。 这些人穿着考究,都是有身份的人,自己未必惹得起,而且当前自己也不能惹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对小姑娘说:“别哭了,羊已经死了,你先把钱收下。” 小姑娘听了曹戈的话,渐渐地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曹戈,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丝依靠。 然后,她颤抖着手接过那沓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小野昭明笑呵呵地走过来,对曹戈道:“多谢这位兄弟。我们也是无意中撞了这只羊的,都是我们不好,把这孩子吓到了。如果你不来,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戈没理会他,这人的手下态度如此恶劣,主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曹戈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黑色轿车,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他紧握拳头,对着汽车的方向骂了几句,声音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随后,他转过身,看向还坐在原地的小姑娘,心中一软,俯下身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你家在什么地方?赶紧回去吧!”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曹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感激。 这个陌生的男人刚刚帮了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家在那里。” 曹戈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小姑娘怀中的羊,心中叹了口气。 “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了。以后在路上要小心一些,遇到这种事情要及时躲开。” 小姑娘听了曹戈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曹戈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又忍不住叹口气。 他走了几步,忽然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如潮水般涌来。 原本已经平息的车祸冲突,此刻在他的脑海中重新燃起,一幅幅画面快速闪过。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司机在呵斥小姑娘时,衣服下摆荡起,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起初他并未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东西的形状、大小,都极像是一支手枪。 曹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寻常有钱人家出门,带着保镖,保镖身上带着枪,这并不奇怪。 但方才那个男人只是一个司机,为什么连司机也带着枪? 这绝不寻常。 他努力地回想着那些人的面孔,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们。 他们绝对不是临城站行动组的人,这点他可以确定。 而这伙人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会是巧合吗? 一瞬间,曹戈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曹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撒开长腿,朝着东吴镇的方向猛跑。 他的腿长而有力,每一步都跨出很远,与时间赛跑。 自己见过那几个人,是唯一的目击者。 如果他们真的是前来接应松本浩二的日本间谍,那么在没有自己指认的情况下,他们很有可能会逃出行动组的视线,给抗日工作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个念头在曹戈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激励着他不断加快脚步。 他穿过田野,绕过村庄,一路狂奔,直到远方的东吴镇在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 虽然疲惫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但曹戈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肌肉的酸痛和疲惫的侵袭,继续向前跑去。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尽快找到方如今,报告这个情况! 车上,气氛有些凝重。 手下回头看向后座的小野昭明,忍不住开口道:“小野阁下,卑职觉得方才对那两个人太好了。一只羊而已,我们根本不用理会那小姑娘的哭闹。” 小野昭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面带寒霜地看向手下,沉声道:“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可不好。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耍横,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自找麻烦?” 手下被小野昭明的目光看得一凛,连忙低头道:“是,卑职明白了。” 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小野昭明的话有道理。他们的任务的确重要,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耽误了大事。 小野昭明见状,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假寐。 在进入镇子前,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快步接近轿车,他身穿便装,神情警惕地环顾四周。 小野昭明一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他那张冷峻的脸庞。 那人低声汇报道:“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但今日来东吴镇赶集的人似乎有点多。” 他是提前过来打前站的,对于镇子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小野昭明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那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大致统计了一下,今天上午,已经有十多辆轿车进了东吴镇。这个小小的镇子平时可不会有这么多车辆进出,的确有些可疑。” 听到这里,小野昭明的眼睛微眯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沉思片刻后问道:“里面有人和你接头吗?” “有!”那人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们说目标已经转移出了东吴镇,在镇子东边三里地处的小树林等我们。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和撤离。” 小野昭明轻轻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不进东吴镇是对的。 他们要的是把人尽快接走,耽搁的时间越少越好。 “这样,我从镇子边上绕过去,你负责断后,到了柯桥再和我们汇合。” “是!”那人应道。 小野昭明的决策一向英明果断,对于他的命令毫无疑问地执行。 轿车再次启动,在一个岔路口向左一拐,绕过了镇子,朝着镇子东边的小树林疾驰而去。 当曹戈气喘吁吁地跑到东吴镇的边缘时,他看到了前方进入镇子的桥上竟然有警察在盘查,这跟他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曹戈的心脏砰砰狂跳,仿佛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 他紧紧盯着前方进入镇子的桥,那里的警察正在严密地盘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这一幕与他之前离开时的宁静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之前,无论是方如今,还是纪成林,又或者是李康,都没有提到过要借助警察的力量进行抓捕。 道理很简单,既然东吴镇被日本人渗透了,这里的警察也不可靠。 而且,这样大张旗鼓的盘查,很容易把即将进入镇子里的日本间谍吓跑。 一瞬间,曹戈想明白了什么。 旋即,他脚下一滑进入了路边的树林里,尽量将自己隐藏在树丛的阴影中,目光在警察和行人之间快速穿梭,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空隙。 然而,警察的盘查似乎异常严密,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无法逃脱他们的审视。 曹戈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自己贸然进入镇子寻人的话,处境异常危险。 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警察发现,进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此时的曹戈心急如焚,焦虑地环顾四周,顺手扯下一片树叶扔进嘴里嚼了起来,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奶奶的,早不设卡,晚不设卡,偏偏在这个时候设卡,这不是添乱吗!”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康! 只见李康在警察的后方不远处,正悠闲地跟一个卖甘蔗的小贩讨价还价。 曹戈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想要立刻冲过去与方如今会合。 然而,下一刻理智就告诉他,这样做太过冒险。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用疼痛来驱散内心的慌乱。 曹戈立即猜出李康的任务是暗中封锁桥头。 自己一旦贸然行动,很可能会暴露目标,不仅自己会有危险,还可能连累到李康。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心中急速思考着对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曹戈的内心越来越焦急。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突然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曹戈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赶紧下意识地缩回身子。 好在警察的目光在树林的方向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移开了。 曹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 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否则迟早会被警察发现。 他悄悄地向后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就在这时,肩膀上突如其来的一拍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身体几乎是在这一刹那做出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击,向后猛地踢去。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似乎早有防备,轻松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曹戈心中大骇,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 他迅速转身,同时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相貌。 当他的目光与那人接触时,瞳孔瞬间收缩,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你……” 曹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曹戈愣住,心中的震惊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不是李康手下的手下嘛,曹戈记得他姓冯,自己曾经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谈不上深交。 此人的突然出现,让曹戈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原来是冯兄弟,真是巧了。” 然而,行动队员似乎并不领情,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曹戈:“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在外围待命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我……我是来找方组长的,有紧急情况需要向他汇报。” 行动队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方组长不在这里,应该是进了镇子里,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完赶紧离开,现在这里很危险,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在路上发现了一辆可疑车辆……” 曹戈当即将车牌报给了对方。 行动队员看着他:“可是方才我们并未见到这辆车啊!” 他在此处埋伏可不是简单的蹲守,过往的车辆都要详加记录,是以对过往的每一辆车都有印象,可确实并未见到过曹戈说的那辆车。 “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么一问,倒是把曹戈给问住了,方才他也并没特意去记下车牌,完全是靠着回忆。 “让我再想想!”曹戈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之前的场景,试图将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拼凑起来。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对行动队员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就是这个号码,绝对错不了!” 行动队员更加疑惑了:“我也很确定,没有看到过这辆车,不会是没进东吴镇?” 曹戈脑袋瓜飞快地转动着,如果那辆轿车没进镇子里,那会是去了哪里呢? 难道日本人发现了什么? 第八百一十二章 青皮预警 “噗……” 两片湿哒哒的瓜子壳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东吴镇靠河的街面上。 阳光斜斜地撒在那个人身上,略显刺眼。 那是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男人,头发斑秃,凹凸不平的头顶上,以及那张布满了疙瘩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便是李癞子,东吴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皮。 两个过路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畏惧。 仿佛怕被这恶名昭彰的青皮盯上一般,他们匆匆收回目光,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匆匆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李癞子似乎对这样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他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中的瓜子继续有节奏地敲击着那排略显残缺的牙齿。 吃了片刻,李癞子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里面孤零零地躺着几颗干瘪的瓜子。 这些瓜子外皮黯淡无光,一看就知道里面多半是空心的,没有仁儿。 然而,饥饿和无聊驱使着他,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精心挑选了一颗看起来相对饱满的瓜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颗瓜子塞进了自己的黄牙之间,用力咬了下去。 果然,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瓜子壳轻易地被他的牙齿穿透,里面空空如也。 “他妈的,姓汪的卖给老子的烂瓜子,生儿子没屁眼儿!”李癞子愤怒地咒骂着,将手中剩下的几颗瓜子一把扔在了地上。 他的肚子里咕咕直叫,饥饿感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从昨晚到现在,除了一小把从干果店软磨硬泡要来的瓜子之外,水米未进。 李秃子是鼎鼎大名的青皮不假,但这并非说他混得好。 恰恰相反,李秃子混得很差,鼎鼎大名是因为人人都嫌弃他。 李癞子开始在心里策划着今天的中饭。 今天是东吴镇的集市,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赶集,按理说今天应该是他李秃子大展身手的时候,但好几次想去集市中讨要,都被警察或者是集市上的帮闲给赶了出来。 从信心满满,到现在的午饭都没有着落。 李秃子不甘心,他深知危机之中也蕴藏着机会。 集市的热闹和警察们细致的盘查让李秃子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味。 “杀人犯?” 李秃子嘴里嘟囔了一句。 如果自己能够发现这个杀人犯的踪迹就好了,听说警察那边会有悬赏的赏金。 李癞子开始琢磨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 他思索着,若是悬赏的赏金太少的话,或许可以跟杀人犯合作一把,对方出钱,他出力,可以把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东吴镇。 这种人是亡命徒,身上也许会带着巨款。 虽然风险很大,但一旦成功,收益也将是巨大的。 李癞子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街上行人匆匆,许多人拎着购买的货物路过,李癞子眼睛在那些人身上转来转去,过了好一会又骂道,“他妈的,那该死的杀人犯钻到哪个狗洞里去了?” 对面的一家饭馆外传来了争吵声,几个闲人在围观,李癞子赶紧凑过去听了几句,片刻就知道一位从绍兴来的客人在吃饭的时候钱袋被人顺走了,由此跟饭馆的老板和伙计发生了争吵。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钱袋是在饭馆里丢失的,理应由饭馆来负责。 但是饭馆可不买账,凭什么能证明钱袋就是在饭馆里丢失的,再退一步讲,即便在饭馆里丢了又当如何,难道饭馆还要给每位客人配一名保镖看着财物? 在脑袋里面盘算了一下,李癞子大致就就知道了是谁干的了,东吴镇虽然不大,但是偷儿也是严格按照区域划分的,捞过界的事情很少,只有那些过路的才会做。 他想着告诉那客人自己也许能帮着找到钱袋,没准对方能给一顿饭的赏钱。 当然了,他是不会坏了本地的规矩的,毕竟那些偷儿们都是有组织的,自己也不能得罪他们。 至于这客人嘛,看着眼生,不是本地人,那就好说了,凭着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还能混两顿饭。 要说平日里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他也不想做。 自己的名声是不好,但李癞子却不想让它变得更坏。 但现在不同往日,警察们严格盘查,自己不能去集市上了,指着镇子上这些乡里乡亲的过活也不是办法。 要想过活,还得靠外地人,最好是路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外地人。 他凑到那人面前道:“这位先生听在下说一句,老板人家说的没错,开饭馆嘛,赚的是酒菜钱,您买的也是小店的酒菜,而不是保镖。不过话说回来了,出门在外的,钱被贼偷去了,搁谁身上都是急火攻心的大事。但是吧,也用不着太着急,也许我能帮上一些忙。” 那人看向李癞子,见到他的尊容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同时抱紧了怀中的皮包。 一旁瘦高的饭馆老板则是微微皱眉,他是本地人,并不怕客人胡搅蛮缠,本来饭馆又不管客人的财物。 他太了解李癞子了,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李癞子摆明了是要骗这客人。 骗了也就骗了,老板的担心的是,客人会把饭馆当成和李癞子是一伙的。 这个声誉上的损失,他可担不起。 一时间,老板的对着李癞子怒目而视。 “在下在这东吴镇也算是小有名气,能够得到乡亲们的厚爱,主要是在下是个热心肠,不论……” 还不等他说完,那瘦高老板已经怒不可遏,上前一步猛地推搡矮小的李癞子:“你可别听他的,若是听了他的话,别说是钱保不住,性命都能堪忧!他就没安过好心。你给老子滚,咱这饭馆不欢迎你。” 李癞子面对着高出不止一头的老板,边抵挡边怒道:“朱老板,我可告诫你了,别动手动脚的,老子发起怒来你抵挡不住,哎哟,真敢打人怎地,你还有王法没,再动手老子出绝招了,可别怪我下手重,啊呀……饶命!” 东吴镇就没有不讨厌这个无赖青皮的,打他完全不用担心后果,朱老板兜头乱打,几下就把李癞子打在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食客齐声叫好,朱老板简直威风八面,只是这一番剧烈运动,让他喘得有点厉害,干瘦的脸当即涨红,犹如猪肝。 后面冲出来两个伙计要帮忙,朱老板潇洒的一挥手:“退……退下,老子今日要为民除害……” 一个伙计看朱老板满头的汗,不由低声说道,“老板,差不多得了,那丢钱的食客已经走了。” “啊!” 朱老板慌忙回头,只见方才跟他吵架的客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饭钱付了没有?天杀的,这是吃霸王餐啊,李秃子,你他娘的,是不是跟那人一伙的,要给他打掩护?” 李秃子的后脑勺又挨了狠狠的一巴掌,被打得晕头转向。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就往外跑,周围都是指着他嬉笑的人。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被揍了,李秃子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口中低声骂了一句,不过不太敢大声,因为朱老板离得不远,万一听到就麻烦了。 李癞子一路闷头往外走,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忽然,他感到头顶一痛,似乎是有人从上面用指头弹了他的脑袋。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迅速躲闪,只留下了一串嘿嘿的笑声。 “你奶奶的,等老子缓过来要你的好看!”李癞子怒吼着,却也无可奈何。 他此刻已是狼狈不堪,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转身继续前行的一刹那,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摔了出去。 一声惨叫响起,李癞子摔了个狗啃屎,满脸都是尘土。 周围的嬉笑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李癞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瞪了那些嘲笑他的人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总算是离开了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地方,李癞子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心中的烦恼却并未因此消散。 午饭还没着落,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他无奈地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心中开始琢磨着该如何解决这顿饭的问题。 方路过一条巷口,癞子突然停下来,方才那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猛地转身到了巷子口,微微探出头,只见保和堂的郇老板和一个伙计扶着一个病恹恹的家伙上了一辆马车。 “中饭没准是这。” 李癞子呆了片刻,打起精神跟了过去。 郇老板,可是在东吴镇家喻户晓的人物,被众人誉为“活菩萨”。 医术高明说,每当有穷苦人家的成员生病,无法承担昂贵的医药费时,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免去他们的汤药费。 在东吴镇,提起郇老板的名字,无人不竖大拇指。 他的善行,赢得了乡亲们的尊敬和爱戴。 李秃子也知道郇老板是个好人,但是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告诉他,好人也不能放过。 方如今进入镇子里的时候,让司机把车停好,他和纪成林等人步行向保和堂走去。 根据计划,先期到达的人也在向保和堂靠拢。 抓捕松本浩二和保和堂的郇老板是必须的,但方如今还要考虑到小野昭明等接应的日本特工。 将这些人一锅端了,才能算是一场没有遗憾的大胜。 人员就位之后,在外围埋伏的方如今等人坐在靠窗的茶馆内,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窗外,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纪成林低声说道:“按理说,临城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方如今点头表示同意,小野昭明此刻一定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到东吴镇将受伤的松本浩二接走。 两人交谈间,突然注意到一个青皮从远处走来。 青皮一边走一边大声骂着,口中的话语让方如今等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还说什么大善人,简直小气到家了。就给老子这么一点钱,还不够三天的饭钱呢。”青皮啐了一口,继续骂道,“姓郇的,狗屁善名都是那些不知道底细的人瞎传的。保和堂不收穷人的汤药费?” “我呸!保和堂开药铺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不收穷人的,那就收见不得光的钱呗。谁信你姓郇的是善人,谁就是傻子……” 方如今和纪成林对视一眼,青皮提到了“郇老板”以及“保和堂”,这些信息显然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 方如今当即使了个眼色,纪成林心领神会,起身走出了茶馆,悄悄地跟在青皮身后。 约莫过了三分钟的时间,一名行动队员出现在了窗外,对着方如今微微点头。 方如今当即起身从茶馆的后门走出,巷子里方才那个青皮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方如今蹲下身子,看着青皮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关于郇老板和保和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此人正是方才指着郇老板发财的青皮李秃子。 李秃子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郇老板是个好人……” 纪成林扇了他后脑勺一下:“让你说你就说,一会儿可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李秃子眼神闪烁着恐惧和不安,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这伙人是什么来路。 方如今掏出两张钞票递到了李秃子的面前:“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刚才是不是见到郇老板了,他去了什么地方?” 李秃子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张钞票,咽了咽口水。 对于李秃子来说,这两张钞票可以保证今后的十来天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暂时摆脱饥饿的困扰,过上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 然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笔钱并不能解决他的根本问题。 “先生,能不能……?”李秃子吞吞吐吐地提出条件,心中忐忑不安,却又带着一丝侥幸,“能不能再加点?”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耳光猛地扇了过来,力道之重让他感觉后槽牙都松动了。 李秃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打人的事纪成林,他可没有组长那么好的脾气。 “我说,我说,别打……”李癞子赶紧求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狡猾,只剩下了恐惧和顺从。 纪成林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手软,反而更加凶狠地瞪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娘唉……” 李秃子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铁板,再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事情是这样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向东追击 郇老板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路两旁的树木,脸色阴沉。 虽然方才李赖子并没有多做就纠缠,但黄文鼎清楚的知道,自此之后东吴镇就多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这一切,都是松本浩二的到来多出来的事情,原本以为这次营救任务很简单,但事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护送松本浩二前来的那个汉子有些奇怪,虽然松本浩二说他是地下组织的人,但郇老板对此持怀疑态度。 为了万无一失,他派自己的手下去清除这个隐患,算下来手下应该回来了,但一直不见其踪影。郇老板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随之又是松本浩二,松本的伤势比他预想的要严重,以至于比原计划的出发时间晚了近二十分钟。 时间主要花在如何布置车辆内部,好让松本浩二在路上不至于那么颠簸。 接下来,便是该死的李赖子,此人虽然是个无赖,但不是那种完全仗着脸皮厚的出来混的,相反还很聪明。 从方才李赖子跟自己交涉时的表情来看,自己已经被他怀疑了。 郇老板非常肯定,李赖子看到了马车边缘的血迹,那是松本浩二上车时不小心滴落的。 虽然用钞票打发了,但终究是个隐患。 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在东吴镇站稳脚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事都要做到万无一失。 看来,等将松本浩二送走之后,这个李赖子要处置一下才好。 “距离见面地点,还有多远?”密闭的车厢内传出了松本浩二虚弱的声音。 黄文鼎眼睛瞪过去,从出门之后已经问了三四次了,可见其也是心急不已。 郇老板轻轻撩开布帘,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里面很闷,对松本浩二的伤势有影响,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再有二十几分钟就到了。警察在盘查过往人员车辆,我们需要绕道走。” 此时,郇老板看着那些警察有些讨厌了,因为绕路要多出十分钟的路程。 若是在往日也就罢了,但松本浩二的伤势不允许。 “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郇老板苦笑:“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好好休息,到了我会告诉你!” “一定要小心周边,临城站的特工可不是吃素的。” 郇老板嗯了一声,但心中不悦,他岂能不知此理? 马车在坎坷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的晃动都像是对松本浩二伤口的无情撕扯。 他躺在车厢内,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尽管已经极力忍住疼痛,但时不时还是会传出几声闷哼。 为了尽量减轻他的痛苦,郇老板已经让马车的速度已经放得很慢,但土路上的坑洼和石块却无法避免。 每一次马车的颠簸,都让松本浩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伤口处的疼痛也随之加剧。 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车厢的边缘,青筋暴起。 郇老板钻进车厢内,盘腿坐在松本浩二身旁,不时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松本浩二额头上的汗水。 在小树林旁,小野昭明的汽车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郇老板和松本浩二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焦虑和不安的情绪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仿佛连树林中的鸟儿都感受到了这股紧张的气氛,纷纷停止了鸣叫。 手下小声嘟囔道:“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小野昭明焦急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怒声道:“胡说什么?松本君的伤势很重,这注定他们行进的速度不会太快。而且镇子里还有警察在盘查,你以为他们能像咱们一样开着车来接头?干咱们这行的,最紧要的是稳得住心神,都如你一般想,片刻间便会自乱阵脚,等着被中国人一一抓捕不成?” 手下低着头悻悻的道:“是卑职太过紧张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怪怪的,这心里总是发慌。” 小野昭明深吸一口气:“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这样一直等下去最是不妙。我看不如这样,你开车回去接应一下。” 手下用力点头,招呼司机就要调头往回开。 小野昭明又将他叫住,叮嘱道:“即便见到他们也不要立即相认,以防他们的身后有尾巴。” 手下心领神会:“卑职明白了。见到他们之后再往前开一段,然后调头接上他们。” “如此甚好!”小野昭明微微点头。 镇子东头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原本就拥挤的街道上,人群因为前方的盘查而显得更加骚动不安。 领头的警察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一边不耐烦地踮起脚尖,一边瞪着眼睛朝人群张望,口中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 他的制服上满是汗渍和灰尘,显然已经忙碌了一早,此刻的盘查对他来说无疑是额外的负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街道的沉闷。 人们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朝着警察这边奔来。 他们的服装各异,有的穿着普通的布衣,有的则披着深色的外套,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镇民。 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有问题。 他当即站到路中央,伸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然而,那几个男子并未停下脚步,反倒是速度更快了。 警察顿时火了,拎着警棍招呼其他几个同伴:“把这几个家伙给老子抓起来。” 当对面的男子到了跟前时,警察和高高举起了警棍,然而对方却掏出了手枪,指着他的脑门。 警棍顿时僵在半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兄弟,别开枪,有话好好说。”警察面带讨好之色。 对方不止一把枪,而是人手一把。 为首的冷冷道:“都让开,耽误了老子办事,有你们的好看。” 说完,他挥手示意同伴们继续前进。在警察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群男子嚣张地穿过了盘查点,一路向东而去。 为首的警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个年轻警察过来道:“吴哥,追不追?” 话音未落,大檐帽就被打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阴沟里。 “追你娘个腿儿,没看到人家身上都有家伙嘛,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这些人明目张胆地拎着枪,明显来者不善。 另一边,郇老板赶着马车已经上了大路,距离接头地点已经很近了,他看了看身边的松本浩二,却发现松本浩二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松本君,醒醒,醒醒啊……” 赶车的伙计也将头伸进车厢里。 郇老板皱眉道:“专心赶车!注意周围!” 那伙计急忙将头缩回去。 这时,前方传出汽车的声音,郇老板心头一颤,当即将手枪拔了出来。 “别理会对方,专心赶车。如果发现可疑,立即冲过去,不要停。” 郇老板沉声对赶车的伙计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伙计紧张地点点头,一只手紧握着鞭子,另一只手不自主地伸进了裤兜里,紧握着里面的手枪,手心很快布满了汗水。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正快速驶来,打破了路上的宁静,车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随着轿车与马车的距离不断拉近,司机开始减速。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空旷的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轿车稳稳地挡在了马车前,两车之间的距离仅有几步之遥。 马儿因为突如其来的阻挡而扬起前蹄,发出唏律律的嘶鸣声。 马车也因为剧烈的晃动而发出嘎吱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小野昭明一手紧紧拉着松本浩二,防止他从车里掉出去,另一手已经握紧了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这时,轿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男子下了车,快步走到马车前,声音急促地问道:“是东吴镇来的戴先生吗?我家主人姓康,是上海来的,就在前面不远处等你们。” 郇老板心中一动,这是之前与康老板约定好的暗号。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手中的手枪依然没有放下,谨慎地问道:“你家夫人姓什么?” “夫人娘家姓吕。”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郇老板点了点头,这下就没错了。 在双方紧密的配合下,昏迷的松本浩二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轿车里。 郇老板让伙计赶着车往前走,自己则上了轿车。 轿车迅速启动,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他们刚离开不久,另一辆轿车飞驰而来。 车内,纪成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双眼紧盯着前方,手中紧握着手枪。 方如今和戴建业则坐在后排,两人中间则是在镇里抓到的李秃子。。 “组长,你看那辆马车!”纪成林突然伸手一指前方,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兴奋。 方如今顺着纪成林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辆马车,当即将一旁的李秃子拉过来:“是这辆马车吗?” 李秃子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就是这辆,没错!” “追上去!”方如今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轿车立刻加速向前追去。 纪成林迅速将子弹上膛,然后对戴建业说道:“建业,你保护好组长,我先上。” 方如今道:“别急,人手多一点总是好的。建业,你协助老纪!” 戴建业点了点头,也掏出了手枪做好准备。 轿车在颠簸的道路上疾驰,发出轰鸣的响声,距离前方的马车越来越近。 赶马车的伙计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 后面的轿车显然是为他而来。 伙计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发出嘶鸣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然而,尽管马车已经全力加速,但终究无法与轿车相比。 很快,轿车便追了上来,眼看着再有七八米就要超越马车。 伙计恰好歪头一看,正好透过前档玻璃中看到了坐在后排中间的李秃子,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子弹朝着轿车飞去。 “啊……” 坐在中间的李秃子吓不自觉地大叫起来。 由于马车的颠簸和伙计的紧张,这一枪并未击中目标,而是打在了轿车的车头上。 伙计很清楚,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当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战到底。 他选择了后者,然而就在他回头开第二枪的时候,后方的枪先响了,一发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伙计的手臂。 伙计惨叫一声,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 伙计忍着着痛,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他深知自己已无法逃脱,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手摸出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马的后臀上。 马儿发出凄厉的哀鸣,前蹄扬起,马车瞬间剧烈晃动。 与此同时,轿车内的纪成林瞄准了马车上的伙计,扣动了扳机。 伙计惨叫一声,再次中枪,身体失去平衡,从马车上滚落。 戴建业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很快将伙计牢牢控制住。 轿车并未因此停下,继续追赶马车。 纪成林瞄准了前方狂奔的马,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马的前腿。 马儿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前蹄瞬间失力,整个身体向前倾斜。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马车瞬间失去平衡,车驾开始翻滚,木块和杂物在空中四散飞溅。 随着一阵轰鸣声和马儿的哀鸣声,马车最终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 纪成林迅速靠近,只见马车已经严重损毁,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 然而,除了马车的残骸和扬起的尘土外,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这时伙计被戴建业拖了过来,为了防止他自杀,嘴里被堵上了一双黑袜子。 方如今看着被制服的伙计,冷冷地说道:“说!郇老板和松本浩二在哪里?” “啊……”伙计嘴里的袜子被戴建业取下,他第二枪被打中了小腹,伤口血流不止,痛得脸色苍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不知道……” “不说实话是吧?好!我就让你尝尝苦头!”纪成林说着,将枪口戳在了他的伤口上。 “啊……!”伙计痛得大叫起来,颤抖着声音说,“我……不知道………” 方如今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让其开口,脑子里迅速盘算。 郇老板和松本浩二都不在马车上,而马车继续向东而不是回到镇子里,说明他要找的两个人很可能去了前面,当即下令留下司机看守伙计,戴建业开车,他和纪成林乘车,三人继续向前追去。 第八百一十四章 林中追击 路上突然传来的枪声让小野昭明浑身一颤,他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他明白此时任何犹豫都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第一反应——带着身边的一名手下躲进了路旁的树林里。 树林茂密,枝叶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这反而让小野昭明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紧紧地贴着树干,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枪声似乎越来越近了,还夹杂着汽车轰鸣声和人们的呼喊声。 “小野阁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接应他们!”手下急促地说。 “不能去,敌人情况不明,贸然过去会有麻烦。就在这里等待!”小野昭明冷静地说。 到了目前,他仍然不愿意相信,松本浩二等人被中国特工发现了。 上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蜿蜒的乡间道路上,纪成林紧握方向盘,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身旁的方如今则严阵以待,手枪已经上膛,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在他们前方,郇老板乘坐的汽车疯狂地飞驰着。 郇老板脸色苍白,不停地催促司机加速,试图摆脱后面紧追不舍的敌人。 司机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猛地踩下油门,汽车引擎发出轰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阵阵白烟,车辆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然而,纪成林驾驶的车辆同样速度惊人,他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在崎岖的道路上灵活穿梭,不断拉近与前方车辆的距离。 每当郇老板的车辆试图转弯或加速时,纪成林都能迅速做出反应,紧紧跟在其后。 坐在郇老板车上的日本特工见状,心急如焚。 他手臂伸出车窗,手持手枪向后方疯狂射击。 方如今并非等闲之辈,冷静地瞄准目标,一次又一次地扣动扳机。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随着一阵激烈的交火,前方车辆的后窗玻璃被击得粉碎,碎片四溅。 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郇老板的头皮飞过,吓得他魂飞魄散。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后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纪成林毫不畏惧地加速冲刺,试图一举将前方车辆逼停。 而郇老板的车辆则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在道路上左冲右突,试图摆脱追兵的围攻。 终于,日本人的汽车后轮轮胎被方如今精准地击中。 车辆瞬间失控,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路面上横冲直撞,最终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纪成林和方如今迅速下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辆已经严重变形的汽车。 只见一名特工和司机身子伏在了驾驶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痛苦地呻吟着,被困在扭曲的车厢内无法动弹,应该就是保和堂的老板郇老板了。 郇老板的身边躺着一个人,方如今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他们要找的主要目标——松本浩二。 方如今迅速检查了一下松本浩二的情况,确认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松了一口气。 松本浩二则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尚算平稳。 方如今转头看向纪成林,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知道这次任务已经成功了一半。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将郇老板和司机从车厢内解救出来,并迅速将他们控制住。 “老纪,前面小野昭明肯定还没有走远,你赶紧去,我会让后面的兄弟支援你,注意安全!” 方如今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老纪的战斗力远在他之上,自己的任务是把松本浩二等人看管好。 前方树林里,小野听到枪声忽然停了下来,心情更加的复杂。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视线之中,手下激动地道:“小野阁下,他们回来了。” 说着就要冲出树林。 “慢着!”小野昭明喝止了他,因为他发现那轿车虽然一模一样,但车牌明显不是原来的那一辆。 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的逃脱比什么都重要。 与此同时,纪成林也迅速下车,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看到了前方车辆调头的痕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猜测小野昭明可能就在附近,于是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树林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随着三人的移动而不断变化着形状和位置。 纪成林如同一只灵敏的猎豹,在茂密的树林中穿梭,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层层枝叶,搜寻着那两个逃窜的身影。 树林中,静谧而肃杀,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梢,带来阵阵沙沙声响。 小野昭明和他的手下在树林中狂奔,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两人的脚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似乎在与死神赛跑。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林中的鸟儿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惊飞,这一举动恰恰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纪成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迅速锁定了鸟群惊飞的方向,犹如一道闪电般朝着那个方向猛追过去。 他在林中的适应能力远胜于小野昭明两人,距离在不断地拉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前方两人的喘息声。 手下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对小野昭明喊道:“小野阁下,你先走,我掩护你!” 小野昭明愣了一下,见手续爱眼神中闪烁着决然和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急忙摇头道:“不行,你跟我一起走!” 这个时候抛弃手下独自逃生并不是明智之举。 “小野阁下,多保重!”然而,手下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紧握着手中的枪,转身朝着纪成林冲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砰砰砰!”激烈的枪声在树林中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手下疯狂地射击着,试图阻止纪成林的靠近。 然而,纪成林却像是一只灵活的鬼魅,他在树林中穿梭自如,巧妙地躲避着射来的子弹。 每当日本人换弹夹的间隙,纪成林就会迅速逼近。 很快,日本人的手臂就挂了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而狂热。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只想为小野昭明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是无法弥补的。 在一次激烈的枪战中,他的胸口被击中,身体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和迷茫,手中的枪也无力地滑落在一旁。 小野昭明听到身后的枪声逐渐消失,忍不住回头望去,却看到了令他心碎的一幕。 手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纪成林正缓缓走过去,手中的枪口冒着袅袅青烟。 见到这一幕小野昭明转身就跑。 纪成林解决掉离他最近的鬼子特工,再抬头,正好看到小野昭明狼狈逃窜的背影,转眼的工夫,对方已经跑到了五十多米开外。 纪成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鬼子。 这次行动的第二个主要目标,便是负责营救松本浩二的小野昭明,至于郇老板,那都是搂草打兔子。 当下纪成林拔腿便追,他的速度很快,但是非常小心,万一附近还有鬼子的帮手,当他深入树林之中,陷入对方的伏击,那就亏大了。 虽然有大批的行动队员已经到了东吴镇,但松本浩二突然离开镇子,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时半会难以集结到这里形成兵力优势,还得靠纪成林自己。 树林里的草丛被一连串的脚印踩得东倒西歪,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纪成林就能顺着痕迹找到小野昭明。 一个箭步,纪成林便从一个小土坎上飞了过去,在落地的瞬间,借着双脚蹬地后所形成的巨大的反作用力,纪成林那健硕的身形便如大鸟般飞起,,飞速向前,转眼间就已经往前冲出去十数米远,硬生生将他跟那个小野昭明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数米。 前方的小野昭明见状顿时大骇,本能地向后开了两枪。 这个时候,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反正动静已经闹的够大了,相信中国人的援兵很快就会到达,只有先把后面的这个追兵甩掉,自己才有逃脱的机会。 小野昭明此时基本上已经断定是情报提前泄露了,甚至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个陷阱。 而始作俑者要么是自己辛辛苦苦寻找的松本浩二,要么是保和堂的郇老板。 在城外见面的主意虽然是郇老板提出来的,但这并不能证明他的清白。 除了这两个人,没有人可以轻易地和他的上级联系上。 想到这里,小野昭明就有些莫名的郁闷,因为他们这次的营救,保密工作非常好,中国人绝不可能事先听到风声,中国人没有听到风声,就绝不可能事先到达东吴镇。 问题一定是出在了松本浩二和郇老板的身上。 小野昭明连开两枪,竟然不能对身后追杀的追兵造成片刻的迟滞! 身后的那个追兵,只是随意的晃了两下身体,就继续往这边猛扑了过来,速度竟丝毫不减。 “八嘎!”小野昭明的瞳孔瞬间收缩,这次貌似遇到高手了! “叭叭!”小野昭明躲在树后再开两枪,然后转身跳下围墙,头也不回的往前狂奔。 小野昭明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枪就能命中目标,所以,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这一刻,小野昭明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出去三十多米,小野昭明再回头看时,却看到身后那个追兵已经到了方才他开枪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小野昭明顿时亡魂皆冒,就在片刻之前,他们相距至少还有五十米,可现在,却只剩不到四十米了! 身后这追兵的速度,简直快到了让人绝望,太快了! “八嘎!”小野昭明一边咒骂,一边拿枪对着身后胡乱射击,就刚才,小野昭明好歹还瞄准了一下,可是现在,小野昭明却连瞄准的那片刻时间都没了,只能够一边往前狂奔,一边举枪向后,胡乱射击,这时候,对于是否能够命中就更没想法。 “叭叭!”又开两枪之后,忽然喀的一声响,南部式手枪果然不负众望,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卡壳了,一气之下很想将手枪扔了,但想到除了这把手枪再也没有其他武器,他便忍住了冲动,将手枪插在了腰间。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再一回头,小野昭明却震惊的发现,追兵离他已经只剩不到三十米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面不到十米远就是一个土坎! 有土坎,就有机会! 对于这点,小野昭明深信不疑! 更加值得庆幸的是,身后的追兵似乎不急于杀死他,似乎想要抓活的,这却给了他一丝的逃生机会! 转眼间,小野昭明便已经到达前面的土坎。 几乎是在跃过土坎的一霎那间,小野昭明便伸手从挎包里摸出了一颗手雷。 为了这次营救行动,他的小组准备了不少的武器弹药,可是大部分都在轿车里,他的手上只有一把手枪,至于手雷,是在最后的时刻留给自己用的。 在空中的时候,拔掉保险销,然后向后甩了出去,在落地的一刹那,小野昭明便发现了一片水塘,没有任何犹豫,小野昭明一纵身就跳进水塘,没入水中。 不要以为小野昭明只是脑子好使,这家伙的行动能力还真不差,整个动作做的可谓是行云流水,跳入水塘后,几乎连一滴小水花都没有溅出来! “轰!” 几乎在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树林中响起。 小野昭明扔出的手雷在纪成林前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带着泥土和碎片四溅。 好在纪成林早有警觉且反应迅速,就近扑进了一个土坑里,以避免被弹片和冲击波所伤。 爆炸的瞬间,树叶被震得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泥土的味道。 纪成林趴在地上,耳边回荡着手雷的爆炸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没想到这小鬼子还随身带着手雷,若不是发现的早,当场就得被炸死。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遇到手雷,就一定会踌躇不前、畏手畏脚。 可惜的是,纪成林却不是一般人。 这又不是战场上,小鬼子不可能携带更多的手雷。 纪成林当即从地上爬起来,穿过硝烟继续向前追去。 第八百一十五章 全部抓获 纪成林越过土坎,眼角余光便已经发现了侧前方的水塘,不过,发现归发现,纪成林的脚下却并没有片刻的停顿,继续前追。 片刻之后,脚步声便已经远去,林中便再次恢复了寂静。 又过片刻,水塘里的水面忽然间泛起一圈轻轻的涟漪,接着,一颗脑袋便从水线下探出来。 小野昭明先以半颗脑袋越过水塘边缘,往四下里张望,发现四周确实没人,这才放心的爬出了水塘,一屁股坐在了岸边,然后大口喘息起来。 刚才的追逐虽只有短短不到五分钟时间,却消耗了小野昭明大量体力及精力,毕竟他的工作性质不容他每天有训练的时间。 喘息片刻,小野昭明的体力稍稍恢复些,正当他准备重新寻路,准备撤离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一瞬间,蚀骨的冰寒突然之间从前方潮水般席卷而至。 该死! 那个追兵并没有上当,是他上当了! 小野昭明的一颗心瞬间就沉入到了九幽谷底。 随着一阵破水声,小野昭明没有抬头,反手就拔出了匕首,照着后方猛刺了过去。 下一霎那,小野昭明便立刻感到持刀的右手腕一阵剧疼,就像被一条烧红了的铁箍箍住了一般! “啊……”小野昭明忍受不了这种剧疼,立刻惨叫起来。 惨叫归惨叫,意识却仍然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没有一丝的犹豫,小野昭明猛一咬牙关,试图咬碎牙根的假牙。 在这次进入江苏之前,小野昭明特意拔掉一颗牙,然后再镶嵌上一颗中空的假牙,内置氰化钾,一旦被俘虏,只需要轻轻咬碎这颗假牙,剧毒的氰化钾溶液会在几秒钟之内杀死他。 不过,就在小野昭明将咬碎假牙的瞬间,一只大手忽然探过来,只一下就捏住了小野昭明的下巴,再一发力,就将下颌骨摘掉了。 小野昭明的这一下咬合也就空了,那颗藏了氰化钾毒液的假牙就没有被咬碎。 纪成林浑身湿漉漉的,敢情刚才他也是潜入了水塘中,一路跟着小野昭明到了岸上,趁着小野昭明大意之际发起了突袭,纪成林将小野昭明的双手反剪,得意的说:“还想咬牙自杀?老子早就防着了!” 然而,自杀未遂的小野昭明却并没有太多的沮丧。 看着纪成林,小野昭明嘴角忽然绽起一抹诡异的笑。 “嗯?!”纪成林的瞳孔瞬间收缩,然后急速后退! 从小野昭明诡异的笑容中,纪成林意识到了危险,当即急速后退! 在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便一屁股顺势坐进了水塘之中,几乎是在纪成林倒翻进水塘里边的一霎那间,小野昭明手里的手雷就扔了过来, 手雷落入水塘,“轰”的一声巨响,水花冲天而起,形成一片白色的水雾。 冲击波震荡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水塘周围的泥土和树叶被震得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水汽的混合气味,场面惊心动魄。 敢情这小鬼子的自杀手段不止一样! 除了藏有剧毒的假牙之外,小野昭明又在身上准备了两枚手雷,在土坎处用掉了一枚,刚才趁着纪成林出手摘下他下颌骨的那一瞬间,又用了最后一枚。 本来这枚手雷是准备和纪成林同归于尽的,但纪成林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竟然提前翻进了水塘里。 一瞬间,小野昭明改了主意,他不想死了,随即将手雷投向了纪成林,然而仓促之间,准头就差了很多。 爆炸后形成的巨大能量波,大部分都被水吸收了,但既便是这样,纪成林的手臂也被弹片划破,鲜血瞬间就从水塘底部冒了出来。 庆幸的是,没有炸到要害部位,否则纪成林的血肉之躯很难承受。 刚才纪成林但凡反应慢上哪怕半拍,此刻只怕就和小野昭明一起去见阎王了。 纪成林带着一身的水渍从地上爬起,定睛看时,只见小野昭明已经朝着东边逃窜了。 纪成林当即疾追了下去,沿着这个方向追了百余米,纪成林便从空气中闻到一丝微弱的血腥味。 这家伙应该也受伤了! 纪成林当即加快了速度,再往前追出百余米,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便更加的浓郁。 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减慢,小野昭明受了伤,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追逐的过程中,纪成林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呼吸,以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 小野昭明在逃跑过程中显得异常艰难。 他的小腹上中了一块弹片,虽然伤口不大,也不是伤在要害处,但鲜血却随着他剧烈的奔跑而不断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疼痛与失血让他感到一阵阵头晕眼花,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尽管如此,小野昭明依然咬牙坚持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旦被纪成林追上,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然而,纪成林却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在身后,距离正在不断地缩短。 至此,小野昭明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可用了。 小野昭明在树林中仓皇逃窜,小腹伤口已经在剧烈运动中撕裂,鲜血顺着裤管流下,每一步伤口都会传来绞痛。 心中的恐慌与身体的痛苦交织,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突然一滞,地面似乎出现了不寻常的松软。 小野昭明心中暗叫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脚步。 只听“咔嚓”一声,他脚下一空,整个身体瞬间失衡,向着前方猛地栽去。 随着一声惨叫,小野昭明的身体重重摔入一个深坑之中。 原来这是一个为捕捉大型野兽而精心布置的陷阱,坑底布满了尖锐的木棍。幸运的是,小野昭明的身体没有落在木棍上,只是大腿被其中一根木棍无情地刺穿,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同时,他的脑袋也狠狠地磕在陷阱边缘的硬地上,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小野昭明在剧痛与眩晕中失去了意识,昏死在陷阱之中。 树林中回荡着他的惨叫声,但很快就被风吹散,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纪成林正在紧追不舍,双眼如鹰般锁定前方的小野昭明。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前方的人影突然消失了。 他心中一惊,立刻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只见树林茂密,不见小野昭明的踪影。 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纪成林的心头一紧。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迅速奔去,拨开层层树枝,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纪成林小心翼翼地靠近陷阱边缘,只见小野昭明躺在坑底,大腿被尖锐的木棍刺穿,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整个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纪成林心中暗叹一声,这小野昭明确实倒霉,竟然踩中了猎人布置的陷阱。 东吴镇附近的山林里常有野兽出没,猎人们为了捕捉猎物,便在林中设置了这些陷阱。 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小野昭明给碰上了。 …… 道路旁,李康等人已经迅速赶来,松本浩二和郇老板直接被接管了,方如今命人将松本浩二、郇老板以及最先被抓获的那名日本特工立即押送回临城,他带着另一部分人钻进了树林接应纪成林。 “快,速度再快点!”方如今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催促着身边的队员。 很快,方如今一眼就看站在陷阱边缘的纪成林。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纪成林正在砍下一根竹子深入陷阱之中。 “组长,人还活着!” 方如今看到纪成林的手臂上都是鲜血,关切问道:“老纪,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得赶紧把人弄上来,时间长了我怕他挺不住了。” 不用方如今吩咐,行动队员们便有人顺着竹竿跳下去,很快七手八脚将昏迷的小野昭明弄了上来。 方如今简单地看了一下小野昭明的伤势,虽然都不是要害,但架不住流血,在简单的包扎之后,他立即命人将小野昭明往大路上抬,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东吴镇。 镇子里有一家西医诊所,如果直接送临城,估计小野昭明坚持不住。 接下来,是对于保和堂以及东吴镇其他地方的日本特工进行清剿,那些之前还在仰首挺胸进行盘查的警察看到是临城站的人来了,都吓傻了。 行动队员虽然也有打骂,但并未真正为难他们,让他们协助封锁整个镇子,随后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捕。 这些都是一些小喽啰,对于方如今而言意义并不是很大,在小野昭明的伤势趋于稳定的时候,他便和纪成林带着小野昭明回了临城,而这里的搜捕任务就交给了李康。 在东吴镇最负盛名的饭馆门前,李秃子摇摇晃晃地跨进了门槛。 他的步伐虽大却显得异常虚弱,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就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不断有水珠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饭馆内的伙计一抬头,看见是李秃子,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挥着手,连声喊道:“出去,出去,出去……” 显然,李秃子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然而,李秃子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反驳道:“狗眼看人低,怎么着,怕老子付不起钱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那沓钞票看起来数量不少,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 饭馆内的食客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好奇地望向这边。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李秃子,你不会又偷人家东西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哄笑起来。 李秃子闻言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放你娘的罗圈屁!老子是那种人吗?这是老子自己赚来的钱,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声音在饭馆内回荡,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伙计疑惑地问。 李秃子哼了一声,神情有些得意地说:“你以为老子永远都是那个穷光蛋李秃子吗?告诉你,老子现在可是发达了,这些钱都是老子自己赚来的,干干净净,一分钱都不少!”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秃子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方才镇子东边打枪,你们都听到了吧?” “这还用说,那么大的动静,聋子都能听见。”有人接口道,“听说来了不少便衣,都带着枪,连警察所的牛所长都挨了耳光,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啊。” 众人纷纷点头,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时,有人忽然想起什么,转向李秃子问道:“李秃子,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识那些人?” 李秃子见自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心中更加得意,腆了腆肚子,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认识?那当然了,熟悉得很呐。要不然,他们进镇子里能找我办事?”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惊讶,有人好奇,更有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李秃子见状,心中越发得意,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从街头的小混混变成了镇子上的大人物。 “哎呀,李秃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快说说,那些便衣找你办什么事了?”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李秃子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这个嘛,可不能说太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这次来镇子上,可是有大动作。至于具体是什么,嘿嘿,你们就慢慢猜吧。” 东吴镇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人们最喜欢看热闹,这下将众人的胃口吊了起来。 “秃子,赶紧跟大伙说说呗!”一个食客忍不住催促道,脸上满是好奇。 “是啊,跟我们说说!”旁边的人也附和着,显然都被李秃子的话勾起了兴趣。 第八百一十六章 赶赴南京 李秃子却不紧不慢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秃子也是你们能叫的?” “有财兄弟,那你跟我们说说呗,那些人来镇子里是抓什么人的?”有人机灵地改口叫了他的本名。 李秃子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缓缓开口:“你们这些人啊,让我如何说你们才好。没看到保和堂被查封了吗?” “啥?保和堂?”众人纷纷惊呼,一时间议论声四起,像是炸开了锅。 保和堂在镇子上可是赫赫有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竟然被查封了,这消息着实让人震惊。 “对啊,就是保和堂。”李秃子见众人反应如此强烈,心中更加得意,“那些便衣来镇子里,就是为了查封保和堂,抓里面的人。” “抓什么人?保和堂里不都是些看病的大夫和抓药的伙计吗?”有人不解地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李秃子神秘一笑,“保和堂里可藏着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这次那些便衣来,就是为了揭开这些秘密,把相关的人都一网打尽。” “天哪,保和堂竟然还有这种事!” “不会吧?李秃子一定是信口开河。” 有人不信,但更多的人选择了相信,李秃子平时虽然游手好闲,但也不至于编出这么大的谎话来骗人。 众人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有新来的食客证实了李秃子所言非虚。 李秃子见众人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自得意。 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露了大脸了,以后在镇子上走起路来都能昂首挺胸了。 谁他娘的再敢叫老子秃子? 李秃子正得意洋洋地准备继续卖弄他的“内幕消息”,忽然间,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了饭馆窗外的一幕。 这一看,直吓得他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和众人解释,一溜烟地冲出了饭馆。 众人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纷纷转头看向窗外,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几个眼尖的人注意到,李秃子冲出饭馆时,脸上那种惊恐万分的表情,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李秃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慌张?” 众人议论纷纷,却怎么也猜不透李秃子突然离去的原因。 而此时的李秃子,已经消失在了街头的拐角处,只留下了一地的谜团和众人疑惑的目光。 小巷内,李秃子跪在地上,他的脸颊已经肿胀,嘴角淌着鲜血,显然是遭受了一顿毒打。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行动队员,满脸的怒容,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老子叮嘱你的事情都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行动队员低声吼道,声音在小巷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如果想死,早点说,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李秃子浑身发抖,如同筛糠一般。 原本只是想在饭馆里炫耀一下自己的消息灵通,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他不住地求饶,声音颤抖而带着哭腔:“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行动队员狠狠地踢了李秃子一脚,使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马上在镇子里帮着我们找保和堂的两个伙计,”行动队员命令道,“再敢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保和堂以及镇子里,郇老板的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除了两个在外围放风的日本人没有找到。 李秃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我马上去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说完,他转身踉跄地跑出小巷。 …… 松本浩二的眼睛微微颤动,意识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地回归。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首先冲入他的鼻腔,像是冰冷的手指,无情地撕扯着他的昏沉。 他努力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映入眼帘,告诉他此刻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我……这是到上海了?”他嘶哑着嗓子,用日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松本君,您不是在上海,而是在临城。” 一个年轻的面庞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微笑着说道。 那人身穿一身整洁的中山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松本浩二闻言如遭雷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郇老板送出了东吴镇,马上就要和小野昭明汇合后一同前往上海,怎么又回到了临城? 此时,年轻人微微欠身,向松本浩二重重顿首。 这一举动让松本浩二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沉重的锁链所束缚,动弹不得。 “……”松本浩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图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清晰,“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小野君呢?” “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临城站行动组组长,方如今。”方如今微笑着回答道。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松本浩二感到一阵窒息的压迫感袭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喉咙。 “你……你想怎么样?”他试图保持镇定地问道,但声音中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颤抖。 方如今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病房的窗户边,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然后转身看向松本浩二。 “松本君,您是个聪明人。”他缓缓地说道,“我相信您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松本浩二心中一凛,他明白方如今的意思。 但他不会这样做。 下一刻,松本浩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紧牙关,企图通过咬舌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就在他刚刚用力合上嘴巴的瞬间,一只铁钳般的手紧紧钳住了他的下颌骨。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松本浩二只觉下颌一阵剧痛。 那人慢慢地松开了手,松本浩二的下颌骨已然被摘掉,嘴巴无力地张着,再也无法合拢。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病房里除了他和方如今之外,还有这个可怕的第三者。 方才注意力都在方如今的身上,倒是没有看到站在自己床头的这个人。 “松本君,何必如此轻生呢?”方如今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到松本浩二的床边,俯视着这个已经失去自杀能力的特工,“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小野君已经和我们进行了一次友好的谈话,其中有很多关于你们组织的。我想,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做出决定!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是大事。” 松本浩二无助地看着方如今,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入了敌人的掌控之中,连最基本的自杀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此时此刻,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甘。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成为敌人的俘虏,连最基本的尊严和自由都被剥夺。 一时间,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仇恨的光芒。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两个人千刀万剐。 方如今看着松本浩二的眼神变化,心中不禁暗叹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松本浩二无助地躺在床上。 “松本君,我知道你现在很绝望。”他缓缓地说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生命是宝贵的。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都不应该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松本浩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愤怒地盯着方如今,仿佛要用眼神将他撕碎。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方如今一眼。 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张鑫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在松本浩二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转向方如今,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 方如今心领神会,知道张鑫华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微微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跟着张鑫华走出了病房。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纪成林和躺在床上的松本浩二。 在走廊的尽头,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张鑫华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压低声音对方如今说道:“处座刚刚来电,命令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带回南京。” 方如今闻言并不感到意外。 这个案子牵连甚广,影响重大,是老头子最为关心的,也是处座亲自督的事情,沉思片刻然后问道:“那郇老板呢?他怎么处理?” 事实上,小野昭明和郇老板并未被审讯,只是处于羁押状态,方才对松本浩二所言完全是为了审讯所需。 张鑫华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处座对于郇老板的态度并没有明确指示,但考虑到他的级别和背景,我认为还是将他一并带回南京为宜。” 方如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鑫华的看法,立刻说道:“那我马上安排人手和车辆,确保他们安全抵达南京。” “人手不用太多,”张鑫华摆了摆手,“五个人足够了。另外,处座已经从空军那里协调了一架飞机,我们可以直接从临城起飞,直飞南京。” 方如今心中暗赞处座的高明。 在军队中,特务处比党务调查处更有话语权,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在路上给日本人或党务调查处的人可乘之机,还能确保人犯尽快抵达南京,为审讯工作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不仅是他们,你也要去。” 方如今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自己也会被召见,“我?”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张鑫华,试图从对方的脸上读出更多的信息。 “是处座专门提出来的。”张鑫华耐心解释道,“他早就说要见见你,这次刚好是个机会。” 方如今心中一动,处座的召见无疑是对他工作的肯定,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当然了,他并未全信张鑫华的话,即便他在临城站的工作风生水起,但并不代表他一定会被处座召见。 很有可能是张鑫华在处座那里说了什么,才让他有了这次机会。 他迅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本次抓获日本间谍的功劳主要在自己身上,如果不去南京,张鑫华恐怕会有抢功的嫌疑,将来很有可能会授人以柄。 而自己去了南京,对张鑫华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能够彰显他的大度和识才之眼。 而且,此事也许还有站长的运作在里面。 临城站出了如此一位青年才俊,站长在处座面前也脸上有光。 想到这里,方如今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欣然答应道:“好,到了南京之后,还少不了麻烦张组长。” “你我兄弟之间,无需客气。届时我给你引荐几位处本部的实权人物,以后也许用得上。” 就在这时,张鑫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松本浩二的伤势怎么样了?能不能坚持到南京?” 方如今沉吟片刻,然后肯定地说道:“应该没问题。只要转移的过程中再小心一点,应该能坚持到南京。” “那就好。”张鑫华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吧。飞机三个小时以后起飞。” 于是,一场紧张的转移行动开始了。 松本浩二下颌被纪成林安上了,但为了防止他喊叫或自杀,嘴里被堵上了布团。 接着,一个黑色的头套紧紧地套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的视线完全遮蔽。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 在黑暗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与此同时,小野昭明和郇老板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并带离了病房。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或做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敌人摆布。 第八百一十七章 科长面谈 下午时分,茧桥机场笼罩在一片烈日之下,阳光无情地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跑道上的沥青在高温下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机场大门口,岗哨林立,士兵们全副武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街垒上架着的机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突然,远处道路上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文聘元扶着塔台的栏杆,远远地看到一队由五辆黑色轿车和四辆军用卡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来。 很快,车队行驶到了机场大门,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示意车队停车,然后一一对照着车队成员的身份。 经过严格的检查,车队终于被放行。 随着一阵轰鸣声,车队径直驶向了跑道尽头。 那里,一架庞大的运输机正静静地等待着,机身上的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文聘元身旁的战友不满地嘟囔着:“真是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让我们暂停了飞行训练。” 文聘元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注视着车队,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车队在跑道上缓缓停下,卡车上的士兵们迅速跳下车,他们手持枪械,列队站在一旁,警戒着四周。 接着,轿车的车门依次打开,一双双黑色皮鞋有力地踏在地面上,下车的人一律黑衣,动作迅速而又不失秩序。 文聘元和战友们好奇地张望着,只见几个黑衣人率先走上了运输机的舷梯,消失在了舱门之后。 几分钟后,他们重新出现在舱门口,其中一人向一个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年轻人点点头,对着车队一挥手。 中间的两辆轿车打开,两个被押解着的人走了出来。 他们头上戴着头套,看不清面容。 “看来这两个犯人身份不一般。”文聘元喃喃自语道,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个被押送的人,直到他们被送上了运输机。 就在这时,卡车上又抬下一个担架。 担架上的人也戴着头套,但从担架的起伏和露出的一截苍白的手臂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几个黑衣人迅速上前,接过担架,将那人稳稳地抬上了运输机。 在运输机旁,刚才那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还在交谈着什么。 文聘元的战友笑呵呵地问:“今天飞行结束了还去城里跳舞吗?” 文聘元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不去了。” 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架即将起飞的运输机上。 战友笑了笑,打趣道:“你就不担心女朋友被人抢走?” 文聘元淡淡地回答:“不是自己的,就是再护着也是徒劳。” 这时,七八个黑衣人陆续登上了运输机,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 最后登上飞机的是那个年轻人和中年人,舱门的缓缓关闭,其余的人陆续登车离去。 跑道上,运输机的螺旋桨开始缓缓转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机身也开始颠簸起来。 文聘元紧紧地盯着飞机,机翼上的襟翼缓缓展开,为飞机提供了更大的升力。 飞机越滑越快,在跑道上加速冲刺。 突然,机头猛地一抬,整个飞机仿佛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凌空而起。 文聘元目送着它越飞越高,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天空中若隐若现,直至最终淡出了视线。 飞机上,引擎的轰鸣声仿佛无数根针同时扎在耳膜上,让人感到极度不适。 机身在气流中颠簸不止,时而上抛,时而下坠,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方如今坐在狭窄的机舱内,身体被安全带紧紧束缚着,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震动和摇晃。 他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行动队员大多数人都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有的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仿佛在努力忍受着这种折磨; 有的则紧张地抓着身边的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或撞伤。 他们的神情中流露出恐惧和不安,显然这趟飞行之旅对他们来说并不轻松。 方如今心里明白,这些队员基本上都是头一次坐飞机。 虽然这次飞行是托了三个日本间谍的福,但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连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上天。 然而,现实却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这种挑战和考验。 事实上,方如今也并不愿意坐飞机。 因为他去南京觐见的处座,数年后就是坐飞机出的事。 这个年代的飞机安全系数很低,这让他对飞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但是,这是南京处本部的要求,他根本没有违抗的余地。 只能硬着头皮上飞机,祈祷自己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 正在他思索之间,对面的张鑫华突然开口了:“大家别紧张,放松心态。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和安全措施。相信飞行员的技术和经验,我们一定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 张鑫华的声音在隆隆的轰鸣声中显得异常微弱,他试图提高音量,但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淹没。 他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坐到方如今的对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没事吧?”他大声问道,同时观察着方如今的脸色。 方如今摇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坚持一下就到了。”张鑫华拍着方如今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鼓励和支持。 经过一路的颠簸,傍晚时分,飞机终于在南京平稳落地。 随着机轮的缓缓滑行和引擎轰鸣声的逐渐减弱,机舱内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方如今感到身体重新回到了地面,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一行人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飞机,乘车离开了机场。 车队在城市的街道上穿梭,傍晚的余晖洒在车窗上,映出了一张张疲惫却充满期待的脸庞。 一个多小时后,车队驶入了南京城郊的一处大院中。 这座大院四周高墙环绕,显得异常神秘和森严。 他们并未前往之前提到的鸡鹅巷,鸡鹅巷对外就是一幢旧式平房宅院,由前后两个院落组成,共有20多间房,本来住起来就十分局促,这么多人过去很不方便。 也没有去洪公祠。 这座大院是行动科的安全屋,归张鑫华所在的行动组使用。 在这里,方如今并未见到王韦忠,据说人在本部。 松本浩二、小野昭明和郇老板被分别安置在了三间不相邻的房子中,确保了他们之间无法直接交流。 这处秘密地点配备了专业的医生,以确保松本浩二等人伤势的稳定。 医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仔细的处理,并密切关注着他的生命体征。 在另一边,张鑫华已经往处里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次行动的结果。 一个多小时后,行动科科长赵伯钧亲自驱车前来。 赵伯钧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像是行动科的打手头子,反而更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整洁的中山装,举止之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然而,方如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他深知,这位看似温和的赵科长,实则手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因此,在赵伯钧面前,他表现得极为恭敬,态度谦逊而又不失分寸。 “如今,请坐吧。都是一家人,就不讲那些虚礼了。” 这次见面,张鑫华都回避了,想必是赵伯钧的要求。 赵伯钧的神态温和,等方如今坐下后他又道:“听闻你在临城还有很多重要行动,原本不想把你叫来,但有些事十分要紧,需要当面说一说,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将你接到南京来,家里的事不会耽搁吧?” 方如今听到这些话,知道赵伯钧意有所指,暗示会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自己。 虽然知道这个任务不会太简单,但他心头并不慌张,毕竟在临城已经经过了一番历练,方如今也不是当日游街串巷的小警察、臭脚巡了。 “能聆听科长的教诲是职下之幸,不敢当耽搁二字,请科长示下。” “今日,处座在会上又表扬了咱们行动科,说这次能够完成老头子交给的任务,幸好有行动科,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头子交差。” 赵伯钧的声音很平稳,但方如今仍能感受到一丝得意,这次的任务是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之间再一次的明争暗斗,处座顺利胜出,自然是颇为得意。 “要说这次任务也是极为不易,我们在南京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就是没有抓住松本浩二。平心而论,小野昭明的营救计划十分高明,若不是咱们的人将营救小组打散了,还真让他们逃去了上海。这一切并不是侥幸,都是鑫华和韦忠两人布置得当。” 赵伯钧语气平缓,但言语中自信十足,提到张鑫华和王韦忠,是提醒方如今,这次抓获日本间谍的功劳,可不是他方如今一个人的,那是集体合作的结果。 “要说那党务调查处也是用了心思的,几乎把能用到的人都调动了起来,四处奔走,劳苦功高是有的,然则那日本人偏偏逃进了临城这个反谍成绩最为出色的地方,也该着党务调查处那帮人白忙活一通。” 方如今顺着他的话奉承道:“还是科长运筹帷幄,远在南京便给职下等人定下了方略,职下只跟着大树好乘凉,按图索骥取得寸功,实在是沾了科长的光。” 赵伯钧摆摆手:“当不得,当不得,一切有赖于鑫华和你在临城调度有方、指挥若定,令日本人无所遁形,方有此等局面,这份大功我是记着的。” “恭贺科长,科长必定更加受处座的信任,位置越是稳固,将来说不定还要高升,我等亦是水涨船高,我们临城站都要领科长这一份大恩情。” 赵伯钧哈哈大笑两声,看起来颇为畅快,好一会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但有些人冥顽不灵,对我阳奉阴违便罢了,这追捕松本浩二一事老头子和处座已有明令,我也是交给了鑫华这一组来办,但偏有人要想去横生枝节,如此,绝非意气之争,对此等人,我也是不会姑息的。” 到现在为止,赵伯钧没有提那人的名字,方如今也没有问。 但显而易见,行动科也不是铁板一块。 有人想绕过赵伯钧在处座那里表现一番。 “此等人鼠目寸光,不懂科长的良苦用心,职下是不屑与其为伍的。” 赵伯钧满意的点点头:“如今啊,你我虽然是初见,但颇有一见如故之感。我对你自然是信得过的,鑫华、韦忠也是明事理的,幸亏他们将此等人的事情报告给我,如此我才知道背后搞出的这些小动作。” 方如今听到此处,知道是张鑫华和王韦忠探听到了此事,密报给了赵伯钧,这两人是行动科的新势力,和其他的老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牵扯,是赵伯钧给行动科掺的沙子,如今这效用已经体现出来了。 在临城时,张鑫华便给方如今说起过行动科内部的事情。 这个看似都唯科长赵伯钧马首是瞻,实则暗流涌动,派系林立。 私下里,有些人对赵伯钧这个科长并不是很服气,认为他不过是凭借着某些背景或手段才爬上了这个位置。 因此,阳奉阴违、背后插刀的事情在行动科内部也不是没有。 方如今听了这些,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会有争斗和矛盾。 赵伯钧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稳住自己的位置,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见其非凡的手段。 “这等宵小之辈,无疑是在蚍蜉撼树,尚不自知。”方如今说罢抬头看看赵伯钧。 赵伯钧点点头,脸上浮起一点微笑。 随后,两人继续亲切交谈,赵伯钧询问了一些关于方如今的个人情况以及他在临城破获的几桩案子的细节。 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这次抓获松本浩二等三名日本间谍的事情。 方如今一一作答,听完方如今的汇报后,赵伯钧不禁感慨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一件事告知你。” 跟这种老特工打交道,方如今不由地心头警惕,口中恭敬的道,“请科长示下。” “此前听闻如今的家是南京的,只是家中忽然出了一些变故,那宅子也被人占了去,这次知道你要来,我特意让人把宅子的地契拿了回来,权当是物归原主了。” 方如今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赵伯钧带着一脸真诚的微笑。 …… 第八百一十八章 遇到故人 审讯松本浩二、小野昭明等日本间谍的事情由行动科接手,方如今并不参与其中,张鑫华给方如今专门配了两辆车,让他在南京转转。 本来是要等着处座召见的,但处座跟着老头子离开了南京,这方面的顾虑便彻底地不存在了。 张鑫华忙着审讯,暂时也没有时间给他介绍处本部的同僚,方如今在南京的时间是比较自由的。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方如今便乘坐汽车,穿梭在晨雾缭绕的南京城中,朝着方家老宅的方向缓缓而行。 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对老宅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那些儿时的欢声笑语,似乎又在耳畔回响。 方如今在老宅附近下了车,带着戴氏兄弟徒步而行。 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里,老式的砖瓦房檐下,几滴残夜的露水悄然滑落,打在脖颈间,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墙皮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沧桑。 清晨的街巷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老人们披着衣服,有的提着鸟笼,有的捧着热乎乎的茶碗,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这南京口音浓郁而亲切,让人心头一暖。 孩童们则三五成群,在巷子里追逐嬉戏,欢笑声此起彼伏,给这古老的街巷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煎饼的焦香、豆腐脑的滑嫩、油条的酥脆…… 前方不远处,就是方家老宅。 方如今放慢了脚步,戴上墨镜,转头轻声交代身后的戴家兄弟:“前面就是老宅了,你们两个跟着我,放松点,别让人看出来。” 戴家兄弟点了点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戴建业的腰最先塌了下来。 方如今沉着步伐,穿过喧嚣的人群,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落在前方那段残垣之上。 那是方家老宅的遗迹,曾经承载着他无数回忆的地方,如今却只能在一片废墟中缅怀。 然而,此刻更令他关注的是门前围聚的人群和其中异样的氛围。 人群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哗。 一个女人的尖利嗓音在这片嘈杂中显得格外刺耳,时隐时现。 方如今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街上不仅围满了市民,还有一些背着沉重行李的城外百姓。 耳边传来人们的对话声,方如今从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原来,不知从何处传出了鬼子即将出山海关的消息,这一消息在民间迅速传播开来,引发了大规模的恐慌和迁徙。 关内的很多百姓纷纷向南迁移,寻求安全的避难所。 这种趋势一直蔓延到了南京周边,连六合方向的城外百姓也闻风而动,过江之后涌入南京城内寻求庇护。 方如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如果流言继续传播下去,势必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恐慌和混乱。 到时候,不仅是城外的百姓会涌入城内,连那些远离城市的农民也会被迫背井离乡,涌入这座已经拥挤不堪的城市。 而南京在不久的将来并非是个安全之所。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老人失控的尖叫,打破了方如今的沉思。 他转身对身后的戴建业点点头,示意他出面维持秩序。 戴建业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挤进人群大声喝止众人的喧哗。 他的嗓门很大,效果也很明显。 方如今趁机走入人群中心,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他发现这些围观者大多是普通百姓,但其中竟然也混杂着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这两个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为首的一个胖警察打量着方如今三人,见是陌生面孔,不由得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这位先生,还请不要耽误我们执行公务。” 戴建业闻言,铁塔一般的身形往前一站,恰好挡住了那警察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冷冷地看过去。 胖警察被他的气势所慑,顿时矮了一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消散无踪。 方如今并未多看那警察一眼,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脸色有些憔悴的少女身上。 虽然多年未见,且女大十八变,但还是被方如今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少女面对人群一脸惶恐,额头上挂满汗珠,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当她的目光与方如今相遇时,微微有些诧异,旋即盯着方如今看了看,很快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然而方如今却并未立刻上前与她相认,而是先瞪了那胖警察几眼,心中暗自感慨:南京也不能免俗,这些黑皮警察到了哪里都是那么令人讨厌。 他们或许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和颐指气使的做派,实在让人难以对他们产生好感。 方如今盯着那胖警察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这父女二人就是无赖,这房子明明典给了他人,可他们父女二人非要闯人家的私宅,也就是人家许先生大度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可这对父女蹬鼻子上脸,甚至还敢动手打……打许家的家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足够的距离给了胖警察足够的安全感,虽然有些结巴,但硬气了不少。 “这宅子典给了何人?”方如今继续盯着警察的眼睛。 “这……给了许先生!” 方如今继续问:“你可曾亲眼见过房契?” 胖警察的眼神闪躲:“那……那自然是见过的,许先生家大业大,买下这个宅子不成问题,自然……自然是有房契的。” “那你把许先生请过来,当面验看一下房契,也好让这对父女断了念想!” 胖警察连忙辩解道:“许先生那么多的产业,确实忙碌,我们不便过多打扰。甚至,此刻说不定根本不在南京,如何去寻他?倒是这对父女,常与我们街坊交恶,给我们和大家伙找了不少麻烦,我对他们算是客气的了,要是较真,早就将他们逐出南京城了。” “忙碌?”方如今冷笑一声,“这许先生再忙碌,难道连自己的宅子都顾不上管理?这房契若是真的,那许先生为何不亲自出面解决此事?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周围的街坊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那老者握着一根棍子,缩在在残破的门楣下,惊恐的用棍头指着外边。 方如今暗自叹口气,这老头的脾气还是跟以往一样,不由瞟了一眼这个少女,少女还在期盼的看着自己。 自己既然来了、见到了,就不能不管,此时人群聚集,他不能太过高调,最好是只对付那两个警察。 方如今趁着混乱的局势,不动声色地将那为首的警察拉到了一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知道你们当差的也不容易,有些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 说着,他从皮夹子里掏出几张钞票,递到了那警察面前。 那胖警察显然没想到方如今会有这一出,一时间竟愣住了。 他看看方如今,又看看那几张钞票,心中犹豫不决。 接吧,似乎有些不妥;不接吧,这到手的钞票又岂能轻易放弃? 方如今见状,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那警察的肩膀:“拿着吧。权当是我请兄弟们喝杯茶,消消火气。” 那胖警察抬头看了看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几张钞票,熟练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胖警察转身就要走,却被方如今一把拉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警察脸上带着不悦。 方如今摸摸鼻子道:“今日好像是督查专员要来,你们怎么不去巡街,盯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做什么,这不是擅离职守嘛,是不是嫌督查专员找不到你们警察局的毛病?” “我们便是巡街发现此处的纠纷,这才前来调解,可不是什么擅离职守……” 方如今凑过去低声打断道:“你可以跟我这么解释,但是那督查专员会不会信,就难说了。你现在若不马上让这些街坊散去,那督查专员估计很快就会听到风声,亲自赶来查看情况也说不定,届时你站在这里亲自给他解释可好?” 胖警察喉头咕嘟一声,畏缩往后面退了一步。 方如今转向人群大声道:“刚才这位警官跟在下也说过了,这宅子虽然过了许家先生的手,但这对父女毕竟是旧主旧人,再说了许先生一直没有出示房契,既然如此,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断定这宅子就是许先生家的。也请各位街坊请放心,这两位警官也表态了,一定会尽快联系上许先生核查此事。” 方如今说完瞪了警察一眼,胖警察犹豫片刻,他知道方如今既然知道有督查专员这回事,就绝对不是一般的百姓,而且看他们穿戴讲究,在这卧虎藏龙的南京,说不定是哪位高官家的公子哥,还是不得罪为妙。 胖警察不情愿的站出来对周围街坊道:“刚才这位先生也说了,此事我们再核查核查,一定会弄清楚的。大伙不要围着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周围的人看着这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一时间也猜不出是什么来历,但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既然警察发了话,大伙都不敢违逆,见胖警察带头离开,其他人都跟着散了。 那少女等人群散开后,三步并作两步靠近方如今,泪眼婆娑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原来这少女名叫唐慧,她的父亲唐德田一直都是方家的帮佣,虽是雇佣关系,但方家待他如家人,这唐德田对方家也是忠心耿耿。 父女二人一直跟着方家住在一起,方家出事之时,唐家父女恰好回家省亲,算是躲过了一劫。 两人回到南京之后,发现方家已遭大难,悲痛欲绝,但无力回天,只得张罗丧事,将方父方母下葬入土。 之后,便听说父女二人离开南京回了老家。 方如今去警校求学之后,一直未回南京,他走的时候唐慧还是个小姑娘,但五官眉眼并未改变多少,是以一下就认出了她。 唐慧埋着头道:“我爹当初回到南京发现宅子被烧,伯父伯母……我爹受了惊吓,一直便离不得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非要吵着闹着回南京,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可是,我们几次要进宅子去拜祭,都有人无故阻拦……” 方如今摆摆手道:“先别说这些了,你们如今住在何处?” 他见父女二人的衣衫俱是补丁,想必日子并不好过。 “我们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总归能住人……”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致最后几不可闻。 方如今转头看看纸铺里面依然用棍子戒备的唐德田,口中淡淡道:“我想办法帮你们再找个住处,等我回临城的时候,你们一并跟我走。” 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成为一座死城,他自然不愿意唐家父女成为日寇的刀下之鬼。 “不……不……”唐慧连连摆手,“南京就很好,我爹对这里也熟了,要是去了临城,反倒是会感到陌生,他的病也不容易好。” “南京熟悉是熟悉,可毕竟你们在这里我也不放心。眼下这样的事情,以后今天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到了临城,我可以给你谋个营生。当然了,你想上学也可以,你爹我也会找人照料,总是比现在在南京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唐慧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又黯淡下去,方如今见状笑道:“我知道你和你爹都是要强的人,这些费用等你以后赚了钱,可以慢慢还我,怎么样?” 唐慧毕竟只有十四五岁,这才喜笑颜开:“那我一会儿就跟我爹商量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方如今见唐慧点头,才稍微放心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就是他的亲人,他不想让唐家父女受苦。 第八百一十九章 唐家父女 方如今原本只是打算来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宅,凭吊一下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然而,随着与唐家父女的相遇和相认,他意识到事态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现在,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以免被可能的敌人盯上。 “走,我带你们去吃早饭。”方如今打破了沉默,提议道。 唐慧应了一声,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方如今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她。 “你……你不想进去看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如今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进去怕是不太方便,我还是去墓前祭拜吧。”他解释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坚定。 唐慧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说道:“那我可以带你们去墓地,有段时间没去看他们了……主要是我爹,他一到那个地方,就……”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 方如今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怜悯。 他摇摇头,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爹肯定受不了那里的刺激。”他轻声说道。 唐德田跟着方家做事已经几十年了,他在南京落地生根,与方家早已成为了一家人。 父母的意外去世对他打击巨大,失去了方家的依靠,他们父女二人在南京的生活也变得艰难起来。 方如今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去老宅凭吊,而是选择更安全、更稳妥的方式去祭拜父母。 他不能让唐德田再次受到刺激,也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我们先去吃早饭吧。”方如今再次提议道,“吃完饭后,我们再去墓地祭拜。” 唐慧点点头,默默地跟在方如今的身后。 清晨的南京城,薄雾轻笼着古老的街巷,青石板路还残留着夜晚的露水。 街角的梧桐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街边的早点小摊已经支起,炉灶上蒸汽腾腾,豆浆的甜香与油条的脆香交织在一起。 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介绍自家的招牌早点,而食客们则围坐在简陋的桌椅旁,享受着这清晨的宁静与美食。 方如今他们走进了一家规模不算大的铺子,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戴氏兄弟坐在了一旁的桌子。 唐德田已经清醒了不少,拉着方如今的手,老泪纵横。 “少爷,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唐慧紧紧握着父亲的手,默默地流着泪。 方如今轻轻拍了拍唐德田的手背,示意他慢慢说。 唐德田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在出事之前,许家的人频频造访唐家,想与方父谈合作。但不知为何,唐老爷始终坚决拒绝。 自从许家来访后,方父就变得忧心忡忡。 后来,因为唐家老家有急事,他们父女二人匆匆离开了南京。 等他们再次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听着唐德田的叙述,方如今陷入了沉思。 他对父亲生前的合作伙伴多少有些了解,但从未听说过许家。 联想到之前警察提到的老宅子被典当给许家的事,他心中开始怀疑父母的死与许家有着某种联系。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进一步的查证。 他转身低声对身后的戴雷平说了几句,让他尽快联系上王韦忠。 戴雷平点头应允,随即离开去打电话。 此时,再回过头,方如今看着眼前这对悲痛的父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想起自己父母的无故身死,那份切肤之痛再次涌上心头,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用坚定的语气对唐德田说:“唐叔,您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那许家……许家的人可不好惹。”唐慧小声地说道,“还有人跟着我们到了住处,威胁……” 唐德田立刻瞪了女儿一眼,他此刻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像之前那样失态,“你跟少爷说这些做什么,别给少爷添乱。” 方如今却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向唐慧,眼中带着询问。 唐慧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父亲,然后噘着嘴低下了头。 “少爷,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唐德田急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只不过是几个街头的混混来捣乱,未必就跟许家有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严肃,“还有啊,那许家确实不是好惹的。你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免得给你惹来麻烦。” 唐慧抬起头,有些不满地叫道:“爹……” 她似乎想为之前的话辩解,但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方如今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必过于担心。 “唐叔,唐慧,你们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既然许家这么难缠,我会更加小心行事。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有些朋友可以帮忙。” 唐慧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正在吃早饭的戴建业和戴雷平,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刚才戴建业一声怒喝,就让那胖警察退却,这样的威严和气势,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她不禁暗自猜测,方如今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她和父亲唐德田只知道方如今上了警校,但关于他毕业后的经历和现在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唐慧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但她并没有直接询问方如今。 这时,方如今诚恳地邀请道:“唐书,唐慧,我在临城已经安顿下来了,你们跟我一起去临城吧,那里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唐慧听完,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色,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然而,唐德田却有些犹豫,“南京我们也住惯了,而且老爷和夫人还葬在南京,我们要走了,到时候谁去看他们呢?” 说着,他的眼眶又湿润了。 方如今环顾四周,语气凝重地说:“南京虽然好,但你们也看到了,这几天外面的逃难的人进来了不少,局势会越来越乱的。跟我在一起,至少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他无法直接告诉唐家父女,在不久的将来,这座城市将会变成一座人间炼狱,留在这里几乎没有活路。 按照他的计划,他打算先将这父女二人接到临城,然后再做进一步的安排。 因为他知道,临城也终将难免战火的蹂躏。因此,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送他们去更加安全的重庆。 既然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方如今觉得自己必须提前布局,确保身边人的安全。 “这件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方如今知道要说服唐德田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唐慧,你想不想上学?” “想……”唐慧毫不犹豫地回答。 唐德田皱了皱眉,“一个女孩子家上什么学?” 方如今很清楚,唐德田在方家工作多年,受方家开明思想的影响,他内心深处是希望女儿能接受教育的。 只是现在的生活困境,让唐慧上学成了一种奢望。 方如今笑了笑,“唐书,不用担心学费,我来出。读书上学是很重要的,不然将来唐慧嫁人了,也可能会被婆家嫌弃。而且,就算为了将来能教自己的孩子读书写字,也应该现在多学习。” 唐慧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谁要嫁人了?” 她瞪了方如今一眼,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那上学的事情就定下来了,具体我来安排!” 吃完早饭后,方如今与唐家父女一同出发去墓地。 唐慧提醒说墓地的路途较远,建议方如今租一辆黄包车,他们可以跟在后面。 然而,方如今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需这么麻烦。 他转身对戴建业说:“麻烦你去买些纸钱来。” 戴建业点头应允,很快就买回了所需的纸钱。 随后,他们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 当唐家父女看到这辆气派的轿车时,惊得目瞪口呆。 在那个年代,轿车可是极为昂贵的奢侈品,绝非一般人家所能拥有。 唐德田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少爷,你在临城发了大财了吗?” 方如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打开车门,邀请唐家父女上车,然后一行人便驱车前往墓地,去祭拜方如今的父母。 在车里,唐慧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装饰,而唐德田则依然沉浸在惊讶之中,无法平复激动的心情。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终于抵达了墓地。 墓地位于南京城外静谧的山上,周围空气清新,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方如今看着年迈的唐德田,心中不忍,劝他留在车上休息。 然而,唐德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论如何也要去拜祭老爷和夫人。 “少爷,我知道我年纪大了,但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想做的。我要亲自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少爷已经回来了……” 方如今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再劝阻,搀扶着唐德田一步步向墓地走去,唐慧也紧随其后。 在墓地前,方如今恭敬地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手中的纸钱被小心翼翼地点燃,火光渐渐腾起,橙红色的火焰在微风中摇曳,纸钱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随着火焰的升腾,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丝纸钱燃烧特有的焦香。 火焰的跳跃和烟雾的缭绕中,方如今的眼神深邃而凝重。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火焰噼啪作响和纸钱燃烧的声音。 虽然他的灵魂并非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但自从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成为方家的儿子后,他便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份血脉相连的情感。他 清楚,无论他来自哪里,现在这具身体流淌着的,是方父方母的血脉,这份联系是深刻且无法割舍的。 唐德田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地诉说着对方家父母的思念和感激之情。 唐慧也默默地流泪。 祭拜结束后,几人久久地站在墓地前,仿佛在与逝者进行最后的告别。 然后,方如今搀扶着唐德田缓缓走回车中,唐慧也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沉重了许多。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方如今坚持要送唐家父女回住处,确保他们的安全。 然而,当他们抵达唐家的住处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惊呆了。 门锁显然被撬过,留下明显的痕迹。 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东西被翻动得乱七八糟,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唐德田惊愕地问道,脸色苍白。 方如今环视四周,眉头紧锁,“看来是有人趁我们不在时闯入了家中。” 说着,开始仔细地检查屋子,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唐慧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太可恶了!!” 方如今拍了拍唐慧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找到这些人的。” 他转向唐德田,“唐叔,你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最近除了许家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唐德田摇了摇头,“我们一向老实本分,没得罪过什么人啊。至于可疑的人,我也没注意过。” 方如今眉头紧锁,意识到局势可能比预想的更为复杂。 他转身让戴雷平道周围走访了解情况、寻找线索。 戴雷平点头应是,立刻转身去执行任务。 方如今回到唐家父女身边,安慰他们:“唐叔、唐慧,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们一个交代。” 唐德田长叹一声:“少爷,都是我们……唉……给你添麻烦了。” “唐书,你说的哪里话?” 不久后,戴雷平回来,将方如今拉到了一边,低声说:“组长,有人看到了撬门的人了,但是不肯说,想必那些人有些来头。” 虽然方才他拿出了钞票,但周围的邻居听到他是外地口音,谁也没敢接这钞票。 方如今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我们得赶紧查查这个姓许的了!” “要不要找那个警察问问?” 方如今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不妥!咱们跟他已经打过照面了,容易暴露身份。在没有搞清楚许家的底细之前,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他转身对唐家父女说:“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建议你们暂时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居住。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们,直到这件事情解决为止。” 第八百二十章 师兄来见 “方组长,都安排好了,住的地方绝对安全,旁边就是我们队的一个联络点,会有人照应着。” 饭店客房内,王韦忠手下的一名行动队员向方如今汇报。 他的对面,一双脚高高的翘在桌子上悠闲的抖动,方如今舒适的仰躺在桃木椅子上,偏过头就能通过窗户看到对面玄武湖。 王韦忠知道方如今在南京需要人手,除了两个调查许家的,又给安排了两人在方如今跟前听用。 方如今也没有拒绝,南京毕竟不是他的主场,还是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方便一些。 写给老头子的报告上确实写了方如今的名字,按赵科长打听到的消息,方如今的名字应该会到达老头子的办公桌前,至于老头子对他本人是个什么态度,就难以猜估了。 对此,方如今知道自己再怎么想也是毫无用处的。 但是很快,张鑫华又向他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 在松本浩二的这个案子上,这次处座特意将他定为首功。 确认了首功之后,方如今比以前放心多了,随着行动组实力的慢慢充实和在上峰面前与日俱增的曝光度,他面对吴剑光、胡德胜的时候底气也会越来越足。 所以他此时坐在客房中,颇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眼下,他刚刚派人安顿好了唐家父女。 眼前的这名行动队员叫顾清江,十分精明,这一点从他安排唐家父女的地点就能略窥一二。 “这次的事情辛苦顾队长了,一点小意思,还望笑纳。” 方如今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推了过去。 “这……这怎么行?”顾清江连连推辞,“这是王副组长吩咐的事,是我分内之事,怎么能让方组长破费呢?”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是我办事的规矩,顾队长就不要推辞了。”方如今直接将信封扔给了顾清江。 顾清江并不是行动队长,但这样称呼显得更加尊敬和重视。 这次来南京,方如今是有所准备的,给赵科长准备了一份厚礼,而张鑫华、王韦忠也是没有落下,至于顾清江这种级别的,虽然没有厚礼,但礼数是不能缺的。 方如今也不差这点钱。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起初顾清江虽然知道方如今是王韦忠的小兄弟,但毕竟见到如此年轻的一个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轻视的,但方如今在人情世故上的老练,很快就让他打消了这种念头。 “隔壁给你们开了一间房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雷平说!” 在顾清江退下之后,戴雷平从门口进来,凑在方如今面前道:“组长,其他兄弟的住宿问题都安排好了,我在闲聊中听到他们都说是头一次来南京,想着到处逛一逛。” 方如今悠闲的抖了一下脚:“知道了,告诉他们,今天下午就放他们的假,晚上八点前回来,但是丑话说到前面,不准酗酒狎妓,不准惹事生非。另外,每人给一百法币,回去的时候也可以给家里买些土特产礼品。” 戴雷平应了一声,又压低声音,“组长,都放出去不好吧?万一你要是有事,身边没个人可不成。” “我的身边不是还有你们兄弟二人和顾清江他们呢嘛,兄弟们跟着我大老远来趟南京不容易,这个小小的心愿还是要满足的。” 方如今闭眼想了片刻道:“调查许家的事情还要抓紧,最好是能在我们回临城之前,把这件事彻底地解决了。” “这件事我跟他们商量好了,每晚八点都会有最新的调查情况报过来,从今天开始!” 方如今笑了一下道:“你这事办的不错,这样有助于我们做出正确的决策。这样,你亲自出去打探一下,这个许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戴雷平很快就明白了方如今的用意,虽然王韦忠也派人在查许家,但方如今并不会完全就依靠那些人。 “好,我马上就去办!” “这里毕竟是国府,你多注意点……”方如今还未说完,外面便有人过来敲门,正是方才离开的顾清江。 “顾队长有什么事?” 顾清江摇摇头:“方才王副组长来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后会来看望方组长!” 方如今欣喜道:“师兄有空了?” 半个小时之后,王韦忠果真到了,寒暄一阵,王韦忠直接开口问道:“听说你是想调查姓许的一家?” “怎么?师兄知道这许家?” 王韦忠一挥手:“只是听说生意做的不小,许家的当家人许世荣因健康问题已多年不问世事,家族生意现由他的弟弟许世杰打理。这许世杰与南京的官场人士关系密切,是个在南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件事,怕是还要从长计议。” 方如今点点头:“多谢师兄提醒。我现在也是摸个底,至于如何解决这件事,还要看许家到底有多少斤两。” 王韦忠盯着方如今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如今知道王韦忠心中不快,南京的人际关系远比临城要更加的复杂,这对于不善交际的王韦忠而言,无疑是十分痛苦的。 “你自己有分寸自然是最好的。我也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才过来提醒你一下。有时候我在想啊,还是临城更好一些,更加适合我这种人。” 方如今道:“师兄不要妄自菲薄,你来南京的时间还不长,一些人头不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上面有张组长顶着,真正需要你去协调的事情也未必会有很多。” 王韦忠点头:“那倒也是。我这人就是这样,办案子可以,但是跟人打交道,脑壳都疼。” 方如今笑了起来,也真难为这位师兄了。 “师兄,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出事之后,日本人有没有什么反应?” 王韦忠回到了案子本身的话题上,从容了许多,道:“这几日南京和上海之间的电报往来频繁,虽然未能悉数破解,但从电报上频繁出现的几个词来看,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可见日本人现在也很着急。” 方如今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两人已经落网,会切断一些有关的联系,留给咱们的时间有限。” 王韦忠深以为然:“目前来看,审讯工作进展并不是很顺利。所以,我已经向张组长建议,由你参加审讯。只是张组长还做不了这个主,需要请示处座。” 第八百二十一章 首功之由 接下来,王韦忠跟方如今讲了一些关于南京的事情。 在南京城中,王韦忠做事谨小慎微,但仍旧是看不惯特务处的一些行径,就在上个月的一桩日本间谍案子中,其他行动组的人到处捉拿间谍,大行抄家之事,连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被牵连进去。 王韦忠的一个邻居被行动人员打伤,房子差点被人拆了,幸亏邻居及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些人投鼠忌器才不敢进一步的动作。 追捕间谍的打击面偏大,手段又有些凶狠,株连了很多人,甚至有些人因为争辩被用刑致死,但即便如此,这些人的家属也没有被放过,甚至人家正在发丧,行动人员还去搜查,非逼着人家交出和日本间谍勾连的罪证以及所谓的活动经费,与那些送葬的亲友发生了冲突,惹起极大的民愤。 这几件事在城中惹起不小麻烦,处座还未及处理,刑讯科那边又出了大事。 前些日捉拿的日谍疑犯都在特务处羊皮巷监狱,每日由刑讯科提审,此时审问的记录便涉及日后的定罪。 人犯的家属纷纷想办法请托关系找到了刑讯科,南京虽然是个大城市,但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在南京,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关系绕来绕去,总能有人寻到刑讯科的熟人。 他们想要把自己亲友的罪名减小,甚至是完全开脱,实在没办法的就请托让自己的家人少受点罪。 但刑讯科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的油水远不如情报科和行动科的多,自然就狮子大开口,仅仅是照顾人犯这一项开口就是两百法币起步。 这几天时间竟然发展出了完整的产业链,把那些日谍疑犯当成了唐僧肉。 其实,被抓的虽然跟日谍或多或少都认识或者是有些交集,但也是仅此而已,极少有人知道日谍的真实身份。 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可能出得起给刑讯科的好处费,但大多数人本就是家境贫寒,哪里能拿出那么多的钱来。 这些日谍嫌犯当中有个叫作吴峰的,媳妇为了保住他的命,七拐八拐地托关系找到了刑讯科一人的小舅子,将家底全都交给了那小舅子,但是小舅子以钱财不够打点为由,连蒙带骗地奸污了那女人,最后还没得个准话,那女人回去之后等信,结果有人说自己的男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她越想越气便上了吊。 虽然最后被家里人救下,但事情就此被揭发出去,闹来闹去,闹到了司法院,在国民政府闹得沸沸扬扬,令处座大为恼火。 这些事情叠加一起,经过了党务调查处的人暗中煽风点火,南京城中百姓的民愤又被激发起来,城中传言纷纷,跟日本人有过关联的人都要被逮捕问罪,结果几个特务处人员的家里被人扔了垃圾和粪便。 甚至还有学生组织串联到鸡鹅巷五十三号、鼓楼四条巷洪公祠游行请愿。 对于王韦忠而言,形势愈发地艰难,虽然机关里的这些腌臜勾当跟他没有关系,但毕竟是特务处的人,人家外面的人可不管你有没有关系,一律都骂狗特务。 处座对于此事已经下了严令,尽快审结牢中关押的嫌犯,但不得屈打成招,这对于那些只会老招数的特务们可是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碍于处座的压力,大部分人总归是会收敛的,但总是有人会作死,把事情朝不可收拾的方向推动。 除了自己的那一组之外,王韦忠无力约束,但他可以对刑讯科提出质询,毕竟刑讯的任务主要是由刑讯科的人负责的,出了事他们逃不了干系。 而赵科长对刑讯科也是早有不满,和张鑫华、王韦忠一合计,趁此机会好好地敲打那刑讯科一番。 至此,方如今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处座会将自己列为这次松本案件的首功,南京特务处本部搞得乌烟瘴气,即使首功给了行动科也是大打折扣,老头子也不会高兴,索性就便宜了临城站,反正临城站那边没有负面信息传入老头子的耳中。 “如今,虽然处座还没有表态,但我觉得这件事八九不离十,这审讯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事情,你还得多费心才是。” “请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方如今表面平静,实际上心中有些窃喜,审讯是一个重要的权力,抓获松本浩二是一回事,但这次小野昭明能够轻易地将松本浩二从南京监狱中营救出去,仅仅有前面处决的那些直接参与者是远远不够的,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忙出招。 而老头子心里最痛恨的就是这些拿着国民政府的俸禄,帮着日本人做事的人,后续的刨根问底是跑不了的。 而这一系列的报告也会呈送到老头子的案头。 方如今猜测处座多半也会同意,只是这个只是这个任命来得突然,他还没想好怎么运用这个权力。 “如今,当今除了审案子之外,首要的还是要让民情平息,这件事你怎么看?” 方如今略一思索道:“师兄,我是这样想的,但凡民乱,必先有一诱因,百姓之中有不平之气,再被一些有心人蛊惑,任何时候都不缺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但只要没有诱因,这些人自然就无从煽动。” 方如今观察到王韦忠微微点头,放心的继续道:“咱们这个机构权力太大,一向招人嫉恨,此次刑讯科的人贪婪无度,把事情做得又太绝,我的意思,不可一味驱散打压那些百姓和学生,民情可疏不可堵,既然刑讯科那人的小舅子抢占民居,自然是民愤最大,便先拿了他入监,百姓心气一平,那些蛊惑之人便无能为力。” “有些道理。” 王韦忠沉吟片刻,刑讯科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河,只要能稳住形势,抛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是不可以,“那学生那边呢?” 这些学生可不是跟百姓一样好糊弄的,游行请愿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且,这些学生中很多人家境优渥,身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别说是赵科长了,就是处座也未必动得了。 这里面的水很深,方如今一时也想不过,只好道:“仓促之间难以想出周全之法,还需再仔细斟酌,最好是不与那些学生直接冲突,又可平息民愤。” “那你得抓紧些,不可让乱势一发不可收拾。” 忽然,方如今脑中亮光一闪,低声说道:“师兄,既然那些学生还想着请愿游行,不如派个人混到他们中去。” 这并不是他的首创,事实上党务调查处才是个中的高手。 王韦忠道:“这倒也是。去年,党务调查处在西南,凭着敏锐的嗅觉,邮件中截获一名青年学生从遵义寄回贵阳的信件,因其中的化名引起了贵州党务调查室的注意,列为侦察线索。” “五月四日,地下组织开展学习、讲座并组织部分成员到贵阳街头宣传,贵州党务调查室事先得到特务学生的密报,出动了所有特务分子和省党部的部分人员,按事先拟定的计划分别到贵阳各主要街道搜集情报,探听各校宣传队的活动地点、主要成员及领导人,并从学生讲演的内容中寻找地下组织活动的蛛丝马迹。” “不仅如此,贵州的人还发展一些在校的男学生加入调查室,然后布置他们伪装进步,混入学生之中搜集情报。这些特务分子密告了学校中一些所谓‘进步’同学,他们伪装巧妙,继而真的发现了学生运动的领导人。” “说起来,这些‘进步’同学,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硬骨头。在学生中有个读书会,其实就是那些‘进步’青年组织活动的幌子,党务调查室的人利用其中一人害怕失业的弱点,不断地施加压力,从其身上掌握了读书会的活动及领导成员一些情况,又从这个同学的日记中发现了更多的线索,继而抓捕了一大批人。” 方如今只是静静地听着,到了王韦忠这个层面,其消息来源要比他多得多。 这些都是党务调查处的常规操作。 进步青年,振臂疾呼,掀起救国图存热潮。 地下工作,步步惊心,犹如在刀尖上行走。 …… 傍晚时分的秦淮河畔,华灯初上,斑斓的灯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像是无数细碎的金子跳跃。 河边的戏园子里,伴随着微风中飘来的脂粉香气和河水微腥的气息,一股热闹的氛围逐渐升温。 此时,胖警察和同伴换了便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的便装略显紧绷,像是捆紧了的粽子。 伙计一见是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职业的笑容,迎了上去。 “哟,两位官爷,里面请。”伙计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了一张空桌前。 桌上,精致的茶具和点心早已摆放整齐。 两人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开始自顾自地享用桌上的茶点。 点心是精致的淮扬小点,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和馅料的甜香。两人品尝着,偶尔交流几句,声音低沉而含糊。 此时,戏园子里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汇聚一堂,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大声喧哗。 台上,红色的帷幕紧闭,戏子们还未上场。 两名警察似乎并不十分关注即将开始的表演,目光更多地在人群中扫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胖警察轻轻抿了口茶,眼角余光却始终在人群中扫视。 同伴则在吃点心的同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随着一阵锣鼓声,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戏子们的表演即将开始,而这两位警察的注意力也终于被吸引了过去。 在戏园子的一个幽暗角落,一名青衣男子静静地坐着,他低头品茶,脸上的表情淡然而从容。 他的目光看似专注地盯着戏台,但每当他轻轻抬起茶碗品茶时,眼角的余光都会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的两名警察。 那两名警察却对青衣男子的存在和举动毫不知情,完全没有察觉到戏园子角落中那双时刻关注他们的眼睛。 青衣男子再次抬起茶碗,眼角的余光又一次扫过那两名警察。 这一次,他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深意。 他轻轻放下茶碗,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不多时,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件深色的长袍,步履稳健,虽然满头银发,但眼神却矍铄有力。 老者进入戏园子后,并没有急于找座位坐下,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他的目光在戏园子内缓缓扫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当他的目光掠过那两个胖警察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 然后,老者径直走向了胖警察所在的那桌,微笑着向两位警察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自然地坐了下来。 “两位官爷,今晚的戏可还精彩?”老者开口询问,语气和蔼可亲。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胖警察笑着回应道:“老人家,戏是不错,但咱们是个粗人,可没心思细品。” 老者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台上,新的一幕戏曲已经开始,但两位警察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戏上了。 老者似乎对此并不介意,依旧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望着舞台,偶尔还会随着剧情的发展微微点头。 然而,就在戏曲达到高潮,所有人都被台上的表演吸引时,老者突然站了起来。 “等等,老先生。”胖警察迅速站起身,试图叫住老者。 老者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胖警察,“有何指教?” 胖警察走到老者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么精彩的戏,老先生怎么突然要走了呢?” 老者微微一笑,“年纪大了,有些乏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事情还没说清楚呢,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胖警察有些嗔怪道。 “老朽今日出来的急,钱袋也没带,再听下去怕是戏园子要赶人了!” 胖警察和同伴对视一眼,面露尴尬之色。 “老先生,说笑了,许家对我们兄弟二人一直不薄,我们兄弟又岂是那贪图小利之人?今日急匆匆找老先生前来,实在是有要事要禀报给老先生……”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中央饭店 第二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照在方如今的脸上,唤醒了他。 正当他准备起身洗漱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拿起话筒,传来了赵伯钧沉稳的声音,邀请他到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中央饭店共进午餐。 这个邀请让方如今颇为意外,赵科长位高权重,平日里公务繁忙,两人才见过一次而已,他的邀请无疑是对方如今的一种认可,这让他既感到荣幸也掺杂着些许紧张。 中央饭店,这个名字在方如今的心中有着不轻的分量。 它不仅是民国政府高官显贵的聚集地,更是社交名流的风向标,每个走进这里的人都带着一份特殊的荣耀与尊贵。 知道在这样的地方用餐定然价格不菲,方如今自然不能让赵伯钧掏钱,于是早早吩咐了戴雷平前往饭店,提前做好了安排。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方如今却已提前到达中央饭店。 这处建筑造型古朴典雅,庄重大方。 红白相间的四层大楼,红色墙面,间杂着白色的装饰线条,以长方体和红白相间的方格构图为主要造型,精美浮雕,齿饰廊檐。 整个大楼为主楼三层呈塔形层层收分至中区六层的回字形,以柱式门廊突出入口,屋顶和入口可见体块大小的变化,雅致大方。 原设计为7层大楼,因其位于总统府的正南方,当局认为这么高的建筑会对国民政府的安全构成威胁,于是只批准建造3层, 南面迎街4层顶部为宝塔式小型钟楼,中间是阁楼式门厅,两翼对称,每一层均有一个个凸出的欧式小阳台,黑色雕花栏杆,整齐排列。 方如今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目光不自觉地被周围的装饰和往来的宾客吸引。 这里进出的每一个人都显得气质非凡,他们的谈吐、衣着,甚至是走路的姿态,都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饭店的装潢考究,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奢华与典雅,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权力的味道。 方如今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沙发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绪。 就在这时,顾清江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他低声向方如今报告了昨天的调查结果:那个胖警察确实与许家有关联,他们在戏园子里秘密会面,而那个老者,经过深入调查,已证实是许世杰的管家,姓王。 事情基本上和方如今料想的一样,警察已经将事情通报给了许家,至于自己的身份,许家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 顾清江看看方如今,欲言又止。 “顾队长有话不妨直说!” 顾清江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他又爆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方组长,还有一件事,唐家父女之前住的那处房屋,昨晚突发大火。” 方如今闻言,眼中寒光一闪。 他刚刚为唐家父女出面,就有人对他们下此毒手,显然是对他的挑衅。 这其中的恶毒用心,不言而喻。 “有人看到纵火者了吗?”方如今沉声问道。 顾清江点头:“我的人发现了几个可疑身影,并跟踪到了其中一人的住处。” 这就是在南京本地行动的好处,顾清江能够迅速调动起本地城狐社鼠的力量,进行有效的监控和追踪。 方如今却摆了摆手,神色冷静:“先不急着抓人。这些小喽啰翻不起大浪,关键是要保护好唐家父女。” 他转头看向顾清江,“顾队长,还得麻烦你协助我的人,确保他们的安全。” “好说,好说。”顾清江点头应道。 就在这时,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门口的动静吸引。 只见两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左边那位身着笔挺西装,个头不高却精神抖擞;右边的则身材微胖,穿着长袍,举止间透露出政府官员的威严。 方如今注意到,那个小个子男人称呼发福男人为“曹处长”。 两人谈笑风生地走过,并未注意到沙发上的方如今和顾清江。 等两人走过,顾清江这才低声道:“那个穿西装的就是许家老二许世杰。”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蹙:“是他?” 顾清江见方如今陷入沉思,便继续说道:“许世杰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官面上的不少人都有些交情。但说实话,他的这些关系大多都是建立在生意上的往来,真正能为他撑腰的后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硬。” 方如今听着顾清江的分析,心中却自有一番计较。 他清楚,在南京这个复杂的政治漩涡中,每个人都可能隐藏着深不可测的背景。 许世杰能在南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绝不简单,自己不能轻视。 “顾队长,你的话我明白。但许世杰这个人,我们还是不能小觑。”方如今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着谨慎,“南京城的官员众多,关系错综复杂。我们需要小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顾清江点头表示赞同:“方组长说得是,王副组长吩咐我一切都听您的,向您多学习。” 南京行动组的人都知道王韦忠的性格,他推崇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故而顾清江对方如今在临城屡屡侦破日本间谍案的事迹深信不疑。 又过了一会儿,方如今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出门迎接赵伯钧了。他走出门口,目光在街道上搜寻着。不多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线,在饭店门口停了下来。方如今认出那是赵伯钧的车牌,于是快步走上前去,为赵伯钧打开车门。 “科长,您可真准时,我也是刚到没多久。”方如今微笑着说道。 赵伯钧抬头指向东南方的天空,“其实我还提前了十分钟呢。看到那片黑云了吗?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所以就提前出门了。” 方如今眯起眼睛看向东边,果然有一片黑压压的云层正在逼近。 即便快进入秋季了,南京的天气依然变化无常,暴雨总是说来就来。 方如今赶紧答应,夸张的扶着赵伯钧下车,其实下车这个动作本就没有什么难度,赵伯钧又不是什么大胖子,稍微伸脚就够了,但方如今抬着赵伯钧的手臂,仿佛赵伯钧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用餐的地方在二楼的大厅,赵伯钧请客是临时动议,根本订不到包间,即便他是特务处鼎鼎大名的行动科科长也不行。 但饭店经理还是尽量给赵伯钧挑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所在,并用屏风挡去了大半的视线,相对比较独立。 落座后,方如今注意到周围有些用餐的客人认出了赵伯钧,他们的脸色顿时一变,有的人甚至扔下筷子匆匆离去。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两三桌,只有角落里的一桌,有个中年男子依然稳坐不动,不过他似乎也有些不安,不时地打量着方如今他们这边。 方如今心中暗想,看来赵科长的名声确实在外,连这种高档饭店的客人都对他心生敬畏。 同时,他也对那个依然稳坐的中年男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方如今仔细的把凳子拂拭干净,才请赵伯钧坐了。 此时从窗户看出去,乌云已经接近,暴雨是从南方一路下过来的,看那乌云的大小,降雨的时间不会太短,方如今估摸着吃一顿饭都足够了。 那经理也是心细之人,派了一个利落的服务生过来侍候,服务生接待得十分小心,方如今叫过他来,点了几样凉菜,这几个小点都是赵伯钧比较喜欢的。 这是他从顾清江等人的口中询问来的。 赵伯钧微微点头,虽是口中不说,但方如今知道赵伯钧是一定会留意到这些细节的,只要相处时间足够,就能给赵伯钧留下良好印象。 在等菜的当口,赵伯钧叫过还在忙着指挥手下去催菜的方如今:“如今你也别忙活了,从临城到南京这一路上也够辛苦的,坐下我们说会话。” “职下哪当得辛苦二字,只是做些力气活,不比的科长的殚精竭虑。” 赵伯钧哈哈笑两声,自两人接触以来,方如今态度殷勤,丝毫不以功臣自居,时时处处务唯赵伯钧马首是瞻,说话做事都很得体,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到你这样能干又踏实的年轻人,我自觉与你颇为相得,若是你有意,我想请你来行动科屈就,不知意下如何?” “能随在科长身边聆听教诲,职下三生有幸。” 方如今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不是多么想来南京,而是表明一个态度。 事实上,在临城他的发挥空间更大一些。 至于赵伯钧所言,方如今猜测多半是客气话,别人先不说,站长肯定不会同意,站长在处座那里说话的分量不比赵伯钧差。 他此次对待赵伯钧这么殷勤,就是想挣个好表现,赵伯钧这个人他通过张鑫华也是有所了解的,为人很精明,但也讲义气,对几个行动组的兄弟都非常照顾。 当然了,如果赵伯钧是玩真的,主动伸出橄榄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南京的平台要高一些。 再有不到一年,日军就会大规模发动侵华战争,特务处也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扩编和发展,能掌握更多的资源对他无疑是有好处的。 饭菜很快便摆上桌面,赵伯钧对每盘菜都稍稍下箸便住口不食。 “你多吃点,我是年纪大了,胃口不如以前了。” 赵伯钧笑眯眯地说。 跟这样的上级相处,起码表面上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方如今感觉赵伯钧是那种非常平易近人的上级,这跟他以前认为的行动科科长形象差距很大。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赵伯钧指着屏风道:“此处背靠总统府,极尽地利优势,正因如此,中央饭店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场所,也是政治活动的重要场所,老头子和夫人经常在这里宴请宾客,谋划国策。六年前,少帅应老头子之邀来南京,便是在此受到高规格的接待。” 方如今听后,不禁感慨道:“原来如此,难怪这里的装修如此奢华,而且来往的客人个个都显得非同一般。” 赵伯钧点了点头,接口道:“你说得没错。今天这顿饭实在是有些仓促,没有提前预订到包间,只能在大厅用餐,还望你多多包涵啊!” 方如今连忙摆手,“科长您说的哪里话,能在这里与您共进午餐,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包不包间的,真的无所谓。” “我听说你在回老宅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乌云的方向传来一道沉闷的雷声,方如今抬头看看窗外,暴雨已在不远之地。 到了赵伯钧这个级别的,不仅仅是特工了,还是个政客。 从方如今在临城的成绩来看,他是个潜力股,但这一点需要赵伯钧亲自验证核实,不然他是不会真正投资的。 “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劳科长费心。”方如今回答道,同时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在南京的行踪和遭遇显然都在赵伯钧的掌握之中。 赵伯钧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解决了就好,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此时,窗外的雷声更加密集,暴雨即将来临。 方如今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试探赵伯钧的好机会。 “科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方如今故作犹豫地说道。 “但说无妨。”赵伯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科长是否认识一个叫作许世杰的人?”方如今试探着问道。 赵伯钧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之后才缓缓地道:“听说过,但并不是很熟悉。”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许世杰在南京城也算是有些名头的人物,他做的生意不小,跟政府里的一些官员也有来往。不过,我跟他的交集并不多,只是在一些场合上打过照面而已,谈不上熟识。” 赵伯钧的语气很平淡,但方如今却能从中听出一些弦外之音。 赵伯钧作为行动科的科长,对于南京城里的各方势力肯定都有所了解,他说不熟悉许世杰,很可能只是不想过多地暴露自己的信息。 “听说此人跟政府中很多官员都有生意往来,在南京很是吃得开。”方如今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此事他需要从长计议。 此时窗外的雷声愈发密集,暴雨即将来临,天地间仿佛都被这股肃杀之气所笼罩,暴风雨前的宁静,总带着几分压抑。 赵伯钧轻轻一笑,举杯道:“来,我们再喝一杯,预祝你在接下来的审讯中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屏风后突然闪出一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就说嘛,今天出门见了喜鹊,果然是个好兆头,这不就碰到了赵科长。” 第八百二十三章 许二老爷 赵伯钧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世杰。 “哈哈,是许老板啊,幸会幸会!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赵伯钧站起身,与许世杰握手寒暄,仿佛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怎么,许老板也来这里用餐?” “是啊是啊,约了几个朋友过来谈生意。”许世杰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一旁的方如今身上瞟,“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一位小兄弟。”赵伯钧轻描淡写地介绍道,故意避开了方如今的真实身份。 他是明白人,知道方如今和许世杰之间有过节,自然不会透露方如今的身份。 方如今早就认出了许世杰,也是心知肚明,他和许世杰之间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此刻他只能保持沉默,对许世杰点头示意。 许世杰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他清楚自己和赵伯钧只不过是泛泛之交,便说要代为付账,随后以不打扰二位用餐为由匆匆离去。 赵伯钧看着他的背影,对方如今沉声道:“这个许老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以后跟他打交道要小心点。” “是,科长。”方如今应声答道,心中却不禁犯起了嘀咕。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豆大的雨点开始疯狂地砸落下来,形成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雨幕。 方如今望着窗外的暴雨,思绪万千。 许世杰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偶遇? 他一时捉摸不透。 回想许世杰刚才的表现,虽然看似平常,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让方如今不得不防。 如果许世杰真的是在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那他的演技未免太过逼真,此人的城府,确实深不可测。 赵伯钧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本来不想劳动你的。但鑫华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我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得让你参与进来。你和他们打过交道,应该更容易找到突破口。此事已经得到了处座的首肯。” 方如今听后心中了然,赵伯钧这是在提醒他,暂时放下私人的恩怨,先以大局为重。 赵伯钧的脸色凝重,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沉声说道:“老头子对此案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案件,更关乎我们的中国的脸面。处座在老头子面前可是拍了胸脯,保证能够迅速破案。我们作为下属,绝不能让上峰失望。” 听到赵伯钧的话后,方如今连忙应道:“是,是,科长说得对。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尽快破案,给上面一个满意的答复。” …… 大雨如注,狂风裹挟着雨点猛烈地敲打着许家别墅的琉璃瓦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环绕着房子的花坛里,雨水冲刷着每一片叶子,翠绿的植物在暴雨中左摇右摆。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铁艺大门,车轮辗过湿滑的石板路,稳稳停在了门厅前。 车门尚未到打开,老管家就快步走到了车门旁为许世杰撑开了伞。 许世杰应酬完毕,并未在中央饭店歇息,而是冒着瓢泼大雨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一进门,他发现管家一脸焦急,像是有事的样子,便眉头紧锁地问道:“有什么事?” 管家小心翼翼地将雨伞放在一旁,然后才低声回答:“二老爷,咱们的人昨晚行动失败了,那对父女并没有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许世杰闻言,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立刻发作,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管家苦着脸解释道:“咱们的兄弟一直盯着他们回家,可谁知道……他们竟然没住在那里。” “一群废物!”许世杰怒不可遏地吼道。 管家吓得一哆嗦,不确定许世杰骂的废物里包不包括自己。 许世杰余怒未消地继续骂道:“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平时一个个伸手要钱的时候都挺利索,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养他们有什么用?我看还不如喂狗!” 管家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许世杰瞪大眼睛盯着管家,“给唐家父女出头的那个人,你们查清楚他的来路了吗?” 管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还……还没有。只听说那年轻人身边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跟班,并且对官面上的事情很熟悉。” 胖警察自然不会告诉他被方如今忽悠的事情。 许世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可怕,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看起来有些有些棘手。但这唐家并未听说有这样的亲戚啊,会不会是那方家的亲朋好友?” 管家略微思索道:“应该不会,要是方家认识这样的人,早就站出来了,何必等到此时?” 许世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方家的儿子呢?他不是去考了警校吗,现在应该快毕业了吧?” 管家立刻回答道:“是的,二老爷。据我所知,方家的儿子确实已经从警校毕业了,至于在何处任职,还不清楚。” 许世杰皱了皱眉:“不管在哪里任职,总归是个警察,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麻烦,得小心一些。还有,你继续派人去查,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年轻人的底细,不能让这个年轻人坏了我们的大事。” 原本从唐家父女口中可以问出那年轻人的身份,可如今唐家父女不知所踪,调查就要大费周章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二老爷,昨天您不在家,听吴妈说土地局的张处长来电话找过您。” 许世杰眉头一挑:“张处长?这种事怎么不早些说。算了,难道是关于方家宅子的土地所有权状有消息了?” 管家赶紧陪着笑:“要是真有好消息,那咱们之前送的礼物也算没白费了。” 许世杰的心情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他伸手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喂,张处长,您好,我是许世杰……” 管家竖着耳朵,试图从二老爷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些线索,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二老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严肃,甚至是隐约的怒意。 通话结束后,许世杰缓缓放下电话,脸色阴沉。 管家心知不妙,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等待二老爷的吩咐。 许世杰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浮现,他突然冷笑一声,满腔的不屑与愤怒溢于言表。 “这个张处长,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咱们的事情,现在竟然说办不了了。” “哼,我看他是胃口太大了,想要更多的好处,真把我许世杰当傻子来糊弄了?” “他以为他是谁,可以这样摆布我?” “姓张的办不成,咱们就找其他人,我就不信了,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他张屠户,我们就得吃带毛猪?” “什么玩意儿!我呸!” 管家站在一旁,深知此时不是插话的时候,只能静静地候着,等二老爷发泄完。 终于,许世杰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管家才敢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是,二老爷。” 第八百二十四章 暴露行踪 暴雨如注,似乎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水汽之中。 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砸在窗户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好似天公在愤怒地擂鼓。 在这暴风雨的肆虐中,屋内却是一片宁静。 唐德田已经睡熟了,他的呼吸声平稳而深沉,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轻微的鼾声。 唐慧呆呆地站在窗前,她的目光穿过水汽弥漫的玻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说出口。 水汽从窗户的缝隙中悄悄侵入,将唐慧的头发和衣服都染上了一层湿润。 她静静地站着,任由暴雨的喧嚣在耳边回荡,任由心中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这次再见到少爷,她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变得有些陌生,现在想想就像是一个全新的陌生人。 少爷的变化太大了,以至于唐慧几乎无法将他与过去的形象联系起来。 唐慧努力地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从少爷身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然而,那些曾经的笑容、那些稚嫩的举动,似乎都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威严的陌生男子。 唐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少爷的变化让她感到既欣慰又失落。 欣慰的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更加优秀的人,失落的是那个曾经陪伴她成长的少年已经渐行渐渐远。 今天一早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安顿他们的人,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们这几天不要外出。 她当时就想追问原因,可那人只是摇头,重复叮嘱他们务必留在家中。 这些少爷派来的人身上,他们虽然对她礼貌有加,但总是保持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距离感。、他们从不主动与她交谈,甚至在她试图挑起话题时也只是简单地回应,这种态度让她感到既奇怪又憋闷。 正当唐慧沉浸在这些回忆中时,唐德田的一声咳嗽突然打破了她的沉思,也将她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到了现实。 她回过神来,捋了一下被水汽打湿的刘海,忽然想起原来的住处还有三包草药忘记拿了。 抓药的大夫说这周要去乡下老家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唐慧不想爹的药断顿。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冒雨去取。 唐慧挽起了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鞋子脱下,拎在手里,从门后的挂钩上取来那把一把有些磨损的黑色雨伞,小心翼翼地打开,随即赤足踏入了滂沱的大雨中。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巷中空无一人,只有雨声和她的脚步声在回荡。 街上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幸亏她脱了鞋。 她快步走过一条条小巷,途中的房屋都紧闭着门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场大雨隔绝了。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形成一道道水帘,让原本就狭窄的小巷显得更加幽深。 好不容易走到了原来的住处,唐慧却惊愕地发现,那幢曾经熟悉的房子已经变得焦黑一片,显然是遭受了火灾的肆虐。 在雨水的冲刷下,黑色的焦痕显得格外刺眼。 她愣在原地,手中的雨伞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上,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但她却浑然不觉。 这时,唐慧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那个人严肃的话语:“不要到处走。” 她虽然只有十几岁,但颇有心思,绝非天真的少女。 凝视着眼前这幢焦黑的废墟,昨天这房子还是完好无损的,她们刚一搬走,就遭遇了这样的火灾。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如果昨晚她们还住在这里…… 唐慧不敢再往下想,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取草药的事情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地方不能呆了,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令人心悸的地方。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短短的一会儿工夫,衣服几乎已经全湿透了,贴身的衣物带来了阵阵寒意。 然而,每走一步,她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看去,总感觉身后有人在悄悄地跟踪自己。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唐慧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她越走越快,几乎是在小跑,雨水顺着脸颊流下,与汗水交织在一起。 就在唐慧失魂落魄地在雨中行走时,突然从一条小巷中窜出一个人。 这人没打雨伞,浑身已然湿透,分头被雨水淋得紧贴在头皮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恰巧与唐慧撞了个满怀。 唐慧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撞倒。 而那人也是“哎呦”一声,显然也没料到会撞到人。 他看向唐慧,目光登时一怔,眼神复杂。 但此时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声,让他顾不得许多,赶忙收回目光,转身逃离了现场。 唐慧揉揉被撞疼的胳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胖男人指着刚才那个分头男人的背影怒喝道:“姓黎的,再敢惦记我们家小翠,老子骟了你!” 唐慧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摆脱这个令人不安的地方。 这个小插曲让唐慧更加归心似箭,她越跑越快,脚丫在积水中踩出一个个水花。 她急切地想要回到住处,去找少爷派来的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她飞奔之际,突然脚下一崴,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扑倒在水中。 雨伞也从手中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唐慧整个人暴露在暴雨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扭伤,但还是挣扎着从水中爬起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一瘸一拐地捡起落在地上的雨伞,继续往回走去。 殊不知,她的身后早就被人盯上了。 身后人连个雨伞也没有,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唐慧的身上。 正是方才和唐慧撞在一起的男人。 他悄悄地尾随着唐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让她察觉,又不至于跟丢。 一个多小时后,唐慧终于回到了新住处。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生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父亲。 小心翼翼地收起雨伞,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疼痛难忍。 她轻轻地坐在椅子上,脱下湿透的鞋子,露出肿胀的脚踝。 皮肤紧绷绷的,她轻轻触摸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努力忍住疼痛,慢慢地将脚抬起来,试图减轻肿胀。 然而,每当她轻轻触碰伤处,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响动,似乎有人在院子外面。 唐慧心中一惊,忍住疼痛,悄悄地站起身来,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心中充满了警觉和不安。 “慧儿,怎么浑身湿透了?脚也受伤了?” 忽然,唐德田惊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唐慧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解释道:“爹,我没事,只是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您怎么醒了?” 她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心,只能尽量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的伤势,假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脚踝上传来的阵阵痛感却在不断提醒她。 唐德田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大概是不用担心许家的人找麻烦,方才这一觉睡的很踏实。 但此时,他皱着眉头,看着唐慧浑身湿透、脚踝肿胀的样子,语气中带着责备:“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下雨天还到处乱跑,看看你现在这副狼狈样子。” 唐慧低下头,默默地听着父亲的责备。 她知道父亲是在关心自己,但她此刻心不在焉,脑海里那片废墟挥之不去。 她在想,该不该告诉父亲自己之前的遭遇和那座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子。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你还到处乱跑。”唐德田继续说道,语气越发严厉。 昨天少爷派来的人可是一本正经地叮嘱过他们的。 唐慧抬起头,看着父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时候,她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想清楚该如何向父亲叙述这一切。 “爹,我知道我错了。”唐慧小声说道。 唐德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担忧。 他并不知道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作为父亲,他能感受到女儿此刻内心的挣扎和不安,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你的脚伤得怎么样?需要去看大夫吗?” “没事的,爹,只是扭伤而已。”虽然脚踝传来的阵阵痛感提醒她伤势并不轻,但此刻的唐慧并不想去医生,若是再到外面,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唐德田看着她,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关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女儿受伤的脚踝。 当他的手指轻轻触碰那肿胀的部位时,唐慧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唐德田的脸色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事情远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得赶紧找大夫看看,”他站起身来说道,“要是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爹,我真的没事,就是崴了一下……”唐慧轻声应道,尽管脚踝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但她在父亲面前还是努力保持坚强。 唐德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转身去拿墙边的雨伞…… 第八百二十五章 谢三告密 在唐家父女出门走入雨中之后,与之相反的大雨滂沱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只不过这人并未看到唐家父女,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匆匆走去。 此人正是姓谢的那个男人,一路跟踪唐慧到了她们新的住处。 他不放心,在门外蹲守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唐慧一直未出来这才离去。 不过,此人的运气也着实差了些,他刚刚离开,唐家父女就出门了。 他走的极快,带着一蓬水雾现出身形,衣服湿透之后,索性将上衣脱掉,浑身滴水,揉成一团抓在手上,任由风雨吹。 可雨毕竟很大,他双手在头脸上呼呼的搓了几把,把水珠都揉在手上,朝着周围一把撒出去,匆匆地穿梭在狂风暴雨中,脚步匆忙却带着几分慌乱。 大雨如注,街道如同被水洗过的石板路滑溜难行。 他跌跌撞撞地赶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这样可以换一大笔钱。 忽然,脚下一滑,突然重重地摔倒在石板路上。 胳膊肘传来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查看伤势,拼命地咬紧牙关,迅速爬起身来继续奔跑,身体的疼痛早已被抛诸脑后。 周围的景象在暴雨中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许世杰府上的管家,此刻正坐在古朴的红木桌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嘴里小声抱怨着这连绵不绝的雨水。 屋外的天空如同被墨染过一般,黑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静谧,这让本就心情烦躁的他更是眉头紧锁。 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满地嘟囔着:“这该死的天气,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 尽管满心不悦,但管家还是站起身来,打上伞走向大门,伸出手,抚在门闩上,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这不请自来的访客。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门板被缓缓拉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让管家不禁打了个寒颤。 门外,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雨中站立,没有任何的雨具,看起来甚是狼狈。 “孙管家?”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问道。 管家眯了眯昏花的老眼,尽管他努力想要看清门外来人的面容,但雨太大了,使得他根本无法辨识。 “你是……?”管家疑惑地问道。 “我是谢三儿。”来人回答道,“我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你。”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城里的泼皮谢三。 此人确实给管家办过几次差事,但因其性格奸懒馋滑,办事又常常拖泥带水,所以并未能赢得管家的赏识。 “是你?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管家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冷淡和不屑,他猜测谢三儿此次冒雨前来,多半又是为了骗取些钱财,自己才不能上这个胆。 然而,谢三儿的声音却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次是真的有紧急情况,不是来跟您开玩笑的。” 管家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到这次谢三儿似乎与往常不同。 虽然他对谢三儿的品行心知肚明,但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说吧,什么事?”管家决定给谢三儿一个机会,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他也想知道,这个平日里只会耍小聪明的泼皮,究竟能带来什么重要的消息。 “我看到那姓唐的女子了!”谢三儿急切地说道。 这句话犹如一声炸雷,瞬间在管家的耳边炸响,他猛地抓住谢三儿的胳膊,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你说什么?看见谁了?” “您没听错,我确实看到了那姓唐的女子。”谢三儿肯定地说道,“她就在住在汉中门附近。” 管家的嘴唇哆嗦着,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家父女失去了踪迹,害得他差点挨二老爷的训斥,撒出那么多人也没有找到两人,然而现在,谢三儿却带来了她的消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消息对于管家来说太过震撼,他一时间竟无法回应。 片刻之后,管家再次确认道:“谢三儿,你确定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谢三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随后,谢三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在雨中偶遇唐慧的经过,以及他如何一路小心翼翼地跟踪她,最终发现了她的住处。 说到紧张处,他手舞足蹈,甚至还将手臂上的伤给管家看。 谢三也精明得很,虽然提到了唐慧住在汉中门附近,却对具体的住址守口如瓶。 他深知信息的价值,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信息可能会为他换取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管家一边听着谢三的叙述,一边微微点头。 对于谢三儿的那点小心思,他如何会不知?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风浪多了去了,谢三儿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 不过管家并没有直接揭穿他,而是不动声色地将他让进屋子里,亲自为谢三儿泡了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 谢三接过茶杯,感受着热茶传来的温度,冻得直打哆嗦的身体也稍微缓和一些。 “谢三儿,你这次做得不错。”管家淡淡地说道,“这个消息对我们很重要。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谢三儿闻言双眼放光,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管家,您太客气了。能为许家和您效力,是我谢三儿的荣幸。至于钱嘛,嘿嘿,您看着给就行。” 管家微微一笑,心中暗骂谢三狡猾,但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做个主。” 他缓缓地转身走到那张硕大的红木桌前,轻轻地拉开抽屉,陈旧的铜制拉手传来微微的吱呀声,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手指在一沓钞票上轻轻滑过。 谢三儿站在红木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紧地盯着管家的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不自觉地咽着口水,双手不自觉地搓着。 管家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摇头。 像谢三儿这样的人,贪婪是他的本性,无论给他多少钱,都无法满足他的欲望。 然而,为了得到他需要的信息,管家也不得不满足他的贪婪。 他缓缓拿出四张钞票,然后缓缓合上抽屉,那吱呀声再次响起。 “这个价码是我们开出价码的两倍!” 谢三儿紧紧盯着管家手中的钞票,恨不得眼睛里长出钩子,生怕它们会飞走一般。 “谢您老的赏!”谢三儿谄媚地笑着,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钞票。 他的心中早已开始盘算,这笔意外之财该如何挥霍,是先去大吃一顿,还是去赌坊试试手气,或是去秦淮河旁找个姑娘快活快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诱人的布袋时,管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缩了回去,让谢三儿扑了个空。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谢三儿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 “孙管家,您这是……?” “谢三儿,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管家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你得带我们去找到那唐家父女,才有资格从我这里拿到这笔钱。” 谢三儿回过神来,连忙满脸堆笑地回应:“那是,那是……您老放心,我谢三儿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轻重。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带您去找那唐家父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不过现在这雨这么大……” 刚才为了报信,已经一路冒雨狂奔而来,浑身湿透,又冷又饿。 现在一想到要再次冒雨出去,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管家瞥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但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像谢三儿这样的人,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驱使他去卖命。 他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钞票,示意谢三儿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得到这笔丰厚的奖赏。 谢三儿一咬牙,狠下心来:“行,大不了再淋个落汤鸡,反正已经湿透了。” 为了那笔诱人的奖赏,豁出去了。 管家看着他,哈哈大笑,拍了拍谢三儿的肩膀:“好。来,我先给你一身干净衣服换一下,别冻坏了身子。” 说着,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谢三儿。 谢三儿接过衣服,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迅速到屏风后面换下湿透的衣物。 管家则趁机走出房间,吩咐人去招呼人手。 这次行动非同小可,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么大的雨,唐家父女估计多半不会出门,但还是要以防万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到最得力的人手,确保能够一举拿下唐家父女。 不一会儿,谢三儿换好衣服走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也振作了许多。 管家也已经招呼好了人手,一行人整装待发。 “一切听您的吩咐。”谢三儿恭敬地对管家说道。 这次行动自己只是个带路的,不过他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拿到那笔奖赏,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管家看着他,点头道:“出发!” 第八百二十六章 审讯小野 顾清江身披黑色的雨衣,行走在泥泞而昏暗的巷子里。 作为本地人,他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是面对巡警的盘问,还是邻里间的寒暄,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正是这样的原因,他又被方如今派来照顾唐家父女。 穿过滂沱的大雨,顾清江急匆匆地赶到唐家的新住处,他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的心猛地一沉。 父女二人的东西还都在屋里放着,不像是出走的样子。 难道是…… 顾清江可是向方如今保证过的。 “住的地方绝对安全,旁边就是我们队的一个联络点,会有人照应着。” 这才多长时间,就出事了。 顾清江立刻转身,冒着大雨去寻找附近的同伴帮忙。 然而,联络点里的同伴们也表示对此毫不知情,他们本以为这样的暴雨天气,唐家父女应该会选择待在家里。 联络点的电话还因为今天的暴雨坏掉了,情急之下,顾清江赶紧找到最近的电话亭,拨通了方如今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方如今沉稳的声音,但顾清江却无法平静,他急切地描述了当前的情况。 “方先生,唐家父女不见了!我已经找过附近的同伴,但大家都说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大雨,他们应该不会外出才对……” 面对方如今,顾清江的声音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虑。 电话那头的方如今沉默了片刻,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顾队长,你先别急。如果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有没有这种可能,老爷子犯病了,唐慧带他去看医生了。” 顾清江猛地一拍脑门,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唐德生的病情呢,这老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方如今的这种猜测是完全有可能的。 “方组长,我马上去派人到附近的医院诊所进行排查。” “好!另外派人在住处等着。” “是!” 顾清江这次算是见到了方如今的沉稳和冷静,确实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方如今放下电话便将戴雷平叫了进来,让他带一个人去唐家的新住处调查一番。 虽然顾清江是王韦忠派来的亲信,但方如今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信任他。 “到了那里,注意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发现有问题,不要吱声,立即向我报告!” 方如今从房间走向关押人犯的审讯室,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暴雨阴冷地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急促的雨点落下,无情地击打在审讯室窗户旁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棵梧桐树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着,叶子在风雨中簌簌落下,枝干弯曲,却又顽强地挺立着,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 方如今觉得这棵树现在的状态跟小野昭明倒是有几分相似。 鉴于小野昭明的身份,张鑫华并未对其动刑,但这可能让这个高傲的日本特工产生了一种错觉。 方如今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灯光昏暗而压抑,斑驳的灯光投射在四面陈旧的墙壁上,阴影摇曳,如同被岁月侵蚀的壁画,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沉重的气氛。 王韦忠当下看过来,方如今轻轻点头,示意没什么事。 报告唐家父女失踪的电话来的很突然,方如今走出去的速度很快,这让王韦忠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方如今坐到审讯桌的对面,面容沉稳,眼神中透露着狡黠与机智,时刻准备着捕捉小野昭明的每一个微妙的表情变化。 旁边,王韦忠双手交叠在胸前,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小野昭明依然保持着他的强硬态度,但方如今和王韦忠并未因此感到气馁。 这场审讯是一场心理战,更是一场耐力与毅力的较量。 “小野昭明,我们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你的身份。”方如今率先开口,“现在说出你知道的,或许你的事情还有的商量。” 小野昭明闻言,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你们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线索。想要我开口,恐怕还不够格。” 王韦忠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别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清楚!” 小野昭明不为所动,他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挑衅。 方如今和王韦忠对视一眼,知道常规的审讯手段对这位日本间谍来说,显然是行不通了。 对于这些日本间谍的审讯,处座并未禁止使用刑罚。 “小野昭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方如今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不再是劝说的语气,“你可以选择开口,或者选择这条鞭子。” 审讯室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小野昭明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最终还是紧闭了双唇,选择了沉默对抗。 见小野昭明依旧不松口,王韦忠抓起鞭子,一步步走向他。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嗖”的一声,狠狠地落在小野昭明的身上。 一鞭,两鞭,三鞭…… 小野昭明的衬衫已经破碎不堪,皮肤上留下了道道血痕,但他的嘴角却始终没有松开。 方如今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小野昭明的脸上,他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论这个人表现得多么坚不可摧。 小野昭明也必定有他的软肋。 方如今开始回想整个审讯过程,小野昭明的每一次眼神闪烁、每一次喉咙的吞咽,甚至每一次手指的微微颤动,都可能是他内心挣扎和弱点的体现。 这些细节,方如今都没有放过,他在脑海中一一回放,试图找到突破口。 行刑的间隙,方如今轻轻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力:“阁下是陆军省情报一处处长小野昭明,营救松本浩二的方案是你亲自提出来的对不对?而且你的上级对你很信任,授权你全权负责该项计划的营救。” 他顿了一顿,观察着小野昭明的反应,继续说道:“老实说,你制定的计划非常完美。当然了,我指的并不是所谓的行动步骤,而是你对人性的把握。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你却能将这种贪婪放到最大程度,着实令人佩服。” 小野昭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方如今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地接近了真相,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继续轻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你的计划,以及计划中涉及的人。” 小野昭明不屑地道:“有什么好谈的?计划中涉及的人,抓的抓,杀的杀……” 方如今闻言笑了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信:“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这么快暴露吗?” 他紧紧地盯着小野昭明,试图从他的反应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小野昭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并没有直接回答方如今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方如今并不气馁,他缓缓地说道:“你的计划虽然精妙,但却忽略了一点——人心难测。你利用了人性的贪婪,但却没有考虑到人性的复杂和多变。有时候,贪婪和恐惧只是一线之隔。”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小野昭明的内心。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抬起头,望向方如今:“你很聪明,但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方如今听后却笑了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比较好。你的计划已经失败,而你现在也落在了我们的手中。如果我们合作愉快的话,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如何发现松本浩二被救走是有问题的。” 审讯室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小野昭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方如今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小野昭明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营救计划充满了自豪。 他确实精心策划了一场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的行动,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打磨得尽善尽美。 即便最终他和松本浩二都为此丢了性命,但在他看来,营救计划的前半程无疑是成功的,甚至可以放入特工的教材中作为经典范例,供以后那些后辈学习。 此时,他再次回想起整个计划的筹备和执行过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从情报的收集、人员的选拔,到行动路线的规划,再到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每一个环节都凝聚了他的心血和智慧。 松本浩二刚刚从监狱中被救出来之后,他的确是欣喜若狂。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残酷的打击。 他的计划最终还是败露了,而他也沦为了阶下囚。 这让小野昭明感到深深的挫败和不甘。 他不禁开始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情报的泄露,还是人员的背叛? 亦或是他的计划本身就存在着致命的漏洞? 这些疑问在小野昭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和决策能力,甚至开始怀疑整个营救计划的价值和意义。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否认自己在计划中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以及那份对完美的执着追求。 此刻,面对方如今的质问和诱导,小野昭明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矛盾,既想坚守自己的秘密,又想找出计划失败的原因。 这种复杂的心态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恰在此时,方如今在一旁悠悠地说道:“人生短暂,留下遗憾可不好。你一直以自己的计划为傲,但现在它却以失败告终,你不觉得遗憾吗?你的尊严、你的骄傲,在这一刻是否还剩下些什么呢?”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直指小野昭明的心灵深处。 对于心高气傲的小野昭明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此——让他面对自己的失败,让他感受到尊严被彻底扫地的痛苦。 小野昭明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甘,紧紧地咬着牙,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咽回肚子里。 但方如今并没有停下他的攻势,他继续说道:“你的计划,你的努力,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你的上级对你的信任,你的同伴对你的依赖,现在都成了泡影。你不觉得你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小野昭明的软肋。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失败被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尊严被如此践踏。 他猛地抬起头,瞪了方如今一眼,眼中充满了怒火和仇恨。 但方如今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 小野昭明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不能就这样被方如今击败,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你以为你了解我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懂!” 说完这些话,小野昭明别过头去,不再看方如今一眼。 方如今看着小野昭明别过头去,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进一步摧毁小野昭明的心理防线,让他彻底崩溃。 他站起身,走到小野昭明面前,轻声说道:“小野昭明,你一直认为自己是精英中的精英,但现在呢?你的计划失败了,你的同伴被捕或被杀,而你,也落在了我们的手中。你的尊严、你的骄傲,在这一刻是否还值得你坚守?” 小野昭明没有回答,但他的身体已经在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方如今继续说道:“你曾经以为,你的计划是完美的,但现在看来,它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你的上级、你的同伴,他们现在会怎么看你?你是否还能在他们面前抬起头?” 这番话像是一根根针,深深地刺入小野昭明的心中,骄傲和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痛苦。 他终于忍不住怒吼道:“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八百二十七章 心理攻势 方如今微微一笑,从小野昭明的态度看,自己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 “很简单,告诉我们整个计划的所有细节,以及你的上级和同伴的身份。而我,可以告诉你你计划失败的原因。” “你休想!”小野昭明啐了一口。 方如今看着小野昭明嘴角的冷笑,心中不禁暗暗赞叹此人的坚韧与决绝。 对于这类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来说,单纯的威胁和诱导往往难以奏效。 此刻的小野昭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于生死似乎已无所畏惧。 方如今回到座位上,平静地看着小野昭明,说道:“你的勇气我确实很佩服,但成王败寇并不是故事的全部。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朋友,会怎样?” 小野昭明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哼道:“这些不用你操心。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方如今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死亡或许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但那些还活着的人,他们将要承担你的选择带来的后果。你的上级、你的同伴,甚至你的家人,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死而遭受更多的痛苦和困境。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小野昭明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方如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忠诚和信仰,但有时候,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你可以选择与我们合作。” 小野昭明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抬头望向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活着?你以为背叛了帝国,我还能怎么活着?在帝国的眼里,我将成为一个叛徒,一个无法被原谅的罪人。” 方如今平静地看着他:“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 小野昭明冷笑:“这也包括你们吧?你们只是想要我的脑子里的情报而已,一旦我把知道的都给你们了,我还有什么价值?” “话不能这么说!”方如今摇摇手指,“如果你不说的话,一点价值也没有。” “我猜你曾经是个商人。” 小野昭明注视着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原本以为这个年轻的对手也会是个粗鲁的审讯者,但方如今的话语和态度却让他感到意外。 小野昭明回想起方如今的言辞,那种威严而不失礼貌的语气,那种洞察人心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敬畏。 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仅具备敏锐的洞察力,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沉稳与机智。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处境,同时也在思考方如今给出的选择。 小野昭明原本坚定的心志,在方如今的劝说下开始动摇。 不得不承认,活着的确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而不仅仅是成为帝国的牺牲品。 小野昭明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一旦选择合作,就意味着背叛了帝国,这将是他一生中无法洗刷的污点。 如果想要活着,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出路。 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和焦虑充斥在心头。 一方面,他对帝国的忠诚和信仰让他难以做出背叛的选择; 另一方面,他也渴望能够继续活下去,为自己,也为那些关心他的人。 这一点,方如今确实没说错。 小野昭明闭上眼睛,思绪飘回了那个离别的码头,那一天阳光明媚,海风带着些许咸湿的味道,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他记得,那时他虽然要离开日本本土,被派往中国执行任务,但内心是踌躇满志的。 临别的时刻,贤惠的妻子穿着一袭和服,温婉地站在码头上,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条他送给她的丝巾,仿佛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纽带。 妻子的嘴角微微上扬,试图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但眼角的泪花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悲伤。 旁边,他们可爱的女儿紧紧地抱着她最喜爱的布娃娃,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还不太明白离别的意义。 小野昭明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能留下来,陪伴她们度过每一个平凡而温馨的日子。 “爸爸,你要去哪里?”女儿天真的问题让他心头一紧。 “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但我会尽快回来的。”他强忍着泪水,微笑着回答。 妻子默默地站在一旁,她知道丈夫的职责和使命,但心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轻轻地整理着丈夫的领带,那是她精心为他挑选的,承载着她对他的思念和祝福。 “昭明,一定要平安回来。”妻子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和女儿等你1” 小野昭明紧紧地拥抱着她们.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让他们永远定格在这个温馨的瞬间。 但汽笛声响起,轮船缓缓驶离码头,他必须离开。 回忆中的画面渐渐模糊,小野昭明的眼角湿润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对妻女的思念和愧疚。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斗争中,小野昭明开始重新审视方如今,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足足过了六七分钟,终于,他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方如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小野昭明面前,轻声说道:“时间我会给你,但机会只有一次。选择权在你手中,希望你不要让自己,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失望。” 审讯室外,方如今静静地站立着,目光穿透瓢泼的大雨,仿佛在寻找着某种答案。 王韦忠走到他身边,看着雨中的景象,不禁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继续审问小野昭明?” 方如今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的清新空气,缓缓吐出。 “小野昭明不是一般的特工,对他的心理攻势,不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耐心和策略。他现在虽然表面上有所动摇,但内心深处仍然坚守着他的信仰和忠诚。如果我们急于求成,很可能会激起他的反抗心理,前功尽弃。” 王韦忠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仍然有些不解:“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方如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咱们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慢慢去消化和思考。同时,也要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地向他传递我们的诚意和合作的必要性。这是一场心理战,咱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和观察,找到突破他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王韦忠听后更加不解,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你让我打他?这岂不是会让他对我们更加敌视?” 方如今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打他并不是为了让他痛苦或屈服,而是让他更加清醒。在面对痛苦和压力时,人们往往会更加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处境和未来。小野昭明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他的心理防线非常坚固。通过施加一定的身体压力,可以让他从忠诚和信仰的迷雾中暂时抽离出来,更加客观地审视自己的现实和选择。”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旨在打破他的固有思维模式,让他意识到除了忠诚于帝国之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去考虑和珍惜。当然,这种手段需要谨慎使用,过犹不及。我们的目的是让他认识到与我们合作可能是他唯一的出路,而不是单纯地通过暴力来迫使他屈服。” 王韦忠听后若有所思,开始理解方如今的策略和用意。 他点了点头,表示会全力配合方如今的计划,共同攻克小野昭明的心理防线。 王韦忠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雨中迅速消散。 “刚才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方如今的突然离开,并未向他解释具体原因,但王韦忠还是发现方如今的表情不太对。 方如今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出了一些意外。唐家父女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这样?”王韦忠惊讶地问道,他知道唐家父女对方如今来说意义非凡。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但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方如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王韦忠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继续派人去找?” 方如今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而且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了。” “你确定他们不会有事吗?”王韦忠再次确认。 方如今转头看了王韦忠一眼,没有继续深入讨论唐家父女的问题,换了话题,询问道:“松本浩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韦忠回答道:“松本浩二开始时似乎有些松动,我以为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后来他又变得顽固起来,现在拒不交代任何情况。” 方如今听后,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 对于这类顽固的犯人,需要采取更加巧妙的策略 不能仅仅依赖传统的审讯手段,而需要找到突破其心理防线的方法。 这一点和小野昭明的审讯是一个道理。 “有没有尝试过从他的个人背景入手?”方如今问。 王韦忠摇了摇头:“我们尝试过,但此人的背景信息太少了。” 方如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待这类犯人需要耐心和细心。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松本浩二,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 “好吧,一会儿我去跟他谈谈。” …… 许世杰的管家带着一帮身材魁梧的打手,在谢老三的带领下,冒着瓢泼大雨来到了唐家父女的新住处附近。 管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显然对上次的行动仍心存不满。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打手们说道:“一会儿手脚都利索一些,绝对不能跟上次一样出现任何差错。” 打手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管家再次将谢老三叫到跟前,面带严肃地询问:“老三,是不是这里?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带着兄弟们走冤枉路。” 谢老三赶紧赔笑,生怕惹怒了管家,信誓旦旦地保证,:“怎么会呢,我谢老三向来一言九鼎,若是骗人,让我天打五雷轰!” 管家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事成之后,二爷还有赏。” 谢老三喜滋滋地点头称谢。 管家从谢老三身边走过,来到了一名手下面前,低声交代:“一会儿盯紧了谢老三,事成之后,就找个机会……”声音越来越低。 手下闻言,满是雨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狠戾的笑容,拍了拍腰间的刀柄,信心满满地说道:“管家放心,这次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此刻的谢老三还在盘算着领赏之后怎么去挥霍,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管家决定了。 天色昏暗如夜,雷鸣电闪不断。 随着管家的一声冷冽的令下,打手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踏入了暴雨中,他们的目标,正是唐家父女的隐秘住处。 暴雨中的每一滴雨水都仿佛带着肃杀之意。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映照出他们紧绷的脸庞和冷酷的眼神。 这些打手做这种事,不是头一次了,众人分工明确,有人封堵前门,有人迂回到了后墙,还有人守着左右两侧的巷口,管家并未跟过去。 谢老三则是带着两个打手到了门前,其中就包括暗中受领任务的打手。 这名打手,下颌上布满了浓密的胡茬,犹如野生的荆棘,左脸上一道深邃的刀疤斜贯而过,宛如一条蜿蜒的蜈蚣。 这么大的雨,他丝毫在意自己的声音。 “老三兄弟,这次你要立大功了,拿了赏钱可不要忘记兄弟们啊!” “哈哈哈,那是当然,”谢老三爽朗地笑着回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他一边说,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瞟向了巷口。 暴雨中的巷口仿佛一个深邃的洞口。 另一名打手已经蹲在门口,熟练地掏出工具开始撬门。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暴雨中若隐若现。 第八百二十八章 仓皇逃窜 谢老三等人成功地撬开了门,随着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为首的一人轻轻挥手,众人随他悄无声息地进入院子,暴雨依旧猛烈,但院内却异常安静,只有雨点砸在地面的声音。 众人小心翼翼地散开,开始搜索目标。 刀疤脸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先是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回到了谢老三的身边。 屋子里的事情不归他管,他只需要盯住谢老三即可。 进了院子就不比外面了,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 突然,一阵微弱的响动打破了寂静。 为首的立刻示意众人停下,他们凝神静听,试图确定声音的来源。 在这关键时刻,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因此他们必须格外小心谨慎。 谢老三蹲在厢房的房檐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这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沉闷与烦躁。 身上的衣服,是方才在管家家里换上的,此刻早已被雨水湿透,紧紧地裹在身上,给他带来一种难以忍受的沉重感。 但真正让他心生不安的,并非这恶劣的天气或是身上的湿衣,而是侧后方那个刀疤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脸上的一道疤痕,谢老三方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阴冷地一笑,笑容在雨中显得更加狰狞,如同一条蜿蜒的蜈蚣在他的脸颊上扭动。 谢老三曾经两次远远地见过他,但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然而,此刻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谢老三不禁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他向管家提供了唐家父女的住处,本是为了一点微薄的赏钱,却没想到会引来如此大的祸端。 昨夜,唐家父女的住处曾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为灰烬,管家此次带着如此多的打手前来,显然是不打算给唐家父女留下任何活路。 想到那对父女和自己无冤无仇,但很快便会因为自己而丧命,谢老三心中充满了慌乱和愧疚。 这边谢老三正在胡思乱想着,为首的打手已经猛地猛地推开门,一跃而入,身后的人鱼贯而入。 恰在此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当空劈下,瞬如同天神的怒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将黑暗的天幕撕裂开来。 躲在屋檐下的谢老三目睹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心跳随着雷声的节奏加速跳动。 他突然听到雷声和雨声中夹杂着慌乱的人声。 凝神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目标所在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屋子里惊慌失措狂奔而出,看样子正是为首的那个打手。 然而,那人刚刚迈过门槛,一声刺耳的枪声突然响起,谢老三的心猛地一紧,他看到那人顿时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血水很快从那人身体中流出,与地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谢老三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灵魂仿佛被这股恐惧震得飞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下一刻,他立即转身,疯狂地朝院外奔去,泥水溅起,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刀疤脸那阴冷的目光紧随其后,他的速度同样惊人,紧紧追赶着谢老三。 “砰!砰!”身后的院子里再次响起枪声,这让谢老三更加惊慌失措。 离开大门将近三十多米的时候,突然,他的脚底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泥水里,泥水溅了他一身,冷冽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与泥水混合在一起,苦涩而冰冷。 刀疤脸迅速逼近,反握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冷冽的声音自雨雾中透出。 “好啊,谢老三,做好了圈套让老子们钻,果真是好手段。” 话音未落,刀疤脸紧握的匕首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刺向谢老三。 谢老三心头一紧,瞳孔瞬间收缩,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惊恐地往旁边一滚。 泥水溅起,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有些狼狈,但正是这一滚,让他勉强躲过了刀疤脸那致命的一击。 刀疤脸的匕首深深地刺入泥水中,他愤怒地拔出刀,转身再次扑向谢老三。 下一刻,两人在狭窄的雨巷中展开了生死较量。 刀疤脸身手敏捷,每一招每一式都透露出狠辣与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刀锋上。 他的攻击迅猛而凌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 谢老三则是左躲右闪,尽管他拼尽全力,但依然险象环生。 刀疤脸的刀锋几次贴着他的身体划过,衣服被划破,皮肤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刀尖。 雨水、汗水、泥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谢老三好几次都差点挂了彩,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更不能放弃。 不过,尽管他咬紧牙关三拼尽全力躲避刀疤脸的攻击,但终究是力不从心。 一个疏忽,他被刀疤脸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 泥水溅起,谢老三整个人摔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背部传来阵阵钝痛。 刀疤脸站在谢老三的面前,脸上露出狞笑:“谢老三,别怪老子,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说着,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刀锋在雨中闪烁着寒光,对准了谢老三的胸膛。 谢老三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刀疤脸见谢老三如此,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再次挥刀劈下,却被谢老三一个横滚巧妙地躲过。 刀疤脸一愣,没想到谢老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反应。 趁刀疤脸愣神的功夫,谢老三猛地起身,带着泥沙的雨水扬了刀疤脸一脸。 刀疤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谢老三一拳狠狠地砸中了脸部。 刀疤脸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后退,鼻子酸涩无比,血水顺着鼻孔流下。 眼见形势不妙,谢老三趁机挣脱刀疤脸的纠缠,转身猛逃。 雨中的街巷曲折蜿蜒,仿佛一条无尽的迷宫。 他的心跳得砰砰作响,每一步都跑得飞快,试图拉开与刀疤脸的距离。 然而,刀疤脸彻底被激怒了,他的速度同样惊人,紧紧追赶着谢老三。在这狭窄的街巷中,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突然,谢老三感觉后心一痛,原来是被刀疤脸猛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十足,让谢老三的身形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倒。 他挣扎着想要站稳,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求生的本能,让谢老三立即翻过身来,将后背留给对方,简直就是找死。 刀疤脸迅速逼近,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倒在地上的谢老三,嘲讽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谢老三惊恐万分,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后心的疼痛让他力不从心,只得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忽然他摸到了一个硬物——那是浸没在泥水的一块砖头。 刀疤脸狠狠地将一口浓痰吐在泥水中,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屑,瞪着谢老三,语气冰冷地说:“暗算老子,行啊?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的,这下免了。” 刀疤脸缓缓地走近谢老三,每一步都透露出杀意。 他似乎已经厌倦了这场游戏,打算给谢老三一个致命的终结。 谢老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紧紧地盯着刀疤脸,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一丝破绽。 刀疤脸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谢老三的心脏,狞笑着说:“一路走好。” 然而,就在刀疤脸即将刺下的瞬间,谢老三向刀疤脸的身后大喊一声:“管家,我冤枉啊!” 刀疤脸下意识地扭头,就在这时,谢老三猛地用砖头砸向了刀疤脸的后脑勺。 “砰!”一声闷响,刀疤脸猝不及防,应声倒下,重重摔在泥水中。 谢老三立刻扑上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子,在刀疤脸身上胡乱捅了几下。血水顿时染红了泥水,刀疤脸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 谢老三喘着粗气,凝视着躺在泥水中的刀疤脸,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解脱,也有恐惧和不安。 他蹲下身,低声对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刀疤脸说:“不是老子要杀你,要怪就怪你们太狠毒,想要老子的命。” 说完,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由于刚刚的搏斗和摔倒,他的腿脚有些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 但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雨还在下,街巷中一片寂静,只有雨声和谢老三脚步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巷口走去,生怕惊动了管家的人。 管家在外围听到了枪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一跺脚,愤怒地骂道:“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谁让他们开枪的?” 原本这次“干活”的人中,只有两个人配备了枪械。 其实在对付唐家父女这件事上,枪械本不是必需品,但考虑到可能会遇到的那个神秘年轻人,管家觉得多一份保险总是好的。 然而,管家此时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开枪? 这不是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吗? 他急忙向巷子里走去,想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中,枪声的回音还在耳边萦绕,管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旦事态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管家边走边思考着可能的对策,同时也在心中暗骂那些不按计划行事的家伙。 这次行动本应该悄无声息地解决,但现在,枪声恐怕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必须马上撤离。 他快步走过去,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刀疤脸,那张凶狠的脸庞此刻显得异常惨白,失去了往日的嚣张。 身下的血水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地面,雨水冲刷着血水,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管家蹲下身,探了探刀疤脸的鼻息,已经没了气息。 他心中暗骂,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冲着这边跑过来,虽然隔着雨雾不太真切,但管家看那身形动作应该也是打手之一。 然而,不等管家开口询问情况,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枪响让管家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此时此刻,他不敢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管家在雨中飞奔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他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大雨磅礴,管家的脚步却愈发急促,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深的巷子,期间他摔倒了好几次,手臂也被粗糙的地面擦伤,但他却浑然不顾这些疼痛。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确保自己的安全。 管家不断地穿梭在雨中的巷子里,每一次转角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生怕被未知的敌人追上。 终于,在穿过数条巷子之后,管家确认身后没有人追赶,才敢稍稍放慢脚步。 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只见雨中的巷子空无一人,只有雨滴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 又往前走了一段,管家在雨幕中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院落。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钻了进去,寻找到一个勉强可以遮雨的角落,这才敢停下来喘息。 此刻,他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挽起袖子,发现伤口已经很深,血流不止,必须尽快止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环顾四周,试图在荒废的院落中找到可以止血的东西。 目光所及,只有一些破旧的布条和绳子,但这些显然不能用来直接接触伤口。 管家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撕开自己的内衣。 虽然衣服已经湿透,但至少比那些布满灰尘和污垢的破布要干净得多。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块布料,然后轻轻地包扎在伤口上。 处理好伤口后,管家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靠墙坐下,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这次行动不仅彻底失败,而且他们似乎还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形势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控制范围。 第八百二十九章 缉凶抓人 傍晚的南京城,仍旧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经过一整天的雨洗,石板路面湿滑难行,街面上随处可见的泥水中夹杂着各种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尘土混合的独特气味。 唐慧扶着年迈的唐德田,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这片泥泞之中。 新住处位于一条幽深的巷子里,这里相对隐秘,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然而,当唐慧扶着唐德田走进巷子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心中陡然一紧。 她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大汉,面容陌生。 唐慧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这可能是许家派来的,她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当即扶着唐德田转身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正在迅速接近。 唐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和爹爹可能已经陷入了徐家鹰犬的包围之中。 她紧紧地扶着唐德田,加快了步伐,试图在对方合围之前逃出巷子。 然而,泥泞的路面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仿佛是在与泥水抗争。 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慧心中默念着,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让她们逃脱这场劫难。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巷口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唐姑娘?”那人隔着老远试探性地喊道。 唐慧定睛一看,感觉那人的声音和面貌竟然有些熟悉。 她很快认出了此人是方如今派来保护她们的,顿时喜出望外,心中的紧张感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唐姑娘,你们去了什么地方?都把我们急死了!”那人显得有些焦急,同时也带着几分责备。 唐慧的脸色骤然变红,不辞而别确实不对,她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爹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她小声解释道。 “回来就好,赶紧进去吧,大家都还等着你呢。”那人并没有过多责备,只是催促他们赶紧进屋。 唐慧跟着他进了院子,只见几个男人正在清扫院落,地上竟然有几片猩红,那人注意到唐慧的目光,忙道:“走吧,屋里说话。” 唐慧收回了目光,她在屋子里见到了方如今。 方如今一脸严肃,还没有等她开口解释,便急迫地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现在马上收拾行李,十分钟之后就离开南京!” 唐慧愕然,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突然。 唐德田此时还算是比较清醒,他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少爷,这……?” 方如今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时间紧急,来不及解释了。路上会有人跟你们说明情况。快,动作要快!” 唐慧和唐德田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共同的担忧与不解。 唐慧小嘴一撇,满脸的委屈道:“少爷,都是我不好,不该擅自出门,让您担心了……” 方如今看着她那委屈的样子,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唐慧是个懂事且贴心的姑娘,这次的不辞而别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那……我们那去哪里?” “去临城,那里会有人安顿你们!”方如今叮嘱道。 上次就动过这个念头,但许家动作太快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加快节奏。 唐慧和唐德田同时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之后,确保唐家父女已被安全送走,方如今这才转身回到了厢房当中。 厢房内的气氛凝重,行动队员们都知道接下来将有重要的审讯工作。 “组长……这人招了,此人是本地的一名打行,这次带队的是许世杰的管家。”一个行动队员上前,神情严肃地汇报。 方如今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房子中间。那里绑着一个男人,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像是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 方如今走到被绑男人的面前,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那个被俘的男人。 “给他泼点水。” 一名队员立刻端来一盆冷水,猛地泼在被绑男人的脸上。 男人被冷水一激,顿时恢复了些许意识,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不解。 “你是许世杰的人?” 男人已经被打怕了,这次前来的打手,三死一伤,其余的都作鸟兽散了。 被俘的这个男人胆子都吓破了,面对审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家给了你多少钱?” “每个人一百法币,事成之后还有赏钱。” 这赏钱不算高,因为唐家父女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物。 “许世杰的管家呢?” “他一开始没有到院子里来,应该是在不远处等着,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对于许世杰的报复,方如今并不感到意外,他关心的是才给唐家父女找到了新的住处,这个地址就泄露了出去,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要将她们送到临城的原因。 ““是一个叫作谢三儿的泼皮无意中发现的。” 男人是听管家说的。 “谢三儿人呢?” 男人在方如今锐利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慌乱,他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回答:“应该是……是跑了。” 其实这个男人也曾经看到管家将刀疤脸叫过去偷偷吩咐事情,但毕竟没有亲耳听到,也不敢妄加揣测。 “其余几人的名字,一一供出来!” 拿到了男人的口供后,方如今并没有按照常规思维去拿人,这里毕竟是南京,而且许世杰是认识赵伯钧的,可以说自己还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去动许世杰,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 酒会上,许世杰整理好西装,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宾客。 今晚的酒会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到场的都是政要和商界巨擘,他需要借此机会拓展人脉,为未来的事业铺路。 作为酒会的出资人之一,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因此早早地来到了酒会现场,以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门口,华丽的灯光映照着他微笑的脸庞。 此刻,他早已将之前安排管家去办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给宾客们留下深刻印象上。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抵达现场,许世杰亲自到门口笑脸相迎,与他们打着招呼。 他优雅地引导宾客们进入会场,介绍着酒会的各项安排和活动。 他的言谈举止展现出了他的自信和从容,让宾客们对他刮目相看。 很快,许世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许世杰正与宾客们热情交流时,他的一名手下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世杰听后,立刻向宾客们致歉并暂时离开,急忙走向门口。 他要去迎接的是警察分局的一名副局长,这位副局长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 一见面,许世杰就满面笑容地恭维副局长:“局座百忙之中前来,许某不胜荣幸。” 副局长叹了口气,解释道:“本来想早点来的,但辖区内临时发生了案件,给耽误了。” 许世杰好奇地问:“什么案子能够劳动您的大驾?” 副局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低声说:“人命案!” 许世杰的笑容顿时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什么样的案子到了您的手里,还不是小事一桩。” 副局长摆摆手,神色凝重地说:“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我一会儿可能得提前走。” 许世杰急忙挽留:“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来了就要玩得尽兴才是,怎么能当逃兵呢?再说了,您可是我们的贵宾,大家都等着与您多喝几杯呢。” 副局长看着许世杰热情的眼神,有些为难地说:“好吧,我尽量多留一会儿,但如果有紧急情况,我得立刻赶回去。” 许世杰听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热情地引导副局长进入会场,并向他介绍了一些重要的宾客。 酒会现场,华灯璀璨,名流云集。 交响乐悠扬,觥筹交错间,宾客们的笑声与谈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许世杰身着笔挺的西装,游走在人群之中,他的笑容得体而恰到好处,不时与政商名流举杯畅谈,一切都显得如此和谐而完美。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手下急匆匆地穿过人群,附在许世杰耳边轻声说道:“二老爷,管家在外面等您,好像有急事。” 许世杰的眉头微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暗自不满,这样重要的场合,管家怎么会如此不懂事? 尽管心中不悦,但许世杰还是维持着风度,借口透气,走出了熙熙攘攘的大厅。 后门处,管家一脸焦急地等候着,一见到许世杰,便急切地说道:“二老爷,不好了,二老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许世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慢慢说。” “是…是咱们的人,本来准备的好好的去找那小娘们儿,结果动了枪……”管家颤声说道。 许世杰的脸色骤变,即使是在这昏暗的角落,也能看出他脸上的震惊与愤怒。 在南京这样的地方动枪,无疑是在玩火。 “其他人呢?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他急切地问道。 管家吞吞吐吐:“我…我也不清楚…事发突然,我只来得及得到这些消息…” “不清楚?你这个废物!”许世杰的怒火瞬间爆发,他猛地甩了管家一个耳光,管家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愤怒过后,许世杰迅速冷静下来。 他想起之前警察局副局长的话,心中一紧。 “事发地点在哪?”他沉声问道。 管家颤抖着说出了地址。许世杰立刻吩咐道:“你立刻去处理善后事宜,能送走的人尽快送走,送不走的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管家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许世杰转身回到酒会现场,他重新换上笑容,游走在宾客之间,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他在人群中焦急地穿梭,目光四处搜寻着那位警察分局的副局长。 渐渐的,他的心跳逐渐加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表面上仍努力保持着镇定。 每当有宾客向他打招呼,他只是机械地点头回应,心思完全不在这些寒暄上。 找遍了整个一楼大厅,仍然不见副局长的踪影,许世杰的心中愈发急躁。 他忽然想起二楼还有一些私密的包厢,也许副局长在那里。 于是,他匆匆上楼,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仔细寻找。 终于,在一个装饰奢华的包厢门口,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嬉笑声。 许世杰轻轻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副局长正搂着一个舞女,两人脸上都带着潮红。 看到许世杰突然出现在门口,副局长的笑容有些尴尬。 “许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副局长尴尬地松开了搂着舞女的手,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许世杰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副局长,我有急事需要和您商量。能否借一步说话?” 副局长看了看身旁的舞女,又看了看许世杰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隔壁的休息室谈。” 两人来到隔壁的休息室,许世杰迫不及待地关上门。 “许老板到底有什么事?” 许世杰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说自己在某个地方要找铺子,今后还请副局长多多关照。 副局长闻言,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地段可不太好!” 许世杰故作惊讶道:“怎么就不好了?” “我今天不是来晚了嘛!”副局长大概是习惯了,即便身边没有第三个人,仍旧是压低了声音,“今天发生的案子就在你要买铺子的附近。许老板,听我一句劝,最近先别碰那个地段。等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了,我再通知你!” 许世杰不以为意道:“死了人,反倒是价格低了,这对我们做生意的未必不是好事。” 副局长摆摆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大麻烦。” 许世杰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我那手下跟我说,定金可都交了,就等着……唉……” 副局长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本来这事不该跟你说,但咱们多年的关系在这儿呢。实话跟你说吧,这个案子一下子就死了三个。” 许世杰急切问:“那有没有抓到活口?有了活口破案就容易多了。” 副局长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许老板不当警察都可惜了。还真有活口!不过啊,也是受了重伤,眼下在医院里抢救呢,能不能活不好说!” 许世杰道:“说笑了,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关心自己的生意。你说这事儿闹的,钱又要打水漂了。” “许老板,对方若是不肯退钱,你大可找我,咱们兄弟之间,该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许世杰听了副局长的话,心中的慌乱稍微平复了一些,感激地说道:“还是您够朋友。” 第八百三十章 占据主动 会尚未结束,许世杰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反倒是那位副局长并未提前离开。 舞女推开门,轻盈地走了过来,她的腰如水蛇般灵动。 一见到副局长,她就急切地扑上前。 “局座……”声音柔媚,几乎把人甜化。 然而副局长此刻心事重重,他粗鲁地将舞女推开,不耐烦地说:“去,去,今天老子没那个心情。” 舞女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眼眶也开始泛红。 副局长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软,匆忙从皮夹里抽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塞到她的手中,“这些你先拿着,等我忙完这阵子,再陪你去选衣服和首饰。” 舞女的表情立刻由阴转晴,她高兴地接过钱,“说定了哦,不许骗我!”说完,她转身欢快地离开了。 舞女离开后,副局长感觉内心的烦躁更甚。 他解开领口,尽管雨后的晚风带着凉意,但他心中的燥热却难以平息。 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将烟蒂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警惕地往外望了望。 确认无人注意后,他走到二楼的服务台前。 服务生见到他,立刻低头哈腰地打招呼,但他没心情应酬,挥手让服务生退下,然后迅速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对案子很感兴趣,还故意来从我这里套话。”他低声说道,显得很紧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知道了,不过他离开已经六分钟了,你现在才打电话,是不是有点晚?” 副局长闻言,脑门的冷汗瞬间滑落。 副局长紧张地握着话筒:“都是……都是卑职的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冷笑:“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不容有失。你这次的失误,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 副局长心中一紧:“我明白,我会尽快补救,确保一切回到正轨。” “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准备买那里的几个铺子,我就多帮他留意一下,推荐一下其他地段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回应:“好吧,你的计划听起来还算可行。不过你最好不要要干股,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但记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任何差错,你应该知道后果。” 副局长挂断电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到周围并未有人,这才转身离开。 …… 夜色渐浓,一轮明月挂在天际,皎洁的月光洒满南京城。 胡家巷,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一手拎着两个礼盒,一手拍打着院门。 稍等了片刻,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警惕的看着男子,“你找谁?” 男子微微一笑,显得彬彬有礼:“在下来自胡先生府中,不知吴德亮吴先生是否住在此处?” 老妇人眉头微皱,“吴德亮确是我的女婿,但他一向是住在自己家中,不曾到我这里来过。”她戒备的看着来人,“你说的那个胡先生,我怎地从未听女婿和老头子说起过?” 男子解释道:“胡先生嘛,为人十分低调,一律不准和他相熟的朋友打着他的旗号,想必吴先生和您家老先生最为胡先生着想,不曾跟老夫人提及。在下是苏州人,一向在苏州帮胡先生打理些产业。这次受东家的召唤来南京述职,东家特意吩咐我准备了一些土产礼物送给南京城各位好友,吴先生便在此列当中。” 老妇人依然心存疑虑:“那你怎从何处打听到女婿在我家?” “昨夜,我原本去了大功坊吴宅,可是大门紧闭,说是前些日子吴先生受了些伤,回到岳丈家中养伤。于是我便问清了地址,寻上门来,冒昧之处,还望老夫人勿怪。” 老妇一听顿时眼泪汪汪的:“可怜我那女婿了,被人陷害,不问青红皂白拿住狠狠地揍了一通,人家要他跟我们当家的要钱还债,可他宁死也不肯,才被人家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男子叹口气道,“谁说不是,胡先生知道此事气得肺都要炸了,说他跟贵府的老爷子虽然是忘年交,但论起辈分来,您的女婿也是他的兄弟,两人见过几次,我们东家对他推崇备至,没成想落个这等下场。” “东家本来要出面管这事的,但奈何上海那边生意上忽然有个急事,事情不仅仅是急了些,而且时间还不短,这一去就得一个多月,实在是抽不开身回来。东家便给南京的几个好友打了电话,没成想这些人都是都不愿意蹚浑水,听到跟赌场有关系,都当起了缩头乌龟,竟是谁也不肯出头,东家骂他们没义气。” 男子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神色,继续说道:“他们不愿意管,东家是什么人啊?他得管啊!这不,专程让我在送土特礼品的时候问问咱们家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跟赌场打人的那伙人去谈,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老妇人听男子说得清楚,女婿被赌场的人打伤之后,老头子的确找了一些关系,但人情薄如这些昔日的好友此刻见到他们家的人都跟见了瘟神一般,唯恐躲之不及。 老头子在家里边骂边生气,后来还是许二老爷听说了这件事,出面让赌场赔了汤药费,但那赌场实在是欺负人,只象征性地送了一百块法币过来,说是这还是看在许世杰的面子上。 这不是纯粹恶心人吗? 女婿躺在床上不能动,脾气越来越差,女儿天天哭天抹泪,两个年幼的外孙也跟着哭,家里简直就是一团糟。 老妇人每天一睁眼,心就跟被人用手攥紧了似的。 女婿因为欠了赌债被打得瘫在床上,这件事大为丢脸,外边的人知道这点的人并不多,当下老妇人也放松了些戒备,抹抹眼泪说道:“我们家老头子总算没有交错朋友,今日总算是老天开眼了。不过眼下他不在家里,这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不是,要不你在家里等着他。” “天都这么晚了,老先生何时能够回府?” 老妇人想了想道:“这个很难说,这几日二老爷那里事情多,每晚回来确实都有些晚了。” 刚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赶紧道:“其实吧,今早他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嘴,好像今日并不是特别忙,你进去等等他吧?” 忽然听说胡先生能出面帮忙,老妇人顿时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也想等一等老先生,可是今日从您女婿的府上到此,着实花费了一些工夫,那边老东家还等着我回去对账呢,时间上我是真做不得主。” 男子拱手又道:“能否烦请夫人去找一些老先生,我这里最多等半个小时,问清了话,也好跟东家回话。” 老妇人翻翻眼睛看了男子两眼,最后摇摇头道:“我却不知他在何处,这位小哥可留个地址。” “那可不巧了,在下明日就要回苏州,若是能寻到他,便请他明日午时前来夫子庙旁的悦来客栈,在下姓郭,就暂住在悦来客栈,若是明早九点老先生赶不到,那便是与我们东家无缘了。” 老妇人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张张嘴,却又没说什么。 男子道:“此事我想您女婿是不是也可以做主。” 老妇人连连摇头:“他?自从出了事之后每日就是把自己喝的烂醉,如何能够做主!我那苦命的女儿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正在这时,厢房屋里传出一个男子疯狂的声音:“滚,滚,滚,少他娘的假惺惺地装好人,老子在赌场挨打的时候你们都去哪儿了?现在才来,晚了!哎呦……老子的腿……疼……” 老妇人听了急道:“哎呦,你个挨千刀的,自己惹出那么多的事,人家好心帮你,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女儿的命怎么那么苦呦……” “我的事不要你们管!让我死在这床上好了。” 当啷一声,从房中飞出一个白瓷茶盏,砸在台阶石上,碎片溅出多远。 老妇人尖叫一声,连退几步,口中连道:“这……这……这简直是造孽啊!” 说完之后,一屁股坐到台阶石上,放声大哭:“天啊,你自己惹的祸,还要迁怒别人,你这是不要一家人活啊。” 厢房的门一开,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相貌和老妇人倒也有七八分的相仿,也呜呜的哭出声来。 男子心中不喜,脸上却还是笑着,对老妇人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下还是先回客栈等候消息吧。” 老妇人见他摇头,忙止住哭声、抹了眼泪连连道歉。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他从断了腿,日日烦闷,还请看在我家老头子的份上,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男子微微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 距离老妇人家不远的一处二楼,其中一间窗户是半开着的,但屋子里并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戴建业黑乎乎的脑袋慢慢地从窗口探出来,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老妇人那个院子。 那老妇人关了门之后,进正屋待了片刻功夫,然后又出来院子里转了几个圈,这里摸一下那里收拾一下,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那年轻女子只是在院子里捂着嘴呜呜地哭。 方如今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窗口的戴建业有些出神。 本来不想立即动许世杰的管家的,但后来方如今一想,要掌握主动就得让许世杰自乱阵脚,于是就有了副局长在酒会上“不慎”透露命案一事。 尽快拿住管家取得口供,即便不能直接办了许世杰,也能让他断掉一臂。 借此,方如今可以试探出许世杰的根底究竟几何。 片刻之后,顾清江登上了二楼,声音在方如今身旁响起,带着几分讨好:“方组长,我回来了。许世杰的管家昨晚突然回了一次家,走的时候拎着一个皮箱。我猜测他可能是怕唐家父女的事情牵连到他,所以临时躲藏了起来。而他的老妻和女儿很可能知道他新的藏身之处,只要我们跟着她们,就一定能找到那个管家。” “嗯,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方如今对顾清江这几日的表现颇为满意。 这些行动人员对南京的地头蛇情况了如指掌,处理此类事务游刃有余。 而且顾清江的头脑也算是比较灵活的,用起来比较顺手。 尽管张鑫华和王韦忠都表示,方如今可以随意挑选他们行动组的人,但方如今还是保持着自知之明。 他清楚这是自己的私事,公器私用难免会遭人非议,尤其是在南京这样的地方。 顾清江在方如今手下工作非常勤奋卖力,一方面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的两位上司与方如今关系紧密,另一方面也是被方如今所展现出的实力所折服。 方如今一边观察着院子,一边说道:“如果能抓到那个管家,我会在两位组长面前如实报告顾队长的出色表现,甚至会在赵科长那里也尽可能地提一提。” 顾清江听后激动不已,对张鑫华和王韦忠他或许还能保持镇定,但科长对他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此时不由对方如今感激涕零。 “谢谢方组长的提携,能够跟着方组长做事是卑职的荣幸。只是,我这种小事情,真的能入科长的眼吗?” 方如今沉着回答道:“怎么不能?你也知道,科长在中央饭店请了我吃饭,期间我们专门谈到了我的私事。他说派给我的都是行动科的精英,我当然也顺着他的话说,事成之后兄弟们的辛苦费我自然不会少给,但论功行赏的事情还需要麻烦科长。” 赵科长请客的确少见,起码顾清江在之前从未听说过,他兴奋地问道:“那科长他答应了吗?” “那是当然!”方如今肯定地说道,“看得出来,科长也是有意栽培你们。” 顾清江满脸喜色,正欲说话,却突然瞥见对面的院落有动静,“方组长,您看,那老妇人出门了。” 方如今定睛一看,果然见到老妇人打开了院门,警惕地往两头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没有人在跟踪她。 老妇人匆匆锁了门,朝着巷口北边转入花市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住地回头观望,十分谨慎。 方如今微微一笑,“看来她果然忍不住要去报信了,我们跟着她。” “些许小事,让卑职去办吧?” 方如今摆摆手:“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管家!” 第八百三十一章 顺藤摸瓜 南京城南金沙井,在三山街西南侧,东起中华路,西至原铜作坊,长约200多米。 相传在明朝中叶时期,南京地区大旱,赤地千里,以至于南京的母亲河秦淮河都几近枯竭。 南京城内的老百姓为了自救,就在此地开挖水井,以期度过灾情。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里挖着挖着居然挖出了流沙,沙子里还有些“东西”在闪烁发光,人们抔起一手流沙,凑在眼前一看竟是金子。 人们后来将这个挖出“金沙”的这个地方命名为“金沙泉”,再到后来此地成了一条街巷就命名为“金沙泉巷”了。 “金沙井”不仅见证了南京明清两代城市的发展与变迁,还与历史上的“太平天国”有着莫大的渊源。 在金沙井这条巷子里,还有曾经的“太平天国衙署”,太平天国时为干王洪仁王府及其六部官衙之一。 金沙井向北不远便是香火旺盛的城隍庙,但老妇人夜里出来可不是去庙里上香的,她沿着金沙井向西走了一段,脚下一转便拐进了铜作坊,匆匆来到巷子中间的一座小院前,那院门上没有铜环,老妇人就用手使劲拍打了几下。 门缝里有人影晃动一下,门似乎是在观察外面的动静,当认出是老妇人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的脸庞探了出来,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你怎么来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互不打扰。”吱呀一声开了门,语气不善地道:“你怎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的嘛,我不入你家,但你我也需井水不犯河水。” 老妇人没有心情与她周旋,直言问道:“老头子呢?我有急事找他。” 说着,她试图推开女人往里走。 那女人却不肯让步,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喂,你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她快步上前,试图拦住老妇人。 “让开,老娘今日没有闲心跟你吵嘴斗气,老头子呢?”老妇人一把推开那女人。 身后的女人气不过,追了上来:“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往人家里闯呢?” 很快就挡在了老妇人的面前:“这里可还是我家,别以为自己年纪大些,就可以欺负我……” 女人话音未落,就挨了重重的一耳光,她捂着脸满脸,过了片刻才嗥叫起来,“你敢打我,老娘今日跟你拼了。”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狮,扑向老妇人,两人随即撕扯在一起。 老妇人也不甘示弱,两人从门口一直厮打到了院内,互相扯着头发,抓着脸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声音沙哑而沉重。 却是许世杰的管家听到外面的动静,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眉头紧锁,大声训斥道:“够了!都住手!” 两个女人见状,立刻松开手,那年轻些的女人转而扑到管家面前,泪流满面地告状:“老爷,你看看她,不仅无故闯进来,竟然敢打我!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管家看向自己的老妻,老妇人也停下了手,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女人还想继续告状,却被管家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但仍然不甘心地瞪了老妇人一眼。 “先回屋里去。”管家沉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女人虽然不情愿,但在管家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悻悻地转身进了屋。 管家这才走到了老妻的跟前,看着她凌乱的发丝和被抓破的脸颊,眼中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开口道:“不是跟你交待过了嘛,若非万一不要来此处找我。” 那老妇人白了管家一眼,低声道:“哼,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骚狐狸的狐狸窝啊?我辛辛苦苦走了这么长的夜路,你却没给我个好脸……” 话音未落,管家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你冒着风险来这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直接说正事,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唠叨。” 老妇人被管家的话噎了一下,稳了稳情绪,开始低声讲述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胡先生派了个人去看咱们女婿,打听着就寻到了咱们家?” 管家急问道:“你这老婆子跟他说了女婿在咱们家?” “你吹胡子瞪眼干什么?”老妇人脾气也上来了,“我一开始很小心的,试探了他几次确认他没问题,这才说了实话。再说了,女婿住在咱们家的事,只要用心的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或者是猜也能猜出来,那个窝囊废一样的东西,在外面捅了娄子就会躲到咱们家里来……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管家怒意上脸:“嚎什么丧?胡先生真的派人来了?” “那还有假,带来了礼物来,我走得急,也没有细看……” 管家的脸上一喜,也就没仔细听她后面的话,收敛怒意道:“太好了,这么说女婿的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了。” 他虽然跟着许世杰混的风声水起,但是南京毕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赌场的后台很硬,便是二老爷也不敢为了他轻易地得罪人家。 “老婆子,那人现在何处?” “那人在夫子庙旁的悦来客栈,明日就要走了,你要早些去,八点半之前,晚了就遇不到了。” 她怕老头子不当回事,故意把时间说早了半个钟头。 管家微微皱眉问道,“那人姓甚名谁,如何寻到你的?” 老妇人觉得他疑神疑鬼的,忍着气道:“他说自己姓郭,具体姓名我没问。明日一早你到了客栈,问伙计从苏州来的姓郭的不就行了。” “胡先生在苏州是有不少的产业,我也跟他打过一些交道,但未曾听说他有个手下姓郭,他可说了他在苏州的买卖在何处,还有胡先生在苏州都有何家业,他可说得明白?” 管家问完,那老妇人却答不上来,因为老妇当时并未想起要问这些事情。 管家眉头皱的更紧了,咳嗽一声对老妇人问道,“那他长个什么模样?” “这个嘛……我也形容不上来,不过看上去是个挺精明的人,不是跟在咱们女婿周围那些狐朋狗友。” 管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二老爷让他去事情处理干净,他原本想着自己亲自带人去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惹的那些人都不是善茬,折了的打手很有可能已经将他出卖了。 这么一想,索性自己就不去了,匆匆回家收拾了些细软,乘夜逃到了自己的外宅。 此处是刚刚搬来的,因为家中老妻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三天两头的吵闹,管家索性给外室新寻了处宅子,这附近虽然十分繁华,但巷子里却颇为幽静。 他的保密工作也是做的极好,相熟的人一个也没有告诉,连搬家都是在夜里找的不相干的人搬的。 若非这次遇到了麻烦,不得不留下新的地址,便是连老妻也要继续蒙在鼓里。 女婿的事情,令他深感窝火,若非看在两个外孙的面子上,他早就将那不争气的狗东西打断腿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了。 当前,老妻虽然带来了消息,但他着实觉得今日上门的人有些古怪,当下便决定不待明天白天了,此刻便冒险去悦来客栈查探一番,因为此事对他很重要,必须确认清楚,如果那人真的回苏州,他也打算跟着一起走,正好可以脱离南京这个是非地。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爆裂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嘭!” 两扇原本紧闭的门被人以蛮力猛然撞开,门闩在这一击之下断裂成两截,飞溅的木屑与灰尘在空中飘散。 紧接着,五六道黑影如鬼魅般举着短刀和断棍冲进了院子。 院中这对老夫妇都愣了片刻,老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管家只呆了一瞬间,听到尖叫立刻反应过来,一脚蹬在那老妇人股上上,将老妻朝着那几人扑去。 那几人无暇分辨,几棍招呼下去,女人顿时倒地,管家乘着这一耽搁,转身窜入了房门之中。 后面一个声音喊道:“抓人他进屋了,莫要让他跑了!” 那几人追着要进屋抓人,但管家反应极快,顺手将门给闩了,当先一人险些被夹到鼻子,退了几下都没有推开,顿时把后面的人堵在了门口。 “撞门!” 话音未落,门外一声大喝,一名大汉斜着膀子撞了过来,前面的几人都急忙向外退开。 一声巨响,门带着门轴应声而开,大汉也因为冲力过大,一个踉跄跌进了屋内。 屋内,外室女人的惊叫声响起,管家知道这些人是来抓他的,他只有拼命冲杀出去,才有活路。 门被撞开的一刹那,管家的右腿已经攀上了后窗的窗台,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冲出屋子,他对着身后大哭的女人吼道:“拦住他们!” 那女人这才反应过来,顺手抄起一把扫帚,挺身去阻拦那闯入者,管家就是她的依仗,没了管家,不能说以后找不到下家,但短期内怕是过不上这么滋润的日子了。 所以,女人跟发疯了似的朝着来人连连挥动扫帚,要逼迫对方退后。 当先那人还真被这疯女人给吓退了,然而后面的人却不管这些,一声破风声,一根短棍抡了过来,接着女人惨叫一声,管家在身子已经全然爬上后窗的时候忙乱中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壮汉又是飞起一脚,将挡路的女人一脚踢开。 管家心惊胆战,不假思索地从后窗一跃而下。 然而,他没想到屋后散落着几块砖头,一脚不慎踩了上去,脚踝处传来一声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管家心头一沉,他意识到自己的脚崴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这下要命了。”他心中暗叫不妙,额头上冷汗直冒。 原本计划的迅速逃脱,此刻却因为这意外的伤病而变得困难重重。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挪动脚步,艰难地朝着远离屋子的方向逃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钻心的疼。 终于,一瘸一拐地从后门逃出,可是,刚刚踏出后门,突然一个趔趄,重重地绊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他眼冒金星,他本能地以为是追捕他的人已经在后门蹲守,但低头一看,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月光下,一个身影横卧在门口,竟然是个醉汉。 被自己方才踢了一脚,对方却浑然未觉,依旧打着呼噜,沉浸在梦乡之中。 这让管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让他更加急切地想要逃离现场。 然而,当他扶着墙壁走入巷子时,却发现巷子两头都被人堵住了。 一群黑影在巷口晃动,显然是来抓他的人。 慌乱之中,管家顺手拿起靠在墙壁上的一根竹竿,对面的壮汉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管家这竹竿用得并无章法,举棍时空门大开,但竹竿很长,万一被戳中,能把人身上捅个窟窿。 有个壮汉眼神犀利,他在混乱中灵机一动,看准管家逃命的瞬间,门户大开的机会,他紧握手中的短棍,贴着地面猛力一扔。 短棍犹如一道闪电,精确地击中了管家的脚踝。 管家惨叫一声,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等管家挣扎起身,几名大汉如猛虎般扑了上去,他们动作迅速,将管家牢牢地按在地上。 随后,他们熟练地拿出绳索,将管家紧紧绑缚起来,确保他无法逃脱。 此刻的管家,已是无力挣扎,只能束手就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甘。 “你他娘的再跑啊,瘸了腿还跑得那么快,你再跑跑看!” 一名壮汉狠狠地踢在管家的大腿上,管家顿时疼得面容扭曲,额头上冷汗直冒,但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方如今急匆匆地赶到现场,大声喝止:“住手!” 壮汉们被方如今的气场震慑,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他,闪在了两旁。 方如今走到管家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管家的伤势,然后抬头对壮汉们说道:“此人已受重伤,无需再施暴。我们的目的是抓到他,而不是伤害他。” 第八百三十二章 风水之局 夜里十二点多,许宅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卧室中,许世杰突然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他捂着心口,感觉到心脏还在怦怦直跳,那种慌乱与不安的情绪似乎还萦绕在心头。 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动作有些艰难,此时的身体还未从梦中的紧张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 随着台灯的亮起,昏暗的房间顿时被温暖的灯光所照亮,也驱散了许世杰心头的部分阴霾。 那个梦,太过真实,太过惊悚。 梦境中,一个人影缓缓地走到了他的床前,拧开玻璃瓶,顿时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在卧室中弥漫开来。 他的面孔虽然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冰一般,透出一种阴森的冷意。 他注视着许世杰,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许世杰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拼命地挣扎,四肢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突然,那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手中的汽油瓶倾斜,冰冷的液体顺着许世杰的脸颊滑落,浓烈的汽油味令他几欲作呕。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仿佛自己正被黑暗吞噬。 “咣当!”床头柜上的一只茶盏掉落,许世杰这才从梦境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喘着粗气,心中的恐惧仍未消散。 “真他妈的见鬼!” 他咒骂了一声,颤抖着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手指颤巍巍地抽出一根烟,几次才把烟放到嘴里。 然后,他拿起打火机,一次、两次、三次才将火打着。 火焰摇曳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肺中缭绕,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只不过残存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双眼睛中尽是恐惧和无助,而这双眼睛中透出的却是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巧合,还是某种未知的预示?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许世杰的手一抖,香烟掉在了地板上,颤抖着手接起电话,却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声音:“你,准备好了吗?” “你是谁!” 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冷静之后的许世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眉头紧锁,一连拨了几个电话,却都无人接听。 这让他开始感到烦躁,心中的不安像水面的涟漪一样逐渐扩大。 许世杰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梦境中的那双眼睛、弥漫的汽油味,以及那张诡异的电话,都似乎在告诉他,莫名的危险正逐渐逼近。 闭上眼睛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近期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纷争,除了那座宅子的问题。 那座宅子,原本并不算出奇,面积不大,地段也不算顶级,但对他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事情的起因是那一日遇到了一个算命的江湖道人。 这位道人游历四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道人为许世杰看了一次相,并郑重地告诉他,他现在的住处风水与他不合,若长久居住,恐对事业和健康都有所妨碍。 道人还开列了一系列的条件,说只有住进符合这些条件的宅子,才能保他吉祥富贵,甚至助他一飞冲天。 许世杰对此深信不疑,开始四处寻找符合条件的宅子。 然而,找来找去,他发现只有方家的那座宅子完全符合道人所列的条件。 他找到那道士,让道士看了宅子,道士声称此宅坐落于灵气汇聚之地、聚财纳福的绝佳之地,风水上真乃上乘之选。 于是,许世杰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买下这座宅子。 然而,方家对这座宅子有着深厚的感情,并不愿意轻易出售。 许世杰为了得到这座宅子,甚至动用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方家也轴的很,面对许世杰的软硬兼施,始终不为所动。 方家在当地的生意虽然不大,但认识不少的人,也不是那种随意拿捏的小门小户人家。 最后,许世杰无奈,又派人去找符合条件的宅子,然而找到的却都不能令人满意。 后来,他想尽办法寻访到了那位道士,将情况说了,那道士无奈地摇头,说既然与那宅子无缘,也就罢了。 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许世杰本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想法,最终将宅子据为己有。 然而,毕竟方家还是有人的,他也不可能明着强取豪夺,而是买通了政府人员伪造了方家出售宅子的相关手续,日期当然是在方家出事之前,这样堂而皇之的把方家的人变成了自己的租客。 然而,后面的事情就有些不顺利了,办事的人没有喂饱,许世杰也是赌气,就这样,方家的房契地契一直没有拿到手,期间还有唐家父女百般阻挠。 就在昨天,他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将房契地契取走了,无论他如何追问,人家终不肯告诉他是何许人也。 现在,管家又把唐家父女的事情办砸了,令许世杰十分恼火。 但他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自己是南京的地头蛇,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即便那方家的后人在临城当了个小警察,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大不了给他一笔钱。 至于唐家父女,本就是贱命,自己几笔钱使出去,将来还会有几个人记得她们。 想来想去,他认为还是让管家把唐家父女的事情处理好了才是,反正不能让人查到他的头上来。 …… 管家在审讯后的颓废,如同被抽走了脊椎骨,无力地支撑着破碎的身心。 方如今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个惊天秘密——自己父母的死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而这场悲剧的根源,并非方家生意场上的争夺,而是那座他一直生活的宅子。 这个消息对于方如今来说,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一直以为父母的离世是场无法抗拒的天灾,却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重的阴谋。 而管家作为许世杰的心腹,所透露出的信息又是否真实可信? 关于宅子的风水,方如今并未全信。 即便管家是许世杰的心腹,许世杰也未必会实言以告,也许宅子中还有什么不为所知的秘密。 方如今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线索,然而却一无所获。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父母未曾告知他这些秘密? 毕竟,原主当时还年轻,心智并未完全成熟,父母可能出于保护他的目的而选择隐瞒。 管家曾经见过那个道士,鹤发童颜、白须飘飘,言谈举止更是透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气质,确实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方如今目光锐利地看向管家:“那道士是否亲自到了方家老宅看过风水?” 管家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补充道:“看上去是头一次见到方家的老宅。” 听到这个回答,方如今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推敲这其中的细节,思考这一切是否都是伪装出来的。 毕竟,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那道人到底只是一个简单的风水先生,还是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身份和目的? 管家见方如今沉思不语,心中暗自揣测他的想法。 为了自保,他决定将许世杰也牵扯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长官,相信我们二老爷知道的更多一些。” 方如今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着管家。 他明白管家的意图,无非是想拉许世杰下水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他冷冷地问:“你的意思是他在和许世杰唱双簧?” 管家连忙摆手否认:“我没这么说,只是那道士毕竟跟二老爷更熟识一些。” 方如今并不买他的账,这个时候还在跟他耍心眼儿。 “关于许世杰的事情,你要一件一件地回忆,漏了一件,我就从你的身上取走一个零件。” 方如今的声音而平静,却透露出冰冷的威胁。 管家被这话吓得瑟瑟发抖,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以前总觉得那个小警察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完全看错了。 “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管家颤声回答,额头上冷汗直流。 这是要将二老爷彻底的收拾了啊。 也好,这样二老爷以后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 但是,自己还能活吗? 管家用祈求的目光看过来。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其他的不要想,把我交待给你的事情办好。” “是……是……” …… 清晨,南京城一处不大的小院中,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推门出来。 他身着传统的长袍马褂,面容瘦削,鬓角已有些许白发,但丝毫不减他的儒雅气质。 中年男人站在院中,缓缓起势,开始打太极拳。 只见他双脚微分,与肩同宽,双手自然下垂于身体两侧,然后缓缓抬起,掌心向内,如抱球状。 随着他的呼吸,身体开始缓慢转动,动作圆润流畅,如行云流水。 双臂时而合抱如圆,时而分开如展翅…… 一套拳完成后,开始在小院中慢慢踱步。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院中的青石板路,灰色布鞋踏在上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散完步,中年男人回到屋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开始看书。 门口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泛黄书籍,端着茶杯缓缓起身去开门。 随着门扉缓缓打开,刘海阳从门缝中灵活地闪了进来,脸上带着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他气息微喘,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紧迫。 “这么早,是不是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中年男人轻声问道,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期待与紧张。 刘海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已经被抓了。” “什么?”中年男人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你确定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刘海阳肯定地回答道,“我刚刚从南京的同僚处得到的消息,除了这两个人,听说还有一个人,但具体身份不详。” 方如今和张鑫华悄悄地离开临城的消息,并不能瞒多久,在他们到达南京的当天晚上,刘海阳便得到了消息,立即也跟了过来。 在费了一番功夫之后,这才打听到方如今和张鑫华飞到南京的目的确实是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押解到南京。 这跟他们的推测几乎一致,但又是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本以为能够在临城捡个便宜,来个咸鱼翻身,结果被人家摘了桃子。 又被特务处的人抢了先,任谁也不甘心。 这次刘海阳以为王培法会找自己的麻烦,但让他感到意外的事,王培法对于他离开临城,并未有任何的表示。 中年男人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海阳咂咂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心情也很灰暗,南京已经不想待下去了。 中年男人过了片刻,缓缓道:“终究是一场梦啊!咱们在临城的行动能力远不如临城站。” 刘海阳道:“许是他们运气好,刚好碰上了松本浩二。” “海阳,干咱们这行的,从来都不相信什么运气。你想想如果松本浩二是运气,那小野昭明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下轮到刘海阳无言以对了。 特务处要在老头子面前露脸了,党务调查处被晾到了一边,处座毕竟会雷霆震怒,临城调查室的日子以后可不好过了。 刘海阳难过了片刻,一想现在是杜金星负责工作,天塌下来不是有高个子顶着嘛,这么一想的话,反倒是没有那么难过了。 “海阳,南京你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你马上回临城,那边的工作要抓紧,不能让特务处的人天天唱戏,我们也得登台。” 第八百三十三章 许家老大 方如今完成了对管家的审讯,许世杰的问题可不仅仅是抢占方家老宅一件恶行。 事实上这些年他通过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巧取豪夺了不少人家的产业,自己赚的钵满盆满,并且用这些钱贿赂了很多政客充当他的保护伞,从管家的供述来看,局一级的干部不在少数。 而且,根据管家的交待,此人的手里还有一本账本和一本记录政客们秘密的笔记本。 方如今眼前一亮,账本和笔记本是许世杰自保、也是他要挟那些政客们的法宝。 可惜的是,管家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可见许世杰对他也是未能完全信任。 许世杰暂时还不能动,但是他的管家指使买凶杀人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方如今抓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要压力,也不怕许世杰通过各种关系给他施压,他巴不得许世杰自己站出来。 一夜的审讯,十分的疲惫,方如今休息了一会,吃了早饭,就要赶去和张鑫华和王韦忠汇合,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审讯目前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当口,需要再加一把力。 刚要出门,就遇到了顾清江。 “方组长,卑职这里有些情况想向你汇报!”顾清江一如既往的恭敬。 “好,进来说。” 顾清江这几天的工作非常努力,跟着方如今做事让他的方向感更加的清晰,特别是在抓获管家的这件事上他也是献过策并且取得成功的,方如今对他也是非常的看好,再加上方如今有意要在赵科长面前提及他,更是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他没有忘记方如今的吩咐,暗中加大了对许家的监控,只要有任何的异动,都会通过各种渠道上报上来,而方如今也是十分大方,从来不让顾清江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吃亏,视情报的价值给予奖励,真金白银从不食言,这让他的消息来源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有了么多的消息来源,许家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方如今。 而顾清江干的也十分顺心,所谓时势造英雄,有些人就是这样,顾清江在张鑫华所在的行动组属于资历不深的,上面几个队长都是老资格,若是按资排辈的话,他升任队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属于行动组里的新势力,虽然得到了张鑫华和王伟忠的信任,但却站到了一些老同事的对立面,说实话,在组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除了能力确实出众之外,这也是他被选中协助方如今的原因之一。 临时跟了方如今,让顾清江竟然隐隐有种咸鱼翻身的感觉, 所以,顾清江也是格外的卖力,这几日连着都有许家的最新消息报过来,不过几次的消息,方如今查看之后,都不是什么重大案情,都让顾清江自行处理了。 这次他来找方如今,当然是有案情要汇报。 顾清江一身的便服,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脸上也白净了许多,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二目炯炯有神。 方如今看了他一眼,对顾清江问道:“这次又是什么消息? 前几次顾清江汇报的消息,尽管不是什么重大案情,但是方如今对他都加以鼓励。 所以他只要有可疑的线索就一定要向方如今上报。 谁知道这个线索会不会对许世杰的案件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呢。 顾清江在方如今的对面坐下,开口道:“方组长,前几次我们虽然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没有好好的甄别,浪费了您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本来今天想着再核实一下线索的,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说完,他看向方如今,见方如今的脸上并无愠色,这才继续说道:“这几天我派几个兄弟对许家进行监控,原本主要盯着许世杰,但他这边除了和管家接触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倒是他哥哥许世荣那里发现了一些情况。” “我们查到许世荣的奶妈的儿子陆宇,这几日夜里频繁的外出,每次都是到了刘公祠后面的八条巷的一座宅子,就再也不出来了,我们的人在附近的几个巷子口等着他,但从来没有看到他从巷子里出来,然而等到了第二天他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许世荣的家中。” “许世荣早年丧母,跟奶妈的感情很深,视若亲妈,连带着陆宇也被他当作了兄弟,是心腹中的心腹。这陆宇出去办的事情,一定是许世荣亲自吩咐的,也是他极为关注的。” “我想着这陆宇的行踪颇为神秘,就赶紧过来向您报告。” 事情竟然涉及到了一直生病赋闲的许世荣,方如今反而是更感兴趣了,让顾清江接着说下去。 顾清江接着说道:“许世荣这些年一直对许家的生意不闻不问,什么事都是放手让许世杰去做,江湖上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这些年,许家在许世杰的经营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越做越大,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这与之前许世荣的理念大相径庭,有人也向许世荣提出过让他劝劝自己的兄弟,但他却说个人有个命,他连自己都管不了,如何能管自己的兄弟。” 方如今道:“这么说来,许世杰的很多做法都是经过许世荣默认的。” 顾清江点头:“我们也有这个推测。” “说说八条巷那座宅子,你们一定有什么新的发现吧?” 顾清江淡淡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方组长,我们案中调查时非常小心,一开始想着去调宅子的档案或者是在周边走访,但转念一想,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于是便调整了思路。” “说说看。” “我们从监狱里提了一个从天津来的贼,这个人在南京本地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被抓也纯属是个偶然,相对可靠一些。于是,我前天晚上让他去光顾了一下八条巷的几户人家,其中留包括陆宇常去的那座宅子,竟然在屋子里发现了三千多元的法币。” “三千多元法币!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陆宇在这个宅子中放这么多现金做什么?”方如今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被偷了三千多元钱,那可真不是小数,其余被盗的人家都报案了且跟被盗的数额都能对上,唯独陆宇去的这座宅子里的人报案,说只丢了两百块法币,是不是很蹊跷?”顾清江也很纳闷,见过多报损失的,但没见过少报的。 现在的法币还坚挺,三千元法币,在一年前货币改革没有执行之前可是相当于三千块大洋,现在就是在黑市也能换小两千块大洋,一个中等人家全部的家底也不过如此。 可是户主丢了这么多钱竟然只报了两百块,不足实际损失的十分之一,这绝对不正常,方如今道:“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户主了。” 顾清江道:“今天一早,我的人向我报告说,周围的街坊听到那座宅子夜里有动静,好像是在搬什么东西,我们去问了打更的,说是半夜有一辆汽车曾经来过,有个人拎着皮箱上了车,很快就走了。只可惜那打更的没有记住车牌号。” 方如今道:“车牌未必就是真的,这人的非常警惕,想必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提前转移了。” “刚才,我让警察按照惯例去走访各位苦主,果然发现那座宅子已经空了。方组长,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发现自己哪里有破绽惊动了他,唉……”顾清江看上去有些丧气。 宅子没有安排搜查,暂时不知道陆宇为什么会只进不出。 “先别灰心,事情可能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说说房子的租客情况。”方如今知道顾清江的调查进度肯定不止这些。 “我查过了,这间房子是租住的,租了一年多了,但租客在警察局没有户籍登记,只有检查人口时的人口登记。警察局的户口登记是有空子可钻的,这个人估计是想了些办法买通了警察局的人,这些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细查。“ “租客的姓名叫谢友建,人口登记上写的是金陵大学的一名后勤人员,我先去这所学校核实了一下,结果说根本没有这个人。然后又找了出租房子的户主,他也说租客是金陵大学的,其他的情况都不知道!谢友建付房租很痛快,户主也没有想过去学校核实他的身份。”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很清晰了,这个叫作谢友建的人一定有问题。 顾清江的试探行动看上去天衣无缝,但还是将警惕的谢友建惊到了。 方如今判断一开始房子失窃时,谢友建还没有意识到,不然他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报案,而是直接转移。 这中间被他发现了什么漏洞,目前就不得而知了。 方如今将顾清江介绍的情况仔细思索一遍,顿时兴趣大增! 用虚假的身份租房,隐瞒不报大部分的失窃款,并且很快选择了逃离,从这里面方如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次的线索明显质量高了不少,顺着查下去或许能摸到一条大鱼。 方如今摸摸下巴,自己这是什么体质,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间谍,难道自己这辈子就是注定要吃这碗饭的? 他看向顾清江,说道:“顾队长,这件事你办的很好。谢友建虽然走了,但陆宇这条线还在,还要继续盯着。” 顾清江赶紧说道:“是。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卑职还是太心急了些,不然也不会打草惊蛇。” 说起来确实有些后悔,在发现陆宇几次去八尺巷的时候就应该向方如今报告了,而不是擅自做主进行试探。 方如今一笑,从口袋里又取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 “事情办好了,就该奖赏!这些钱你先拿着,等案子办完了,我还有一份心意。” 估计不错的话,这次应该会有条大鱼上钩,方如今想多给顾清江点赏金,让他更加的卖力,同时这也是安抚宽慰他的一种手段,谁还没有个失误的时候,若是因为失误就一直畏畏缩缩,终究是做不成事的。 这些钱对于顾清江来说也算不上很多,毕竟行动人员有很多地方可以捞油水,但这些钱是从方如今的口袋里掏出来的,那性质和意义就大有不同了,没想到方如今竟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发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一时间顾清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摆手连连推辞不要。 方如今将钞票索性一把塞进了顾清江的手里,笑着说道:“拿着吧,那么多的兄弟还要跟着你吃饭呢,身上没点钱可不行。” 他不待顾清江再度推辞,话锋一转道:“你从大牢里提出来的那个小子,手艺怎么样?” 顾清江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轻功什么的,那小子或许还谈不上。但论爬高爬低、飞檐走壁、溜门撬锁……这些本事,可是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他人也机灵,懂得随机应变。” 听到这里,方如今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心中顿时心生爱才之意,这样的能人在将来的布局中无疑会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尤其是敌我形势发生逆转之后,作用会愈发地突显。 “哦?”他挑了挑眉,“这么说来,这小子倒是个人才。” 顾清江点了点头,他大致猜到了方如今的心思:“确实如此。如果我们能好好利用他的这些技能,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 方如今沉思片刻,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顾清江微微一笑:“卑职一定把此事办妥。请方组长放心。” 此人身上并没有背着人命,只不过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的,并没有人出面保他,所以一直都关在大牢里,狱警从他身上也捞不到任何的油水,早就嫌弃的不行了,巴不得让他赶紧滚蛋。 对于顾清江来说,从牢里将一个没有多少背景、罪行也不重的犯人捞出去,纯粹就是小菜一碟。 第八百三十四章 津门飞贼 将人从牢里提出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顾清江建议方如今先见见这个飞贼,此刻此人就在门外候着,方如今一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方才都是顾清江的口述,而飞贼是进入过谢友建的宅子里的,对里面的事情应该更加清楚。 人很快就被带了进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有些清秀,只是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走路不太利索,应该是在牢里被人特殊关照过了。 “张志松,这是我们方长官,他有些话要问你,你要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回答,胆敢有半句谎言。我今天就让你脑袋搬家,明白了吗?”顾清江对着张志松厉声喝道。 张志松连连点头:“顾长官,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儿敢有半句隐瞒啊,求求您把我放了,我再也不想回大牢里了……” 顾清江眼睛一瞪:“谁让你说这个了,回不回去,要看你的表现。” 方如今摆摆手,顾清江站在了一旁。 “张志松,我问你,你在谢友建的宅子里除了那些钱财,还发现了什么?” 张志松看看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并不认识,应该就是顾清江所说的方长官,看顾清江态度恭敬,这年轻人的地位尤在顾清江之上。 竟然这么年轻,但很快张志松就不敢再轻视,因为一种无形的压迫正从年轻人的身上散发开来。 “回方长官的话,顾长官本来就是让我进去取点钱财的,其他的小的也没有注意啊!” 张志松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去瞟一旁的顾清江,顾清江当时确实是这么交待的。 “你再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回答,也许当时你没有在意,但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方如今说出的话语气虽然缓慢,可隐然一股摄人的气势。 张志松不敢和方如今对视,耷拉着脑袋,手指头也动来动去,方如今看到他的手指细长,确实适合吃这碗饭。 顾清江在一旁有些忐忑,这些话他并没有想起来问一问,若是张志松对自己有所隐瞒,在方如今面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岂不是要大打折扣,当下道:“张志松,你要是在这里想不出来,可以回到大牢里慢慢想,那里安静一些。” 张志松浑身一哆嗦,顾清江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相比之下,大牢里的那些花样简直就不值一提。 “我真没有发现,真的!我发誓,我当时只顾着找那些钱财了,谁会想到他的家里有那么多的钱啊,顾长官让我小心点,不要过多地去碰其他的东西,我就……我就……拿了那些钱就去了下一家。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张志松赶紧赌咒发誓的说道。 “方长官,顾长官,我都已经这样了,哪敢欺瞒你们?”张志松叫起了撞天屈,竟是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方如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张志松,那双深邃的眼眸直逼人心,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突然转向顾清江,淡然地指示:“把他带去西边那间房。” 顾清江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颤。 西边那间房子此时已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审讯室。 刚刚王管家就是在那间昏暗的房间里,经历了严酷审问,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与恐惧的气息。 他本以为方如今打算将张志松收入麾下,却不料局势瞬息万变。 顾清江心中疑惑重重,却又不敢多问。 他揣摩不透方如今的心思,但行动上却丝毫不敢怠慢,猛地挥起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张志松的脸上。 张志松只觉得眼前一黑,嘴角随即渗出鲜血,半边脸颊迅速肿胀起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原地转了半个圈,一时间头脑发懵,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清江。 顾清江却是凝视着方如今,这个年轻的长官此刻散发出的冷漠气息与先前的和颜悦色形成鲜明对比。 这让顾清江深感,此人犹如一头狼,即便偶尔流露温情,但其本性难移,始终潜藏着凶猛与狡诈。 方如今缓缓走近张志松,双眼如冰刀般尖锐地盯住张志松的脸,声音低沉:“我再问你一次,仔细想清楚再回答。除了钱,你还见到了什么重要的物件,或者是直接一点,你还偷了什么东西?” 张志松被这冷冽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他被方如今的威严所震慑,心中虽然慌乱,却只能硬撑,喘着粗气,声音微弱:“长官,真的没有了,我发誓!除了那些钱,那些钱……那些钱一共有三千五百块,我偷偷地留了五百块在……在他家里。” 方如今冷笑,顾清江骂了句混蛋,这种钱都敢私自昧下,简直不要命了。 “五百块放在他家的什么地方了?” “衣柜下面……” 方如今看看顾清江,顾清江对他摇头,目前针对谢友建租住的宅子都是从外围进行调查的,还没有真正地进入实地去看,毕竟更夫说他搬家也只是推测,也是有出远门的可能性的。 “顾队长,马上带人去搜查谢友建的住处!” 方如今不想等了,他推测,衣柜下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正是张志松无意中将私自扣下的钞票放在衣柜下,才导致谢友建被惊动。 顾清江应了一声就要转身,张志松跪着爬过去抱住他的大腿:“顾队长,饶命啊,小的就是一时糊涂,想着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出去,也不至于挨饿受冻,小的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顾清江在方如今面前折了面子,对张志松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将他一脚踢翻:“耍小聪明都耍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转身迈步出了门,留下了绝望的张志松。 方如今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张志松在地上磕头。 这小贼的演技的确不错,连顾清江这种老特工都被蒙蔽了,但方如今岂会被他所骗。 他前世在机关工作的时候,就深入研读过关于语言和肢体表现的专业书籍,在察言观色方面很有一套。 事实上,之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试探,方如今关注的重点始终在张志松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 而张志松在回答问题时,眼神虽然没有躲闪,但眼睛会不自觉地向左上方瞟,这是编故事的典型表现。 同时,张志松还出现了单肩耸动,这表示对所说的话不自信。 方如今还注意到他的脚会不自觉地抖动以及频繁换脚,这也是紧张或不安的表现。 这些细微的动作或许可以骗过顾清江,但在细心的方如今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方如今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冽地俯瞰着跪伏在地的张志松,轻轻伸出脚尖,勾起张志松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张志松的脸上写满了惊恐,鼻涕眼泪交织在一起,此刻的他,狼狈至极,看上去是真的怕了。 方如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冰冷如刀:“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逼我来硬的!” 稍作停顿,转头看向门口的戴建业:“建业,你知道我怎么看待撒谎的人。现在,你告诉我,你该怎么处理?” 戴建业大步走进屋内,他目睹了整个过程,深知在方如今面前撒谎的后果。 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张志松,心中暗叹,这家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组长,您的意思是……”戴建业试探着询问,他需要明确方如今的意图。 如果只是要口供,那就可以不顾及张志松的生死; 但如果方如今有其他打算,他必须谨慎行事。 “别担心弄出人命,”方如今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现在就要他的口供。” 戴建业闻言嘿嘿一笑,方如今的小动作已经表明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个飞贼张志松,看来还有利用的价值。 而张志松本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以为自己的小命已经不保了,连连磕头求饶,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方长官,求您饶我一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戴建业根本不管这些,一步上前,大手一伸,就像拎起一只无助的小鸡般轻松地将张志松拎了起来。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与张志松瘦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多余的话语,拎着张志松大步向门口走去。 张志松在空中挣扎着,但他的力量在戴建业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只能任由戴建业将他拎出房间。 方如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张志松跪倒过的地方还算是干净,没有被吓尿,也算是出乎意料。 戴建业会将张志松带到审讯室,那里有他准备好的各种“款待”。 “审讯室”窗户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灯光昏暗,墙壁上的血迹斑斑,加上本来就闷热的天气,血腥味被蒸腾弥漫,无形中增加了室内的压抑气氛。 张志松被戴建业狠狠地扔到了一张破旧的木椅子上,他的头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戴建业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狠狠地盯着他:“张志松,一开始你还有机会,我们方组长也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怪不得旁人。” 张志松颤抖着抬起头,迎上戴建业的目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不仅来自于戴建业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更来自于他内心深处对于未知的害怕。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长官不要对我用刑!”张志松结结巴巴地开口,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我不该偷偷留下那五百块钱……” 戴建业眉头一皱,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钱的事情,方如今从来不会吝啬钱财,他要的是张志松的态度。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张志松一些教训。 “现在说这些,终究是有些晚了。” 戴建业随手掀起了张志松的胳膊,隔着他的衣服,用右手的两个指甲在张志松的腋窝里一掐! “疼疼!啊……饶命……饶命……”张志松被他这么一捏,立刻就是疼的浑身颤抖,忙不迭的让戴建业松开他! “所谓的拷打,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戴建业松开了张志松之后,笑着说道:“真正的刑讯高手,是不屑于用那些血刺呼啦的笨招数的。” “人的腋下神经密集,只要用钳子夹住了以后,立刻就会让受刑者感受到巨大的痛苦,而且还不会留下什么外伤。” 这些都是跟着方如今学的,以前的戴建业可不懂这些门道儿。连孙大彪这种刑讯专家都对这种方法推崇备至,戴建业对方如今更是由衷地佩服。 “钳子?”张志松心有余悸地看着戴建业的手心道,自己的腋下,用指甲掐一下都会疼到这个程度,要是用钳子……张志松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 只见戴建业饶有兴味的看着张志松说道:“如果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刑讯高手,一侧腋窝里的皮肤面积,就可以让他足足玩上一夜……如果要是那个被逼供的人能够坚持一夜的话,嘿嘿……” 戴建业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在他的腋窝狠狠地掐了几下。 随着张志松的数声惨嚎,他的腋窝里瞬间呈现青紫之色,直到戴建业松开手,张志松的身体仍旧是颤抖不止,心有余悸的看向了戴建业。 “以后我们方组长要是问你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不然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 张志松惊悸地向着戴建业说道:“求求你不要折磨我了,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死了的干净!” “死是最简单的,没有什么痛苦,有时候对于一个人犯而言,那是一种解脱。” 说话的工夫,戴建业已经从托盘里取了一把精致的小钳子。 张志松瞳孔猛然张大,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如细密的珍珠般滚落下来,沿着他的额头、鬓角,一滴滴地渗入他的衣领,使得原本已经湿透的衬衫更加贴身,几乎能看清他瘦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戴建业的话和手中的钳子的威胁让他深刻体验到了生死的边缘。 他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第八百三十五章 寻找证件 戴建业已经向张志松阐述了诸多大道理,但理论归理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方组长的意图再明确不过——非得让这狡猾的小子尝尝刻骨铭心的教训不可。 审讯室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张志松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戴建业拿起一把钳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冷光,缓缓走向张志松。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张志松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钳子夹住张志松的腋下的皮肉,痛苦使得他的面容扭曲,额上冷汗直流。 很快,他几乎要昏厥过去,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感。 每一次钳子的紧箍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 戴建业观察着张志松的反应,判断火候已经差不多,才松开钳子,满意地看着张志松痛苦扭曲的表情,然后转身去洗手,留下张志松一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兀自颤抖。 张志松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头低垂着,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怎么样,这次知道在方组长面前说谎的后果了吧?”戴建业冷冷地问道,同时直接甩掉手上的水珠,甚至都懒得用毛巾去擦。 张志松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悔恨,颤抖着声音回答道:“知道了,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 戴建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次深刻的教训已经让张志松彻底臣服,也让他明白了在方组长面前,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 戴建业转身出门,将方如今请了进来。 方如今方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了张志松的惨嚎,这样的刑罚正适合张志松,对身体伤害并不大,但是对其心理防线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张志松,现在你该说说了吧!” 已经气息奄奄的张志松这时总算喘了口气说道:“长官,别打了,求你了,别再用刑了了!我什么都说!” 原来,做贼多年的张志松对住户家中什么地方适合藏匿钱财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他进入谢友建的家中很快便找到了所在,出乎他的意料,户主藏有一大笔现金,确实如他第二次供述的那样,有三千五百块,其中后来五百块被他私自藏匿在衣柜之下。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暗格,里面存放着十二根小黄鱼,都用红布包着,放在一个黑漆木盒里,张志松看到之后简直就是喜出望外,当即将其昧了下来。 他当时想的也很简单,即便被人怀疑私自藏匿,也无非是把那五百块的现金的事情吐出来,等将来事情平息了,自己再回来将小黄鱼取走,这可是一笔横财,足够他以后十几年逍遥的了。 顾清江当初把他从大牢里提出来时是讲好了条件的,只要事情办得漂亮,就可以免除他的牢狱之灾。 一开始张志松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这户人家的资财实在是诱人,不拿都对不起祖师爷,他这才铤而走险,没想到来的这位方组长,一见面就识破了他的谎言,后来又想出了用钳子这种工具折磨他,张志松简直要发疯崩溃了,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部交待了。 “也就是说,你只是把五百块藏在了衣柜下,而没有仔细再看衣柜下面有没有什么暗格?” 方如今认为既然那五百块是个障眼法,跟十二根小黄鱼相比,这点小钱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五百块藏了就好,没必要细看藏匿之处。 “不错,我当时顾不得许多,只是草草将那钞票塞进了衣柜之下。”张志松声音微弱的说道。 戴建业恶狠狠地盯着张志松骂道:“张志松,你要是再敢骗我,一会就要了你的命!” 张志松脸色苍白,脑袋耷拉着地:“不敢,绝对不敢!” 方如今这时才上前仔细盯了他半响,这才点头说:“除了小黄鱼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值钱的再也没有了,只有两个证件,一个是记者证,另一个是船运公司的船员证件,具体的记不清了。” “放在哪里了?” “为了保险,我没有跟小黄鱼放在一起,证件用破布包裹了两块石头扔进那家的茅坑,小黄鱼……小黄鱼则是埋在了花坛里,那里有一株鸡冠花,很好认。” 方如今点点头,给戴建业使了个眼色,毕竟是十二根小黄鱼,价值不菲,没必要便宜了南京的同行,至于顾清江和其他行动队员,方如今自然不会少他们的辛苦费和车马费。 顾清江很快就回来了,但是收获有限,衣柜下面查过了,的确有个暗格,看空间大小可以放下一个微型电台,跟房东也核对过了,那地方原来是没有暗格的,属于谢友建自己搞的。 谢友建将房子收拾的很干净,但顾清江还是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火盆,烟熏火燎的痕迹也很明显,周围细看的话有一些纸张燃烧过后的灰烬。 南京城即使到了秋天,天气依旧也很炎热,是没有必要使用火盆的,看来谢友建有些文件不希望有人看到。 但是这些证据,对谢友建是间谍身份是起不到根本的支撑作用的。 方如今安排顾清江和他手下的兄弟先去休息,然后对戴建业道:“建业,你跟我再去一趟谢友建的家,带上张志松,看看遗漏了什么。” 方如今和戴建业带着张志松一起驱车赶到了谢友建的住处,这是一所非常普通的平民住宅,四间瓦房,房前一个狭小却整洁的小院映入眼帘,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赫然矗立,巨大的树冠如同一把巨伞,几乎将整个宅子都笼罩在其浓密的枝叶之下。 方如今打量着这棵榕树,只见其枝干虬曲,叶子层层叠叠,绿意盎然,回想起之前顾清江从房东那里打听来的话,这棵大树原本每年都会进行枝叶的修剪,以保持其形态美观和院落的采光。 然而,自从谢友建搬来之后,却未曾向房东提出过修剪的要求。 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没有过多干涉。因此,这棵榕树得以恣意生长,如今已是郁郁葱葱,蔚为壮观。 方如今根据张志松的交待,迅速锁定了花坛中那朵显眼的鸡冠花,它就是隐藏的标记。 而顾清江之前的搜查更加侧重于屋内,对院子并不是很上心,花坛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风貌,没有丝毫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戴建业机警地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院子里一把破旧的铁锹上。 他快步上前,拾起铁锹,回到方如今指定的地方,开始有力地挖掘。 泥土在铁锹下翻飞,鸡冠花被挖了出来,其下一个土坑逐渐显现。 突然,铁锹铲下时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显然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戴建业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加快了挖掘的速度。 不一会儿,一个被油纸紧紧包裹着的黑漆木盒露出了真容。 戴建业小心翼翼地用铁锹将它撬起,捧在手中,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郑重地将木盒递到方如今面前 方如今接过木盒,缓缓打开,又掀开红布,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十二根金条。 戴建业拍了拍张志松的脸,将他的脸上弄得都是泥土,张志松也不敢吭声。 戴建业笑嘻嘻地道:“妈的,这么多钱,难怪你要私自藏匿起来,换做是我,怕是也生出了这般心思。” 张志松赶紧弯腰道:“不敢,不敢……” “啪!” 戴建业抽了他一耳光。 张志松丝毫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这记耳光跟钳子施加的酷刑相比,简直就跟挠痒痒一般。 随后,方如今三人进入屋内进行仔细的搜寻,衣柜的下方确实有一个隐秘的暗格,暗格的大小恰到好处,确实足以容纳一部微型电台。 方如今沉思片刻,然后道:“建业,你去检查一下靠近窗户的那棵大榕树,看看树枝上是否有捆绑过的痕迹。” 戴建业敏捷地跃上窗户,仔细地检查着树枝。 没过多久,他指着其中一根树枝对方如今喊道:“组长,你看这里,确实有捆绑过的痕迹。” 这个发现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推测。 电台的天线需要被安置在室外,但如果直接暴露在外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这棵大榕树茂密的树冠则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掩护,使得天线能够隐蔽地安置其中,既不易被发现,又能保证电台的正常运作。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和欣喜。 此时,谢友建的间谍身份基本上已经坐实了。 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张志松,但张志松看着两人的笑容,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寒意,谁知道两人打得是什么主意。 接下来,便是去茅房寻找被张志松丢掉的证件。 到了房外粪坑位置,方如今此时对那恶臭毫不介意,迫不及待取了地上的粪瓢在粪坑中探到底,用力舀起一瓢,感觉十分有重量,小心的抬起来,却是一堆混合屎尿的黑乎乎的东西,轻轻地翻手腕,倒下去,并没有发现布包。 戴建业用一根竹枝拨弄几下,难以压抑的轻声叫道:“张志松,你这狗东西,证件扔了就扔了吧,还包石头做什么,净给老子添麻烦。” 方如今挥汗如雨,连着捞了几次,但依然没有发现那个布包。 这工作看起来简单,实则是非常繁琐,先要从粪坑中用长杆粪瓢舀起来,若是遇到可疑之物还要略作清洗之后加以辨别,难度非常之大。 “用粪瓢太慢了。”方如今坐在地上低声道,“每次要把粪水和可疑物一起舀上来,然后又要用水冲,再弄得一会,粪池里面水会越来越多,到时就更慢了。” 戴建业捏着鼻子:“要不要再调些人手过来?” “不行,南京的人我信不过,咱们得早点把证件找到,以免夜长梦多。”方如今站起四处张望,地面上因为冲洗,粪坑周围留下很多没有冲回去的粪便,是非常明显的痕迹。 眼下的天气,气味很快就会散出去,到时候周围的邻居就会有所觉察,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 “我觉得可以不必弄上来,那样就会快得多。”方如今盯着戴建业道。 “那如何分辨的清,总不会……”戴建业有些疑惑的说着,突然住口不言,转头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默默点头,戴建业吞了一口口水,缓缓的撑起上身,小心翼翼的说道,“组长,你可不能这样干。” “我为何不能,也是为了工作嘛,早些找到早些离开此处。”方如今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说道。 戴建业紧张的看着方如今,突然撑起来转身就逃。 方如今道:“你逃什么,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戴建业这才恍然,旁边不是还有张志松呢嘛,怎么把这个茬给忘记了。 张志松大骇,转身就要跑,早有准备,一个大步就扑到他的背后,在他背上使劲一推,张志松迎面摔在地上。 “长官,饶命啊,我不下粪坑,下了恶心一辈子,一辈子都吃不下饭啦。” 戴建业的大脚板踩在了张志松的后背上,控制着他:“狗东西,你看清了,那是粪坑嘛,那明明是你的命,你这狗东西,不想要命了是吧?” “长官,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要下去,饶命啊……” 戴建业顺手取了方才擦手的破布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张志松的嘴里。 张志松的双眼顿时瞪大,恶心感涌上心头,他试图挣扎,但无奈被踩的死死的,无法动弹。 “呕……”张志松凄惨的叫着,这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事由不得你不要。”戴建业等张志松体力耗尽,才将张志松提起来拉到粪坑边。 “自己下去还是我推你下去,你选。” 张志松哭丧着脸,看着那黑乎乎的粪坑,一阵阵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忍耐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又要逃走,戴建业对着他使劲一推,张志松失去重心双手乱挥,突然抓住了戴建业的衣服。 “娘的,你放开!” 戴建业一惊,赶紧去打张志松的手,可张志松此时已经踩空,慌乱中哪里肯放,把戴建业当成了救命稻草。 张志松只坚持了一瞬间,力气耗尽,便被带得失去了重心,随着一声惨叫,两人同时往坑中落去。 方如今站在坑边嘿嘿一笑,这次工作效率要双倍提升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被贼惦记 对于张志松而言,今天简直就是踏入了地狱一般。 他现在心里无比的后悔,当初干嘛非要把证件扔到茅厕里呢? 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 一开始,张志松在里面直犯恶心,打捞的动作很慢,但很快戴建业就将长竹竿悬在了他的头上,大有再敢磨洋工就把他脑袋摁进茅坑里的架势。 张志松一边吐一边捞,在把胃里的酸水全部都吐出来的时候,终于把两个证件都捞上来了,刚想爬上去透口气,但却被方如今阻止了,方如今让他继续捞,张志松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太阳依旧炙热,但张志松的心情却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寒冷。 戴建业喝道:“赶紧动起来,不要偷懒!” 张志松站在一个臭气熏天的茅坑里,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不情愿,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早已将戴建业骂了个千百遍。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面而来,张志松已经被熏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一只手紧紧地捂着鼻子,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气味,但那股臭气仿佛无孔不入,直逼脑髓,胃也在翻江倒海。 在戴建业的威逼下,张志松只好再次拿起一根长竹竿,竹竿的一端绑着一个小网兜,他小心翼翼地往茅坑里探去。 每往下一寸,那股臭气就更浓烈一分,张志松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眼睛被熏得直流泪,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仔细地找,不要糊弄我们!”戴建业站在茅坑上面喊着,大概是见到张志松的动作迟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是!”张志松是真不想说话,一张嘴臭气就往口鼻里猛钻。 他嘴上答应着,心中满是怨气,手中的竹竿在茅坑里来回探寻,每一次提拉都像是在与自己的忍耐力做斗争。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变得异常煎熬。 张志松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充满恶臭的蒸笼中,汗水混合着臭味,几乎让他要窒息。 就在他几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竹竿突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戴建业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志松没说话,憋着气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试图将那个物体捞起来。 经过一番努力,一个被污秽包裹的包袱终于被捞了上来。 “先上来吧!” 张志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来,身上的粪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滴,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中挣脱出来一般。 清洗的任务也是他的,张志松忍不住干呕了几声,终于将包袱的表面冲洗干净了。 “打开!”戴建业说。 张志松赶紧照做,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好好洗个澡,洗掉这一身的臭味和污垢。 包袱被打开,里面是一团衣物,经过冲洗之后辨认,发现那是一身道袍,青色的布上绣着精致的云纹。 张志松看到方如今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刚从臭气熏天的茅坑里打捞上来的道袍有什么宝贝的,心中满是疑惑。 这边方如今和戴建业在小声的对话,张志松则是迫不及待地走到院子里的井边,用井水先简单冲洗一下被臭气熏染过的身体。 他打上一桶水,清凉的井水透过肌肤,稍微缓解了他身上那股难以忍受的臭味。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舒缓,那种深入骨髓的恶臭仿佛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 张志松苦着脸,这样根本不行。 过了片刻,方如今招呼他离开,三人一同前往附近的澡堂子。 澡堂子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但这丝毫不能减轻张志松心中的急切。 三人要了三个单间,张志松进来的时候自然是被伙计捏着鼻子嫌弃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迫不及待地跳了木桶进去。 热水包裹着他的身体,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获得了新生。 他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恨不得将身上的皮都搓掉,只为了彻底摆脱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将大半块肥皂全部用完,他才感觉身上的臭味淡了不少。 张志松让伙计给换水。 “先生,小店的客人都是一桶水,你这……这得加钱!” 伙计捏着鼻子,这样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 “少不得你的,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赶紧去换水!” 张志松并不担心钱的问题,洗澡的费用总轮不着自己来出吧? 当然了,即便让他出,在更衣室里走一趟,那钱岂不是就来了? 水很快就换好,张志松赤裸着上身舒服地躺在木桶中,眼睛望着斜上方,神经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今天找东西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四壁都是斑驳的条石,上方的小窗透进一缕微弱的光线。 小隔间内蒸汽腾腾,仿佛一片迷蒙的仙境。 张志松舀了一瓢热水当头浇下,感受着热水冲刷过肌肤的舒适,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在此刻的洗浴上。 再次他抬头看向那个小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小窗的位置并不高,以张志松的身高和身手,从这里爬出去并非难事。 窗外的世界仿佛在向他招手,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 然而,他犹豫了。 他知道,一旦自己逃跑被方如今和戴建业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的手段他是领教过的,想到这里,张志松不禁浑身颤栗,那种恐惧感仿佛深入骨髓,让他瘫软的几乎无法动弹。 半响过后,他终于缓过劲来,再次舀热水往自己的头上猛地浇了下去,任由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平复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正在这时,单间外面响起了戴建业不耐烦的声音:“姓张的,洗完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比个娘们儿还墨迹……” 这刺耳的话语像是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张志松心中的怒火,他在心里骂道:“狗日的,若是哪天落在你松爷的手里,让你好看。” 而实际上,他听到了戴建业的话,几乎是从木桶里蹦了出来,、匆忙地抓起旁边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身体,然后一把拽过挂在一旁大裤衩迅速地穿上。 这裤衩是澡堂子里的,他那些衣服早就在脱完之后扔掉了。 “来了,来了……”张志松一边回应着戴建业,一边急匆匆地走出单间,脸上还带着几分洗浴后的红润。 一出门,迎面看到了戴建业那张不耐烦的脸,让人感觉欠他两百块法币似的。 “让两位长官久等了,都是小的错……”张志松说完之后才发现方如今并不在。 戴建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扔了一个包袱给他。 张志松知道,戴建业对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他也不敢去计较这些。 张志松接过包袱打开,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只见是一套全新的衣裳,布料细腻,针脚匀称,竟然是新的, 他抬头看向戴建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感激交织的光芒。 “长官,这是……” “给你准备的。”戴建业打断他的话,“难道你想穿着裤衩跟着老子?” 张志松连声说不敢,低头看着手中的新衣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长官。”张志松真诚地说道,然后将衣服穿在身上。 新衣服贴合着身体,张志松感受着新衣服带来的温暖和舒适,心中对戴建业的怨恨也慢慢消散了许多。 “少来这套,赶紧跟老子走!” 戴建业领着张志松刚刚走出澡堂子,两人还沉浸在之前的谈话中,张志松突然快走几步跟上戴建业,低声道:“戴长官,咱们身后有尾巴!” 戴建业闻言,眉头一皱,却并未立刻回头,而是继续前行,仿佛没有听到张志松的话。 然而,他的眼神却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张志松见状,也知道戴建业已经警觉,便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跟在戴建业身后,两人保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转弯进入了一条小巷。 这时,张志松再次低声提醒道:“戴长官,那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戴建业这次放缓了脚步,张志松识趣地赶紧跟上来。 “你继续往前走,不要回头。”戴建业低声吩咐道,“我来处理这件事。” 张志松点了点头,心中暗自佩服戴建业的冷静和果断。 他按照戴建业的指示,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戴建业则悄悄地拐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小巷,躲在了一处角落里。 几分钟后,一个一身青衣的青年男子果然跟了上来,伸着脖子往前看。 当他走进小巷时,戴建业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那个人被戴建业的气势所震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戴建业将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上,低吼一声:“说!不然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个人吓得浑身一颤,终于说出了实情。 他解释说,他是附近的扒手,专门蹲守在澡堂子附近寻找目标。 刚才看到戴建业衣着光鲜,像是个有钱人,便心生贪念,一路跟了过来,准备在路上找个机会动手。 听完这番话,戴建业并未表态。 那男子不住求饶。 这时,张志松也从前面绕了过来,与戴建业会合。 戴建业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没找个机会逃跑?” 张志松面露尴尬,心脏碰碰乱跳,总感觉自己之前在小隔间里的犹豫和小心思被戴建业发现了一半,挠了挠头,讪讪地说:“您说笑了。” 在外人面前,张志松很是聪明地并未称呼戴建业为长官,这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来的正好。”戴建业说道,“他说他是靠手艺吃饭的,你看看!” 张志松顺着戴建业的指引,目光落在了年轻男子身上。 年轻男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神闪烁,不敢与张志松对视。 张志松经过几次试探性的询问和观察,转过身,对戴建业说:“他说的没错。” 戴建业松开了那个人的衣领,收回匕首,冷冷地对那年轻男子说道:“瞎了你的狗眼,主意都打到老子身上了,我看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年轻男子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饶道:“求求大爷,放过我吧!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滚!”戴建业怒吼一声,同时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将那个年轻小偷踹了一个趔趄。 小偷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但他迅速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向东逃走了。 戴建业瞪着他的背影,愤怒地警告道:“让老子再在大街上发现你,就剁了你的两只手!” 张志松心中一紧,他也是个贼,不禁怀疑戴建业这番话是不是在指桑骂槐,暗指他自己。 这种疑虑让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戴建业也注意到张志松的反应,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没用的东西!” 没等张志松多想,戴建业已经迈开大步朝西走去。 张志松赶紧收起心中的慌乱,追上戴建业,伸手指向东边:“戴长官,我们应该往这边走。” 戴建业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张志松指的方向:“我记得清楚,和组长汇合应该是往这边。”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原本打算走的方向。 张志松坚定地摇头:“没错,和方长官汇合确实是走那边,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应该先走这边。” 戴建业紧紧地盯着张志松,忽然怒吼道:“老子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张志松被戴建业的突然发怒吓了一跳,但他迅速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小的哪儿敢啊!方才我看见那……” 戴建业听着张志松的讲述,脸上的怒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的表情。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的心还挺细。”戴建业最终赞许地点了点头,“就听你的,往东走!” 张志松听到这句话,心中如释重负。 两人当即改变了方向,一路向东走去。 第八百三十七章 寻求帮助 “大哥,我刚才看见,那个人进了澡堂。”小巷的阴影里,一名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向身边的一位魁梧汉子禀报。 这汉子看似四十岁左右,但头发已然斑驳着灰白。 他的脸庞上,横肉交织,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特别是那鹰钩鼻,更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 “你确定没看走眼?”魁梧汉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绝对不会错。”年轻男子十分肯定,“之前在方家老宅,我就注意到这个人了。他是那个年轻公子的随从,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的保镖。所幸,他并未认出小弟。” 回想起之前那柄几乎抵住他喉咙的匕首,青年男子心中仍是一阵悸动,那份恐惧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里。 鹰钩鼻男子沉思片刻,随后冷声问道:“他去澡堂做什么?” “就是……就是沐浴。”年轻男子稍微一愣,随即回答。 “这还用你说!”鹰钩鼻男子猛地拍了一下青年的头,“我是在问,他有没有其他目的?” 年轻男子摸了摸被拍的头,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脸上却未敢流露出分毫。他稍作回忆,然后谨慎地开口:“大哥,我注意到那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那人看起来偷偷摸摸的,应该是做不正当行当的。” “哦?那人长什么样?”鹰钩鼻男子追问。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那人的样貌……就是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主要关注的是戴建业,对另一个人并未投入太多注意。 鹰钩鼻男子心中暗骂了一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这两人肯定有问题。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 年轻男子也是一脸困惑,“我也不清楚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了?” “还好我反应快,”年轻男子急忙解释,“我说我是个扒手,看他们穿着体面就想趁机捞一票,要不是我这么说,恐怕就见不到大哥你了。” “他们真的信了?” 在鹰钩鼻男子的逼视下,年轻男子有些心虚,“应,应该是信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我走……” 鹰钩鼻男子陷入沉思,没有再说话。 年轻男子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感觉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儿,鹰钩鼻男子才开口道:“王管家突然消失,许家二爷现在急需人手,这才轮到你我出头。你立刻去澡堂打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多少人,还有,尽量弄清楚那个陌生人的身份。” “是,大哥!”年轻男子应了一声。 鹰钩鼻男子交代完毕,转身便隐入了昏暗的小巷深处,只留下年轻男子在原地,反复琢磨着刚才的对话,自己念叨了几遍,这才离去。 鹰钩鼻男子走到大街上一路溜达进了个点心铺子,从点心铺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包精致的点心,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他悠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并未察觉,身后已经有人悄悄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戴建业身手敏捷,步伐轻盈,始终与鹰钩鼻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巧妙地利用街道上的建筑物和行人作为掩护,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鹰钩鼻男子身上,仿佛一只猎豹在暗中盯着它的猎物。 鹰钩鼻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继续悠闲地走着,偶尔还会停下来跟熟人拉几句家常。 通过观察他的行走路线和与人的交谈情况,戴建业开始判断他并不是专业的间谍,反倒是更像是一个地头蛇。 戴建业耐心地跟踪着,穿过了几条小巷,最终来到了常府街附近。 他看到鹰钩鼻男子走进了一处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民宅,心中暗暗记下了位置。 戴建业在附近随便一扫听,便得知了此人名叫李勇光,是常府街一带小有名气的人物。 这个信息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另一边,张志松跟着那个年轻男子去了澡堂,没多久年轻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张志松通过其表情和神态判断,此人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想要的消息。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那样一种姿态进入澡堂里的呢,想不让伙计记住都难。 张志松在街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集合地点。 当他到达时,发现戴建业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了。 “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没有动别的心思?”戴建业看着张志松,嘴角挂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张志松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可能敢有别的心思呢。戴长官,你交代的任务我可是一直放在心上,这不,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立刻赶回来了。” 戴建业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很好,有什么情况?” 张志松如实进行了汇报。 戴建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说:“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去谢友建的住处搜查的事情就会被许家知道。” 张志松仅仅是知道谢友建而已,并不清楚许家的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坐在房间内,听取着关于戴建业和张志松两人行动的汇报。 “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多亏了建业和张志松两位兄弟的齐心协力。”他肯定地说道。 由于站在粪池中提高了效率,戴建业和张志松功不可没,该表扬还是要表扬的。 张志松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胃中隐隐有些翻腾。 他并不想过多提及在粪池中的经历,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但听到方如今的表扬,精神也是一振,毕竟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 “张志松,在发现跟踪的问题上,你的表现尤为出色。”方如今继续表扬道。 被方如今这么一表扬,张志松有些不自在,不过那个年轻男子的掩饰确实太拙劣了,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索性欲擒故纵让他们自露马脚。 “方长官,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是戴罪……不,赎罪!” 关于自己的取向问题,人家还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张志松心中那块石头一直都是悬着的。 戴建业也接话道:“组长,张志松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确实不错,这次任务能够及时发现许家的人作妖,他的功劳不小。” 张志松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戴建业会在这个时候为他说话。 在他心中,戴建业一直都在找他的麻烦,自己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感激地看了戴建业一眼,发现对方瞪了过来,连忙把头低下。 夜幕低垂,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内,灯光昏暗却足够看清每个人的脸庞。方如今、戴建业和戴雷平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桌上摊放着两本被污泥玷污的证件。 “建业,你看看上面的字。”方如今指着证件说道。 戴建业苦着脸,尴尬地搔了搔头:“组长,你这可真是问错人了。我肚子里那点墨水,哪够看这些。不过我哥可是个文化人,让他来瞧瞧。” 方如今也知道自己是问错了人,戴氏兄弟两人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性格秉性截然不同,戴建业不喜欢读书写字,只爱舞枪弄棒,他的身手比哥哥好,但文化水平着实不行。 戴雷平很快被叫过来,他接过证件,仔细端详后说道:“组长,这两本证件损坏得有点严重,真假难辨。但这个记者证,我们可以通过核查报社编号来确定真伪。” 方如今点点头,眉头紧锁,“问题是,我们在南京的资源有限,而且这家报社影响力不小,他们未必会轻易配合我们。” 说到这,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助……” 片刻之后,方如今得到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他心还是比较急的,当即决定亲自走一趟,于是带着戴氏兄弟匆匆离开地下室。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穿梭在南京的街道上,最终在武定门口停下。 三个人步行进入一条幽深的小巷,来到第三个院门前,戴建业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缓缓打开,一个男佣探出头来询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拜访郝总编的,有些报刊方面的问题想向他请教。”方如今微笑着说明来意。 男佣点点头,“请稍等,我去问问先生。”说完转身进了院内。 不一会儿,他回来传达了郝总编的回绝:“我家先生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见客,请回吧!” 方才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架子也太大了,难道还要三顾茅庐不成? 戴建业闻言顿时急了,上前就要与男佣争执。 方如今一把拦住他,严厉地喝道:“建业,别冲动!我们此番前来是来求人办人事的,不是来吵架打架的。” 他转身对男佣轻声说道:“我们来一趟真的不容易,绝不会耽误郝总编太多时间。问完事情我们就走。” 说话间,他巧妙地将两张钞票塞进男佣的衣袖中。 男佣一愣,看了看方如今,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钞票收进兜里,“那好,我再去问问先生。” 这一次,他的态度明显变得客气了许多。 等待的时间仿佛特别漫长,男佣终于再次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我家先生请三位进去。” 郝伯俊的书房内,书香弥漫,古典家具与满架的书籍相映成趣,彰显出主人的文化底蕴。 方如今等人被引入书房,一股沉静与典雅的氛围扑面而来。 “郝总编,冒昧登门,还望多多海涵。”方如今微笑着向郝伯俊致意,同时打量着这位南京报刊界的传奇人物。 郝伯俊并未起身,而是端坐在一把宋椅上,他虽已年过花甲,却丝毫不见老态,头发又黑又亮,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 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下,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更显得他儒雅非凡。 “哪里哪里,几位小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请坐,请坐!”郝伯俊热情地回应着,声音温和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从容与淡定。 待落座之后,郝伯俊开口问道:“不知几位来访,有何贵干呢?” 方如今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那本被污损的记者证,“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郝总编帮忙鉴定一下这本记者证的真伪。” 来这之前,特意寻了香水喷上,不然根本无法近身。 郝伯俊接过记者证,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个证件……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不过,要确定它的真伪,还需要进一步核查。” “我们正是想请教郝总编,该如何进行核查呢?”方如今问道。 “嗯……”郝伯俊沉思片刻,“报社那边发放的记者证件资料,都会留存有底档,一查便知。” 方如今听后点头表示赞同,“郝总编果然是行家,我们之前也考虑过这些方面。不过,我们在南京的资源有限,想请郝总编帮我们牵个线,与报社那边取得联系。” “既然是林老哥介绍你们来的,自然是没问题。”郝伯俊爽快地答应了,“我这个老头子虽然不在其位了,但在报社还有些老朋友,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王韦忠只说是让方如今跟郝总编提一下林老,却并未告诉他林老的身份,但他猜测师兄同林老的关系一定是非同一般,将来有机会倒是要问上问。 郝伯俊刚要伸手去拨电话,却被方如今轻声阻止了,“郝总编,此事涉及重大机密,电话中恐怕难以详述。不知您是否方便,与我们一同前往报社处理此事?” 郝伯俊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方小友,不瞒你说,我这把老骨头虽然看起来还硬朗,但实际上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年轻时候为了赶稿子,没少熬夜,结果把身体给熬垮了。现在我这双腿,走路都费劲。” 说着,他指了指椅子后面,方如今这才注意到,那里静静地靠着一副拐杖。 方如今心中一沉,没想到郝伯俊的身体状况竟然如此糟糕。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您的身体状况如此,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方如今面带歉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打电话吧,不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郝伯俊点点头拿起电话,拨打了报社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郝伯俊将事情简要地说明,那女人听后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 郝伯俊挂断电话,转头对方如今说道:“崔社长现在不在办公室,但你们可以直接过去,会有人接待你们并协助处理这件事。” 方如今听后心中一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郝总编,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事情紧急,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日一定再来向您当面道谢。” 郝伯俊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快去办事要紧。 第八百三十八章 突发火灾 随着大门轻轻闭合,郝家的客厅内又回归了静谧。 这时,郝伯俊的夫人从楼梯上缓缓走下,脸上带着几分嗔怒:“你瞅瞅你自己,都到了退休的年纪了,还非要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郝伯俊抬头,眼中带着笑意,迎上夫人的目光。 他们夫妻间数十年的默契,他最了解自己的夫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不是老林介绍来的嘛,他的面子我总归是要给的。” 郝夫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老林的面子就比你的身体还重要?他可是最清楚你病情的,这还算是朋友吗?” 郝伯俊保持着微笑,解释道:“其实,这次的事情并不完全是老林的意思,是一个晚辈托付的。” 这话立刻引起了郝夫人的兴趣,她平日里虽不常出门,但对于这种家常里短、人情世故总是格外上心。“哦?哪个晚辈这么大的面子?” 郝伯俊解释说:“你知道老林家的闺女吧?” “你是说书婷?”郝夫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这老头子是老糊涂了怎地?说话绕什么弯子,书婷几乎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能不认识?” “那你觉得书婷多大了?”郝伯俊似乎是在考验夫人的记忆力。 “26了吧,比咱们儿子小三岁。”郝夫人随口回答,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她和咱们儿子一起长大,怎么就没能成一对呢?” 郝伯俊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就咱们那儿子,成天不务正业,有谁能看上他?”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郝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儿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再说了,他哪里不好了?长相有,学问也有……他在上海都三个月没消息了,你也不担心?” 郝伯俊却显得颇为淡定:“男人嘛,出去闯闯也好。你也不用担心,在外面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虽然儿子从小就是和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但郝夫人还是佯怒地看了丈夫一眼,“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你还是他亲爹吗?” 郝伯俊哑然失笑:“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郝夫人一想起儿子就抹眼泪,索性不去多想,“今天来的这几个个年轻人跟书婷有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 “吊我胃口是吧?” 郝伯俊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引回到之前的轨道上,“说到书婷,今天来的这几个年轻人,就和她有关。” “哦?”郝夫人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快说说,怎么回事?” 郝伯俊开始详细解释:“书婷那丫头,你也知道,从小就很有主见。前段时间,她去参加了一个酒会,在酒会上遇到了一个年轻军官,结果就一见钟情了。” 郝夫人听后,不禁笑出声来:“哈哈,这丫头,还真是敢爱敢恨。不过,那个军官对她也有意思吗?” 郝伯俊摇了摇头:“目前来看,那军官似乎对书婷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这不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郝夫人打趣道。 “谁说不是呢!”郝伯俊也笑了,“书婷那丫头,性子倔强,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林夫妇也知道女儿的脾气,所以现在也只好听之任之,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郝夫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林老来得女,对书婷肯定是宠爱有加,这种事情,他们做父母的也确实不好过多干涉。” 说到这里,郝夫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不过,你今天提到的这几个年轻人,和书婷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就是为首的那个年轻人?” 方方如今等人从大门鱼贯而入时,郝夫人正在楼上的窗边悠闲地喝着茶,目光随意地向下扫了一眼。 这一瞥之间,她并未太过在意,毕竟家里时常有客来访,对于她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然而,即便如此,方如今那出众的相貌和独特的气质,还是让郝夫人在心中暗暗称赞。 这个年轻人身材挺拔,步履从容,一副沉稳自信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这种男人,无论是在哪里,都很容易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惹来女孩子们的青睐,书婷难怪会对他一见钟情。 郝伯俊看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今天来的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个很要好的朋友。” “哦,原来是这样。”郝夫人恍然大悟,“这次那个军官可要欠书婷的人情了。你答应帮他们办事情了?” 按照她的意思,最好是略微难为一下方如今他们,也算是给书婷站台了。 那么好的女孩子,都看不上,眼睛长到脑瓜顶上去了? 郝伯俊笑了笑:“自然是帮了。能帮的,我当然会尽量帮。毕竟,书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郝夫人不满地撇撇嘴,摇头说道:“上赶着不是买卖!女孩子太主动了,这样以后会被人家看不起。” 郝伯俊听后,不禁笑了起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守旧?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们应该尊重他们。” “我守旧?”郝夫人瞪了郝伯俊一眼,“我这是为书婷好!女孩子就应该矜持一点,太主动了会让人家觉得不值钱。” “话也不能这么说,”郝伯俊辩解道,“书婷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现在的社会已经不同了,男女平等,女孩子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郝夫人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也知道时代不同了,但是我还是担心书婷会受到伤害。你是不知道,外面的男人有多复杂。” 郝伯俊轻轻握住夫人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书婷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而且,她还有她的父母和我们这些长辈在背后支持她呢。” 听到这里,郝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郝伯俊轻叹了一声,话锋一转:“我刚才试图联系报社的老崔,想请他帮忙。不过,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那声音我听着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郝夫人略一思索,突然道:“会不会是孙记者?” “孙记者?哪个孙记者?”郝伯俊一时有些茫然。 “还能是哪个孙记者,当然是孙玉淑啊。”郝夫人提醒道,“上次她不是跟着老崔一起来过咱们家看你吗?” 郝伯俊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老糊涂了,怪不得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呢。对,接电话的就是孙玉淑记者。” 他有些懊恼地说:“哎呀,要是刚才我跟那个姓方的小伙子提一嘴自己认识孙记者,他们的事情怕是要好办一些。” 郝夫人听后,淡淡一笑:“人都已经走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还是别多操心了,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提议道:“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你不能天天就坐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郝伯俊点点头,站起身来:“你说得对,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在报社外的惊恐与混乱中,郝伯俊与夫人却陷入了一场小小的困惑。夫人走过来搀扶着郝伯俊,眉头微蹙,忽然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郝伯俊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有些茫然地回答:“没什么味道啊?” “不对,”郝夫人的鼻子很灵,坚持道,“很香,但是在这香味当中好像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臭味。” 郝伯俊再次仔细嗅了嗅,这次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臭味。 这股气味很淡,不仔细闻的话是闻不出来的。 郝夫人面色凝重道:“这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郝伯俊摇头:“不清楚,他们没有细说,我也没有多问。” 郝夫人蹙眉,担忧地道:“这其中定有古怪!你赶紧打电话给老林,问问书婷喜欢的那个军官是什么来路,别让人算计了。” “对,对,对!”郝伯俊连声应和,“我这就给老林打电话,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你的衣服赶紧脱掉,再去洗手!” “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有?必须去。”郝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郝伯俊只好照办。 电话倒是打了,但是那头没人接。 郝伯俊心里着急。 “那就打给书婷啊?她应该最清楚。”郝夫人提醒。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郝伯俊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这就给书婷打电话,她应该最清楚这个军官的情况。” 说完,他立刻拿起电话,找到林书婷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林书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书婷啊,是我,郝叔叔。”郝伯俊亲切地说道,“叔叔想向你打听个人,就是你最近认识的那个军官,他在哪里就职?” “哦,郝叔叔,这事儿您怎么也知道了?”林书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有些害羞。 “好了,赶紧告诉我!” “他叫……他叫王韦忠……” “王韦忠?”郝伯俊重复了一遍名字,然后问道,“你知道他的具体背景吗?比如他是哪里人,之前在哪里服役等等。” 林书婷稍微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郝叔叔,恕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他的身份要保密了。” “你跟叔叔还要保密?叔叔有急事,要找个军队的人帮忙?”郝伯俊见明着不行,只能智取。 在他的追问下,林书婷还是道出了王韦忠的特务身份。 “什么?王韦忠是特务处的人?”郝伯俊的脸色骤变,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他怎么也却没想到林书婷喜欢的人竟然是特务处的人。 特务处在郝伯俊的心中,一直是一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组织。 他无法想象,林书婷这样端庄贤淑的女孩子,会跟一个特务有交集。 “你父母知道他的身份吗?” “知道!”林书婷感受到了郝伯俊的怒意,声音也小了很多。 “糊涂啊,你爸爸怎么这么糊涂?” 林书婷不再说话了。 郝伯俊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无益,挂上电话,骂了一声混蛋,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既然王韦忠是特务处的人,那方才来的姓方的年轻人多半也是。 亏自己那么热心帮忙,郝伯俊很生气,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也怪自己,当时他们让自己帮着联系报社的人查记者证,自己怎么就没有多想呢? 郝夫人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冷静,走到郝伯俊身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别生气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办。老崔那边,你得赶紧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不然……” 不然就给老崔添麻烦甚至是害了老崔了,这事儿办的。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郝伯俊自言自语道:“这个孙记者,刚才还在,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难道是姓方的一伙人已经到了?” 郝夫人道:“应该不会吧,他们怎么能那么快?” 另一边,方如今在车心急如焚里地催促:“再快点!” 戴建业猛踩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飞驰在大街上。 然而,在即将到达报社的时候,街道突然变得拥挤不堪,车流和人流汇聚成一股难以逾越的洪流。 戴建业焦急地鸣笛,试图穿越这拥挤的城市交通,周围的行人和车辆只是纷纷避让,却无法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街道上的人和车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无法继续前行。 面对这种情况,方如今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让戴建业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三人选择步行前往报社。 他们穿过小巷,急切地接近报社大楼。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方如今迅速地抬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投去。 只见报社大楼的三楼,一扇窗户里猛然窜出滚滚的浓烟。 “着火了!”有人惊恐地大喊。 第八百三十九章 调查火灾 方如今的耳边不断地有男人的惊呼,和女人们的放声尖叫。 “走水了!” “着火了。快来人啊!” “快来救火!” “不好!有变!”方如今一声低吼,已然迈步,他身形如风,直冲向报社大楼。 戴氏兄弟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将方如今紧紧护在中间。 戴建业,作为三人的前锋,面对从楼里仓皇跑出的人群,他毫不客气地粗暴推开他们,为三人开辟出一条通道。 这些被推开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他们原本就不算有序的撤离被这三个逆行的男人打破,逃命的队伍路乱做了一团,甚至发生了踩踏。 后面人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在如此混乱的时刻,为何还有人会选择逆流而上,奔入可能的危险之中。 方如今对身后的戴雷平道:“雷平,你别管我,从外墙爬上去,看看是不是报社的档案室发生了火灾?” 这场火来的太过蹊跷,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戴雷平答应一声,脚下发力,两步就踏上了一辆轿车的车顶,在车顶上蹬了一脚,飞一般掠过几个人,又在一个大汉的肩膀上上一蹬,已然越过近五六米的距离,来到了楼下。 方如今的思路是对的,门洞中仍然有人不断地涌出来,直接进入绝无可能,只有从外墙攀爬才能最快到达三楼。 只见戴雷平瞄准一楼窗户上沿的突出石板,一个助跑后猛地起跳,双手稳稳抓住石板边缘。 他双臂肌肉紧绷,显露出强大的力量和控制力。 凭借出色的上肢力量,迅速将身体拉上窗户,双脚在墙壁上寻找支点,一步步稳稳地向二楼攀去,很快便成功地攀上了二楼的窗台上。 戴雷平没有片刻停歇,深吸一口气,再次瞄准二楼窗户上沿,蓄力一跃,双手又一次精准地抓住了突出的建筑边缘如法炮制翻了上去。 他站在窗沿上方,身体紧贴墙面,如同壁虎般灵活攀爬到了三楼。 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隔壁着火的那扇窗户正在往外涌着浓烟,根本无法看不清屋里的火势。 戴雷平肩膀狠狠地撞向三楼那扇窗户的玻璃,随着“哗啦”一声脆响,窗户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四溅,他毫不迟疑,一个翻滚便灵活地跃入屋内。 虽然屋里也有烟,但由于门关着,烟雾并未大量涌入,因此对视线几乎没有影响。 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门口挂着的毛巾上,顺手摘下毛巾,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提起茶壶将毛巾浸湿,然后迅速将湿毛巾系在口鼻上。 做好防护措施后,戴雷平鼓起勇气打开门。 楼道里浓烟滚滚,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他眯起眼睛以抵挡烟雾的刺激,向自己的右上方看去,在昏暗中寻找目标。 突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档案室”的门牌,就位于他的右上方。 组长果然料事如神,连这个都猜到了。 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戴雷平一脚踹开了被烤的发烫的木门,冲了进去。 这间房子的面积很大,约相当于隔壁那间的两倍还多,着火的位置在门的远端,也就是东南角的位置。 跳跃的火舌顺着层层帘子蹿了上去,木架上留存的报纸存档烧起来了,办公桌风烧起来了。 这里堆满了各种文件和资料,使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从角落烧到中间的大梁位置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戴雷平环视一下,知道这样的火势已无可遏止了,也许用不了多久,火势就会烧到其他的房间,继而整层楼、整栋楼会被大火彻底吞没。 他只能凝神听,注目张望已经成为多余的。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火都已经烧到这种地步,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戴雷平没有忘记方如今交给他的任务,冒着生命危险在档案柜里翻找,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谁知刚翻了几个抽屉,便被地板上一物绊倒,他倒地后顺手摸了一把,竟然摸到了一个女人的头发。 再一摸,摸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 他忽然顿住了,全身都僵硬了。 伸手在那女人的脖颈侧一摸,不用再摸第二下,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喂……”戴雷平气为之竭,不为别的,他觉得不可思议,既而生平第一次慌乱惊恐起来—— 火光照亮了地上女人的脸,真……见鬼……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闭着眼,已经发青的嘴角甚至尚带着一丝微笑。 她怎么会在这里,门明明是开着的,这个女人距离门口也就三米多一点的距离,中间没有障碍物阻挡,为什么会被烟熏死在这里? 还有,她为何发笑? 是中了毒,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雷平……” “哥……哥……” 方如今与戴建业的呼喊声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直至在出现在了档案室的门口。 “火势已经失控了,快点出来!”方如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哥,你没事吧?” 戴建业就要往里冲,被方如今一把拦住了:“慌什么!” 档案室内的火光映在窗户上,跳动的橙黄色火焰仿佛随时可能冲破玻璃窗,将一切吞噬。 方如今只是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翻找。 这么大的火,继续在档案室翻找东西,无异于火中取栗。 “雷平,别翻了,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戴雷平的身影从档案室冲出,双臂紧紧抱着两摞厚厚的档案,脸上满是烟灰。 方如今锐利的眼神捕捉到几个男人惊慌失措地从四楼冲下来,他迅速让戴建业把他们拦住。 然后,他提高声音,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们几个,别愣着!赶紧去找水桶,提水灭火。绝对不能让这火势继续蔓延,否则整栋楼都会毁于一旦!” 那几个原本惊慌失措的男人被这一声怒喝惊醒,如梦初醒般地四散而去,急忙寻找可以用来灭火的水桶和工具。 “组长,不好了,档案室里有个女人...她死了。”戴雷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方如今的心猛地一沉,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必须保持冷静。 “雷平,你先把档案放下,然后立刻去找报社的负责人。向他们确认,报社里是否有人失踪,还有谁不在场。我们需要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另外,今天接老先生电话的女人也要确定身份。” 戴雷平点点头,将档案小心地交给戴建业,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方如今环顾四周,火光依旧在档案室内肆虐,而楼下,人们正忙着提水灭火,人已经上来了,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当即带着戴建业下楼。 半个小时的紧张扑救后,火势终于得到了控制,没有继续向其他房间蔓延。 方如今踏入档案室,一股焦臭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刺鼻而令人作呕。 方如今的眼睛被烟雾熏得几乎有些睁不开,但还是能看到档案室已经遭受了严重的损毁,一片狼藉。 墙壁被熏得漆黑,原本整齐的文件柜现在扭曲变形,档案和资料化为灰烬,只剩下几张的封面和几乎烧焦的纸张。 那具尸体已经被烧得蜷曲起来,面目全非,只能看到两个黑漆漆的眼洞。 戴建业在尸体上开始寻找起来,但是并未发现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不禁有些失望。 方如今则是转身到了楼下,只见参与救火的人们或坐或躺,有人喘着粗气,有人则轻轻咳嗽着,尽显疲惫之态。 大部分人的脸上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肤色,一些人的头发被火舌燎到,留下了参差不齐的烧焦痕迹。 由于突发的火灾,吸引了大量的围观群众,人们聚集在报社大楼周围,好奇地打探着情况,周围的交通状况陷入了混乱,道路此刻被堵得水泄不通,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但在这拥挤的情况下,任何车辆都难以移动分毫。 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穿过拥堵的街道,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步伐虽快却带着几分沉重。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认出了他,开始从坐着的人群中站起身,迎着他的方向走去,开始用手比划着激动地说着什么。 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对话声,其中频繁提及“崔社长”这个名字。 通过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和对话内容,方如今迅速判断出,这位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报社负责人——崔社长。 这时,戴雷平急匆匆地走到方如今的面前,面色凝重地汇报了调查工作的进展。 “组长,情况有些复杂。”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两个副社长和总编今天都不在报社,据说是有其他公务。报社内部机构庞大,人员众多,并且很多人都是外采写稿件,并不在办公地点,便是和一些内设机构的负责人对员工的在位情况也并不完全掌握。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确定具体的失踪人员名单。” 方如今听后皱起了眉头,这场火灾背后的调查工作远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报社作为一个信息传播的重要机构,其内部的人员流动和请假情况本身就十分复杂。 如今发生了火灾,这种复杂性无疑增加了调查的难度。 “那接电话的女人呢?” 戴雷平摇摇头:“崔社长本来有个女秘书,但今天请假了,并未来上班。其他人并不知道是谁代为接的电话。” 方如今沉思片刻后指示道,“雷平,你继续联系其他负责人,尽量收集更多的信息。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起火灾可能不是简单的意外。” 戴雷平点头应是,转身继续他的调查工作。 方如今分开人群向崔社长走过去,到了他的面前,顺手将一本警官证件在对方面前一晃,自我介绍并道:“崔社长,您好,我是警察分局的方如今。关于这场火灾,我们希望能从您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警察是特务处行动人员惯用的假身份,这样不至于暴露真实身份,办起事情来也方便。 崔社长转过身来,面对着方如今。 他显然并不认识这位年轻的警官,但他的态度依然保持平和,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而显得盛气凌人。 “很抱歉,这位警官。”崔社长声音低沉地说,“火灾之后,我有很多善后事宜需要亲自处理。您看,能不能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和您详细谈谈?” 方如今能够理解崔社长的处境,这个时候的崔社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而调查火灾原因和死者身份的任务也刻不容缓。 “崔社长,我理解您现在很忙。”方如今说,“不过,这场火灾的情况比较严重,而且出了人命,我们必须要尽快了解一些关键信息。您看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至少先回答我们几个关键问题?” 崔社长看着方如今诚恳的眼神,知道这位年轻警官也是职责所在,只好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好吧,我会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我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方如今将崔社长引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避开了喧闹的人群,然后郑重地开口问道:“崔社长,请问今天您的秘书有没有来上班?” 崔社长略一思索,回答道:“你是说小袁啊,她昨天跟我请了假,说是家里来了亲戚,想趁这个机会在南京逛一逛,我就准了她的假。怎么了,警官,你们问这些干嘛?” 方如今并没有直接回答崔社长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当中有没有女性?” 崔社长听了这个问题,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回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除了主任,其他都两个都是女人。但是,我刚刚问过了啊,档案室的人都在。” 报社不仅经历了火灾的肆虐,还发生了人员死亡的悲剧,那具尸体的情况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崔社长不仅要面对报社财产的损失,还要处理死者的善后事宜,心情可谓是沉重到了极点。 他心里也很想知道死者的身份,其迫切程度丝毫不亚于方如今。 “警官,请你们一定要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我得给家属一个交代。”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既然已经发生,逃避现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必须要面对。 “那档案室的钥匙还有谁有?” 第八百四十章 确定身份 “就是档案室的三个人……”崔社长突然停住,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对了,之前有个女实习生在档案室帮忙整理资料,但她并不是正式员工。” 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崔社长脸上的变化,心中一动,“那个实习生今天来上班了吗?” 崔社长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需要查证一下。不过,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让人去确认。”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那个被烧死的不会是那个女实习生吧?” 方如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表示需要进一步调查。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 方如今跟着崔社长找到了档案室的负责人,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平时就是这样,还是今天因为救火,他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崔社长,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老刘,今天有没有见过那个新来的女实习生?”崔社长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刘摇了摇头,“没啊,今天没见过小朱。她来档案室不是临时帮忙的嘛,昨天活儿就基本干完了。是不是去了其他的部门?社长,您找她干嘛?” 崔社长皱了皱眉,“她没来上班,我有点担心。你知道她家的地址或者联系方式吗?” 老刘再次摇头,“这种实习生来来去去太多了,我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去记啊。” 确实,这家报社在南京的声名显赫,规模庞大,每年都有大量的年轻人挤破头想要进来,哪怕是没有薪水的实习岗位也趋之若鹜。 他们看重的是这里的机会,渴望在实习期间得到管理层的关注,从而留在这个行业的前沿。 崔社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老刘说的是实话,这种情况他也无可奈何。 方如今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刘主任,那你平时有没有见到小朱和谁走得比较近?” 刘主任的心情很差,好巧不巧的着火的是档案室,档案都烧光了,他这个档案室主任也是名存实亡了。 更加糟糕的是,里面还死了人。 不过,刘主任能在档案室这种清冷的部门混迹多年,其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听到这个问题,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方如今,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年轻人的社交圈子,我确实不怎么关注。”他摇了摇头,“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很难注意到这些细节。” 方如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谢谢您的配合。”他转向崔社长,“我们继续去问问其他人吧。” 报社的大楼里,员工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尽管火灾带来了一些混乱,但工作还是要继续。明天的报纸排版、内容审核、印刷等一系列流程都需要按时完成,明天的报纸还等着新鲜出炉呢。 方如今跟着崔社长来到了二楼的编辑部,打算找编辑部的其他员工谈谈,看是否有人知道小朱的更多信息。 最终他们找到了一个姓邬的女实习生,她跟小朱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报社实习的。 崔社长向女实习生介绍了方如今,道:“小陈,这位警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小陈面对社长还是有些拘谨的,赶紧点头。 方如今问道:“你跟小朱很熟吗?” 小陈抬起头,略一思索后点点头,“嗯,她在编辑部帮忙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流实习心得。”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小陈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知道,就在曹家巷一带。” “马上带我们去找他!” 崔社长就不必去了,方如今的车在外围,且这时警察已经疏导了交通,闻讯而来的警察们见过的戴雷平的证件,戴雷平甚至没给他们看到证件的内芯,但那些警察不敢多问,点头哈腰的配合戴雷平的工作。 特务处本部在南京凶名更甚,岂是他们这些小警察能够得罪的。 两人迅速离开了报社,穿过繁华的街道,乘车来到了一片安静的住宅区。在小陈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女实习生小朱的住处。 戴建业急切地敲了敲门,但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方如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开始担心这个年轻的女孩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小陈也是脸色一变,她是聪明人,知道方如今带着她来找小朱大概是什么意思。 戴建业看看方如今,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再次举起手,但这次不是敲门,而是用更大的力气砸门。 门框上的尘土都被这股力量震得簌簌落下,弥漫在空气中。 依旧是没有人开门。 小陈站在一旁,有一种预感变成了现实的感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情感如潮水般涌动,无法控制。 她赶紧捂住嘴,尽量压抑自己的哭声,然而轻声的啜泣还是从指缝间传出。 方如今看着小陈的反应,小陈与小朱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如今小朱生死未卜,小陈的伤心难过是可以理解的。 他轻轻拍了拍小陈的肩膀,以示安慰,“凡事都要往好处去想,小朱应该没事的。” 小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声音颤抖地说:“嗯……嗯,希望她没事!” 然而,就在方如今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时,门突然开了,一个清秀的面孔出现在门后,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和疲惫。 “小陈?你怎么来了?” “小朱,你没有……真是太好了。”小陈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你没事吧?怎么没来上班也不说一声,让大家都很担心。” 小朱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家里突然有点事,我也没有来得及请假。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旁边的方如今和戴建业都是生面孔,但报社人员众多,她还以为是报社的同事,也没有多问。 后来,在小陈的追问下,小朱这才道出了实情。 小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早晨的遭遇吓到了,她详细地向方如今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我本来是要去上班的,但今天早晨刚要出门,就听到门外有人说是来讨我哥哥的赌债。”小朱的眼眶微红,显然对于哥哥的赌债问题感到很是无奈和痛心,“那些人很凶,说如果找不到我哥哥,就要拿我抵债。我吓得不敢出门,只好躲在家里。” 小朱兄妹两人也都是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小朱也很争气,考上了金陵大学。 金大,诞生于清光绪十四年的基督教会美以美会在南京创办的教会大学,当时社会评价为“中国最好的教会大学”,享有“江东之雄”、“钟山之英”之美誉。 但是哥哥不争气,也没有一个正经的行当,一来二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了一起,吃喝嫖赌都学会了。 现在小朱是半工半读的状态,除了在报社实习之外,晚上还在打零工,但她一个女学生,根本赚不到钱。 这些事方如今本不想管,但既然遇到了也不能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哥哥呢?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方如今沉声问道。 小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欠了那么多钱,可能是躲起来了吧。” 方如今让戴建业以后跟顾清江打个招呼,顾清江的面子在黑白两道都极具分量,有了他的庇护,那些债主应该不敢轻易动小朱。 当方如今和戴建业再次回到报社时,现场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准备进行解剖。 虽然方如今对解剖结果不抱太大希望,但他还是期待着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戴雷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组长,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方如今和戴建业立刻围了上去,期待地看着戴雷平。 “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物证。”戴雷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物品,“这是在死者身边的灰烬中找到的,之前可能被忽略了。” 戴雷平这个人心非常细,在完成了初步的询问之后,他再次回到了三楼的火灾现场,在距离死者不远的一处灰烬中发现了线索。 方如今接过物证,仔细查看。这是一块碎裂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痕迹,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也许能揭开这场谜团的一角。 “做得很好,雷平。”方如今赞赏地点头,“这块玉佩可能是解开整个案件的关键。我们需要立刻确定它的主人。” 经过详细的询问和调查,方如今得知这枚碎裂的玉佩竟然属于崔社长的秘书。 这一信息不仅得到了崔社长的确认,还得到了其他几位女同事的佐证。 这个意外的发现使得案件的调查方向发生了重大转变,但却正如方如今之前的推测之一。 方如今立即派人前往女秘书的家中进行查看,当到达现场时,他们发现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情况,一人翻墙进入了院内,打开门让自己的同伴进来。 然而,他们在院内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秘书的踪迹。 另一边,方如今又从报社员工中得知,火灾发生前,有人确实看到了女秘书出现在了报社大楼中。 至此,基本上可以判断,在火灾中被烧死的女人就是崔社长的秘书。 方如今步履稳健地走进崔社长的办公室,崔社长怎么也没有想到被烧死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秘书,此时正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戴建业在门口小声对戴雷平说:“看这老头子那个样子,保准跟秘书有一腿。” 戴雷平翻了个白眼:“别瞎猜了,那秘书是他一个好友的晚辈,现在正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友解释呢。” 戴雷平的调查非常细致,已经将女秘书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 方如今已经坐到了崔社长的对面,开门见山道:“崔社长,我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下关于女记者孙玉淑的情况。” 崔社长微微一愣,竟然没有问秘书的事情,而是孙玉淑。 在临城的时候,张鑫华便跟方如今提到过这个孙玉淑,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发生火灾的地方恰好是孙玉淑供职的晚报。 “孙记者,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文章不错。” 崔社长恢复了平静,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孙记者是个好苗子,业务能力非常强,采访和报道都很有深度。具有很强的新闻敏感性,总是能够捕捉到社会热点和民生问题。而且,文笔犀利、观点独到,深受读者喜爱。” 方如今微微颔首,对孙玉淑似乎有了更深的了解,沉思片刻,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崔社长,孙记者是否有权限进出您的办公室?” 从总编家到报社的时间并不长,而只有那个接电话的女人知道他们要调查记者证的事情,这让方如今不往孙玉淑的身上想都不行。 “当然有,”崔社长答道,“我那间办公室,除了堆放的几本书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财物。因此,即便是我外出时,也鲜少上锁。老员工们都知道这个习惯。我的秘书有时候忙的时候,孙记者也会过来帮忙” “那孙记者来你们报社多久了?”方如今继续追问。 “呃,从她加入到现在,应该还不到两个月吧。”崔社长回忆道。 方如今心中默算,这个时间点与他记忆中的某个关键时刻不谋而合,这让他不得不深思其中的联系。 在火灾发生在之后,没人会无缘无故地问一个入职不久的女记者,崔社长注意到方如今的沉默,不禁试探着问:“难道你怀疑这场火灾与孙记者有关?” 方如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又迅速被平静所掩盖。“哦,那倒没有。”他轻描淡写地回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如果你对她有任何疑问,”崔社长继续说道,“完全可以当面质问她。” 方如今苦笑着摊开双手,“恐怕现在不行,据我所知,她目前下落不明。” 崔社长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解释道:“也许她是在火灾发生时外出采访了吧。这些记者们,总是忙于奔波在新闻的第一线,晚上才会回到办公室赶写稿件。” “我想去她的住处找找,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地址?” 第八百四十一章 追查记者 雾霭萦绕的街巷中,吴嫂正蹲在河岸边,双手泡在泛着涟漪的河水里,熟练地搓洗着衣物。 太阳透过薄雾,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河水被晨曦映照得金光粼粼。 这条小河,宛如nj市井生活的一面镜子。 上游,家庭主妇们忙碌地淘米洗菜,准备着一天的餐食; 下游,女人们聚集在一起,洗衣、聊天,偶尔还有刷洗马桶的声音传来,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活图景。 吴嫂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抬手用衣袖轻轻拭去,这个动作带起了几滴水珠溅到了她的脸上。 再次抬手准备抹掉脸上的水珠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 那是她的女邻居孙小姐,一位端庄秀丽、知书达理的女人,听说是个记者。 孙小姐身着旗袍,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皮质手提包,正快步走过小巷。 她的出现,仿佛给这平淡的街景增添了一抹亮色。 连着急忙慌走路的样子都都那么优雅,要是换成自己,怕是遇到急事连鞋子都要跑掉了。 吴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自己与孙小姐有着天壤之别,那种从书本中得来的气质和见识,是她这种没念过书的普通妇人永远无法企及的。 吴嫂的丈夫在纱厂当会计,虽然工作体面,但两人的生活却渐渐出现了裂痕。 她明白,这裂痕的根源在于自己的不识字。 每当丈夫谈论起厂里的新鲜事或是读书看报的见解时,她只能默默无言,因为她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文字和信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觉丈夫对她的态度也在慢慢改变,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失望。 大约两个月前,孙小姐搬到了这条小巷中,成为了吴嫂的邻居。 得知她是个记者后,吴嫂便经常找各种借口与她接近,而孙小姐也确实是个热心人,对吴嫂的接近并不排斥,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在与孙小姐的交往中,吴嫂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不一般。 她虽然是个文化人,但性格温婉,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让人如沐春风。 这与自己家里那个整天只知道打算盘的丈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吴嫂开始下意识地模仿孙小姐的言行举止,甚至穿衣打扮也开始效仿。 她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很像了,但每次都被丈夫嘲笑说是“东施效颦”。 她虽然听不懂这个词,但从丈夫的语气和表情中,她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一句好话。 更让吴嫂在意的是,她注意到丈夫在见到孙小姐时,眼神都变了。那种欣赏和倾慕,是她从来没有从丈夫眼中看到过的。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开始,她心里有些吃醋,但转念一想,孙小姐那样如仙女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家男人呢? 他不过是个纱厂的小会计,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不过,吴嫂也不得不承认,孙小姐的身材确实很好,凹凸有致,举止优雅。 但她也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身材也是不差的。 可惜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身材就走了样。 每每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也明白,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想要改变现状,还得靠自己。 孙小姐总是一个人忙碌于工作,生活节奏快速而充实,从未见她在家开过火。 吴嫂看在眼里,疼经常会端些自家做的吃食过去,孙小姐对吴嫂的善意也是投桃报李,经常会给吴嫂的两个孩子带些糖果、糕点零食,甚至还有巧克力。 说起巧克力,吴嫂记忆深刻。 那是三年前,丈夫纱厂的老板为了奖励财物人员,在奖金的基础上,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巧克力。 吴嫂当初拿到那块巧克力时,简直是如获至宝,她舍不得一下子吃掉,便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当她决定与孩子们一起分享这份美味时,才发现巧克力已经有些融化了,娘儿仨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小心翼翼舀着吃的,没出息的小儿子更是把碗都舔了个干净。 最离谱的还是孙小姐带回来的咖啡,简直让吴嫂有些哭笑不得,她第一次尝试那棕黑色的液体时,只觉得味道苦涩难咽,简直跟刷锅水没有两样,当时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奇怪的东西了。 吴嫂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端着盆子缓缓起身。 长时间弯腰劳作让她的腰部感到酸痛,她一只手在腰上轻轻揉了揉,试图缓解这份不适。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孙小姐匆匆从家中走出,手里还拎着一个皮箱,步履显得急切而又匆忙。 看到这一幕,吴嫂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赶紧迈步迎了上去,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孙小姐看到忽然出现的吴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镇定与从容。 “孙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吴嫂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孙小姐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焦虑解释道:“家里有人生病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吴嫂听闻此言,心中一紧,她记得孙小姐曾提起过她的老家在胶东,距离南京有着不短的路程。 这么远的距离,孙小姐一个人回去,还要照顾生病的家人,吴嫂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那你路上可要小心啊。”吴嫂叮嘱道,“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来个信儿,让我知道你平安到达了。” 孙小姐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吴嫂:“谢谢你,吴嫂。我会注意的,也会及时给你报平安的。”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吴嫂站在原地,目送着孙小姐渐行渐远。 车站的警察值班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正靠在椅背上打着呼噜。 他的身材有些发福,脸上挂着满足而安详的表情 这里的日子对他来说可谓是舒适至极,没有风吹日晒,没有繁重的体力活,却享受着不少的油水和各种便利。 亲戚朋友要是买不上票想上车,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权力和地位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足以让他过上悠闲自得的生活。 打呼噜的声音在值班室里回荡,与车站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这里是他一个人的世外桃源。 然而,这种平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警察被吵醒,满脸的不高兴。他瞪大眼睛,看着不断响起的电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喂?”他懒洋洋地说道。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他顶头上司的怒吼:“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在睡觉?赶紧给我调集人手,加强出入站口的盘查!别给我磨磨蹭蹭的,动作要快!” 警察一听这声音,睡意顿时全无。 他知道,这是又要抓人了。 每次遇到这种事情,他都觉得特别麻烦。 在车站工作就这点不好,三天两头就要配合其他部门抓人。如果抓到了人,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但若是没有任何收获,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到他们头上,被骂的狗血淋头都是轻的。 “奶奶的,老子一值班就准没有好事!”警察边骂骂咧咧边伸手去抓桌上的警帽。 帽子被随手扣在头上,他快步走出昏暗的值班室,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一出门,他扯着嗓子吼道:“都别闲着了,动起来!加强盘查,出入站口都要严查!” 粗粝的声音在车站里回荡,引得过往的旅客纷纷侧目。 很快,进站口的警察一下子多了起来,原本宽敞的通道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旅客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开始议论起来,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警察?” “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吧。” “难道是有什么大案子?” …… 就在旅客们还在猜测进站口为何突然增加了警察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个瘦小的少年利用人群的掩护,突然从密集的人流中狂奔而出。 “抓小偷啊……”一个中年妇女的尖叫声划破了车站的嘈杂,喊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我的钱包!”紧接着,一个老汉的声音也响彻车站,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那可是我的救命钱啊!” 随着这两声呼喊,原本就嘈杂的车站更加混乱了。 旅客们纷纷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那个小年轻手里的确抓着一个钱包,正飞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企图逃离现场。 出站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警察,迅速反应,目光锁定了那个狂奔的小偷,刚要冲去抓人,却被身边四十多岁的老警察一把抓住了手臂。 “师傅,小偷,抓小偷啊!”年轻警察急切地说道,满脸的不解和焦急。 中年警察却沉稳地说道:“我知道是小偷,可现在我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年轻警察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的师傅。 中年警察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加强出入站口的盘查,配合抓捕逃犯。” 年轻警察听了师傅的话,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偷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跑了,丢失财物的两个苦主去找警察,但被警察粗暴地轰走了。 那位妇女和老汉,站在警察面前,满脸愁容,始终是不肯离去。 老汉的眼中闪着泪光,妇女则已经是涕泪横流。 “没天理啊,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妇女哽咽着说,声音充满了绝望。 老汉也抹了一把眼泪,颤声说:“那些钱,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是给孩子看病的钱……现在全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 年轻警察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中年警察却无动于衷,眼睛始终盯着人群。 …… 吴嫂到家晾晒了衣服,准备去买点猪头肉,却发现藏在床铺下的钞票少了一张。 她翻来覆去地找,心里越来越着急,恰好这时二小子走了进来,满嘴都是油,手里还拿着半个油端子。 “娘……娘,你咋……咋回来了啊?” 二小子眼睛骤然睁大,下意识地将半个油端子藏在身后,人也倒退。 吴嫂的眼神立刻变得严厉起来:“好啊,怪不得老娘的钞票少了一张,原来是你这个小杆子偷的,看今天我不打死你!” 二小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回答:“娘,我没有,没……没有……” 吴嫂的怒火立即被点燃了,她气得拿起鸡毛掸子就追。 二小子见状转身就跑,两人一追一逃,闹得鸡飞狗跳。 孩子的腿脚很快,转眼就奔出了巷口,向右一拐没了踪影。 吴嫂发力猛追,可就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传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听到了二小子的惨叫。 吴嫂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苍白如雪,心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拼了命地往巷子口奔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到车头前有一只布鞋,正是她亲手给二小子做的。 吴嫂瞬间两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稳,手中的鸡毛掸子不知不觉地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她发疯似的朝着车头的方向冲去,只见儿子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儿啊……”嫂此刻已经忘了钞票的事,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手在儿子身上快速地摸索着,检查是否有伤痕或者疼痛的地方。 “儿子,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有没有哪里疼?快告诉娘!”吴嫂的声音都发颤了。 车窗里一个年轻男子将头微微探出来:“车没有撞到他,他人没事,只是被吓了一下。” 这时,二小子也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起身,“娘,我没事,没撞到……” “闭嘴!别动!”吴嫂使了个眼色,旋即抬起头对着轿车里的年轻人怒道:“你们是怎么开车的,我儿子被你们撞伤了,你们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一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大汉。 那大汉身材魁梧,眼神凶恶,看起来十分吓人。 吴嫂原本想和对方理论几句,责怪他们开车太快,撞到了孩子,可当她看到那名大汉时,心里不禁一颤,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忙将二小子拉起来,给他拍身上的灰尘,母子二人准备回家时,一张钞票递了过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 车夫铁柱 “小人都招,求先生降低一点。” 车夫胡铁柱用衰弱的声音对面前的行动队员说着,但他的声音刚出口,便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方如今只花了十块法币,便从吴嫂那里得到了消息,很快就找到了在这一片经常拉活儿的黄包车夫胡铁柱。 孙小姐经常会坐他的车去上班,她今日的突然离去,胡铁柱多半会知道些眉目。 方如今把他抓回安全屋后什么都没问,直接就把他吊了起来。 两根小拇指粗细的麻绳吊住了他的双手大拇指,吊的高度刚好能让大脚趾接触地面,胡铁柱就像是一个拙劣的芭蕾舞演员。 麻绳勒得他的拇指剧痛,如果想要缓解拇指的疼痛,就需要用大脚趾撑住体重。 两个大脚趾既要承受体重,又要控制重心,自然是坚持不了多久,然后大脚趾和脚腕很快也会剧痛,又只能换回大拇指承重。 总之,不是手指痛就是脚趾痛,胡铁柱这半个小时中就处于不断切换的状态,虽然他很快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就是手指和脚趾各承受一部分,但最后的结果就是手指脚趾一起痛。 而且,随着时间的持续,这种疼痛越来越强烈。 他只是一个拉车极为普通的黄包车夫,可不是经过训练的特工,半个小时刚刚过去,就彻底的崩溃了。 “其实,我并不需要你招认什么。今日你送那孙小姐出门,我已然找了不少的证人,她涉及一桩命案,,你一句话不说也可以定你的罪。”方如今饶有兴趣在旁边看着胡铁柱,“我把你吊起来,只不过是看你能够撑多久而已。显然,你让我失望了。这才半个小时而已,就撑不住了,显然孙小姐给你的钞票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对不对?” 胡铁柱此时满头大汗,心里有些绝望,那两根麻绳此时就像世间最恐怖的刑具,他已经忍受不了身体的痛苦。 他原本以为将孙小姐送走这件事神不知鬼不知,而且孙小姐很大方,给了他五元法币。 孙小姐临行前的嘱托言犹在耳,说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在骚扰她,请他务必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等过几天她回来,还会有五元法币奉上。 孙小姐那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胡铁柱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是谁在暗中觊觎孙小姐,但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让那只癞蛤蟆得逞。 而且,十块钱的法币对他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起初,方如今抓他的时候,他还并未在意,打定了闭口不说的主意。 即便是被麻绳吊起来,也是毫不在意,如此两根麻绳能有何用。 可半个之后,只要方如今说要他交代什么,他连十八代祖宗都能交代了,此时最让他绝望的,是方如今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是要折磨他报仇。 “小人痛,手指要断了,先生饶命!” “不痛吊你干嘛,你以为我是跟你玩儿啊?”方如今语气平和的安慰道,“不过,铁柱大哥,你不用着急,人的拇指关节十分牢固,正常情况下,两个拇指足可承受体重,断掉是不会的,最多是吊久了缺血坏死。” 胡铁柱仰头嚎哭了两声,方如今则十分悠闲,对付这种角色,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这种利用体重的刑罚就是有这个好处,成形之后几乎不用审问者费劲,万有引力就会完成后续工作,堪称自动版行刑,行刑的时间要多久都可以。 “我原本以为你能撑一个多小时,铁柱兄让人有些失望啊。兄弟我这里还有些其他的新鲜玩意都没用上,要不然你再拿点顽强精神出来。” “先生饶命,小人不顽强了。那孙小姐让我将她拉到了静海寺,给了我五块钞票,让我不要透露她的行踪,并且承诺过几天再给我五块钞票。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只求先生把绳子松了。” “停!”方如今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胡铁柱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我说铁柱兄,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特别是那还没到手的五块,你不觉得有点可惜吗?” 胡铁柱龇牙咧嘴地道:“不可惜,不可惜!先生,都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被那孙小姐给骗了,若是让小人知道是您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在追她,小人早就实话实说了。” 方如今摸摸下巴,原来他的理由竟然是这样,这个孙玉淑果然不是个凡人。 一旁的戴建业看看方如今,眼神古怪,但很快被方如今瞪了回去。 其实,现在的胡铁柱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有可能被所谓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说辞给骗了。 眼前的年轻人绝对不是孙小姐的追求者,多半是警察,不然怎么会来调查命案。 话说回来了,孙小姐怎么可能跟命案扯上关系? 胡铁柱想不明白。 “你还有什么其他能交代的,都小声些给我说。特别是与那孙小姐有关的事情,若是我听得如意,便给你松了绳子。” 胡铁柱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全身被汗水湿透,紧绑的绳子让他的手指脚趾痛得近乎麻木,体力也已接近极限。 看到方如今终于提出了一个靠谱的要求,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只要能松开绳子,他几乎愿意做任何事。 他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开始讲述:“小人都说,这个孙小姐一直都是单身,平时的应酬也很少。小人也觉得奇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男人追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不由得一阵心虚,小心翼翼地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眯了眯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胡铁柱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确实,孙小姐她……她这个人很奇怪,很少与人交往过密,但有时候经常在夜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一些酒会或者是舞会,倒像是一个舞女。我也曾经好奇过,她一个记者,凭着笔杆子吃饭,为什么非要干那些事呢。但她的事情,我一个小人物哪里敢多问呢。” 他顿了一顿,偷偷瞥了一眼方如今,见他听得认真,便壮着胆子继续道:“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她和一个人打电话,语气很温柔,跟她平时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但当时离得太远,她说的内容我却是听不太清。那人似乎对她很重要,但我从未见过那个人。之后,我也曾试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但却一无所获……” 人都是好奇的,即便胡铁柱只是个车夫。 漂亮女人的任何事情,都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方如今低声打断:“等一下,她经常去的那些地方,你还记得多少?” 胡铁柱反应过来,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停下住口不说,只是急促的喘气。 “我可以告诉铁柱兄,那些人是救不了你的。” 不用问,胡铁柱不想说的那些人,都是有权有势的。 胡铁柱埋头看着地板,拼命用脚趾撑住,身体不停的抖动,对抗着手脚传来的痛苦,额头上汗如雨下。 方如今并不着急,南京比临城大的多了,况且他调动的人手着实有限,孙玉淑的逃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她既然在南京待了两个月,总会有些痕迹,而眼前的这个胡铁柱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有的是时间,又耐心的等了片刻,胡铁柱缓缓抬头看着他:“先生,我要是说了,您可一定得保我的性命啊!” 方如今神色淡然,对于胡铁柱的请求,他并未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胡铁柱,你要知道,”方如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力,“我现在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但是,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胡铁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咽了咽口水:“先生,我说,我全都说!她曾经去过司法院刘副院长举办的舞会,还有民政厅孙副庭长举办的酒会,这两个地方算是去的比较多了……” 一连说了十几个舞会酒会,方如今命人一一记录。 这些人的具体情况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从职务上来看基本上都是国民政府的军政要员,手中掌握着不小的权力,是日本间谍重点拉拢的对象,这一点非常符合特高课的一贯行事风格。 胡铁柱终于说完,方如今沉思片刻,目光锐利地盯着胡铁柱,然后缓缓开口:“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我们会逐一核查。如果属实,你的性命自然无虞。不过,我还需要你仔细地想想,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胡铁柱紧张地吞咽了口水,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手上,于是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回忆着与孙小姐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他睁开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先生!”胡铁柱急切地说道,“她有时会去一家名叫‘云裳’的旗袍店,还有,她每隔几天都会去一个叫做‘清雅轩’的茶馆喝茶。” 手下飞快地记下来。 “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去静海寺,她偶尔会去那里烧香祈福。” 方如今眉头微挑,对这个新信息颇感兴趣。寺庙作为公共场所,人来人往,确实是一个传递情报或者进行秘密活动的理想地点。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记下这个地方,准备后续的调查。 “先生,能不能…能不能现在把我放下来,我…我实在是…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胡铁柱的声音颤抖而微弱,每个字都透露出极度的疲惫和无奈。 方如今站在不远处,背光下的脸庞显得格外冷峻,慢慢走到胡铁柱面前,抬头看着他,目光深邃:“我本来想把你放下来,但是…”他顿了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发现这样的姿势,似乎对你恢复记忆很有帮助。” 胡铁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被吊起的大拇指被撕裂般的疼痛。 “所以我决定,”方如今继续说道,“让你再多吊一会儿,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饶命啊,饶命……” “胡铁柱,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完全取决于你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如果你还想早点被放下来,就最好再好好想想,孙小姐还有可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胡铁柱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听到方如今的话,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先生,我真的知道的都说了,求您放我下来吧……” 方如今没有理会他的哀求,而是继续说道:“胡铁柱,你要清楚,她跟命案有关,你曾经包庇过她,即便是毙了你,也不冤枉,让你吊一会儿,已经是很便宜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胡铁柱在空中继续哀嚎,显得格外凄惨。 院子中,方如今对顾清江和戴雷平说道:“胡铁柱已经交代了几个关键地点,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尽快查清这些地方的情况。” 顾清江和戴雷平面面相觑,随即齐声应道:“是,组长!” “顾队长,你带人去查那个旗袍店——‘云裳’,看看孙小姐在那里都买了哪些旗袍,和店主是什么关系,最近有没有异常行为。”方如今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明白!”顾清江点头,转身离去。 “雷平,你去那个茶馆——‘清雅轩’,了解孙小姐在那里都和哪些人有接触,谈话内容是什么,有没有传递过什么信息。”方如今继续布置任务。 “是,先生!”戴雷平应声而去。 就在顾清江和戴雷平离去后不久,戴建业走了过来。他看哥哥和顾清江都接受了重要任务,而他自己也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闲着。 “组长,”戴建业走到方如今面前,声音坚定地说道,“我也想出一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静海寺调查一下。” 方如今看着他,中不禁暗暗点头,戴建业虽然毛躁了一些,但求战的欲望非常强烈,这次他主动请缨,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的能力。 “好,”方如今微笑着点头,“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不过……”他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静海寺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你必须要小心行事,不能有任何疏忽。” 戴建业听到方如今同意了他的请求,心中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应道:“是,组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戴建业一走,小院很快恢复了平静。 孙小姐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到现在都还是个谜,而胡铁柱提供的信息可能是揭开这个谜团的关键。 方如今抬头望向天空,心中默念:“孙玉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第八百四十三章 苦口婆心 许宅的夜晚总是带着一丝阴冷与凝重,尤其是当那扇厚重的木门紧紧关闭之后。 许世杰缓缓关上了那扇面向漆黑夜空的窗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他转过身,面对着坐在书桌后的哥哥许世荣,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竟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般局促。 书房内的灯光昏暗,仅仅照亮了许世荣冷峻的脸庞,他的双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寒光。 “哥……”最终开口的还是许世杰。 刚刚叫了一声,就被许世荣用带着几分责备的口气打断了。 “老二,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许世杰低着头,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确实闹大了。 王管家以及那些打手们突然无故消失,而且消失的如此彻底,这绝非偶然。 许世荣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王管家一定是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势力。这些年,我反复告诫你,要低调行事,可你总是不听。你的嚣张跋扈,已经让我们许家四处树敌。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外面想要你命的人,两只手怕是都数不过来。” 许世杰依旧低着头,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哥哥说的是事实,但他之前从未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兄弟各自陷入了沉思。 许世荣的脸上阴晴不定,深沉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已经派人去深入调查了,但到目前为止,所得到的消息仍然十分有限,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故意掩盖真相。这使得他无法准确判断出背后的真正主使之人。 按照他对王管家性格的了解,如果王管家真的落入了他人之手,那么许世杰的事情很可能会被揭露出来。 但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二弟许世杰依旧安然无恙,外界并未流露出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 许世荣陷入了沉思,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反常了,让他不得不更加警惕。 片刻之后,许世杰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自责和懊悔地说道:“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弟弟的错,悔不该当初没有听大哥的劝告……” 许世荣皱眉,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需要面对现实,并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猜测事情的起因很可能是与方家的那座宅子有关,但具体背后是什么高人在操纵,我们还不得而知。” 忽地,许世荣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接着道:“我这张老脸这次算是彻底不要了,已经去找了几个老朋友给你求情。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答应了会帮忙。但是,他们也说得很明白,如果你得罪的人是他们也惹不起的,那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许世杰听后,心中既感动又懊悔。 这些年这次的事情给大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让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深吸一口气,许世杰坚定地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并且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世荣看着二弟的眼神,心中的怒意再次涌起:“你以为靠着你的那些人还能摆平这件事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严厉。 许世荣深知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担心二弟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靠关系、靠手段轻松解决问题。 但这次不同,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你最近不要有任何动作,不要和任何人联系,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许世荣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保护二弟,也是保护整个家族的唯一方法。 希望二弟能够明白他的苦心,在这个时候,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许世杰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哥哥的训斥。 忽然,许世荣压低了声音:“我今天晚上约了警察厅的老沈,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 许世杰眼珠转了转,提到老沈是个出名的老色鬼,对女人有着特别的喜好。 以前在老沈身上可没少花钱,为他安排女人。 既然现在有求于人,自然得按人家的规矩来。 他提出去舞厅找几个漂亮小姐陪陪老沈。 然而,许世荣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要从舞厅找,让赛西施去。” 赛西施是许世杰从青楼赎身的妓女,一直被许世杰养在外宅,老沈已经觊觎她很久了。 许世杰一听这话,顿时醋意大发,坚决表示反对。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人拱手送给别人呢?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种侮辱。他 “哥,这不行!” 许世荣却严厉地训斥道:“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一个女人?你如果再搞不清状况,你的小命都要没了。等过了这件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可是……可还是……” 一想到赛西施要去陪老沈,许世杰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痛。 那种感觉,仿佛是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被人强行夺走,无力反抗,又无可奈何。 他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象着她在别的男人怀中的情景,那种屈辱和痛苦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一时间,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没有什么可是的,一个女人而已!” 许世杰虽然心中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大哥的决定他却不敢违拗。 别看他在外面呼风唤雨,是个人物,但在大哥面前,他始终保持着敬畏。 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为了整个家族好,他只能忍痛答应下来,让赛西施去陪老沈。 书房内灯火昏黄,两兄弟的身影在墙上拉出了长长的剪影。 许世荣沉声说道:“老二,王管家的家里,我会派人以你的名义送点钱过去。如果王管家只是躲了起来,他得知你善待他的家人,也会记在心里。” 许世杰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急躁:“大哥,你这是花冤枉钱。王管家要是自己躲了起来,他早就联系我了。他一个人对付那些势力,最终还不是得依靠咱们许家?” 许世荣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闭嘴!你都快入土半截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鼠目寸光?” “但凡你要是能有点出息,我也不用拖着这副病恹恹的身体,为咱们许家操这么多心!” 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书房都回荡着他痛苦的喘息声。 许世杰见状,慌忙起身为大哥捶背。脸上满是担忧与懊悔:“大哥,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许世荣喝了口水,顺了顺气,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二啊,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来衡量的。我们做人,得讲良心,得懂人情世故,不能总是只看重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长远的打算,王管家毕竟为我们许家效力了这么多年……” 许世杰表示自己无条件听大哥的。 许世荣缓缓道:“警察厅的老沈,其实我不太抱希望的,这种事也许超出了警察的权力范围。” 许世杰脸色一苦,自己好不容易痛下决心让赛西施陪老沈,大哥又说不抱希望,那赛西施岂不是白付出了? 许世荣瞥了一眼许世杰,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 “老二,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们不能完全依赖老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放着这条渠道不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需要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许世杰听后,心中的不甘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明白大哥的意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哥。我会让赛西施尽力去做的。” 许世荣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老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牺牲。但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等这件事过去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许世杰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已经不想让大哥再给他任何交代,真正需要给交代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许世荣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老二,我反复思量,我们还是得找党务调查处的人帮忙。” 许世杰闻言,眉头一挑,疑惑道:“党务调查处?可是彭浩良不是已经去了临城吗?而且,我听说他已经……” “没错,彭浩良是去了临城,甚至已经遭遇不测。”许世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但党务调查处并非只有彭浩良一人,他们依然拥有强大的权力和资源。这是我们目前能够依靠的重要力量。” 许世杰沉默了片刻,大哥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他心中仍有顾虑:“大哥,我们与党务调查处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这次求助,恐怕不会轻易得到回应。” 许世荣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确实,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会亲自去一趟党务调查处。” 许世杰看着大哥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我听大哥的。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你只需要留在家里,保持低调,不要引起外界的注意。”许世荣叮嘱道。 许世杰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我能多嘴问一句吗?你要找的这个人是党务调查处的哪一位?” “新任情报科科长程文风!” “他……?”许世杰惊讶,“大哥,你什么时候跟他搭上关系了?” 许世荣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丝神秘:“有些事情,不需要告诉你太多。但程文风此人,我早在之前就已有所接触。他虽身在党务调查处,却是个极其精明且务实的人。我相信,只要我们给出的条件合适,他或许会考虑帮忙。” 许世杰皱了皱眉:“但大哥,与这种人打交道,岂不是与虎谋皮?万一他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老二,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许世荣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需要他的力量。程文风此人虽然难以捉摸,但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许世杰听后默然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大哥,我倒是跟特务处的行动科长赵伯钧有些交情,不如……?” “绝对不行!”许世荣断然拒绝,“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势如水火,一旦让他们知道我们两边押注,不仅不会帮我们,说不准还会坏事。” 许世杰唯唯诺诺道:“那……那大哥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听大哥的。” 许世荣怒其不争道:“什么都听我的,你自己要多学会动脑子。从小到大,到现在都老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说说看……万一哪天我要是不在了,这许家交到你的手上,我如何放心的下?” 许世杰低下头,脸上露出愧疚和无奈的神色。 从小到大,自己确实过于依赖大哥的判断和决策,很少主动思考问题,独立做出决定。 “大哥,我……”许世杰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许世荣看着弟弟的窘迫,心中虽然还有怒气,但也知道责备无法解决问题。 “老二,我不是要责怪你。”许世荣放缓了语气,“但你要明白,许强这孩子没了,我膝下再也没有子嗣,许家的这份家业终究是要给你的,你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家族的未来考虑。我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需要学会独立思考、掌控全局。” “嗯。大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变的,为了许家,也为了我自己。” 许世荣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记住,要多动脑子,不要总是依赖别人。只有这样,才能让咱们许家立于不败之地。” “大哥,……我……”许世杰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许世荣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好了,老二,我现在有点累了。你先出去吧,把我刚才说的话好好想一想。” 许世杰点点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留下许世荣一个人在书房中沉思。 过了片刻,许世荣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沉声说道:“是我,许世荣。我想见程文风科长一面,有要事相商。请帮我安排一个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许世荣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最后挂断了电话。 第八百四十四章 借人办案 次日中午,许世杰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神情凝重地来到哥哥许世荣的书房门外。 门口,老管家静静地候着,一见许世杰,他低声叫了声“二爷”。 许世杰眉头紧锁,轻声问道:“我哥怎么样?” 管家微微撇撇嘴,指了指紧闭的书房门,轻声回答:“大爷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应该是在摆弄他那些宝贝。” 许世杰点点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大哥退居幕后之后,对古董的痴迷愈发深沉,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与那些古董为伴。 许府上下都明白,当大爷进入书房的那一刻起,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这是府中的铁律。 许世杰平日里对这条规矩遵守得极好,即便心中急切,也会耐心等待。 但今日,他心中的焦躁与不安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昨夜,赛西施去陪了老沈,这让让许世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此刻,许世杰在书房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冲进书房,将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儿地倾诉给大哥,可又怕打扰了大哥的清静。 大哥训人的时候,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憋在心里的一口气,让他最终停下了脚步,轻轻敲了敲门,书房内没有任何回应。 “去准备一壶好茶,我过会儿再出来。”许世杰吩咐老管家。 “二爷,这……”老管家有些为难。 “去吧,要上好的瓜片啊!”许世杰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走了管家。 再次敲门。 “大哥,是我,世杰。”许世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但许世杰能感受到大哥的气息。 没有大哥的允许,只能他站在那里,等待着,心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进来吧。”书房里传来许世荣淡淡的声音。。 许世杰走进书房,见许世荣正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件新得的瓷器,眼神深邃,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大哥……”许世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心里难受……” 许世荣没有说话,目光也就停留在瓷器上。 许世杰继续说道:“赛西施昨夜去陪了老沈……我……我睡不着……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许世荣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玩这些瓷器,你就会明白一个道理,你越是在乎它们,它们在你心里的分量也就越重。反之,你不把它们当回事,它们无非就是一些普通的瓷器而已。” 许世杰愣住了,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接上大哥的话,却突然见许世荣手一松,那个珍贵瓷瓶就这样从他的手中滑落,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化为一地碎片。 许世杰惊呆了,这个花瓶是宋代的,大哥花了一千大洋才买到手的,就这样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大哥,你这是……”许世杰惊愕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惋惜。 许世荣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说过,我喜欢的时候,这是一件无价之宝,我不喜欢的时候,它就只是一堆碎片。” 许世杰默然无语,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心中五味杂陈。 “所以,世杰,你也应该学会看淡一些事情。”许世荣继续说道,“就像这个瓷瓶一样,有时候我们过于执着的东西,并不一定值得我们付出那么多。而真正值得我们珍惜的,是那些能够陪伴我们走过风雨的人和事。你我是兄弟,在大哥的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许世杰鼻子一酸:“大哥,都是我不懂事!谢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 “你是我亲弟弟,我不教你谁教你。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要被情绪左右了自己的判断。” 许世杰点头。 许世荣接着道:“老沈那里不用去了。” 许世杰愕然,“怎么,老沈那里帮不上忙?”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如果连老沈都无能为力,那得罪的人的背景岂不是更加深不可测? 许世荣看出了弟弟的担忧,轻轻叹了口气,“世杰,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老沈虽然有些影响力,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许世杰的心情沉重,他一直都是存有幻想的,即便是在管家无故失踪之后,他总以为老沈能够帮他们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许世杰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已经被这件事情搅得心神不宁。 许世荣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世杰,你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静。 许世荣接起电话,对方只是说了一句,便迅速地挂断了。 “大哥,是谁的电话?” 若是在平时,许世杰是不敢直接问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没什么事,我出去一下!” …… 下午三时,一处茶馆的角落里,许世荣和程文风见了面。 待程文风摘下了礼帽,放在一旁,坐了下来,许世荣赶紧为他倒了一杯温茶。 程文风没有客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缓了缓神,直接问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看着程文风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许世荣有些诧异,但并不没有多问,直接道:“我那个不懂事的兄弟,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许世荣语速不快,但讲话很有条理,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程文风一听是这件事,微微一笑,说道:“你那个兄弟做事着实高调了一些,的确不让人省心。我记得上次是得罪了司法部的一位公子哥吧?好像时间没过去多久,怎么又耐不住寂寞了。” 程文风的话让许世荣的脸色变得苦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深知自己的弟弟性格张扬,行事高调,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惹祸精,上了年纪之后也没有见到有任何的收敛。 “程科长,您说得没错。我那个兄弟……确实有时候做事过于冲动了。上次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现在又惹出了新的麻烦。”许世荣苦笑着回应,“还得劳烦程科长帮忙。” 说着他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推到了程文风的面前。 程文风看看小木盒,又看着许世荣的表情,笑了起来:“许老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想办法去解决它。南京城虽然不小,但是说话管用的也就是那么几家,总能把线头捋清楚的。” 听到程文风这么说,许世荣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感激地看了程文风一眼,然后说道:“要不是说还得麻烦您呢!其他人哪有这个能力?” 程文风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能力不能力的,在下只是对朋友的事情比较上心。” “程科长太谦虚了,您的仗义和义气,让许某人深感敬佩。能够有您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们许家的荣幸。” 程文风听了许世荣的称赞,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许老板过奖了。我们既然是朋友,便应该互相扶持,你兄弟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许世荣闻言,心中更加感激,深深地看了程文风一眼,说道:“程先生,您的这份情谊,我们许家铭记在心。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许家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 另一边,方如今正在向张鑫华汇报许家的案子。 “如今,做事要有张有弛,你们刚刚抓了许世杰的手下,连对许世杰本人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但马上就要调查许世荣,会不会太心急了?” “我知道此事事关令尊令堂的案子,但毕竟许家在南京还是有些根基的,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许世荣正在四处打探消息,你们对他手下的人动手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的,你要早做打算。我这边小野和松本的口供已经差不多了,你还是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别的!” 最先开口的是小野昭明,而松本浩二的心理防线也很快被突破了。 据张鑫华说,这次的收获是不小的,而且基本上属于战略级的情报,张新华已经着手令人在整理报告了,只等着在细节上予以完善之后便可以将报告提交。 听到张鑫华安这么说,方如今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但这件案子很有可能牵扯到日本人,忙解释道:“张组长,许老二最多就是个奸商加流氓头子,但许老大的实力不容忽视,如果我们猜的没错的话,此人应该跟日本人有很多勾连。” 张鑫华安顿时反应了过来,身形一正,赶紧追问道:“消息确切吗?” 作为特务处行动科行动组组长,他当然知道发现并抓获日本间谍的重要性,尤其是在松本浩二案件发生之后,老头子对谍报工作更加关心,不仅多次对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提过重要指示,还特意给两个单位各批了一笔经费,专门用于反谍工作。 一时间,两大特务机构的地位再次直线上升,尤其是特务处,更是力压党务调查处一头,风光无两。 老头子一直对日本间谍深恶痛绝,并且意识到南京的反谍工作不容乐观,日本人这边一直在努力将培养出的情报人员,想办法运作到军政各界的关键岗位上,以便建立获取情报的渠道。 前期的长江防线军事防御图一案就是明证。 但是,老头子并未因此而灰心丧气,毕竟临城站的反谍工作让他眼前豁然一亮,那些对付日本间谍的招数在临城使得,为什么在南京本部使不得? 在处座传达了老头子的指示之后,整个特务处上上下下便开足了马力。 张鑫华的这一组更是被给予厚望,不过,让张鑫华没有想到的是,特务处本部这段时间以来的反谍成效并不大,没想到反倒是方如今来到南京才几天的工夫,就轻易地发现了日本间谍的踪迹,让他非常意外。 方如今点头:“我们发现许老大跟一个叫作谢友建的人在联系,而这个谢友建目前已经得到消息转移了。我们根据其房屋内的暗格,以及屋外大树上架设电台天线痕迹,基本上可以判断,此人的住处曾经存放过电台……” 方如今简单地将谢友建的事情进行了汇报,张鑫华也觉得晚报报社大楼的火灾确实很蹊跷。 这边刚要去调查谢友建记者证件,那边档案室好巧不巧地便着火了,将所有的档案烧了个干净,这明显是有人为了毁灭证据。 方如今在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把孙玉淑的事情告诉了张鑫华。 说到底,方如今是通过证据推断出孙玉淑的身份有问题的,而最开始调查孙玉淑的还是张鑫华,张新华眼光更加毒辣一些。 这次向张鑫华挑明,也是想着向这位老长官要个明确的态度。 张鑫华一听是十分的兴奋,他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不愧是你啊,咱们临城出来的精英,按照你所说,这个谢友建和孙玉淑的身份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此事我要马上向赵科长汇报。” 张鑫华不仅精明过人,而且老于世故,从赵伯钧的平时的言谈中,早就知道赵伯钧对方如今这个后起之秀的看重,再加上方如今的突出表现,所以他对方如今的态度一向是温言鼓励,没有半点老上司气势凌人的做派。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动作,那我就不拦着了,你说,这次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斗胆跟您借个人!” “谁?” “叶勇!”方如今看到张鑫华点了头,当即回答道,“他在临城的时候就奉您的命令暗中调查过孙玉淑,又是见过孙玉淑本人的,我打算把他借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好,借给你!”张鑫华欣然应允,反正松本和小野的案子也差不多了,叶勇暂时没有那么忙了,而且孙玉淑的案子张鑫华也想早日有所突破。 “多谢张组长。” 张鑫华心情大好:“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 第八百四十五章 心照不宣 临城的夜,被一层厚重的黑暗笼罩着,只有零星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 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突然消失,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汹涌的暗流之中。 渡边春山住处,灯光昏暗而沉重,他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他的目光不时瞥向桌上的电话,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突然,电话铃声划破寂静,渡边春山几乎是扑上去接起了电话。 “是石老板吗?”渡边春山的声音颤抖着。 电话那头,石原熏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杜先生,我已经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现在可以确定,松子和野鸡两种货物被他们的老对头收购走了。” 这个消息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渡边春山的心头。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手中的话筒几乎要掉落。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渡边春山急切地问道。 “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的了解中,但目前掌握的信息显示,货大概率已经离开临城运往南京方向了。” 渡边春山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心脏病几乎要犯了,紧紧捂住胸口,艰难地喘息着。 电话那头的石原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急忙询问道:“杜先生,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渡边春山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此刻的自己不能倒下,“石老板,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首先,一方面,我们需要尽快调集这两种货物。另一方面,最好能够喝南京那边取得联系,看能不能把货截回来。当然,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承担这份损失。”石原熏沉声说道。 渡边春山点了点头,石原熏是他目前唯一能够信任和依靠的人。 “好,我会尽快联系南京的同行。石老板,请你继续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渡边春山说道。 “明白,杜先生。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石原熏坚定地说道。 电话挂断后,渡边春山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内的沉重气氛。 三浦和一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渡边春山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他心中一惊,急忙上前询问:“渡边君,您怎么了?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渡边春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声音却透露出疲惫:“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三浦和一并不相信,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桌上电话已经移动了位置,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他倒了杯热水,递到渡边春山的手中,轻声说道:“是不是松本君和小野君的事情让您操心了?” 眼下都在猜测,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消失是被临城站的人抓了,此事只有三浦和一心里最清楚,但他却必须要装作一番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十分关心两人安危的模样。 渡边春山接过热水,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道出了心中的忧虑:“是啊,他们的失踪让我非常担心。石原君刚刚来电话,说他们几乎已经肯定落入了中国人的手里。” 这次营救松本浩二的行动失败了,连带着小野昭明也折了,渡边春山压力倍增,不知道回去如何交差。 三浦和一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渡边阁下,您先不要着急。我相信石原君一定会想办法营救他们的。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等待消息。” 渡边春山点了点头,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些。他抬头看着三浦和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你,三浦君。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你这样冷静的人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三浦和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渡边春山的关心。 在这个时候,言语的安慰是苍白的,唯有行动才能真正帮助到渡边春山。 “三浦君,他们两人最大的可能是被押往南京,此番凶多吉少。必须马上和南京方面联络,请求他们的帮助了。” 渡边春山也是没招儿了。 三浦和一看着渡边春山疲惫而迷茫的神情,心中明白他需要的是一个清晰的思路。于是,他沉声说道:“渡边阁下,依卑职看,此事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松本和小野已经落入中国人手中,我们不得不考虑他们可能会泄露我们的机密。” 渡边春山听到这里,眉头紧锁,仿佛还在试图理清头绪。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 三浦和一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明白需要对方现在是当事者迷,需要一个更明确的提示。 “渡边阁下,我们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应对计划。如果松本和小野在中国人手中招供了,我们该如何应对?我们需要尽快采取措施,以防万一。” 渡边春山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终于明白了三浦和一的用意,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说得对,三浦君。我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并制定相应的应对措施。” 其实,三浦和一直到此时脑子还是有些发懵的,他都不知道松本浩二的踪迹,方如今又是如何抓发现松本浩二的,并且连带着小野昭明一起抓获,临城站行动组的行动能力简直惨无人道。 他本想联系方如今,搞清楚下一步指示,毕竟渡边春山还在临城呢,看上次方如今的态度,好像对渡边春山也是势在必得。 但是,紧急联络方式实效了,他根本无法联系到方如今。 三浦和一猜测方如今已经去了南京献俘,南京那位老头子就很吃这一套。 献俘中国古代五礼中军礼的一种,军队外出征战获胜凯旋,除在太庙祭告外,就是要举行隆重仪式,向皇帝献上俘虏,并报告战斗情况,请示对战俘的处置,这是一种宣扬国威的重大仪式。 虽然中日尚未全面开战,对那东三省已经被彻底占领了,北平、上海都有日军的作战部队,南京方面在面对日军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一直都很憋屈。 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被俘,无疑给南京方面打了一记强心剂。 看来方如今又要更进一步了。 这个名字在谍报界已经传为佳话,他的升迁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从一名普通的警校学员到如今的地位,他似乎只用了短短数个越的时间,这种速度,在三浦看来,简直是可怕到让人难以置信。 但更让三浦和一感到心生恐惧的,不是方如今的升迁速度,而是他那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似乎总能准确地把握住对手的弱点,、总能抢得先机。 这种能力,让三浦和一这样的老谍报专家都不得不佩服。 自己被方如今策反,这种策反并非简单的利益诱惑或威胁,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攻陷。 方如今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内心,知道他的弱点,利用他的恐惧和欲望,一步步将他引向了无法自拔的深渊。 当然了,最开始的时候三浦和一曾经心存侥幸,想着能够摆脱方如今的控制,不愿意背叛帝国,但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被俘,不仅是对日谍报界的沉重打击,也让三浦和一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方如今玩弄在股掌之中,无法逃脱。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只能接受。 渡边春山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焦急:“三浦君,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松本和小野的被捕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万一……万一……南京那边……” 三浦和一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确实,南京的希望非常渺茫。如果消息得到确认,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渡边春山的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对!”三浦和一深吸了一口气,“需要有人为松本和小野的被捕负责。我们这次都尽了全力,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没有苦劳啊。” “三浦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渡边春山心中隐隐不快,都火烧眉毛了,还跟自己卖关子。 “渡边阁下,您看,这次参与营救行动的除了你我之外,就是小野君和石原君,如今小野将那也遭到了不测……” 相信话说到这一步,渡边春山应该明白了。 果然,渡边春山郑重地说道:“三浦君,请你帮我准备一份详尽的报告,指出石原熏的失职与松本、小野被捕之间的直接关联。” 三浦和一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后回应道:“渡边阁下,这恐怕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渡边春山疑惑地问道。 三浦和一解释道:“渡边阁下,不怕您笑话。之前在临城的谍报工作,原本都归我这个情报组领导。但今年夏天以来,潜伏在临城的情报小组不断地被破获,很多资深特工被俘,因此我被剥夺了领导权。之后,临城的谍报工作便由石原君负责。若是由我来草拟这份报告,松井课长那里,我恐怕不好交代。” 渡边春山听后恍然,“原来如此,那是我欠考虑了。既然如此,这份报告还是我亲自来草拟吧。” 三浦和一微微点头,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这份报告一旦出去,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 三浦和一本就和石原熏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矛盾,这次的事情自然不想被人当作把柄来攻击自己。 “多谢阁下体谅!”三浦和一感激地说道。 渡边春山因为找到了保底的一步棋,心情明显好了起来,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看向三浦和一,说道:“三浦君,你的提醒非常及时。作为感谢,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帮我?”三浦和一有些疑惑。 “对,帮你!”渡边春山肯定地点头,“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临城的情报网络之前一直安然无恙,而今年夏天却突然出事了呢?” 三浦和一心中明了,这自然是因为临城站多了个方如今。 但表面上,他仍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卑职确实不知,还请渡边君指点迷津。” 渡边春山微微一笑,开始解释:“如果这个石原熏早就觊觎你对临城情报网络的控制,他会怎么做呢?” 这下把三浦和一给问住了,他不是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而是惊诧于渡边春山的腹黑。 这家伙谍报方面的能力平平,但却是个老牌政客。 渡边春山的意思很明确了,他可能会暗中与中国人勾结,导致一些情报小组故意被破获,而三浦和一是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最后得利的是他石原熏。 可是明明是我和中国人勾结啊? 三浦和一觉得石原熏很冤枉。 石原熏临危受命完全是被动的,他根本不可能提早参与到临城中日双方的情报占中,更别说提前布局了。 见三浦和一不说话,渡边春山道:“我听说石原熏在执掌临城情报网络之前,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而今年夏天临城情报网络的突然崩溃,也许并非偶然。” 三浦和一心中暗惊,继续装糊涂。 渡边春山知道他已经听懂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说道:“总之,只要你点头,这件事由我来做。” 其实,渡边春山也是做慈善,他跟三浦和一完全是临时搭伙的,谈不上什么多么密切的私交。 这么做,完全是从自己的利益来考虑,既然已经决定把目标定为石原熏,那就不仅仅是让他当个替罪羊那么简单了。 证明石原熏和中国人早有勾结,后面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暴露被捕的事情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说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切听从渡边阁下安排!”三浦和一恭敬地回应,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渡边春山的动作。 渡边春山微笑着点头,对三浦和一的表态表示满意:“三浦君客气了,以后还需要你多多支持才是。” 他说着,伸出了手。 三浦和一紧紧握住渡边春山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第八百四十六章 化妆用品 一大早,天色还未完全放亮,临城的晨雾似一层轻纱,轻轻覆盖在这座古老而神秘的城市之上。 稻叶昌生站在他那简陋的住处门前,目光深邃地望着逐渐苏醒的街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座位于临城边缘的小院,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段时间,临城站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追捕松本浩二身上,这使得对本地的情报网络的侦破工作相对松懈,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然而,这种暂时的平静并未让稻叶昌生感到轻松,反而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他知道石原熏这正在协助小野昭明寻找松本浩二的下落,但近期的一系列行动都没有让他参与,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和孤立。 他曾经尝试联系自己的老师松井直辉,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指导,但松井的回复却是让他一切听从石原熏的安排。这让稻叶昌生的心中充满了不满和疑惑。 此时,远处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看到来人时,稻叶昌生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来人正是他的得力助手柳田有志。 二人在门口并未过多寒暄,等柳田有志进了院子,稻叶昌生将门关上,带他去了正屋,落座之后,他关切地询问柳田的伤势如何,柳田则轻松地活动着胳膊和腿,表示自己已经恢复如初。 自从上次刺杀茅站长和方如今的任务失败后,柳田有志因伤暂时退出了“探针”小组的行动。 作为组长的稻叶昌生,出于关心和谨慎,一直没有给他分配新的任务,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休养和调整。 然而,这段时间的休养显然让柳田有志感到无比憋闷,他渴望重新回到行动中,为天皇陛下尽忠。 “组长,是不是有新的行动了?让我做什么?”柳田有志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能够重新回到战场,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然而,稻叶昌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柳田有志,缓缓开口:“柳田君,最近临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柳田有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是的,组长。我听说了松本君的事情。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能够做的怕是已经不多了。” 作为探针小组的二号人物,柳田有志虽然一直都在养伤,但他的消息还算是灵通。 稻叶昌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柳田的看法。 他倒了两杯清茶,递给柳田一杯:“确实,局势不容乐观。松本君的被捕让我们的情报工作十分被动,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我们在临城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尚未达到以前的水准,还需要经营一段时间。” “如果当初有了组长阁下的充分参与,事情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柳田有志心中充满了不满和疑惑,对于石原熏孤立稻叶昌生的做法,他实在无法理解,“石原先生凭什么这么对待组长?” “组长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一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石原熏赶来临城才几天,凭什么排挤组长?”柳田有志越想越气,愤愤不平地继续说着。 稻叶昌生抬起头,看着柳田,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轻叹了口气,“柳田君,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石原先生之所以这么做,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吧。事已至此,我们无法改变。” “可是,组长,您是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战士,还是课长阁下最得意的门生您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柳田有志仍然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我并不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稻叶昌生一本正经地纠正,“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不过你要记住,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战士,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完成任务,为天皇陛下尽忠。至于个人的得失,那并不重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在我面前发发牢骚也就算了,但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这么说。” 柳田有志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他也明白稻叶昌生的意思,点了点头,“是,组长。我明白了。” 稻叶昌生道:“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让你把咱们小组的人收拢一下。” 柳田有志欣喜道:“真的有任务了?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稻叶昌生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他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前一段的风声很紧,小组成员比较分散,你对他们更加熟悉,甚至比我还要熟悉,所以……” 柳田有志立即起身:“请组长放心,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通知到他们,组长,咱们行动的时间是……” “今晚八点!” “八点?” 柳田有志觉得时间有些长了,毕竟到晚上八点还有十几个小时,他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稻叶昌生看着柳田有志的眼睛:“柳田君,这项任务,与以往的任务有些不同……” 柳田有志激动地道:“组长,您放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坚决执行您的命令,为天皇陛下尽忠!” 稻叶昌生端坐在桌前,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眼神深邃而复杂,让一旁的柳田有志捉摸不透。 柳田有志看着稻叶昌生的表情,心中不禁开始揣测,片刻后慨然说道:“组长,我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帝国大业献出生命的准备!无论这次行动有多么危险,我都不会退缩!” 稻叶昌生听到柳田有志的话,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丝苦笑:“柳田君,你的勇气和忠诚让我非常欣慰。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每一个帝国勇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们也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留着自己的性命更好为帝国做事。” 柳田有志看着稻叶昌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 组长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那种欲言又止、复杂深沉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组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柳田有志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如果您有什么困难或者计划,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协助您的。” 稻叶昌生看着柳田有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柳田君,这次的任务并不在临城!” “太好了,我早就想去南京了。” 虽然没有得到正式的通报,但柳田有志大概猜到了松本浩二会被押解回南京。 “不,任务的地点不在南京,而在上海!” “纳尼?” …… 关于晚报女记者孙玉淑的各种信息正在汇集到方如今这里,在追查线索中,张鑫华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不仅仅是叶勇这这种得力干将,张鑫华还秘密派了四个心腹。 这一点,他就比王韦忠强多了,到了南京之后短短一段时间就打开了局面,站住了脚跟,并且有了一些心腹。 云裳旗袍店、清雅轩茶馆以及静海寺的搜查和走访已经初步结束了,收获甚微。 这三个地方的人都说见过孙玉淑本人,但至于孙玉淑到了那里跟谁接触,是否有什么异常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追查日本女间谍孙玉淑的行踪,方如今带着戴氏兄弟来到了她的住处,准备再进行搜查。 前后脚一进门,落在后面的戴建业就小声跟哥哥戴雷平说:“哥,这里不是上次已经搜查过了吗,而且还挺仔细的,再来一趟能发现什么?” 戴雷平瞪了过去:“慎言,组长的想法也是你我能够质疑的?” 方如今仿佛没有听到戴建业的抱怨,他神情专注地打量着这个已经熟悉的环境。房间内的摆设依旧,但方如今知道,有时候,细节就隐藏在看似平常的事物之中。 他轻轻打开抽屉,逐一检查里面的物品。每一本书、每一张纸,甚至每一支笔,都可能成为破解孙玉淑行踪的关键。 戴氏兄弟见状,也收敛了心神,开始仔细地协助搜查。 方如今在搜查床铺的每一个角落时,手指轻轻掠过床单,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几根细微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这些头发,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戴建业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几根头发而已,能有什么用?” 方如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笑着说:“可别小看了他,也许这用处可大多了。” 戴建业不信。 方如今并未作过多的解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目光在孙玉淑的化妆物品上流转。 那些化妆品琳琅满目,方如今轻轻拿起一支清纯的口红,又放下,转而拿起一盒玫瑰膏,仔细端详。 这些化妆品,就像是孙玉淑的另一张面孔。 “这些化妆品,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孙玉淑的信息。”方如今缓缓说道,微微扭过头,“建业,你仔细看看这梳妆台,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戴建业一愣,随即苦着脸走上前去,眉头紧锁,奋力寻找着重要线索。 然而,眼前的梳妆台看似平平无奇,整洁的台面、精致的镜框,还有那摆放整齐的化妆品,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戴建业忍不住直挠头,心中暗自嘀咕:“这梳妆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啊?” 就在这时,戴雷平走了过来,看到戴建业一脸困惑,便明白了他的窘境。 戴建业趁机向他暗中打眼色求救。 戴雷平微微一笑,替弟弟解围道:“组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人的性格就如同这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一样,复杂多变,令人难以琢磨。” 方如今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些呢?” 还有什么,戴建业和戴雷平面面相觑。 方如今所追求的不仅仅是表面的观察。 这些都是一个合格特工应具备的基本判断力,但方如今显然在寻求更多。 不想让兄弟二人太过尴尬,方如今换了一种方式引导:“你们看看缺了什么?” 戴建业再次盯着化妆台,这次他更加仔细地审视每一个细节。 然而,他的眉头紧锁,脑袋挠的更厉害了,显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相比之下,戴雷平要沉稳很多,目不转睛地盯着化妆台,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突然,他的眼神一凝,似乎有所发现。 “组长,这里原本应该有个东西。”戴雷平指着化妆台上一个稍显空旷的角落说道。 方如今闻言,立刻走到戴雷平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那个角落里,与其他地方相比,略微显得有些空旷。 “很好,雷平。你觉得会是个什么东西?”方如今赞许地问道,“说说看!” “这里原本应该有个化妆品或者摆件之类的,但现在却不见了。”戴雷平分析道,“可能是被孙玉淑带走了,或者被她藏了起来。” 方如今点点头,表示同意戴雷平的看法,他心中暗自赞叹戴雷平的细心和敏锐。 这个发现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却可能是解开孙玉淑行踪的关键线索。 戴建业弯着腰,将脑袋凑近,仔细一看,那里果然有一个空位置,大小恰好能容纳一个花露水瓶子。 他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个细节。 这时,方如今望着戴建业,语气温和地说:“建业,在眼力方面,你还真得跟你哥多学学。” 戴建业听后,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戴雷平看着方如今,眼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组长,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方如今淡淡一笑:“没错,确实有了初步的想法。”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任何结论都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我们不能仅凭直觉就下定论,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戴雷平和戴建业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敬佩。 组长的推断一向十分准确,在临城已经经过多次验证。 方如今道:“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两兄弟同时转头看过来。 “你们两个看看化妆品的类型,缺了什么?” 戴建业闻言腰弯的更低了,几乎是把鼻子都贴到了那些化妆品上,差点被香粉熏得打喷嚏。 戴雷平表现出了一贯的沉稳,终于在三十秒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方如今。 “雷平,有发现了?” “哥,你看出来了?”戴建业猛地抓住哥哥的手,“你看出缺了什么?” 戴雷平点头,语气平缓地道:“是关于头发的!” 第八百四十七章 建业理发 孙玉淑是个年轻女人,而且有时候还是个十分时髦的女人,但是方如今在她的家中竟然没有发现用来护理头发的东西,即便是洗发水也没有。 民国时期,也是二十世纪最华丽的摩登时代,西风渐进,都市里的男男女女带着新奇,带着狂热,个个都想彰显自己,变身时尚达人。 电烫、电吹风、电剪这些西洋玩意儿纷纷出现在理发店里,烫发成了时尚,红白蓝三色旋转灯成了苏州理发业的新标志。 根据描述,孙玉淑是个大波浪发型,这样的女人家里竟然没有洗发水。 孙玉淑的邻居吴嫂又被匆匆地叫了过来,她一眼看到站在门前的方如今,脸上迅速堆起了一个略显拘谨而讨好的笑容。 “长官,您这是……”吴嫂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说错话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方如今也笑了笑,上次从吴嫂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孙玉淑的情报,他知道这个女人聪明而机敏,尽管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从她的态度和言语中,方如今能感觉到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吴嫂,进去说吧。”方如今转身推开了身后的门,示意吴嫂进入。 方如今示意吴嫂坐下,然后开始询问。 “吴嫂,关于孙玉淑,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吴嫂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紧张,“长官,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她和平时一样,深居简出,不常与邻里交流。” 方如今微微一笑,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吴嫂,我相信你知道的比你说的要多。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信息都可能成为关键。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吴嫂低下头,双手紧握在一起,似乎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挣扎。 “比如说,她的头发……” “头发?” “她平时是不是很爱护她的头发?” 吴嫂是孙玉淑的邻居,从女人的角度来说,她应该对孙玉淑了解的更多更细致,这也是方如今找她过来问话的原因。 吴嫂缓缓开口:“长官,您这么问的话,我确实觉得有件事有些奇怪。”吴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关于孙小姐的头发多。” 方如今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女人通常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表,孙小姐也不例外。她平时非常注重自己的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吴嫂说到这里,语气中透出一丝困惑,“但是,有一次我去她家里送吃食时,无意中注意到,她家里的洗发水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用完。甚至可以说,那瓶洗发水根本就没有被动用过。” “你确定那瓶洗发水很长时间都没有用完吗?” “我确定,长官。”吴嫂点头,旋即有些尴尬,“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条件没法和孙小姐比,所以去她家里的时候,我格外关注女人用的那些东西,孙小姐的洗发水可不便宜,但是再怎么贵,也不至于那么不舍得用吧?” “而且,我看她的头发是经常洗的,不然不会那么……” 也许是词穷了,吴嫂竟然说不下去了。 但是,这些对于方如今而言却是足够了。 在孙玉淑床上发现的不同发质的头发,以及消失的护理头发的东西,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方如今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个细节很重要,吴嫂。你做得很好,以后有了什么新发现,随时和我们联系。” 他给吴嫂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吴嫂这次又被奖励了五块法币,是以电话费的名义给她的。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吴嫂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方如今看着吴嫂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戴氏兄弟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戴建业就要开口,却被戴雷平以眼神制止了。 片刻之后,方如今才道:“走,咱们换身衣服去个地方。” 他们的目的地是理发店,这个个时候去理发店烫个时髦的发型,可不便宜,烫发一次的费用多则十余块,少则三四块,是一般百姓不敢想的。 爱美的女人也流行在家里自己烫发,用一根铁质的杆子,在火酒上面烧热后,在头发上面横卷竖撩,很是麻烦,但却省了不少钱。 作为首都,南京的理发业已经是一片蓬勃,大同、白牡丹、白玫瑰、紫罗兰、东亚、巴黎都是非常有名的理发店。 方如今并没有去小的理发店,而是去了离得最近的白牡丹。 这里距离孙玉淑的住处步行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让方如今感到意外的是白牡丹不仅仅是理发店,还经营美容,以经营烫发、化妆、修指甲、和去雀斑、去皱等,吸引的都是名媛淑女、电影明星、交际花等。 这家美容院,在nj市有些名头的,设备都是从美国引进的,光是皇后牌烫发机就有8台。 方如今迈进理发店的瞬间,迎面走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小伙子。 店内弥漫着一种老式的绅士氛围,理发师傅们都身着整洁的衬衫,系着领带或领结,穿着笔挺的西装长裤,甚至有人穿着耀眼的白帆布长裤,皮鞋擦得铮亮。 耳边不时传来清脆的剪刀声和师傅们与客人轻松的交谈声。 “先生,您是要理发,还是……”小伙子面带微笑地询问,同时用目光打量着方如今。 他们见的人多了,只是随意地扫一眼,就能看出顾客的大概需求。 方如今环顾四周,心中暗自赞叹这家理发店的专业和精致,收回目光,对小伙子微微点头,“理个发。” 小伙子立刻引导方如今到一张空闲的理发椅上,并开始准备理发工具。 可是当他请方如今落座的时候,方如今却是伸手一指一旁的戴建业。 戴建业也懵了,来之前可没跟他说过让他理发。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得到的是方如今的确认。 方如今让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坐下理个发。相信这里师傅的手艺不会差。” 这时,小伙子工具也都准备好了,刚好有个得空的师傅走过来。 “先生,您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理发师傅轻声问道,目光看向方如今。 方如今看着镜子中的戴建业,沉思片刻后说:“我这位兄弟平时太忙,也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这样……就按照你们店里的流行款式来剪吧,我相信你们的专业眼光。” “那就西式小分头吧,这位先生的头型不错,小分头应该很合适。” 师傅笑着点头,开始熟练地为戴建业理发。 这时代,男人很多是时髦的西式小分头、大包头,女式有轮子卷发、头发团、欧米式、飞机式等等。 随着剪刀的舞动,一缕缕头发轻轻飘落在地,戴建业的形象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师傅,你们店里的生意可真好!尤其是你,我看你的手艺不错。”方如今开始和师傅搭话。 “先生抬爱了,手艺好谈不上,就是吃这口饭的,以前没见过您,是头一次来吧。我看您的头发也不短了,要不要也剪一个?” 方如今笑道:“你们是真会做生意。但是靠男人怕是赚不了多少钱吧?”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师傅叹口气:“先生是个明白人。这门生意还得靠各位太太和小姐们照顾。给各位先生理发纯粹就是赚个辛苦钱而已。” “师傅,你知道吗,”方如今微笑着开口,“发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 理发师傅停下手中的剪刀,看着方如今的眼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先生。发型不仅关乎外貌,更关乎一个人的气质和自信。一款合适的发型,可以让一个男人更加精神抖擞,自信满满。” 方如今听后,深有感触地点头:“一个好的发型,不仅可以提升我们的外在形象,更能让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更加得心应手。建业,师傅说的多好。你的发型确实要改改了。” 理发师傅笑了笑,继续开始他的工作,他的确是个老手,手中的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所以,我每次为客人理发时,都会根据他们的脸型、气质和需求,来为他们设计最适合的发型。我相信,一款好的发型,一定能够为这位先生增添更多的魅力和自信。” 戴建业听得有些心急,今天不是过来调查孙玉淑的事情嘛,怎么老谈论男人的发型? 发型对于男人有那么重要吧? “师傅,不瞒您说,我是从外地来的,也想回去开一家理发店,只是这其中的门道还不是很懂。” 说到此处,方如今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是给师傅足够的反应时间。 果然,师傅手上的动作放缓,用警惕和防备的目光看了过来。 “师傅你别误会,我们那里和南京相隔甚远,不存在为了生意竞争一事,今日过来就是顺便讨教一番。” “先生,如果您是要开店,那您可找错人了。我们吃的就是手艺这碗饭,怎么开店那都是东家老板的事情,您还是问老板去吧?” 师傅的反应也很正常,说多说少都容易得罪人,犯不着为了一个客人砸了自己的饭碗。 方如今轻松地说道:“别想太多,你在南京有家有口的,我也不可能把你挖走。而且,我看你店里老板应该不在,顺便就跟你聊几句。” 在一进门,他就发现了有两个师傅在给客人理完发之后从后门走出去了,大概有个七八分钟才回来,而且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夹在左耳上的香烟已经没有了。 不用问,肯定是抽烟去了。 如果老板在的话,即便两人烟瘾犯了,也不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毕竟今天的生意不错,客人很多。 至于说给戴建业剃头的这位师傅在南京有家有口,是因为师傅的白衬衫袖口上画着一只小鸡,虽然已经洗过了,但细看的话墨迹仍在。 谁能在师傅的袖口上作画,怕是也只有家里的孩子了,所以他才断定师傅在南京有家有口,生活稳定。 方如今的眼睛狠毒,在看师傅理发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 这些细节在他敏锐的洞察力下无所遁形。 此时,理发也结束了,方如今问戴建业:“这个新发型怎么样?” 师傅在一旁道:“先生,如果觉得哪里不合适,我马上修。” 戴建业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傅的手艺不错,远远地超出了戴建业的预期,但方如今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即给师傅指出了几个位置。 师傅心中惊诧,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懂行的,不敢怠慢,赶紧给戴建业修了修,这下看着好多了。 “先生,恕在下眼拙了。您既然是懂这个行业的,方才干嘛还要消遣我?” 看得出来,这个师傅的性子也比较直。 方如今解释:“并非消遣。会看,和会理发是两码事。对了,师傅,我有个女性朋友,她的头发状态不太好,所以一直想买顶假发。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推荐?” 方如今坐在一旁的一个空着的理发椅上,随意地与师傅攀谈起来。 师傅收拾工具,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假发这个东西,确实需要仔细挑选,不仅要考虑样式和颜色,更重要的是要适合她的头型和脸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最好能带她亲自来试戴一下。” 方如今点了点头:“那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比较受欢迎的假发款式?” 师傅指了指展示柜里的几款假发:“这几款都是我们店里的热销款式,材质方面,先生尽可放心,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触感柔软且光泽度自然,戴在头上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不过,最好还是能让她亲自来挑选和试戴,这样才能找到最适合她的款式。” 方如今佯装有些为难的样子,道:“真是不巧了,她现在在外地,我想等她回来之后给她一个惊喜。” “哦?那先生您可有中意的?” 方如今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在师傅的面前摊开,指着里面的一根发丝道:“就要这种发质的!” 第八百四十八章 调查假发 戴建业听到“假发”两个字从方如今的嘴里轻轻飘出,心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仿佛长期压抑的胸闷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孙玉淑整洁的床铺上会散落着那些不同发质的细丝——原来,那一直是她精心佩戴的假发遗留的痕迹。 理发师傅捏着那几根轻飘飘的头发,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显然,他已隐约猜到方如今此行并非真心要做理发店的买卖。作为一个普通的手艺人,他只想安稳度日,并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之中。 于是,他打算以沉默来拒绝这看似简单却可能蕴藏深意的请求。 然而,没等他开口推脱,方如今已经迅速而自然地拉他到了一个少人的角落,一张钞票宛如变魔术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理发师傅愣住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小店家而言,确实有着不小的诱惑。 “师傅,这点小意思,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别客气。” 方如今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亲切,仿佛他们之间的交易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理发师傅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地接过那张钞票,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这……这不太合适吧……”他结巴着说,眼神在钞票和方如今之间游移。 “师傅,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推销一下店里的假发,如果合适,我们也会买走。到时候,你还能拿到店里的销售提成,何乐而不为呢?” 方如今意识到这理发店虽然生意红火,犹如老板的一棵摇钱树,但具体到每个理发师傅身上,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理发师傅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谁又会拒绝送到手边的钱呢? 理发师傅领着方如今他们走到了店铺的一角,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假发,从华丽的波浪卷发到朴素的短发,应有尽有。 原本负责这个区域的年轻伙计看到是理发师傅亲自带人过来,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然后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 理发师傅站在柜台前,开始仔细地在一排排假发中寻找。 他的目光在每一顶假发上流连,不时地拿起一顶比对一下。 方如今和戴建业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理发师傅的眼睛一亮,他拿起了一顶黑色的长卷发假发,与方如今之前拿出的头发丝进行比对。 经过一番比对,那顶假发的发质和颜色与头发丝完全吻合,显然是同一款产品。 “就是它了!”理发师傅兴奋地说,将这顶假发递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接过假发,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戴建业也凑过来看了看,发现这顶假发确实与他们之前在孙玉淑床铺上发现的头发丝一模一样,不禁对理发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师傅,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理发师傅谦虚地笑了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收了你们的钱,我自然会尽力帮忙。” 等付完钱之后,方如今看着理发师傅,忽然心中有了新的想法,试探性地问道:“师傅,买假发是不是都要进行登记啊?” 理发师傅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嗯……一般来说,订假发的客人我们都会进行登记。因为假发需要定期维护和保养,这个工作一般客人自己做不来,所以我们会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便后续的服务。” 听到这里,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如果能够查看这个登记本,说不定就能找到孙玉淑的线索。 然而,理发师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感到有些棘手。 “只不过……那个登记本一般放在老板的房间里,我平时也不太方便进去。” 方如今皱了皱眉头,他明白要想查看登记本,就必须得想办法接近老板的房间,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难题,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 他看了看理发师傅,心中有了主意,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钞票,悄悄地塞给了理发师傅。 “师傅,我们知道这个有点难为你,但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理发师傅看着手中的钞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风险,但眼前的诱惑又让他难以拒绝。 最终,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你们想想办法。但你们得保证,不能给我惹麻烦。”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牵连到你。”方如今保证道。 理发师傅低声说道:“老板每天晚上都会去附近的赌场玩几把,那个时候他的房间通常没人。你们可以趁机进去查找登记本。” “那他今天晚上会去吗?” “按照惯例的话,今晚肯定会去!” “好!” 离开理发店前,理发师傅拉着方如今到一旁,神情严肃地再三叮嘱:“你们进去后,只拿笔记本,其他东西千万不能动。那房间里可能有老板的其他贵重物品,如果你们不小心碰了,将来总有一天会被追查到的。到时候,我这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就坐实了,不仅饭碗会丢,可能还会惹上大麻烦。” 方如今听后郑重地点头:“师傅,你放心,我们只取所需,绝不贪多。笔记本找到后,我们立刻就走,绝不多留。” 理发师傅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们很重要,但我也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家人着想。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别留下任何痕迹。” “明白,我们会有分寸的。”戴建业也保证道,“师傅,今天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份情我们记下了。如果将来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理发师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这件事情能顺利过去,不要给我带来任何麻烦就好。你们快去吧,记得事情做完之后赶紧离开,不要被人发现。” 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一眼,向理发师傅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了理发店。 “组长,我们是不是太过信任这个理发师傅了?万一他的话……?”戴建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眉头紧锁。 方如今扭过头,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理发店:“建业,你看这个理发师傅,他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一直是店里最忙的一个。其他人都有时间喝水,甚至出去抽烟偷懒,但他却几乎是一刻不停。这说明什么?” 戴建业沉思片刻,回答道:“说明他很能干,手艺很好,很受顾客欢迎。” “没错,这三点都正确。”方如今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沉稳,“但是,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尴尬?”戴建业显然没有立刻理解方如今的话中含义。 “他干的活儿最多,也最辛苦,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理发师傅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善?”方如今开始详细解释他的观察。 戴建业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样的细节。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之间的互动确实显得有些冷淡。我记得一个瘦高个师傅看向咱们找的那位师傅的眼神有些嫌弃。” “这就对了。这说明他在店里被孤立了。理发店就像是一个小社会,而老板在这个小社会中有着相当的话语权。其他的理发师傅之所以会与他保持距离,甚至对立,很有可能是因为老板在其中起着某种作用。”方如今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问题核心。 戴建业听后默然许久,最后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来,这位理发师傅可能并不像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他愿意帮助我们,也许并不只是因为那几张钞票?” “很有可能。”方如今赞同地点点头,“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动机。我们现在虽然不确定他的具体目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对这家理发店,或者更确切地说,对理发店的老板,有着某种不满或者怨恨。这也是我直接让他帮忙的原因。” “原来如此。”戴建业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对方如今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他之前只是将理发师傅看作是一个简单的信息提供者,却没想到方如今能从他的工作状态和环境中读出这么多信息。 他看着方如今,眼神中带着几分敬意:“组长,你的观察真是太细致了,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方如今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们做情报的需要,对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戴建业点头:“确实如此。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既然已经知道了记录购买假发的客人记录本在老板的房间里,那今晚就行动。”方如今道。 …… “呜呜呜,戴建业你个狗东西,你答应老子的事不给老子办,让老子一直待在这地方,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南京城的一处客栈中,张志松把头蒙在薄被里,一边哭一边骂着,“顾清江你个……” 忽然,门外一声响动,他突然停下,跟着起身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原来是伙计拎着大茶壶走过,并未回头往这边看。 张志松躲回了薄被里面,又继续哭起来,“天杀的顾清江,凭啥老子立了功之后还要跟条狗一样蹲在这里,当初你们求老子办事的时候那副恭敬模样去哪儿了?老子冒那么大的危险,就给老子这点钱,还有天理没有了,子不稀罕。” 他愤怒的掀开薄被,摸出怀中的钞票,作势就要往窗外扔。 “老子就……” 钞票还带着热度,张志松犹豫了一下,又揣回了怀中,眼泪仍止不住的流。 他怀疑方长官给自己的赏钱让顾清江这个混蛋给贪污了,但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方长官是个大忙人,自然不会一直关注他这样的小事,怪不得人家方组长,问题肯定出在顾清江的身上。 上次的任务完成之后,这家伙就被扔在了客栈里,对外说是养伤,虽然每天有吃有喝,而且吃喝还不错,但就是不准他走出客栈。 顾清江可是说了,要是他胆敢未经批准就走出去,就打断他的腿。 这跟脖子上拴着铁链的狗有什么区别? 张志松曾经跟顾清江提过自己还可以为方长官出力,希望他能够跟方长官说说,但是好几天过去了,一点音信没有。 后来,张志松琢磨明白了。 当官的,心都黑着呢,自己红口白牙这么一说,什么也没有表示,人家顾清江肯帮自己才怪? 老子赚点血汗钱容易吗,办点小事还要一个个的上供? 老子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哪来那么多的闲钱喂你们这帮孙子? “就该让你们被子弹打成筛子!”张志松狠狠骂了一句。 “死了也没人收尸,躺在大街上被野狗拖走!”张志松骂完心情好了些,一时也不哭了,手在怀里不停的摸着那几张钞票。 若是在以前,这点钞票算什么,晚上随便出去溜达一趟都有了。 “算了,出去不又怎地?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老子现在好吃好喝,就当戴建业和顾清江两个狗日的孝敬老子了!”张志松心里这么想着,顿感舒服了许多,“不是还有那方长官呢嘛,此人虽然精明无比,但心眼儿还是好的,我张志松纵横江湖几十年……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说不定,一会儿方长官就要给我派任务了。” 外边突然间热闹起来,跟着有人在楼下叫喊。 “都在自己的屋里不要出来,不要随意在客栈内走动,一会儿挨个房间查验身份!” 周围房间都议论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急急往楼上走来,一时间客栈闹哄哄的。 “说你呢,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着查验!” “这是谁家的孩子,赶紧领回去!” 张志松此刻心中慌乱无比,他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被警察查到,后果不堪设想,急忙起身,四下张望,寻找藏身之处。 然而这客栈房间简陋,除了床铺和衣柜,并无其他隐蔽的地方。 楼下的喧闹声越来越近,警察的巡查似乎已经开始了。 张志松心急如焚,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躲过这一劫。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的窗户上。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一对男女 张志松先是将后窗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去,确定无人注意后,迅速而果断地打开了窗户。 一阵微风吹进,带着夜晚的凉意和远处河水的微腥。 张志松没有犹豫,双手紧紧抓住窗沿,身体微微后仰,然后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便轻盈地跃上了窗台。 动作迅捷而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沓。 接着,双脚在窗台上轻轻一点,再次借力跃起,同时双手松开窗沿,整个人如同一只夜鹰,悄然翻出了窗外,并随手将窗户关上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客栈后院的草地上。 落地的瞬间,张志松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被人发现后,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中。 而此刻,他的房间门被猛烈地敲响,警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开门!警察检查!” 但张志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只留下了一缕微风和淡淡的草香。 警察的动作粗暴而果断,一脚踹开房门,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震得整个客栈仿佛都在颤抖。 房门的门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崩裂,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看得一旁的伙计心惊肉跳,做生意最怕遇到犯了事的客人,不仅房费收不到,还得被警察借机狠狠地敲上一笔。 警察们蜂拥而入,开始仔细地搜查房间,翻动着床铺,拉开抽屉,打开衣柜,甚至连墙角和地板的缝隙都不放过。 然而,房间里早已人去屋空,连一件行李都没有留下。 这一幕让警察们感到十分意外,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疑惑和愤怒的表情。 而伙计则站在一旁,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切,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这里住的什么人?”警察头目厉声询问道,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伙计。 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一个叫张松的客人。”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张志松并未用真名。 “张松?”警察头目皱了皱眉头,“他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行李?” “他……他是……我也不知道啊。”伙计苦着脸回答,客人来了只是报了个名字,并未查验身份。 警察头目听后,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搜查其他房间,他带着一个手下继续留在这间房里。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后窗的一道缝隙上。 这道缝隙虽然不显眼,但在警察锐利的目光下却无所遁形。 他快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一推,窗户便缓缓打开,探出头去,往外仔细地张望。 这里是三楼,距离地面相当高。 警察皱着眉头,心中暗想: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腿肯定会摔断,不太可能选择这种危险的方式逃跑。 不过,毕竟是个疑点,也不能放过,当即喊自己的同伴下楼去看看,若是有人跳窗逃跑,一定会留下痕迹。 警察继续在房间里仔细地搜查了许久,仍旧是一无所获,愤怒和失望的情绪在他心中酝酿,最终爆发了出来。 “你不是说人一直在上面吗?为什么会让人跑了?” 伙计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他确实一直都在啊。” 这个客人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自从住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说是养伤,可是看上去人好好的,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突然就消失了?你是把我们当傻子吗?”警察越说越气,一步步逼近伙计。 伙计吓得连连后退,却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承受着警察头目的怒火。 今天掌柜的不在,他就成了警察们的出气筒! 警察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扇了伙计两个耳光。 伙计被打得眼冒金星,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就在这时,被派到楼下的警察突然喊了起来:“楼下有脚印,是从这里跑的!” 楼上的警察闻言精神一振,快步走到窗边,探出头去查看。 楼下的警察正站在一处草地旁,手电筒的光束紧紧追随着一组脚印,那脚印从楼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中。 “看来他确实是从这里逃跑的。”楼上的警察喃喃自语。 伙计终于松了一口气。 “赶紧追!” 这几天,雨下的很频繁,楼下的草地已经变得十分松软。 尽管张志松的轻身功夫了得,但在这松软的草地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脚印。 警察们沿着这些痕迹一路追踪,发现脚印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墙边,然后突然消失。 他们猜测,张志松可能是翻过了这堵墙,逃了出去。 “他逃不掉的。”警察头目紧盯着脚印消失的方向咬牙说道。 张志松从客栈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寻了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他怕警察,但是更加怕顾清江等人,这些人要是想要他的命,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然而,电话无人接听。 张志松额头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地滴落,自己离开客栈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这情况顾清江等人并不了解,万一人家认为自己是故意逃跑的,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挂上电话,失魂落魄的走出电话亭,顾清江并未告诉他住处,张志松除了这个电话之外,没有其他的联络方式。 偌大的一个南京城,到什么地方去找。 忽然,街道前方亮起两道刺眼的车灯,张志松赶紧借着挡光的工夫遮住了面部。 轿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张志松心里暗自咒骂,但不经意之间却发现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竟是有些熟悉。 戴建业? 是他! 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汽车已经开出了几十米远。 张志松转身发足狂奔,口中喊着戴长官,听起来虽然有几分急切,但却很是亲热,和之前咬牙切齿的模样大相径庭。 然而,轿车开的飞快,车里的人竟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张志松一连追出了一百多米,眼看着轿车越来越远,他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眼看着戴建业都追不上。 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张志松这才继续往前走。 此时已经很晚了,这么晚戴建业还坐车出门,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猜测后座上坐的就是方如今。 就这么擦肩而过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就这么一直想着心事,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张志松更加迷茫了,在路上他并未看到戴建业乘坐的轿车。 前方有个小巷子,张志松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巷子深处有一家人家院子中还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这么晚了,还开着灯? 张志松之前是个贼,对夜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好奇心更强,当即脚下一转就走进了巷子里。 这条巷子很幽深,一直走了一百多步才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 和其他的人家没什么两样,张志松只是顺着门缝往里扫了一眼,就知道门窗后面都有黑布挡着,虽然做了一些措施,但一点不透光是不可能的。 他在巷子外看到的光亮,正是由于一扇窗户没有堵严实,又刚好通过大门缝隙漏了出来。 张志松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但听不到任何的对话声。 他顿时感到索然无味,转身刚要走,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 “你刚来才多长时间,就要走。” 张志松迈出去的一步生生地被他拉了回来,转身,竖起耳朵。 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旋即响起:“这不是形势所迫嘛,我这个身份如今见不得光,如果这次不是回南京,也见不到你。” “你说说,我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啊?”女人开始啜泣,“以前你在临城,也就是你开会才能偶尔见上一面,还得处处防范你们家里的黄脸婆,” “你看看你,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上了?” 张志松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容,无意中竟然撞上了这档子事。 “你来南京多少天了,才告诉我,才来找我。要不是今天我刚好在大街上遇到你,你是不是会一直瞒着我?” 男人解释:“绝对没有!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本来想着安顿好了再来找你……” “我不要听……不要听……” 女人的声音很糯软,听着让人痒痒的,应该是个尤物。 这对男女不仅是偷人的问题,男人的身份更有问题。 难道跟自己一样,也是个逃犯? 想到逃犯这个词,他就浑身不自在。 说好的要给他洗白的,但是…… “这是给你买的包,还有手镯。”男人说,“还有这些,你收好了,都是我攒下的。” “我不要……不要……” “我挑了半天才挑好的,最配你了。” “讨厌……人家就喜欢这个颜色。” 这男人应该是个花丛老手,三言两语就把女人哄住了。 包他不感兴趣,但是镯子和那个男人攒下的东西,想必价值不菲,张志松闻言好奇心更胜,恨不得翻进去一看究竟。 “我不要你现在走,再陪人家一会儿!”女人开始撒娇。 “好,那就再陪你一会儿。不过咱们可是得说好,天亮前我必须离开,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把灯关了,我不喜欢开灯!” “好,好,好,关灯,关灯。” “呸!一对儿狗男女!”张志松在外面骂了一句。 一直又等了一个多小时,院子才响起开门的声音,张志松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躲在另一户人家的门洞里。 不多时,大门门环声响起,男人的头从门口探出,左右看看,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几十分钟,巷子里黑乎乎的,看得并不清楚。 张志松瞄过去,他的眼睛早就练出来了,在黑暗中视物能力远强于常人。 男人穿着长衫,中等身材,有些偏瘦,张志松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就将头缩了回来。 男人已经回过头往这边看了。 张志松的心里在打鼓,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简单,其背后像是长了一双眼睛。 巷子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张志松连大气也不敢出,脸色憋的通红。 若是男人过来,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转身就跑,在脚力这方面,张志松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但问题是,如果对方有武器怎么办? 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碰到。 三年前,他在天津作案时,就差点被苦主拿着手枪堵在屋子里。 事后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主人的小舅子,在军队里,还是个军官,这是特意请假来看姐夫和姐姐的,没想到被自己撞上了。 第二个选择就是正面硬刚。 不过,看着这个男人像是练过的,张志松手无寸铁,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而且,直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未威胁到对方,大不了装成路人。 他很快否定这个想法,哪有半夜躲在人家门洞里的路人。 装醉汉? 也不行,身上没有一点酒气。 脚步声越发地近了,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必须要马上行动。 张志松索性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脚步声很轻,就怕惊到张志松。 就在张志松做好抽搐发病准备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另一侧的巷子口传了过来。 男人的脚步声骤然停止,随后渐渐远去。 另一侧巷子口并没有人进来,想来是路过的。 不过,大半夜的这么多人经过,确实有些反常。 “呼……”张志松再也顾不得多想,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男人真的过来,他已经做好了发羊癫疯的准备了。 一个路人深夜回家突发羊癫疯倒在路上,这很合理。 这口气还没有呼完,就被他硬生生地憋住了,得留个心眼儿,万一对方是故意撤走呢? 张志松仍旧躺在地上,耳朵竖了起来。 过了五六分钟,直到一点动静也听不见,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天眼看着就要亮了。 张志松也不敢多做停留,暗暗记下了这对狗男女家的地址,并在大门旁边做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记号。 “呸!”他朝着地上轻轻地啐了一口,“反正老子又成了过街老鼠一般,还不如给弄点钱财,万一有离开临城的可能呢。” 张志松打定主意之后,大步离开。 走出巷子,来到了大街上,街上已经有了行人,大多都是做工的,他跟着行人一起走。 只是张志松并未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黑影偷偷地跟了上来。 第八百五十章 心有不甘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远在临城的石原熏亦是如此。 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石原熏端坐在暗室中,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沉闷,只有那部电台发出的微弱而稳定的“滴答”声,像心跳般有规律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电台上的指示灯随着电码的传递,一闪一闪地跳动着绿色光芒,仿佛是夜晚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孤独地发出信号。 石原熏脸庞被指示灯的绿光映照着,有些诡异。 他双眼紧盯着电台,似乎要从那闪烁的绿光中读出更多信息。 这种与总部的联系,通常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内进行,但今晚却是个例外。 总部先是通过广播电台呼叫,然后才发报。 以前,这种临时的联络时段很少出现,除非有紧要情况。 石原熏知道,今晚的电报内容非比寻常。 “滴答”声不断重复,像是时钟的秒针,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石原熏眼角微微抽动,但他的手却异常稳定,用铅笔在纸上流利地写下一组组数字。 抄报完毕,迅速关闭了电台,暗室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石原熏静静地坐在暗室中,电台的“滴答”声虽然已经停止,但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他打开抽屉下的暗格,从中取出一本线装书——那是他的密码本。 他轻轻翻开密码本,找到对应的页码,开始仔细对照着先前接收到的电报码进行译电。 每一个电报码都对应着一个特定的字符或词组,这需要极高的精确度和耐心。 石原熏的眼神在密码本和电报记录之间快速移动,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不断地进行着匹配、转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段段看似无意义的电报码逐渐在石原熏的笔下变成了清晰、连贯的文字。 这些文字透露出的信息让他眉头紧锁,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译完电后,石原熏再次核对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或错误。 电文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是让他即日启程回上海,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 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非要他回到上海开? 石原熏的心里很疑惑,他记得在从上海到临城赴任前,松井直辉曾经跟他说若非必要,不会轻易地召他回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很快打消了向松井直辉询问的想法,如果对方想说的话,早就在电文里明说了。 之后,没有片刻耽搁,石原熏立即开始整理暗室,迅速而有序地将所有设备归位,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做情报工作,任何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收拾完毕,他换上了一套普通的便装,使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市民,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一切如初,然后才关灯离开。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稀少。 石原熏穿过一条条小巷,避开了繁华的主街道,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路灯昏黄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走过几条街后,石原熏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走向一辆停放在路边的黄包车。 他向车夫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便坐上了车。 黄包车缓缓启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上海,在某个看似普通的办公楼里,松井直辉坐在宽敞办公室的大班椅上,手中轻轻地转动着一支精致的钢笔,这仿佛成了他思考时的一种习惯。 五分钟前,他刚刚向远在临城的石原熏发出了电报。 对于渡边春山的小算盘,他心知肚明。 这个老家伙企图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被俘虏的责任全都推到石原熏的头上,这无疑是对特高课的一种轻视。 松井直辉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石原熏在这次行动中只是协助小野昭明,如今出事了却成了替罪羊,这简直荒谬至极。 作为特高课的首脑,他绝不会坐视这种不公正的事情发生。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也确实有必要将石原熏召到上海面谈。 对于这位老部下,松井直辉还是比较倚重的。 自从石原熏去了临城之后,临城情报网络的恢复工作有目共睹,一切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这个时候临阵换将,之前的所有努力不能说全部都白费了,但起码会迟滞工作的继续推进。 眼下到了关键时刻,松井直辉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正当松井直辉沉浸在深思中时,秘书敲门进来,手中托着一盘精致的夜宵。 香气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但松井直辉却仿佛没有察觉。 “课长,这是今晚的夜宵。”秘书轻声说道,将盘子放在办公桌上。 松井直辉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夜宵,又看了看秘书,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吃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秘书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夜宵还在桌上冒着热气,但松井直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秘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桌上的夜宵,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禁摇了摇头。 松井直辉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于是,他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夜宵,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却在琢磨着松井直辉突如其来的举动。 而松井直辉已经走在了上海的夜色中,他的目的地是一家位于闹市区的酒吧。 临近酒吧的路上非常热闹,小贩们在街边摆着各种小吃摊,热气腾腾的小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品尝。 酒吧的木门被推开,一阵热闹的声浪扑面而来。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悬挂的复古吊灯,散发出柔和而昏黄的光线。 吧台上,调酒师熟练地摇晃着调酒器,各种酒水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一旁的酒杯整齐地排列着,像是士兵们等待长官的检阅。 针对门口的小舞台上,一支爵士乐队正演奏着轻快的旋律。 一位浓妆艳抹的女歌手正深情地演唱着。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香水的味道,还有一丝丝烤肉和炸鱼的香气。 服务员们穿梭在客人之间,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酒水和点心。 酒吧内的客人们形形色色,有的独自一人品酒沉思,有的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畅谈,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和碰杯声。 当松井直辉走进酒吧时,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但还是有几位客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毕竟他的装束和气质与这里的常客略有不同。 然而,很快大家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享受着这美妙的夜晚。 松井直辉扫视了一圈,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点了一杯威士忌,静静地注视着四周。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酒吧内的氛围越发热闹,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舞女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流苏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绽放的鲜花。 她的走路姿态优雅而从容,每一步都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舞女身上的香气浓郁而迷人,是那种混合了玫瑰与茉莉的花香,还夹杂着淡淡的麝香味。 这股香气随着她的走近而愈发浓烈,令人心醉。 她走到松井直辉的桌前,轻声问道:“先生一个人喝酒?” 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慵懒而迷人的韵味。 说完,她不等松井直辉回答,便径自坐到了他的对面,仿佛这个位置早已为她预留。 松井直辉抬起头,目光与舞女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对视。 “敢问小姐芳名?”松井直辉微笑着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绅士风度。 舞女微微一笑:“先生,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重要的是我们此刻的相遇。”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挑逗与神秘。 松井直辉听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小姐说得有理,那请问小姐,今晚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他站起身来,优雅地伸出手,邀请舞女与他共舞。 舞女看着松井直辉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松井直辉的手上,“既然先生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与松井直辉一起走向舞池。 舞池中,灯光闪烁,乐声悠扬。 松井直辉与舞女轻盈起舞,他们的舞步与音乐完美融合。 他注视着舞女,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小姐的舞姿真是优美动人。”松井直辉由衷地赞叹道。 舞女轻笑一声,回应道:“谢谢先生的夸奖,不过比起您的舞技,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化,他们的舞步也随之转换。 松井直辉感受到舞女身体的柔软与灵动,不得不说,与她共舞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享受。 舞曲结束,松井直辉与舞女停下脚步,相视而笑。 两人再次回到了座位上,舞女微微喘着气,她的丰满胸脯随着呼吸起伏,松井直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与温柔。 他为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 “累了吗?” 舞女接过酒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累,与您共舞,我很开心。” 两人举杯轻碰,然后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种温润的感觉。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话题逐渐深入。 “您为何会选择来这种地方?”舞女好奇地问道。 松井直辉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有时候,人需要换个环境,放松心情。这里虽然嘈杂,但却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舞女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松井直辉渐渐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真正关心的方向。他斟酌着词句,以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说道:“舞小姐,你在这欢场上见识广博,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替罪羊’的游戏?” 舞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笑一声,回应道:“哦?替罪羊吗?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的游戏,不过是有人需要找个替身来承担自己的过错罢了。” “说的极是。”松井直辉点头赞同,“只是这游戏的规则往往由强者制定,弱者只能被动接受。但如果弱者能够提前知晓规则,或许能有所准备,避免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舞女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松井直辉,“先生似乎话中有话,不知能否直言相告?” “小姐聪明过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确认某些人对这件事的立场。如果你能暗中替我打听一下消息,我将感激不尽。” 舞女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先生的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先生可曾考虑过?” “风险自然是有,”松井直辉坦然承认,“但如果能够提前洞悉对方的意图,这些风险也就不足为惧了。” 舞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先生已经考虑周全,我便不再多言。请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吧。” 松井直辉凑近舞女,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请帮我确认本土高层对于让石原熏成为这次事件的替罪羊的立场如何。” 舞女听后,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力去办,但请先生给我一些时间。” “当然,”松井直辉感激地说道,“小姐愿意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但还请小姐尽快。”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松井直辉便起身告辞了。 运用私人关系打听消息的难度和风险都极大,但如果能够成功获取到所需的信息,那么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而舞女也明白他的用意和决心,决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 松井直辉走后不久,舞女便找了一个男人跳舞,只不过和松井直辉比起来,那男人的舞技就差了很多。 一直到了即将散场的时候,舞女才离开酒吧。 夜色如墨,身后酒吧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像是孤独的星辰。 舞身影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纤细。 一辆轿车静静地停在街角,车身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舞女走到轿车旁,轻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轻轻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庞。 “去闸北!”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了夜色中。 舞女的身影在车窗上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第八百五十一章 清晨偶遇 “什么?人不见了?”方如今听到顾清江的汇报后大为惊讶。 “我问了搜查的警察,说是在他们进入屋子之前就跳窗逃跑了。” 顾清江到客栈晚了一步,警察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吹胡子瞪眼,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警察解释是在抓逃犯,至于张志松是什么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纯属误打误撞。 “这么看,张志松的逃跑也是事出有因,马上派人找,今晚他有大用处,事情不能耽误。” “方组长,这个家伙鬼精的很,不会是真的要跑吧,我怕……”顾清江担心找不到张志松。 方如今对他的小算盘心里跟明镜一样,板着脸道:“顾队长,在事情没有做之前,少想一些推脱的理由,还是动动脑筋想想如何把事情做好,你说呢?” 年轻归年轻,但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严令人心悸,顾清江面露尴尬,连连点头:“方组长教训的是,是卑职不懂事。” “马上去,多派些人手。” 放如今又吩咐戴建业也出去找人,他很清楚,相比于顾清江,张志松对自己更加亲近一些,而戴建业是自己的人,张志松见到戴建业后更加容易相信。 随后叫来了戴雷平,问他理发店的师傅是否有什么异常。 从理发店出来之后,他就吩咐戴雷平安排人监视理发师傅,虽然方如今心里有底,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必须要保证理发师傅不跟老板通气。 “人一直在家里,而且他家里人也没有出去。” “家里有电话吗?” “已经查过了,没有安装电话。” 戴雷平知道理发师傅的收入是负担不起电话费用的,但组长仍然要询问,可见其心细之程度。 “派人继续盯着,你去赌场,想办法拖住理发店的老板。看看他喜欢玩什么,最好是让他明天晚上继续去。” 方如今认为今晚找到张志松的可能性极小,行动不得不拖到明天夜里。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张志松没有找到。 清晨的南京城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张志松踏着石板路,穿过蜿蜒的小巷,向着前方一个早点摊走去。 他自然不知道方如金一直在找他。 早点摊坐落在一条繁忙的老街上,蒸汽腾腾的锅灶和熙熙攘攘的食客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张志松隔着老远就闻到味道了,热腾腾的豆浆、香喷喷的油条、各色小吃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瞬间就勾起了他的食欲。 一晚上东跑西颠,肚子早就饿瘪了。 摊位上,老板和几个小伙计忙得团团转,一面照应着炉灶上的食物,一面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张志松环顾四周,这个早点摊地方不大,但生意真好,每张桌子都坐满了食客,有的正埋头享用着美味,有的则在高声谈论着时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等上一会儿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在肚子咕噜噜地响了无数遍之后,终于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 张志松用身体挡住另一名食客,也不顾对方的呵斥,快步走过去,占住了位置。 那是一张被无数人使用过、已经油乎乎的小方桌。 桌旁只有一个小板凳。 “伙计,快来收拾一下!”张志松催促道。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赶过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 他动作麻利,却也不失细心,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桌面。 早点很快上桌,张志松一边享用着美味的早餐,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食客。 早点虽然很香,但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昨晚的那一幕幕仍然历历在目,自己稀里糊涂地就从客栈逃出来了。 张志松判断,警察昨晚的行动应该不是专门针对他。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逃,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必须要确保自身安全,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昨晚确实是够倒霉的,好巧不巧的跟戴建业还擦肩而过。 现在,张志松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如何找到戴建等人? 也许可以再次打电话联系,但是不一定就有人接。 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大概明白了这些人的路数。 有时候,他们就像是漂浮的幽灵,难以捉摸。 张志松刚吃完一根油条,正准备喝豆浆时,一个穿灰色长衫戴礼帽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的对面。 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留着一抹整齐的小胡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像极了那些年在私塾里教书的先生。 男人手里拎着个木质小板凳,他轻巧地将其放下,然后稳稳地坐了下来。 他抬头时,恰好迎上了张志松好奇的目光,男人微微一笑,温文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男人招呼伙计过来点单,他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但在此刻张志松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震撼。 他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它与昨晚在宅子里响起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张志松的心跳突然加速,极力保持镇定。 他不敢直接盯着对方看,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那男人正专注地催着忙碌的小伙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志松的异常。 “昨晚,那个男人难道就是他?”张志松心中暗自思量。 如果是这样,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无意为之,还是精心设计的“巧遇”? 张志松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但他知道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他继续低头吃早餐,但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食物上了,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是否需要立刻离开,还是静观其变? 这家早点摊想必是开在这里有些年头了,食客虽然多,但是老板和小伙计动作麻利,男人的早点很快被端了上来,男人开始享用他的早餐,而张志松则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男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吃完早餐后,付了钱便起身离开。 张志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这个男人肯定不简单,但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于是他决定暗中跟踪这个男人,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 张志松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眼神锐利如鹰,时刻注意着前方男人的动向,同时留意着四周的环境,以防任何突发情况。 男人压低帽檐,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但每次都被张志松巧妙地躲避开了他的目光。 张志松利用街上的行人、摊位和建筑物作为掩护,时而快速前行,时而放慢脚步,始终保持着与男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 突然,男人加快了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张志松心中一凛,立刻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马嘶声,张志松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辆满载麻包的马车在大街上狂奔而来,马蹄声震耳欲聋,吓得行人纷纷四散躲避。 张志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感觉衣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拽住,整个人被迅速拉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 他本能地朝身后挥出一拳,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抓住。 张志松只感觉手腕像被铁钳紧紧夹住一样,疼痛难忍。 他挣扎着扭过头去,惊诧地发现拽住他的人。 “是你!”张志松脱口而出。 戴建业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你小子手又痒痒了吧,是不是还想做你的老本行?” 张志松一愣,随即赶紧辩解道:“戴长官,你误会了,我一直在找你们啊。” “放屁!”戴建业瞪大眼睛,一脸不信,“老子看你是要逃跑吧?” “冤枉啊,戴长官。”张志松急切地辩解,“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逃跑,警察找上门来,我这身份经不起检查啊,真的……我一直在找你们……我昨晚看到你在车上,追了你好几里地……” “老子不需要听你发誓。”戴建业冷冷地说,“你这种人发誓还不如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告诉你,我眼睛亮着呢。” 张志松心中一沉,他知道戴建业是个难缠的角色,自己无论怎么解释恐怕都难以让他相信。 但是,他不能就此放弃,他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 “戴长官,我真的没有骗您。”张志松急切地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将来你证实了一枪崩了我!我一直在寻找你们,还给顾长官打了电话,不信您可以找电话局的人去查……” 戴建业看着张志松急切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并不完全相信张志松的话,但也没有完全否定。 在他的眼里,信任和怀疑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但是,组长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处,此时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戴建业缓缓地说道,“但是,如果你有任何不轨之举,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张志松松了一口气,讨好地说:“谢谢戴长官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戴建业冷哼一声,放开了张志松的手,冷冷地说道:“知不知道刚才老子救了你一命?” 张志松茫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救我?” “你还不知道吧?”戴建业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跟踪的那个人有问题,如果你想偷他的钱,那你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张志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虽然早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不是个简单人物,但也没料到会有戴建业说的这么危险。 “戴长官,那人是……?”张志松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他是谁我不清楚。”戴建业皱了皱眉,“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我们的同行。” 原来戴建业也只是看到了中年男人的一个匆匆背影。 张志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一阵后怕,原以为自己足够机警,却没想到早就被人发现了。 “多谢戴长官救命之恩。”张志松感激地说,但戴建业却显得很不耐烦,“少说这些屁话。” 他摆摆手,打断了张志松的感激之词,“老子告诉你,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一个穿着灰衬衫的男人,在你们两人之间。他也发现你在跟踪了,若不是我让同伴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怕是要横尸当场了。” 张志松被戴建业的话吓得浑身哆嗦,冷汗直流。 此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中既庆幸又后怕,对戴建业的救命之恩更是感激不已。 “戴长官……”张志松还想说些什么,但戴建业却已经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张志松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戴建业的声音远远传来:“还等什么,赶紧跟老子走,老板要见你。” 张志松瞬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来了……”,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戴建业,“戴长官,戴长官,老板找我什么事?” 戴建业猛地站住身形,如同一座山峰突然屹立在前方,他迅速转过头,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张志松。 那锐利的目光让张志松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戴建业并没有骂他,而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以后在外面不许叫长官,叫大哥!” 张志松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在外面不能叫,但在内部是可以的,那岂不是自己被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他立刻应声答道:“是,戴大……戴大哥!” 这个简单的称呼变化,让张志松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和归属感。 从此以后,他不仅仅是一个孤零零的小毛贼了,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这么一想,腰杆子不禁直了起来。 张志松正在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中,突然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哎呦!”他疼得叫出声来,思绪也被瞬间拉回到现实。 “发什么呆,赶紧跟老子走!”戴建业的声音严厉而急迫,让张志松不敢有丝毫怠慢。 张志松揉了揉后脑勺,赶紧加快脚步跟上戴建业。 第八百五十二章 山中尼庵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靠路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刘海阳的脸。 站在路边的中年男人看到刘海阳,没有丝毫的诧异,微微点头,仿佛是对这种默契的回应,然后拉开车门,迅速上车,坐在了刘海阳的旁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刘海阳挂挡踩下油门,轿车缓缓驶离,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但余光却时刻留意着身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一个小毛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南京,认识我的人很多,认识你的也不少,我们尽量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 中年男人淡定地说道,他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脸庞。 刘海阳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不过,我觉得刚才的惊马事件确实有些蹊跷,我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就不见了。先生,您好好想想,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中年男人又深吸了一口烟,眉宇间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他缓缓地吐出烟雾,说道:“我很确定没有见过他。不过,我注意到那人的手指修长,上面还有几道疤痕,一看就是小时候练功留下的印记。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再打扮成一个靠力气吃饭的角色,已经不现实了,难免会被人盯上。” 其实,他心里也有所猜测,昨晚总感觉巷子里有人,可毕竟没有亲眼见到,猜测终归只能是猜测。 但是,那个女人必须要换地方了。 “海阳,这边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你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今天或者明天就赶紧回去吧,那边没有你,我不太放心。”中年男人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刘海阳微微偏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那两个鬼子死了?” “死了?”中年男人露出一丝冷笑,“要是死了就好了。” 刘海阳惊诧道:“没死?那难道两个小鬼子已经招了?” 他心中一阵愕然,松井浩二和小野昭明都是老牌特工,他一直以为他们会宁死不屈,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小鬼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不过,时间太短了,我原本以为他们还能挺一个星期,甚至是十天。他妈的,一样的没骨气。”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和愤怒。 刘海阳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回临城。” 此刻的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回到临城。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先生,您呢?” “我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完之后就回去。” 刘海阳不敢再问,继续开车。 …… 城外鸡笼山东麓山阜,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停下来,朝周围望了望,忽然有了去处:不往山上攀行,而岔开往西,不久便下坡了。 中间路过一座破败的关帝庙,再往下,沿山沟走一二里路,就能弯进一座尼姑庵。 在群山环抱的幽深之处,隐匿着一座破败的尼姑庵。 夕阳的余晖洒在残缺的院墙上,斑驳的石砖透出岁月的沉重。 屋顶的瓦片多处破损,几缕荒草顽强地从缝隙中探出头,随风轻轻摇曳。 这尼姑庵叫云水庵,在南京不出名,和羊皮巷里的观音庵以及小心桥的百岁宫不能比,周围风景也无独到处。 年轻女人以往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并未来过。 到了近前,尼姑庵的山门并未紧闭,不但山门未闭,门外还静静地坐着一个老尼。 她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宛如一本被风侵蚀的古籍。 眼眸深邃而平静,宛如山间深潭,一身灰色的僧袍已显陈旧,却仍被她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老尼的手中握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佛珠。 年轻女人停住脚步,仔细打量四周。 尼姑庵的四周,是连绵不绝的青草和几株枯树,偶尔有风吹过,沙沙作响,如同低沉的经文诵读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 时不时一两声鸟鸣穿透这片寂静,却又更显出这里的冷清与空灵。 见有人跑来,老尼欲起身进庵,但细瞅了一眼,又坐下不动了。 老尼看清是个年轻女人,就不回避了,站在原地打量对方。 年轻女人很快跑过来,对老尼施了个礼,说:“唐突到此,打扰师傅清修了。” 老尼无精打采地说:“本庵是不招待香客的,只我们自家修行。” 说话间,老尼的目光也是极度无神的,那真是世外的目光。 年轻女人就说:“我也不是来此进香,只是游玩中跑迷了路。” “此处哪能迷路?一条沟而已,调头走出去就是了。” “谢师傅指点。我先在此歇歇脚,成吧?” “由你。” “能进庵中,讨口水喝吗?” “我们有规矩,不许红尘中人踏入庵中。” “赐口水喝,也算善举吧。是因善小而不为?” “抱歉,我们有规矩!” 还有不许进香的寺院? 年轻女人从门外向里张望,什么也望不见:门里有一道斑驳残破的影壁挡着。 年轻女人先在山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心里一转,想出了一个话题:“师傅,我其实是专门跑来的,我也想出家。” 老尼冷冷扫了她一眼,说:“小小年纪,胡言乱语。” “家中逼婚,非要我嫁给一个又憨又丑的老男人,只因为他有钱。若是出不了家,我就只有死了。” “哼。”老尼只是这样冷冷地哼了一声。 年轻女人编的这个瞎话,似乎一点都没有打动这个冷漠的老尼。 “我知道出家比死更难。师傅既然看我没有事佛的慧根,我也就甘心去死了。其实,我早下了决心要死。只是近日做梦,不是寺院,就是佛爷。就想,这是不是佛祖显灵,召我出家?” “哼。” 老尼依然只是这冷冷的一哼。 经这一阵端详老尼,年轻女人发现,她似乎并不没有从远处看上去那么年纪大,而且眉目清秀。 细心打量,会发现她嘴角边有颗痣,这颗痣为她的沧桑面容增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韵味。 这颗痣不大,颜色也不深,却像是点缀在她脸上的一个,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 只是一脸太重的憔悴和忧郁,又不像是跳出苦海的世外僧人所应有。 也不管老尼的冰冷态度,年轻女人直接坐在石阶上,嘴里断说:“想想若是真的嫁给那个人,还是死了干净,还是死了干净……” 这时,那老尼忽然冷冷问:“你是哪里人?” “从东边来。” “你既然不是南京本地人,如何知道这深山之中有此处所在?” 即便是本地人,也未必听说过云水庵。 “是一个老友告诉我的。”年轻女人神秘一笑。 “老友?”老尼一听是老友,似乎大吃了一惊。 “对啊,是老友。”ツ昵崤人笑得有点俏皮。 老尼追问:“他叫什么?” “真名嘛,我不晓得,不过我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叫他辉伯。” “辉伯?”老尼听了是辉伯,分明更惊骇了一下。 “你究竟是他的什么人?”老尼仔细打量年轻女人,似乎想从她的眉眼之间找出那种熟悉的模样。 “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晚辈而已。”年轻女人的目光并未闪躲,在两人的交流中自己占有绝对的心理优势。 “他还活着?”老尼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自然是活着,而且活的很好。怎么,你是不是很想见他?”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 老尼忽然又是一脸冰冷,不予理睬女人的话,缓缓转身走进山门。 这时年轻女人才发现,老尼原来有一条瘸腿,走起来路来不算是太利索。 不过,她移入庵中时还算麻利。 年轻女人跟着进了山门,老尼转身就把门就咣当关上了。 夕阳西下,绚丽的火烧云如同烈火般燃烧在天际,将整个云水庵映照得如梦似幻。 年轻女人踏着细碎的光影,跟随老尼走进了这座残破的尼姑庵。 与外面的破败相比,庵内颇为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伴随着轻柔的佛音,让人感到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 年轻女人环顾四周,她很快发现云水庵内除了老尼外,还有另外三个尼姑,最小的也四十出头了。 老尼轻声呼唤,不一会儿,一名叫作恒慧的女尼快步走了过来。 “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恒慧身穿一袭灰色的僧袍,上面摞了不少补丁,但她面容和蔼,眉眼间流露出慈祥与善良。 恒慧微笑着向年轻点头示意,然后开始安顿住处。 年轻女人向她倾诉了我的“悲惨”的逃婚经历,自称是孙玉。 恒慧见他可怜,眼圈瞬间红了,轻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太过伤心。 “你且好生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夜幕降临,云水庵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只有远处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 孙玉站在窗前,凝望着夜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天前,她还叫孙玉淑。 之所以来到尼姑庵,实在是因为不想离开南京,但又不得不躲避“麻烦”。 突然,她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尼姑与老尼的低语声。 “师父,庵里的粮食真的不多了。最近战乱连连,香客稀少,布施少了许多。如果再多一张嘴吃饭,我们怕是都要饿肚子。” 孙玉淑听出此人是一名叫作恒慈的女尼。 老尼沉默片刻,轻叹回应:“我理解你的担忧,但佛门本是慈悲之地,这位孙姑娘既已无处可去,我们岂能视而不见?无论如何,尽力而为吧。” 孙玉淑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她心中暗自嘲讽:这些愚蠢的尼姑,竟然还真的以为她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师父,粮食不够吃了,怕是后天就要断顿,这可如何是好?” 恒慈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尼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下山去化缘吧,希望能筹集到一些粮食。” 尼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待恒慈离开后,孙玉淑立即找到了老尼,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她,“这些钱,拿去买些粮食吧。” 老尼看着眼前的钞票,却辞而不受,“孙施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出家人不能接受如此厚礼。” 孙玉淑冷笑一声,“若是你想让她下山东讨西讨,顺便把我的事情说出去,这些钞票就不要收了。” 老尼愕然,她没想到孙玉淑会如此直接地威胁她,但眼前的情况确实窘迫,庵里已经断粮在即,她不得已只好收下钞票,心中五味杂陈。 “孙施主,老尼替庵里的众人谢过你了。但请放心,你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只是……只是,不知道你要在这里住到何时?” 老尼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孙玉淑抬起眼睛,那双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少有的妖媚,“这就要看那些找我的人的本事了。” 报社金蝉脱壳的计策算不上完美,但能确保全身而退。 老尼听后,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无法左右孙玉淑的决定,只希望这场风波能早日平息,让云水庵重回宁静。 “既然如此,你自便吧。只是,这云水庵虽然简陋,但也是我们唯一的修行之地。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有损庵里和大家的事情。”老尼语重心长地说道。 孙玉淑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我明白。我会小心行事的,只是在贵司暂住一段时间,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老尼在原地沉思。 “但愿如她所说吧!” …… 第八百五十三章 老板往事 nj市区,夜色渐渐笼罩了这座城市,街头的灯光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 在一间不起眼的宅子里,方如今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桌子旁。 张志松站在他面前,显得有些紧张。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同于以往,要求的不仅是速度,更是精细和隐秘。 方如今看着张志松,语气淡然:“让你做的你都记住了吧?” 张志松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声音略带颤抖:“都记住了。” 在这之前,戴建业和戴雷平已经对他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紧急培训。 以往他的任务只是将目标物品迅速偷走即可,但这次却要求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更复杂的是,这次任务还涉及到拍照,而他对摄影一无所知。 张志松回想起之前那部照相机,那些繁复的按钮和功能曾让他头疼不已。 两年前他在天津的时候曾经偷了一部,本想自己摸索,但最终因为操作太难,而低价出手。 “相机呢?使用是否熟练?”方如今继续问道。 张志松低着头,不敢与方如今对视。 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方如今的语气依然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敲在张志松的心上:“以后你会经常用到它,必须要熟练掌握。” 张志松赶紧点头,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样吧,你再去找雷平,继续熟悉相机的操作,一个小时之后行动。” …… “组长,今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背影,感觉特别眼熟,很像刘海阳。”戴建业皱着眉头对方如今说道。 方如今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戴建业,“刘海阳?他来南京做什么?” 戴建业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那个背影真的很像他。” 当即他向方如今汇报了在大街上发现疑似刘海阳的人盯上了张志松一事。 方如今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一边听着,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刘海阳出现在南京的可能原因。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想我明白了,”他缓缓开口,“党务调查处的人也在关注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刘海阳此番出现在南京,多半跟这两个日本人有关系。” 这件事是赵伯钧曾经跟他透露过的。 戴建业闻言一愣,“但是,那两个软骨头的鬼子不是已经招供了吗?供词可能都已经送到了处座的案头。” 方如今点点头,“没错,但是党务调查处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了。因此,他们可能还在努力寻找突破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既然那两个鬼子已经招供了,党务调查处再如何努力也是无济于事。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盯上张志松?” 戴建业说:“我怀疑是刘海阳在给一个中年男人打掩护?” “为什么不早说?”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盯上张志松?”方如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解。 戴建业略显尴尬地搔了搔头,“我怀疑是刘海阳在给一个中年男人打掩护。我之前没说,是因为我也不确定,只是有种直觉。” “为什么不早说?你不是一直强调是张志松手痒难耐,想要偷窃才被注意到的吗?” 方如今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显然对戴建业之前的隐瞒感到不满。 戴建业愧疚地低下头,避开了方如今的锐利目光,“组长,这件事怪我。” 他解释了自己之前因为紧急培训而没能及时汇报的缘由。 方如今听后,沉思片刻,然后严肃地说:“既然刘海阳都要给他打掩护,说明这个人级别不低,或者对刘海阳来说十分重要。我们必须尽快查明他的身份。” 他顿了一顿,继续安排:“建业,你马上把张志松找回来,我需要从他那里了解详细情况。” 很快,张志松被紧急召回,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 在方如今的询问下,他详细地描述了与中年男人的相遇以及后来的所有细节。 至于之前想从那家捞上一笔的念头,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年头,钱财来得快去的也快,但一个过硬的靠山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方如今挥挥手让张志松先下去。 张志松的记性很好,那对男女夜里的对话七八成都被记住了,这个中年男人竟然也是从临城来的。 方如今对临城调查室也有一些了解,但脑袋里如何也想不出会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当即叫来戴雷平带人在女人家周围布控。 …… 夜色笼罩下的南京城,霓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街角的赌场却灯火通明,仿佛是一个永不熄灭的狂欢场。 顾清江身着一身深色长袍,静静地走进了这个充满烟雾与喧嚣的世界。 赌场里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赌客围坐在各个赌桌前,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与渴望,仿佛每一个骰子的滚动、每一张牌的翻转都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还有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咒骂声和欢笑声。 顾清江的目光在赌场内四处扫视,那些老千们娴熟地操控着赌局,手法隐蔽而迅速,让普通赌客们毫无察觉。 那些输得倾家荡产的人,面如死灰地离开赌场,而赢家则满面红光,仿佛一夜之间就能飞黄腾达。 但顾清江并非来此寻求一夜暴富的,他有自己的任务。 戴雷平被派去监视张志松说的那个女人,他则是临时被方如今派到了赌场。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那个重要的目标——白牡丹理发店的老板楚屏翰。 今晚,顾清江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尽量拖延楚屏翰离开赌场的时间。 终于,在角落里的一张赌桌前,顾清江锁定了目标。 楚屏翰正专心致志地掷着骰子,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顾清江发现楚屏翰背着右手,但左手手法熟练,骰子在他手中翻滚跳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每当他掷出一次好点数,周围的赌客就会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楚屏翰以前也是穷苦出身,混到二十来岁,混出了一些名堂。 但他发迹的手段,却是上不得台面。 这家伙原是南昌人,骰子玩得神出鬼没,两颗骰子在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自己需要的点子来。 所以,赌钱时,他总是赢。 上当受骗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冤家对头也愈来愈多。 后来,几个对头暗中联合起来,抢过楚屏翰的一副骰子,用刀劈开,那里面和外面完全一样。 “怎么样?我就是手艺好点,你得服,不服不行!”那个时候年轻气盛。 那几个对头十分气愤但拿他却无可奈何。 第二日,楚屏翰依旧在赌场里赌得兴高采烈,却不料那几个对头又来了,他们不容分说上前,两个人把楚屏翰推到一边,两个人抢过骰子,在桌上摆正,一刀劈下。 骰子裂作两半,里面的铅露了出来。 其实,楚屏翰很清楚,这些对头是趁着混乱时把原先他的骰子换下,换上了灌铅骰子。 输钱的人一听,纷纷前来讨还赌本,楚屏翰身上纵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明白,只好逃出南昌,来到了南京。 楚屏翰在南京转了几日,跑了许多娱乐场所,最后觉得还是赌场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开始,他混迹一些小赌场,每日赌上几把常常赢个三十四十,时间一久,他就觉得不过瘾,最后鼓起勇气,撞进了一家豪华夜总会。 开始,楚屏翰倒还能控制住自己,每天赢个千儿八百的就走;几天后,胃口又大了,不赢上万,决不离开。 出事那天,楚屏翰一大早就进了赌场,到了下午,赢的钱已超过二十万,却依然不肯离开。 此时,来了几个大汉,狠狠地把楚屏翰推到了一旁。 “你们不要换骰子,不要换!”当楚屏翰从豪赌中清醒时,那些人已举起了刀,一刀下来,骰子劈作两半,骰子里面的铅露了出来。 又是同样的套路,明明冤枉,楚屏翰却无法说清。 于是,他想到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求”,便提出:“我要见你们老板。” “东家哪有功夫见你这种无赖!” “我可以帮你们东家赚钱。你们这种只会栽赃陷害人的法子长久不了,赌场要想把生意做大,还得靠有本事的人。” “放你妈的臭屁,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老子看把你手指头都剁了,你还有没有本事。” 赌场管事的虽然放了狠话,但也知道这个家伙在赌桌上的确有一手,思虑再三还是给东家打了电话。 东家姓郑,人称郑先生。 他把楚屏翰请到了自家开的豪华酒店,一声吩咐,不到半小时,一桌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 佣人在一只瓷杯里,斟了半杯法国香槟,放到楚屏翰的面前。 楚屏翰自己动手,倒了一大杯茅台,两人对饮起来。 “惭愧,惭愧!郑某不才,用人欠妥,让小友受委屈了。” 酒过三巡,楚屏翰面红耳热。 郑先生说:“小友,能否现在露一手,让我郑某人长长见识?” “可以。” “那好。”郑先生回头招呼一下手下取器具。 “不瞒郑先生说,要是我自己用熟了的骰子,你要几点我给你。至于从没用过的骰子,我得要先熟悉熟悉。” “行。这几副你先试试,若好,就带走吧。” 佣人取来一只三寸见方的描金镶红木盒子,揭开上盖,在红丝绒上,嵌着三副红黑色的象牙骰子。 楚屏翰抓了一副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而后先取一粒在自己掌心上滚了几下,又取另一粒滚滚,用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捻了几番,之后又放在桌面上试了试。这么磨蹭了老半天,才抬起头来问: “郑先生请要个点吧!” “好!”郑先生摸起筷子,把自己面前的东西推了推,理出空地来,然后说,“来个六六大顺吧!” “来啦!” 只见楚屏翰抓骰子在手,握成虚拳,在空中晃了晃,到郑先生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两粒小骰子飞旋起来,先是一粒停了下来,朝天而显出了红心梅花五。 另一粒还在转着,楚屏翰在一边叫着:“独头一!” 说也怪,那飞旋着的小玩意仿佛听到了口令,立刻转出了红一,停了下来。 郑先生欣喜地点点头,“好手段!” 他随手又从盒子里抓了两颗骰子,递到楚屏翰面前,“换一副试试看。” 这次楚屏翰只是把两只骰子在手中捏了捏,往空中抛了一下,接在手里,说:“请郑先生再要个点吧。” “来个九九长寿。” “来啦!” 楚屏翰一撒手,两只骰子在桌上飞转起来,不一会儿,一颗骰子停了下来,是红心梅花五,另一个骰子也转慢了,看面子,也是红心梅花五。 郑先生正想说“不灵了”,却见这颗骰子碰了先前的那颗骰子停下来,显出红心梅花五,但把先前的那颗骰子碰翻了个身,显出了一个四点。 “果然是身怀绝技!”郑先生嘴里赞道,心里依然有些不放心,“能不能掷个最小的点呢?” “离手!”楚屏翰一扬手,两个骰子旋转起来,最后一起停下来,都显出了一点。 郑先生微笑着点点头,“行了,行了,你这手艺,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他起身在房内踱着,觉得眼前这青年脑袋灵、手段活、气魄大,气度不凡,将来绝不是等闲之辈。 “郑先生,让我到你的赌场里去混一碗饭吃吃吧!” “瞎讲!” “我说的是实话!”楚屏翰站了起来。 郑先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我比你大二十几岁,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听我一句话。你是身怀绝技,但这种‘技’到底只是雕虫小技。靠这种戏法吃一辈子活一生,有什么大出息呢?你脑子转得快,手段活,干起事来有种汉子气,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从大处着眼,成大事业。” “郑先生有所不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乡巴佬出身……除了手上这点本事,其他的一无是处。” 第八百五十四章 赌场被刺 “穷光蛋,出身低微怕啥?”郑先生打断了他的话,“自古天下英豪,有几个不是穷光蛋,有几个出身高贵的?远的不说,这南京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是穷光蛋?” “英雄不怕出身低!远的朱元璋,还不是拿着破碗就把天下给打下来了。” “就说我,当年无爹无娘,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现在怎么样?只要有胆略、有智慧,抓住机遇不怕苦,就能改变自己。” “相反,那些公子哥儿、书呆子屁用没有!当然,我不是说读书人没有本事,读书人往往有大本事。” “我就是当初书读得太少,所以才只有现在的本事,这也是我的遗憾。不过,有不少读书人,我是能让他们为我所用的。” 郑先生越说越激动,走到楚屏翰旁边,拍拍楚屏翰肩膀,恳切地嘱咐:“小友,爹娘没给我们什么财富,但给我们一个好脑袋,这比什么财富都强。要干,干出让世人都为之惊叹的事业来!” “郑先生,我楚屏翰活到二十六岁,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讲这样的肺腑之言,我会去干的,不当成功,也当成仁,不然,我对不住你的看重!”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抓住郑先生的手,“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我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冒犯之处,望郑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哎,此言差矣。你谈不上冒犯我。” “我在社会上也闯荡十几年了,还从没遇见过像你这样提得起、放得下、大开大合的人物。今日得见,实在是苍天有眼,我斗胆冒昧,想认您做干爹,跟你打天下,不知如何?” “好呀!”郑先生一拍大腿,高兴地说:“真是苍天有眼,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螟蛉义子!苍天有眼!” 楚屏翰满面春风从郑公馆辞出。 郑先生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你今后的去向,听我的安排。” 楚屏翰抬头看看高楼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眼前似乎有一圈圈眩目的光环在旋转。 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开始有用武之地,这位郑先生,便是他的引路人。 他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自己将来一定能够在南京站住脚,甚至打出一片天地。 郑先生不仅收了楚屏翰做义子,一年之后还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了他,可谓是亲上加亲。 可是好景不长,郑先生在小外孙出生前两个月的一个深夜,被人枪杀于大华大戏院后面的小巷中,凶手至今无人所知。 楚屏翰猜测是郑先生的仇家,花了大价钱悬赏,但除了几个骗子胡闹,没有发现凶手的任何线索。 此后,楚屏翰变成了郑家的掌门人,但他收敛了很多,赌场也收缩了规模,一些出老千的都被清除出去。 他人聪明,用郑家的资金开了理发店等其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郑家的生意也在被他慢慢洗白。 三年前,楚屏翰出了一次车祸,那只让他引以为傲的右手废掉了,无论左手怎么练,都无法与右手相比。 他的生意虽然做大了,但盯上这块肥肉的人越来越多,哪个衙门的人都不好伺候,他看上去是个大老板风光的很,但一年到头下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大多都孝敬了那些当官的,落到自己手里的少之又少,产业逐年缩水。 日子不好过,他便开始酗酒,然后重操旧业开始赌博,以此来麻醉自己。 顾清江看着楚屏翰,目光中略微带着几分同情。 看样子,今晚不用做什么,就能把楚屏翰留在这里。 运气不会一直眷顾某一个人,这是赌桌上的常态。 楚屏翰赌了一会儿,显然运气不佳,满脸郁闷地离开了赌桌,转身走向了吧台。 他点了几杯烈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仿佛想要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失落。 然而酒精的作用却让他更加摇晃,当从座位上起身时,已经是步履蹒跚。 原本那桌的赌客见他起身,招呼他继续赌局,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尿急,急需解决内急。 他摇摇晃晃地从后门走了出去,看似急切地寻找着解手的地方。 顾清江见状,心中一紧,生怕目标就这样消失了。 他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尾随着楚屏翰。 楚屏翰走到赌场后面的巷子里,四下无人,便解开裤子对着墙根放水。 哗啦啦声渐渐结束,他哆嗦了一下,显然酒精让他有些失态,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的老人慢慢走过。 顾清江怕被发现,赶忙将身子缩回墙后,屏住呼吸。 突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急忙伸头去看,只见那个老人已经挨了楚屏翰一巴掌,被打得团团转。 紧接着是楚屏翰的怒斥:“你他娘的眼睛瞎掉啦?知道老子这身衣服多贵吗?” 原来是那老人不小心撞到了楚屏翰,引发了这场小冲突。 顾清江松了口气,楚屏翰心情不好,那老人撞到他也算是倒霉。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想和楚屏翰正面碰面,于是转身往回走。 然而,当他回到赌场大厅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楚屏翰回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慌忙跑去后门查看。 谁知他一脚迈出门,就与刚回来的楚屏翰撞了个满怀。 顾清江心中暗叫糟糕,急忙转身想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竟然是血迹! 再一看楚屏翰,正捂着小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救……救命……救我……”楚屏翰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布满了冷汗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 深夜,月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微弱的星光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方如今端坐在陈旧的办公桌前,张志松站在他的面前,身体紧绷,仿佛在等待审判。 张志松刚刚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行动任务,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今后的前程。 “这次行动,你做得很好。” 张志松听后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若是第一次任务就搞砸了,那他在方组长心中的形象便会大打折扣,未来的路也会更加难走。 “办公室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方如今继续询问。 张志松回答道:“有个保险箱,但我没有尝试打开。我猜测里面放着重要的东西。” 他确实曾心动过,想要打开保险箱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贪婪。 他明白,跟着方如今,规矩和信任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方如今点点头,“下去休息吧,你辛苦了。” 张志松转身离去。 方如今吩咐手下:“把照片冲洗出来。” 他需要尽快分析照片中的信息,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准备。 按照理发师傅大致给出的时间,方如今很快从记录本中发现了三组购买假发的记录。 这三种假发的样式中有两种与在孙玉淑家中发现的发丝大致是一致的,虽然登记用的是孙梦伶,但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孙玉淑本人了。 地址跟孙玉淑家中的地址是对不上的,方如今让人立即去核查地址,发现地址巷子是真的,但没有登记的门牌号。 方如今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手中握着那几张相片。 这这些他费尽心机,甚至让张志松冒着巨大风险才从理发店搞到手的。 原本以为这里面会记录着重要的线索,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许多疑惑。 然而,当他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时,却发现记录的内容都十分的简单,而且不少都是虚假内容。 方如今的眉头不禁紧锁起来,心中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 他心中不禁想,如果能和楚屏翰当面谈一谈,或许能解开一些谜团,找到新的线索。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方如今迅速接起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顾清急促声音。 “方组长,出事了。”顾清江的声音有些颤抖,“理发店老板楚屏翰他……他出事了。我在赌场盯着他的时候,他去后面的小巷子里小解,被人刺伤,目前已经送到了医院。正在抢救中,现在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方如今瞬间愣住了。 楚屏翰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对理发店展开调查的时候,他却出事了,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 有人在杀人灭口,试图掩盖更多的痕迹。 方如今感到莫名的兴奋,对方急于灭口,说明楚屏翰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顾队长,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我马上就过去!” 楚屏翰的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过去,即便楚屏翰马上就要断气了,也要尽量得到有用的线索。 …… 夜色如墨,静谧的小院内,女人的院门被轻轻敲响,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女人微微皱眉,却带着几分期待,披上外衣,匆匆走向院门。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照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上,他的眼神中满是渴望与急切。 女人只将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而男人的手却急切地穿过这条缝隙,一把握住了女人的小手。 “要死啊,还在院子里呢!”女人瞪了男人一眼,佯装生气地嘟囔着,脸上却泛起了一抹红晕。 男人顺势一闪而入,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女人。 女人笑着轻轻推开他,娇嗔地说:“门还没关呢。” 说完,她转身去关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灯光映照下,屋内的氛围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男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抱住女人,热烈地亲吻着她。 女人的脸颊泛起红潮,瞪了一眼,假装生气地嘟囔着:“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他今天早晨才刚走。” 男人松开了女人,喘着粗气,眉头紧锁:“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回来了,你前一阵子不是说他已经……” “我哪里知道?”女人打断了他的话,脸上还残留着激情的红晕,此刻却带上了一丝惊惶,“他乍一出现,把我吓得半死,我还以为是见到鬼了。” 男人沉思片刻,疑惑地问道:“这人神出鬼没的,他到底什么来路?” 女人支支吾吾,显然不愿多谈:“他不说,我也不敢问。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男人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看他像是个做不正经生意的。不然怎么会来钱那么快?” “你这人……”女人瞪了你一眼,嘟囔道,“反正人和钱都是你的,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这次又给我拿来了不少钱,你可以去买你喜欢的相机了。” 男人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懂什么?我总得搞清楚他的路数。若是个背着人命的,知道你我背着他……还能饶了我?” 听到这话,女人突然感到一阵心寒,抽泣道:“说什么多么爱我,到头来还不是只顾着自己。你何曾为我想过?” 男人见女人哭了,顿时手忙脚乱,连忙安慰道:“怎么还哭了?我不就是随便一问嘛。” 他轻轻擦去女人的泪水,柔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乱猜疑。但是你也要理解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女人闻言,渐渐止住了哭泣。 男人的担忧并非无理,但心中仍不免感到一丝失望。 她抬头看着男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只是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和我站在一起。” 男人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眼神坚定地说:“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女人将脸紧紧贴在男人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声,喃喃自语:“他这一走,估计得好几天不会来,你这几天可以每天都来!” 男人听后兴奋不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可太好了!” 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用嘴堵住了女人的嘴巴,热烈而深情地吻了下去。 吻得正酣时,女人含糊不清地提醒道:“灯……灯还没关!” 她的脸颊泛起红潮,瞪了你一眼,又娇羞地低下了头。 男人轻笑一声,松开女人,转身去关灯。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裳。 在月光的映照下,两人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大门外,一个黑影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 然而,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的两个拳头紧紧地攥着,仿佛要将手中的空气捏碎一般。 第八百五十五章 暗夜杀意 此人,正是早晨刚刚从这里离开的中年男人。 他本来是要通知女人赶紧转移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却撞上了女人和情郎的私会。 那个年轻男人在门口出现的时候,中年男人就立刻察觉到了。 他心中一惊,最初还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然而,通过院子里传来的对话,他迅速搞清楚了状况。 中年男人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愤怒。 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他站在门口,身体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双眼紧紧地盯着门口,仿佛要穿透那扇薄薄的门板,看清里面的一切。 此刻,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有失去所爱的痛苦。 他甚至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尽的深渊,周围一片黑暗。 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他想要冲进去质问女人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另一方面他又想要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 中年男人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屋子里没了动静,才慢慢移动近乎发僵的双腿。 又过了一个小时,夜深人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中年男人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睡熟,便翻墙进入院子。 他手中紧握着匕首,轻轻插进门缝,熟练地拨开门栓,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照着一对熟睡的男女。 女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男人,而男人则打着沉重的鼾声,毫无察觉。 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床下,衣衫凌乱,扔的到处都是,他的拖鞋被随意地放在那里,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猛地冲向床边,对准男人的头部重重一击,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接着,他伸手去推女人的肩膀。 女人尚在梦中,喃喃道:“别闹,人家被你折腾死了。” 突然,冰冷的匕首贴到了她的脸上,女人惊醒过来,看到床前坐着的黑影,大声惊叫。 中年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别叫,是我!” 女人听出是他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你……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中年男人冷冷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女人颤抖着回答,说她们是同乡同学,多年前就认识了。 中年男人继续追问:“也就是说你们一直背着我来往?” 女人默默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他想到自己在女人身上花费了不少钱财,却换来了这样的背叛。 他咬牙切齿地问:“这些年,我给你的钱都补贴给他了?” 从认识女人之后,他在她身上可没少花钱。 女人只是低头不语,默认了这一切。 中年男人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背叛,猛地挥手,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的脸颊立刻肿胀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她捂着脸,跪在床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她会立刻与那个年轻男人断绝关系。 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女人举起手,对天发誓:“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中年男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点点头,声音略微柔和了些:“我常年不在你身边,你又这么年轻,一时脑热做出这种事,我也可以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你必须和那个男人彻底断绝关系,我可以既往不咎。” 女人连连点头,感激涕零。 中年男人趁机抱住她,轻声安慰:“只要和那个男人分开,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带你去临城,那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女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连连答应。 她紧紧抱住中年男。 然而,她突然想起身边那个晕倒的年轻男人,心中一阵揪痛。 她抬起头,恳求地看着中年男人:“我……能不能……求求你放过他,我保证他什么也不会说。还有他从我这里拿走的钱,我会让他想办法还回来。” 中年男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你。” 女人闻言,感激得泪流满面。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后颈处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原来是中年男人趁她不备,猛地一击将她打晕。 中年男人看着晕倒在床上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背叛了他,他无法再相信她。 但是,为了稳住她,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仇恨。 中年男人处理完女人的事情后,转向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年轻男人。 他寻了段绳子,弯下腰将年轻男人捆上,又用匕首抵住其喉头。 年轻男人在冰冷刀锋的刺激下苏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哆嗦,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竟然尿在了床上。 一股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中年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他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他的女人背叛自己,然而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中年男人冷冷地开口:“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以为你可以随便勾引我的女人,然后安然无恙地离开?” 声音充满了威胁和杀意,让年轻男人不寒而栗。 年轻男人颤抖着声音求饶:“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 然而中年男人并没有因此心软,继续用匕首抵住年轻男人的喉咙,声音冰冷地说:“你以为求饶就能解决问题吗?你把她当成你的摇钱树,现在,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用女人的内衣紧紧堵住了年轻男人的嘴巴,使其无法发出声音。 然后猛地一刀划破了年轻男人的手臂。 年轻男人手臂上被划破的伤口正汩汩流血,痛苦扭曲了他的脸庞,但他的叫喊声被内衣紧紧封住。 他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但中年男人的力量远胜于他,牢牢地控制着他。 中年男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用刀在年轻男人的身上划下一道道伤口,鲜血立刻染红了床单。 直到年轻男人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时,中年男人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缓缓地转移到一旁昏迷的女人身上。 …… 夜幕低垂,月色如银,张志松像一只灵敏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理发店老板的办公室。 通常来说,那些小巷子里的小理发店老板能有个体面的店面就不错了,更别提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但这位老板却是个例外。 他做的是大买卖,办公室就在店铺的楼上,不仅宽敞而且装饰考究,透着一股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张志松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黑暗中,他的手指轻轻摸索着门锁的轮廓。 忽然,他动作迅速地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这是他事先就准备好的“钥匙”。 只见他的手指灵巧地摆弄着铁丝,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门锁就应声而开,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他推门而入,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张志松关上门,目光迅速在房间内扫过,最后定格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走到桌前,轻轻地拉了拉抽屉,有一个是锁着的。 这把锁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故伎重演,锁就“咔嚓”一声打开了。 抽屉里果然摆放着一本记录本,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张志松嘴里叼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拿起记录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里面确实写着假发的售卖记录。 他没有时间分辨其中是不是有他要找的具体目标,赶紧将笔记本摆放到地上,蹲着拍照。 尽管张志松在来之前已经接受过严格的培训,知道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但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手忙脚乱。 心跳加速,手心也开始微微出汗。 然而,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必须保持冷静和专注。 好在他早年间练手艺的时候,也练出了心智。 尽管忙乱,但并未出现差错,后面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了。 随着最后一张照片的拍摄完成,张志松松了一口气。 他迅速将记录本放回抽屉,又按照之前戴雷平教的方法抹除所有痕迹。 由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放心,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锁好门,然后像一只幽灵般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刚走出理发店,月色下的街头显得格外寂静。 张志松正准备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心中一惊,生怕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于是赶紧就近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 只见那人步伐沉稳,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 张志松越看越觉得这人面熟,忽然他心中一动,这不是之前在理发店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吗? 张志松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还是说他只是恰好路过?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志松的脑海中浮现。 看着中年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张志松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 他想暗中跟踪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但又怕出现清晨的那一幕,戴建业说过,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搞不好小命就没有了。 他扭头看了看男人来的方向,发现并未有人坠在后面,而且男人行进的路线和自己的路线是一致的。 张志松鬼使神差地悄悄地跟了上去,但他时刻提醒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中年男人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宅院前。 张志松躲在远处的阴影中,静静地观察着。 只见中年男人警惕地环顾四周后,迅速开门走了进去。 张志松心中一紧,难道这里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很快,他发现院内某个窗户里亮起了灯光,灯光一闪而逝。 …… 深夜,云水庵内一片静谧,微风轻拂,带来了山间清新的草木气息。 孙玉淑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出神地盯着窗外天空中的那弯皎洁的月亮。 她的睫毛偶尔轻轻眨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又或者是在回忆某些久远的往事。 突然,一阵低语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声音来自隔壁的院落。 孙玉淑立刻警觉起来,微微侧头倾听。 那低语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一阵踢到什么物件的声音,显然对方非常慌张。 孙玉淑心中一动,但她并没有立刻起身查看,而是翻了个身,装作熟睡的样子,看到床下的鞋子上还沾着些许清新的泥土,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线。 隔壁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像是有人在慌乱中奔跑,声音一直延伸到老尼的住处。 恒慧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急匆匆地拍打着老尼的房门,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师父,不好了,恒慈不见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寂静的夜里也传到了孙玉淑的耳中,她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片刻之后,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老尼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的面容沉稳,但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什么时候的事?” 恒慧喘着气,显然是在慌乱中奔跑过来的:“就…就在刚才,我起夜,发现她人不在了,被褥也是冷的。” “你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帮忙寻找。”老尼沉声说道,“恒慈一向稳重,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等众人纷纷四处去寻找失踪的恒慈时,老尼却只身来到了孙玉淑的房外。她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孙玉淑在房内听到敲门声,沉声问道:“何人?” “是我!”老尼的声音平和而沉稳,“孙小姐,老尼深夜拜会,还望见谅。”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二次灭口 孙玉淑闻言,起身去开了门。 老尼缓步走了进来,“孙小姐,”老尼开门见山地说道,“恒慈失踪了。” 孙玉淑面露惊诧之色:“恒慈师父?她怎么会失踪呢?这深更半夜的,她会去哪里呢?” 老尼紧紧地盯着孙玉淑的眼睛:“此番前来,就是询问孙小姐是否知道她的行踪。” 孙玉淑冷笑一声:“师父,庵里的师父不见了,为何要来问我?我又怎会知道她的去向?” 老尼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孙小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是你知道恒慈的去向,还望如实相告。” 孙玉淑心中一震,“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恒慈师父的去向。您若是不信,可以尽管去查。” 老尼盯着孙玉淑看了许久,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尼就不打扰了。孙小姐请安息吧。” 说完,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然定住身形,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孙玉淑一眼,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孙小姐,一切皆有因果,若是有得罪之处,尽管朝老尼来,不关她们的事。” 孙玉淑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但她却装作不解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师父的话我听不懂!” 老尼看着孙玉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孙玉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方如今紧张地守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医生的消息。 当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出“应该没有大问题”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些,事情总是比自己预想的要好的多。 只要人活着,就好办。 方如今这样想着,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边却出了麻烦。 戴雷平负责监视的女人一早没有动静,相熟的邻居太太敲门也没人应声。 原本两人相约上午去找另一家的太太去打麻将的,女人一直都很守时。 邻居太太叫来了自己的男人,翻墙进去,透过门缝往里一看,直吓得邻居倒退好几步。 女人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双脚在空中无力地摇晃,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但那悬空的双脚和吐出的长舌却无情地揭示了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在警察赶到之前,戴建业带着人便接管了现场,并第一时间向方如今作了汇报。 虽然派了人手监视,但中间在换班的时候出现了疏忽,并未看到最先进去的年轻男人。 至于那个中年男人,监视人员也只是知道他进了宅子,却未见他出来。 戴雷平有些懊悔,这些人都是张鑫华和王韦忠的人,用起来并不是很顺手。 方如今也并未过多苛责,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事,出些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和戴建业立即驱车去了现场。 现场被保护的很好,警察也来了,但被戴雷平挡在了院子外面。 戴雷平简要地又将情况介绍了一遍。 结合自己所见,方如今大致有了自己的推断。 女人并不是自缢而亡,房梁上的绳子留下了超出正常范围摩擦移动的痕迹,应该是死者被吊上去之后发生了剧烈的挣扎。 床上的男人身中数十刀,但几乎没有扎到要害,完全是鲜血流干而死的,可见凶手是怀着极大的怨念杀人的。 从女人和男人此时的衣着来看,两人是情侣或者是姘头。 在询问了死者的邻居之后,他们表示均不认识那个年轻男人。 “情杀?” 凶手大概率是张志松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只是这手法,显然并不是那么干净。 中年男人跟刘海阳认识,但这样手法,不像是个老手,或者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家中的财物有没有被拿走?” “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财物。” 方如今微微点头,这说明都被凶手拿走了,既然连女人都杀了,收回自己的财物也不算什么。 “雷平,我让顾清江过来帮你调查这个女人的背景,或许能够再挖出一点线索。另外,周围的令居还要走访。” 中年男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只能从现有的发现的中深挖线索了。 再次回到医院,顾清江已经接到戴雷平的电话离开了,只留了一个行动队员。 “方组长,我正要向你汇报呢,医院说,楚屏翰已经醒了,现在状态比较稳定。” 方如今道:“走,先去看看。” 医院的病房里,楚屏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睁开眼,想说话,但是声音非常低。 方如今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清楚他说什么,可他刚俯下身,楚屏翰的脸色便变得青紫起来,就是不懂医的人也看得出,出问题了。 方如今和戴建业都喊了起来:“医生!医生!快来看看!” 几名大夫迅速赶到,一名戴眼镜的女大夫道:“他不行了,快,准备肾上腺素!” 民国21年,信谊药厂生产局部麻醉药奴佛卡因肾上腺素注射液、抗寄生虫病药双盐酸奎宁注射液等23个品种。 民国22年,海普药厂生产抗休克药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镇咳药磷酸可待因注射液、维生素药维多命注射液等78个品种。 民国24年,新亚制药厂生产国内首创的有机胂制剂注射用新胂凡纳明。 肾上腺素虽然价格昂贵,但并不是没有,楚屏翰是被特殊关照的病号,自然可以用最好的药物。 “马上抢救!” 另一名矮一点的大夫疑惑道:“今天早上一直好好的。” 旁边一位瘦高的大夫道:“你们几个,请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方如今并未干预医生的抢救工作,三人走到门外,那名行动队员焦急地道:“明明都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 十分钟后,抢救的医生们都出来了,对三人道:“通知他的家人,准备后事吧。” 戴建业眼睛都瞪圆了,这人说死就死了,那线索不是全断了! 方如今拉住一位医生,问:“今天早上,还有别的人来过没有?” 旁边一名护士道:“一位姓崔的先生来过,他说是病人的好朋友。我还提醒他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他说他就是看看他朋友,不会打扰的。” 方如今立即看向那名行动队员,他早晨去医院门口买了些吃的,这里是顾清江守着的,而顾清江接了电话就走了,中间没有来的及交接,存在一个时间上的空挡。 方如今马上走进手术室,两名护士正准备给楚屏翰盖上白布,方如今道:“等等!”在那名行动队员衣兜里把证件掏了出来,“我们是警察,现在要验尸,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医生留下。” ” 方如今开始检查尸体,同时问:“医生,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突然死亡?” 戴眼镜的那位女医生回答:“病人伤在腹部,场子被扎破了,本身还在危险期,随时都有发生猝死的可能,任何原因都有可能引起死亡,比如情绪的波动,空气冷热的变化,药浓度的变化,各种声响。所以不让你们随意探视病人,是有道理的,来看他的人少一点,他的生命就有保障一些。” 方如今看着吊瓶,问:“会不会是用药的问题呢?” 那女医生道:“不会,我们都严格按规定用药,处方还在配药室,不信你可以查处方。” 这个女医生一看也不是单纯低着头做事的那种,在南京这种地方待的时间长了,见过的有权有势的人物也不少,大概猜出了方如今也不好惹,但说话还是不卑不亢。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添加了液体,或是更换了液体呢?” 女医生哭笑不得:“你是说,有人想谋杀这位先生? “病人只是肠子被扎穿了,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送医还算是比较及时。而且你看他的身体,正处于青壮年期,无论如何,不该这么突然地发生猝死,对吧,医生?” “可是,昨天他输了1400毫升血浆,可能出现排异反应,或者形成血栓,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突然死亡!这谁也不好说。”女医生摊着双手。 “血栓堵塞导致的心肌梗死,死前一定会有痛苦征兆,而且也没有这样快速,排异反应更是全身体温升高,可我们进来后,从正常到心脏停止跳动,前后不过十秒钟,你不觉得太快了一点吗?” 女医生没想到方如今懂得还不少,淡然道:“当然,还有很多因素,是我们目前无法解释的,以我们的技术水平,只能做到这些。病人曾大量失血,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就算是心梗,他也没有能力做出太痛苦的反应。还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没有了。那瓶液体我们要带回去化验,尸体也暂时不要移动。一会儿我们会派人来接管。” 女医生看了方如今一眼,没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站在一旁,额头上都是汗水,壮着胆子问:“方组长,你怀疑这个人被谋杀的?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理发店的老板而已。” 方如今道:“是不是死于谋杀,要检查后才知道。我马上联系本部的法医,你在这里看着尸体,谁都不能靠近,明白吗?” 行动队员老老实实地答应。 方如今立即给王韦忠打了电话请求帮忙。 戴建业带着疑惑小声地问:“组长,难道你有他杀的证据?” 方如今指着楚屏翰道:“他这副死相,就是证据!” 戴建业摇摇头,目光落到了尸体上,忽然道:“咦,这是什么?” 方如今急声声:“别碰任何东西!” 戴建业吓了一跳,赶紧缩手,指着楚屏翰的左手衣袖。 方如今过去一看,一粒棕色纽扣安静地躺在袖口里。 方如今观察的很仔细,这粒纽扣不是死者的,也不是刚才那几个医生身上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前来“探望”楚屏翰的姓崔的先生。 根据护士的描述,这位崔先生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小平头人,很干练,穿的也很洋气,像是个公子哥打扮。 而让护士辨认,当时崔先生所穿的衣服就是这种扣子。 半个小时之后,王韦忠派来的支援力量便到了也医院,按一般的凶杀现场对现场进行了拍照,指纹查找,取样等。 那粒纽扣也被取了出来。 尸体暂时被法医运走,本来方如今要跟着一起去,但是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方才被问话的护士正在和一个看门的老头说话。 一开始,方如今也并未在意,但是当经过门口的时候,护士急匆匆地朝着他走了过来,一番对话,改变了他的行程。 原来,护士昨天是夜班,在下班的时候和门口的看门老头闲聊,两人算是老乡。 护士昨晚一晚没睡,随口跟老头抱怨了几句,然而那老头说自己看到过那个“崔先生”。 方如今得到消息后,赶紧带着戴建业去问老头。 根据老头的描述,“崔先生”完全符合护士方才所讲的穿着打扮,他离开的时候显得有些匆忙,险些和一个当兵的撞在一起,那当兵的骂了几句,但“崔先生”完全没有还口。 老头天天看着大门,眼睛也很毒辣,看出了“崔先生”有问题,刚好护士一抱怨,两人的信息就对上了。 老头还提供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方如今拉上戴建业:“走!那个拉车的黄包车夫应该还会回来,我们去看一看!” 和大门口蹲活儿的车夫们一打听,总算得到了那个车夫的消息。 车夫是个孝子,家中有个瞎眼的老娘,每天早晨拉了活儿之后就好抽空回家照顾老娘吃早饭。 车夫看到方如今和戴建业找上门来,还以为是要包车,满脸堆笑,待得知是警察来查案时,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罗氏修表 待方如今说明来意之后,车夫几乎想都没想,说道:“不错,这个人是坐了我的车,他是在五福巷东口下车的。” 南京很大,即便是方如今之前在这里住过,也不可能熟悉每条街巷。 “五福巷?然后去了什么地方,或者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车夫挠挠头:“从五福巷钻进去了。具体去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钞票递给车夫:“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那天他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车夫看着那张钞票,双眼放光,迅速接过钞票,然后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地说:“他手表好像坏了,在路上一直看手表。” “你怎么知道他手表坏了?”方如今立刻追问。 车夫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他当时看了好几次手表,然后突然摘下来,放在耳边摇了摇,听了一会儿。我觉得,如果手表没问题,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这个细节立刻引起了方如今的注意。 这个动作很可能意味着那人的手表确实出了问题。 “他下车的地方有没有修表的铺子?” 车夫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声音中带着几分确定:“还真有一个,穿过五福巷之后往右一拐就有一个修表铺,那铺子开了十几年了,我记得老板姓罗。” 方如今带着戴建业按照地址赶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陈旧却整洁的修表铺。 罗记修表铺,是五福巷附近一家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店。 铺子的玻璃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钟表,而门口悬挂的“罗记钟表眼镜”的招牌,显得格外醒目。 方如今推门而入,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起。 店内光线略显昏暗,但各种工具和钟表零件却摆放得井井有条。 在这狭窄而充满油渍味道的修表铺里,时间仿佛被钟表的滴答声切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听到有人进来,一位头发略显花白的老者手中的小锤轻轻一顿,他从工作台后抬起头,目光透过老花镜的上方,打量着眼前的客人。 “罗师傅?”方如今微笑着开口。 罗师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正是,先生是修手表,还是……?” 方如今当即对戴建业使个眼色,戴建业从手腕上摘下一块手表轻轻放在工作台上。 方如今道:“这表走得有些不准了,劳烦罗老板给看看。” 戴建业这家伙对手表不怎么爱惜,磕磕碰碰,表盘也花了,罗师傅拿到手表之后直说暴殄天物。 方如今就跟他聊天,罗师傅介绍说,他是山东人,早年间从章丘老家来济南当学徒,跟英国人学修表。 后来攒了点钱,就在五福巷这里开办了钟表眼镜店,以维修钟表为主,同时销售钟表和眼镜。 他在南京站稳脚跟之后,又把家里的几个兄弟,还有自己的内兄、内弟等家族的人都带入了钟表维修业,还带出了几个徒弟。 罗氏钟表眼镜店与赫赫有名的亨得利钟表店就隔着半条街,它规模虽不大,但由于罗师傅及徒弟们信誉高、手艺好,生意还挺不错。 一些老顾客都是来这里修表或者购置眼镜、钟表。 “店里售卖和维修的表都是外国产的,像瑞士的、德国的。钟也多是西洋钟。”罗师傅很健谈。 这个时候的手表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一般老百姓要买的话也要花上两三个月甚至积攒半年多的工资。 普通人谁能买一块表,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儿。 谈及维修钟表,罗师傅打开了话匣子。 他告诉方如今,一般的学徒要三年出徒弟,因为他的父亲就喜欢鼓捣小玩意儿,他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动手能力很强,只用一年半就熟练掌握了修表技艺。 方如今擅长引导,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崔先生”修表这件事上。 罗师傅让小学徒找来了账本,翻了翻,道:“不错,是有个姓崔的到我这里修表,你看,手表现在还在这里放着呢。不是老客,头一次来。” 方如今看了看,上面只是写了一个名字——崔振良。 没有地址和其他的联系方式。 登记的是明日过来取,还付了一块钱的定金费用。 罗师傅当即取来了那只手表。 方如今看了一下,这是一只瑞士制摩凡陀短三针手表。 罗师傅指着手表:“修钟的是粗活,修手表是细活,他的手表中一个配件坏了,我们这里的配件也不全,有一些零件要自己做。” 小学徒在一旁不忘夸奖自己师傅,说师傅就特别擅长手工做零件、修复零件,行内这叫“硬功”。 罗师傅说:“光有‘硬功’也是不行的,还得‘软功’手艺好,‘软功’就是给手表重新盘丝。手表的游丝比头发丝儿还要细,要戴上放大镜盘游丝、补齿,那真是个细法活。” “罗师傅,怪不得不认识你的顾客都要寻到这里来修表,还是你的名气够大。” 罗师傅听了之后很是受用,笑呵呵道:“说起手艺这块,我还是有底气的。不然我这小店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生意不是。我年轻的时候干活快,是其他修表师傅的两倍,最多的时候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现在老了,眼睛也花了,手也开始抖了,干活就不如以前利索了。” “崔先生肯定也是熟人介绍来的,他来的时候有没有提及过?” 罗师傅罗师傅缓缓抬起头,将眼睛从老花镜的上端露出来:“这位先生,不是单单来修表的吧?” 方如今轻笑一声,仿佛是在自嘲:“罗师傅果然名不虚传,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今天过来是来找人的,就是刚才和你说到的崔先生。” “那就抱歉了,他不是老顾客,我没法帮忙。” “罗师傅,先别急着拒绝,你再想想看,他来这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总之一切有用的信息,都可以回忆一下。”方如今继续引导。 罗师傅微微一笑,双眸透过老花镜片:“那确实需要再好好回想一下。”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我曾经问过是不是要送货上门,被他拒绝了,说自己的住处距离这里很远,而且明天他会再次路过这里,所以不用我们送。”罗师傅缓缓开口。 方如今点了点头,示意罗师傅继续说下去。 罗师傅接着说:“我在检查手表的时候,注意到他在看一块很特别的表,那块表是我从一位收藏家手里收购来的,很少有人知道。他似乎对那块表很感兴趣,但并没有买,只是问了问价格。” 方如今眉头一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那块表,现在还在吗?” “在啊!”罗师傅点头,“在啊,请稍等,我这就过去给你拿。” 不多时,罗师傅从里间取出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轻轻打开。 “这块手表平时是不放在外面展示的,他来的时候也是巧了。” 方如今扫了一眼,这是一块江诗丹顿古董机械表,从外表上看并没有比其他的手表出彩多少,但价值不菲。 “这么说来,崔先生对手表还是比较了解的?” 罗师傅点点头:“应该是,我说出了手表损坏配件的名称,因为这件需要自己做,维修费比平时的高三成,他说四成也可以,因为手表急用,请我务必尽早修好。” 两人从修表店中走出,戴建业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罗师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但那些琐碎的细节中,有价值的线索寥寥无几。 他的内心不免有些失望,仿佛一场精心策划的棋局突然陷入了僵局。 方如今停下脚步,敏锐地捕捉到了戴建业脸上的失望,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等不及了?” 戴建业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眼神中闪烁着焦急和渴望。 方如今微微一笑,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 “今晚咱们就抓人!” “今晚?”戴建业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方如今,他原本想到是等到明天崔先生来取手表时再行动。 “对,就是今晚!” 戴建业心中充满了期待,希望方如今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急切地问道:“组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然而,方如今却神秘地笑了笑,“容我先卖个关子!” 这让戴建业更加好奇,但同时也感到一丝无奈。 “啊……?”戴建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建业,你回去之后立即把医院的女护士和看大门的老头接出来,我有事情嘱咐他们。” 回到住处的时候,凶杀案的背景信息也调查出来了。 女死者是那座华丽宅子的主人,名叫王月琴,年仅二十七岁。 根据调查,她三年前以这个名字购置了那处房产,之后便一直居住在那里。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王月琴一直都是无业状态,没有固定的工作或职业。 然而,这在南京这样的城市里,似乎并不足为奇。 这里到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或权高位重,或财富惊人,而一些漂亮女人被他们养在外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此,对于王月琴的无业状态,邻居们也是见怪不怪,甚至没有人去过多地询问或探究。 邻居们都反映,几乎没有看到王月琴和其他的男人来往。 至于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的年轻男人,其身份也费了一番工夫。 此人名叫杜川,职业是首都电话局的一名司机。 根据杜川的同事交待,此人游手好闲,只是因为车开的好,才被留用,不过其余的司机都不怎么待见他。 司机的薪水并不高,但杜川花钱大手大脚,和他的收入并不相符。 这也好理解,他经常从王月琴那里拿钱用。 昨晚,杜川本来是要值班的,但他接了个电话,便跟另一名司机换班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继续调查杜川的背景发现,这人吃喝嫖赌样样都不落下,社会背景也相当复杂,但是暂时并未发现他跟日本人有什么明显的勾连。 所以,杜川这条线基本上不具备可查性了,调查的重点还得放在王月琴的身上。 对于王月琴住处的搜查并未停止,方如今期待能有意外的发现。 正在方如今投入精力查案子的时候,行动科长赵伯钧要见他。 方如今匆匆赶去,赵伯钧开门见山,许世荣托关系找到了他这里,大致的意思是请求放他弟弟许世杰一马。 “如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是最清楚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伯钧可不是只懂得动粗的武夫,能当上行动科科长的,绝不是简单人物。 这种请托每年都会有很多,不是每个都能办的,要自己斟酌一番。 方如今迅速地在脑子里转了一下,能够托关系找到赵伯钧,说明许世荣还是有不少能量的,打点疏通关系肯定花费不少,他不知道赵伯钧是否已经收了钱,暂时无法判断出赵伯钧的真实意图。 “你不用紧张,他们那边我暂时还没有答应。”赵伯钧似乎看出了方如今的顾虑。 方如今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 “许世杰跟我是有家恨的,为了褫夺我家的宅院,他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间接导致了家严和家慈的离世,这笔账是要跟他算清的。” 方如今并不想在赵伯钧面前表现出一副冷血的模样,亲生父母死于人手,做儿子的岂能任由仇人逍遥? 果然,赵伯钧微微点头,方如今的反应跟他预料的几乎差不多。 方如今也在观察赵伯钧,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当即接着道:“许家一直都是许世荣在暗中拿主意,所以这件事他即便不是主谋,也是经过了他的首肯。” 赵伯钧仍旧没说话。 “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许世荣怕是跟日本人有勾结。” “日本人?”赵伯钧的双眼猛然睁大。 第八百五十八章 放出消息 尼姑恒慧站在云水庵的后院,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她望着不远处的悬崖,那里是恒慈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从悬崖边的脚印和蹭痕来看,警方初步判断恒慈是失足落下了悬崖。 但恒慧知道,这绝不可能。 恒慈虽然外表泼辣,但实际上胆子很小,对高处有着天生的恐惧。 她怎么可能会在三更半夜独自走到悬崖边呢? 恒慧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她不相信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在师父的要求下,恒慈的尸体很快就被火化了,师父对此表现得十分哀伤,已经卧床不起。 庵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在了恒慧的肩上,她不仅要照顾师父,还要管理庵内的日常事务。 那个新来的孙小姐并未离开云水庵,但她却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恒慧曾试图去找她,但每次都被孙小姐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这让恒慧感到更加疑惑。 恒慧提着篮子,踩着青石板路往山下走去,身影在阳光下逐渐远去。 孙玉淑突然出现在了庵门之后,目送着恒慧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确认四周无人后,孙玉淑轻步走进了老尼的房间。 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老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 “师父,您感觉好些了吗?”孙玉淑轻声问道。 老尼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孙玉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好不了了。” 孙玉淑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师父,您可不能这么说。恒慈师太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我们还得继续活下去。您要好好养病,庵里还需要您呢。” 老尼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孙玉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床边,等待着老尼的回应。 过了许久,老尼才缓缓开口:“你不该来云水庵!”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孙玉淑歪着头,“听您的话,像是把恒慈师太的死怪到我头上了?” “老尼并未这么说。不过,老尼倒要问问你,准备何时离开云水庵?” 孙玉淑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和挑衅,“师父,您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在云水庵待久了,会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吗?” 老尼的眉头一皱,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竟然如此尖锐和直接。 老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孙小姐,云水庵是个清静之地,不适合你这样的红尘中人长留。你还是早日离开,对你,对我们都好。” “哦?”孙玉淑挑了挑眉,“师父这么确定我就是红尘中人?又或者说,您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老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孙玉淑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孙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孙玉淑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师父这么不欢迎我,那我还是走吧。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想我应该等恒慧师太回来之后跟她道个别再走。”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老尼独自躺在床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孙玉淑走出房间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恒慧,而是朝着云水庵的后山走去。 那里有一个可以俯瞰整个云水庵的观景台,站在观景台上,孙玉淑望着远处的山峦和云雾,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了。”孙玉淑自言自语道。 …… 王月琴的家属并不在本地,所以一直没来认尸,反倒是杜川在本地有个未出五服的表姐过来认领杜川的尸体。 方如今见了他,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本分的女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丈夫,是个黄包车夫。 两夫妻见方如今之后很紧张,女人是典型的家庭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丈夫虽然成天在外面跑,但毕竟是个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对于方如今等人的“警察”身份,有着天然的敬畏感。 经过简单的询问,方如今从两夫妻口中又了解了一些情况,但基本上都与杜川的同事对他的评价一致。 杜川赚得不多,但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对自己的表姐和表姐夫还算是不错,偶尔也会给钱补贴一下,甚至有时候还会让表姐代为保管一些财物,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表姐是十分信任的。 在问及杜川交往的女性对象时,表姐夫义愤填膺。 一次杜川喝醉了,非要坐他的车,而出行的目的地就是王月琴的住处。 表姐夫一开始也没有多想,后来再次经过该处时无意中发现了出门买东西的王月琴,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早就劝过杜川,人家跟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继续下去早晚是要出事到的。” 表姐夫对于杜川的斤两清楚的很,特别是后来王月琴也曾经坐过他的车,他更加笃定这个女人是某个大人物在外面包养的外室。 这样的女人也是杜川这种穷小子敢动的? 两口子为了这件事也曾经打听过王月琴的消息,并劝过杜川,但杜川根本听不进去,仍旧一意孤行。 “当初也是我来介绍他来临城闯荡的,可这……我怎么和我三姑交待啊?”表姐捂着嘴呜呜地哭。 表姐夫有些不耐烦地制止她:“劝也劝过了,这都是他的命。” 方如今问表姐夫:“你既然怀疑这个王月琴是被你包养的,有没有看到过她跟别的人男人在一起?” 表姐夫摇头:“还真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方如今追问。 “有一次我拉着这个女人经过丁家桥时,她让我走慢点,虽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她是在往里面看。” 表姐夫所言的“里面”便是位于丁家桥的党部,大楼内,在二楼西南角便是党务调查处的办公区域。 这与张志松的所见基本上是一致的,包养王月琴的这个中年男人跟党务调查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案子还没有结,尸体暂时还不能领回去,方如今便叮嘱表姐两口子一定要守口如瓶。 因为涉及到了党务调查处,方如今特意将顾清江叫到了跟前。 “最近咱们跟党务调查处那边关系怎么样?” 顾清江尴尬一笑:“还能怎么样,因为松本浩二的事情,简直闹的不可开交,方组长,这个时候咱们要是调查他们的人,是不是要慎重些?” 他见得明争暗斗太多了,上面的斗争稍微那么一点牵连到他们这种小虾米,都足以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 “此事我心里有数,这样,你马上按照张志松和戴建业的描述,按照相貌去打听党务调查处有没有这号人物。” 顾清江苦笑:“方组长,这你可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难题不假,但我相信还不足以难倒顾队长你!” 两个处斗了那么久,相互之间没点眼线和情报渠道怎么可能。 顾清江更是满脸苦涩,在方如今面前他是推脱不了了。 “顾队长,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暴露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顾清江无奈地点头:“请方组长放心,这都是我顾某人所为,跟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方如今淡淡一笑,顾清江是个聪明人。 戴建业和戴雷平没有继续跟进凶杀案,而是被方如今安排准备晚上的抓捕任务。 …… 南京城的石板路上,黄昏的光影斑驳,将这座古老而沉静的城市涂抹上一层金色的忧郁。 一个佝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条幽深的街巷中。 老者身着灰色长袍,头戴一顶深色礼帽,帽檐微微下垂,遮住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了他可能被人认出的风险。 步态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出来散步的寻常老者,但那双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不露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此人此行的目的,是暗中查访一处凶杀现场。 老者并不直接接近案发地,而是在附近转悠,以闲聊的方式与街坊交谈。 先是来到一家茶馆,点了一壶茶,然后漫不经心地提起最近街上的骚动。 “老板,这附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茶馆老板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您是外地人吧?前几天那巷子里出了件命案,警察来了一大堆,还来了些穿便衣的人,看着就不简单。” 那老者心中一动,但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抿了口茶,继续问道:“哦?穿便衣的人?” “可不是,听说还把那些警察骂了一通。” “还有这种事?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茶馆老板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普通警察,看那架势,估计是哪个权势部门的。” 那老者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老爷子,您慢用,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那老者微微点头,示意老板自去忙。 老板边走边嘟囔:“唉,好好的一座宅子,死了一个,以后怕是难租出去了。” “一个?”老者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离开茶馆,他走过案发地附近的小巷,跟其他知情的路人一样,装作好奇地朝那边张望了几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没有在小巷过多停留,他快速地穿过了几条街道,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后,才放慢了脚步。 夜色渐浓,南京城的灯火开始闪烁,那人身影逐渐融入了夜色中。 那老者刚刚离开茶馆,老板就变了脸色,急忙走向后堂。 途中,一个端茶的伙计不小心与他撞了个满怀,茶壶脱手飞出,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四溅,不幸溅到了邻座客人的长袍上。 “哎呀!真对不住,实在抱歉!”茶馆老板一边慌忙拿出手帕为客人擦拭,一边连声道歉。 那客人本来想要发火,但看到茶馆老板如此诚恳,又听到他说这桌的茶水费全免,便也平息了怒火,只是催促老板快些清理茶水,莫要让碎片伤了人。 茶馆的伙计愣在原地,看着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 老板平日里出了名的抠门,伙计们打碎了东西总是免不了一顿责骂,甚至要扣工钱,但今天却破天荒地没有责怪他,还主动提出要免单,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茶馆老板急匆匆地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来到后院,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径直走向桌子上的电话机,拿起话筒,快速地拨了一个号码,然后焦急地等待着。 电话接通后,他低声而急促地说道:“喂,是我。有个老头刚走,他问了很多关于命案和穿便衣人的事……对,我感觉他不对劲……大概往夫子庙的方向去了……好的,我明白了,你们尽快派人过来。” 茶馆老板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厢房。 方如今很快接到了报告,在命案现场安排眼线是查案子的应有之义。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来打探。 虽然顾清江已经派人去了,但他相信希望是微乎其微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党务调查处内部还是有一些老牌特工的,其特工技能丝毫不逊色于特务处。 方如今相信茶馆老板放出去的消息,肯定也让那人惊了一下。 这也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让对方先动起来,对方只要一动,就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跟这样一个高手过招,方如今是非常期待的。 这个人在南京跟刘海阳接触,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的方如今,自然不是只考虑党务调查处会对地下组织不利,他还需要确保自己在临城的利益不受损失,而这一切看起来都与这个神秘的中年男人有关系。 “组长,有人打电话找你,说是一位故人。” 方如今正在沉思,戴建业走了进来。 “故人?” “他说自己是警察厅的,姓蔡。” 方如今眉头轻轻一挑:“是他?” 第八百五十九章 接近邻居 这名姓蔡的故人不是旁人,而是方如今在警察学校的同学,名叫蔡俊致。 此人也是南京人,家境比较隐私,毕业后走了关系分回了南京。 方如今和他在警校期间的关系不算亲密,但毕竟两人是同乡,倒也没有那么生疏。 主要原因是方如今在警校期间并不出挑,而蔡俊致倒是热衷于社交,交了不少的朋友。 毕业之后,两人并未有过任何的联络,方如今对他今天打来电话顿生疑惑。 一番寒暄交谈之后,方如今才知道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会走漏。 原来,蔡俊致毕业后发挥了自己擅长钻营的特长,很快就在一帮年轻人当中脱颖而出,现在正在给警察厅的一名副厅长作秘书,混得风声水起。 这名副厅长平日在公务上跟赵伯钧多有接触,一个偶然的机会,赵伯钧问起了蔡俊致,这才知道他也是临城警校毕业的,一来二去的,赵伯钧便问他是否认识方如今。 蔡俊致索性要到了方如今的联系方式。 “如今,真没有想到,你毕业之后竟然去了特务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同学啊。” 方如今能从对方口气中听出那种由衷的羡慕。 蔡俊致虽然是副厅长的秘书,在南京城里也算是能够“办事”的人,但他经常跟着自己的“老板”跟特务处的人接触,自然知道特务处的分量,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副厅长在人家赵科长面前拘谨的犹如一个小学生。 而且,从赵伯钧提到方如今的口气当中,他能感到赵伯钧对自己这位老同学是相当的器重,心中自然是羡慕不已。 蔡俊致说既然到了南京,怎么也要见老同学一面,他来做东,两人好好叙旧。 方如今算是答应了,但具体的时间并未敲定,自己手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哪有闲情逸致跟他叙旧。 再说了,方如今隐隐感到这位老同学找自己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叙旧那么简单,也许还夹杂着其他的目的。 “如今,我可是跟你说好了,一旦你有空立即给我打电话。”蔡俊致很是热情,“即便电话不是我听的,他们也会立即转告我。记住啊,有空就联系我!” 挂上电话,方如今陷入了沉思。 蔡俊致找自己的真实目的现在还难以确定,但他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这位老同学在警校期间就热衷于社交,而且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的社交,也就是所谓的无利不起早。 本来想着让王韦忠查查这个人的,但一想还是算了,这个人的关系背景都十分的复杂,即便调查也极费工夫。 “建业,以后此人再打来电话,就说我不在。” “是!” 方如今甚至还想着应该换一个住处。 电话被泄露,他不敢埋怨赵科长,毕竟人家也只是出于热心而已。 方如今摒弃心中的杂念,将戴氏兄弟叫到近前部署晚上的抓捕行动。 …… 傍晚的余晖如一抹残血,染红了半边天。 在一处看似普通的住宅里,化名为崔德民日本特务正身处其中。 这座房子外观朴素,与四周的民居无异,但内部却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窗帘紧闭,将外界的好奇视线和落日的光辉一并隔绝。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温度逐渐攀升,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喘不过气来。 崔德民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在检查了一遍门窗之后,他转身走向了一间不起眼的里屋,那是他专门设立的洗照片暗室。 推门而入,一股特殊的药水味扑鼻而来,是熟悉的显影液和定影液的气味,对于崔德民来说,这却是安心的味道。 暗红色的灯光映衬着屋里陈旧的设备,一台老式的放大机,几个显影和定影的盆子,还有散落在桌子上的照片。 他轻轻拿起一张胶片,那是他今天刚刚拍摄的,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入显影液中。 看着图像在药水中慢慢显现,那是一种奇妙而紧张的过程。 照片上的细节逐渐清晰,每一个人的面孔、每一栋建筑、每一条街道都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关键的线索。 随着照片的显影,崔德民的思绪也在飞速运转。 好在自己出手及时,结果了楚屏翰的性命,否则后面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从目前来看,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有给中国人留下任何的线索,当然了,除了那枚纽扣。 纽扣丢失是在钟表店的时候发现的,他自己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落在了病房里。 但他相信即便是被中国人发现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凭借这枚纽扣找到自己。 毕竟这样的纽扣在市场上太过常见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裁缝铺都会有这样的纽扣。 照片渐渐显出完整的影像,他拿起照片,轻轻吹干,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照片不算是太清晰,毕竟是偷拍的,手有点抖动。 崔德民就职于华光照相馆,老板姓赵。 上海成为通商口岸之后,大批西方洋人、传教士携带问世不久的照相机进入大上海,也催生了为数不多的几家相馆诞生。 当时在上海照相是种奢侈之事。光顾者大多为达官显贵或商人们,据记载,当时一张全身照片需一、二元大洋,不是百姓光顾的地方。 南京这些地方是后来传过来的,虽然照相馆的数量越来越多,但照相的价格还是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下降。 民国十七年,国民政府在形式上完成了南北统一,迁都到了南京。 原本在上海一家照相馆当雇员的赵老板,照相技术的日益精湛,他敏锐地发现了南京首都“权贵”们对照相的需求,二人萌生离开上海,回到江苏南京开一家相馆。 但资金成了拦路虎,在举棋不定中赵老板认识了一个自称来自青岛的商人朱老板,此人提出出钱购买照相设备、找场地租房子,赵老板就负责照相技术,共同开一家照相馆。 两人一拍即合,赵老板自然不想着全靠技术入股,便卖掉了老家无锡的一部分产业,才顺利从香港购回了照相器材和暗房设备。 在选址的问题上,朱老板提议要去权贵比较集中的地方,这样能够迅速打起名气。 赵老板自然满口答应,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 于是,照相馆于民国十八年在南京碑亭巷开业了。 照相馆就在总统府附近,相馆开业后,很快就开始了宣传,附近的人们都知道照相馆的师傅是从大上海来的,而且还给一些高官及其家属拍了不少照片,生意特别好。 朱老板也是个敞亮人,几乎从来不插手照相馆的经营管理,只是在每年年初的时候收取分工,赵老板对这个合伙人十分尊敬,是以账目做的十分细致,就是为了便于朱老板审查。 在外人眼里,这个相馆有点类似“官办”照相馆,吃香的、喝辣的,其实个中的苦衷只有赵老板心里清楚。 民国二十四年,赵老板奉命带着一个徒弟去位于湖南路的党部拍摄会议照,这个会议很重要,进入会场之前特务便进行了搜身。 会议结束前,赵老板把相机在会议室门厅前早已架好,散会后,与会的委员们都站好,却一直不见老头子的身影。 原来,此时正在二楼的蒋介右透过窗子,见楼下警卫、记者一大堆人,秩序比较乱,就借口身体不适,不参加大家的合影了。 这样,“二号人物”王填海就站在了正中的位置。 正当赵老板聚精会神按动快门,镁光灯刚一闪过,突然从身边记者队伍中冲出一个青年人,拔出手枪,向王填海连续开了数枪。 王填海一下倒在地上,顿时,现场一片大乱,人们纷纷逃离。 事后老头子下令展开调查,而在场的赵老板也未逃脱嫌疑,被特务处扣留接受调查。 事情后来很快查明,原来,这次枪杀是由上海暗杀大王王帮主精心组织策划的,老头子的消极抗日引起不少爱国人士的不满,他们委托王帮主行剌老头子。 刺客伪装记者混入现场,见老头子没到,于是他就改为行刺王填海。 经过几天的严格审问后,惊魂未定的赵老板才回到家。 从此之后,赵老板对这些拍摄工作便再也没有了兴趣。 之后,朱老板向赵老板推荐了一个年轻的照相师傅,就是崔德民。 经过一番考究,赵老板认为这个崔德民的技术不赖,再加上朱老板的面子,便将其录用。 而崔德民也没有让他失望,除了一些军政要员的照片还需要赵老板亲自上手之外,其余的几乎都交给了崔德民。 崔德民在住处还搞了一个暗房,这更加让赵老板认为他是个好学、肯钻研的年轻人,甚至有意将自己的内侄女介绍给崔德民。 崔德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完全是为了情报方面的需要。 崔德民将照片仔细收好后,走出暗室,重新回到那蒸笼般的房间。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慎重地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已经略显陈旧的黑白照片,边缘有些磨损。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虽然拍摄得并不十分清晰,只能勉强看到五官的轮廓,但那双含笑的眼眸却透露出别样的温柔。 尽管无法准确分辨出她的相貌,但崔德民知道,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记忆。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脸庞,仿佛在抚摸着她的真实肌肤,感受着那份遥远的温柔。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缓缓移动,仿佛在描绘着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轻轻将照片放在嘴边,深情地亲吻。 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崔德民喃喃道:“隐患消除了,你也应该回来了吧?” 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期盼与淡淡的忧伤。他仿佛在与照片中的女人对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似乎是想通过查看时间来平复激动的心情。 然而,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他这才想起那块熟悉的手表还在维修店里,明天才能取回。 这个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每当他感到焦虑或期待时,总会不自觉地去看手表。 此刻,他只能无奈地摇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崔德民深吸一口气,将照片重新放回贴身口袋,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 月光如水洒在窗台上,映照出他沉思的侧脸。 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他对她的思念与等待都不会改变。 而那份期盼她归来的心愿,也如夜空中的星光般璀璨而坚定。 崔德民所住的这条巷子,幽静而深长,到了夜里,巷子更是静得出奇,很少有人走动。 崔德民与周围的邻居关系融洽,他总是乐于助人,尤其是他摄影的技艺,深受大家的赞赏。 有时,邻居们会特意找他帮忙拍照。 更为贴心的是,他还会应邻居的要求,直接在他们家里进行拍摄。 这样不仅省去了大家奔波的辛苦,还能在熟悉的环境中拍出更加自然、生动的照片。 而且,崔德民在价钱上也总是给予邻居们最大的优惠。 因此,邻居们对这个热心的小伙子都非常喜欢。 他们不仅在生活上互相关照,还经常在闲暇时聚在一起聊天、分享生活琐事。 然而,今天晚上崔德民的邻居之一卢朝宪遇上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还跟崔德民有关系。 卢朝宪是做纸人生意的,因为这行当涉及白事,其余的邻居都觉得有些晦气,因此不大愿意跟他过多交往。 然而崔德民却与众不同,他从不忌讳这些,反而经常去卢家串门,与卢朝宪聊天交流。 卢朝宪的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些纸人有些诡异,但崔德民却说能从中发现不一样的美。 卢朝宪干了一辈子的扎纸人活计,还从来没听有人说过这玩意儿美,认为自己这个新搬来的邻居有些不实诚。 但既然崔德民这么说,碍于面子,他也不好与其争辩。 后来,崔德民常常驻足观赏,与卢朝宪探讨纸人的制作工艺和其中的文化内涵。 卢朝宪这渐渐的才信了。 今晚,他的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对方很客气,请求他帮个小忙。 卢朝宪生性胆小怕事,便要开口拒绝,哪知道他尚未开口,对方就把一把手枪摆在了桌面上。 第八百六十章 彭祖现身 看到手枪,卢朝宪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直接跪倒在地。 “饶命,饶命啊……” 南京城虽然是首都,但作奸犯科之辈并未完全不存在,但卢朝宪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被盯上。 “起来说话!”开口的是戴雷平。 他奉命来接触崔德民的邻居卢朝宪。 在见到卢朝宪之前,戴雷平心中一直都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崔德民虽然露面了,但没有任何线索显示他住在这附近,组长对此并未说明。 进入卢朝宪家中前,戴雷平已经做好了白跑一趟的思想准备,但结果出乎意料。 卢朝宪口中描述的崔德民竟然跟他们掌握的线索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之处。 他不得不佩服组长的未卜先知,等行动结束之后一定要向组长好好请教一下,到底是如何推断出崔德民的藏身之处的。 “卢朝宪,你也不要紧张,我们只想请你帮个小忙。” 卢朝宪本就胆小,此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忙磕头道:“大爷请讲,请讲……小人一定照办,请饶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家中一共五口人,父亲早年间病死他乡,只留下一个老母亲独自拉扯他成人。 卢朝宪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却十分孝顺,娶的妻子也很贤惠,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日子倒也过得美满。 此时,他的妻儿都去了娘家,连老母亲也被一并带过去了,因为妻子怕他粗粗拉拉的性格照顾不好老母亲。 卢朝宪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些江洋大盗除了劫取财货,杀人都是顺手的事,自己的家人虽然不在家中,但保不住这些贼人会斩草除根。 戴雷平呵呵一笑:“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我保你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卢朝宪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多谢大爷不杀之恩。” 戴雷平让他坐下,问:“你的邻居崔德民此刻是不是在家里?” “在!一个小时前我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还打了招呼。”卢朝宪不敢隐瞒,但心中又十分疑惑,他们找崔德民做什么。 “确定?” 卢朝宪用力点头:“确定!而且他这个人一到了夜里就不爱出门,有好几次我约他去吃酒,都被他婉言谢绝。” “平日里可见有人跟他来往,尤其是女人?” 崔德民的目标是理发店老板,最终目的是抹除孙玉淑的痕迹,但这似乎弄巧成拙了。 卢朝宪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崔德民就喜欢在他的屋子里鼓捣相机和照片,也不怎么喜欢凑热闹,我们家那口子看着他人不错,就有意给他介绍,可他总是推三阻四,时间一长,我那口子也就断了这念想。至于女人,我倒是从未见他往家里领过。” 卢朝宪还曾经一度怀疑自己这位邻居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大爷,你们这是要……” “不该问的不要问,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卢朝宪不敢再多问,竖起耳朵听着…… 半个小时之后,崔德民的大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此处较为僻静,即使敲门的声音很轻,他也能够听到。 崔德民眉头一皱,走过去,隔着门板上的孔往外看。 站在门前的,是卢朝宪,看样子手里还拎着一瓶老酒和一个油纸袋,香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崔师傅,我家那口子今晚不在,咱俩喝点?”卢朝宪隔着门板说。 见到是老邻居,崔德民不得不打开大门拉开门闩,但人却没有让开,显然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 “卢大哥,我还有很多照片没有冲洗出来,都是明天客人要用的,实在是没有时间,要不等明晚空下来我请客,如何?” 崔德民道:“你还没吃饭吧?刚买的盐水鸭,可香了!活得干,但饭还是得吃啊!走,先吃了再说!” 说着,他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抬脚就往里面走。 崔德民眉头一皱,邻居的好意着实难以拒绝,而且两人一向交好。 卢朝宪的老婆贤惠是贤惠,但管卢朝宪也是很厉害的,平日里基本上是不允许卢朝宪喝酒的,担心他喝酒误事。 崔德民也知道他老婆回了娘家,这卢朝宪是难得放松一回。 “进去吧!” 崔德民站在门口向巷子两侧张望了片刻,充满警惕,直到并无发现异常,这才转身关门。 此时,卢朝宪已经进了屋子,正在寻找酒杯。 “别找了,我这里可没有酒杯。”崔德民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平日里基本上是滴酒不沾,除非在照相馆有应酬,如此家中不可能有酒杯。 “那就茶杯,茶杯你总有吧!”卢朝宪从桌子上取了两个茶杯,分别倒上酒,“街头刘老三家的咸水鸭,我刚刚买的,就剩最后一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嘴,看上去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崔德民皱皱眉,暗暗探口气还是坐了下来,但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卢朝宪递过一只鸭腿:“先尝尝!” 崔德民确实也饿了,两人当即吃喝起来,不过他很有分寸,无论卢朝宪如何劝,就是一口不喝。 卢朝宪也不好劝,就自己喝,很快两人大半只鸭子就下了肚,卢朝宪喝得面红耳赤,又说起了给崔德民介绍媳妇的事,崔德民心思不在这上面,哼哼哈哈的应付。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卢朝宪趴在桌子上头一歪竟然打起了呼噜。 崔德民无奈摇头,他也知道卢朝宪虽然有酒瘾,但酒量着实不行,刚才喝了大半瓶,明显已经超量了。 “卢大哥,卢大哥……” 崔德民轻轻晃动卢朝宪的肩膀,却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属实睡着了。 天色不早,他试着扶起卢朝宪,但卢朝宪这人身体已经发福了,他一个人把他拖回家着实要费一番力气。 想到自己晚上并没有其他的行动,便决定留下卢朝宪一宿。 卢朝宪躺在床上,鼾声不停,崔德民心中烦闷,坐在桌前将剩余的少半只盐水鸭吃了,吃着吃着觉得眼皮打架,于是将对面的椅子搬过来,两只脚搭在上面,蜷缩在椅子上开始打盹,他估摸着睡十分钟就能缓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德民朦胧中听到外面咚咚的敲门声,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似乎重若千钧,浑身也是瘫软无力。 “卢师傅,卢师傅……” “咱们可是说好的纸人今晚十点前送到我们家里,你这坏了我们的大事啊!” “姓卢的,你要是耽误了时辰,老子跟你没完!” “开门,开门……” 崔德民感觉到大事不妙,挣扎着起身,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紧接着他听到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杂沓的脚步声次第响起…… …… 南京城,一个偏僻的宅子中,罗延明正在慢悠悠地喝茶,喝茶能够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 一个杀手的身手可以不行,但脑子一定要好使。 敲门声忽然而至。 罗延明眉头一皱,走过去,隔着门板上的孔往外看。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头上戴着黑色的礼帽,这个时候有些文化或者是做生意的男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装束。 “草原的青骏会奔向何方?”罗延明隔着门板问。 “弓镝所指,便是马头所向。”来人回答,声音尖细得像个女子。 暗号对上了,罗延明拉开门闩,放他进来。 来人把礼帽摘下,露出一张枯瘦面孔,还有一个尖削的鹰钩鼻。 “我是‘彭祖’。” 罗延明盯着他看,他先前没见过“彭祖”,只知道他在南京有着深厚的背景,给自己开出的价钱也是比较公道的。 事实上,这位“彭祖”是那位跟刘海阳一起出现的中年男人派来的,罗延明对他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我需要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罗延明紧握着匕首,充满警惕。 “彭祖”忽然蹲下身子,崔德民猛然后退了一步,双眼凶光大盛。 “彭祖”笑了笑:“呦,警惕性还挺高,不要一惊一乍的,我还能把你给吃了?” 说着,他从脚踝处摸出一个黑色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枚玉佩。 罗延明警惕地接了过来,仔细观察上面的云纹,果然跟自己的那枚玉佩是一模一样的。 当初这两枚玉佩便是一对儿,拆开之后各自保管,既然对方能够拿出这枚玉佩,必是“彭祖”无疑。 罗延明握着这枚玉佩,心中百感交集。 事实上,他跟“彭祖”已经合作了十余次,对方价格公道,而且每次都是预付全款,没有过任何的扯皮,是个值得好好维护的客户。 事实上,他自己也做的不错,但凡是“彭祖”交待的事情,都办得极为漂亮。 江湖上,就讲究一个“义”字。 不过,“彭祖”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找他了,一度以为这家伙消失了,不想此次人家竟然登门拜访了。 “这次让你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危险!”“彭祖”缓缓走进屋内开口道。 罗延明冷哼了一下,“彭祖”吩咐的事情哪次是不危险的,如果是一般的事情,也轮不到他这样级别的杀手出马。 “目标什么情况?” “目前应该在医院里,有专人看守!都是硬茬子。” “具体资料呢?” “不太清楚,我甚至连目标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什么?”罗延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次跟以往确实不大一样,以往“彭祖”给出的资料都十分详细,根本不需要他去费脑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方封锁了消息。”“彭祖”的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既然如此,那可得多加点钱才成。干完这一票,我可能再也无法在南京立足了。” 一听这话,“彭祖”眉头一皱:“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活要干的漂亮。你是不是最近又接了其他的活儿?” “嗯。你也别怪我,你们半年都没给我生意了,我总不能一直等着你们,那样怕是得饿死吧?” “你做了什么?” “你应该懂得,客人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透露的,这是我们行内的规矩。” “警察在找你了?” “何止是警察,连特务也在找我。新科状元都没这待遇。”罗延明居然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彭祖”脸上阴云转盛:“那你经手的事情,会不会被他们查到?” 罗延明歪了歪脑袋:“这些地方,都是我通过不同的牙行用化名订的,住处也没留下任何凭据。除非他们是神仙,否则不可能发现“ “彭祖”这才抛开纷乱的思绪,坐到了椅子上。 罗延明看着他:“这次任务的目标,不会也和特务有关系吧?” “有可能!” “啧啧。那确实要定一个合理的价格。”罗延明一边絮叨着,一边走到柜子前,轻轻地拍了拍,“如果南京真的待不下去了,你们准备安排我去哪里?” “彭祖”很不满意他的轻佻,勉强回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临城去,那里你将比南京活的更加的滋润。到时候,生意也会比这边更好一些!” 说来讽刺,“彭祖”的老板就是特务,可一些事情只有让罗延明这样见不得光的杀手去做。 罗延明踱着步转了几圈,像吟诵歌谣似的:“我可是听说了,有个日本间谍从监狱跑了,老头子震怒,满世界的找人,现在找到了没有?”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彭祖”翻了个白眼儿。 “关系大了,要是我哪天把这小鬼子抓了,你说老头子会不会特批让我去当特务?”说完罗延明自己忍不住“扑哧”乐了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那样就不用跟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还可以合法杀人!” “彭祖”嘴角一抽,觉得受到了侮辱,从腰间拔出了匕首,猛地插在了桌子上,这家伙太嚣张了,得给他点教训。 罗延明看也没看那匕首,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对面。 “我的命不值钱,你完全没有必要跟我拼命,太吃亏了。” “彭祖”豁然起身,将匕首拔出,右腿微屈,做出随时可能突击的姿势。 罗延明也跟着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突然俯身下去,仿佛要闪避他的刺杀。 “彭祖”身子一晃,肌肉紧绷。 好在罗延明只是想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这是一个精致的描金丝绸布袋,应该是不小心掉落的。 里面是一个更加精致的鼻烟壶,罗延明的三角眼放出光亮,小拇指伸进去轻轻挖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孔,猛地吸口气,鼻孔里喷出惬意的哼声。 “彭祖”悄悄放下匕首,告诫自己,这样的人都是亡命徒,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罗延明继续享受着鼻烟,漆黑的瞳孔里闪出光芒:“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不然等病人醒来,谁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给的资料有些少啊,行动起来确实麻烦了些。能不能再提供点资料?” “我只是奉命行事,多余的资料我也没有,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但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彭祖”冷笑道。 罗延明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事不宜迟,我只能盲人摸马胡乱开工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杀手殒命 深夜的南京医院,长廊的灯光昏暗而温暖,透过半掩的门缝,隐约可以看到301病房内一片静谧。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像是这沉默的空间里唯一的音符,忽远忽近,飘渺不定。 白色的床单在病床上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病床上的病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闭着的。 窗外的树影随风摇曳,斑驳的影子在病房的墙壁上跳动,像是鬼魅一般。 忽然,安静的走廊内涌起一股肃杀之气。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昏暗的走廊,潜入了这间病房。 他的目标,是病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病人。 黑影迅速接近病床,猛地对着床上的隆起连刺几刀。 然而,在第二刀刺出时,他感到了异样。 这完全不是刀锋刺入人体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刺进了柔软的枕头。 他心头一紧,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抽身后退。 但就在他转身之际,脚下突然一绊,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仰面向后倒去。 黑影的反应却出奇地快,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他的左手迅速在地上一撑,借着这股力量,整个人顺着地面滑向门口方向。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紧握的匕首猛地掷向床底。 床底传来一声闷哼,显然,匕首击中了目标。 黑影趁势翻滚起身,迅速冲向门口。 然而,就在他即将逃出病房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高大的身影冷冷地说道。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寻找着突破口。 然而,好几个人都围了上来,几乎将逃走的路堵死了。 黑影面对着枪口,神色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恐惧。 他冷静地拽开了自己的前襟,露出一排炸药紧紧绑在他的胸前。 这一举动让对面的高大身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都给老子让开!”黑影吼道,声音在空旷的病房内回荡。 高大身影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们没想到这个潜入者会有如此决绝的手段。 炸药的威胁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一时间,病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黑影趁机调整了自己的站位,确保自己能够随时引爆炸药以应对突发情况。 他的目光坚定,神情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黑影继续说道,“我只求一条生路,并不想伤害无辜。但如果你们逼得太紧,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高大身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冲动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同时尝试与黑影进行谈判。 “我们可以放你走。”高大身影缓缓说道,“但你必须确保这里所有人的安全。” 黑影正是罗延明,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条件。 今晚的任务已经失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脱身。 罗延明在对方逼视之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走廊。 他的背后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因为紧张而溢出的冷汗。 罗延明迅速下楼,自始至终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导火索,这可不是假的,而是真家伙,只要轻轻一拉,整栋楼都会夷为平地。 当他终于走出大楼,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庆幸之中,对面的窗户突然火光乍现,紧接着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罗延明的身体猛地一颤,脑门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正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走,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对面窗户的人影一闪而逝,看上去很熟悉,像是“彭祖”。 还要继续往深一步去想,但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他的意识也逐渐飘散。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不甘。 行动队员并未立即上前,直到从远处确认了他确实经死亡,才有个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导火索从他的手中轻轻拽出来。 接着是处理炸药。 一部分人则是朝着对面的大楼猛扑过去。 顾清江很快赶到,但罗延明已经死透了,不过他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 顾清江有些头疼,此人在道上是个鼎鼎大名的杀手,近些年在南京犯了不少的案子,却一直逍遥法外,今晚却来医院刺杀他们的假目标。 方如今很快得到了报告,但人已经死了,线索就此断掉了。 通过罗延明深挖他身后的人已经不现实了。 但方如今越发觉得此人能量巨大。 于此同时,针对崔德民的审讯也即将开始。 这家伙吃了带有蒙汗药的盐水鸭,在戴建业破门而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审讯工作就在洗照片的暗室内进行。 在他赶到之前,队员们已经开始对这一处住房的彻底搜查。 方如今看着眼前已经被严密控制起来的崔德民,问一旁的戴建业道:“搜查的怎么样?” 戴建业赶紧回答道:“组长,他的身上有一支短枪,衣领藏有毒品,肯定是日本特务没有错。可是在屋子里我们什么可疑的线索也没有发现,弟兄们还在继续搜查。” 头痛欲裂、嘴里被塞住了布团,无法发出一点声音的崔德民,听到日本特务四个字,顿时心头一震,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甚至不敢去找女人,就是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暴露身份,这些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找到自己的落脚地的。 不过,话说出来了,崔德民这个时候万分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并没有错,电台和密码本都不在这里,一些情报也早就被他及时销毁,可以说,从这里他们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至于藏电台和密码本的地方,若是这些中国人足够的聪明查出来,那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说明自己倒霉。 之后对屋子里面搜查的结果当然是没有收获的,方如今听到这个结果,不禁皱了皱眉,他迈步进卧室,决定亲自搜查。 卧室已经被行动队员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家具都已经被挪动,墙壁上也都搜索了一遍,被敲得坑坑洼洼,也没有发现暗格,可以说这些行动队员们如今也是经验丰富,搜查的已经很彻底了。 “组长,所有的地方都搜了一遍,除了一些财物,就是在卧室的床下面有一个暗格,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名队员上前汇报道。 有暗格? 那里面一定曾经藏过东西,方如今来到卧室里,卧床已经被移动到了一边,一块地板被撬开,露出了一个暗格。 方如今蹲下身子看了看,然后伸手摸了摸暗格里面的灰尘。 稍微有些灰尘,这说明之前一直在使用,近期闲置了,里面的物品已经被取走了,又用手丈量了一下暗格的大小,估计放下一个日本间谍专用的电台是足够的了。 这么一看的话,崔德民应该还有另外的藏身之处。 不过这个就不好排查了,这个家伙不会蠢到用同一个身份再去租住一处房子。 方如今又去看了垃圾桶,里面并无燃烧过的灰烬,说明今天并未处理过情报。 他自问这次抓捕行动十分隐蔽,并未惊到对方,但越是如此,越是感到遗憾不已,这么突然的行动,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说明崔德民平常就非常的谨慎。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什么线索不线索的,那都是死的,活着的人才是最有价值的线索。 只要人抓到了,撬开他的口,就什么证据都有了,不管藏的什么东西,就会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方如今不想再浪费时间,叮嘱行动队员继续搜查,他则是迅速进入了关押崔德民的暗室之中。 方如今的风格,他的手下都知道,简易的刑具已经准备好了,等候方如今的吩咐。 方如今挥了挥手,审讯人员马上将崔德民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顿时让他胸口的闷郁一舒,喘了好几口粗气,但是依然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 方如今来到崔德民的面前,按照惯例,开始了第一次提问。 “崔德民?”方如今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极有前途的摄影师傅,听说很多军政要员都会找你拍照。” 崔德民摇了摇头,回答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对方从他身上搜到了短枪和衣领藏着的毒品,这一切他都无法解释和抵赖,接下来就是看自己能不能够熬过严刑拷打这一关了。 方如今冷冷一笑,算起来日本特务见的抓的也不少了,每次都是这样的开局,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嘴硬! “崔德民,你的日本特务身份已经坐实了,把你知道的事情早一点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大家都省事,千万不要学那些脑袋糊涂的同伴,搞得最好想死都死不了。” 崔德民并不说话。 方如今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女人的照片。 崔德民看到那张照片,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拼命挣扎,试图从方如今的手中将照片抢过来。 “还给我,还给我……” 崔德民被绳子紧紧绑着,身体动弹不得,但他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方如今手中的那张照片。 他挣扎着,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去抢夺那张对他至关重要的照片。 方如今冷静地看着崔德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 这张照片是在崔德民昏迷的时候从身上搜出来的。 他故意将照片放在崔德民即将触碰到的地方,就像是在逗弄一只被困的野兽。每当崔德民快要触碰到照片时,方如今就会轻巧地将照片移开,让崔德民始终无法触及。 “你的女友?” “很漂亮!” “只是拍的不够清楚。” “你是个专业的摄影师,这不符合你的风格,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想要这张照片吗?”方如今嘲讽地问道,同时再次晃动那张照片,引诱着崔德民。 崔德民愤怒地瞪着方如今,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怒火和渴望,绳子紧紧绑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的答案,这张照片就归你。”方如今诱惑道。 崔德民咬牙切齿,在心中权衡着利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 很快,崔德民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照片。 而方如今则始终保持着冷静和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就是你的心上人,花名为孙玉淑的女记者,对不对?”方如今继续发问。 “而你,就是为了掩护她才冒险潜入医院除掉了理发店的老板。” 崔德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都被猜到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又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方如今问了十几分钟,崔德民始终是避开不答,他也就懒得再说了,到最后还是要用手段的,这些真正的日本间谍的意志力,不动手是不行的。 他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些审讯人员动手。 一切都是老程序,审讯人员们根本没有用方如今交代,直接把所有的重刑都搬了出来。 暗室里面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开始崔德民还紧咬着牙关不出声音,但是很快就忍耐不住,发出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间暗室被他特殊处理过,隔音的效果相当好,即便是站在院子中的卢朝宪也没有听到。 不过,卢朝宪可被吓得够呛,两条腿都发软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崔德民是什么身份,但很明显是犯了大案子,足够杀头的那种,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会受到牵连。 暗室内,尖锐的铁签和火红的烙铁轮番施为,使用在崔德民血肉躯体上,他昏厥过去之后,一盆盆泡着粗盐的凉水泼撒了上去,把他浇醒,再进行新一轮的折磨。 方如今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静静地等待着人犯开口的一刻。 而审讯人员没有他的吩咐,也是不敢停下来,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审讯变得越来越残酷。 暗室的灯光本就昏暗,浑身是血的崔德民犹如来自地域的恶鬼。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暗门被推开了,方如今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老上司张鑫华。 第八百六十二章 感情攻势 看到张鑫华,方如今赶紧起身上前,走了两步迎了上去。 “张组长,您怎么来了!”方如今说道。 “你在南京搞出的动静可不小啊,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知道吗?我来看看你这里到底有什么收获。”张鑫华笑着说道。 今天晚上,顾清江召集了部分行动队员去了医院,但奇怪的是方如今并未出现,张鑫华就知道方如今肯定还有大行动,以方如今的风格,今天必然是有收获的。 所以张鑫华一直在特务处等着消息,在得知人犯并未带回去时,实在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亲自来看一看,方如今到底有什么收获。 虽然对方如今已经很了解了,但这么快就能将日本间谍抓获,还是让张鑫华吃了一惊。 方如今笑着回答道:“这点小事情还用得着您操心,很快就会审讯出口供,我自然第一时间向您报告。” 张鑫华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正在用刑的人犯,不由得瞳孔微微一缩,这个人犯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完全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想想当初方如今刚刚加入临城站时,再看看现在,也不知道是环境改变了人,还是有的人天生就是干特工的料。 方如今抓人有一手,在审讯方面更是狠辣,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老特工。 此时,张鑫华觉得自己来得有点晚了,若是早点来的话,人犯也不至于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如今啊,下手还是得有些分寸才行啊!” 反正是老长官了,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方如今笑了笑。 张鑫华看到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已经不再是他的直属上司了,说这些也是多余的,只要能够问出口供,刑讯手法上也就不再苛求什么了。 他话锋一转,问:“此人什么身份?” “日本间谍无疑!在他的身上搜到了手枪和紧急情况下自尽用的氰化钾,住处发现了暗格,足以存放一部电台,只是电台踪迹全无,应该是早就转移了。” 这就没有错了! “听到风声了?”张鑫华侧着头。 “应该不会!”方如今说,“即便是我的手下也不清楚我为什么锁定了此人,我估计他一贯就比较谨慎,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让他把电台放在其他的地方了。” 张鑫华微微点头,他对锁定人犯的过程也很好奇,但一直憋在心里没问。 就在这个时候,审讯人员开口说道:“方组长,人犯又昏过去了,” “那就浇醒他,接着动手,就是一块顽铁我也要把它熬成汁!”方如今恶狠狠地说道。 方如今的话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凛,张鑫华挥手说道:“还是让他缓一缓,你先给我把案情说一下。” 张鑫华发了话,方如今自然不敢违拗,他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审讯室,自己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仔细的向张鑫华做了报告。 “这么说,这个人犯就是为了掩护孙玉淑才去医院对理发店老板进行灭口的?”张鑫华忍不住出声说道。 他早就觉得这个孙玉淑有问题,也派了人调查,但一直并未发现实质性的线索,没想到方如今刚来南京不久,就发现了孙玉淑身边的关键人物,这意味着距离抓捕孙玉淑又近了一步。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此人知道了我们在调查理发店的老板,便决定杀人灭口,在赌场时并未将那老板杀死,又跟到了医院,说起来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不然他也不会得逞。” 张鑫华摆摆手,凡事哪儿能尽善尽美,发现其踪迹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方如今继续道:“关于电台和加密密码本,我们正在寻找,我猜测他只是转移了,并未将其毁掉,只要他能够开口,找到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好,太好了!这个人可是关键,只要他一开口,那个日本女人就无所遁形了,这对日本人在南京的谍报网络将是有一次沉重的打击。”张鑫华一拍桌案高兴的说道。 方如今再次说道:“此人怕是一直都在暗恋那个孙玉淑,这才冒险替她打了掩护。” 张鑫华感叹道:“日本人也有七情六欲,如果此人不是为了孙玉淑,怕是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给我们。” 方如今知道张鑫华心里想着自己是如何快速锁定崔德民的,便道:“组长所言极是。此人在二次刺杀理发店老板的时候遗落了一枚纽扣,纽扣的样式虽然普通,但若是在一定范围内寻找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先是通过护士和医院的看门人,得知了崔德民是乘坐黄包车离开医院的,顺着黄包车查到了他曾经在罗氏修表店修过一块手表,计划明晚去取。” 张鑫华对此很感兴趣,问道:“然后呢?” “虽然修表店的老板说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我猜测崔德民住的地方应该距离这里不远。” “哦?这是为什么?”张鑫华颇为不解。 “问题在取表的时间上,如果他的住处和修表店距离远的话,即便当天手表修好了,他也不会大晚上的就来取。” “你等等,你不是说过这个崔德民好像对表很有研究,甚至是痴迷吗?” 方如今笑了笑:“的确如此!您的意思是如果他对此痴迷,即使是大晚上的也会穿越半个城市来取,这样才符合他的风格,对不对?” 张鑫华点头。 “罗氏修表店小有名气,但地址相对比较偏僻,也不是那种人人皆知的,如果他住的远,多半不会知道这地方。所以,我断定,他不仅知道此地,而且住的地方还不远。当然了,这只是猜测,还需要另外的事情去验证。” 张鑫华越发觉得有趣了。 “于是我就从纽扣下手,让人走访了附近的裁缝铺,结果还真的找到了一个跟崔德民相似度很高的客人,他在裁缝店登记的姓名叫作郝阿庆,但裁缝铺的伙计说那天他是步行来的,这说明他的住处距离裁缝铺也不远。” 张鑫华点头道:“剩下的事情我想我大概也知道了,你又让人查了附近地段的房屋租赁档案,进而锁定了崔德民的住处。” “不错,正是如此!” 这时候,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崔德民忽然奋力地抬头,但是他伤的很重,只是十分勉强地做了个动作而已,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方才方如今两人的对话已经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他的耳中,心中的震惊简直是无以复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仅凭着一枚纽扣和一块手表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张新华拍案叫绝。 “秒啊!大胆推理、小心求证!如今啊,你真是天生干情报工作的料!” 这种话张鑫华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方如今说了,他感觉今后还会继续说下去。 方如今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崔德民,对行动队员说:“你们几个再加把劲儿!”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临城五点的时候,经过一晚上的严刑拷打之后,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崔德民终于开口了。 这些日本间谍虽然受过专业的反刑讯训练,但他们没有必死的信念,一旦刑讯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范围,终究是挺不过永不休止的炼狱煎熬的。 方如今看着眼前的崔德民,冷冷的说道:“何必如此呢!最后还不是要开口,姓名?” “盐田成晃!” 盐田成晃微微蠕动的干裂的嘴唇,轻轻发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身份?” “日本特高课特工。”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潜伏的身份还有代号?” “隶属于蜘蛛小组,代号红蜘蛛!” “其他小组的成员和他们的掩饰身份? “不太清楚!” 方如今冷笑:“盐田,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在这里磨嘴皮子,你还是痛快点好,在我们这里,欺骗反倒比抵死不说更加痛苦!明白吗?” 盐田成晃苦笑道:“都已经这步田地了,你觉得我还有有必要跟你耍心机吗?”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说下去!” “我之前一直隶属于蝴蝶小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蝴蝶小组忽然被宣布解散了,我是两个月前调入蜘蛛小组的,并未跟任何的小组成员发生过联系。” “什么?”方如今和张鑫华都是一惊。 “那晚报的孙玉淑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是蜘蛛小组的?” “不是!我见到她纯粹是个偶然的机会。” 随着方如今提问的逐渐深入,盐田成晃最终他向方如今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和孙玉淑的相遇的确是偶遇。 两人之前在本土参加培训的时候,盐田成晃就暗恋着孙玉淑,而孙玉淑的代号则是“雪尘”。 方如今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还是从小山智子的口中,其真名叫作梶原千春,是松井直辉最为得意的女弟子,无论是情报能力还是行动能力在他的一众弟子中都是鹤立鸡群,连一些男弟子也自愧不如。 张鑫华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如果能够抓获梶原千春,绝对是大功一件。 盐田成晃继续交代,梶原千春的住址以及掩饰身份,后来都被摸清了,不过他十分谨慎,并未让梶原千春发现。 在培训班的时候,他虽然暗恋梶原千春,但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梶原千春,现在看到梶原千春出落的更加美貌,心中的自卑感又加重了几分。 于是,他决定暗中保护梶原千春,他相信自己默默所付出的一切,一定会被梶原千春看到。 方如今看着盐田成晃,心说还真是个痴男。 梶原千春既然能够成为松井直辉最为器重的女弟子,想必也不会将盐田成晃这样的男人看在眼里,毕竟女人大多都是慕强的,盐田成晃纯属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盐田,你认为梶原千春此刻应该藏身在什么地方?”方如今觉得事不宜迟,现在的关键是迅速锁定梶原千春,至于蝴蝶小组和蜘蛛小组,留待今后再查。 盐田成晃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认为自己是个懦夫,出卖了自己的心上人。 方如今看到他有些犹豫,冷声道:“盐田,既然你已经走出这一步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你和梶原千春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即便你没有落入我的手中,她也不会看上你的,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盐田成晃越发的痛苦。 这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梶原千春,也许我可以帮你!” 盐田成晃先是发愣,然后眼睛骤然一亮。 方如今见到有了效果,继续道:“她这样走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明白。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尽可能地提供关于她的线索,让我们尽快地找到她。当然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人生子的。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就是一块冰,也会慢慢被你的真情所感化的。” 张鑫华看向方如今,目光中满是赞许,这种审讯手段他就没有想到。 盐田成晃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是有所松动。 “在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可以将你们送到一个新的地方,让你们开始一种全新的新的生活。国内也行,你们想去香港,或者是去欧洲、美国都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当一对神仙眷侣。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大好蓝图已经描绘出来了,如果盐田成晃不能及时抓住机会的话,必定会悔恨终身。 盐田成晃的双眼已经开始放光了,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藏在黑暗里,他也是人,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建立美满幸福的家庭、厮守一生? 方如今说的没错,只要给自己的足够的机会,他完全可以俘获梶原千春的芳心。 方如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盐田,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一下。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待方如今说完,盐田成晃忙道:“我说!” 第八百六十三章 痴情男女 夜色如墨,方如今和盐田成晃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仿佛两个幽灵在窃窃私语。 盐田成晃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他缓缓讲述着关于梶原千春的故事,每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被艰难地挖掘出来。 他说,梶原千春,那个曾经笑颜如花的女子,在某一天突然剃去了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从此以光头示人。 她选择了隐藏自己的美丽,平日里总是戴着一顶精致的假发,仿佛想要掩盖住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至于她为什么要剃发,”盐田成晃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猜,这可能跟她的心上人有关。” 方如今心中一动,他感觉到这个故事中隐藏着太多的情感和秘密,示意盐田成晃继续说下去。 “传闻,她的心上人川本正仁已经在满洲战死。那一刻,梶原千春的心仿佛也随之死去。她伤心欲绝,选择了剃发这一极端的方式来纪念他。那光头,既是她对逝去爱情的祭奠,也是她明志的象征。” 盐田成晃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同情。 方如今能够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失去挚爱的打击下,毅然决然地剃去了自己的长发,那是一种怎样的决绝和悲痛! “她倒真是个痴情的女子。”方如今不禁感叹道。 当然了,感叹归感叹,若是寻常女子,她的爱情、她的牺牲、她的痴情和决绝都让人感到震撼和敬佩。 但毕竟梶原千春的身份是日本间谍,而且是高级特工,其破坏力惊人,对于这样的人,是不能有任何怜悯的。 “这个梶原千春还有什么特点,比如她喜欢使用什么特殊的武器?” “忍者镖和飞爪!但既然是在中国,使用忍者镖的可能性不大,我猜测她更多的会使用飞爪。”盐田成晃是梶原千春的拥趸,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飞爪?”这让方如今想到了在临城的一桩凶杀案,当时凶手就是使用飞爪的,但他手下的行动人员遍访临城内的武林人士和江湖上的豪客,都没有发现相关线索。 经过医生的初步救治,盐田成晃的状态明显恢复了不少。 虽然刑讯过程中受了些皮外伤,但方如今很好地把握了分寸,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 盐田成晃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 方如今看着盐田成晃,心中暗自满意。 对于这些日本间谍,适度的刑讯是必要的,但过犹不及,保持被审讯者的身体状态对于获取更多情报至关重要。 现在,盐田成晃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方如今决定继续加大审讯力度。 此时的盐田成晃,面色苍白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缓缓地抬起头,声音沙哑:“你们在抓捕的时候要小心梶原千春,那个女人不简单。” 方如今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手下留情,在关键时刻留下她一条性命。 盐田成晃提到,梶原千春在培训期间就展现出了对飞爪的惊人掌握能力。 那飞爪,是她隐藏在袖中的致命武器,精钢打造,爪刃锋利如刃,连接着几乎看不见的细钢丝。 她能在十步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飞爪,轻易地取人性命。 飞爪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灵活得如同她的手指延伸,既能悄无声息地取物,又能瞬间变成夺命利器。 盐田成晃回忆起训练中的一幕:梶原千春一挥手,飞爪如流星般射出,准确地缠住十米外的目标,一拉一拽间,假人靶已被拉到她身边。 那样的速度与精准,让人胆寒。 飞爪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这也算是解开了方如今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结。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审问盐田成晃:“那梶原千春在晚报或者其他地方,有没有培养新的下线?” 盐田成晃苦笑着摇摇头,否认了这一点。 他解释说:“晚报那里环境复杂,各种势力交织,其中不乏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潜伏,我实在是不敢轻易接近。对梶原千春的跟踪,我也仅仅限于观察她的日常生活,尽可能收集一些外围的情报。” 方如今听后,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盐田成晃话语中的真实性。 情报工作是个充满谎言与诡计的世界,即使是俘虏的供词,也不能轻易相信。 但无论如何,关于飞爪的谜团已经解开,这让他感到一丝欣慰。 “如果你是梶原千春,这个时候应该去哪里躲避追捕?”方如今沉声问道,同时向盐田成晃透露了梶原千春最后消失的地点。 盐田成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这个信息显然给了他足够的提示。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道:“那应该是在尼姑庵里。她只要把假发去掉,换上素净的尼姑袍,就能伪装成一个正儿八经的尼姑。” 方如今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 盐田成晃对梶原千春的了解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这个女间谍果然不简单,竟然能想到利用尼姑的身份作为掩护。 他心中暗叹,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捉拿梶原千春的决心。 “尼姑庵……”方如今喃喃自语,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很快,顾清江便被叫了过来,今晚在医院的行动是十分失败的,射杀罗延明的杀手遁走,行动人员忙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显然撤退路线是早就看好了的。 “顾队长,忙活了一个晚上,本来想着让兄弟们歇一歇的,但这边有个急事,还是要麻烦你一下。” 今晚的行动失利,顾清江压力很大,脸上的疲惫之色难以掩饰,也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压力,哪里还敢说什么辛苦之类的话,当即心中一紧,忙站直身体,等待着方如今的指示。 “以孙玉淑最后消失的地点为圆心,十公里范围内标出所有尼姑庵的位置,我怀疑这个孙玉淑很有可能就藏匿在尼姑庵中。” 顾清江听到孙玉淑可能藏在尼姑庵中的消息,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女间谍竟然会选择如此隐秘的藏身之处,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转头看向方如今,似乎想要从这位经验丰富的年轻上级脸上读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方如今并没有多做解释,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顾清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多问无益,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去查找相关的地图。 为了保密,顾清江甚至不敢假手于人,他决定亲自去找地图,确保消息不会泄露。 戴雷平和戴建业离开后去准备抓捕行动所需的人手,他们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因此格外用心地挑选着合适的人员。 与此同时,方如今并没有闲下来,他继续留在暗室,打算从盐田成晃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盐田成晃虽然已经被审问多次,但方如今相信,盐田成晃脑子里还有很多的秘密,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 他再次坐在盐田成晃对面,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 “盐田成晃,针对梶原千春的抓捕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了,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是正确的,我自然会履行我的诺言,不仅仅确保她的人身安全,事后还要尽量地给你们两人创造条件和机会。不过呢,作为你对我的报答,关于‘蝴蝶’和‘蜘蛛’两个谍报小组的事情,还需要你好好地回忆回忆。” 方如今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他紧紧地盯着盐田成晃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任何一丝异动。 也许是担心梶原千春拘捕发生意外,盐田成晃此刻的状态很低沉,面对方如今的询问,他回以沉默,但方如今并不气馁,而是继续施压。 “你应该知道,我们掌握的信息远比你想象的多。为了能够和梶原千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要提供更多的情报给我。” “两个谍报小组对于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没必要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美满幸福的生活,不是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盐田成晃的心理防线在方如今的步步紧逼下,再次逐渐崩溃。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一些你们可能感兴趣的事情……” 方如今心中一喜,但他保持着冷静,示意盐田成晃继续说下去。 随着盐田成晃的招供,方如今逐渐拼凑出了一个更加完整的间谍网络图景。 “蜘蛛”小组也就罢了,盐田成晃是新加入的,并未跟其他的成员发生过联系,甚至连自己的组长是谁都不知道。 方如今也放弃了让盐田成晃继续以“蜘蛛”小组成员的身份钓鱼的想法,盐田成晃不知道其他成员的身份,但组长肯定是知道他的,被捕的消息隐瞒不了多久。 所以,重心就要放在“蝴蝶”小组这边了。 这次的审讯,张鑫华再次参与。 毕竟这里是南京,很多的抓捕工作也都需要他的行动组来完成,当然最后叙功的时候,他是不会把方如今这位得力的下属忘了的。 根据盐田成晃所提供的信息,“蝴蝶”小组的情况逐渐明朗。 这个小组原本由六个人组成,组长是大步空也,他在南京的掩护身份是一家酒楼的经理。 然而,由于贪污情报经费的事情败露,大步空也被迫回国接受调查,这也导致了“蝴蝶”小组的解散。 在小组解散后,四名小组成员被调离南京,目前下落不明,这无疑增加了寻找他们的难度。 而盐田成晃和另一名成员佐藤隆则继续留在了南京。 不过,盐田成晃表示他与佐藤隆的接触并不多。 佐藤隆在小组当中以发展下线为主,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其他的成员都调离了南京,而他没有,一定是特高科认为他在南京发展的下线还有诸多用处。 对于接下来的行动,需要谨慎考虑。 由于“蝴蝶”小组已经解散,大部分成员已经离开,留在南京的佐藤隆可能也处于更加警觉和隐蔽的状态。 因此,对此人的监控和调查需要更加细致和隐秘,以免打草惊蛇。 同时,对于已经离开南京的四名小组成员,也需要通过各种渠道进行追踪和调查,以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和活动情况。 这可能需要以行动科的名义同其他的外勤站协调,方如今和张鑫华都认为这件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毕竟事情不是那么好办成的。 目前,抓捕佐藤隆是关键。 对于此人,盐田成晃表示他很机警,两人虽然有过三次接触,但从来都是在公众场合见面,自己并未发现任何能够推断出其身份的特征。 “接头地点是你定的,还是他定的?”方如今问。 “都是他定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这个地方是熟悉的。”方如今分析说道。 方如今认为接头地点是佐藤隆的心理舒适区。 张鑫华认为方如今的分析很有道理。 由于是佐藤隆选择接头地点,这可能表明他对这些地方比较熟悉,从而在选择时考虑到了自身的安全性和隐蔽性。 这也可能意味着这些地方是他的心理舒适区,他在这里可能感觉更加自在和隐蔽,从而降低暴露甚至被捕的风险。 了解到这一点后,可以针对佐藤隆在这些地方进行布控,增加抓捕他的机会。 同时,通过对他选择的地点进行分析,也可能发现他的活动规律和喜好,为进一步的抓捕行动提供线索。 另外,盐田成晃提到佐藤隆很机警,且他们之间的接触都是在公众场合,这提示方如今在抓捕时需要特别小心,避免在行动中惊动佐藤隆,导致他逃跑或采取其他反侦查措施。 盐田成晃很快被转移到了病房之中,眼下还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若是伤口感染了还是很麻烦的。 别说是方如今了,盐田成晃也不想死,神仙眷侣的生活还在等着他呢,怎么能死呢? 方如今派了一名老成持重的行动队员带人专门看护监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则是和张鑫华商量抓捕梶原千春的具体行动,张鑫华甚至也从本组调用了大量的行动人员随时待命。 第八百六十四章 佐藤惹事 虽然只是上午八点多,但秦淮河畔人头涌动。 戏台子上正唱着什么戏,化名为吕国中的佐藤隆正站在人群当中看着戏。 周围人声嘈杂,他一时听不清楚在唱些什么。 来到中国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日常的对话交流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这种带着浓郁地方色彩的戏剧,他还是听不懂的。 台下都是一片叫好声,佐藤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那些百姓,他们都看得十分认真,显然已经把自己带入了进去。 “要想征服这些愚昧的中国人,必须用他们喜闻乐见的方式,比如当地的戏曲,只要稍作改编,就可以为大日本帝国的统治服务。好主意,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当然了,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尤其是在南京这样的地方,更不能做的太过明显,要一点一点的渗透。”佐藤隆在心里面默默记下这一条。 他在南京的掩饰身份是出版商人,拥有一家小型印刷厂。 因为掩饰的好,即便是小组组长也并不知道。 自从“蝴蝶”小组解散之后,他暂时被留了下来,但是没有被重新任命。 这些天,除了打理生意之外,这些天就在南京城里四处乱逛。 此时的南京,已经是中国少有的大城市之一,物价近些年也涨了不少。 好在南京位于长江的转角突出处,南连吴越、西接荆楚,成为襟带江淮的重要节点。 同时,南京城内水系密布,长江、秦淮河等水路纵横交错,形成了便捷的水上交通网络。 这些水路极大地促进了南京的经贸发展,故而本地的物资并不匮乏。 佐藤隆暗暗记下了戏班子的名字,打算等过几天接触下,把他们唱戏的本子买过来,看看将来从哪里下手改动更妥当一些。 接着,他挤开人群往外走去,围摆起了不少担郎的挑子,售卖各种各样的杂货。 佐藤隆来到一个担郎面前,拿起挑子上的货物闻了一下,一股浓重的腥味,他用南京口音对担郎问道:“小兄弟,这鱼干是哪里的?” 那担郎抬头看佐藤隆衣衫不俗,疑惑的问道:“这位先生,莫要消遣在下了,这种鱼干您肯定不会吃。” 佐藤隆忙道:“我自然是要买才问你,乡下老家来了几个亲戚,怕是就喜欢你这种鱼干,一会我就买上几斤让他们尝尝鲜。” 那担郎眉开眼笑的站起来:“实不相瞒,咱们南京水路交通便利,这些鱼干都是崇明岛打来的海鱼晾干而成的。” “逆流而上可是要花费不少工夫呢,这么热的天气,岂不是会臭掉?” 那担郎毫不在意的道:“先生,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一路上都是放在冰块里的,保证新鲜。” 佐藤隆笑眯眯的指着鱼干:“那你可是靠着它们发了不少的财吧?” “要是发财就好了。”那小贩有些懊恼的道,“我当时听信了一个同乡,把小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到别的行业里去了,以为肯定是会赚钱的,结果晚了一步,人们都挤爆了头,赔的一塌糊涂啊,没办法,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干这个的。” 佐藤隆略微有些奇怪,看不出来,这个小贩还不是一般人,以前也是创过业的。” 南京的小商小贩们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只要肯努力,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这一点甚至要比东京要好一些。 佐藤隆对经济十分感兴趣,来到中国之后便在有意研究中国的经济。 日本在1920年春又出现了真正的战后经济危机,危机深重且波及面大:股价暴跌、企业倒闭、银行挤兑、经济萧条,停滞状态一直持续到三十年代。 1923年发生关东大地震,农村贫困随之加剧,许多农民卖儿卖女、远走他乡,租佃冲突日益激化。 20年代末,日本又连续发生经济危机,东北和北海道也出现大歉收,农民大量逃亡,甚至全家自杀。 1925-1926年日本农业平均产值减少了近16%; 1920-1924年间,日本进口大米年平均额为418万石,而到1927-1931年这一数字激增为847万石,成千上万的日本农民家庭陷入赤贫状态。 许多农户仅靠挖草根和拨软树皮充饥,更有甚者依靠卖女为娼来维持生活。 日本军队的士兵和中下级军官大多来自农村,他们对此有切身的体会。 佐藤隆就属于这类人群。 1935年当时日本的民众年均收入才150日元,而一般的东京市民的最低生活开销就有110日元。 城市尚且如此,农村就更惨了,因而很多日本的农民都纷纷加入东北开拓团,只能到国外去谋生。 如果国内能够活下去,佐藤隆也不会去做特工。 那小贩兀自说道:“先生若是想吃什么鱼虾鲜贝,自可以提前告知在下,在下可提前预定,从捕捞出海到先生的盘中也就两三天的工夫,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水路交通便捷,这点是日本学不来的。 佐藤隆觉得不一定非得瞄准那些军政机关中的人员策反,一些平民百姓也可以作为目标,眼前的小贩就不错,通过他们可以获得很多有用的情报。 佐藤隆甚至觉得都不用跟他们表明自己的特工身份,只是出钱收买即可。 这时戏台子下面一阵热烈欢呼,佐藤隆转头去看,只见戏台上一个穿着浪人服饰的人正在台上举起刀对着几个贫民乱砍一气。 一会儿又出来一名军人,挥舞着大砍刀和日本浪人战在了一处,那浪人很快不敌被杀死。 然后那军人扶起之前受伤的百姓,又拿出干粮给他们吃,又帮着包扎伤口,台下一阵阵掌声。 佐藤隆感觉台上的戏很可笑,中国人还停留在以前打倭寇的阶段,现在的大日本皇军是亚洲最强的军队,几乎是无坚不摧。 仅凭几把大砍刀就能打败皇军,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由骂了一句,“尽他妈骗人。” 他转头过来那小贩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一把揪着佐藤隆领子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只不过跟你闲扯几句,你就骂我骗人,我骗你啥了。这鱼干的出处你在这里可以随便打听,要是我方才说的有半点假话,随你处置。” 佐藤隆连忙道:“没有骂你,我只说那戏子骗人。” 那小贩不依不饶:“那日本浪人本就是一些在日本混不下的地痞流氓,乘船渡海到了我们中国地界上烧杀抢掠,简直就是无恶不作的畜生。咱也是中国人,若是哪天让我遇到小鬼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你凭啥说这戏文是骗人的,你是不是小鬼子的奸细,今日不说个明白,就要把你抓了见官。” 佐藤隆被他揪着,眼看周围有其他几个百姓在围观,生怕被当成日本细作,按现在场中的群情激愤,没准被打死也可能,他连忙低声求饶道:“这位兄弟,我是从西安来的,到了南京时间还不长,确实不知实情,方才多有得罪,在下是要买鱼的,咱们先称了鱼再说。” 那小贩听到他说买鱼,才想起这是主顾,偏头看着他,“你买几斤?” “十斤。” “十斤?”小贩明显不满,“早就怀疑你是小鬼子的奸细,十斤够你那几个亲戚吃吗,我看那几个亲戚都是杜撰出来的,说吧,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细?” 佐藤隆额头冒汗,他也是见惯了世面的,知道这些小商贩都是本地人,一旦不讲道德,比什么人都难缠,自己孤身一人,万万不是他们对手,忙道:“这……这样吧,我那亲友确实喜欢吃些鱼干,我让他们带一些回去,兄弟你也是爽快人,你就直说吧,让我买多少斤?” 那小贩看看左右,低声道:“你把我两挑都买了。” “买,买。” 这些鱼怕是有七八十斤,买回去根本吃不完。 小贩见他答应,得寸进尺道:“那你把挑子一起买了。” 佐藤隆压住火气摸出了钞票,小贩眉花眼笑的收完,佐藤隆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敢只给钱不拿鱼,免得又被说是奸细,自己把两挑鱼干挑在肩上,走出人群。 边走边有人问:“怎地买了这多的鱼,没有冰块,放在家里怕是一下午就要臭了。” 佐藤隆咳嗽一声:“这鱼干甚好,怕等会被人买光了。多谢提醒,家里已经准备了冰块,回到家就冷藏起来。” 今天真是倒霉,平白无故地被小贩坑了,若是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佐藤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咽下这口恶气的。 那一挑子鱼干,仿佛是一座小山,压得他双肩疼痛欲裂,皮肤也在重压下被磨破,渗出血丝,脸上很快就布满了汗水。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河岸边。 这里的河水潺潺,人迹罕至,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用力将那挑子上的鱼干倾倒进了河中。 一眨眼的工夫,鱼干像秋叶般飘落在水面上,佐藤隆看着那些鱼干顺流而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猛地转身,狠狠地一脚踢在那已经空了的挑子上。 挑子如同一个被抛弃的旧物,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入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他看着那挑子在河水中慢慢沉没,仿佛在看着自己心中的某种情绪也随之沉淀。 …… 上午的阳光柔和地洒在街道上,街边的店铺陆续开张,行人熙熙攘攘,市井气息渐浓。 在这热闹的街头,一个中年男子步履沉稳地走向街角的电话亭,轻轻推开门,侧身进入。 电话亭内空间狭小,他掏出几枚硬币,一枚枚地塞进电话机上的投币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电话亭内回荡。 他拨动了电话转盘,每一次的拨号都伴随着电话机内部机械的咔嚓声。 电话接通后,他略微调整了一下站姿,使自己更加舒适地站在电话亭内。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低沉而谨慎的男声。 中年男子轻声问道:“人回老家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中年男子的眉头微微一皱,“找人的人回老家了。” “怎么会这样?”中年男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和疑惑。 “那家人提前安排了宴席,很是丰盛。”电话那头解释道,“咱们的人担心喝酒会误了正事,就推脱说不参加了,但是对方很热情,非要把他留下,差点吵闹起来,后来还是我去帮他解了围。” 中年男子听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变故对计划的影响。 他抬头看着电话亭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宴席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咱们,也好带点礼物过去,不然怎么好意思赴宴?” “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确认咱们的人回老家了?” “确认,我亲自送的,老板,说起来这个人回老家也好,这些年跟着咱们,手脚也不干净,我一直不好意思当面跟他说。” “嗯,回去也好。”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中年男子感到有些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不然咱们就有大麻烦了。那那家的亲戚到底在不在,若是不在咱们也就不再去拜访了。若是还在的话,怎么是说也得上门拜见,不能让人家挑理。” “我一直在打听,怕是需要一些时间。”电话那头说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沉默了片刻,中年男子最终说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吧,我明白了。继续保持关注,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如果人在的话,是不是我去拜访?” “这个容我再考虑一下,你不要擅自登门,对方不是一般的人家。”中年男子提醒说。 “我怕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你!” “这样,我每半天会给你打个电话,随时保持联系,怎么样?” “如此也好,但如何登门拜访始终是个问题,这一点还请老板早做打算。” “我会考虑的。” 第八百六十五章 紧急调用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由临城开往南京的火车上,将车厢染成了一片金黄色。 一个年轻女人端坐在窗前,她的眼眸里映照着窗外的夕阳。 那夕阳宛如一颗渐渐沉落的火球,将天际线染成了橙红色,绚烂而热烈。 余晖中,远山的轮廓被勾勒得分外柔和,仿佛一幅动人的油画。 火车缓缓开动,夕阳的光影在女人脸上跳跃,给她的脸庞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女人安静地坐在火车上,她的身姿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格外优雅。 突然,从其他车厢走来四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的地痞。 他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女人,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流下了口水,显然是被女人的美貌所吸引。 为首的是一个小胡子男人,他一脸嚣张地走到女人对面的座位,将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位戴眼镜的西装男子粗鲁地挤开。 西装男子面露不悦,似乎想要争辩,但小胡子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他立刻噤声,无奈地起身离开,灰溜溜地找了一个远处的座位坐下。 小胡子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色眯眯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女人的脸庞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皮肤白皙细腻,仿佛吹弹可破。 眼睛清澈而深邃,像是含有星辰的夜空,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那微微上扬的眼角,透出一股难以抵挡的魅力,让小胡子心神荡漾。 下巴线条柔美而坚毅,犹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嘴唇红润饱满,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挑衅和诱惑。 小胡子咽了咽口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小姐,一个人坐车多无聊啊,我陪你说说话吧。” 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友善,但内心深处的贪婪和欲望却难以掩饰。 然而,女人似乎对他的搭讪并不感兴趣,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 小胡子并不气馁,他知道,这样的美人,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手段才能征服。 小胡子的一个手下见女人对小胡子的搭讪不理不睬,顿时心生不满。 他冷声威胁道:“小娘们,我大哥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挥了挥自己钵大的拳头,恶狠狠地补充道:“若是惹毛了老子,老子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话一出,车厢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其他乘客都纷纷侧目,有的露出担忧的神色,有的则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女人却依然保持冷静,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小胡子和他的手下,并没有被这群地痞的威胁所吓倒。 “你们想怎么样?”女人淡淡地问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小胡子的手下脸上露出狞笑:“小娘子,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今天你必须陪我们哥几个好好喝几杯,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胡子粗暴地打断了。 小胡子瞪了他一眼,喝骂道:“胡闹,怎么跟人家小姐说话呢?都给老子滚到一边去,真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那名手下似乎还想辩解,“大哥,我也是……” 然而小胡子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连连挥手,“滚,滚,滚……别在这儿给我惹麻烦。” 其他几个手下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他们知道,大哥虽然平时看似粗鄙,但在关键时刻却是个心思细腻、极有分寸的人。 今天他的态度如此反常,必定有他的考虑。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小胡子和那个女人面对面坐着。 小胡子换上了一副笑脸,对女人说:“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手下不懂规矩,冒犯了你。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无礼。”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小胡子的转变有些意外。 小胡子见状,心中暗骂手下坏事,脸上却堆着笑,继续说道:“小姐,其实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来混口饭吃,说话办事是粗糙了一些,但人都不坏。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小姐多多包涵。不知道小姐此行是去哪里?如果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的话虽然客气,但目光中却闪烁着贪婪,显然,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对女人的企图,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机会罢了。 然而,女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必了。”然后便转过头去,继续望向窗外的风景。 小胡子再次被拒绝,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但他深知这个女人非比寻常,穿戴不凡,气质独特,绝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摆布的角色。 因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有立刻发作。 小胡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转,一个新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决定改变策略,尝试用更加圆滑和殷勤的方式来讨好这个女人。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利用的资源。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几个背筐挑担的乡下人身上。 他们因为长途跋涉而满身汗臭,此刻正坐在车厢不远处的一角休息。 “你们几个,快滚到一边去!”小胡子粗暴地驱赶着这些乡下人,“身上这么臭,别熏着了这位小姐。” 几个乡下人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纷纷拿起自己的担子,唯唯诺诺地移到了车厢的另一头。 小胡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一个货郎身上。 货郎的箱子里装满了各种小商品,其中不乏一些精美的水果和干果。 小胡子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找,瞬间就翻得乱七八糟。 “喂,你干什么?”货郎试图阻止他,但小胡子一个凶狠的眼神就让他闭上了嘴。 小胡子从箱子里挑选出了最饱满的水果和最新鲜的干果,然后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女人面前的小桌上。 “小姐,新鲜水果和干果,你尝尝看。” 他谄媚地笑着,仿佛一个殷勤的仆人。 女人微微一愣,瞥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和干果,却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但我不需要。” 然而小胡子并不气馁,他依然保持着微笑,仿佛已经习惯了女人的冷漠。 “小姐,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尝尝看嘛。”他继续劝说道,“你看,这些水果和干果都是上好的货色,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对小胡子的纠缠不休有些不悦。 但她并没有明确拒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任由小胡子在她面前献殷勤。 这时,从车厢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大汉,身高体壮,一步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乘警,小胡子一见到那个乘警,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笑脸相迎。 “费警官,您怎么有空过来这边车厢?”小胡子热情地打着招呼,语气中满是恭敬。 乘警扫了一眼车厢,目光在小胡子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小胡子的问候。 小胡子这种在火车上讨生活的人,都必须要提前拜好码头,和火车上的乘警打好关系。 这乘警姓费,平日里小胡子等人也没少给他打点,关系还算是不错。 “你们在这边闹腾什么呢?”老费开口问道,语气虽然严肃,但并没有太多责备之意。 “哎呀,费警官,您误会了。我们这儿就是在给这位小姐送点吃的,没别的意思。”小胡子连忙解释,生怕老费误会他们在火车上惹事。 老费闻言,目光转向那位年轻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显然没料到,在这种车厢里会遇到如此气质出众的女子。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对小胡子说:“你们注意点分寸,别给我惹麻烦。” “是是是,费警官您放心,我们绝对不敢在火车上惹事。”小胡子连连点头,一脸惶恐地保证。 只要他们在火车上不作出太出格的事情来,老费基本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互相给个面子,日后也好相见。 老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和大汉一起离开了这节车厢。 小胡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继续向女人大献殷勤,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得意地对女人说:“看到没有,刚才那位费警官,我和他的关系简直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只要在火车上,你说你想办什么事情吧,就没有我办不到的。” 女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并没有被小胡子的话所打动,只是冷冷地回应道:“哦?是吗?那可真是厉害。” 小胡子并没有察觉到女人语气中的嘲讽,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那是当然,这火车上上下下,哪个不认识我的?只要是我出马,什么事情都能摆平。”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原来是有几个乘客因为座位问题发生了争执,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动手的趋势,引起了其他乘客的围观,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小胡子见状,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他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喊道:“都别吵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简直无法无天!” 说着,他大步走过去,开始调解起这场争执,企图通过自己的威望来解决这场纠纷,同时也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力。 然而,女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小胡子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似乎对小胡子的炫耀和殷勤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小胡子自信满满地介入争执,试图用他的威望来平息这场座位风波。 然而,他并没有预料到,那几个乘客在情绪激动之下,根本不顾及他的存在。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小胡子大声喝止,试图拉开打架的乘客。 但那几个乘客此时已经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 下一刻,其中一人猛地一推,小胡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努力站稳,再次试图上前拉架。 可就在这时,一个乘客突然挥拳向他打来。 小胡子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差点没站住。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几个乘客打起来完全不管不顾,小胡子成了他们乱斗中的“牺牲品”。 连着好几拳都招呼到他的脸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一酸,鲜血就流了下来。 “哎呀!别打了!”车厢内其他乘客也开始劝架,小胡子的几个手下也赶过来救场,但场面依然混乱。 小胡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摸脸,满手的鲜血。 他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松动,吐出来一看,竟然是两颗牙齿! “你们这群混蛋!”小胡子怒吼一声,愤怒地下达了命令,“给我揍他们!” 随着他的命令,其余的三个手下纷纷挺身而出,加入战团,试图帮助小胡子挽回颜面。 然而,那几个乘客体格壮硕,力量惊人,而且此时他们也已经打出了真火。 小胡子的手下虽然人数众多,但在这种混战中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很快,他们也被揍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小胡子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这场斗殴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然而,他的手下们已经被揍得狠了,进入了癫狂状态,他们红着眼睛,看上去非要打出个你死我活才行。 “住手!都给我住手!”小胡子大声呼喊着,试图让自己的手下停下来。 但此时的手下们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他们已经完全被愤怒和狂暴所控制。 小胡子心急如焚,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那个女人正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他心中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场闹剧中的丑陋和失败。 不仅未能讨好这个女人,反而在她面前丢尽了颜面。 此时的小胡子已经无心再战,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唐的斗殴。 他拼尽全力拉住了自己的一个手下,大声呼喊着让他们停手。 经过一番努力,手下们终于逐渐冷静下来,退回了小胡子的身边,犹如斗败的公鸡。 小胡子喘着粗气,看着一片狼藉的车厢和鼻青脸肿的手下们,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自己这次不仅未能讨好那个女人,反而让她看了笑话。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嚣张的乘客们,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这节车厢。 不多时,方才跟乘警一起出现的大汉走到了年轻女人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需要换到其他安静一点的车厢吗?”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不用!” 第八百六十六章 分析研判 清晨的薄雾中,方如今静候在房间内,耳边是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街头小贩的吆喝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为这座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当纪成林领着小山智子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他迎上前去,脸上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智子小姐,此次特邀你来南京,实在是情势所迫。在我众多的人脉中,唯有你对梶原千春有深入的了解。” 小山智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在接到邀请时并未被告知具体原因,但内心已隐隐感觉到南京城内必有大事发生。 “梶原千春现在南京?”她试探着问,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虽不能断言百分之百,但我们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方如今缓缓道。 小山智子微微颔首,轻轻捋了捋垂在耳边的秀发,这个动作既显得优雅又不失从容。 方如今道:“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小山智子轻声细语地说:“火车上虽然遇到了几个泼皮无赖,但幸好有纪队长在,很快就解决了。” 说到这,她向纪成林投去感激的一瞥。 方如今听后点了点头,对于纪成林的能力他向来是信任的。 纪成林报以微笑,那几个所谓的“打架”的旅客,是他安排的化装成普通旅客的行动队员,专门为了保护小山智子而设的暗桩。 也难怪那几个小胡子等泼皮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这些行动队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精英。 “既然你已经到了,我们就不多绕弯子了。”方如今直截了当地说,“在你在本土接受培训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印象一个叫盐田的人?” 小山智子微微皱眉,思绪回到了那段培训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我记得他叫盐田。他在培训班里并不张扬,总是默默无闻的。他的成绩虽然不算出类拔萃,但做事非常踏实。”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更多的细节,“我记得他对梶原千春有着特别的好感,总是找机会接近她,但梶原千春当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他。” 方如今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盐田提供的信息基本上是可信的。” 小山智子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诧之情,脱口而出:“难道你们也抓捕了盐田?” 方如今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智子小姐,是不是想找他叙叙旧呢?” 小山智子一听这话,立刻慌张地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怎么可能会想和其他人多接触呢?” 方如今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智子小姐,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确实已经控制了盐田。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们会严格保密的。” 小山智子听了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 “方长官,请问现在是否已经确定了梶原千春的具体位置?”小山智子关切地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方如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还在排查当中,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眉头微皱,显然这项工作并不轻松。南京一带的尼姑庵虽然不少,但要一一排查确实费时费力,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惊蛇。 他解释道:“我们的策略是先逐步确定几个重点怀疑对象,然后集中优势兵力进行突袭。至于其他的地方,我们也只能暂时进行监视了。” 方如今说着,展开了手中的地图。 地图上,六个红色的标记显眼地分布在各个位置,这些就是他们锁定的重点怀疑对象——六个尼姑庵。 这六个尼姑庵,都具备一个显着的特点: 它们距离梶原千春最后消失的地点相当近。 这样的地理位置,使得这些地方成为了寻找梶原千春的重要线索。 而且,这些尼姑庵周围的交通状况都相当便利,无论是公路还是水路,都有多条路线可以选择。 “这样的位置,一旦梶原千春听到什么风声,她就可以迅速转移。”方如今解释道,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些交通线路,像是在思考着可能的逃脱路线。 小山智子紧盯着地图,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找到梶原千春并非易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环境中。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的目光在地图上游走。 方如今继续深入地分析着情况,他转向小山智子,问道:“以你对梶原千春的了解,你觉得她是否会选择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尼姑庵隐藏呢?” 小山智子稍作思索,然后肯定地回答道:“以梶原千春的性格,她生性谨慎,应该不会选择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隐藏。她更倾向于在熟悉或者有一定了解的环境中行动,这样也是最为安全的。” 方如今听后点了点头,沉思道:“那就说明她在尼姑庵里早有认识的人。这样的话,我们的搜索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缩小了。接下来,我们要重点排查那些与梶原千春有过接触或者有可能有接触的尼姑庵。” 他随即呼唤戴雷平,交代道:“雷平,你去医院找盐田再询问一下相关情况。虽然之前我们已经问过他这些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问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戴雷平接到命令后,立刻行动,他知道这是寻找梶原千春的关键一步,不能有任何疏忽。 而方如今则继续在地图上标注、分析,希望能够尽快锁定梶原千春的位置。 小山智子虽然暂时无法直接参与搜寻梶原千春的行动,但她并没有闲着,而是坐在一旁,用钢笔在白纸上认真地写下关于梶原千春的一切。 那些过去的点滴,无论是梶原千春的日常习惯、喜好,还是她们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都被小山智子一一记录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很多外在表现可能会变,但一些深植于内心的习惯和偏好却很难改变。 正是这些习惯和偏好,可能会成为找到梶原千春的关键线索。 小山智子的笔下,梶原千春的形象逐渐鲜活起来。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如梶原千春喝茶时总是先闻香再品茶,或者她在思考问题时喜欢轻轻敲击桌面,都可能是破解这个谜团的重要钥匙。 只有深入掌握梶原千春的习惯,才能做出更加符合实际的推测,进而在这场较量中占据主动。 忽然,方如今看向了小山智子:“智子小姐,如果梶原千春之前一直在临城,那她调动至南京,是不是要重新划入新的谍报小组?” 直觉告诉他,之前太过于关注梶原千春本身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特殊,在南京肯定不会做独行侠,松井直辉辉一定会派人辅助她完成各种任务的。 甚至,还有可能为她临时成立一个谍报小组。 小山智子解释道:“南京是大城市,其间谍组织,跟临城的组织结构略有不同,当然了,最基础的都是以情报小组为单位开展情报活动的,但是这么大的城市,而且现在皇军……哦不,是日军备战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特高科在南京的间谍组织发展过快,单就是情报小组就达到了几十个之多。” “这些小组的人员繁多,日本间谍和汉奸特工相互混杂,又因上海总部距离南京较远的缘故,情报网的管理非常困难,所以在南京划分了几个情报区,每一个区的都有一个情报头目负责,而这个情报头目再向上海总部负责。” “我估计,梶原千春到了南京之后,松井专门调派了人手给她,而且是那种之前一直都处于潜伏状态,且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情报区的特工。” 方如今一听,大概明白了七八分,旋即道:“跟我猜测的差不多,梶原千春的定位估计跟这几个区的头头相同,但是她手下又不会有那么庞杂的谍报网络,毕竟她的身份是要绝对保密的。这一点,我十分认同你的推测。她的手下极有可能新组建了一个情报小组。这一点,我可以通过行动科向电讯科确认,电讯科那边一定有关于近期出现的新的电台呼号的记录,从时间上来截取,基本上就可以验证我们的推测。” 小山智子微微点头:“梶原千春是是专门负责策反和安排潜伏特工工作的负责人,到了南京之后应该也是做老本行,虽然来的时间不算长,但估计已经有人被她策反了。” 这个女间谍的破坏性极强,方如今说:“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我们的军政机关迟早会被她腐蚀的千疮百孔。除了从她本人身上着手之外,其麾下的情报小组也要重视起来,既然梶原千春是他们的上线,那么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络方式,把她引出来,这一次绝不能让她跑了。” 抓住了梶原千春,会有一大批高级特工落网,这足以给特高科在南京的情报网络捅出一个大窟窿,也会给松井直辉予以致命的打击。 这样的诱惑,让方如今顿时血脉喷张。 这一切还得从盐田身上着手,这个梶原千春的暗恋者一定知道梶原千春接触过什么人。 等戴雷平到了地方后,他亲自打了个电话嘱咐戴雷平,一定要让盐田多多提供梶原千春的信息。 做完这一切,方如今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走来走去,仔细思索着关于梶原千春的这些信息,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觉得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乐观。 虽然大致确定了目前梶原千春藏身在尼姑庵,但毕竟她是个大活人,而且是个非常狡诈的高级特工,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惊到。 这也是方如今迟迟未下命令对那几个尼姑庵展开搜查的原因。 还有,梶原千春麾下的情报小组,到目前为止,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一点痕迹都没有。 就在方如今正在为了到底是先突袭尼姑庵抓捕梶原千春,还是先找到梶原千春的情报小组,放出诱饵引诱她上钩的时候,一则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从警察局传来。 位于深山中的云水庵有名尼姑不幸跌落山崖死亡,另一名尼姑拿着此人的度牒来注销。 自道光年就急剧衰落的佛教、道教、神祠等,在民国政府的严令和“铁腕”管控下,更产生一个衰落的“加速度”! 新文化运动之后,相当一部分社会名流认为“中国人中最无用的是和尚”。 民国的僧侣地位极其卑贱,连小孩子见了和尚,都要骂一声“秃驴”,一般人假使在早晨看见了尼姑,便喊“倒霉!晦气!” 北伐成功后,全国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北洋政府”时期结束,而国民政府直接开展“反宗教运动”违反宪法,便以“破除迷信运动”为由,冠冕堂皇地压抑道教、佛教,大力瓦解旧的传统文化。 民国十七年,国民政府颁布《神祠存废标准》,废除偶像崇拜和神只信仰。 同时制定《淫祠邪祀调查表》,要求各地区分寺观性质,填表上报,作为废除依据。 国民政府在全国教育大会上,通过了没收寺产、充作教育经费、改寺院为学校的决议。 民国十八年,国民政府相继颁布了《寺庙管理暂时规则》和《管理寺庙条令》二十一条,以行政命令严控佛教、道教,bj甚至成立了破除迷信会,诉请政府勒令所有僧尼还俗改业。 而且,这种势头在全国愈演愈烈,全国到处发生没收寺产、焚毁经像、庙产兴学的事件,四川甚至提取寺产修路灯。 后在佛教界多方争取下,民国十八年十一月,国民政府立法院第63次会议通过《监督寺庙条例》,将“管理寺庙”调整为“监督寺庙”,律令确定了寺产管理4条原则: 其一,各级政府对寺庙只有监督权,并不能处置寺产,有利于保护寺产,防止寺产流失; 其二,划定寺产与私产的界限,防止寺产转为私产; 其三,界定寺庙的正当开支与非正当开支,防止僧道侵吞寺产; 其四,确立寺产定期向政府报告的原则,防止僧道隐瞒或是随意处置寺产。 但其中的“该官署得革除其住持之职”“逐出寺庙”等项,则为“官权”插手“教权”留下打压空间。 总之,政府对寺庙的管理非常严格,这也是为什么深山中的一座尼姑庵中有尼姑死亡,很快就会来注销的原因。 第八百六十七章 桃色事件 本来这种事,都是按照程序进行。 但是,应方如今的要求,行动组已经给警察局打过招呼了,涉及僧尼的事情都要汇集到方如今这里来备案,不准私自阅处。 方如今在地图上寻找云水庵,竟然发现这座尼姑庵并未出现在地图上。 …… 夜已深沉,赵伯钧依然坚守在办公室内,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像是一座座难以逾越的山岭。 近来,行动科的案件层出不穷,尤其是自从方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转押南京之后,工作量更是激增,仿佛一团乱麻等待他去理清。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加班,已使赵伯钧的脸上刻下了几分疲惫。 终于,在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文件夹的那一刻,他感到一丝短暂的轻松。 他取出一支上好的雪茄,轻轻剪去雪茄帽,划着一根火柴,缓缓将雪茄点燃。 赵伯钧深吸一口雪茄,浓郁的烟雾在口腔中盘旋,又慢慢从口鼻中喷出,烟雾很快就将他的脸庞笼罩起来。 他微闭双眼,这种感觉非常好,能够在烟雾中寻找一丝宁静与慰藉。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是处座秘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赵科长,处座请您十分钟后到他办公室一趟。” 赵伯钧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能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事情吗?” 秘书的声音略显无奈:“赵科长,我也不清楚具体事由,只是处座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最好快些过去。” 听闻此言,赵伯钧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迅速掐灭手中的雪茄,站起身来到镜子前,细致地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领带要正,衣扣要严,甚至头发也不能乱,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疏忽。 整理完毕,他深吸一口气,走出办公室。 昏暗的走廊里,赵伯钧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处座这几日并未在本部,一直在老头子的官邸,这次突然回来就召见他,而且似乎心情还不太好,赵伯钧心里便开始打了鼓。 绕过一栋楼,赵伯钧远远地看到了处座的办公室。 当他走到门口时,对面办公室的秘书突然探出头来,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处座正在通电话。 赵伯钧立刻心领神会,知道此时不便打扰。 于是,他转身走进了秘书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宽敞明亮,除了一张宽敞的办公桌外,还有一套舒适的沙发,显然是为了让等待召见的人有个坐处。 秘书立刻要去为他倒茶。 “不用了,谢谢。”赵伯钧连忙摆手拒绝,他的心情紧张,此刻并无心品茶。 他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处座办公室的方向,心中暗自揣测这次召见的缘由。 秘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轻声安慰道:“赵科长,别担心,处座可能就是有些事想跟您了解一下。” 赵伯钧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次召见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尤其是在处座心情不佳的情况下。 过了一会儿,听到处座办公室的电话终于挂断了。 秘书看了看赵伯钧,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赵伯钧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处座的办公室。 “进来!”处座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赵伯钧闻声后,立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迈步沉稳地走进了处座的办公室。 他站在处座面前,保持着得体的距离,然后恭敬地颔首道:“处座,您找我。” 处座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且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赵伯钧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他仍保持着镇定。 处座中等身材,壮实而有力; 长方形脸,显得轮廓分明; 嘴巴又宽又大,满脸络腮胡须,每天刮完后,脸色铁青,加之两道又粗又黑的剑眉和炯炯目光,给人一种干练果断而又望而生畏的感觉。 他喜欢留着长发,梳成大背头,一般不戴帽子,一口浙江官话,但因严重的鼻炎,说话带有瓮声。 此时处座正在低头擤鼻涕,这个平常在下属面前威严的上司,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处处争强好胜,唯有鼻子不争气,常使他在一些庄重风雅的场合斯文尽失。 其鼻炎之严重顽固,也算得上是一绝,无论春夏秋冬,总是隔不多会儿,就要擤出一大块浓浓的黏液。 外出有两样东西是必备的,一是一大箱洒满香水的手帕,一是从美国进口的洗鼻工具。 赵伯钧心中微动,但面色依旧保持平静,他目光转向处座示意的桌面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举报信,大致的意思是说行动科一名叫作邵辉的行动队员勾搭了资源委员会一名专员的姨太太。 赵伯钧一看头都大了。 资源委员会是南京国民政府属下的一个专门负责工业建设的机构,它的前身是国防设计委员会。 该机构自1932年成立,先后隶属于国民政府参谋本部、军事委员会、经济部、行政院。 初成立时,该会是一秘密机关,仅有30多名员工,下辖一家企业。 到了1935年4月,国民政府军事机构进行大改组。 在这次改组中,国防设计委员会与兵工署资源司等合并,机构名称改为资源委员会,隶属于军事委员会。 老头子兼任资委会委员长。 这一时期资委会的职责是: 关于人的资源及特殊资源之调查统计研究事项; 关于资源之计划及建设事项; 关于资源动员之计划事项; 关于其他有关资源之事项。 根据《资源委员会组织条例》的规定,原来的军事、国际关系、教育文化三个部门的工作宣告结束,有关人员并入相应的主管部门。 军事委员会赋于资委会以“开发全国资源,经办国防工矿事业之任务,以建立腹地国防经济为工作重心。即于湖南、湖北、江西各省区域内建立特别重要之基本工矿工业,如煤、铁、锑、钨等矿,及电力、钢铁、机械、电工、化工等工业,均选定地址,购置设备,以奠定基础;其他如烟煤、石油、铜、锌、锡、汞等资源,亦详细勘察,准备开发,以发展重工业,加速促进中国之工业化。” 从此,资委会由原来国防设计委员会的主要从事调查、统计和研究设计的机构转为主要领导工业建设的部门。 在行政院大改组中,资委会成员中有多位人士到政府中担任重要职务。 9名政府部长中资委会委员占了3个,分别是铁道、外交、实业三个部长。 由于资委会的办公地址在三元巷2号,因此,当时有人称这届内阁为“三元巷内阁”。 资委会成立后,对于内设机构有所调整。 会本部内设秘书厅,秘书厅领导电气室、冶金室、矿室、专员室、统计处、调查处、设计处、秘书办公处。 秘书长主要在行政院办公,资委会的日常工作由副秘书长主持。 国民政府先从建设事业专款中拨出1000万元作为资委会的经费。 资委会又通过与德国签订《信用借款协定》获得了1亿金马克的信用贷款。 有了这些款项,资委会在中国推行重工业计划所需的资金初步得到落实。 于是,资委会以江西吉安、湖南湘潭为重点,开始了大规模的工业建设。其中包括中央钢铁厂、茶陵铁矿、江西钨铁厂、彭县铜矿、阳新大冶铜矿、中央机器制造厂、中央电工器材厂、中央无线电厂、中央电瓷厂、高坑煤矿、湘潭煤矿等企业。 其中一些工业门类是中国前所未有的。 截至目前,资委会本部共有163名工作人员。 资委会,那是整个政府架构中的核心之一,掌握着实打实的权力。 在这里,只要是个头头,就有可能直接与老头子搭上话。 如果信里的内容属实,赵伯钧真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手枪,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邵辉给毙了。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种感觉比他自己被举报还要让人心慌意乱。 “这个混蛋!”赵伯钧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想不明白,邵辉为何如此愚蠢,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去招惹资委会专员的姨太太? 这简直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跟寿星佬吃砒霜没什么区别。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特务处可不是什么法外之地。”处座的声音冷冽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霜,直击赵伯钧的心扉。 “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特务处的形象和纪律。”处座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该如何行事,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赵伯钧站在处座面前,低垂着头,他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处座的压力,像是沉重的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次的事件不仅仅是邵辉本人的事,也已经让他这个上司站在了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是,处座。”赵伯钧艰难地开口,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此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容情!” 处座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重重地擤了擤鼻涕,仿佛要将这一切不洁与烦恼都随之排出。 他瞟了一眼赵伯钧,“你晓得轻重就好!” 对于赵伯钧这样的聪明人,点到为止就足够了。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赵伯钧可以离开了。 拿着举报信走出处座的办公室,赵伯钧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湿透,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紧贴在背上,冰凉冰凉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黑暗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不能冲动,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 赵伯钧立即让秘书将张鑫华找来。 二十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赵伯钧迅速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进来。” 张鑫华推门而入,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看到赵伯钧阴沉的脸色,更是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前,试探着问了一句:“科长,有什么吩咐?” 赵伯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鑫华,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张鑫华心中一沉,他隐约猜到了是自己的手下惹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卑职不知道,请科长明示。” 赵伯钧冷笑一声,将举报信扔到赵伯钧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邵辉拿起举报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手将信放下,抬头看向赵伯钧:“科长,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赵伯钧打断了他的话,“这个邵辉在什么地方,马上控制起来隔离审查!此人我也有所了解,办案子还行,但他糊涂啊,这次他犯的错,别说是你我了,便是处座也保不住他!” 说到这里,赵伯钧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射向邵辉:“你自己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张鑫华浑身一颤,赶紧说:“邵辉此刻正在跟着方如今办案,我马上就去拿人。” 赵伯钧厉声道:“嗯,不管他在干什么,必须马上把人控制住,口供方面要动动脑筋,不能让咱们特务处颜面扫地,但又不能显出为他开罪,这个责任咱们负不起。动作要快,免得节外生枝。” 张鑫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是!” 赵伯钧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做好之后马上向我汇报。” 张鑫华如蒙大赦,连忙转身离开。 赵伯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 这件事,他总感觉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种桃色事件,说实话,在官场中并不算稀奇,但这次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如果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专员真的发现了姨太太和邵辉之间的奸情,按理说,他应该会选择私下解决,而不是把脸面丢尽,把家丑捅到特务处来。 毕竟,大家以后还是要打交道的,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众。 赵伯钧揉了揉太阳穴,他感到一阵头疼。 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所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和目的。 他必须尽快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同时,他也要想好如何妥善处理邵辉的问题,以及如何向那位专员交代。 第八百六十八章 深夜行动 方如今在事后才得知邵辉被张鑫华的人带走,这消息对他来说非常突然。 他试图联系张鑫华,想要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背后的原因,然而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无奈之下,他转而拨通了王韦忠的电话。 “师兄,你知道邵辉被张组长的人带走了吗?”方如今试探性地问道。 王韦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什么?邵辉被带走了?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方如今的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更甚。 邵辉这个人,还算是精明能干,处理事务井井有条,用起来也比较顺手。 他的突然缺席,无疑给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现在,他不得不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来顶替邵辉的位置,以确保工作的正常进行。 顾清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方组长,邵辉这次被带走调查,可能是因为女人的关系。” 方如今眉头一挑,问:“怎么,你知道内幕?” 顾清江压低声音道:“之前就有所耳闻,我也偷偷地劝过他,让他跟那个女人断了来往。那个女人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跟他邵辉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可他啊,就是鬼迷心窍,怎么都不听劝。” 方如今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对邵辉的愚蠢感到惋惜。 这件事闹到了处座那里,想要善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依着处座的脾气,小命儿都未必保得住。 按照顾清江的说法,这个邵辉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他即将展开行动的关键时刻出事,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是瞄着自己来的。 他当即叫来了戴建业和戴雷平,宣布抓捕行动提前,半小时后立即行动。 戴建业一听不由暗自高兴,当初得到梶原千春的踪迹之时,简直是欣喜若狂,一心只想抓捕梶原千春这个重要的人物,根本也没有想太多。 “六个尼姑庵一齐行动,另外云水庵也要纳入突击范围,这个地方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但位置相对偏僻一些,又忽然有尼姑意外身亡,不能轻易放过。若是这个梶原千春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漏网,那我们可就成了大笑话了!” “老纪,你和建业、雷平负责六个尼姑庵,智子小姐和我去云水庵。” 原本想着追查情报小组和从尼姑庵打探消息两条腿走路,但是随着云水庵的尼姑意外身亡以及邵辉忽然被调查,让方如今不得提前行动。 直到目前,他还是能够冷静的面对这一切,对其中的一些不确定因素也都做出了相应的应急预案。 即便是秘密调查尼姑庵,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梶原千春听到了风声提前转移,那最后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纪成林领命,转身就要走。 虽然是刚刚到南京,但这次行动中,大部分都是由方如今从临城带来的行动队员牵头负责各个小组的,纪成林临时指挥问题也不大。 “等一等!”方如今开口喊住了他,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又看着纪成林皱眉问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从这里赶到各个目标地点,基本上已经四五点钟了,咱们的人手要想封锁所有的出入口是不现实的,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方如今的想法还是以快打快,他很清楚情报工作的残酷性,有时候耽误一秒钟,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不能确定明天事情的发展会变化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影响到对梶原千春的抓捕工作,所以一切工作绝不能拖,必须都要在今天夜里见分晓! 纪成林闻听一愣,他也是心急如焚,案件在方如今的主持下,进展的太快。 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被押解到南京之后,自己这位上司又玩出了新花样,迅速锁定了日本间谍盐田,并通过盐田嗅到了梶原千春的踪迹。 由于形势发生了变化,针对梶原千春的行动不得不提前。 总之,这一切动作眼花缭乱,让纪成林根本没有跟上节奏,对总体的设想还是一头雾水。 他现在全靠着方如今的指挥行事,听到方如今询问,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方如今看着纪成林表情,就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很多事情还没有想清楚。 方如今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这些尼姑庵也不是个个都那么奉公守法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跟当地管理机构当中个别工作人员之间的龌龊勾当,这里有一份名单,你马上把这些人控制住,一起带到尼姑庵,有他们在,尼姑庵戒心就会小不少,等叫开门,你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庵里所有的人控制住。” 没想到组长的工作已经做得这么细致了。 佛教自从扎根东土、变成中国化的宗教以来,佛教就形成为一个特殊的经济团体,以寺庙为单位拥有多少不等的寺产。 寺院占有大小不等的庄田、山地、店房、庄屋等不动产,寺院管理人员依凭这些寺产,雇佣佣工,发租庄田,开展寺院经济活动,维持寺院的正常运行。 这些寺产往往成为诸多势力觊觎的对象,侵占寺产现象也时有出现,故而寺院便刻意跟相关管理机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日常的打点是必不可少的,一来二去,一旦有了风声,工作人员就会通风报信。 纪成林听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他急忙再次领命,快步离去。 他的时间紧张,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和时间赛跑,方如今心中也是焦急,大概十分钟之后,队伍集合完毕。 方如今抬手看了看手表,不禁担心时间上是否来得及,现在多拖延一分钟有可能让梶原千春漏网,所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侥幸之心。 而张鑫华临时调来的行动人员也在待命,具体负责的是一个姓周的队长。 但是,之前方如今从未跟他透露过行动的内容,甚至连目标也并未对其明确,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密方面的考虑。 不过,今晚是需要用到这些人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又拿起电话,给周副队长打了过去。 此时还在睡梦中的周副队长,听到床头的电话铃声响起,只好迷迷糊糊的拿起了电话。 “我是方如今!” 方如今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周副队长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方组长,您有什么吩咐?”周副队长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但对于这个二十多岁的临时上司不敢有任何耳朵怠慢。 “你马上集合手下的所有队员,今天夜里有大行动!” “是,我马上集合人员!”周副队长高声应答道。 他放下了电话,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定了一下心神,便赶紧起身套上便装,抓起床头的配枪,快步出了门。 周副队长早就从张鑫华和王韦忠口中得知了方如今在临城的传奇故事,这两位顶头上司能够获得处座的青睐,跟方如今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上一任组长那里,周副队长是不受待见的,吃肉轮不着他,能不能喝汤也是看组长的心情,但是到了张鑫华主持工作就不一样了。 周副队长还是踏实肯干的,跟张鑫华的脾气很对路,渐渐地成为了张鑫华的嫡系。 当然了,嫡系也是要论资排辈的,顾清江之所以被早早地配属给方如今,就是因为他的资格比自己老。 这次张鑫华派他配合方如今的行动,明显就是为他铺路,这次行动完成之后,顾清江更进一步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周副队长带队来了之后,并未刻意去打听案情,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 但是从顾清江及其手下的口中,他还是得知短短几天的时间,方如今就抓获了一名日本间谍,而且整个过程看起来很轻松。 周副队长心里着急,说是配合方如今,可是过来之后就是一直待命,任何的任务都没有给安排,他自己眼瞅着顾清江的人脚不沾地,彻夜不眠,只能干瞪眼儿。 多少立功的大好机会就在自己眼前,可是却与自己无缘,他心中实在是焦急难安。 可他又不敢多说,甚至一句牢骚都不敢有,要知道自己的两位上司对方如今可是推崇备至,在派他来之前,又再三强调一定要绝对服从方如今的命令,万万不可违背,方组长在两位上司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周副队长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今晚本来以为没有行动了,周副队长索性早早上床睡觉养精蓄锐,谁知道行动的命令忽然下达了。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是他参与进清剿工作的重要契机,能不能在这一次功劳盛宴中分一杯羹,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张鑫华入主行动组之后,对组内进行了严厉的整顿,全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俨然成了行动科作风最硬朗的一个行动组,今行禁止是绝没有问题的,很快周副队长带来的所有人员在一个大房间内整装待命,足足有三十多人。 房门在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方如今沉稳地踏入房间,周副队长紧随其后。 “唰!” 会议室内所有的行动人员瞬间挺身立正,挺身立正,目不斜视,等候方如今的指示。 张鑫华为了填补之前的空缺,特意从军队中挑选了一批精英加入。 这些新人依旧保持着军人的硬朗作风,让整个行动组都焕发出一种铁血的气质。 方如今的面容如同石雕般冷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行动队员们虽然表面保持镇定,但内心都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年轻的上司产生了一种敬畏感。 渐渐地,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偷偷地打量着方如今,心中惊讶于他的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肩负如此重任。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有力地说道:“感谢各位兄弟能够加入我们的行动。关于我的情况,周副队长应该已经向你们做了一些介绍。现在,我们时间紧迫,闲话少说。根据我们这几天的侦破,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名高级日本特工的行动轨迹。我们准备马上展开抓捕行动,所以,我要求大家全神贯注,确保这次行动能够圆满成功。” “是!” 话音一落,会议室内立刻响起了一片低沉而坚定的应答声。 方如今拿住一张纸交给了周副队长,接着沉声说道:“这一次的抓捕情况目标藏身地点并未完全确定,目前我们推断出应该在七个目标地之一,周副队长会将你们分成七个小组,分别配属给我从临城带来的人。你们要记住,你们是配属,行动的指挥权在我的人手中,明白吗?” 方如今的话让包括周副队长在内的屋子里所有人,都是惊诧莫名,仅仅是配属而已,行动中还得听人家的? 这似乎跟他们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便是周副队长,也感觉自己的功劳已经被分润走了许多。 “强调一下,我们临城行动组的在行动的时候,执行的是战场纪律,诸位很多都是行伍之人,想必就不用我再过多解释了吧?” 周副队长赶紧代表众人表态。 “目标是个女人,非常的狡猾,而且十分擅长伪装,在抓捕的过程当中可千万不要存着怜香惜玉的心思,她擅长使用飞镖暗器和飞爪,近战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方如今不担心这些行动队员的实力,毕竟是处本部的行动组,身手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但身手好是一回事,在抓捕行动中发挥有效作用又是一回事。 这些人都是张鑫华和王韦忠的嫡系,他自然也不想行动队员们有任何的闪失。 “行动纪律你们都懂,各组相互之间不得透露各自的目标地点。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和外界发生任何的联系,相互监视,如果有人试图离开或者单独行动,就以内奸处置,马上抓捕,不得懈怠。” “是!”所有行动队员都是高声领命! 虽然是配属,但抓捕的对象是日本高级特工,档次还是有的。 方如今看着周副队长将任务分发下去,方如今对周副队长说道:“这六个尼姑庵,具体由我们纪成林队长来指挥,当然了,你周副队长也不仅仅是配属那么简单,这里还是你更熟悉一些,该提意见要提意见,老纪这个人还是从善如流的,慢慢你会了解。希望你们精诚合作,我要去另一个地点,就拜托你们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畏罪自杀 周副队长闻言心中大喜,这意味着以后的叙功报告上他也会被重点提及。 他的工作能力也是很强的,不然也不会得到张鑫华的赏识,方如今对他还是放心的。 这是在南京,周副队长是南京的老人了,但毕竟是头一次合作,怎么嘱咐也不为过。 周副队长看到方如今交待如此细致,欣喜万分,这也说明方如今是信任他的,他急忙立正行礼,高声说道:“请长官放心,卑职绝对会竭尽全力,协助组长完成任务。” …… 特务处行动科刑讯室内,空气沉闷而血腥,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和暗淡的灯光交织出一种阴森的气氛。 张鑫华走进这间刑讯室,目光落在了绑在十字架上的邵辉身上。 邵辉的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伤痕。 看到张鑫华进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组长,组长,救我,救我啊!”邵辉的声音颤抖而急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张鑫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邵辉的对面。 邵辉痛哭流涕,继续哀求道:“组长,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改,我愿意赔钱,我愿意变卖家产祈求专员的原谅……” 张鑫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邵辉,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知道,知道……”邵辉连连点头,“我不该违反纪律,和那个女人好,是我该死,不该置处座的命令于不顾……”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鑫华的声音冷冽而威严。 邵辉低下了头,声音哽咽:“我……我是一时糊涂,被那女人的美色蒙蔽了双眼……” 张鑫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透露出失望和愤怒。但他很快平复了情绪,冷静地说道:“邵辉,你也是条汉子,自己犯的错误,怎么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呢?” 邵辉的嘴唇颤抖着,他似乎想要辩解,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 虽然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还是他这个男人更主动一些。 在关键时刻,他确实试图把责任推给那个女人,以此来逃避自己的罪责。 “组长……我……”邵辉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张鑫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曾经很看重邵辉,认为他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但现在,他对邵辉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痛心。 “邵辉,你要明白,作为一个男人,要有担当。自己的错误,就要勇敢地去面对和承担。推卸责任,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你。” “组长,我知道错了……”邵辉抬起头,“求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鑫华看着邵辉那惊恐失措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处座的命令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邵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张鑫华叹息道,“你现在的处境,我也无能为力。” 邵辉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组长,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死,我……我还有家人,他们需要我。” 张鑫华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邵辉这样,他心中也有些不忍。 “邵辉,你求我也没用。处座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严处是必然的。”张鑫华沉声说道,“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这样或许我还能看在同事和兄弟的份上,照顾一下你的家人。” 邵辉听了张鑫华的话,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配合,我一定全力配合!只要你们能饶我一命……” “你的命,不是我说了算。”张鑫华打断了邵辉的话,“你先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写下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见了多少次,一条都不能落下!” 邵辉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全力配合,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张鑫华看着邵辉那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 他让人放开邵辉,又递过纸笔,并为邵辉点燃了一根烟。 邵辉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烟,手中的笔在纸上哆哆嗦嗦地移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每一个字写下去都显得那么沉重。 短短三页纸,邵辉却写得异常艰难。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张鑫华拿起邵辉的口供,逐字逐句地审阅。 看完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邵辉,问道:“你好好想想,关于你们两个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邵辉此刻已是汗流浃背,他明白张鑫华的言外之意。 显然是有人将他们偷情的事情泄露给了处座,这背后的动机绝不简单。 他努力回忆,想要找出可能的知情人。 “组长,我真的不清楚是谁泄露的。”邵辉颤声回答,“那件事情,我们一直都很小心,除了我们两人,我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邵辉也知道专员的能量,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将会身败名裂,所以和女人幽会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再小心。 张鑫华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邵辉,你必须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捅到处座那里的,看似是针对你,但实际上可能还有更深的意图。你可以一死了之,但处座和我的麻烦恐怕还难以解除。” 邵辉听后,心中一凛。 他开始再次仔细回想,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名字:“组长,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一些情况。但是,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他泄露的。” “说,是谁?”张鑫华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是……是顾为峰。”邵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这个人好像有党务调查处的背景。” “党务调查处?” 这就对了,果然是老对头在背后搞鬼。 “我和他是同乡,一次我和那个女人幽会出门的时候,在酒店碰到了他,他当时没有多问,只是约我有空喝酒,想必就是那次他顺藤摸瓜查到了那个女人,他妈的,真是阴险……” 邵辉之前也没有想这么多,在张鑫华的引导下,终于搞清楚了是谁在背后阴自己。 张鑫华觉得事态更加严重了,这不是在搞他邵辉,而是借着邵辉这件事打处座的脸。 邵辉保住小命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张鑫华缓缓起身,影子在墙上拉得好长,沉声问道:“知道这个人的住处吗?” 邵辉回答道:“李府街31号,那是一座老式的独栋小楼,周围环境复杂,很容易隐蔽行踪。”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除此之外,他在太平桥南有一处公寓,具体是三楼,304房间。但……那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搬家。” 当年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不错,邵辉去顾为峰家中喝过几次酒,所以还记得这个两个地址。 “知道了。”张鑫华听后,微微点头。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邵辉脸上露出愤怒与怨恨交织的复杂表情,他双手紧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请组长一定替我做主!” 张鑫华瞥了邵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只是淡淡地说:“放心,如果确实是此人所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邵辉然后缓缓地跪下,给张鑫华磕了一个头。 “多谢组长,还请组长关照一下我的家人。”邵辉的声音带着哽咽,“邵辉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张鑫华并未扶起邵辉,“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管住自己的裤腰带!” 走出昏暗的刑讯室,张鑫华的心情异常沉重。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邵辉仍旧跪在地上。 “好好照顾邵辉,他毕竟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别让他受了委屈。” 看守人员点头应允,张鑫华这才转身离开,手中紧握着邵辉的口供,他要立即向赵伯钧复命。 然而,就在张鑫华刚刚走出牢房的大门时,身后的室内突然传来了一声绝望的呼喊。 张鑫华猛地转过身,就看到看守人员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脸色惨白地报告说:“组长,邵辉自杀了!” 张鑫华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他急忙冲进刑讯室,只见邵辉静静地躺在地上,额头上血流如注,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张鑫华痛苦地闭上眼睛,蹲下身,紧紧握住邵辉尚且温热的手。 …… 深夜,抓捕梶原千春的队伍乘车依次驶离市区,方如今坐在其中一辆车内,他的双眼紧闭,像是在闭目养神。 小山智子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又极力保持着平静。 月色并不明亮,像是一层轻纱轻轻地覆盖在大地上,车内视线并不好。 小山智子侧头看向方如今,只能依稀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和坚毅。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车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车窗外,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却无法吹散车内的沉闷。 小山智子能感受到方如今的沉稳与冷静,这种气质在这个紧要关头给了她不少安慰。 接下来的任务将异常艰巨,但只要有方如今在,她就有了莫名的信心和勇气。 “有什么话就说吧。”方如今的声音在车内轻轻回荡。 小山智子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方如今会突然开口。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问道:“我……其实是想请教你,你是如何判断出梶原千春就藏匿在城外的云水庵呢?” 方如今缓缓地睁开眼睛:“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判断。云水庵的位置偏僻,且环境幽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在地图上没有出现,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所在。”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派人调查了一下,云水庵的老师太不经常下山,但她一旦下山就会去后宰门一带。” 云水庵的案件一出,方如今立即派人介入调查,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了一些线索,在他行动前形成了一份粗浅的报告。 小山智子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后宰门难道有她熟悉的人?” “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方如今赞赏地点点头,“那里的确有个她遁入红尘之前的老姐妹。” “哦,原来是老姐妹叙旧,这可以理解。”小山智子释然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不过,如果是老姐妹的话,似乎也没有必要每次下山都去见面。” 方如今微微颔首:“没错。问题不在于这老姐妹,而是她的儿子,据说她的儿子先天智力不足,生活不能自理。” 一个智力有障碍的“孩子”,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和关注,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但总是去看一个人,就值得怀疑了。 而且,这样的家庭通常不会有太多人来往,也为她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环境。 也许这正是老尼姑敢于经常去的原因之一。 “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这个孩子跟老尼姑有关系?”小山智子猜测道。 “不愧是特高科培养出来的特工,思维敏捷。”方如今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赞许,“初步的调查显示,这个孩子出生在民国三年,而老尼姑出家的时间也正好在那一年。” 小山智子接口道:“这个孩子的年龄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可还是离不开父母的照拂,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很有可能这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就是那老尼姑所生。”小山智子的思维被彻底地打开,她继续分析道,“老尼姑出家,很可能是因为她无法面对这个孩子的残障,寻求心灵的解脱。而梶原千春可能了解这个情况,因此利用这个孩子作为要挟,迫使老尼姑收留她。” “根据盐田的交待,梶原千春也曾经去过后宰门一带。”方如今补充道。 小山智子恍然,这下所有的情况就都能对起来了。 她默然片刻,感叹道:“梶原千春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不过,这的确符合她的做事风格,要不怎么说她是松井课长最为得意的门生呢,而且她最擅长的也是策反够工作,这一切都源于她对人心的深刻把握。” 方如今点头同意:“没错,这个梶原千春确实狡猾。她选择藏在尼姑庵,不仅因为那里人迹罕至,更因为她了解老尼姑的软肋。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找到梶原千春。” 小山智子微微侧头看向方如今,双眸带着亮光。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线索,真正的确认还需要我们这次行动的结果来验证。”方如今一如既往的严谨。 这时,司机关闭了大灯,说明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第八百七十章 再审盐田 夜幕低垂,月色被浓厚的云层遮挡,只有零星的灯光点缀着寂静的街道。 “彭祖”刚刚上床,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中年男人低沉而谨慎的声音:“药效如何?” 彭祖微微皱眉,沉声道:“听说他们也已经下了猛药,但是那个人身体太虚弱了,我估计现在可能已经支撑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权衡着利弊,随后缓缓开口:“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希望我们的行动能够打乱对方的节奏。” 彭祖道:“老板,这一剂药的方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开方子的是一个老伙计,应该不会出差错的。不过,你的提醒是对的,此人住在李府街31号或者太平桥南有一处公寓的304房间,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关注一下,以防万一。” “明白。老板,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南京这边也就这样了,要想把药材生意做大,还得盯着临城那边,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就去临城,我会安排好的。” “我都听老板的,老板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南京这边水太深了,头头脑脑的也太多,做起事来畏手畏脚的,我早就想去临城了,可以跟着老板做一番大事。” “莫要高兴的太早,临城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了,形势一直都在变化,日子不如以前惬意了,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彭祖嘿嘿一笑:“跟着老板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闯过来了。我这人就信奉一条,老板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办事的本事没有多少长进,溜须拍马的功夫精进了不少。”中年男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老板,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我听说那边又有所动作了,你赶紧去打听一下,这次他们是要去哪里出诊?” “明白!” …… 方如今抓捕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张鑫华办公室内,烟气缭绕,朦胧中张鑫华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的香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就像是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邵辉的事情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张鑫华不禁回想起向科长赵伯钧汇报时的情景,赵科长又是一番严厉的训斥,但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这件事随着邵辉的自杀,影响会渐渐减小。 邵辉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活下去,处座、科长包括张鑫华等人都很难做,索性自我了断,牺牲自己保全家人。 这件事,赵科长会在明天一早向处座汇报。 估计处座大概率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鑫华提出向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专员补偿两千美金,经费从他们行动组出,赵科长对此并无异议。 总之,邵辉的事情算是处理的及时,告一段落了。 张鑫华狠狠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在空中弥漫。 邵辉的事情打乱了原本的他也应该参加的抓捕计划。 他理解方如今做出提前行动的决定,如果他是方如今,也会改变策略,先抓住战机再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的变数和风险着实不少。 张鑫华倍感压力。 时间在烟雾中缓缓流逝,张鑫华的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 掐灭手中的香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这时,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张鑫华一把抓起电话,急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纪成林在电话那边高声说道:“张组长,我们这边六个尼姑庵的抓捕行动都已经结束,并未发现疑似梶原千春的女人。眼下只剩下我们方组长带着人赶赴云水庵,情况尚且不是很清楚,我请求带人前去支援。” 张鑫华的脸色一沉,他马上说道:“不要掉以轻心,各个尼姑庵都要安排专人值守,你先去带人支援你们方组长,我马上带人赶到。” 虽然事情在预料当中,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张鑫华还是难以接受。 毕竟七个目标,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而且这个也不是很确定。 但是张鑫华又有些狐疑,云水庵是最后在纳入计划当中的,但却是方如今亲自带队抓捕,一定是方如今嗅到了什么。 因为事情紧急,一些情况方如今并未及时向他汇报,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信息差。 这也不能怪方如今,要怪就怪邵辉的事,彻底地打乱了节奏。 张鑫华走出办公室,直接去了组里的值班室,对值班人员下令:“马上集合全部值班人员,另外备一辆车,我要去医院提审盐田成晃。” 张鑫华赶到医院的时候,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吓了一跳,盐田成晃的伤势其实并不重,但由于他身份特殊,警卫级别都是最高等级的,这些守卫的任务十分辛苦,方如今会不时打电话来抽查,所以一直都是时刻准备不敢懈怠。 眼下,盐田成晃早就睡下了,他们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没有想到,已经凌晨四点,张组长还要提审人犯,所有人员赶紧打起精神,有人进入病房将盐田成晃叫醒,有人负责外围的警戒。 张鑫华面露凶色,怒气冲冲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盐田成晃。 盐田成晃依旧显得虚弱无力,但张鑫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盐田成晃的头发,使得盐田成晃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说,梶原千春是不是藏在云水庵?最好给我说实话,不然我会让你想死都难!” 盐田成晃被张鑫华的突然发难吓得有些发蒙,他瞪大眼睛,看着面目狰狞的张鑫华,心中一阵恐惧,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张鑫华怒目圆睁,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我告诉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梶原千春的下落,否则你会后悔的!” 盐田成晃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该说的都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云水庵。” 张鑫华见盐田成晃似乎真的不知情,便松开了手,但仍然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如果你敢骗我,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盐田成晃呼哧呼哧直喘气,就这么一会儿的的工夫,他身上的伤口又有一些崩开了,疼得厉害。 略微缓了缓,盐田成晃嘴唇颤动了两下,沙哑的声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虽剪掉了头发,但我也只是猜测她会去尼姑庵躲避,至于是哪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忽然,他看着张鑫华:“怎么,你们没有找到她,还是……?” “放心,她死不了!”张鑫华也知道盐田成晃极度的暗恋梶原千春。 盐田成晃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好好想想,你在跟踪梶原千春的时候,还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没有了!” 张新华猛的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痛得他身形一窝,发出一声闷哼。 “盐田成晃,这是给你的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不要以为医院的条件好,我随时都可以把你弄回刑讯室去。” 盐田成晃顿时焦急地哀求道:“别,别再折磨我了,我一定好好回忆,好好回忆……” 张鑫华再次喝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不能够保证你能够活着下来。” 盐田成晃嘴里几乎带着哭腔,挣扎着说道:“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就一会,就一会。”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张鑫华当即叫来了一名行动队员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快速离开,很带回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盐田成晃被几个行动队员强行按在病床上,他的双臂和双腿被结实地束缚着,无力挣扎。 那名医生拿着注射器,冷酷无情地将针头扎入盐田成晃的手臂。 随着药物的缓缓注入,盐田成晃的身体开始产生剧烈的反应。 他的皮肤下,青筋如同一条条愤怒的蛇,扭曲、凸起,在他的身体上肆意游走。 盐田成晃的双眼突然瞪大,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瞪出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的脸庞也开始扭曲,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却被无情的束缚所限制,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随着药物的进一步作用,盐田成晃的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每一次颤抖都像是被重锤击打,使得他的身躯不自主地乱颤,仿佛要散架一般。 那种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像是一股黑暗的洪流,摧残着他全身的大小神经。 这种痛苦不仅浸透进他的血管,更浸透进他的骨髓。 他感到自己的骨骼仿佛被万蚁噬咬,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全身不由自主地痉挛着,从内部脏腑到四肢五官百骸,无一幸免。 盐田成晃彻底崩溃了。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逐渐模糊,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脸庞。 他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周围是冰冷的黑暗和无尽的折磨。 这一刻,他不住的高声求饶,只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世界,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 过了几分钟之后,盐田成晃的身体这才停止了颤动,人像是已经死去的尸体,僵硬硬的一动不动。 张鑫华再次来到他的面前,沉声问道:“说出来吧,我想你不会愿意再经受一次这样的折磨,不然我会无数次地重复,直到把你变成一个白痴。” 盐田成晃的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他的嘴唇干裂,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一时半刻实在是想不起来,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张鑫华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震,看着盐田成晃那扭曲而痛苦的脸庞,意识到在这种极度的折磨下,盐田成晃可能真的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我再给你最后十分钟,”张鑫华沉声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转身走向一旁,背对着盐田成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使用这种极端手段并非他所愿,但抓捕梶原千春的任务又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但他也很清楚,对盐田成晃的逼问必须适可而止,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希望在这最后的十分钟里,盐田成晃能够回忆起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为抓捕行动提供有力支持。 盐田成晃躺在床上,身体仍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在记忆的深处搜寻那些可能已经被遗忘的线索。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减轻痛苦的唯一途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盐田成晃身上汗出如浆,浸湿了床单。 在极度的痛苦和压力下,他的记忆终于被唤醒。 “我想起来了。”盐田成晃艰难地开口。 张鑫华今立刻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盐田成晃,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盐田成晃吧嗒吧嗒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我记得一个多月前,她曾经看到梶原千春去了一家专门售卖古籍的书店,好像跟老板买了一副地图。” 盐田成晃的声音虽然依旧微弱,但这句话却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张鑫华混沌的思绪。 张鑫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恍然道:“云水庵!那副地图,很可能就是标有云水庵具体位置的旧地图!” 云水庵虽已年久失修,但在几十年前,也是一处小有名气的古刹。 像这样的地方,在老地图上说不定就会有所标注, “还记得是具体时间吗?”张鑫华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盐田成晃。 盐田成晃微微闭眼,似乎在努力回忆,“应该是12号。”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张鑫华好奇地追问,人的记忆往往与某些特定的事件或情感相关联。 盐田成晃苦涩地笑了笑,“那天是我领薪水的日子。” 张鑫华点头,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他终于得到了这条关键的线索。 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家古籍书店,然后核实当天售卖出的地图是不是标注有云水庵,如果是的话,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梶原千春就藏匿在云水庵。 当然了,像这种老地图,古籍店也未必还有货,只能尽人事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庵中内线 凌晨四点多,夜色如墨,星辰稀疏。 在距离云水庵不到三公里的一处隐蔽角落,数辆轿车悄然熄火,灯光随之熄灭,瞬间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交织。 方如今轻手轻脚地推开车门,一股山间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下车后,回头望了望同行的手下,他们一个个紧随其后,动作迅速而又尽量不发出声响,很快下了车。 小山智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站在了方如今的身边。 方如今抬头望向前方,只见一片黑乎乎的山峦连绵起伏,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还真找不到。”方如今低声说。 环顾四周,除了微弱的虫鸣和远处的溪流声,周围一片寂静。 他先是叫来几个头目,让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各自带人去封锁从云水庵通往各处的路口,人群很快散开,就像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黑暗的山林。 方如今的身边只剩下数名行动队员以及站在一旁的小山智子。 碍于小山智子的身份,她一直都是男装打扮,方如今也是尽可能地避免她和南京的人接触。 此时,留在身边的都是方如今在临城的班底,相对比较可靠一些。 方如今将小山智子叫到一个偏僻所在,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小山智子经过了化装,看上去容貌普通,但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精明。 这次的行动,小山智子不仅是要识别梶原千春,还要在一线参与抓捕。 这也是让她继续纳投名状的意思。 小山智子对此心知肚明,但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现在的情况是,方如今让她做什么,她就得乖乖地做什么。 只不过,她现在看起来精神上有些萎靡,紧张地看着站在对面的方如今,微微点头。 方如今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不要紧张,既然你已经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你现在是为我做事,也是为你自己做事,我期待你有立功表现。” 小山智子听到方如今的话,赶紧点头说道:“多谢方长官给我一条出路,我愿意待罪立功,一切听从长官的安排。” 小山智子如此的乖巧听话,不愧是被特高课精心调教出的女特工,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方如今不再多解释,直接开口说道: “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问你,一会儿你换上了女装之后进入云水庵,里面的尼姑我们虽然有了基本资料,但很难说哪个是特高课的人,如果你被怀疑了,该怎么应对?” 小山智子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解释再多都是多余的,还要看行动。一会儿请您的手下不要留情,不然很容易被他们看出来。” 小山智子自己提出来,她将以一个经常被丈夫毒打的女人的身份进入云水庵。 这么一来,身上的伤痕肯定是需要的,不然无法博得人家的同情。 至于为什么都是新伤,她可以解释是丈夫这大半年都在外地,一回来就酗酒对她拳脚相加。 “智子小姐这种敢于牺牲的精神非常值得敬佩。”方如今说,“除了尼姑之外,最难对付的还是梶原千春本人,你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能认出你吗?” 小山智子苦笑:“当年在培训班的时候,她犹如凤凰,我就是最丑陋的母鸡,她是不会多看我一眼的。但是,毕竟是松井的嫡传弟子,即便时隔多年,我相信她还是能够认出我的。” 这也是这次行动的最为关键所在,小山智子要进入云水庵,在确认梶原千春就在云水庵之后,还要向外面的抓捕分队发出行动信号。 这一切都是较为理想的情况,一旦她被人识破,不仅行动计划无法进行下去,本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这就要看小山智子的应变能力了。 方如今也无法给出非常具体的应对方案,毕竟形势千变万化。 方如今掏出一把小型手枪和一把匕首:“这是给你防身用的,收好吧。” 小山智子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持有武器的,这些武器都是张鑫华提供的,尤其是手枪,还是全新的。 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还备了一个弹夹,但希望一发子弹都不要用到。 随后,小山智子被几个行动队员带进了深邃的树林之中。 方如今很快听到了一阵阵低沉的闷哼声,那是行动队员在粗暴地殴打小山智子。 每一拳、每一脚都沉重地落在小山智子的身上,但她却紧咬牙关,全程忍着剧痛,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小山智子的坚韧和毅力让方如今深感佩服。 七八分钟后,小山智子缓缓地从树林中走出,她的身影在昏暗的树林中显得格外瘦弱和无助。 方如今定睛一看,心头顿时一紧。 她的脸庞已不再是往日那般清秀,而是鼻青脸肿,几乎无法辨认出原本的轮廓。 左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眼角的淤青透出深深的紫黑色,与右眼的清澈形成鲜明对比。 嘴角挂着已经干涸的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原本柔顺的黑发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夹杂着几片树叶和些许泥土,更增添了几分狼狈。 衣服也已被撕扯得破旧不堪,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智子小姐,你受苦了!”方如今说。 小山智子凄然一笑,那笑容中透露出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行动时间并未安排在夜里,而是要等到天亮之后,否则梶原千春逃到山里,根本就无从抓起。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将明,东方即将初露曙色,但见天边泛起鱼肚白,万籁俱寂的山林也被这渐渐明亮的天色唤醒。 树叶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如同镶嵌在绿叶上的宝石。 林中的鸟儿开始醒来,清脆的鸟鸣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为这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方如今等人却并无心思欣赏这些美景,正在紧张地准备着。 在云水庵通往各处的路口,方如今都安排了人员监视,他自己则亲自带人守在山门正前方,在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行动开始小山智子进入云水庵。 清晨的云水庵,沐浴在朦胧的晨雾中。 露水悄悄地凝结在青石板上,晶莹剔透,如珍珠般点缀其间。 随着嘎吱一声,残破的山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尼姑走了出来,手持扫帚轻轻地扫去落叶与尘埃。 孙玉淑在鸟鸣声中缓缓醒来,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下身体,然后轻轻地趿上布鞋,去后院的水井。 打起一桶清水倒入水盆中,清澈的水声在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 她捧起一捧清水,轻轻地洗去脸上的睡意,随后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细地擦干脸上的水珠。 不多时,老尼姑也走了过来,整个云水庵只有这一口水井,饮用洗漱都要靠它。 孙玉淑打了个招呼,老尼姑一边哟个清水洗脸,一边低声说:“恒慈的事情瞒不住了,昨天我已经派人去警局报备了,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孙玉淑一听,不禁眉头皱起,低声呵斥道:“你怎么敢派人去,如果有人顺着这条线索查过来怎么办?真是太冒失了!” 她原本想着事情差不多该平息了,早日回到南京,用其他的身份继续从事情报活动,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决定继续留在云水庵观察一段时间。 这几天,她也是一直是深居简出,不再轻易露面。 老尼姑低声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本庵虽然处在深山中,但城里的关系是万万不能断了的。出了事情,该说的不说,人家怪罪下来,我们很难办。不过你放心,云水庵的香火不旺,他捞的油水也不多,不会太关注这里。” 孙玉淑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深知老尼姑的为人——行事极为谨慎,心智过人,处理事务总是有条不紊,方法独到。 正因如此,孙玉淑当初才会被老师所看重,甚至曾被视为老师的得力助手候选人。 然而,世事难料。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松井直辉提前结束了在这边的任务,匆匆回国。 而恰巧在那时,老尼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松井的骨肉。 那一别之后,两人便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但命运总是充满巧合,当松井直辉在特高科崭露头角后,他费尽周折,终于重新找到了老尼姑的踪迹。 回想起那段往事,老尼姑在生下孩子后欣喜异常,但不久就察觉到孩子的异常。 经过一系列检查,最终确认孩子存在智力障碍,多方诊治之后并没明显效果。 无奈之下,她只能认命,将孩子托付给一对可靠的夫妇收养。 心灰意冷的她,最终选择了斩断尘缘,遁入佛门。 但血脉相连的亲情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尽管老尼姑已出家为尼,但她仍忍不住偷偷去看望自己的孩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对孩子的思念之情愈发浓烈。 每当看到与孩子同龄的人都已成家立业,而自己的孩子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时,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只有无尽的苦楚和无奈。 由于陆续有其他的尼姑过来洗漱,两人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 这时,一名叫作恒静的尼姑。 恒静是最后过来的,此时其余的尼姑都已经洗漱完毕离开了。 孙玉淑看左右无人,低声问道:“你师父派人下山去报备慈啊啊啊的死,这件事你知道吗?” 恒静是松井直辉近几年安插在老尼姑身边的,即便现在老尼姑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反倒是松井跟孙玉淑交了底。 松井一直觉得当年老尼姑跟他好是纯粹的感情因素,松井的日本人身份也是他回国之前才透露的,他对老尼姑并不放心。 但毕竟两人当年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松井便派了一名女特工进入云水庵,对老尼姑既是照顾,也是监视。 恒静甚至还故意撺掇恒慈跟孙玉淑唱对台戏,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两人竟然是一伙的。 恒静微微点头“我也是刚知道的,我这位师妹说是师父派她去清净庵办事,不曾想……” 这一点也出乎了孙玉淑的意料,尽管在她在到了云水庵之后便想方设法和恒静取得了联系,并且从恒静口中得知老尼姑还是念及旧情的,但还是没有想到老尼姑会背着她们来这么一手。 “如果人死了不及时去备案,是不是会有麻烦?” 恒静用力点头:“确实如此。官府对寺庙打压的很厉害,要求也非常的严苛,师父平时就很怕他们,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做事的。” 孙玉淑想了想说道:“我这里不能待下去了,后续收尾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记住,没有老板的命令,你不得暴露身份。以前该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 事实上,并未有任何迹象表明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之所以选择及时撤离,不过是她常年在情报一线工作,养成的谨慎习惯,只要有一丝暴露的可能,她都不会心存任何侥幸,马上抽身而走,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也正是这种谨慎的习惯作风,让她在多年的谍报生涯里,多次避过劫难,化险为夷。 临城的情报网络已经彻底的烂了,她留在那里,不但工作没有什么进展和成效,还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来到南京之后,她的渗透和策反工作正在逐步展开,而且进展顺利。 其中一两个已经有了眉目,只需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将他们悉数拿下。 这么好的机会,她是不想放弃的。 按照对中国情报部门,尤其是作为主要对手的特务处本部的了解,她认为自己在南京的所做作为都是十分隐蔽的,但不知道对方怎么就查到了晚报的头上。 不过,这样问题也不大。 这些人找到她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遇到临城的方如今那样精明的对手,通过一些线索寻找到她的踪迹,最起码也需要十几天的时间。 本来以为云水庵可以多藏匿一段时间,可老尼姑自作主张,让她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不转移不行了。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恒静一直都在尼姑庵,对外面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孙玉淑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这一次我的感觉很不好,感觉敌人也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走,去我屋里谈。”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鱼脱钩 两人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很快来到了孙玉淑的屋中。 恒静将门立即关上,转过身,微微扬起下巴:“这怎么可能,这里是荒山野岭,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希望是我太过敏感了吧!”孙玉淑坐在床头,淡淡地说,“不过,你也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至于你的师父,我想老板对你应该有所交待!” 恒静诧异地看了看孙玉淑,她早就听说过“雪尘”的大名,知道此人虽然年轻,可是头脑精明,处事果决,凡遇大事,深得老板的信任。 按理说,应该此时镇定自若才对,但眼下孙玉淑的反应着实有些过于紧张了。 “孙小姐,我的任务决定了我无法及时有效地打听到山下的情况,不知道你这里……” 她只是负责监视师父的小尼姑,资源根本无法和松井课长的嫡传弟子相比。 孙玉淑摇头说:“我初来南京,并未过多地涉足到情报工作中,原有的几个内线位置也不是太重要,地位也不够高,也不知道能不能查找到有用的信息!” 她被调来南京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随着方如今对案件的侦破,临城已经渐渐地不安全了。 其二,便是南京的情报价值比临城更大,急需要发展和策反一批党政军内的重要岗位人员,但是南京的相关小组进展甚微。 两个原因结合在一起,便促成了孙玉淑的南京之行。 恒静道:“既然如此,我们暂且暂定这里已经并不安全了,师父年纪大了,表面上看着还行,但实际上是一身的毛病,我就劝她去上下看看大夫。至于孙小姐,我这里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但是如果你有吩咐,我会尽力完成。” 她的任务是以老尼姑为中心的,孙玉淑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恒静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恭敬,不求孙玉淑在松井面前美言,不说坏话即可。 孙玉淑微微一笑,说道:“我这边你不用太过担心,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南京地形复杂,人员已经近百多万,中国特工想要从这大海里捞针,找到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只要小心一些,稍微改一下装扮,也没有什么问题。” 恒静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突然,一只灰羽信鸽挥动着疲惫的翅膀,轻轻落在了孙玉淑房间的窗台上,发出咕咕的轻唤。 两人头同时向窗口望去,恒静还在诧异中,孙玉淑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一把抓住了那只信鸽。 鸽子的小腿上,绑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管,她熟练地取下竹管,倒出了里面的纸卷。 展开那张薄薄的纸条,借着油灯发出的微弱的灯光,孙玉淑快速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她的眉头逐渐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恒静注意到了孙玉淑的异常,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孙玉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出事了。” 孙玉淑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沉声道:“被我不幸料中了,云水庵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恒静闻言,双眼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如此隐秘,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孙玉淑苦笑一声,摇头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干咱们这行的下,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现在来不及去想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了,得马上去接你师父转移。” 恒静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一旦云水庵的位置暴露,她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孙玉淑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老尼姑的禅房朴素而淡雅,青色的墙壁上斑驳的漆面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整个房间被打扫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一把椅子,还有那张已经磨得发亮的蒲团。 老尼姑正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多年的打坐习惯让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宁静与从容的气质,仿佛世间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咣当”一声,禅房的门被猛然推开,恒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焦急。 她一眼就看到正在打坐的老尼姑,急忙上前施礼道:“师父,山下保和堂的崔神医今日坐诊,机会难得。徒儿想带着师父去看看病,您的身体近来一直不太好,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老尼姑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地看着恒静,轻声问道:“你久未下山,如何知道那崔神医今日坐诊?” 这一问,让恒静当场愣住,她因为事态紧急,并未考虑到这个细节。 恒静面露尴尬,一时语塞。 她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疏忽竟被师父一眼识破。 然而,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师父,对不起,消息是孙小姐告诉我的,她让我禀报给师傅,那崔神医,医术高超,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老尼姑轻轻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寿命天定,非人力可为。崔神医的确是医术高超,但他也不能逆转生死之律。” 恒静听后,心中虽然着急,但还是微笑着反驳道:“师父的身体都是一些小病而已,再说了那崔神医医术高超,诊治您的病不在话下。而且,您一直教导我们要心怀希望,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如此悲观呢?” 老尼姑听了恒静的话,不禁微微一笑,摇头道:“我说的已死之人,并不是指我自己。” 恒静怔住了,疑惑地看着师父,等待她的进一步解释。 老尼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而是你的师姐。” 恒静几乎是倒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恒静的声音带着颤抖:“师父,您说什么?师姐?……” 老尼姑眼神骤然凌厉起来,语气严肃地问道:“恒静,难道你就不怕你师姐找你来索命吗?” 恒静先是愣了一下,被师父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师父那严厉而深邃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然而,这种恐惧很快就被驱散。 她挺直了腰板,勇敢地迎上师父的目光。 “师父,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师姐的事情,我为何要怕她索命?”恒静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充满了坦然,“师姐出事,我也很难过。” 老尼姑看着恒静的眼神,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恒静,一切都是命,因果报应,谁也逃不过。” 恒静看着师父沉思的面容,急切地劝道:“师父,时间紧迫,我们得赶紧下山找崔神医,晚了就来不及了。” 然而,老尼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下山的提议。 恒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固执。 心中的急切和焦虑让她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她语气强硬地说:“师父,您若不下山,可别怪徒儿无礼了。” 老尼姑闻言,抬头冷冷地看着恒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恒静。我原以为你是个苦命的人,当初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竟藏有如此深的心机。” 恒静被师父的话激怒了,从僧袍下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老尼姑面门:“师父,别逼我。我只是想救您,您为何不成全我?” 老尼姑面对枪口,却毫无惧色,冷冷地看着恒静,语气中满是失望:“恒静,你何时变成了这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使用武力威胁自己的师父。你真的以为,一把枪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恒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她镇住,咬牙道:“师父,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向您请罪的。” 老尼姑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恒静,你错了。有些事情,不是靠武力和威胁就能解决的。当年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时隔多年,你照样也做不到。” 恒静眼中流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她紧握手枪,语气森然:“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徒儿无礼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挥起手臂,手枪如同铁锤般狠狠地向老尼姑的脖颈砸去。 老尼姑反应迅速,头一偏,巧妙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恒静见状,心中一惊,正欲再次发动攻击,却突然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是老尼姑在躲过攻击的瞬间,反手一击,准确地击中了慈的脖颈。 恒静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向下倒去。 在倒地的瞬间,她的内心充满了震惊和不甘:“这不可能,不可能……师父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老尼,怎么可能……” 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敬畏,原来师父并非她想象中那般柔弱无助。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和行动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很快,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老尼姑看着倒在地上的恒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地蹲下身子,轻声叹息道:“恒静,你们日本人非要把一切都占有才甘心吗?” 然而,恒静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老尼姑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无奈。 “愿佛祖保佑你,恒静。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找回自己曾经的初心和本真!” 她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缓缓走出了禅房。 整个云水庵看起来一切如常。 距离云水庵不远处的密林里,透过棵棵大树的间隙监视着动静的方如今,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时间,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十分。 天的行动即将展开,其结果将直接影响整个战局。 抓住梶原千春,是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也是重创日本谍报组织的关键。 尽管方如今城府深沉,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关键时刻,他心中也不禁涌起一丝紧张。 他知道,一旦行动失败,再查到梶原千春的线索,可就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就在这时,树林之外,已经“化装”了的小山智子一瘸一拐地朝着云水庵的山门走去。 随着她越发接近云水庵,方如今的心便跳得越发厉害。 清晨的林间,微风穿梭在树梢之间,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和丝丝凉意,轻轻吹拂着方如今的脸庞。 他站在隐蔽处,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行动。 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角,仿佛是在为他打气鼓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水庵山门大开,小山智子已经走进去一会儿了。 方如今的耐心在逐渐消磨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越来越不确定,这种情况,以往并不多见。 他本就生性谨慎,每次对嫌犯的抓捕,都是周密设计,力求做到极致和完美,很少像这一次,心中忐忑不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法确定。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山智子在云水庵中还没有发出信号,方如今不再犹豫了,他马上对身边吩咐道:“通知下去,马上实施抓捕!” 这个时候方如今几乎已经肯定,抓捕孙玉淑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而失败的原因也很清晰,那就是藏在云水庵的孙玉淑提前得到了风声转移了。 得到命令的特工们迅速行动起来,整个云水庵周围瞬间布满了警惕的眼睛和蓄势待发的身影。 然而,正如方如今所预料的那样,当他们冲进云水庵进行仔细搜查时,孙玉淑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惊慌失措的尼姑被集中到了大殿前。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搜查的行动队员向方如今汇报,声音中带着些许沮丧。 方如今站在云水庵的院子里,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这次行动的失败不仅意味着他们的计划被打乱,更可能意味着孙玉淑已经提高了警惕,未来想要抓捕她将会更加困难。 “马上封锁所有可能的出口,并对附近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方如今迅速下达了新的指令。 特工们立刻行动起来,云水庵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然而,尽管他们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却依然没有找到孙玉淑的踪影。 方如今站在院子中央,沉思着。 就在这时,一名行动队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告,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两间禅房 方如今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快说,发现了什么?” “客房中有一间曾经住过人,而且是个女人,因为房中还有淡淡的香气残留。” “另外,我们在云水庵的后山发现了一串脚印,看大小应该是孙玉淑的。而且,脚印的方向是通往山里的。”行动队员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好,立即带人沿着脚印追击!”方如今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本来已经将云水庵都包围了,可还是出现了漏网之鱼,这只能说明云水庵内部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 这可能是他们重新抓捕孙玉淑的唯一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随着方如今的命令,行动队员们迅速整装待发,朝着山里追去。 虽然前路未知,困难重重,但方如今相信,只要他们不放弃,总会找到孙玉淑的。 这场追捕与反追捕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方如今踏入孙玉淑的居所,目光迅速扫过屋内的陈设。 虽然布置简单,但生活痕迹明显,显示出确实有人在此居住。 他的内心不由得振奋起来,因为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根据尼姑恒慧交待,这个女人的相貌特征与他们所掌握的关于孙玉淑,即梶原千春的信息高度吻合。 这个发现无疑是一个重大突破,已经证实了之前方如今的种种推断。 然而,嫌犯毕竟逃了,他的心中并无任何胜利的喜悦,而是眉头却微微皱起,心中有一丝不解。 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他们此次行动如此隐秘,按理说不应该被人察觉。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两堆不起眼的鸟类粪便上。 他走近窗台,仔细观察那些粪便。 它们是如此普通,以至于之前几乎被他忽略。 但现在,他意识到这些粪便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方如今将恒慧叫到了跟前,询问她云水庵里是否养着鸽子。 恒慧直摇头,说当初师妹恒静想养,但师父并未同意。 方如今又问行动队员中有没有养过鸽子的,这一问,还真有一个,此人上前很快便确认了窗台上的鸟粪就是鸽子拉的。 人通过训练鸟类来传递信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方如今觉得自己还是漏算了一层,让梶原千春钻了空子。 方如今带人向后山走去,可就在即将走过一间禅房时,他发现那扇木门虚掩着。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目光被那半开的门缝吸引。 一旁的行动队员说,隔壁的已经搜过了,但这间还没有搜。 他们认为门既然是虚掩的,就更加不可能藏然了,是以并未太过在意,倒是对隔壁那间关着门的搜的比较仔细。 门后隐约透出的暖黄色灯光与周围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勾起了方如今的好奇心。 略微沉吟了片刻,他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 禅房内,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与外面的清新空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神宁静。 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墨迹淋漓,山峦叠嶂间透出一种禅意深远的意境。 房间的一角,一盏油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张低矮的茶几和几个精致的茶杯。 茶几旁,一本泛黄的经书静静躺着,书页随风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正在观察之际,一股莫名的诧异涌上心头。 早晨的阳光透过不小的窗户斜洒进来,斑驳的光影在静谧的禅房内跳跃,明明光线充足,那盏油灯却不合时宜地亮着,显得格外突兀。 方如今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种不协调感带来的困惑。 然而,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忽然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似乎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旋转。 方如今下意识地扶住门框,心跳加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努力保持平衡,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眩晕绝非偶然,当下不敢有丝毫耽搁,咬紧牙关,挣扎着退出了禅房。 一踏出门口,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眩晕感稍微减轻了些。 他靠在墙上,深呼吸几口,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 方如今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眩晕绝非偶然,多半与那盏不合时宜的油灯有关。 站在门口,脸上的眩晕之色还未完全消退,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他迅速下达命令:“快,捂着口鼻进禅房,把油灯给我灭了!” 身边的行动队员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感到困惑。 但他们都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立刻执行命令。 一个队员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块布,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进入禅房。 他快步走向那盏油灯,伸出手用手枪去熄灭它。 火光摇曳了几下,终于熄了。 禅房内光线顿时恢复了正常。 “方长官,为什么要熄灭油灯?”行动队员将油灯拿到了禅房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声音透过捂着口鼻的布料,显得有些沉闷。 方如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禅房内四处扫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怀疑这油灯有问题,可能是某种迷药或者毒气的源头。我刚才一进来就感到头晕目眩,很可能是这油灯在作祟。” 行动队员们闻言,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通了一会儿风,他们开始更加仔细地检查禅房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能隐藏的线索。 这时,纪成林带人赶了过来。 在六个尼姑庵没有发现目标之后,他当即火急火燎地往这里赶,就怕方如今出现什么意外。 方如今跟他简单地通报了一下,纪成林立即布置人去支援后山的抓捕,他也很快弄清了这间禅房的诡异之处。 禅房的搜查行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行动队员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搜索墙角与高处,有的则专注于家具与陈设的细查。 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和细微的搜索声响。 突然,一个行动队员在禅床下方有了发现。 他蹲下身子,伸手在禅床下摸索,随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方组长,这里有个暗格!” 方如今闻声迅速走了过来,低头看向行动队员所指的位置。 禅床下方的木板有一处微微凸起,若不细心观察,很难发现这个隐秘的机关。他示意队员小心打开暗格,不要破坏里面的东西。 行动队员轻轻按下凸起部分,暗格应声而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小空间。 只见里面放置着一些纸张和一个小木盒。 行动队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这些物品。 纸张上记录着一些模糊的文字和图案,而小木盒里则装着一些不明的粉末和一颗蜡封的药丸。 方如今拿起那些粉末,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一种熟悉而微妙的气味立刻涌入他的鼻腔,与之前在禅房中闻到的那股气味如出一辙。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迅速回溯到刚进入禅房时的情景——那盏油灯,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没错,”他肯定地说,“油灯中燃烧的就是这种粉末。” 几个行动队员纷纷凑近观察,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种粉末呈淡黄色,只有淡淡的香味,还挺好闻,却能在燃烧时释放出足以致人眩晕的气体,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方组长,这是迷药?”一个行动队员忍不住问道。 方如今解释道:“在密闭环境中燃烧,可以迅速使人失去意识。我们得小心,这种东西非常危险。” 忽然,方如今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环顾禅房四周,目光中透露出锐利与审视。 虚掩的门,白天无故燃烧的油灯,以及那可以将人迷晕的粉末,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刻意,仿佛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不对,”他喃喃自语,“这个禅房好像是故意给我们发现的。” 行动队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们的年轻的指挥官,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他的疑虑:“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仿佛是有人想让我们在这里停留,耽误我们的时间。” 他指向那盏已经熄灭的油灯:“白天燃烧的油灯,明显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而这种迷晕粉末,更是为了让我们陷入困境,拖延我们的行动。” 行动队员们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相互对视,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方如今继续说道:“这里不能再耽搁了,恐怕我们已经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迅速带领队员们迅速撤离禅房。 在离开之前,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线索。 隔壁还有一间,却是房门紧闭。 方如今站在门口,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 “已经搜查过了,这间房子没什么特别之处。”行动队员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沮丧。 在方如今带人搜查那间隔壁那间诡异的禅房时,他们确实已经翻来覆去地搜查了这间禅房,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没有放过,但结果却令人失望。 然而,方如今却认为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他缓缓走到禅房前,伸出手轻轻推了推门。 门应声而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与方才刚刚进入房间闻到的气味并无二致。 踏入房内,环顾四周。 这间禅房的采光与隔壁的无法相比,只有一扇小窗户,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是光线昏暗。 房间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一张禅床、一张茶几、几个蒲团,还有一些经书和佛珠散落在地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但方如今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走到禅床前,弯腰捡起一本经书。 经书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 他随手翻了翻,突然眉头一皱。 他发现这本经书有一页已经被人撕掉了,茬口很新,应该是撕掉之后不久。 方如今放下经书,继续在房间内踱步。 先是在禅床下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跟隔壁一样的暗格的存在。 他起身走到墙角,伸手敲了敲墙壁。 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与普通墙壁无异。 然而,当他走到另一面墙壁时,也是如此。 就在方如今即将放弃时,他突然退出了禅房。 在房门外,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刚才房内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迅速返回禅房,指着墙壁说:“这间房子的尺寸有问题,这里应该有夹墙!” 行动队员们面面相觑,刚才不是已经检查过多次了嘛,如果有夹墙,敲击声与实心墙体墙壁的回声明显不同,敲上去发出的声音更加清脆。 “大家别愣着了,赶紧找!”方如今急切地催促着行动队员们,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每一秒都可能关乎着他们的任务成败。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分散到房间的各个角落,开始仔细地检查墙壁。 他们用手敲击着,耳朵紧贴着墙面,试图从声音中辨别出墙壁的异常。 方如今则走到了西墙之下,他的目光被一个孤零零的竹凳吸引。 这个竹凳距离禅床和茶几都很远,孤零零地摆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 他心中一动,立即站上竹凳,抬手在人高几尺多的地方敲击墙壁。 每一次敲击,他都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墙壁的回音。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一处空心的地方! “这里!”方如今大声呼喊着队员们,手指着墙壁上的空心处,“快,把这里砸开!” 队员们闻声迅速围了过来,各自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砸开了墙壁。 随着墙壁的破裂声,一个隐藏的隐蔽空间显露了出来。 第八百七十四章 恒静落网 只见一个昏迷的老尼姑被捆绑在里面,口中塞着破布,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行动队员迅速解开老尼姑的束缚,将她口中的破布取出。 一个略懂中医的行动队员在老尼姑身上的几个穴道按压了几下,老尼姑咳嗽了几声,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方如今和行动队员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 “谢谢你们……”她虚弱地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方如今微笑着安慰她:“没事了,你安全了。” 经过简单的询问,老尼姑说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家打晕了,再醒来就看到了他们。 方如今早虽然没有摸清她的真实身份,但也觉得这个老尼姑有问题,但并未直接拆穿她。 整个云水庵当中,恒慧等尼姑都在,唯独缺了恒静。 方如今问老尼姑恒静去了什么地方,她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倒是恒慧在一旁解释说,一大早确实看见了师妹恒静,但是刚才方如今他们进来之后乱哄哄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方如今很快也就意识到这个恒静也有问题,不过一切要等到将此人找到之后才能搞清楚。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紧接着,纪成林大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行动队员押着一个尼姑。 这一幕让在场的老尼姑和恒慧惊愕不已。 她们的目光落在恒静身上,只见她原本整洁的僧袍此刻已被灌木丛划得破烂不堪,僧帽也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光秃秃的脑袋上沾着泥土和枯叶,嘴角渗出的血丝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恒慧忍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为师妹辩解或求情,她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师父,恒静她…” 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挣扎,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老尼姑。 老尼姑双眼紧闭,仿佛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恒慧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成林将恒静带走。 方如今没有给恒慧继续求情的机会,果断地命令纪成林立即对恒静展开审讯。 审讯在禅房内紧张而残酷地进行着。 很快,恒静的惨叫声回荡在云水庵的每个角落,令人毛骨悚然。 恒慧站在外面,听着师妹的惨叫声,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再次看向身旁的老尼姑,然而,老尼姑却像是睡着了一般。 恒慧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如此冷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她只能站在原地,双手合十,默默地听着恒静的惨叫声,心中祈祷着一切能够尽快结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过了片刻,方如今走进了禅房,纪成林道:“嘴挺硬,到现在都不肯开口!” 这里也就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不然纪成林早就让她开口了。 方如今道:“把老尼姑带进来!” 恒静原本冷漠的脸庞在听到老尼姑被找到的消息时,瞬间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诧。 她的眼睛瞪大,瞳孔微微收缩,仿佛难以置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方如今发现她的手竟然不自觉地颤动。 她愣住片刻,随后迅速回过神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却仍无法完全掩盖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愕与担忧。 这一刻,方如今觉得她的防线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让人窥见她那铁血外表下的一丝脆弱。 当老尼姑看到被严刑拷打后的恒静时,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痛。 恒静躺在那里,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昔日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老尼姑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低下头,双手合十,仿佛在为她默念经文,超度她的苦难。 她的眼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慈悲。 老尼姑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过恒静额头,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与她告别。 然后,她站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就要转身走出房间。 方如今忽然开口道:“老师太,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老尼姑脚步一滞,仿佛被方如今的话触动到了某种心弦,缓缓回头,看向方如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施主,贫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方如今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掩饰,他并没有立即追问,而是静静地与老尼姑对视着,仿佛在评估着她的反应。 片刻后,方如今轻笑一声,缓缓说道:“老师太,云水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作为一庵之主,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尼姑看着方如今,心中明白他并不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而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施主,云水庵发生的事情,贫尼也感到十分震惊和痛心。但贫尼只是一介出家人,对于世间纷争,实在无能为力。” 方如今听着老尼姑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老师太,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既然你能数年如一日地下山看望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何面对自己的弟子受苦却无动于衷呢?”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老师太,我理解您的难处。但这件事情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安危,我希望您能够尽力提供一些帮助。” 老尼姑听着方如今的话,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她沉思片刻后,刚要开口,不料方才还在一直喘息的恒静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轻蔑与挑衅。 “你们为难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她嘲讽地说道,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 方如今眉头一皱,他明白恒静是在试图转移话题,同时也是在保护她的师父。 他冷冷地看着恒静,语气坚定地说道:“恒静,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清楚,现在是你该说实话的时候了。” 恒静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然而,面对方如今的逼问,她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慌乱。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老尼姑在一旁默默地站着,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方如今并没有被恒静的态度所激怒,他依旧保持着冷静,继续说道:“我们想知道的,不仅仅是你的身份,还有梶原千春的踪迹。“ 恒静目光闪烁。 “你为了给她打掩护,自己落到了我们的手中,这值得吗?” “如果不是她逃到了云水庵中躲避我们的抓捕,你这个尼姑还能继续做下去,根本不用受这份罪,不是吗?” “这一切的厄运,都是梶原千春造成的。” “你最该恨的人,应该是她!” “她现在逃之夭夭了,而你在这里替她受罪,这值得吗?” 从发现恒静失踪,方如今便猜测此人是在云水庵中的内线,甚至猜测老尼姑也是日本方面的人。 恒静听后默然许久,然后缓缓抬起头,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方如今冷哼道:“承担后果?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你还年轻,难道这么早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 恒静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方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心中的信仰。我并不后悔,也不需要你们来理解。” “信仰?”方如今嘲讽地笑道,“你的信仰就是背叛自己的良知,去为独裁者效力,去侵略其他的国家和民族吗?” 恒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她仍然坚定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们这样做,完全就是在拯救你们的国家和民族。可惜的是,像你们这些支那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帝国所做的一切的,真是可悲。” “可悲?”方如今怒极反笑,“你所谓的拯救,给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带来的只有战争和灾难!” 事实就是如此,恒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和方如今这样的中国人之间的观念差距太大,无法沟通。 但她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信仰和选择,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而老尼姑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这种辩论多么的似曾相识。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坚持,早就跟着那个男人东渡去了日本。 有时候,她也很矛盾,既为恒静的执着和勇气感到敬佩,又为她所走的道路感到惋惜。 方如今再次凝视着恒静。她的眼神坚定而冷漠,就像那些典型的日本特工一样,即使沦为阶下囚,也依然保持着不屈的姿态。 恒静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与方如今四目相对。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决绝:“既然已被你们捕获,无论你们想怎样处置,我都无所谓!” 方如今面无表情,内心却波澜起伏。 他见识过太多这样的日本特工,他们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和忠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轻易松口。 就在这时,一个从临城跟来的行动队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报告,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小山智子。” 这个名字,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方如今的心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小山智子的身份,是他们这次行动的重要秘密之一,连南京方面的人都毫不知情。 方如今的心猛地一沉。 小山智子为了这次抓捕梶原千春的行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如预期般顺利。 他绝不能让小山智子出事,她手中掌握的资源和情报,对于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立刻通知老纪,”方如今的声音坚定而果断,“让他带人去找小山智子,一旦找到,马上保护起来。你亲自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城区!” “是!”行动队员应声而去,步伐匆匆。 方如今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恒静,又瞥了一眼被找到的老尼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位之间的故事一定很丰富多彩吧,”他缓缓开口,“不如今天就好好地讲讲,方某洗耳恭听。” 恒静闻言,心中一紧,但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特工,面上并未显露太多情绪。 然而,她不经意间向老尼姑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这个微妙的动作被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 老尼姑接收到恒静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低垂着眼帘,双手合十,似乎在默念经文以平复内心的波动。 恒静则继续保持沉默,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言语都可能成为对方攻击的弱点。 审讯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方如今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老师太,听说你每次去城里都要去看一个老熟人,今天我这么一看,那人与您的长相似乎有些相似。莫非,您们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比如,母子?” 此言一出,老尼姑的身体明显一颤,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双手紧紧握住。 然而,她毕竟修行多年,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缓缓抬起头,看向方如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施主,你误会了。那位男子与贫尼并无任何关系。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不能仅凭相貌就妄下结论。” 方如今听后微微一笑,并不急于反驳老尼姑的否认,而是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恒静,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与期待,仿佛在说:“既然你师父不肯吐露实情,那就只能麻烦你来为我解惑了。” 恒静感受到方如今锐利的目光,心中一紧。 她明白,这是方如今在试探她们之间的关系,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迎上方如今的眼神。 “我师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位男子与她并无关系。”恒静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试图为这场心理战画上一个句号。 然而,她内心却充满了忐忑,不知道方如今是否会相信她的说辞。 方如今看着恒静,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选择了沉默。 恒静和老尼姑相视一眼,却发现师父竟然避开了她的目光。 第八百七十五章 拒不开口 既然梶原千春已经没了踪迹,方如今便不再有什么顾忌。 这个恒静藏匿在云水庵这种偏僻的地方,又没有发现任何的电台设备,他猜测此人应该不是以情报为中心开展工作的,而是围绕着眼前的这位老尼姑。 于是,他下令带走恒静和老尼姑,查封云水庵,并再次留下人进行彻底搜查。 在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张鑫华。 两人上了一辆车,在车上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张鑫华也是深感到惋惜,这个梶原千春确实胆子很大,在自己去临城的火车上便想着接近自己,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且,张鑫华也认为,日本人在本部也有内线,否则不会那么巧有人给梶原千春报信,让她就这么在眼皮子之下逃走。 因为这次行动漏了风,他没有直接将人犯带到行动组在本部的审讯室,而是带到了张鑫华新布置的一处地方,这里审讯设备也很齐全,甚至还有电椅。 到了地方之后,方如今和张鑫华马上提审恒静。 恒静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行动人员将她拖进来的时候,她经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气息奄奄地抬不起头来。 方如今的目光如剑,冰冷似铁,他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怒火,走到恒静的面前,冷声问道:“恒静,你很不错,既‘保护’了你师父,又轻易地协助‘雪尘’逃走,想必在松井那里也是大功一件。只可惜啊,你自己怕是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了。”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你的任务失败了。松井直辉交给你的任务失败了,云水庵暴露了,你师父和他的关系也被我们知道了……” 恒静听到方如今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神看向方如今,语音沙哑的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她一个在深山中清修的出家人,怎么会认识……” 说到这里,仿佛是觉得自己言多必失,恒静闭上了嘴巴。 “好,演的真好,演戏,就要演的让自己都信了,这样才能骗过你的对手!” 说到这里,方如今双手抬起,轻轻地鼓起掌声,接着赞叹道:“了不起,不得不说,你的表演太成功了。只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任务不仅失败了,还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给梶原千春通风报信的人,呵呵,她住处的窗台上有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恒静明显愣了一下。 方如今冷笑起来,语气中的杀意再也难以抑制,他一把抓住恒静的脖颈,咆哮道:“别以为‘雪尘’就可以从我手上溜走,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听到方如今的怒吼声,恒静挣扎了一下,试图将头抬得高一些,再次盯着方如今,喘着粗气问道:“你真的找到了报信的人?” 身陷囹圄,恒静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性了,索性要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搞清楚。 方如今冷笑说道:“自然找到了,你们懂饲养信鸽,我们自然也有人精通,说起来,这些微末的技艺,还是你们从我们这里学去的,只可惜啊,学艺不精。” 信息差的原因,导致恒静搞不清方如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基于方如今说的是真的来考虑自己如何也应对。 “恒静,你想一死了之,一切都如你所愿,那未免想的太过天真了。不过我会让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说完,方如今转头对审讯人员吩咐道:“准备电椅,好戏还只是开始。” 直到现在,小山智子都没有找到,这让方如今恨意难消。 他决定好好地折磨一下恒静,让她知道拒不开口的真正后果,让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即便恒静是个女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恒静的反应完全出乎方如今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恒静会紧张、会抗拒,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异常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澈,那种深邃和复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方如今看着恒静,心中不禁诧异。 这种平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真正的宁静。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让她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和从容? 心中虽然疑惑,但方如今并未表现在脸上,他依然保持着审讯者的威严,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 忽然间,恒静重重松了口气。 老尼姑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但恒静深知“雪尘”的身份太重要了。 她是松井直辉仅存的几名有着大好前途的嫡传弟子,有她在,在南京可以策反和拉拢更多的中国人,从而为日方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 这样的高级特工落入敌手,松井课长绝对不会答应,而且对整个情报网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无论如何,恒静也不能让“雪尘”落在中方特工的手里。 至于她是如何配合梶原千春逃离云水庵的,她开口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老尼姑在被带回城里之后,就全部交待了她和松本直辉的那段孽缘。 而且,老尼姑也不是对恒静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甚至对恒静的真实身份早就有了怀疑。 本以为自己遁入空门就可以摆脱松井直辉,没想到这个家伙阴魂不散,竟然真的派了特工到自己的身边。 好在老尼姑比较谨慎,下山的时候从来不让云水庵内的任何一名弟子跟随,是以恒静对她儿子的事情并不知情。 但梶原千春很有心机,通过跟踪监视等方法获悉了这一秘密。 方如今从她的口供中得到了相当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恒慈一定是发现了梶原千春的某些秘密,而被灭口的,恒静甚至也有参与其中。 老尼姑在打晕了恒静之后,本来是想去找梶原千春的。 但不知怎么回事,恒静竟然提前醒了过来,尾随着她,将她打晕并安置在了禅房的夹墙之内。 那个夹墙是有机关的,只是当初找人的时候心情迫切,行动队员们直接采用了最为粗暴的方法破墙。 方如今推测,恒静是不想老尼姑落入他们的手中,待她甩掉了抓捕人员之后,回头再过来将老尼姑从夹墙中解救出来。 如此,松井直辉交给她的任务也不能算是失败。 而且,因为协助梶原千春安全撤离,还有大功。 为了拖延抓捕的时间,在隔壁的禅房内故布疑阵。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老尼姑的被发现而落空。 方如今认为恒静竟然被松井直辉派来执行如此隐秘的任务,一定是松井比较信得过的人。 即便她不是以情报为中心开展工作,但关于松井直辉的事情肯定了解的也不少。 他是这么想的,但恒静却是心事已了、万念俱灰,场戏也就不用再演下去了。 面对即将来临的电刑,她轻轻地吐出一句:“事已至此,悉听尊便!” 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审讯人员将他架上了电椅。 方如今的心中恨意难消,这一次的失误让“雪尘”从他手中溜走,以后再想找到她,就完全是凭运气了。 虽然已经掌握了信鸽这条线索,但查找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也并非那么容易。 至于方才对恒静所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计划当中并无多少纰漏,但是最终还是在行动中出现了不可控的因素。 究其原因,还是日本人渗透的太厉害了,不知道是哪条线上出了问题。 方如今虽然恨特高课这个敌对阵营,但是又不得不佩服他们,但有如此提前的布局,竟然让梶原千春在极度的被动之下迅速扭转了劣势,让方如今不知不觉当中陷入了被动,确实出乎了方如今的预料。 一时找不到通风报信的人,方如今心中的愤恨便暂时集中到了恒静的头上。 对于日本人,他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中国千百万黎民百姓惨遭杀害,多少热血儿郎倒在日本人的枪下。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对于这些侵略者,他是绝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张鑫华一看也没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当即起身,阴沉着脸,道:“信鸽的事情我来查,这里就交给你了。只要是相关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方如今点了点头:“好,那就拜托张组长了!” 方如今点点头,行动人员便合上了电闸。 电刑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当电流穿透身体,高压电击带来的瞬间痛苦犹如万箭穿心,与此同时,烧灼感如同烈火焚身,令人痛不欲生。 仅仅是三四次的电击,就足以让人体失去控制,大小便失禁,肌肉在无规律的痉挛中扭曲,那种极致的痛楚,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但电刑的恐怖之处,远不止于此。 与其他酷刑不同,电刑所带来的痛苦不仅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麻木,反而会随着电流的每一次冲击而加剧。 当受刑者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了痛苦的极限,下一次的电击却会再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那种连绵不绝、愈演愈烈的疼痛,让受刑者即便陷入昏迷,也会被电流残忍地唤醒,继续承受这无尽的煎熬。 此刻的恒静,就像是被放在烤架上反复翻烤的肉食,每一次电击都让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心气味,与女人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这哀嚎声穿透了厚厚的审讯室墙壁,回荡在走廊里,让每一个听到的南京行动人员都感到心悸。 他们面面相觑,恒静的摸样还算是比较周正,在云水庵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此刻又是直接上电刑辣手摧花,这位年轻的长官如何下得去手? 从临城跟来的行动队员倒是不以为意,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种场面,他们组长什么时候因为人犯是女人而产生过怜悯,不存在的。 此刻,方如今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深邃而冰冷,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做情报工作,心肠软是万万要不得的。 在这个尔虞我诈、生死交织的世界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就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 每一次的犹豫,每一次的心软,都可能成为敌人反击的契机,都可能让辛辛苦苦建立的情报网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进入临城站之后,他时刻提醒自己,情报战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其中的凶险与残酷丝毫不亚于真实的战场。 在这里,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冷静,用理智去分析,用勇气去决断。 不能被感情所左右,不能因为一时的怜悯而误了大事。 他也承认,有时候看到那些被捕获的敌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心中会涌起一丝同情。 但每当想起那些因为情报工作的原因而牺牲的同胞,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只有牢记这一点,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在情报这条战线上走得更远。 直到电流的声音渐渐沉寂,方如今才缓缓挥手,示意执行人员停下了电刑。 审讯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微弱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 审讯人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查看被电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恒静。 此刻的恒静,在强大电流的作用下,面容变得狰狞可怖,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 双眼布满血丝,眼球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挣扎而向外突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眶中掉出来。 那副模样,简直是恐怖至极。 审讯人员蹲下身子,轻轻地试了试恒静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长官,人还有一口气在,但情况非常不乐观,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方如今听后,眉头微微一皱。 第八百七十六章 竹林寻踪 纪成林带着行动队员们,急匆匆地穿梭在竹林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此次行动的目标,已经由追捕梶原千春转为寻找失踪的小山智子。 竹林中,轻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却无法平息他们内心的焦虑。 “兄弟们,我们要找的人非常重要,大家把眼睛瞪大点。” “纪队长,这边有情况。” 纪成林顺着声音赶了过去,视线很快被一处不自然的颜色吸引。 在一片翠绿的竹叶上,几点暗褐色的斑迹显得格外突兀。 纪成林蹲下身,用手轻轻触摸那些斑点,黏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这是血迹。 他立刻示意队员们靠拢,指着那些血迹,沉声说道:“看这里,有血。咱们要找的人可能受伤了。” 纪成林站起身,环顾四周。 他发现周围的植被有被踩踏的痕迹,叶子凌乱,枝干弯曲。 这些迹象表明,这里曾发生过打斗。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知道,此时不能慌,必须冷静分析。 虽然打斗很激烈,但并未发现小山智子的尸体,说明她极有还活着。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梶原千春的血迹。 只要顺着血迹找就一定能找到。 终于,在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后,他们来到了一座陡峭的悬崖边。 悬崖边的血迹更加明显,纪成林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步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深渊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让人心生恐惧。 他回头看向队员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紧张。 “大家分头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在悬崖周围仔细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纪成林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担心小山智子已经遭遇了不幸,但如果她真的从这里坠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名队员在悬崖边上发现了一块破碎的衣服碎片。 纪成林接过碎片一看,发现这正是小山智子所穿衣服的布料。 “纪队长,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的话,怕是……” 纪成林看向其他的行动队员,发现他们跟说话的人是一样的表情,都认为人怕是早就已经摔死了。 “继续找!到下面去找。”他大声命令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小山智子对方如今异常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山智子的作用甚至不亚于打入特高课总部内部的三浦和一。 这一点纪成林最清楚不过了,今天哪怕她变成了一具尸体,也要给方如今带回去。 …… 时间退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上午的阳光柔和地洒在翠绿的竹林上,每一片竹叶都在光影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 但这宁静的外表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暗流。 小山智子穿过竹林,小心翼翼地追踪着前方的目标——梶原千春,那个让她既敬佩又憎恨的女人。 梶原千春,正快速穿梭在竹林间,试图摆脱身后的追踪者。 她不时地回望,目光冷冽,手中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小山智子紧随其后,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山智子刚刚踏入云水庵,小山智子就感到了一丝异样。 环顾四周,古朴的庵堂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她对云水庵的地形和结构并不熟悉,这让她在寻找梶原千春的过程中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小山智子试图找到梶原千春可能藏身的客房,但一番搜寻后却一无所获。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云水庵的后门。 后门紧闭着,并不像是有人刚刚出去的样子。 她的目光在后院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处菜地中。 菜地的一角,隐藏着一条暗渠,这是建庵之初为了灌溉蔬菜瓜果而引来的山泉水。 后来,庵中的尼姑发现常有野兽在水渠中嬉戏,污染了水源,为了保护菜园,她们便将水渠改成了暗渠。 小山智子走到暗渠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发现暗渠周围有几道新鲜的脚印,显然是有人刚刚从这里经过。 她心中一动,决定沿着暗渠寻找线索。 暗渠狭窄且幽暗,仅容得下成年人爬行。 小山智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沿着暗渠的方向探寻。 她发现了一处没有被覆盖的地方,露出了暗渠的一部分。 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这些脚印。从脚印的深度和形状来看,显然是个女人。 小山智子的心跳逐渐加速,她感到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她一路顺着痕迹追过去,很快就追进了云水庵外的一片树林。 站在林中,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在快速移动,定睛一看,正是梶原千春! 她立刻追了上去! 但是很快就停住了,躲在一棵青竹之后以黑布覆面。 她可不想自己被梶原千春认出来。 然而,梶原千春显然也发现了小山智子的追踪,她加快了速度,试图甩掉身后的追踪者。 小山智子已经不记得两人之间有过一次打斗了,只记得第一次打斗中,她的手枪就被对方踢下了悬崖。 这让她十分后悔,在发现梶原千春之际应该立即开枪示警的。 对方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没有帮手和援军是不行的。 对方也很默契地没有开枪。 这对小山智子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此时,只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紧握在手中,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终于,梶原千春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小山智子,眼中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芒。 小山智子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小山智子捏着嗓子,冷冷地说道,试图在心理上占据优势。 梶原千春却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她紧握匕首,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突然,她手腕一翻,几枚飞镖从袖中疾射而出,直取小山智子的要害。 小山智子反应迅速,一个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飞镖的袭击。 但她也明白,这只是梶原千春的试探性攻击,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之后,两人如同两只凶猛的豹子,在竹林中快速移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每一次冲撞、每一次挥刀,都是生死攸关的较量。 小山智子虽然身手敏捷,但在经验和招式上却稍逊一筹。 很快,她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梶原千春的匕首如同毒蛇一样,灵活地攻击着她的要害,让她应接不暇。 一个疏忽,小山智子的手臂被梶原千春的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袖。 她忍住疼痛,紧咬牙关,继续与梶原千春周旋。 但伤势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小山智子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 梶原千春看准时机,一个猛扑,将她压在了地上。 匕首抵住了她的咽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输了,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梶原千春冷冷地说道,伸手就要揭开小山智子脸上的黑布。 小山智子万念俱灰,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 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梶原千春的眼睛。 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但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两只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寻找可以利用的武器。 头顶上的这双眼睛在特训期间多次见过,甚至在梦里也曾经出现过。 只不过,从这双眼睛中射出的目光都是高傲中带着不屑的,又或者是冷漠的。 忽然,远处的树林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向着这个方向接近。 梶原千春伸向蒙面的手顿在空中。 援军来了,小山智子心中一喜,趁机反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刚刚攥在手里的一截竹枝刺向梶原千春的肋部。 梶原千春对此虽然有防备,但小山智子的动作够快,竹枝虽然没有刺穿肋部,但依旧在皮肉上留下一道血痕。 梶原千春吃痛松手,小山智子趁机挣脱了她的控制,滚到了一旁,迅速爬起,紧握竹枝,再次与梶原千春对峙。 但此刻的小山智子已经受了重伤,手臂血流不止,体力也严重下降。 她知道,单凭着自己很难,再战胜梶原千春了。 梶原千春看着眼前的小山智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彼此的目光都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山智子的伤势越来越重,她已经无法再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反应速度了。 更加糟糕的,方才还在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此刻却又没有了动静。 小山智子张口就要呼救,然而声音刚刚到了嘴边,梶原千春就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她身形如电,手中的匕首直取小山智子的心口。 小山智子不得不将呼叫援兵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两人很快就打在了一处,随着脚步的移动,甚至来到了一座悬崖旁边。 小山智子听到幽深的悬崖下隐隐传来了水声, 两人的身影在悬崖边快速移动,每一次攻防都异常谨慎而又迅猛,伴随着衣袂飘动的声音是急促的喘息声。 梶原千春的动作越发凌厉,每一招都透露出浓烈的杀意。 对于她来说,一个死去的小山智子远比一个活着的更加安全。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冷酷,仿佛在说:“此刻,你必须死。” 在强烈的求生欲支配下,小山智子敏捷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感到了压力。 梶原千春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仿佛要将她彻底淹没。 突然,梶原千春一个迅猛的侧踢直取小山智子的腰部,后者一个踉跄,险些跌下悬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山智子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株斜生的翠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梶原千春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用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小山智子的手臂,山智子只得松开手,身体向后仰去,待躲过了匕首的攻击之后再去伸手抓翠竹。 但就在这时,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开始向后仰倒。 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双手在空中乱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 但一切都太迟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后坠落。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看到了梶原千春那双冷漠的眼睛,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的命运。” 小山智子以极快的速度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心跳加速,恐惧感笼罩了全身。 良久之后,“噗通”一声巨响,她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地砸进了冰冷的水面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脑子受到了撞击,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顿时失去了意识。 梶原千春站在悬崖之上,探头向下看去,悬崖下方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隐隐能够看到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波光。 她冷冷地望着水面,确认没有动静后,才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山智子慢慢地醒来。 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冰冷的潭水中,四周一片漆黑。 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头痛欲裂。 她试图游动,却发现四肢乏力,连简单的游泳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挣扎着游向岸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岸。 躺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想起与梶原千春的生死较量,她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自己这次能够逃脱险境纯属侥幸。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山智子逐渐恢复了体力。 她明白自己不能在此地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疲惫,挣扎着站起身来,开始缓缓地移动。 然而,在小山智子的内心深处,一个疑问开始盘旋:自己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如果说想要脱离过去的方方面面,此刻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她可以隐姓埋名,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展开一段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让小山智子心中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她想象着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自己能够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过上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但是,现实总是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就在小山智子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时,前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让小山智子的心头猛地一紧。 她立刻警觉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暴露她的行踪。 小山智子迅速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观察情况。 她看到一群拿着武器的人正朝这边走来,心中顿时一沉。 第八百七十七章 找到小山 纪成林带着搜救队在茂密的竹林中艰难穿行,突然发现了躲在石头之后的小山智子。 “是我!”纪成林首先开口,避免小山智子因为对方身份不明做出过激行为。 纪成林走了过去,只见小山智子静静地靠在那里,显得很是虚弱。 一只手臂用衣服粗糙地包裹着,但鲜血仍从布料中缓缓渗出,形成一片殷红的印记。 她的脸上和手上布满了各种擦伤,伤口边缘与周围的泥土和枯叶混合在一起。 头发散乱,夹杂着草叶和泥土,而额头上的汗水与泥土混合,形成了一道道暗淡的痕迹。 由于林间的气温本来就低,小山智子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仿佛在努力抵抗着寒冷的侵袭。 衣服湿透了,紧贴在身上,这不仅没有为她带来丝毫的温暖,反而加剧了她的寒冷。 纪成林缓缓蹲了下去,轻声询问小山智子的情况。 “怎么样,伤得严重吗?”纪成林轻声问道。 小山智子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没什么,手臂被划了一下。”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伤。 然而,她那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纪成林看着她,知道小山智子在说谎,但她既然选择隐瞒,他也不想拆穿她。 他伸出手,轻轻地扶起她,“能站起来吗?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小山智子点点头,借助纪成林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此时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仿佛注定逃不出方如今的手掌心。 “你见过梶原千春了?”纪成林沉稳地问道,双眼紧盯着小山智子,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信息。 小山智子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自嘲,“见了,这伤就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伤势与她无关。 但随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学艺不精,最后还是被她给逃走了。” 停顿了一下,开始详细地将追逐梶原千春的过程叙述给纪成林听。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纪成林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那份不甘和遗憾。 “梶原千春也受伤了,”小山智子最后补充道,“但我不清楚她伤得有多重。她逃走时的步伐虽然有些踉跄,但速度仍然很快。” 纪成林听着她的叙述,心中暗自分析着情况。 梶原千春是个难缠的对手,能从小山智子手中逃脱,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而现在,两人都受了伤,这场追逐游戏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未知。 “我们得尽快找到她,”纪成林沉声说道,“你的伤势也需要处理。我们先回去汇报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小山智子点点头,虽然心有不甘,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然后再次出发寻找梶原千春的踪迹。 此时,其他不相关的行动队员都已经被提前安排下山了,在纪成林身边的都是从临城带来的心腹。 即便如此,纪成林还是将自己的外套给小山智子披上,并且给她换了一块干净的黑布蒙脸。 小山智子连连道谢,两人并肩走出了竹林,朝着山下走去。 另一边,恒静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继续审讯了,审讯只能暂时停止。 方如今一把推开审讯室的大门,迈步走了出去,就看见门口的一个行动队员朝着外面走了过去,像是在迎什么人。 方如今皱了皱眉,这个地点是张新华新置办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知道,但这里毕竟不是临城,他也不是地主。 这时,先前的那名行动队员已经回来了,后面带着竟然是自己的师兄王韦忠。 王韦忠一直都在办别的案子,见到方如今低声问道:“今天有大行动啊?好多人都被你们抽调走了?” 方如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韦忠看到方如今神情有些沮丧,忍不住再次问道:“怎么,抓捕的不顺利?” “让主要目标跑了!”方如今压低声音,脸上阴沉的可以滴水,狠狠的说道,“最可气的是,咱们周围的人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张组长已经带人去查这个内鬼了。” 方如今的话让王韦忠愣了愣神,他对方如今了解极深,这个师弟处事果决,尤其是心思缜密的可怕,从来算无遗计,还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上讨得便宜,今天却是吃了瘪,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不过,既然是有内鬼的话,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干咱们这一行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常胜将军一说。” 王韦忠虽然已经调任南京特务处本部任职,但毕竟是方如今的师兄,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开导开导方如今。 方如今摇头苦笑道:“只是这一次的失败太冤枉,损失太大,我错失了一次抓获松井直辉的嫡传弟子‘雪尘’的大好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听到方如今这么说,王韦忠心中更是诧异不已:“什么,你们这么快已经寻到了‘雪尘’的踪迹?快跟我好好说说。” 在临城的时候,他就知悉了“雪尘”这名特高课高级特工的存在,直到南京之后也是念念不忘。 怎么方如今一到南京就抓捕“雪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正边走边说的时候,纪成林快步赶了过来,对着王韦忠敬礼,然后对方如今汇报道:“组长,咱们的人已经找到了,受了点小伤,问题不大,我已经安排她休息了。” 方如今挥手说道:“好,避免她跟外人接触。” “我晓得!” 随后,方如今带着王韦忠进了一间类似办公室的房间。 当王韦忠听到是从云水庵找到了“雪尘”的踪迹的时候,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 “那种地方你们也能找到,怪不得有些案子就你能破呢。” 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是真的服了,人家都是绞尽脑汁去找案子,但方如今这边好像却是案子追着他走,赶都赶不走。 “师兄今天过来是专程来安慰我的?”方如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问道。 王韦忠闻言连连摆手,眉头微皱,仿佛要澄清什么误会,“自然不是。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前段时间一直忙于手头上的几个案子,实在是没时间和精力顾及你这边。” 他说着,目光在房间内四处打量,书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和地图,一张破旧的沙发上还摊开着一本关于密码学的书籍。 方如今在闲暇之余也在学习,这次过来办案,相关的学习资料也带了一部分。 “如今,看不出来,你这么忙,还在坚持学习!” 王韦忠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由衷的赞赏。 方如今轻轻一笑:“师兄,你知道的,我们身处这个行当,不学习就意味着落后。只有不断进步,才能应对日益复杂的局势。” 王韦忠听后,不禁点头称赞,“你说得对!在这个行业里,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敏锐,不断提升自己。你的这种学习态度和精神,真是值得我学习。” 这也是由衷而发,南京特务处本部的那些同行们不仅仅是资格老,很多也是有真本事的。 两人说罢,相视而笑。 “师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方如今深知师兄虽然外表粗犷,但内心细腻,这次过来可不是看看自己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他瞥见王韦忠不自然地挠头,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师兄,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遮掩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方如今微笑着,语气中满是诚恳与亲近。 王韦忠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么客气?”方如今摆摆手,打断了王韦忠的话,“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反正我现在手头上的事情也进行不下去了,正好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王韦忠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其实,是我最近接到了一个任务,但这个任务有些棘手。我一直都找不到突破口,想着你在这边,也许能帮我出出主意。” 方如今本来就对案子感兴趣,特别是梶原千春的案子陷入了僵局,正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不必每天生闷气了。 他掀开桌上的一个空茶杯盖,在里面放了一撮儿茶叶,立刻上前拎起热水壶,给王韦忠倒了一杯茶。 “喝点水,慢慢说!” 王韦忠端起茶杯,表情有些尴尬。 原来他刚刚从情报科接手了一个案子,人犯就在关押的时候自杀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那人犯的真实身份。 “人犯的自杀,多半是个意外。干咱们这行,总有挫折。我们是这样,敌人也是一样。别沮丧。”这下轮到方如今安慰王韦忠了。 “这件案子跟军队有着莫大的关系,人犯只是一个少校军官,官不大,但他是一个中将的秘书,生前掌握了不少军事情报,和几个日本人有过联系。但是,他这一死,线索又断了。” 王韦忠说完,越发觉得有些丧气。 “有时候,耐心是一个猎手最好的武器,你说呢?” “我还是不甘心,这人一死,不仅仅是线索断了,那位中将长官见我们拿不出真凭实据,肯定会闹的,届时科长那边压力会很大,处座也会脸上难看。” 很多时候办案的压力不全是来自案子本身,而是来自于外界,尤其是在南京这种地方,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得罪了权贵。 两人正说着,张鑫华走了进来,看到王韦忠在这里,似乎很是意外,笑着道:“韦忠,你这位小师弟还没那么脆弱,一点小挫折怎么可能打败他。” 王韦忠抓抓脑袋,寒暄了几句,便将一个文件袋留给了方如今,向二人告辞了。 方如今对着张鑫华晃了晃文件袋:“师兄遇到了点难处,让我帮着看看。” 张鑫华笑着道:“那感情好,你们师兄弟出马,什么案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要是,你能来南京就好了。” 他现在还是在动劝方如今来南京的念头,这个年轻人总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 而且,方如今已经在处座和科长那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们眼皮底下更加容易出成绩。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就不多掺和了。现在咱们说说信鸽的事情。” “信鸽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果,但是我总是觉得那个敌特就在我身边,既普通又神秘,几次都和他擦肩而过。而这个人,我对他似乎还很熟悉,总让我有一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 这话让方如今颇有些意外。 “反特这事重要的是证据,像山一样的证据。”张鑫华继续道,“处座和科长的态度很一致――这方面的工作,务必慎重。近几年,特务处扩张的很快,人员紧缺,招进来的人鱼龙混杂。但是大是大非的划线问题上,处座一直都在强调,一定要慎之又慎。” 张鑫华自己倒了杯水,他抿了口茶:“就像这茶杯,水不够解不了渴,水多了马上会溢出来烫手。怀疑的分寸稍有差池,就会让很多本来就敏感的人失去安全感,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 方如今道:“我明白了。关于这件事,我会随时向您请示汇报,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内鬼的事情虽然是张鑫华亲自查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方如今就会遇到相关的线索,他是没有专断的权力的,一切都要请示张鑫华同意后再作决定。 张鑫华点点头:“虽然我做的十分隐蔽了,但不可能没有任何的痕迹,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这次你来南京,本部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所以有些人的调查,你可以直接上手。” “我还是那句话,需要什么支持,你就直说。什么时候找到了证据,随时可以来找我。” ” “是。”方如今感受到了背后支持的力量。 “还有件事,针对内奸的问题,经过请示处座和科长,处里已经做好部署,对每个人的历史都要做一个详细的调查。为了公平,调查对象也包括我和韦忠这样的。当然,也包括你们这次直接参与行动的人员,希望你和手下的兄弟不要有什么想法。” 方如今马上抢着说:“怎么会?我和老纪他们都会全力配合调查。” 第八百七十八章 内部调查 张鑫华见方如今又像打了鸡血一般,笑着说道:“这两天你没日没夜,眼睛都熬红了。下午和晚上好好休息一下,韦忠给你的那个案子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不是很着急,你明天再看材料也来得及。” 顿了顿,又道:“早发现也好,免得将给咱特务处蛀出更大的窟窿。” “多谢张组长关心。”张鑫华的话,让方如今颇为感动。 送走张鑫华,纪成林马上凑了上来。 “组长,小山智子想见你!” 虽然已经进入了九月份中旬,但南京城区仍旧是烈日炎炎,酷暑难耐。 张鑫华所在的行动组的办公室位于一幢老旧建筑里,房间内的电风扇嘎吱作响,却难以驱散午后的闷热。 抓捕行动失败的行动队员们陆续回到这里,每个人都带着些许沮丧和疲惫。 第一个进门的是老张,三十岁出头,满脸络腮胡,一脸沧桑。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后,长长地吐出一条烟龙,眉头紧锁。 紧接着回来的是小李,一个年轻而瘦削的行动队员。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带着热浪的风吹进屋内。 之后,双手撑在窗台上,目光望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号赵一手的行动队员是最后一个回到办公室的,走到门口的热水壶旁,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然后端到桌子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茶香四溢,却难以掩盖空气中的沉闷和失落。 赵一手因为修车技艺的出类拔萃,被同事们亲切地称为“赵一手”。 他以前并不是行动科的,而是在总务科,工作场地就在后院的车库。 每当有车子出现故障,大家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赵一手。 只要车子到了老赵手里,就没有修不好的。 张鑫华认识赵一手的时候,是刚到南京没几天的时候。 因为他所在的行动组是初创,处里暂时只给了他两辆人家不要的老爷车。 一天,张鑫华将一辆喘着粗气的老爷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后院,焦急地走下车,看到老赵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老赵,帮我看看这车,怎么突然就没劲了?” 赵一手微笑着点点头,蹲下身子,熟练地打开引擎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小问题,换个零件就好了。”老赵说着,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找出了所需的零件。 他的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换好了零件。 当赵一手重新启动车子时,那辆老爷车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轰鸣声也变得雄浑有力。 张鑫华看着这一幕,激动地握住赵一手的手:“老赵,你真是名不虚传啊!怪不得大家都叫你‘赵一手’!” 赵一手谦虚地笑了笑:“都是大家抬爱,我只是尽力而为。” 后来,因为总务科的科长换了人,赵一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人家,被踢出了总务科。 张鑫华便请求赵科长将赵一手要到了自己的行动组。 如此一来,组里哪辆车坏了,赵一手便可以上手直接修,比以往他在总务组时要省去了不必要走程序的时间,效率提高了不少。 但是,行动组的车辆毕竟不多,赵一手也用不着每天修车,所以大部分都是跟着其他的行动队员一起工作。 办公室内,行动队员们或坐或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抓捕行动失败,但他们之间的默契让他们都明白,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他们聊天打屁,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却绝口不提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 “哎,这鬼天气,热得人都要融化了。”老张抱怨着,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是啊,等这阵子忙完了,咱们得好好去喝几杯,解解暑。”小李接话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赵一手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尽力了就好,别想太多。” 这里的人并不全,有些人倒没进办公室直接去了街上,利用中午的时间去街上逛逛,主要是买烟吃饭。 喝酒他们是不敢的,特务处的家法很严,在张鑫华的这个行动组规矩更多。 没过多久,小李就被人从办公室叫走了。 一会儿,他拿着一摞表格匆匆进门,把其中一份递给赵一手。 “这是什么东西?”赵一手问道。 “个人履历表,每个人都得填。” 赵一手打开,翻看了几页,忍不住念道:“哪年哪月,在哪儿工作,担任什么职务,证明人是谁……够细的啊。” 小李没功夫研究,将履历表铺在桌上,边写边说道:“各位,都抓紧时间啊,赵哥。这是组长亲自布置的任务,发表格的小刘说了,所有人今天都得交上去。” 每个人都需要填写,看来怀疑的并非他一个人。 可以肯定,高层已经确认行动科内部出了问题。 凭着直觉,赵一手感到针对他进行的调查行动,只是丁战国的个人所为。 赵一手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 天空蔚蓝,一群鸽子掠过,鸽哨悠长。 在特务处本部两里地之外,隐藏着一处幽静的小院。 院内布局简朴而别致,树荫下一排石凳石椅错落有致,被岁月打磨得光滑而温润,透露出一种古朴的美感。 小院内还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在阳光下摇曳生姿,色彩斑斓,香气四溢。 这些花卉不仅装点了小院,也为这个原本冷清的角落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石桌石凳旁边,有一把躺椅。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靠在躺椅上,看着天空说:“南京的天真是太热了,还好这个小院通风,比其他的地方凉快。” 此人叫陈鲁文,是一家经营汽配零件铺子的老板。 坐在一旁石凳上的年轻男子叫孙靖昌,是一家车行的小管事,正在磕着瓜子。 两人因为业务上的往来,孙靖昌竟然会到陈鲁文这里来坐一坐。 听到陈鲁文的话,他说道:“四大火炉,名不虚传。像陈老板这样惬意的日子,鄙人是十分羡慕啊。” “知足才能常乐。现在咱们是在南京,是在特务处的眼皮子底下,能够让我们看到明天的太阳就不错了。”陈鲁文眯着眼睛说道。 “还是您的心态平和。”孙靖昌将一颗剥好的瓜子仁扔进嘴里。 “赵一手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只见过他两次,谈不上有什么看法。但是在特务处本部发展一个眼线,着实不容易。” “靖昌,你不用恭维我。” 孙靖昌停下手,想了想说:“说心里话,我觉得他干不长。” 陈鲁文拿过他手边的瓜子,边剥边说:“说说。” “优点肯定有,看上去很老实,做事踏实,人缘也不错,别人一般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毛病就一点,心软――这是大忌,心软的人早晚会栽大跟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有时候心软也是一个特工的保护色。我不觉得这是个要命的问题。”陈鲁文剥瓜子的速度明显比孙靖昌快,“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行动组内部已经意识到内鬼的问题了,并且已经在着手调查了,这次的力度不会小,我担心赵一手会顶不住压力。” 孙靖昌马上会意,小声说道:“这样,我来盯着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就立即……” 说着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陈鲁文摆摆手:“不用这么急,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赵一手,如果他反水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孙靖昌眼睛一亮,没想到安插在特务处内部的眼线不止一个。 顿了顿,陈鲁文接着道:“最好不要把赵一手卷进去,他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发挥。你也看到了,他的作用还是挺大的,就拿这次来说,如果不是他及时传出消息,咱们的信鸽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飞。” “到时候,上海那边的老板若是真的怪罪下来,对你我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孙靖昌的眉头紧锁,他知道陈鲁文不是在危言耸听。 上海老板的影响力,他们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再清楚不过。 他心中一紧,不由得追问道:“那赵一手这次到底立了什么功?” 陈鲁文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神秘:“他保护了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孙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不甘,“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赵一手得到如此赏识?” 陈鲁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大人物,身份极为特殊,跟老板有着莫大的关联。赵一手能够在他遭遇危险时及时出手,也算是他的造化。” 孙靖昌听后默然无语,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心中的好奇却如野草般疯长,那个神秘的大人物究竟是谁? 为何会让赵一手这样的角色都因此飞黄腾达? 陈鲁文的好奇心丝毫不亚于孙靖昌,但他一直将这种心思藏在心里,从来不表现出来。 “陈老板,既然如此,这个赵一手是无论如何要留下来的。这次的内部调查是由他们的组长张鑫华发起的,此人来到南京之后,接连破获了我方几个情报小组,威胁很大,为什么不借着这次机会,把他干掉。如果可以的话,让您的另一位内线配合提供他的行踪即可,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来办。” 陈鲁文摇摇头说:“不能把我的人卷进去,那会让他留下更多的把柄。你要知道,张鑫华只是特务处里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能人。这次听说从临城就来了个年轻人呢。” “单靠我们外围的人,制造一个完全不留痕迹的意外,需要特别好的机会。”孙靖昌有些为难地说道,他显然并未在意陈鲁文后半句话。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陈鲁文递给陈彬一把剥好的瓜子。 从方如今那里回来之后,张鑫华火急火燎的心,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任何事情最终都会水落石出,但也许不是今天。” 到组里了解了一下内调的事情,得知部分行动队员中午出门了,立即让人把他们都叫回来,第一时间配合调查。 想起这件事需要跟赵伯钧汇报一下,打听之后才知道赵伯钧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去了一处安全屋。 考虑到内调的事情非同小可,张鑫华决定去安全屋汇报,下午早去早回。 哪知道,还没有开出去多久,张鑫华的车在繁忙的街道上突然熄火,司机急忙下车检查,却一时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那辆车,就这样静静地停在路中央,像是一头沉重的巨兽,突然间失去了前行的力量。 张鑫华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不远处,一个灯箱上写着“修车”两个字。 这个年代,汽车到底还是奢侈品,南京的修车铺子虽然不多,但在这特务处本部附近,因为机关单位云集,修车铺子也相对集中,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抬步向那间修车铺子走去,铺面简陋,但里面还算是干净,只是免不了有一股油污与金属混合的特有气息,这是属于修车铺的独特味道。 张鑫华掏出几枚硬币递给一个伙计,说要打电话。 那伙计满手油污,示意硬币放在电话旁即可。 张鑫华拨通了组里的电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请求派一辆车来接他。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看到了修车铺的老板,决定在这里修车,毕竟效率要比总务科那边快的多,也不怕被人坑,因为有赵一手在。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手艺人的精明与干练。 老板问明来意之后,麻利地安排人去给张鑫华修车,两人闲聊起来。 “先生,您的车可是有些年头了。” “是啊,三天两头的出毛病,动不动就把人扔在路上,心烦的很。” 张鑫华说的是实情,新成立的行动组虽然办了几件案子,但跟那些老资格的组长比起来,腰杆子还是不够硬气,经费和装备上自然也差点事儿。 “车子放在我这里,您就放心,保准给您修好。” 张鑫华等得百无聊赖,便跟老板谈论着车子的各种问题,从机械故障到油价涨跌。 不多时,一个穿得十分正式的年轻男子也进了铺子,说他的车也坏了。 老板说人手不够,让他稍等,那年轻男子听了只好微微点头,寻了个竹椅坐了下来,拎着一个拆下的档把儿端详起来。 这名年轻男子正是孙靖昌。 “如果是一场意外呢?”,和陈鲁文说的这句话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翻转。 第八百七十九章 放出风声 这个新任的行动组长张鑫华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威胁,但要除掉他,这是最优选择吗? 这些问题,在见到陈鲁文之前,孙靖昌还没有仔细想过,经陈鲁文这么一提醒,似乎有些道理。 孙靖昌思虑再三,觉得还是永除后患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是势在必行。 但仅靠他孙靖昌一个人是不行的,还要一个内应。 好说歹说,陈鲁文答应他启用自己在特务处的内线,这个内线的任务也很简单,他需要做的只是向陈鲁文和孙靖昌通报张鑫华的动向,其他行动一概不用参与。 能够随时知道张鑫华动向的,孙靖昌猜测这个人就在行动科,甚至可能跟赵一手一样同在张鑫华的行动组。 当然了,此时的孙靖昌也没有心思去继续探究此人的真实身份。 他的眼里,此刻只有张鑫华一个人。 孙靖昌在南京潜伏的时间不少了,但南京是情报人员的天堂,他这种行动人员立功的机会极少。 就比如,陈鲁文怕凭借信鸽给那位大人物通风报信,就没有他参与的机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可惜。 他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在上海的老板那里也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许这样,他才有出头之日。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近距离的观察,观察张鑫华的体貌特征,以及一些小的生活习惯,这些对制定行动计划都很重要。 与此同时,行动组也到了开饭的时间。 机关里就有食堂,这样集中用餐也是为了便于管理,毕竟这里是半军事化的单位。 “赵哥,还不去食堂,一会儿好菜都没了。”小李敲门进来。 “走,一块儿去。” 食堂里已经开始排队,赵一手拿着饭盒排在队伍末尾。 听说今天有红烧肉,大家都盯着打饭的窗口,排在后面的也都在议论着红烧肉怎么做好吃。 赵一手也加入其中,他不仅修车的技术好,也做得一手好菜。 “红烧肉,用白糖上色,那哪儿成啊,得用冰糖。” “看好了,得像大师傅们那样把冰糖熬成酱红色。肉块要紧跟着下锅,在糖浆中翻滚,迅速上一层诱人的酱红色。” “上色之后,还得等肉熬出油来才能加水。”他解释道,“同时用铲子轻轻按压肉块,确保每一面都均匀上色。随着油温的升高,肉块开始滋滋作响,释放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小李站在一旁,口中已是垂涎三尺。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由衷地感叹道:“赵哥,哪天得空,你可得下厨给我们做一顿红烧肉,让我们大伙儿都尝尝这人间美味!” 赵一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嘴上却故作谦虚地说:“哎,这算什么,家常菜而已。等哪天有空,我给你们露一手,保证让你们吃得停不下来。” 小李听后,满脸期待地拍了拍赵一手的肩膀,笑着说:“赵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可都等着你的佳作呢!” 赵一手一边随着队伍往前挪,一边继续和同事们嘻嘻哈哈地说笑。 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虽然是个修车的出身,但在特务处里,耳濡目染,他早已经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刚才,一进食堂的大门,他就注意到顾清江已经坐在圆桌旁吃上了。 按照平时的习惯,顾清江都是磨蹭到最后才进食堂,号称节省时间不用排队。 今天这么早就吃上了,说明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 顾清江身边坐着的是司机,俩人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应该下午要用车。 顾清江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组里了,据说是执行什么任务,很神秘,同事们都不知道。 但赵一手很清楚,他是被抽调协助来自临城的那伙人了。 据说,这伙人当中带头的是个年轻的特工,还是张鑫华和王韦忠的老下级,在反谍方面很有一手,很多特高课的情报小组和特工都栽到了他的手里。 打饭的队伍慢慢往前挪,赵一手离顾清江的桌子越来越近,渐渐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只见顾清江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对司机说:“不急,那车你好好捯饬一下,晚上我再用,不过你得保证它不会把我扔到半路上。” “下午,我得去买点女人用的东西。” “你想多了,不是我的相好用。干这行也不短了吧,怎么老是记不住呢,不该问的别问。” “我还得带点药,一会见到朱医生,你帮我打个招呼,中午就别让他回家了,我找他。” “就是外伤用的那些药物,绷带和消毒酒精什么的也要。” “算了,你替我直接去朱医生那里取了放车上吧。” “朱医生也不容易,每天中午还要回家照顾瘫在床上的老娘。” “久病床前无孝子,朱医生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算下来也有五六年了吧,当真是风雨无阻。”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都记在心里,不要对旁人讲,注意保密。” 顾清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米饭,端起汤喝了一口,接着,对司机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记得我说的。”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司机拍着胸脯说。 顾清江弯下腰,目光灼灼:“记住,保密!” 司机左右看了看,凑到顾清江耳边小声说:“真逮到大鱼了?” 顾清江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该问的别问。” 随后,他也左右看了看,小声地对司机说:“等忙完了这阵子,我请兄弟们喝酒。” 司机点点头,说道:“那我提前恭喜顾队长高升了。” 顾清江没说话,起身去洗碗了。 女人的东西。 外伤用药。 大鱼。 高升。 一定是顾清江他们抓到了什么重要目标,而且这个人是女的,还受伤了。 会不会是老陈他们关注的那件事出了什么意外? 赵一手心里一紧。 “老赵,你来的正好,肉还有,我再给你在米饭上点儿肉汤怎么样?” 一恍惚的工夫,赵一手已经走到了打饭窗口,食堂大师傅好心地问道。 “还有鸽子肉?” “不要了,那玩意儿我吃不惯!” 赵一手笑着道谢,打完饭一转身,圆桌那边已经空了,连司机也吃完走人了。 为了甩开一起来吃饭的小李,赵一手吃得比平时快一些。 正午的阳光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特务处后院的水泥地被晒得滚烫,仿佛能煎熟个鸡蛋。 赵一手剔着牙,看似漫不经心地溜达进了后院停车场,实则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暗藏着深意。 停车场的一角,刚才的司机正顶着烈日,埋头检查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况。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庞滑落,却无暇顾及。 看到赵一手过来,司机直起腰,用满是油污的手背抹了一把汗,主动打起了招呼。 “老赵,咋这么悠闲呢?现在调到行动队,可真是让人羡慕啊,再也不用像我们这样,整天跟这些铁疙瘩打交道,弄得满手油污、一身臭汗。” 老王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羡慕。 赵一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行动队那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干的。整天都是真枪实弹,子弹可不长眼,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得让家人去领抚恤金了。” 司机听后,脸色微微一变,连呸了几声:“呸呸呸,老赵你可别乱说。咱们都得长命百岁,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赵一手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唉,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这就是咱们的命啊。” 他顿了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大中午的怎么也不休息?” “我也想休息啊!”司机撇撇嘴,显得颇为不满,“你们组里顾队长急着用车呢。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吃完午饭想眯一会儿都不成。” “这么急?要去哪儿?”赵一手随口问道,仿佛只是出于同事间的关心。 “还能去哪儿?牛首山呗。也不知那里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个时候去。” 司机并未起疑,抱怨着,同时指了指旁边那辆正在检查的老旧汽车,“你看看咱们处里的这些破烂,放到其他的单位早就淘汰报废了,也就咱们这里还在吭哧吭哧地跑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物资紧缺,处里能省则省。”赵一手宽慰道,“这还不是没钱嘛!处座在大会上不是也讲了嘛,国难当头,大家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哼,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司机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这话也就老赵你这种老实人相信。那些钱都被他们当官的贪了,哪有钱买什么新汽车。这些老古董能凑合一天是一天,反正不是他们开。” 赵一手听后,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仍保持着平静:“唉,咱们这种小人物,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说着,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好了,不耽误你工作了。我去那边看看。” 离开停车场后,赵一手并未回办公室休息,而是直接出了大门。 一阵热风吹过,携带着南京初秋特有的沉闷与街头的尘土味,吹拂过他汗湿的脸颊。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他快步走过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尽量避免和人接触。 不多时,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他四下张望,见身后无人,便加速通过小巷,转了几转之后,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警察的黑皮制服。 随后,来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中。 大中午的,店里没有客人,就一个女掌柜胳膊撑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见到客人来了,殷勤地站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 赵一手早已在不经意中扫视了货架,开口说道:“给我拿包烟,要老刀牌。” 女掌柜回头在货架上了找了找,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是刚刚卖完了,我得去后面的库房里找找,要不您稍等一下?” “没事,你去拿。你要是信我,我帮你看着店。” 女掌柜露出迷人的笑容:“警官,这是哪儿的话,要是你们我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去?” 女掌柜说着,转身撩开门帘走向后院。 赵一手沉吟了几秒钟,伸手拿起柜台上的话筒,拨了几个号。 电话等待接通时,赵一手有点儿紧张,他不自觉地望向门外。 巷子里有一对父女从不远处走来,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跟父亲撒娇,大概是想让父亲抱了。 男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劝慰了一会儿,抵不过女儿的撒娇和耍赖,只得抱了起来。 小女孩如愿以偿,抱着爸爸的脖子蹭了一会儿,父女两个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小女孩然后回过头,指向前方。 这一刻,赵一手的神情有些恍惚,突然感觉那个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 “喂?”此时,电话的另一边传来陈鲁文低沉的声音。 赵一手犹豫了一下,对着电话说:“老陈,是我。你要找的那个亲戚的下落,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赵一手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听人说好像在牛首山一带见过他,只是最近身体不大好。” 挂断了赵一手的电话后,陈鲁文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再次拿起电话,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陈鲁文简短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孙靖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陈鲁文的面前。 他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脸上的汗水还在不断滴落。 但他顾不上这些,一进门就急切地问道:“陈老板,找我有什么急事?” 陈鲁文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递给他一杯水,说:“先喝口水,缓缓气。” 孙靖昌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放下杯子,再次看向陈鲁文,等待他的指示。 陈鲁文的脸色阴沉着,赵一手传来的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消息证实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这个打击太大了。 在孙靖昌的逼视下,陈鲁文这才缓开口:“事情似乎有变化了!张鑫华那边暂时往后放一放,咱们的工作重心怕是要放在牛首山了。” “牛首山,为什么?”孙靖昌的脑子有些发懵。 陈鲁文将赵一手提供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担忧和分析一一告知孙靖昌。 听完陈鲁文的叙述,孙靖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陈老板,您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去调查这件事情的。”孙靖昌保证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八百八十章 头疼不已 陈鲁文点了点头,拍了拍孙靖昌的肩膀,缓缓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任何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孙靖昌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觉得应该将张鑫华的事做个汇报。 陈鲁文似乎也看出他的心思,问道:“张鑫华那边有进展吗?” “这个人在南京几乎没有什么故交,平日里基本上都是行动组办公区和住处两点一线。” “不过,他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就是在城西的公墓。” 陈鲁文问:“为什么去公墓?” “我查了一下,当年有个袍泽牺牲在了东北,后来遗骨被运回了南京老家安葬,张鑫华跟此人的关系很好,会去祭奠。” 陈鲁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打开一张地图,盯着看了一会儿,反问道:“你的消息准确吗?” “查实了。”孙靖昌在特务处和场外的公墓用铅笔勾画了两个小圆圈,“而且他去祭奠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随从。” 陈鲁文俯身看着地图,手指先后顺着几条不同的路线,从特务处移动到公墓,最后停在一段公路线上,然后开口说道:“也就是说,无论他走哪条路线,这段路都是他的必经之地?” “没错。”陈鲁文点点头,“去牛首山也经过这条路。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去林子里打猎,他告诉我,在猎杀猎物之前,总是要到猎场实地看一看。” “可以去侦查,但是不能暴露目的。” 孙靖昌笑了笑,陈鲁文也是想着除掉张鑫华的,这让他感觉自己所做的准备都是值得的。 …… 中午,方如今一直都在午睡。 他虽然年轻,可也知道身体是经不住熬的。 即便现在没事,等上了年纪一定会出问题。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顾清江便来了。 顾清江站在他的对面,神情中带着几分疲惫和疑惑。 “假消息都放出去了?”方如今沉声问道。 顾清江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有一丝不解:“方组长,这次这么多的人参与了云水庵的抓捕,人人都知道目标逃走了。他们会信吗?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有点悬。” 方如今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按常理来说,他们确实不会轻易相信。但这次的目标是日方的高级特工,她逃走之后,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联系上同伴。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让他们自乱阵脚。” “你要明白,谍战之道在于攻心。日方高级特工失踪,他们内部必然慌乱。我们放出的消息,就是要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要他们产生了动摇,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顾清江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层。组长高见,是我多虑了。” “不,你的担忧是必要的。”方如今正色道,“情报工作最是无情,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你回组里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清江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组里一切如常。” “你回组里后,要密切注意每个人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如果那个内鬼现在就跳出来,反倒是不正常了。 而且,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挑战。 不过,这么一闹,内鬼肯定会是有所动作的。 顾清江这次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厚重的档案盒。 方如今看着他手中的档案盒,眉头微挑:“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行动组所有人员的档案资料,是经过张鑫华处长亲自授权的。”顾清江说着,将文件夹递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接过文件,翻开几页后,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档案资料详尽地记录了行动组每个人的背景、能力、性格以及过往的任务记录,对于接下来的甄别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张鑫华这么做,是对他绝对的信任。 “张组长能给我们这些资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会有很大帮助。”方如今边说,目光在文件中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顾清江点了点头:“是的,有了这些资料,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每个人。不过……” 他顿了顿,“张处长说,其他行动组的档案资料他暂时无能为力。” 方如今闻言,抬头看了顾清江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这已经足够了。我们目前需要的是集中力量,从你们组查起,不然也没法让其他的组服气,是不是?至于其他行动组,等时机成熟再说不迟。” 此事已经汇报给了赵伯钧,一旦张鑫华这里没事,其他组的内部甄别势在必行。 顾清江听后,也露出了深以为然的笑容。 …… 赵一手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小李依旧趴在桌子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微微一笑,没有打扰小李的美梦,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办公桌——顾清江的座位。 那里空无一人。 赵一手坐在办公桌前,心中疑云重重。 他回想起之前的对话和种种迹象,不禁开始琢磨:“难道顾清江真的要去牛首山?”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旋,引发了一连串的联想和推测。 这些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赵一手的脑海中狂奔,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和迷茫。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的多虑。 他提醒自己:“老赵啊,老赵,你自己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你的任务只是将所看到和听到的信息传递出去,至于后续的分析研判,以及最后的决断,那些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之内。” 想到这里,赵一手感到心中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投入地思考这些本不属于他考虑范畴的问题,反而可能忽略了本职工作。 于是,他决定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收集情报上来,不再过多揣测和担忧其他事情。 这种心态的调整让赵一手感到轻松了许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职责,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的人去处理吧。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他抬头望去,只见小李也开始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刚刚被敲门声惊醒。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小李尴尬地笑道。 进来的是张鑫华身边的小刘,他是来收表格的。 “诸位,表格该交了,哪位兄弟没有填好,赶紧填,十五分钟之后组长可是要亲自过目的。“ 小刘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和笔触纸的沙沙声。 众人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表格是否填写完整,生怕在组长过目时被发现遗漏或错误。 小刘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赵一手也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表格,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抬头看了看小李,只见小李还在手忙脚乱地填写着,显然是之前没有完成。 “小李,你快点儿,只剩十分钟了。”赵一手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小李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手中的笔飞快地在纸上移动着。 办公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种紧张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直到小刘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时间到了,各位都填好了吗?”小刘询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已经完成,只有小李还在奋笔疾书。 小刘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终于,在小李完成最后一笔时,他收齐了所有人的表格。 “好了,我现在就把这些表格拿去给组长过目。希望大家都没有问题。”小刘说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小刘的离开,办公室内的紧张氛围逐渐消散。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恢复了之前松散的状态,开始闲聊起来。 “小李,你也是,这表格还是你给我们发的呢,怎么反倒是你最后填完?” 小李有些尴尬地放下笔,苦笑着解释道:“哎,吃完饭回来本想填来着,却被顾队长给叫过去了,结果一忙就给忘了。回到办公室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睡着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赵一手听到顾清江的名字眉头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小李的肩膀,以示安慰。 “算了,下次可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这样的内部调查甄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什么地方没有填写清楚,将来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小李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赵哥,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会提前填好,不再给大家添乱。” 赵一手笑道:“可别下回了,一次内部调查甄别就够折腾的了,你是不知道,这得耽误多少正常工作。” 小李吐吐舌头。 行动组没有什么任务,这些行动队员就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聊天。 “哎,你们说,咱们下次行动会是什么时候啊?”一个队员打破了沉默,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这种事儿谁说的准。反正咱们随时准备着就是了。”另一个队员回应道。 “我最近可是闲得蛋疼,真希望来个大案子,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一个身材魁梧的队员笑着说道,引来了一阵哄笑。 配属方如今的队伍里,并没有他的名字,是以这段时间比较空闲。 赵一手在办公室的闲聊中保持着低调,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因此总是谨慎地选择言辞。 在众人热议各种话题时,他只是偶尔附和一句,既不显得过于热情,也不显得冷漠。 然而,赵一手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发现自从表格交上去之后,内部的调查甄别工作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人找他们单独谈话,也没有任何的反馈。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他开始暗自观察周围的同事,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寻找线索。 但是,每个人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这反而让赵一手更加困惑。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一手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决定采取行动,主动去了解情况。 但是,他也知道这需要谨慎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小刘推门而入,随口叫走了小。 赵一手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在行动组中,就小李跟他的关系最好。 是不是上面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般狂奔。 他开始回想自己和小李过去的交往,是否有任何疏忽可能引起上面的注意。 同时,也在思考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 时间在焦虑中缓缓流逝,小李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赵一手立刻敏锐地观察到,小李的脸色有些凝重。 赵一手心中一动,但他没有立刻上前询问。 在这个时候,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决定暗中观察,等待合适的时机。 没等赵一手开口,就有好奇的行动队员抢先问了小李。 小李回答说上面要对每一名行动队员进行家访。 “家访?这是怎么回事?” 小李微笑着解释道:“是上面针对内部调查新安排的一项程序,主要是想更深入地了解大家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环境,除此之外,也是对我们的一种关心吧。” 尽管小李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赵一手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太清楚了,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何一次额外的审查或者了解都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其他队员听了小李的解释,有的点头表示理解,有的则开始私下里议论纷纷。 赵一手没有参与讨论,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家访这一环节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的真实身份和背景与档案上记录的虽然一致,但是女儿此刻并不在家中,一旦家访,势必会露出马脚。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虽然小李提到家访并不会立即开始,而且负责内部调查的人手也有限,轮到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赵一手深知,自己不能等到最后一刻才想办法应对。 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而这个准备并非他一人就能完成,还需要得到陈鲁文的同意和支持。 一想到要去找陈鲁文,赵一手就感到头疼不已。 第八百八十一章 科长面谈 张鑫华在向赵伯钧详细汇报了案情进展后,赵伯钧的眉头深锁逐渐舒展,一抹难以掩饰的赞许之色在他的眼中闪过。 这个案子,他之前并未多加关注,毕竟他日理万机,诸多事务缠身,哪能事事亲为。 然而,案情的神速进展却像是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他心头的烦闷。 当然了,让梶原千春漏网是个不小的遗憾,但方如今出色的侦破能力却让他眼前一亮。 “鑫华,你去给方如今打个电话,我要亲自见见他。”赵伯钧沉声说道,“不要在办公区,你安排个地方。” 当方如今站在他面前时,赵伯钧上下打量了这位年轻人几眼,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如今,案子已经结了?” 方如今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他并不知道张鑫华向赵伯钧汇报了哪些细节,但从张鑫华微妙的点头中,他读懂了其中的暗示。 “科长,虽然代号‘雪尘’的特高科高级特工梶原千春一度现身,但遗憾的是,他还是逃脱了我们的追捕,目前下落不明。”方如今条理清晰地汇报道。 赵伯钧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根据我们的初步推测,梶原千春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张组长正在追踪信鸽这条线索,以期找到泄密者。”方如今继续说道,“同时,张组长也在行动组进行了内部调查和甄别,以找出可能的内鬼。” “需要说明的是,内鬼不一定仅仅就在张组长所在的行动组,其他的行动组,甚至整个特务处都有可能。” 赵伯钧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确实名不虚传。 他的心中更加坚定了将方如今调到南京来的决心。 “另外,科长,我们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方如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赵伯钧的好奇心被立刻点燃,他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哦?快说来听听。” 方如今再次看向一旁的张鑫华,张鑫华的眼睛里含着笑意,仿佛在默默鼓励他。 这一刹那的眼神交汇,让方如今瞬间明白了,张鑫华在之前的汇报中故意留了一手,这最重要的部分正是留给他来陈述的。 方如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这个一直提携他的老上司充满了感激。 赵伯钧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这短暂而微妙的眼神交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方如今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上。 “科长,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意外地在云水庵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方如今顿了顿,观察到赵伯钧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才继续说道,“那里有一个老尼姑,经过我们的深入调查,发现她竟然是松井直辉多年前在中国的情人,而且,他们两人还生下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三十多岁了。” 赵伯钧一时愣住了,这个消息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松井直辉这个名字,在情报界可谓是如雷贯耳,那是特高课在中国的头子。 而关于他的私人生活,尤其是这样的秘密,从来都没有任何情报。 “这个消息可靠吗?”赵伯钧沉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么他们手中就掌握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筹码,甚至可能改变整个情报战局的走向。 “绝对可靠,科长。”方如今坚定地回答道,“我们有老尼姑的亲口供述,并且已经通过多方渠道进行了核实,确保了这个信息的准确性。 “这次梶原千春去云水庵避难,其实也有替松井直辉看望慰问老尼姑的意思,只是无意中被我们搅了局。” 赵伯钧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惊讶转为深思。 这个发现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情报,更可能是一个改变战争局面的契机。 他再次看向方如今,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和期待。 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如今,你做得很好。这个发现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你不仅展现了出色的侦破能力,还为我们找到松井直辉的私人秘密,这可能会成为我们手中的一张重要王牌。” 话语中充满了肯定和嘉许,这让方如今感到一种由衷的成就感。 “科长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方如今谦虚地回应道。 赵伯钧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科长,关于这个老尼姑的事情,目前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我们已经下了封口令,确保消息不会走漏。”方如今详细地汇报着情况,“现在,她已经被我们妥善保护起来了,同时,她和松井的儿子也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中。” 赵伯钧点点头,对于方如今的周到安排表示满意。 然而,方如今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只是……有一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 赵伯钧眉头微挑,看着方如今:“只是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在我面前,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担忧,“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推测,松井直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这个消息显然让赵伯钧感到意外,他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确定吗?” “老尼姑说她怀孕的事情,松井直辉并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因为松井直辉的特殊身份,她决定不告诉他,她不想让孩子的成长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方如今详细地转述了老尼姑的原话。 赵伯钧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决定可以理解。那么,这个孩子现在知道吗?” “这个孩子的智商有些问题,三十多岁了,生活依然不能自理”方如今回答道,“老尼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就连松井直辉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恒静也对此毫不知情。” “这老尼姑也真是不容易,一边要抚养孩子,一边还要防备松井直辉和他的眼线。”赵伯钧感叹道。 “是的,她确实非常不容易。”方如今继续说道,“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被梶原千春发现了。梶原千春这个人心思缜密,行事狡猾,一直在暗中观察老尼姑,通过跟踪发现了这个孩子,并且很快地确定了孩子和松井直辉的关系。” “不过,这件事她也是在云水庵见到老尼姑本人,逼得她亲口承认的,从时间上来说,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跟松井直辉汇报过。” “梶原千春发现这个秘密后,就利用这个信息来威胁老尼姑,迫使她隐匿在云水庵,这样他就可以更方便地掌控她们母子的行踪。”方如今解释道。 赵伯钧听后,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梶原千春,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你的担忧很有道理,现在距离老尼姑失踪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她在南京很可能有其他的联络渠道,这件事也许已经被她告知给了松井直辉。” 他顿了顿,看着方如今继续道:“幸亏你行动迅速,及时把这对母子保护起来了。不然,这件事还真的可能会好事变坏事。” 方如今点头,“只要这对母子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有了反制松井直辉和梶原千春的底牌。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个人认为,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渗透无孔不入,甚至我们内部也可能有他们的眼线。因此,把这对母子留在南京,可能并不太妥当。” 赵伯钧看向张鑫华,征求他的意见。 张鑫华沉思后表示赞同方如今的看法,“确实,南京的情报环境太复杂。而且,最好是能够把这对母子转移到临城去。” 赵伯钧在脑子里反复思量了一番,最终也认同了这个建议。 “临城的特高课情报网络还没有完全恢复重建,一直处于被临城站压制的状态。那里的安全环境,确实要比南京好不少。” 他当即做出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尽快安排这对母子转移到临城。同时,加强对他们的保护,确保万无一失。” 方如今和张鑫华齐声应是。 “那个恒静怎么样,有没有开口的可能?”赵伯钧问,眉宇间透着一丝不耐烦。 如果确定是顽石一块,他就不想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方如今沉吟片刻,回答道:“科长,恒静目前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太适合继续审讯。她这几天精神萎靡,而且有些脱水的迹象。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强行审讯,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赵伯钧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请科长再给我点时间。”方如今恳切地说,“等她的身体状况恢复一些,我再尝试一下。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我们找到正确的方法,就一定能够让她开口。” 赵伯钧看着方如今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吧,就再给你几天时间。不过,你要记住,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时间可以浪费。” “是,科长。”方如今松了一口气。 之后,赵伯钧话锋一转,提到了内部甄别的事情,“鑫华,关于内部甄别,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目标?” 张鑫华缓缓开口:“科长,我确实有一些初步的怀疑对象,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需要谨慎处理,一旦弄错,后果不堪设想。” 赵伯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不能轻率。但我们也不能放任可能的威胁存在。我不妨直接问了,对于你们组内部的怀疑目标,你需要多少时间来确定你的怀疑?” 张鑫华估算了一下,“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应该能够有更明确的判断。” “好,那就给你一周。”赵伯钧决定道,“但记住,一旦有任何发现,立刻向我报告。我们不能冒险。” 张鑫华应声答道:“明白,科长。我会尽快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 方如今在心中暗自赞叹,赵伯钧这个科长行事作风确实利落,既能迅速做出决策,又能给予下属足够的自主空间。 他欣赏赵伯钧那种既把控大局又不过度干预下属决定的领导风格。 在情报科的工作中,这种领导方式尤为重要。 他们需要灵活应对各种复杂情况,而赵伯钧的信任和支持,无疑给了他们更大的发挥空间。 同时,方如今也明白,这种自由并非无条件的。 赵伯钧对他们的信任和放权,是建立在对他们的忠诚度和专业能力充分认可的基础之上的。 赵伯钧继续看着张鑫华和方如今,语气严肃而诚恳:“虽然给了你们一周的时间,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们都应该明白。内部甄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耐心和细致。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急于求成而忽略了细节,导致出现误判。” “内部调查和甄别,不是去盲目猜疑自己的同事,而是要从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去发现异常,去感知那些可能被我们忽略的细节。我们要做到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我也会交待给其他组长,让他们有意盯着自己人。” “请科长放心,我们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的。”张鑫华代表两人表态。 赵伯钧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只要你们用心,这件事就一定能够做好。” 赵伯钧继续说:“处座今天跟我提起,他打算在这几天见见你,如今,你要做好准备。处座亲自召见一个外勤站的行动组长,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这既是对你的认可,也是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给处座留下个好印象。” 方如今听后心中一喜,得到处座的亲自召见,确实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暂且先不去评价处座这个人,单说自己被重要的话,将来能够发挥作用的平台将会更大,能够在情报站中做的也就更多。 第八百八十二章 准备结案 赵伯钧做事雷厉风行,事情交待完之后就离开了。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个茶馆。 随着赵伯钧的离开,茶馆内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轻。 张鑫华轻轻抿了口茶,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他邀请方如今再坐一会儿。 方如今心中一动,知道张鑫华必然有重要的话语要对自己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张鑫华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移,似乎在寻找着开口的时机。 “如今,”张鑫华缓缓开口,“赵科长的意思,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好走,还需要咱们兄弟共同努力才是。”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如今义不容辞。”方如今正色回应。 张鑫华点头道:“云水庵的案子,咱们动用的人手不少,可是主犯梶原千春却漏了网。好在顺着她,我们能够在内部再清理一下,这也算是这件案子的一部分。目前,内部调查已经全面铺开了。” “据我所知,下面的反应很大。” “特别是一些老人,他们似乎颇有怨言,感觉是我对他们不够信任。”张鑫华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们这个行动组是新组建的,当初就有各个山头的人往里塞人。这些人自恃有些关系,做事散漫不得力,破案过程中也是漏洞百出,我很不满意!” 张鑫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方如今一听,就明白了张鑫华的意图,他想借着这次内部调查的契机,好好整顿一下队伍,剔除那些不合群、不听话的人。 张鑫华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你那个师兄,他眼里只有案子,这些具体的事情还是得由我来做。但我就一个脑袋,组里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分身乏术。” “今天把你单独留下来,也是想问一问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和建议没有?” 张鑫华的目光中透露出期待。 方如今知道这是真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跟他这个原本的外勤人员说。 他心中一动,笑了笑:“张组长,您实在是高看我了。你们组里的情况我一概不了解,如何能够提出建议?” 张鑫华哈哈大笑:“我给你的档案你总是看过了吧?难道就没有点什么想法?” 方如今略一沉吟,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档案中的信息,突然他眼神一亮:“我知道了,您给我的人员档案中,有些人的姓名上用铅笔轻轻地划了一笔,这些人就是那些做事散漫、需要整顿的人吧?” 他回忆起自己翻阅档案时的细节,那些被铅笔轻轻勾画的痕迹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当时,他也进行了大胆的猜测,但毕竟对于具体的人头还不够熟悉,无法猜测出张鑫华的用意。 张鑫华听后点头赞许:“果然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这些人就是这次重点整顿的对象。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 方如今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既然张组长让我说,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老实说,这些人如果真是那种百无一用、只会拖后腿的,借此机会清除出去确实无可厚非,也有助于提升我们整个行动组的效率和战斗力。”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只是,张组长,您要当心有人在背后说您清除异己,这些流言蜚语要是传到科长和处座那里,恐怕会对您不利。” 张鑫华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早有考虑,只是心里一直没有个好的章程。整顿是必要的,但如何操作才能既达到目的又不给自己惹来麻烦,这确实是个难题。” 方如今接口道:“既然是整顿,那就应该一视同仁、公平公正。即便是您自己的心腹,如果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也该按规矩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让别人无话可说。” 张鑫华有些担心:“如此说来,岂不是会让那些跟着我的弟兄们寒心?” 方如今摆手笑道:“张组长多虑了。真正的兄弟,会理解您的做法是为了整个行动组好。而那些只图私利、不思进取的人,即便您这次顾及他们的情面,他们也未必会感激您。” “相反,他们可能会觉得您软弱可欺,更加肆无忌惮。所以,整顿队伍不仅是为了提升效率,更是为了维护整个行动组的团结和纪律性。” 张鑫华听后默然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得对!这次整顿势在必行!我会按照你的建议去做,确保整个过程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方如今笑了笑,说:“张组长,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等您把行动组完全掌握在手里,就能如臂指使,届时破获的日本间谍案子只会越来越多,怕是您忙都忙不过来。” “立功的机会一多,那些因为小错误被暂时贬低的兄弟,还不是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再次提拔上来?” 他接着说:“说白了,这次内部整顿也是一块试金石。那些之前只是假惺惺跟着您的人,这次势必会露出狐狸尾巴。对于这些人,我们该踢出去的就踢出去,毫不留情。” 张鑫华再次点头,表示赞同。 他发现,在某些事情上,这个年轻人的洞察力甚至比自己还要强。 像这样既具有超强侦破能力,又深谙人情世故的年轻人,在特务处的前途简直是无可限量。 他心中有理由相信,再过一两年,方如今的地位就可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要知道,自己能够走到今天,担任南京处本部行动组的组长,是付出了多少年的努力和汗水。 而方如今从事情报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展现出了如此惊人的潜力和才华。 不过,张鑫华并没有感到嫉妒或不满。 有些人天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方如今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相反地,他为方如今的成就感到高兴,也期待未来能与他携手合作。 张鑫华心中的疑虑和纠结终于得到了解答,他感到一阵轻松。 在与方如今的深入交流中,他不仅获得了宝贵的建议,还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气氛十分融洽。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渐渐降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张鑫华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说道。 方如今也随即起身,微笑着点头:“是啊,时候不早了。张组长,我送您出去吧。” 两人一同步出茶馆,凉爽的晚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带来一丝丝清凉。 街上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城市的夜晚正悄然降临。 “如今,今天我们的谈话很有意义。感谢你的建议和帮助。”张鑫华真诚地说道。 “张组长太客气了,能够帮到您我也很高兴。”方如今谦虚地回应。 在茶馆门口,两人握手告别。 张鑫华转身离去,方如今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方如今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纪成林早已在门口等候。 纪成林一见他,立刻躬身喊道:“组长!” 方如今微微点头,示意他一同进入房间。 两人坐下后,方如今直接问道:“恒静的情况怎么样了?” 纪成林面露忧色,回答道:“已经找过大夫了,她受的都是皮外伤,本来按时用药治疗是没问题的。但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开始绝食了,我担心这样下去,她可能撑不了几天。” 方如今听后,无奈地摆手道:“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硬气。虽然我跟赵科长争取了一周的时间,但现在看来,即便一周后,想让她开口也是难上加难。” 纪成林也叹了口气,大家为了这个案子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恒静作为云水庵案件中唯一被抓获的日本间谍,如果最后是这样的结果,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如今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说道:“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会让顾清江再去找大夫,给她输点营养液什么的,总之要让她活着。另外,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纪成林点头应是,虽然前景并不乐观,但他也明白,现在除了继续努力,别无他法。 方如今凝视着纪成林,郑重道:“老纪,梶原千春的案子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会尽快协助张组长完成结案报告的草稿。虽然这次我们未能抓住元凶,但能通过线索找到松井直辉的情人,也算是有不小的收获。”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在报告中,我会重点提及你的贡献。如果一切顺利,你很快就会被提升为行动组的副组长。” 听到这个消息,纪成林的眼神瞬间亮起。 他从未敢想象,在这个年纪,除了担任行动队队长之外,还有机会晋升到更高的职位。 副组长这个位置,对他而言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他迅速站起身,上前一步,声音中充满了感激:“组长,我深感自己才疏学浅,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您的提携和帮助。我对此感激不尽,未来在您麾下,我必定竭尽全力,以报您的知遇之恩!” 方如今轻轻一笑,示意他坐下:“你说得太严重了,坐下慢慢说。” 在他看来,纪成林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有机会提携他一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纪成林的表现和成就,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自己如何在报告中描绘。 而张鑫华对此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老纪,那个老尼姑和她的孩子,需要你带回临城去安置。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赵科长的同意。”方如今郑重地说道,“你比我更熟悉临城,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确保母子二人的安全,并安排专人进行保护。” 他顿了顿,接着强调:“这是我们对付松井直辉的一张重要王牌,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方如今看着纪成林,继续说道:“具体的事宜,你可以和李康商量着来。他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纪成林听后,立刻站起身来,坚定地回答道:“组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确保母子二人的安全。” 方如今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挥手说道:“好了,把你从临城匆忙调过来,也是辛苦了,早点带着兄弟们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就不送你了。” “是,卑职告退!”纪成林挺身顿首,退了出去。 纪成林走后没多久,顾清江就来了,在案子没有结束之前,他仍是配属给方如今的,工作直接对方如今负责。 方如今看着顾清江,微笑道:“顾队长,你来了。坐吧,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工作。” 顾清江点头坐下,神情专注地等待着方如今的指示。 “老纪因为临城事务繁多,已经先行返回了。接下来,这边的事情还需顾队长你多多费心。”方如今诚恳地说道。 顾清江听后,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当:“能够在方组长手下做事,卑职倍感荣幸!” 方如今并未向顾清江提及老尼姑的具体事宜,而是迅速将话题引向了案件的核心。 他面色凝重地说:“恒静现在已经开始绝食,这对我们来说无疑增加了难度。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让她开口的突破口。” 顾清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沉思片刻后回应道:“组长,恒静此举显然是想以死明志。但我认为,她选择绝食,恰恰说明她心中有所顾忌或期望。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尝试解开她的心结。” 方如今听后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个顾清江的脑子还是够用的。 “顾队长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恒静一直都在云水庵,跟外界接触的人很少,我们无法深入了解恒静的背景和心理状态。找不到她的软肋,就没有办法让她开口。这件事,还希望顾队长你多多关注。” “请组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尽快找到让恒静开口的方法。” 方如今接着说道:“这几次行动,你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我会如实向张组长汇报的。” 顾清江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如今,这几次的行动,可以说都是按照方如今的指令去做。 整个案件都是方如今主持,所有的侦破线索都是方如今挖掘的。 老实说,自己和其他的兄弟,其实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查清的内鬼,没准就出在自己的手下,一旦查实这可是致命的。 别说是奖赏了,不处罚就已经烧高香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做事如此大气,反而对自己这么好。 这意味着,即便自己手下出了问题,方如今也会替自己说话。 一时间,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着方如今,嘴里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可是诚惶诚恐!多谢方组长栽培!” 第八百八十三章 板仓弥久 云水庵梶原千春的案件实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 从本部临时借调过来的行动人员,对他们当初要抓捕的目标一无所知。 即便是顾清江这样的小头目,也不知道梶原千春的身份,至于老尼姑和松井直辉的关系,更是严格保密。 对于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清楚的,就仅限于方如今、张鑫华、王韦忠以及赵伯钧四个人。 方如今觉得整个案子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阶段,特别是对于恒静的审讯基本上没有什么效果了,便决定开始起草结案报告。 这天夜里,远在上海的特高课秘密总部,一辆沉稳的黑色轿车穿过夜幕,缓缓驶来。 车轮轻碾过石子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轿车在门口轻轻停下,车门“咔嚓”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一名中年男子从车内走了出来。 此人名叫板仓弥久,是特高课的高级顾问。 板仓弥久一下车,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刻板与严谨。 他身材中等,但身姿笔直如松,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不容有丝毫松懈。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分毫不乱,每一根发丝都仿佛经过精心的打理,服服帖帖地趴在头皮上。 那张带着金属边框眼镜的脸庞,线条分明,目光深邃而锐利,透出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西装总是笔挺,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就连西装口袋的手帕也折叠得方方正正,恰似他的人生信条:严谨到每一个细节,不容有失。 他刚刚从北平参加完一场秘密会议,原本打算在北平多留几日,与当地情报机构和人员进行深度交流。 然而,松井直辉的一封急电打乱了他的计划,召他即刻返回上海。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但板仓弥久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和沉稳。 他伸出手,从车座上拿起一个质地精良的皮箱,手指在皮箱上轻轻摩挲,随手关上车门,皮鞋在石板路上踏出有力的步伐,迅速迈上了台阶,走向大门。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深邃的眼眸。 这个时间,大楼里还有人在加班。 其实,对于这个潜伏在上海滩最大的日方情报机构,中方也不是不知道,但上海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国际国内各种势力相互交织,如果没有一个十分站得住脚的理由,这个地方也是不能轻易动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有着一定的历史原因的。 淞沪会战爆发之前,这座城市的关税就占据了民国总关税的1\/2。 能有如此之高的经济成就并不奇怪,这里位在长江出海口,仿佛天生为贸易而生,因此成为了清末最早的五个对外贸易港口之一。 其内各国租界林立,列强们在这里投资、竞争、博弈,使得上海成为了民国时期的金融中心。 上海的制造业在当时也是全国领先地位,得益于洋务运动,轻重工业都有涉及。 对于从清末到北洋时期再到南京政府时期的中国各派势力来说,上海只是一个创收的来源地,一个可以买到洋枪洋炮的大商场和“冒险家”们的乐园。 而从国家安全的角度上来说,上海的地位非同小可。 从上海沿长江上溯大约360公里,就是南京。 如果来自海上的侵略势力控制了上海,沿长江上溯西进的话,则南京旦夕可至。 上海的地位如此重要,按理说绝对应该是中国的重点防御地区之一,但在30年代中后期,实际情况却是刚好完全相反。 洋人舰队和部队可以进进出出,反倒是理论上掌握有主权的民国,却不能在市区部署一兵一卒。 “一·二八”之后,日军在军事上并没有占到很大便宜,但在事后签订的停战协定中却取得了很大好处。 停战协定的第二条规定:“国军在本协定所涉及区域内常态恢复,未经决定办法之前,留驻其现在地位。” 在第二条的附件中为这个“现在地位”明确规定了范围。 “由安亭镇正南苏州河岸之一点起,向北沿安亭镇东最近小浜之西岸至望仙桥,由此北过小浜至沙头东四基罗米突(即公里)之一点,再由此向西北至扬子江边之浒浦口,并包括浒浦口在内。” 以国际协定的形式规定了中国无权在本线以东地区驻扎军队。 这条线一划下来,国军便被“合理合法”地从sh市区乃至整个淞沪地区轰了出去,只能驻扎于苏州、昆山一带。 更荒唐的是如果中国有意在这条线以东重新驻军的话,就必须经过与日、美、英、法、意等国协商达成一致。 中国在上海驻军是非法,而日本在上海驻军却是合法。 协定的第三条还规定:“日本军队撤退至公共租界暨虹口方面之越界筑路,一如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事变之前。但鉴于须待容纳之日本军队人数,有若干部队可暂驻扎于上述区域之毗连地方。” 国军被轰得远远的,而且不经过敌国同意就不能回来的同时,“撤退”的敌国军队却可以无限期地自由自在地在上海街头游游逛逛。 在列强调停和监督下签订和执行的这个停战协定,给冲突的中日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 不过实际上给中国的五十大板是打得结结实实的,入肉三分,给日本的那五十大板却连在耳边吹的微风都算不上。 停战协定所酿成的恶果到1937年时终于尽显无遗。 首先,在sh市区和整个淞沪地区,中国没有也不被允许驻扎正规的国防军,而只能保留规模有限的地方保安团和警察。 在当时的上海,有华界和租界之分。 租界也就是外国政府根据历史上签订的中外不平等条约在中国境内“租借”的土地。 上海租界分为公共租界和法国租界两大区域。 这两部分区域拼在一起,便构成了sh市区内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工商业最为发达最为集中的地带。 在租界里,中国政府既没有行政权、司法警察权,当然更没有驻军权。 sh市的华界中国本来是可以驻军的,但是从停战协定签订之后,中国政府便在事实上失去了在sh市区派驻军队的可能。 从1932年夏季19路军调走之后,五年间再无一兵一卒进驻过上海。 在这里的武装力量,就只有sh市公安局所属的上海警察总队(约相当于1个团)和淞沪警备司令部所属的保安总团2个团的兵力。 对于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来说,几千名只配备有轻武器的保安队、警察用于维持治安大概还凑合,指望担负起真正意义的防务显然绝无可能。 事情的糟糕之处还远不止如此。 作为中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和长江的入海口,强有力的对海防御对于上海的安全有什么样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30年代中后期的上海的海防建设却约等于0。 从地图上看,上海和淞沪地区背靠江苏、浙江两省,面临东海,形成了一道被长江口和杭州湾夹在中间的凸形海岸线。 自北向南,从江苏太仓到宝山县境内的小川沙的这一段长江岸线,是上海对海防御的左翼。 从宝山狮子林到吴淞口和白龙港,正对着长江口的南岸,居于上海对海防御的中间地带。 从白龙港经金山卫再到浙江的乍浦,为上海对海防御的右翼。 连接这左中右三翼的海岸、江岸线总长度约350公里。 其中乍浦、金山卫、白龙港、吴淞口、川沙口、浏河口等处的地形都相当适合海上来犯之敌登陆和战役展开。 中日两国海军实力对比极为悬殊,国军没有任何可能在海上阻止日军的登陆企图。 一旦中日两军在上海地区爆发战事,日军必然会凭借其压倒优势的海军为其提供的机动性在他们喜欢的任何地点实施登陆。 对此,中国唯一的对策大概就是在这些关键地段构筑大量坚固工事与岸防炮台,来拖延日军的登陆,为主力投入反击作战争取时间。 然而在这些对上海的安危极为重要的方位地段,中国却不能构筑任何形式的防御工事体系,甚至连小规模的步兵的观察哨位都没有。 至于位于黄浦江和长江交汇处的吴淞要塞区,尤其是吴淞狮子林炮台,在“一二八”就已经遭到日军的破坏。 后来虽然有重新整修的打算,但因客观条件限制直到现在仍未动工。 与防御极为薄弱的中国方面相比,日本在上海反而有齐全完备的军事设施和相当规模的兵力。 此时,日军在上海部署有海军第3舰队指挥下的上海特别陆战队约2500人。 日军的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设在北四川路终点与东江湾路之间。 这是一座钢筋水泥建筑,高大坚固,集兵营、炮兵阵地、观察所和军火库于一体,成为日军在沪防御体系的一个中心要塞。 以这个司令部为核心,日军在整个上海地区辐射出80余处据点和军事设施。 这些据点和军事设施广泛分布于虹口、杨树浦、沪西和浦东地区,构成了一个完备、坚固的防御体系。 除了几千名海军陆战队以外,日本海军在以上海为核心的长江上的兵力也同样不容小视。 日本驻华海军舰艇统一编成第3舰队。 由于中国海军实力薄弱,日军并不需要在中国境内部署较大较强的主力舰艇。 以日俄战争时期的老式装甲巡洋舰“出云”号为旗舰的第3舰队所属的舰艇大多是些老旧的非主力舰和适合在长江内巡航的浅水炮舰。 当时在长江上活动的日军舰艇主要是其第11战队所属的12艘内河炮舰。 可悲的是,就是这些并不能算很强大的舰艇,却可以沿着长江航道从上海到宜昌到重庆,自由往来通行无阻。 基于以上日军强大的军力支撑等种种原因,特高课总部在上海的活动几乎是处于一种半公开的状态。 而特务处上海区看似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外勤站,但这些年的工作成效却与其规模和实力不符。 板仓弥久一路快行,不时有相熟的工作人员点头打着招呼,他也是微笑着回礼。 回到上海,还是他熟悉的工作节奏,这里要比北平的节奏快了不少。 板仓弥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转身径直走向松井直辉的房门。 他轻轻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门后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然拉开,松井直辉焦虑的面孔出现在门缝间。 “课长阁下!” 板仓弥久踏入办公室,一股浓郁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仅有的几盏灯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 松井直辉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正被某个难题所困扰。 板仓弥久将手中的皮箱放在一旁,开口问道:“我接到您的电报就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你来了。”松井直辉的声音略显沙哑,他挥了挥手,示意板仓弥久坐下,“我正想找你。” 板仓弥久将手中的皮箱放在一旁,开口问道:“接到您的电报就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他看到后者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安和迷茫,这是板仓弥久从未见过的。 在他的印象中,松井直辉一直是一个冷静、果断的人,但现在,他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我们遇到了大麻烦。”松井直辉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千春在南京泄露了行踪,被中国人咬住了。虽然曾经脱离了危险,但此刻怕是落入了中国人的手中。” 板仓弥久心中一惊,梶原千春?那可是松井直辉最得意的女弟子,他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到她了。 这些年里,每当提及她的名字,松井直辉总是含糊其辞,显然不愿意多透露她的信息。 这种刻意的隐瞒,反而让板仓弥久对这位神秘的女弟子充满了好奇。 现在,听到梶原千春出事的消息,松井直辉显然已经无法保持平日的冷静。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这在板仓弥久的记忆中是从未有过的。 松井直辉一直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泰然处之,但现在,他的女弟子出事显然让他乱了方寸。 “最新的消息有传过来吗?”板仓弥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消息倒是有一些,但只是推测,尚未进行证实。”松井直辉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联系不上她,我怀疑她可能已经落入敌人手中。”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和挫败感。 “课长,我们现在必须尽快行动,查明真相,营救千春。”板仓弥久果断地说,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稳住大局。 松井课长这么急把他叫回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松井直辉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 在这个关键时刻,板仓弥久的冷静和决断无疑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两人相视一眼,松井直辉道:“板仓君,千春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尽力弥补 松井直辉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密封的电文,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板仓弥久。 “就在刚才,我接到了南京发来的急电,你先看一看。” 板仓弥久接过电文,一眼扫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电文,但每一次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松井直辉靠在柔软的皮沙发上,双眼紧盯着板仓弥久。 “你应该知道的,我之所以这么着急,不仅仅是因为我和她之间的师徒感情。” “千春在策反方面有着超人的能力,她是我们特高课里保密等级最高的特工,也是我们能够持续向中方内部最核心部分打入钉子的关键。” “所以,她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板仓弥久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松井直辉,“是不是因为千春跟许氏兄弟之间有联系,所以他们才被盯上的?” “没错,”松井直辉点头,“这两兄弟在南京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千春跟他们接触,原本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但没想到却因此被盯上了。” “那他们手中是不是掌握了不少军政要员的材料?”板仓弥久试探着问。 松井直辉露出了深意的笑容,“板仓君,你果然聪明。他们的确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材料,这些材料足以让我们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板仓弥久皱眉,“但是,跟千春接触的人多了,对她的安全会有很大的威胁。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板仓君,你有所不知,”松井直辉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这两个人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尤其是那个哥哥,他虽然表面上是个商人,但我认为他更适合当一个政客。他收集的那些材料非常齐全,足以让我们在关键时刻将一些人拉下水。” 板仓弥久沉默了片刻,“但是,这样做毕竟会留下把柄……” “谨慎是没错的,”松井直辉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只是谨慎而不做事情是不行的。”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一点千春就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只要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下定决心去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可惜那兄弟二人已经引起了中国特工的注意,他们以后会被一直盯着,他们的情报价值就没有了。” 说到此处他看向了板仓,“所以板仓君,这次你赶赴南京有三个任务。” “其一,便是营救千春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其二,便是从许氏兄弟手中搞到那些材料,这将会是我们掣肘那些军政要员的一套底牌,其作用不可限量;” “其三,就是许氏兄弟二人,除掉他们以策安全,也是对千春和我们各个情报小组最为安全的措施。” “只不过,你不要像她那样冒失亲自出手了,我会安排一个行动小组听候你的拆迁。” 听完松本直辉肯定梶原千春的做法,以及他交待的三项任务,板仓弥久就不再说什么了。 正当板仓弥久准备离开去准备即将到来的任务时,松井直辉的秘书急匆匆地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神色。 “松井课长,有一封重要电文发过来,需要您立即查看。”秘书说着,递上了一份密封的电报。 板仓弥久想要离开避闲,但松井直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 松井直辉接过文件夹,迅速打开阅读。 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而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板仓弥久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能感受到这份电报带来的紧张气氛。 他心中暗自猜测,这份电报可能与他们即将执行的任务有关,也许会带来一些新的变化或挑战。 松井直辉读完电报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板仓弥久,“情况有变,我们的计划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板仓弥久闻言心中一紧,但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只是平静地问道:“课长,具体是什么情况?” 松井直辉将电报递给了板仓弥久,“你自己看看吧。” 板仓弥久接过电报,仔细阅读起来。 板仓弥久接过电报,一目十行地迅速阅读着。 电报的内容让他心头一震,原来是南京方面的内线传来了最新消息:梶原千春疑似已被中国特工俘获,并被秘密关押在牛首山的一处秘密地点。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板仓弥久的心头。 他深知梶原千春的重要性,更清楚一旦中国特工对她展开审讯,不仅会危及她的生命安全,更有可能泄露特高课的重要情报。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板仓弥久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一旦千春开始接受审讯,情况将无法预料。” 但是,松井直辉却一屁股坐了下去,起先板仓弥久还以为是松井直辉因为梶原千春的事失态了。 板仓弥久看着松井直辉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表情,于是开口安慰道:“课长,您不必太过担心。目前这只是我们根据内线消息所做的推测,尚未得到进一步的核实。” “千春她是个聪明且训练有素的人,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 松井直辉听了板仓弥久的话,稍微舒缓了一些紧张的情绪,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但是,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消息属实,我们要立刻展开营救行动。” “南京方面也是,情报尚未证实就发报报告,简直是胡闹。” “哼,这已经是连续发来的第三封电报了,实在是太频繁了。” 要知道频繁的发送电文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南京具有中方最强大的电讯侦听力量,疏忽之下,也会被抓住漏洞找上门来。 自己派去南京的那些手下,简直就是太沉不住气了。 “啪!”松井直辉无意识地一拍茶几,心中的失望如涟漪般扩散。 町田浩,这个名字此刻在他的心中引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当初选择町田浩去南京潜伏,本是看重他出色的情报工作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 町田浩曾在他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多次出色完成任务,凭借出色的情报工作能力获得了松井直辉的赏识。 正因如此,松井直辉才决定将他派往南京,也是希望他在更大的舞台上积累经验,以备将来的重用。 而町田浩也是不符所托,主持策反和潜伏工作成绩卓着,尤其是许氏兄弟不为人知的秘密,最开始就是他先发现的。 后来,暗中转手给了梶原千春。 而町田浩则是一门心思地做着策反工作,甚至在特务处本部也安插了一个钉子,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可以说,町田浩的表现还是很优秀的,松井直辉对他的工作能力和成绩都是比较满意的。 这次梶原千春在临城待不下去了,松井直辉左思右想,最终才选定了町田浩作为她的助手。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让他大为失望。 町田浩的频繁的发报,也许现在看上去没什么,但说不定已经被中国特工盯上了。 这是松井直辉无法接受的,他对于每一个细节的把控都近乎苛刻。 因为他知道,在情报工作中,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松井直辉正沉浸在失望的情绪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站起身,走到电话旁,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他沉稳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石原熏的声音:“松井课长,临城的手下刚刚发来电报,说方如今已经前往南京了。” 因为小野昭明和松本浩二的事情,石原熏被召回到了上海。 但是,松井直辉并没有对他进行明面上的审查,只是找他谈了一次话。 之后,也没有对这件事作出结论,而是让他先在上海待一段时间。 至于临城方面,紧要的事情,可以通过电报进行遥控指挥。 听石原熏这么一说,松井直辉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有些意外。 “你确定消息准确吗?”松井直辉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石原熏回答道,“方确实已经抵达南京了。” “好的,我知道了。”松井直辉最后说道,“继续关注方的动向,有任何新的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方是个极其棘手的人物,他在临城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而梶原千春之所以在临城待不下去,与方的直接交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现在,方又出现在了南京,这是否意味着南京方面的行动也有他的参与? 会不会是他的原因,这才导致了局势的迅速恶化? 松井直辉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他迅速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站在一旁的板仓弥久。 听完松井直辉的讲述,板仓弥久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姓方的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如果他在南京确实有所动作,那我们的计划恐怕要受到很大的影响。” 松井直辉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忧虑更深了:“板仓君,这次你的南京之行,怕是要再增加一个任务了,那就是查清楚主持这次行动的主官。 “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是不是由这个方如今主持或者是参与的。” “如果真的是方在幕后操纵,那我们必须要重新评估整个局势。” 板仓弥久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课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针对千春的反谍动作是特务处新成立的行动组在执行,而根据您之前所说的,该组的正副组长都是来自临城站,所以这个姓方的年轻人参与行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而且,既然我们在特务处中有内线,想要查清这一点并不难,甚至现在就可以通过电报给南京方面下达任务。” “当然了,南京方面对我们的警惕性很高,如果频繁发报联系,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的紧迫性并不是太强,所以我建议,等我到了南京之后再作部署。” 特务处自成立以来,随着形势的急速发展,人员扩张的极其迅速,带来了很多不利的因素,那就是随着加入门槛的降低,各方势力都插手其中。 其中既有被策反的中国人,也有日本的间谍,只不过特务处的负责人对核心部门的要求还是比较严的,门槛相对来说也比较高。 特高课安插的这些棋子,一时之间还不能够进入关键的核心位置,无法获得最机密的情报。 这些人都在培养之中,都是宝贵的资源。 还是谨慎一些,减少他们暴露的风险为好,说不定哪天有人就会进入核心部门。 不能因小失大。 松井直辉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虽然紧迫,但我们也不能贸然行事。等你到了南京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部署。”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中的忧虑却并未减少半分。 “明白了!”板仓弥久点头答应道。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夜莺小组的名字,像这样的情报小组在松井直辉手里不知道还有多少。 事情安排完毕,松井直辉依旧脸色阴沉,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町田浩的失误虽然令他失望,但更让他担心的还是梶原千春。 她不仅是他的嫡传弟子,不知这次,她能否安全度过难关。 除此之外,松井直辉担心就是云水庵的故人。 因为梶原千春曾经跟他说过会去云水庵拜访。 梶原千春,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弟子,不仅继承了他的智慧与果敢,更在情报界崭露头角。 松井直辉曾经对她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以致在某次深夜的谈话中,向她透露了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关于云水庵的故人。 他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梶原千春,是出于对她绝对的信任。 那时的他,认为千春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是他在情报界的左膀右臂。 他相信,她能够理解并保守这个秘密。 然而,世事难料。 如今,这个秘密竟然成为了他的心头大患。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会在中方特工面前漏了行踪,以至于被人追捕。 而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梶原千春的无意之举,可能会让那个在云水庵平静生活的故人暴露于危险之下。 松井直辉现在心中充满了懊悔。 他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向梶原千春透露这些情况。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选择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愿让千春和那位故人陷入任何危险。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他无法改变过去,只能尽力去弥补。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确保千春和那位故人的安全。 他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八百八十五章 飞蛾计划 松井直辉坐在那里,双眼微眯,仿佛陷入了遥远的思绪之中。 他的这种状态,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在发呆。 但对于了解他的人来说,却知道他正在深思熟虑,凝聚着所有的精神力量来解决问题。 作为一名资深情报人员,特高课的特工头子,松井直辉历经无数风雨,心肠早已被磨砺得坚硬如铁。 情报工作充满尔虞我诈,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因此,他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理智。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的情感影响到判断。 别说是那些跟自己作对的敌人,就是自己那些手下,甚至是普通的弟子死在他面前,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远在南京云水庵的古人,恰恰也是松井直辉心中最难以割舍的情感。 每当想起她,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样,难以名状的疼痛。 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与她在云水庵的樱花树下相遇。 她笑颜如花,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整个春天。 从那以后,她的影子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然而,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她毅然决定留在中国,并不想跟松井直辉东渡日本。 两人甚至在国家的问题上产生了纷争。 分手是女人先提出来的,她就那样离开了,留下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缺。 闷闷不乐的松井直辉回到了本土之后,便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试图用时间来疗愈这道伤口,却发现时间越久,她的影子反而越清晰。 这么多年过去了,松井直辉已经攀登到了情报界的高峰,他的名望和地位让无数人望尘莫及。 在外人看来,他拥有了一切,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位置是空的,那是属于她的位置。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遥远的星空,回忆着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回忆着她在樱花树下的笑颜。 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一把双刃剑,既让他感到温暖又刺痛着他的心。 此后,他虽然知道她在云水庵,但碍于身份的缘故,一直未能见面。 告诉梶原千春代他去探望她,也是一个临时的决定,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确实是仓促了一些。 但是,这件事无疑又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他不知道今后自己是否会再次遇到那个故人,是否还会重温旧梦。 他害怕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却又忍不住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矛盾与挣扎让松井直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应该放下过去,专注于自己的情报工作。 但每当想到她人,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可能带来的冲击。 板仓弥久见课长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热茶,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松井。 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门被轻轻地推开,松井直辉的秘书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夹。 秘书将文件夹递到松井直辉的面前,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课长,这是刚刚收到的南京急电。” 松井直辉的办公室内,板仓弥久原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品茶,听到“南京发来的电报”这几个字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 屁股微微挪动了一下,仿佛要站起来,但又迅速抑制住了这个冲动。 他重新坐稳,继续喝他的茶,眼睛甚至没有往松井这边看。 松井直辉疑惑地接过文件夹,打开扫了一眼内容,随即脸色骤变。 电报上的内容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倒吸一口气,眉头紧锁。 一时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秘书站在一旁,虽不清楚电报的具体内容,但能从松井直辉的反应中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一刻,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松井直辉急促的呼吸声。 让秘书退下之后,松井直辉的脸色愈发显得深沉,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心情极差。梶原千春的事情还悬而未决,如今又接到这样的噩耗,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步履沉重地走到自己的座椅旁,疲惫地坐了下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板仓君,盐井君出事了。” “盐井君?”板仓弥久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迅速站起来,走到松井直辉的身边,急切地问道:“课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盐井君他怎么了?” 松井直辉抬头看了板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南京方面传来的消息说,盐井君在执行任务时失联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板仓弥久听后默然无语。 一个特工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除非他已经暴露了。 否则,板仓弥久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松井直辉的声音低沉而颤抖:“盐井君也算是我的弟子之一,当初他本意是要留在北平的,是我执意把他调到了南京,没想到……” 板仓弥久看到松井直辉露出这样少有的脆弱表情,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难过。 他深知情报工作的危险性,但他们仍需面对现实,继续前行。 于是,他走上前去,轻声劝解道:“课长,我们做情报这一行,遇到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盐井君的事情,你还是要看开一些。” 松井直辉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难掩哀伤。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一次挫折就停滞不前。帝国赋予了你我最为神圣的使命,我们要继续前进,为了我们的使命,也为了盐井君。” “课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板仓弥久知道自己去南京的任务怕是要再加上一条了。 松井直辉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板仓弥久说道:“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盐田君当初在培训班的时候可是非常喜欢千春的。” 话说到这种程度,板仓弥久如何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试探性地问道:“课长的意思是,盐田君失联的事情与千春有关?” 松井直辉点了点头,但又立刻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考虑到盐田君对千春的感情,以及千春最近的神秘失踪,这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板仓弥久皱起眉头,这个猜测如果成立的话,那么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会同步调查盐田君失联一事,尽快给您一个答复。” 松井直辉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正是我想说的。你这次去南京的任务,除了原定的计划外,还要加上对此事的调查。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板仓弥久郑重地点了点头。 松井直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 他轻叹一声,对板仓弥久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赶车,我就不留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然而板仓弥久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课长,我回去也是睡不着,心里装着太多事情。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如留在这里陪您。” 松井直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不用担心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点小挫折没那么容易击倒我的。” 板仓弥久急忙摆手解释:“课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睡不着,回去也只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与其这样,不如留下陪您说说话。” 松井直辉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指着板仓弥久说道:“当初那些教官里面,数你最不喜欢张扬,总是默默做事。但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最有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板仓君,听说你在拟定一个秘密计划,现在进行的如何了?”松井直辉忽然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期待。 板仓弥久坐直身体,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课长,如果不是忽然被派往北平,这个计划其实已经完成了。不过现在,它还处于最后的完善阶段。我原本打算在计划完成后,进入论证阶段,以确保其可行性和效果,再跟您汇报的。” 松井直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晚既然你我都睡不着,那么这个计划,能否给我透露一些具体的细节呢?” 板仓弥久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与松井直辉汇报更多关于这个计划的信息。 “课长,这个计划暂时被我称为‘飞蛾计划’。”板仓弥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好名字,飞蛾扑火,哈哈!”松井直辉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最近成功研发了一种新型dp,它的成瘾性极强,且难以戒除。”板仓弥久顿了顿,确保自己的话语能够引起足够的重视,“我的计划是,将这种dp溶入上好的烟土以及进口香烟、酒水之中,然后伪装成普通的商品悄悄地运入南京、北平、上海、武汉、广州等大城市。” 松井直辉的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 “在这些地方,我们将选择各个阶层有价值的目标。”板仓弥久继续说道,“商人、政府官员、军方的要员,甚至是我们的中国同行,只要他们对我们有用,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将诱使他们吸食这种烟土和香烟、饮用酒水,并迅速成瘾。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成为我们的傀儡,为我们提供所需的军事、政治和经济情报。” 松井直辉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但如果你能成功,这将是我们对华策略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大胆就不用说了。 危险那是因为这些dp的载体都是当时最为赚钱的商品,而控制这些商品的,无一不是上层社会的权贵。 他们手眼通天,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引起他们的警觉,会遭到反噬,进而引发无法预测的后果。 但正是这种挑战性,让松井直辉对这个计划充满了期待。 他不是一个轻易退缩的人。 相反,他喜欢迎难而上,尤其是在情报战的舞台上。 只有大胆地走出这一步,才有可能打破现有的僵局,为帝国在这场战争中赢得更多的主动权。 当然,他也清楚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精心策划,每一次行动都必须小心翼翼。 因为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正是这种高风险与高回报并存的挑战,才让他觉得生活充满了刺激和乐趣。 这也是当初他从事情报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板仓弥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是的,课长。而且,这种dp的效果极为显着,一旦他们上瘾,就会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地为我们发展新的情报网成员。在中国目前的特殊情况下,这个计划有着巨大的潜力。” 松井直辉太了解那些道貌岸然的军政要员了,板仓弥久的计划可谓针对性极强。 他站起身,轻轻鼓掌:“板仓君,你的工作一直都很出色,我相信这个计划也一定能够取得成功。如果需要任何支持或者资源,尽管向我提出。” 今晚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板仓弥久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课长的信任和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争取让这个计划早日落地实施。” 松井直辉课长却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但是,我希望再加上一个城市。” 板仓弥久心中一动,不禁好奇地问道:“哪个城市?还请课长明示!” “重庆!”松井直辉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板仓弥久愣了一下,他原本还未曾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地处西南的城市上。 然而,他忽然从松井直辉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迅速捕捉到了什么。 随着思维飞速运转,很快便明白了课长的用意。 “您是说南京的那套机构将来可能会迁往重庆?” “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课长看得远。” 板仓弥久由衷地赞叹道,心中对松井直辉的远见卓识感到敬佩。 松井直辉轻轻地摆摆手,示意板仓弥久不必再说这些过年的话了。 “既然如此,那请你说说为什么重庆会是他们的备选项。” 板仓弥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深知这是一个展示自己分析能力的好机会,激动地说: “课长,能给我一份地图吗?如果有地图的话,我会讲得更清晰一些,当然了,也是请您批评指正更方便一些。” “地图自然是有的,请稍等!” 松井直辉拉开抽屉,取出地图。 当目光掠过抽屉中的一支发簪时,眸子中竟然闪过一丝少有的温柔。 第八百八十六章 深夜讨论 松井直辉缓缓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中国地图,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随着地图的铺展,那些熟悉的城市、山川与河流渐渐展现在眼前,它们不仅仅是地理的标记,更是他心中谋划的棋盘。 “板井君,你先熟悉一下。” 说着,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这是从去年开始他不得不依赖的助手。 岁月不饶人,曾经犀利如鹰的眼睛,如今也开始视物模糊。 戴上老花镜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过,那些城市、交通线、资源点,在他眼中都是活生生的棋子,等待着他巧妙的布局。 此刻的松井直辉,宛如一位运筹帷幄之中的高手。 板井弥久微微清了清嗓子,这个动作既是他习惯性的开场白,也是为了吸引松井直辉的注意。 他抬头看向松井直辉,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与期待。 松井直辉接收到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讲述。 得到首肯后,板井弥久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陈述。 “满洲事件之后,帝国的主要精力在于占领支那的满洲地区,扶持清废帝担任傀儡头目的‘伪满洲国’,此举毫无疑问地遭到了国际国内社会的一片谴责和反对。” “而我们发动了上海事变,说白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出于混淆视听,转移国际视线的目的。” “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帝国暂时并没有发动全面战争的的计划。” “当时在东北的关东军人数在5万人左右,投入上海的军队兵力后来一度达到近10万人左右,这样的兵力显然不足以支撑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松井直辉并没有因为他冗长的开场白而不满,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坂本弥久继续道:“但是由于国民政府首都南京距离上海仅300公里路程,且位于长江南岸,极容易遭到我们水陆并进的威胁,而实际上帝国海军确实也派出数艘舰艇顺长江开赴南京下关江面进行威慑。” “因此,国民政府那时的迁都带有相当程度的应急、避其锋芒的色彩。” “而位于中原腹地的洛阳,无论是离正在发生战事的上海地区,还是帝国正在扩张的满洲地区都较为遥远,且交通较为便利,有铁路和机场,因此是一个理想的暂时应急之地。” 说完,板井弥久对松井直辉报以微笑,那是带着自信与期待的笑容,仿佛在等待松井直辉的评价。 松井直辉并未立即说话,他深深地看着板井弥久,目光中透露出沉稳与深思。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虽然简单,但在坂本弥久看来,却是包含了深深的赞许与肯定。 板井弥久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如果将来战争的规模扩大,帝国势必从南北两个方向对华进行全面入侵。” “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迁都就不能仅仅只是临时应急,而是应该为长期战争做好充足准备。” “而身处大后方,有着战略纵深优势的重庆地区,就成为了理想的迁都之地。” “很好,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鼓励的坂本弥久笑了笑:“要说重庆,还得再说说洛阳。别看现在南京的老头子坐在总统府,但自国民政府建立后,就面临着地方军阀强有力的威胁和挑战。” “尽管历经蒋冯战争、蒋桂战争特别是六年前年中原大战,像冯、阎、李这些有能力和老头子扳手腕的军阀大佬元气大伤,暂时偃旗息鼓。 “但是民国二十一年之时,老头子实际上能真正控制的省份和区域也并不多,主要也就是华东一带,以及河南、湖北等省份。” “华北地区主要由阎老西以及西北军宋将军等掌握、山东则是由姓韩的把持、广东有姓陈的、广西则是桂系的根据地。” “而大西南地区的四川地区则更是军阀派系林立,杨、二刘、邓、王陵基等所谓‘川系五虎’各据一方、此消彼长。” “这些军阀虽然没有能力和意愿与老头子争夺天下,但却都称霸一方,实际上并不受老头子管控。” “所以,除去这些军阀控制区域,在当时老头子即使迁都,手中的‘备选城市’也是寥寥无几。” “武汉虽然各方面条件也不错,但毕竟也是长江沿岸,也容易受到帝国海军的威胁。” “而且那里临近所谓的根据地,对于老头子来说安全方面也得不到保障,所以相比之下洛阳就成了相对较好的迁都之选。” “而在此之后,随着他的地位逐渐巩固和强化,也注意到了西南地区的战略价值,老头子开始对四川等西南地区进行经营。” “尤其是老头子以围剿为名,出动嫡系部队进入四川,其实也是向四川扩展势力范围。” “同时又以作战为名在四川大搞基建,修建了一批公路。比如,今年刚通车的川陕公路等,从某种意义上打破了四川的割据局面。” “再经过数年经营,老头子的势力势必在四川大幅度扩展,而四川当地军阀势力得到削弱。” “而随着日本帝国主义的步步紧逼,地方军阀包括四川军阀在内也大都能以他们所谓的民族大义为重,抛弃前嫌,愿意一致拥护老头子领导全面对抗帝国。” “这也为老头子最终迁都重庆奠定了坚实的内在基础。” “板井君,你对时局把握的非常精准,继续说下去。” 板井弥久微微顿首。 “最后,洛阳和重庆截然不同的城市定位和差异也对国民政府的两次迁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洛阳在民国北洋军阀时期就是交通和军事重镇,有陇海线铁路、洛阳机场在,以及西工兵营等军事要塞,附近还有当时首屈一指的巩县兵工厂,大名鼎鼎的中正式步枪就是其杰作之一,这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 “此外,洛阳更是中国历史四大古都之一,极具文化底蕴,这也符合众多自谓国学功底深厚的国府要员的胃口。” “以上都是当时洛阳的优势所在。” “但是,洛阳的“短板”也比较突出,在宋朝以后其地位就不断下降。” “到了民国时期,也仅仅只是一座普通的内陆城市,无论是城市建设和经济生活水平都比较落后。” “这让在南京过惯了享乐日子,还能动辄去上海滩十里洋场厮混的国民政府显贵们苦不堪言。” “老头子就干脆把自己的专列当成了指挥部加住所。” “而其他大小官员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条件,级别高的可以去寺院或者以前北洋军阀留下的旧宅子将就借住,级别不够的就只好‘屈居’民房。” “于是一个二个叫苦连天,所以这也是停战协定之后南京面临的威胁消失,大家纷纷要求迁回南京的重要因素。” “对于这些国府要员来说,与其说是一次迁都,更不如说是去逃荒逃难,实在是‘不堪回首’。” 因为板井弥久讲得风趣幽默,不仅深入浅出地分析了局势,还不时地穿插一些轻松诙谐的比喻,让谈话变得生动起来。松井直辉听着听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板井君,你真是个妙人!”松井直辉笑着夸赞道,“这样复杂的局势,经你一讲,倒是让人豁然开朗了。” 板井弥久也微笑着回应:“课长过奖了,我只是尽量让事情变得简单易懂些。那我继续?” “当然,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听听后面的内容了。” “而相比史上金碧辉煌的洛阳,西南重镇重庆则是后起之秀。” “到了民国时期,重庆已经相当繁荣,更是和号称上海、南京、武汉、安庆一起号称‘长江五虎’。” “水陆交通发达,商贸经济兴盛,城建水平基础也较好,从城市经济生活角度来说更适合作为首都。” “课长,您不困吗?” 板井弥久再怎么说也是下属,对于上司的健康状况还是要关注的。 毕竟现在夜已经深了,而松井直辉又上了年纪。 “没关系,你继续讲!”松井直辉兴趣正浓。 “哈依!” 板井弥久指了指地图上的重庆。 “先说自然环境上面的优势,我方才已经讲了一些。重庆处于四川东部,紧靠富饶的四川盆地,其丰富的物产资源是他们坚持反抗的最大本钱。” “重庆是联结支那西部与中部东部的枢纽,远离前线。这使得重庆能与前线战区保持足够的战略纵深,从而保障首都的安全。” “重庆往东到四川的门户宜昌这一带,除了长江水道外,都是崇山峻岭。” “从北向南分别有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大娄山环绕,地势险要,宜守难攻。” “而且这些地方当时并不通公路和铁路,只有长江水道可通行,且也是水急滩多。” “支那很早就有古人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种情况到了民国期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我们再看重庆周边的地理环境,其坐落在四川盆地东南部,周围群山环抱,关隘林立,它们形成了防御重庆的绝好天然屏障。” “我记得有句话可以形容重庆的军事地位,那就是‘四塞之险,甲于天下’来。” “民间也有‘天生的重庆,铁打的泸州’之说,都可见重庆地理形势的险固与军事地位的重要。” 松井直辉暗暗点头,心中对板井弥久的看法又提升了一层。 虽然之前在“飞蛾计划”的讨论中,板井弥久并未提及重庆,但此刻他对重庆的了解与分析,细致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这不仅体现了极强专业素养,更彰显出他对情报工作的敬业与热情。 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不仅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出色的分析能力,更要有对情报的敬畏与热爱。 板井弥久无疑具备了这些品质,他的表现让松井直辉感到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在看到了板井弥久的潜力与价值后,他决定在今后的工作中,给予板井弥久更多的信任与机会。 板井弥久尚且不知道上司的心理活动,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讲解中。 “大家都知道,支那的沿江沿海岸的防御武力,皆不及我们。” “重庆还有个自然条件上的优势,那就是利于防空。” “首先是雾多,重庆是有名的‘雾都’,年平均有雾的日子近100天,这对于防空袭是有好处的。” “如果我们对重庆实施无差别大轰炸,但也只能选择在4-9月间这个无雾的时间段进行。”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没有雾。” “其次,重庆是个山城,其地下是坚固的岩石,这很有利于修筑防空洞。” “根据我的估计,一旦战争爆发,重庆的防空洞从现在的不到一百个左右增加到了一千余个,可以容纳三四十万人。” “因此,他们要找一个我们的海军、陆军和空军都不能来的地方,作他们政府的根据地,这是国民政府今后迁渝主要原因。” 松井直辉听了频频点头。 板井弥久继续道:“这第二点,便是交通上的优势。” “处于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的重庆,依靠便利的水运条件,已成为西部地区最大水道运输网的总枢纽。” “通过长江与嘉陵江,重庆上可沟通四川各地,下可直达长江中下游的各个城市。” “优越的水运可以极大的帮助迁都。预计当时90%以上官员,都可以通过长江乘船到达重庆。 “而内迁的机器、物资等几乎也都是通过长江到达重庆,然后再通过重庆分转各地。” 松井直辉连连点头,一些大的机器设备,依靠陆运和空运是不现实的,只有通过长江水运才能运到重庆。 而一旦宜昌等长江沿线的战略要地失守前,西南地区的数百万壮丁,大后方生产的大量武器弹药、粮食补给等,也可以通过长江运往前线。 如果没有长江这条黄金水道的加持,要想顺利完成迁都、各种工厂学校的内迁,是完全不可能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凌厉杀气 “这第三,便是经济上的优势。” 板仓弥久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神采飞扬。 “近几年,经过南京方面有意的经营,重庆已成为中国西部地区最具规模的近代城市,四川都市仅重庆略具市政规模,其他均不足一述。” “工业方面,重庆已有上万元资本的工厂近百家家,总资本近千万元,其工厂数占全川工厂数近七成,不仅数量在四川占绝对优势,在技术上也处于前列。” “商业方面,由于重庆的优越地理位置,早已成为全川的商务中枢。四川全省进出口货值总数统计,重庆恒占八成以上”。 “金融方面,重庆开埠后,各种钱庄、银行大量出现,很快就取代了成都作为四川金融中心的位置。据我了解,重庆的银行数量有12家,占全川总数的近七成,保险公司数量占全川总数的九成以上。” “另还有四川其它地方没有的信托公司、证券交易所、票据交换所等金融平台。” “这些经济上的优势,在支那西部的各城市中绝无仅有,这为国民政府的迁都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也极大有利于支持抵抗大日本皇军。” “其四,便是政治上的优势。” “上海事变之后,国民政府曾一度迁往洛阳办公,并决定以长安为陪都,定名为西京,以洛阳为行都。” 板仓弥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重庆作为陪都呢?” 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因为这更像是一个设问,一个引导话题的引子。 板井弥久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现实情况不允许。” “那时的西南地区虽然名义上服从国民政府,但实际上仍处于军阀的控制之下,国民政府的各种政令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完全就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加之当时四川地区军阀年年混战,政局很不稳定,这种情况下,国民政府是无法将重庆定为陪都的。” “但从三年前,这种局势开始被打破。老头子的嫡系部队随之打着围剿的旗号,也进入了四川。” “重庆行营成立,西南、西北各省的政治、经济、军事和人事大权一步步的被控制。” “随后,他们开始大力建设四川,为今后可能迁都重庆,打下了非常重要的基础。” 板井弥久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思考中抽离,重新聚焦在现实中的书房内,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始了他的总结性发言。 “上面的这四大优势,如果单个的来讲,放眼全国,当时可能有许多城市能超过重庆。” “但如果综合考虑这四个优势,那可以说就没有哪个城市能比得过重庆了。这就是国民政府最终决定迁都重庆的原因。” 松井直辉听完板井弥久的分析,由衷地鼓起掌来,赞赏道:“弥久,你的分析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你掌握了这么详实的资料,真是让人佩服。” 板井弥久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都是我平时没事就收听各地的电台,尽量搜集一些各地的报刊所得来的。积累这些资料,对我来说既是一种兴趣,也是一种习惯。” 松井直辉听后更是钦佩不已,感叹道:“要是帝国的情报人员都像你这么用心,那我们的情报工作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板井弥久谦虚地摆摆手,说:“课长阁下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记得您在国内给大家上课的时候,曾经说过,帝国每一个情报人员都应该时刻保持警惕和敏锐,不断搜集和分析信息,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帝国服务。” “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松井笑着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他接着说道:“时光荏苒,很多事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但你的记忆力真是令人惊叹。” 板井弥久回应道:“那些岁月虽然已经过去,但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现在回想起来,在课长身边当助手的时候,是我情报工作能力进步最快的时候。能够近距离接受课长阁下的教导,真是我的荣幸。” 板井弥久站起身来,神情严肃而庄重。 他对着松井直辉深深地顿首,表达着对上级的尊敬和感激。 “课长阁下,感谢您的提醒。通过刚才的分析,我更加意识到了重庆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在‘飞蛾计划’中,我会尽快补齐重庆这一枚棋子,以确保我们的战略布局更加完善。” 松井直辉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鼓励道:“很好,板仓君。我相信你能够成功实施‘飞蛾计划’,为帝国的事业再立新功。” …… 南京,许府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黑色的铁大门紧闭,整个府邸被夜色笼罩,只有门房的窗户中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孤独而坚定地亮着。 看门的门子坐在门口,低着头,昏昏欲睡。 像是符合门口草丛中的虫鸣声一般,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深沉,口水不经意地从嘴角滑落。 突然,他的头猛地一低,他吓了一跳,心跳加速,睡意全无。 然而,当他睁开睡眼环顾四周,发现一切如常,府内依旧安静,夜色依旧深沉时。 他轻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他心想。 于是,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适着椅背。 不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又睡着了。 突然,两个黑衣人出现在月光下,他们身材魁梧,如同两座铁塔般移动着。 细看之下,可以发现他们的腰间都别着家伙。 这两个人是许家的护院。 为了以防万一,许家兄弟加强了戒备。 除了这样的双人巡逻哨,还有四到五人的巡逻小队。 两人走到府门前,其中一个黑衣人轻轻推开门缝,目光透过狭窄的缝隙,落在了门房内熟睡的门子身上。 门子年纪已大,睡得正沉,对外界的动静浑然不觉。 黑衣人见状,正要上前叫醒他,却被同伴轻轻拉住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同伴低声说道,“他跟着老板几十年了,从年轻时就一直在这里看门。因为腿脚不灵便,老板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清闲的差事。” 听到这话,另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能够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对于一个年迈且腿脚不便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两人没有再打扰门子,而是静静地离开了,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两个黑衣人刚刚离开不久,一个神秘的黑影忽然出现在了许府的墙外。 这个黑影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身紧身的黑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黑影在墙外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入口。 然后,他尝试着从院墙翻过去。 然而,尝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许府的院墙高耸入云,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更糟糕的是,墙头上还装着锋利的铁丝网,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黑影第一次尝试时,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墙头,但当他看到那些锋利的铁丝网时,心中不禁一惊。 他试图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但最终还是因为一时疏忽,被铁丝网扎到了手。 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连忙松开手,险些从墙头摔了下来。 第二次尝试时,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但无奈院墙太高,他的体力渐渐不支。 当他再次爬到墙头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他心中一阵绝望。 黑影无奈地放弃了翻墙的打算,但他并没有离开。 想要进入许府,必须另想办法。 就在黑影陷入困惑,不知所措之际,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似乎有人骑着自行车正朝这边过来。 黑影心中一惊,生怕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急忙就近隐入了旁边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静候自行车赶紧离开。 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的方向。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逐渐拉长,朝着许府门口而来。 汽车的人体型和动作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弱,似乎是个女人。 黑影不禁感到纳闷,这么晚了,这个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还敢独自一人出门。 很快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多虑了。 毕竟,这跟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无直接关系。 这个女人应该只是经过而已,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对自己的计划造成太大影响。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预料。 自行车竟然在许府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女人一条腿从车上跨了下来,动作略显生疏,似乎刚刚学会骑自行车没多久,还不够熟练。 黑影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密切地关注着这个女人的举动。 只见女人从自行车的后座上取下一个小包裹,紧紧地拎在手中,然后向许府的门房走去。 “咦?” 这个女人深夜造访许府,究竟有何目的? 她手中的小包裹里又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一切是否与自己的任务有关? 黑影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苍蝇。 在疑惑的同时,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这个女人的出现,或许会给自己的行动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于是,黑影悄悄地跟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被发现,又能清楚地观察到女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走到大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等待着回应。 大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 有个黑乎乎的脑袋从门口探出来,黑影急忙就近隐蔽,竖起耳朵聆听着两人对话。 他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对话声,但由于距离较远,无法听清具体的内容。 女人走进了大门,大门只留着一条缝隙。 黑影躲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目光紧紧盯着许府的门口。 片刻之后,大门处微光一闪,紧接着一盏灯笼伸了出来,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提着灯笼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女人就跟在他的身后,手里也没有了那个小包袱。 老人慢慢地将女人送出了门,像是叮嘱了几句。 女人就要骑自行车,老人似乎对她不放心,提着灯笼又往前送。 那女人频频回头摆手,但老人很是执拗,非要送。 大门还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躲在黑暗中的黑影,心中权衡着利弊。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然而,任务的紧迫性让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他决定冒险一试,悄然走到了大门口。 黑影动作轻盈而敏捷,他蹑手蹑脚地穿过门槛,从门缝中闪身而入。 一进门,他立刻贴紧墙壁,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许府院内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进,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谨慎。 许府对他而言,是个陌生的环境,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注意着周围的每一个细节。 黑影在许府中继续潜行,突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和脚步声。 黑影心跳加速,但并未慌乱,迅速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 他轻手轻脚地移至一旁的假山后,十分敲门地利用山石和树木的掩护,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巡逻的人逐渐靠近,手电筒灯光扫过黑影的藏身之处,却并未发现异常。 黑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引起巡逻者的注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巡逻队伍缓缓走过,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待巡逻者远去,黑影才松了一口气,从藏身处走出来。 许府主楼一片漆黑,黑影的目光顺着东侧一路扫了过去。 忽然,在第三扇窗户上停了下来,眼中突然冒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第八百八十八章 清晨命案 许世荣的卧房内,灯光昏暗。 窗帘被紧紧拉上,没有一丝缝隙,从外界窥视,根本无法察觉房内微弱的灯光。 整个房间被一种沉闷的气氛所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房间角落里,一台老式电扇“吱吱嘎嘎”地转着,送出的风带着些许电机发热后的焦味,却并不能带来多少凉意。 这单调的噪音,反而让房间内的沉默更加沉重。 许世荣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使他的脸庞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坐在他对面的弟弟许世杰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心神不宁地挪动着身体,屁股下像是坐了针毡,无法安坐。 目光不时地瞥向许世荣,眼中流露出既焦急又恐惧的神色,仿佛在等待某种判决。 “大哥,你真的打听到了他们要对咱们下手的消息了?”许世杰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许世荣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弟弟的眼睛。 “老二,这次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许世杰咽了口唾沫,双手紧握在一起,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许世荣对形势有着清醒认识,说道:“不仅仅是特务处的人会对付我们,就是那些东洋人也容不下我们!” 许世杰这些天从大哥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跟日本人打交道的情况,此刻仍然惊恐不已。 “不会吧?大哥,你毕竟替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们怎么能……?” 许世荣苦笑一声,摇头道:“老二,你还是太简单了。东洋人生性狡诈,在他们的眼里,利益永远是最重要的。说白了,咱们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用完即弃。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他们,更不能依赖他们。” 许世杰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显然是知道日本人的残忍手段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大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了。这样,明天你就动身去香港,再从香港转道去欧洲。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足够你用个几年了。” 许世杰惊愕地看着大哥,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安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迟疑地问道:“大哥,你是说,让我离开?” 许世荣眉头紧锁,肯定地点头:“对,离开南京这个是非之地。你已经被盯上了,继续留下去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陷入更深的漩涡。先去欧洲,过一段平静的生活,等风波过去,我们兄弟二人再团聚。” 许世杰闻言眼神中透露出不舍与犹豫,声音中带着些许哀求:“大哥,我真的不想走。我在南京这么多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辛苦打拼来的,我的财富、人脉,还有……还有我的家人们,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许世荣猛地抬起头,严厉的目光直射向许世杰:“老二,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惦记这些身外之物?” 许世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甘:“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单是钱财和产业也就算了,你那几个弟媳妇和侄子侄女,我总不能把他们扔在南京不管吧?” 许世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瞪起眼睛,声音提高了几分:“那些还不都是你惹出的风流债!现在知道舍不得了?早干什么去了!” 许世杰被训斥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但他还是小声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了许家开枝散叶嘛……” “放屁!”许世荣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许世杰的话,“你看看你找的那些女人都是什么出身?戏子、婊子……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为许家开枝散叶,你这是在给许家抹黑!” 许世杰低下头,无言以对。 大哥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还是无法割舍下这些年的情感和牵绊。 “大哥,我知道我错了。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讨论这些。我们能不能先想办法把他们都带走?” 然而许世荣并没有回答他,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兄弟俩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充满了复杂与纠结。 良久之后,许世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缓和了些:“老二,你先出去吧。你的家眷,稍后我会想办法也送他们出去的。” 许世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感激,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他情不自禁地扑通一声跪在了许世荣的面前。 “大哥!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世杰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许世荣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伸出手,扶起许世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兄弟,这个时候我不帮你,谁帮你?快起来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如同小时候一般,大哥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许世杰站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大哥,我听你的安排。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许世荣看着弟弟,轻轻点头,回头从抽屉中取出一张支票,又从保险箱中拎出一个小皮箱,递到了许世杰的面前。 “穷家富路,这些你先拿着。到了那边,我再想办法给你汇一些过去。但是,国外毕竟是国外,没了赚钱的门口,还是要省着点花才是。” 许世杰红着眼眶,这些年他惹了多少的事,虽然大哥又打又骂,但却是真心为他好。 他紧紧地握住许世荣的手:“大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兄弟之间,不说这些。”许世荣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中充满了不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我会想办法与你联系的。” 许世杰重重地点头,强忍着泪水:“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小心,我等你来找我。不过……” 许世荣眉头一皱,明显不快地说:“不过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磨磨唧唧的。” 许世杰叹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渴望和期待说:“大哥,我今晚能不能睡你房间,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 许世荣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弟弟会提出这种要求。 但一提起两人小时候挤在同一个被窝里的时光,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也好,你那房间乌烟瘴气的,整天烟雾缭绕,对身体可不好。我这里清净些,空气也新鲜。”许世荣微笑着点头,“不过,你得先去洗脚,我可不想闻到你脚上的臭味。” 许世杰心中大喜,连忙点头答应:“好嘞,大哥,我这就去洗脚!” 说完,他转身飞快地跑向浴室,仿佛生怕许世荣会反悔一样。 不一会儿,许世杰就穿着拖鞋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许世荣的房间,不仅洗了脚,还洗了澡。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老二,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吗?”许世荣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怎么会不记得呢?”许世杰笑了笑,“那时候咱们总是挤在一个被窝里,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是啊,那时候你可真是个小鬼头,总是给我捣乱。”许世荣也笑了起来。 两人在黑暗中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夜色渐深,两人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化为均匀的呼吸声。 清晨,佣人王妈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微微弯曲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板,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然而,卧房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王妈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往常这个时候,许世荣应该早早就起床了,甚至已经在小花园打拳了。 王妈又轻轻敲了几下门,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转身准备离开,打算去找其他家人询问情况。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许世荣的声音。 “王妈,时间还早,让二老爷再睡会儿吧!” 王妈闻声转过身,满脸诧异。 她在这个家里工作了几十年,对于家中的规矩和人事了如指掌,但此刻却感到一丝茫然。 二老爷许世杰怎么会在大老爷许世荣的卧房里? 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她望向许世荣,只见他穿着整齐的睡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王妈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点了点头。 许世荣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王妈的疑惑,但他并没有解释太多,道:“你去跟厨房吩咐一下,早饭准备的丰盛一些,把我酒柜最上层的那瓶白酒取来,除了我和二老爷,其余的人先去别的地方凑合一下。” “是!” 王妈转身离开,心中却不禁开始琢磨起这其中的缘由。 二老爷和大老爷虽然平日里关系亲厚,但同睡一屋还是头一遭。 她摇了摇头,暗自感叹这个家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许世荣离开卧室后,直接走向了小花园。清晨的花园中,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他站在花园的一角,开始慢慢地打起拳来。 这些年,他虽然在公众场合常常乘坐轮椅,给人一种身体虚弱的印象,但实际上,他一直在私下里坚持锻炼,养气修身。 身体虽然不如常人健壮,但也绝不是虚弱不堪。 打完一套拳后,许世荣感到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然而,昨晚与弟弟挤在一张床上的经历,却让他此时感到有些疲惫。 他摇了摇头,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兄弟俩虽然久违地躺在了一起,但毕竟已经不是小时候了,翻个身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对方。 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虽然依旧,但身体的不适却也难以忽视。 许世荣掏出金色表,指尖轻轻滑过精致的表壳,打开表盖,看着那些缓缓走动的指针。 时间差不多了,他抚平衣角,缓步向餐厅走去。 穿过长廊,不时有家中仆人或亲戚与他打招呼,他都微笑着一一回应。 许世荣一贯待人亲和,对家中的下人从来没有架子。 途中,他遇到了看门的老人根叔。 根叔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看到许世荣,立刻恭敬地打招呼。 “老爷!” “根叔,早啊。”许世荣微笑着回应,上下打量着根叔,“你最近气色不错啊。” 根叔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家里的婆娘和女儿照顾得好。昨天晚上很晚了,女儿还给我送了鸡汤。” “你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许世荣由衷地赞叹。 根叔咧嘴一笑:“都是托老爷的福,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还在沿街讨饭呢。” 许世荣拍了拍根叔的肩膀:“说起来,当年要不是你拼了命替我挡住了码头上的杜老五等人,我现在可能就被沉到秦淮河里了。说起来,你的腿还是因为我而残废的,是我欠你的。” 根叔连忙摇头:“老爷,您别这么说。我贱命一条,能为老爷做点事是我的福气。您是做大事的人,我这种小人物怎么能跟您比。” 许世荣摇摇头,不再多说,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 “根叔,有没有空陪着我一起吃个早餐?” 根叔初时还推脱,说自己那里有昨天女儿送来的茶鸡蛋和饼子,但许世荣不依,生拉硬拽地把他弄到了餐厅。 餐厅里,根叔看着满桌的佳肴,有些坐卧不安,但许世荣只是微笑着让他尽情享用。 “二老爷今天要走,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许世荣给根叔倒上一杯酒,“当年的老人也就我们几个了,今天就当是咱们老哥俩聚聚。” 然而,等了很久,二弟许世杰还是没来。 许世荣微微皱眉,让王妈去催催。 上午就要离开南京了,还是这么不着调。 他拿起红酒瓶,准备给根倒了一杯红酒。 根叔局促不安,就要起身。 “老爷,我还是回去吧。” “听我的,坐着等,他应该快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就听到楼上传来王妈惊恐的尖叫声,“杀人了……” 许世荣手中的红酒瓶突然滑落。 酒瓶在地板上碎裂的瞬间,深红的酒液喷溅而出,犹如喷涌的动脉之血,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酒香。 那浓重的红色,仿佛带着诡异的生命力,沿着地板的缝隙缓缓渗透,悄然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备下厚礼 许世荣的心猛地一沉,瞬间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餐厅,直奔声音来源的方向。 根叔也慌忙一瘸一拐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冲上楼去。 楼上的景象让许世荣的瞳孔骤然收缩。 卧房门大开,地板上残留着一串凌乱的脚印。 而房间内,许世杰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王妈瘫坐在地上,显然是吓坏了,口中反复喃喃自语:“杀人了……杀人了……” 跟在许世荣身后的根叔,当他的目光触及房间内的景象时,双眼顿时瞪得溜圆,满脸的皱纹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他颤抖着手指向躺在地上的许世杰,惊愕地张大了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爷,这……二老爷他……”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断断续续。 眼神在许世荣和死去的许世杰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寻找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许世荣蹲下身,仔细检查许世杰的伤口,连头也没有回,但他的声音却透露出一种异常的冷静。 “根叔,你先出去,让家里的人都到大厅集合。记住,不要惊慌,也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另外,再给韩凤国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根叔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此时,王妈颤抖着双手,紧紧扶着墙壁,努力站稳了脚跟。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惊恐与不安。 许世荣看着她,用平稳的语气说道:“王妈,你也先出去吧。记住,这件事不得对外声张。” 王妈惨白着脸,连连点头,颤抖着嘴唇,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在许世荣眼神注视下,她缓缓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的关闭,许世荣的目光再次转向躺在地上的许世杰,双眼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大的身躯在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彻底塌了下来。 这一刻,许世荣的面容,短短时间内就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过了好一会儿,许世荣缓缓伸出手,颤抖着将许世杰的尸体轻轻抱起,双肩不住地抖动。 他的手指,如同抚摸着一件珍贵的瓷器,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滑过许世杰冰冷的脸庞。 “老二,是我害了你……” 窗帘已经拉开,窗外的梧桐叶随风摇曳,斑驳的影子在他沧桑的脸上跳动,像是岁月的指纹,轻轻抚摸过他曾经的过往。 许世杰的横死,仿佛揭开了尘封的记忆,那些与弟弟相依为命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记得,那一年他只有十三岁,许世杰五岁,他们的父母因一场意外离世。 从那以后,许世荣便成了许世杰的天。 许世杰那小小的身影,总是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那份依赖,深深刻在许世荣的心头。 两个稚嫩的生命在命运的洪流中飘摇。 那些年,他们的生活充满艰辛。 许世荣为了生计,学过擦皮鞋,那漆黑的鞋油,不知染黑了他多少双手套; 他倒腾过假古董,那些看似古老的瓷器,其实是他精心做旧的赝品; 他甚至开过地下小赌档,烟雾缭绕中,他看着一张张渴望翻本的面孔,心中却是无尽的苦涩。 南京城的街头巷尾,都留下了他们兄弟俩挣扎求生的足迹。 那些流血流汗的底层活计,许世荣都一一尝试过,只为了能给弟弟一个温饱的生活。 许世荣曾经想过成为人上人,但残酷的社会让他月的这个梦想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直到二十年前,城区内的一个纺纱厂濒临倒闭,老板焦头烂额地想要出手转让。 然而,陈旧的设备,沉重的债务,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当时正在开货车的许世荣却从中看到了一个机会。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的魄力,让他用自己积攒下的微薄积蓄,加上一些借贷,毅然接手了这个看似毫无希望的纺纱厂,摇身一变成了厂长老板。 相应的,自己的弟弟许世杰的角色也变了,他拎擦鞋箱的、从望风的,到托儿、到打手,到跟车的,变成了厂长的助手。 许世荣此举,当年在街坊四邻和他的朋友圈之中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没一个人看好他。 便是连他刚刚处了半年不到的一个女人也选择了离他而去。 然而,一切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想起往事,他喟然长叹。 这些年过去,虽然许世杰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但他已经记不清弟弟给他处理了多少事。 许世杰的死,对他而言是断臂之痛。 然而比这更加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随时会来的杀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许世杰的死意味着什么。 他确信,许世杰在临死前,一定跟他一样,什么都明白。 现在,回想起与日本人的合作,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 当初,为了家族的利益,他选择了和日本人搭线,却没想到这一步棋,竟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这一刻,他抱着许世杰的尸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已经冷却的身躯,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内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他不断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和日本人合作,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 这时,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敢于敲门的人,不会是家里的下人。 许世荣说了声“进来”,一个男人应声而进。 走到许世荣面前,他神色凝重地行了个礼,“大先生,节哀顺变。” 来人正是让根叔通知的韩凤国,这人人体匀称,摸样俊朗,皮肤很白,实际年龄有四十五六岁,但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摸样。 韩凤国也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许世荣打天下,说起来这人不简单,他不是许世杰那种身上充满了戾气的人,倒是显得文质彬彬。 韩凤国的父亲是个账房先生,他少年时没有上学,就跟着父亲在一家丝绸店里当学徒。 那时候他对生活还是充满热情的,然而过了三四年,也就是他的父亲因为生病被东家辞退的那一年。 他就改变了人生态度,不再满足那点少的可怜的学徒工钱,以及东家无情的盘剥,果断地辞职,在南京各地闯荡。 韩凤国从来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 当年父亲重病时,寻医问药耗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财,使他狼狈不堪,甚至连讨老婆的事情也不敢想。 父亲死后,家里甚至连买一副好棺材的钱都没有。 那段经历深深地烙印在韩凤国的心中,使他深刻体会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从那时起,他便立志要赚取更多的财富,以确保自己和家人不会再次陷入那样的困境。 后来,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跟了刚刚接手纱厂的许世荣。 韩凤国对金钱的渴望,并没有使他立即走上邪路,反而激发了他更加努力工作的动力。 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努力,在纱厂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许世荣的得力助手。 他精通财务,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使得纱厂的财务状况在他的管理下井然有序。 许世荣也看中了韩凤国的才华和勤奋,对他颇为赏识,提拔他当了纱厂的财务管事。 他知道韩凤国对金钱的渴望,但更欣赏他的才华。 现在,韩凤国就站在许世荣的面前,他有资本炫耀,可是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僭越,仿佛仍是二十年前过来面试的那个落魄年轻人。 许世荣轻轻放下了许世杰的尸体,示意韩凤国坐下,脸上的表情深沉且复杂。 韩凤国深知大老板此刻的心情,他坐在许世荣的对面,语气坚定地说:“大先生,你得挺住!” 许世荣面无表情地回应:“如果警察上门来,咱们该干嘛干嘛!” 韩凤国皱了皱眉,沉声说:“事情怕是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许家早就被警察盯上了,这您也知道。而且,盯上我们的不止警察,毕竟二先生他……不是普通人。” 许世荣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作是对韩凤国话语的回应。 他并未追问韩凤国心里的真实想法,因为他知道,韩凤国所说的是实情。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而二弟的意外离世,更是让他时时刻刻都处聚光灯之下。 韩凤国点燃一支香烟,道:“大先生,二……二先生现在不在了,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许世荣点点头,忽然道:“你和我表妹的事情,怎么样了?” 韩凤国原本放入嘴里的香烟又取了出来:“大先生,说实话,我们好像不合适!” 他抽了一口烟,挑明态度,但很坦然。 许世荣有个舅舅家的表妹,今年也三十五十六岁了,曾经嫁过人,但没过两年就死了。 她没有生育,就一直寡居,摸样还算是周正,但脾气不小。 当年许世荣的舅舅在世的时候没少接济过自己的两个外甥,许世荣始终心存感激,对这个表妹犹如亲妹妹一般。 这些年他赚了不少的钱,开始给表妹张罗起成家的事了。 按理说,以许家在南京的地位和资本,追求他表妹的男人趋之若鹜,但表妹谁也没有看上,反倒是对韩凤国青睐有加。 奈何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韩凤国对许世荣的这个表妹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是在许家的这个圈子里,很多人还是把他当作许世荣的表妹夫,许世杰活着的时候还曾经为此跟他闹过几次不愉快,这一切令韩凤国大为头痛。 但是,许世荣对此却一直不闻不问。 今天他头一次当面问起这个问题,令韩凤国大为意外。 “哦?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许世荣站起来,走到窗前,背手而立,等待着韩凤国的解释。 “她很好,人也漂亮,聪明能干……可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先生,我对您她一直保持着尊重与距离。在我心中,她更像是一位亲人,而非伴侣。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亲情。” 韩凤国的话不失分寸,却又不失直接。 许世荣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转身,目光深邃地看着韩凤国:“你不想成为我们许家人?” “想!只是……”韩凤国摊摊手,面露无奈。 “好,很好!” “哎,大先生……我……你……” “算了。”许世荣摆摆手,打断了韩凤国的话,“别为难了。当年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就是欣赏你的这份坦率。如果你为了迎合我而改变自己的心意,我倒是要小瞧你!” 韩凤国胸脯一挺:“没有大先生,就没有我韩凤国的今天!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无论何时,只要您一声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世荣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好,韩凤国,我记住你的话了。你一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也是我当初选择你的原因。” 他缓缓走到韩凤国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事情。” 韩凤国立刻站直身体,神情严肃,“大先生,请讲!” “你去备一份厚礼。” “您是说……那种级别的厚礼?”韩凤国有些吃惊,不禁确认道。 许世荣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对,就是那种。而且这次要按照以往的三倍来准备。” “嘶……”韩凤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价值最高的厚礼,在他的印象中也只是准备过一两份而已,而现在一出手就是三倍。 完全可以预料到,收礼的人应该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眼下,许家确实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如果迈不过这一步,许家可能就要倒下了。 只有求助于实力足够强大的大人物,才能助力许家挺过难关。 韩凤国心中虽然震惊,但作为许世荣的得力助手,他深知此时不是询问详情的时候。 “明白了,大先生。我会亲自去办,确保一切准备妥当。”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他在办,做起来轻车熟路。 许世荣点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住,行事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第八百九十章 梶原获救 山间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简陋的竹床之上。 梶原千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和戒备。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 耳边传来的是清脆的鸟鸣声,鼻端则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还夹杂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她微微侧头,便看见了窗外流淌的小溪,水面上反射着朝阳的金光,波光粼粼,如同细碎的金子一般。 思绪渐渐回笼,梶原千春记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昨天清晨中跌跌撞撞地逃入这片山林,身后是急促的追兵脚步声。 梶原千春在茂密的林间仓皇逃窜,她对这片陌生的地形并不熟悉,只是凭借着间谍的本能,尽量选择隐蔽的小路以躲避追捕。 然而,在一片乱石嶙峋的区域,她不慎一脚踏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惊恐中她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叫,便跌落下了悬崖。 悬崖下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梶原千春在坠落的过程中被树枝几次缓冲,但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梶原千春感觉到有人靠近。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她只感到那应该是个男人,对方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梶原千春本能地想要反抗,但身体的疼痛和虚弱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试图集中精神,但黑暗再次席卷而来,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当梶原千春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躺在这间简陋的木屋中。 她尝试着起身,然而身体的每一处似乎都在抗议这个举动。 尤其是一阵剧痛从左腿传来,像是被利刃刺入骨髓,钻心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头上冷汗直冒,顺着额头流下,与因为疼痛而渗出的细汗交汇,打湿了她的发丝。 她紧咬着下唇,试图通过喘气来缓解这股难以忍受的痛楚。 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仿佛在提醒她,身体已经遭受了重创。 她不得不重新躺下,双眼紧闭,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从剧痛中平复下来。 然而,疼痛并未因此消散,它像一个无形的魔鬼,缠绕在她的左腿。 自由行动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实现的。 她叹了一口气,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处的这间木屋。 木屋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墙壁上挂着一些简陋的农具。 梶原千春的目光被一件挂在墙上的花衣服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已经掉了色的红褂子,身量明显是为孩童设计的,大概适合七八岁的孩子穿着。 这件衣服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却也给这间朴素的木屋增添了一抹亮色。 她目光转向屋内的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药材和捣药的用具。 这时,木门突然嘎吱一响。 梶原千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迈步,生怕洒出一滴。 当她走得近了些,梶原千春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看上去浆洗得干干净净,补丁边缘的线脚被细心地缝制得整整齐齐。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爱干净的小女孩。 她头上戴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朝着梶原千春这边看来。 小女孩看见梶原千春已经醒来,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姐姐,你醒了!”她兴奋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如释重负。 “真是太好了!”小女孩继续说道,“你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把我和我爹都担心死了。我爹去山上采药还没回来,他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梶原千春看着小女孩纯真的笑容和关切的眼神,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谢谢你,小妹妹。是你们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小女孩听了,连忙放下药碗,摆手说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我爹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她把药汤递给了梶原千春,“姐姐,这是我爹特意为你熬的药汤,你趁热喝了吧。” 梶原千春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下了苦涩的药汁。 随着药力的发散,她觉得身体的疼痛似乎也在慢慢减轻。 当然,这一切都是心理作用。 她很清楚,自己这条腿已经伤到了骨头,没有半个月,根本就别想挪窝。 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特工,无论再怎么会伪装,其危险系数都会成倍数的增长。 梶原千春接过药汤,一口气喝下了那苦涩的药汁。 虽然味道令人难以下咽,但她知道这是治疗她伤势的必要之物。 随着药力在体内发散,她感到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身体的疼痛似乎也在慢慢减轻。 然而,她很清楚,这一切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即便这草药的药效极好,药效发挥也需要时间。 自己这条腿已经伤到了骨头,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挪动。 这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失去了行动能力,无论她再怎么会伪装,其危险系数都会成倍增长。 梶原千春深感无奈的同时,不禁感叹自己的倒霉。 如果搜索的队伍还在山里,那她现在的藏身之处就并不安全。 想到此,梶原千春的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不安。 一旁的小女孩并未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只看她的表情,误以为她的不安源于身体的疼痛,于是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姐姐,你别担心,我爹爹说了,虽然你的腿伤到了骨头,但并不是很严重。只要你安心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梶原千春听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话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握了握小女孩的手。 然而,她心中的担忧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身处深山之中,便与特高课总部失去了联系,她仿佛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向未知的深渊。 而且,自己的失联极容易被中国人钻空子。 虽然松井老师智谋过人,但世事难料,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这些念头在梶原千春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群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 她的思绪仿佛被这些担忧和疑虑所困住,让她感到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刚刚恢复了一些的气色,此刻又因为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憔悴。 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焦虑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的脸色苍白,眼神中也透露出疲惫和无力。 她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深呼吸,闭上眼睛,想要将这些负面情绪抛诸脑后。 然而,再次睁开眼睛,那些担忧和疑虑便重新涌上心头,如同潮水般无法阻挡。 而且,梶原千春心中还有另一重隐忧: 这个小女孩和她的父亲,会不会无意中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行踪? 即使是无心之言,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面对的是一伙极为难缠的敌人,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漏洞。 一旁的小女孩小女孩并未察觉到梶原千春的戒备心理,天真地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受伤女子。 在接触过程中,梶原千春始终保持微笑和礼貌,但她的内心却充满了警惕。 她暗中观察着小女孩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然而,小女孩的天真和善良让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你叫什么名字?”梶原千春试探着问道。 “我叫张阿囡。”小女孩回答道,“姐姐你呢?” “我叫叶琴。”梶原千春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两人聊了几句后,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突然,张阿囡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对了,叶姐姐,我爹爹今天一早就去山里采药了,他还说顺便打些猎物回来,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梶原千春听了,柔声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为我这么费心。” 小女孩张阿囡摆摆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麻烦,叶姐姐。我们这里的猎物很多,爹爹经常能猎到好东西。他说你受伤了,需要吃点好的。” “阿囡,你们这里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里叫张家冲,就在大马山的深处。”张阿囡边清洗药碗边回答,“平时很少有人来,不过这里可美了,等姐姐伤好了,可以带你去看看。” “阿囡,能告诉我离这里最近的镇子需要多久才能到吗?”梶原千春试探性地问道。 张阿囡歪着头想了想,“叶姐姐,如果你要去镇上的话,走路大概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呢。” 说完,脸上露出些许歉意的表情。 “大半天?”梶原千春眉头紧锁,这个时间超出了她的预期。 更糟糕的是,外面的羊肠小道显然无法通行马车,这意味着她无法借助交通工具快速到达镇上。 只有镇上才可能有电话,虽然直接打电话直接联系同伴的风险有些大,但是事情紧急,暂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似乎要落空了。 “叶姐姐,如果你真的想和家人报平安,其实可以找村子里的人帮忙哦。”张阿囡热心地建议道,“我们村里有人会定期去山外采购盐巴、镰刀、锄头等东西,你可以让他们帮忙带个口信或者信件什么的。” 梶原千春听后,心中一动,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能这么做,这样有可能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于是,她微笑着拒绝了张阿囡的好意:“谢谢你,阿囡,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还是不想麻烦村子里的人。我自有办法和家人联系的,你放心吧。” 张阿囡听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了梶原千春的决定:“好的,叶姐姐。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哦。” “谢谢你,阿囡。”梶原千春捏了捏张阿囡的脸蛋。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梶原千春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她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摸到自己的匕首,然而手边却空空如也。 她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并不在手边。 张阿囡注意到梶原千春的紧张举动,好奇地问道:“叶姐姐,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呀?” 梶原千春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小女孩看出自己的不安,微笑着回答:“没什么,阿囡,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用担心。”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个小脑袋从门口小心翼翼地露出来,一双好奇的眼睛向屋内张望。 梶原千春听到那声“阿囡!”,便立刻判断出声音来自一个小男孩,她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与成年人的复杂和难以预测相比,孩子的纯真和直接更让她感到安心。 “狗娃哥!你怎么来了?”张阿囡高兴地迎了上去,拉着他满是泥土的小手,把他带到梶原千春的床边。 “你看,这是叶姐姐,她受伤了,在我们家住几天。” 梶原千春微笑着向小男孩点头致意,她注意到他身上也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但同样洗得干干净净。 一张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眼神中闪烁着山里孩子的野性和好奇。 “狗娃哥,快叫叶姐姐。”张阿囡催促道。 “叶姐姐。”小男孩有些害羞地打招呼,然后好奇地盯着梶原千春看。 梶原千春温柔地点头。 她的外表本就很柔弱,极易给人一种亲近感。 任谁也想不到,此人是一名特高课的高级特工。 在与狗娃和张阿囡的交谈中,梶原千春很快了解到,狗娃是张阿囡的邻居,比小女孩大一岁。 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关系非常好。 不仅如此,两家大人之间的关系也相处的不错。 尽管两人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但山里的村落各家各户住得相当分散。 狗娃和阿囡的家虽然相邻,却也相隔了三四百米的距离。 这个位于深山中的小村落总共只有十五户人家,由于地理位置偏远,同外界的交流十分有限。 然而,正是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孕育出了村民们淳朴的性格和简单的生活方式。 在这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节奏悠然自得。 虽然物质条件相对匮乏,但村民们心态平和,彼此之间互帮互助,氛围很好。 在搞清这些情况之后,梶原千春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 在深入了解了张家冲村的情况和村民的淳朴性格后,梶原千春心中的不安确实减少了许多。 这里的居民过着简单的生活,对外界的纷扰并不十分关心,更不太可能主动去揭发一个受伤的陌生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除非搜捕队伍特意前来,否则村民们不太可能给她带来麻烦。 随着彼此渐渐熟悉,狗娃也变得愈发健谈。 他绘声绘色地向梶原山春描述着山里山外的新鲜事物,显然他对这座小山村和外面的世界,要比张阿囡更为了解一些。 梶原千春静静地聆听着,不时轻轻地鼓掌,很快就和孩子们融入到了一起。 而这个时候,张阿囡的爹采药回来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不再安全 梶原千春身体绷直,目光紧紧锁定那位刚踏进家门的身影。 这是个典型的山民,粗布衣裳,腰间斜挎着一把古朴的长弓,背后的箭囊中,羽箭整齐地排列着,每一支都打磨得光可鉴人。 他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硕大的竹篓,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草药和山珍。 虽然脸庞被山风吹得略显沧桑,但双目炯炯有神。 他并不善言谈,只是简单地点头向阿囡示意,却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父爱。 阿囡欢快地迎了上去,甜甜地叫了声“爹”,并熟练地接过了他手中沉甸甸的背篓。 阿囡的父亲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宠溺。 这时,他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梶原千春已经醒过来了,脸上随即露出了友善而淳朴的微笑,微微点头算是和梶原千春打了招呼。 “多谢恩人救了我的命!”梶原千春说。 “也是碰巧遇上的,不算什么事,你别叫我恩人,我比你大几岁,叫我大哥就行。”阿囡的爹憨厚地说。 “大哥!” 阿囡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背篓里,眼睛一亮,兴奋地对梶原千春说:“看,我爹打到了一只野鸡!你马上就可以喝到新鲜的鸡汤了。” 阿囡拉着狗娃兴冲冲地走向前院,准备去杀那只野鸡。 虽然他们年纪尚小,但在这大山里长大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各种家务活。 阿囡熟练地拿起刀,狗娃则在一旁帮忙抓着野鸡,两个孩子配合默契,一点也不显生疏。 梶原千春通过窗户看到阿囡手法熟练地处理着野鸡,狗娃则在一旁递着工具,偶尔还会提醒阿囡注意安全。 他们的动作麻利而有序,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家务的孩子。 阿囡的父亲拎着药包走向简陋的厨房,开始细心地煎制草药。 火光映照在他沉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专注。随着药汤慢慢熬煮,一股浓郁的药香渐渐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这香气仿佛带着大山的气息,清新而又疗愈,让人闻到就感到心神舒缓。 梶原千春躺在床上,闻着这药香,心中的焦虑似乎也被慢慢抚平。 渐渐地,梶原千春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她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些与川本正仁共度的美好时光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如果川本正仁还活着,他们或许已经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甚至可能有一个和阿囡一般大的孩子。 她清晰地记得,当年她曾经对川本正仁发誓,要为他生一个儿子。 但川本正仁却温柔地告诉她,他更喜欢女儿,因为他想象中的女儿会和她一样美丽动人。 如今,看着眼前阿囡一家温馨和睦的场景,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这仿佛就是她和川本正仁当年梦想中的生活,简单而幸福。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自从那场战斗之后,她和川本正仁便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更令她痛心的是,她甚至没能保住正仁的弟弟川本草芥。 这些遗憾和痛楚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但生活还得继续,她只能将这些回忆深埋在心底。 梶原千春在回忆的温暖中渐渐沉睡,当她醒来时,阿囡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心编织的鲜花草环。 那草环由山间采摘的各色野花巧妙编织而成,既带着山野的清新,又透露着孩童的匠心独运。 “姐姐,你看!”阿囡兴奋地将鲜花草环戴在梶原千春的头上,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好看吗?” 梶原千春轻轻抚摸着头上的草环,微笑着点头:“真好看,谢谢你,阿囡。” 这一刻,仿佛看到了川本正仁的笑脸,他似乎也在欣赏这温馨的一幕。 虽然阴阳两隔,但梶原千春相信,正仁的灵魂一定在某个角落守护着她,就如同这鲜花草环一般,永远陪伴在她的身旁。 阿囡的爹看到女儿和梶原千春,他没有忘记梶原千春还需要喝药来调养身体,于是轻声提醒阿囡:“阿囡,别忘了给她喝药。” 阿囡闻言,立刻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有些懊恼地说:“哎呀,我差点忘了。” 说完,她转身跑去厨房,很快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梶原千春看着阿囡小心翼翼地将药汁端到自己面前,她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汁喝下。 喝完药后,梶原千春轻轻摸了摸阿囡的头,微笑着说:“谢谢你,阿囡。你们一家人都对我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阿囡听后腼腆一笑:“没事,我爹说,远来是客,我们应该好好招待。” 后来,梶原千春在与阿囡的爹闲聊中得知,山里最近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他们手持枪械,看上去凶神恶煞,显然不是善类。 阿囡的爹提醒梶原千春,这些人可能是盗匪或者逃兵,让她务必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梶原千春知道这些人应该就是搜捕自己的人,看来特务处的人还是没有放弃。 这时,阿囡忽然惊叫一声,猛地冲向门口,“我差点忘了,厨房里还炖着鸡汤呢,可别让汤溢出来了!”她一边喊着,一边急匆匆地跑出屋子。 梶原千春看着阿囡慌张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 不多时,阿囡端着满满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姐姐,快趁热喝吧,这是我爹特意为你炖的。”阿囡笑着说。 梶原千春接过阿囡递来的鸡汤,感激地道了谢后,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现在身上有伤,深知必须及时补充营养,才能争取早日康复,继续她的使命。 喝完鸡汤后,她满意地抹了一把嘴,然后转向阿囡的爹,问道:“大哥,那些持枪的人去哪里了?他们有没有来过村子里?” 阿囡的爹回答说:“暂时往西边去了,还没有来村子里。你放心,咱们村子里也是家家户户都有枪和弓箭,那些人不敢轻易造次的。” 尽管如此,梶原千春听后还是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地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看到梶原千春显得有些紧张,阿囡的爹赶忙安慰道:“姑娘,你放心在这里养伤,不会有事的。我们村里人会保护你的安全,不用担心那些坏人。” 梶原千春听了阿囡爹的话,感激地看着阿囡的爹,点了点头。 原本梶原千春打算在这里先养几天伤,但现在情况有变,她意识到必须及时和外界取得联系,以便尽快获得营救。 否则,继续待在这里将等同于坐以待毙。 “大哥,我有一事相求。”梶原千春恳切地看着阿囡的爹,“能否请您进城一趟,前往正阳居饭馆找到崔掌柜,告诉他我受伤了,现在急需他的帮助。为了能及时赶回老家喝我大哥的喜酒,我想请他亲自过来接我回城。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不知大哥是否愿意帮忙?” 阿囡的爹听后,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姑娘,这件事有些棘手。你知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进城一趟并不容易。但既然你开口了,我若能帮到你,定会尽力而为。” 梶原千春听后心中一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大哥,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我能安全回到城中,定当重谢!” 阿囡的爹也是个实诚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姑娘言重了,我若能帮到你,也是缘分一场。你且安心养伤,我这就动身进城去寻那崔掌柜。” 说罢,他便转身去准备进城的行装。 梶原千春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递给阿囡,让她交给她爹,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然而,阿囡却坚决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就在这时,阿囡的爹也走进了屋子。他看到阿囡手里拿着钞票,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 梶原千春见状,连忙解释道:“大哥,此番去城里肯定需要盘缠,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阿囡的爹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咱们山里人帮忙,从来不图这个。就是帮个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囡的爹又嘱咐了阿囡几句,让她好好照顾梶原千春,然后便迈步出门了。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间的小路上,只留下阿囡和梶原千春在屋中。 阿囡走到梶原千春床边,笑着说:“姐姐,你放心,你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就行了,我会给你做的。” 梶原千春轻轻握住阿囡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阿囡。遇到你们一家,真的是我的幸运。” 这时,梶原千春的目光被阿囡腰间挂着的一把精致匕首所吸引。 她仔细观察那把匕首,发现它的刀身被兽皮包裹着,但应该是非常锋利。 阿囡注意到千春对匕首的兴趣,便主动解释起它的来历。 “这把匕首以前是我爹送给我娘的,我娘一直带在身边。后来娘去世了,这把匕首就被我继承下来,算是对娘的一种念想吧。” 阿囡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如果姐姐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梶原千春听了阿囡的话,连忙摆手拒绝:“这是你娘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要?这份心意我领了,但匕首还是你留着吧。” 阿囡咯咯地笑了起来:“等我爹回来后,我跟他给你要一把新的。我爹有很多好匕首呢,但他从来不让我碰。” 这时,狗娃悄悄地从门口探出头来,好奇地窥视着屋内。 阿囡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瞪眼说道:“狗娃,你又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偷听人家说话?” 狗娃被阿囡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说:“哪有偷听,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到你们说话声音就过来看看。”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进来看,别跟个贼似的在门口偷偷摸摸。”阿囡瞪了狗娃一眼,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去。 她对梶原千春总是温柔体贴,但对狗娃却展现出了她小辣椒般的性格,言辞犀利。 狗娃被阿囡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气氛。 他知道阿囡的脾气,所以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偶尔偷偷瞥一眼梶原千春。 过了一会儿,狗娃找了几个机会终于把阿囡叫了出去。 阿囡有些不耐烦,责怪他说:“你这人,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非得偷偷摸摸的。” 狗娃一脸严肃,他看看窗户,确定千春没有注意到他们,然后低声道:“阿囡,我跟你说,刚才我爹回来了,他告诉我外面正在悬赏找一个坏人,听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阿囡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却立刻反驳道:“你说的坏人是谁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这么说,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屋里的千春。 狗娃继续低声道:“我听爹说,那个坏人是个女的,受了伤,可能会找地方躲起来。你家正好有个陌生的姐姐,而且也受了伤。我担心……” “狗娃!”阿囡立即打断他的话,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那个姐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她是碰巧受伤了,但绝不是你说的坏人,只是凑巧罢了,你别乱说。” 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出梶原千春是个坏人。 狗娃被阿囡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阿囡,我没说这个姐姐是坏人,只是……只是担心嘛。” “担心什么?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说她是坏人,人家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阿囡一把揪住了狗娃的衣领,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松开手,然后转身走回屋里。 狗娃愣在原地,摸了摸被阿囡揪过的衣领,苦笑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可能真的让她生气了。 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七七八八都传到了梶原千春的耳中。 第八百九十二章 码头抓捕 下关被辟为通商口岸后,长江两岸的码头日益增多,客运货量大大增加。 装卸、搬运、报关、托运等行业迅速兴起,带动了商业、服务业、建筑业的相应发展。 作为南京的水运门户,从清末开始,下关地区出现的主要码头有数十座之多。 包括招商局码头、接官厅码头、太古洋行码头、日清码头、美最时码头、飞鸿码头、煤炭港码头、宝塔桥码头、中山码头、有恒码头、三汊河码头等。 这其中大部分,担负的是长江航运任务。 而主要运送人们来往于长江两岸的轮渡码头,主要是飞鸿码头、中山码头以及对岸的浦口码头。 其中,中山码头是长江两岸规模和设施都堪称一流的轮渡码头,大大方便nj市民和乘坐火车的旅客。 如今中山码头拥有五艘渡轮,日航五十余班次,每天的载客量多达一万多人次。 这天,中山码头,熙攘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动。 一个身影悄然混入其中,看上去面色淡然、步履沉稳,但藏在墨镜下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随着人流,男人缓缓地走到检票口,手中紧握着那张船票。 心跳得砰砰作响,像是战鼓在胸腔内急促地敲打, 他微微低下头,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抬了抬,以免别人注意到他眼中的焦虑和不安。 再轻轻地将船票递给检票员,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检票员看了过来,男人竭尽所能地控制着面部表情,他微微扬起嘴角,试图给出一个看似轻松的微笑,以此掩盖内心的惶恐。 检票员只是低头看了看船票,确认无误后,没有多加留意,便挥手让他通过。 男人在顺利登上了即将启航的客轮一刹那,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刚刚上船,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闯入了他的视线。 只见她身着修身旗袍,花纹雅致,尽显婀娜身姿。 波浪卷发轻轻搭在肩头,面容清秀,眉宇间透出一股不俗的气质。 红唇微翘,眼眸明亮如星辰,步态优雅,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一股女性特有的魅力。 那女人好巧不巧地朝着江面这边看了一眼,直勾勾地落入了男子的眼中。 那一瞬间,他的心弦被深深拨动,仿佛一股暖流直抵心扉,让他心旌荡漾,几乎要呆住了。 然而,现实的喧嚣很快打破了这份宁静。 “前面的赶紧走!” 后面赶路的人群还在不断地往前涌动,其中一人不小心推了他一下,这让他瞬间收起了心中的遐想。 他迅速转过头去,随着人流继续前行,但心中那份莫名的情愫却久久不能平静。 但接着,他就发现了两个乘警正在船舱的门口,逐个查验核实乘客的证件。 男人注意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甲板上闲逛,心生一计,悄悄走到少年身边,抓住对方的手,低声交代了几句。 少年眼前一亮,接过钱后便向甲板的另一头走去。 不多时,另一侧的甲板传来了吵闹声,两个警察很快闻声而去,而墨镜男人则是巧妙地躲过了检查,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船舱。 船舱里人满为患,但他买的是高价票,是有座位的。 寻到座位之后,他扭过头,目光穿过舷窗,落在长江浪涛翻滚的水面上。 众人都以为他会随波逐流,选择南下,然而他却出其不意地选择了北上。 没有人猜到他真正的意图,这个选择看似与他的目的南辕北辙,但实际上,这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招妙棋。 这样的行程虽然耽误几天工夫,但胜在安全。 他刚要为自己的机智得意,突然,一只大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先生,这长江的水天天都在看,难道不厌烦吗?” 男人心中一惊,迅速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平头的青年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不仅仅是小平头一个人,周围还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 此时,船舱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人在搜查什么。 男人心中暗叫不妙,他必须尽快想出脱身之计。 “我们老板有笔生意想找你谈谈。” 小平头的话让男人感到一丝不安,他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我并不认识你们的老板,也没有什么生意可谈。” 说着,他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那两名魁梧的大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两堵墙一样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心里虽然慌乱,但仍旧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看着小平头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们的老板真的想找我谈生意,应该通过正当的途径,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强迫我。” 小平头似乎并没有料到男人会如此镇定,他愣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大汉退下,微笑着对男人说道:“抱歉,我们老板只是想确保能和你见面。他对你非常感兴趣,希望你能赏脸和他谈一谈。” 男人看着小平头,心中暗自权衡。 他知道,现在自己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愿意和你们老板见面。” 男人被两名魁梧的大汉紧紧地“保护”着,这种保护更像是一种监视和限制,让他感到极度不自在。 他走出昏暗的船舱,来到了甲板上,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江面和远处连绵的山脉。 江风轻拂,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压抑。 汽笛长鸣,船即将启航,这本应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变得沉重。 男人不禁在心中苦笑,自己这次上船真是“倒霉”透了,竟然一开始就被人盯上。 他望向远方,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对自己被卷入这场不明所以的“生意”感到不安和焦虑;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思考如何巧妙地应对即将到来的谈判,以及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全。 男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小平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地说道:“我能抽根烟吗?” 小平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 男人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好不容易抽出一支,试图用打火机点燃。 他的手微微颤抖,几次都没能成功点燃香烟。 终于,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烟头燃起了微弱的火光,男人凑过去深吸一口,仿佛想借此平复内心的慌乱。 小平头和两个魁梧大汉很有经验,三人呈三角形站位,紧紧地盯着男人,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男人心知自己已被困住,但他不甘就此束手就擒。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暗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脱的机会。 烟渐渐燃尽,男人心中焦急万分。 恰在此时,船舱内忽然响起一句愤怒的骂声,这让甲板上的小平头和两个魁梧大汉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去。 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男人感觉机会来临,他的双脚瞬间蓄力,仿佛准备有所动作。 然而,他最终并没有跃出那一步。 男人深知,即便此刻有机会逃脱,但在两名大汉的严密监视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他选择了按兵不动,静待更佳的时机。 当小平头和两个大汉回过头来时,看到男人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小平头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深吸一口手中仅剩不多的香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抬起手。 “我去扔下烟头。” 他平静地说道,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去吧!”小平头点了点头,同意了男人的请求。 然而,那两个魁梧大汉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仍旧紧紧地护卫在男人的左右,生怕他有什么异动。 男人心中暗自叫苦,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仍旧十分危险。 但他也明白,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自问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但那小平头以及那两个魁梧大汉的气质和眼神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那小平头,看似平静却眼神锐利如鹰,而那两个魁梧大汉更是如同铁塔一般,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他们绝对不是那些只会讨嫌的活闹鬼,而是训练有素、真正见过血的狠角色。 男人深知,自己这次惹上的麻烦不小。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走向位于甲板边缘的垃圾桶,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之后,将烟头扔进去,然后转身…… 就在两名大汉以为他要走回来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发力,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波涛滚滚的江水中。 小平头和两个大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他们迅速冲到船边,却只见江面上溅起一片水花,男人已消失在水中。 其中一名大汉冲动地拔出手枪,对准波涛汹涌的水面就要射击,但小平头迅速而果断地压下了他的手腕,冷静地提醒:“咱们要的是活口!” “他妈的,让他跑掉了!” 大汉瞪着眼睛,满脸怒气,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枪。 旁边的旅客们惊讶地看着有人突然从船边跳水,一时间议论声四起,有的人指指点点,面露惊恐。 小平头三人则继续盯着水面,期待着男人能重新浮出水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着轮渡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但江面上依旧平静,那个男人的身影始终没有浮出水面。 小平头皱着眉,情报显示,这个男人的水性极佳,从小在江边长大的经历让他如同鱼儿般在水中自如游弋。 但是水性再好,憋气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总得露头。 他相信男人一定会再次出现,于是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两分多钟,江面上终于有了动静。 “快看!在那边!” 其中一个魁梧大汉指着江面急声说道。 渡轮左侧,也就是下游大约六七十米的水面缓缓破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了出来,正是方才跳入江中的那个男人。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挑衅。 甚至还十分从容地调换了一个仰泳的姿势,朝着渡轮的方向挥挥手,似乎在嘲笑小平头的不自量力。 然而小平头却并未动怒,而是立即转身,沉稳地吩咐其中一个魁梧大汉道:“去发信号,按预定方案执行!” 那名魁梧大汉答应了一声,旋即登上了轮渡客舱的顶部。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个彩色小旗子,在船顶对着下游的方向打起了旗语。 小平头看着江中越来越远的男人,低声道:“先别高兴太早!一会儿再好好和你聊聊。” 此时,江水中的男子并未察觉到轮渡上的旗语,他更换了蛙泳姿势,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湍急江水的挑战,顺着江水漂流而下,身姿矫健而灵活。 身处长江的波涛汹涌之中,男人的思绪忽然飘回了遥远的童年。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胆小怯懦,不敢跳进家乡的河流。 是哥哥,一脚将他踹入河中。 那一刻的恐惧与无助,他曾深埋心底,对哥哥的严厉颇有怨言。 然而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突然间明白了哥哥的良苦用心,深感哥哥当年的做法简直是英明无比, 正是那一脚,让他学会了游泳,也让他在面对眼前的困境时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 但是,长江毕竟不是那些小河流,它的浪头很大大,还卷着白沫。 男子在汹涌的江水中起伏不定,不时被浪头淹没,又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狼狈不堪。 他抹去脸上的江水,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怒骂道:“呸……想抓住老子,白日做梦!” 话虽如此,连续灌了几口水后,他心中也不禁开始有些慌乱。 体力透支很大,但他仍然倔强地坚持着,不愿屈服于这肆虐的江水,坚定地朝着江北岸游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和体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成功地游到岸边,脱离危险。 第八百九十三章 再出意外 又游了几十米,男人顿感刺骨的江水立刻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牙齿忍不住打颤。 虽然现在尚未到深秋,但江水的水温却不能以常理揣测。 江水汹涌,不时有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他不得不时常抹去脸上的水珠,以保持视线的清晰。 心跳逐渐加快,不仅是因为体力消耗巨大,更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和逃脱追捕的紧迫感。 常年沉溺于酒色之中,身体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此刻,他感到腿部肌肉开始抽筋,每一次蹬水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可能永远沉在这冰冷的江底。 就在他以为即将游到岸边之际突然,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马达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江面上回荡,在男人听来,犹如雷霆般震耳欲聋。 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快艇正迅速驶来,艇身划破水面,激起层层白浪。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情绪让他一个不慎,呛了一大口水。 冰冷刺骨的江水猛然灌入他的口鼻,顺着气管直冲进肺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拼命地挥动手臂,试图将侵入体内的江水咳出。 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断挣扎,努力保持清醒。 快艇越来越近,周泽的心跳也愈发急促。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一个猛子潜入水中躲避追捕。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漫长无比。 尽管水下视线模糊中,但还是能看到水面上晃动的影子,仿佛是快艇上人员的身影。 快艇的马达声和人说话的嘈杂声,透过水面传入他耳中,变得沉闷而模糊。 终于,男人已经在水中憋不住气了。 他的脸色涨红如虾,口中吐出细密泡泡。 大脑愈发地麻木,像是被人套上了一个头箍,越来越紧。 再潜下去的话,大脑会更加缺氧,意识也会越来模糊。 他努力挣扎,双手乱挥往上浮,但四周只有冰冷的水流,无情地吞噬着他的力气和意志。 终于,他的头露出了水面,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仿佛要将整个江面的空气都吸入肺中。 清新的空气涌入他的肺部,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缓。 他感到自己仿佛从死神的魔掌中挣脱出来,重新获得了生命。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快艇已经就在头顶上,几个男人正在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落汤鸡一样。 求生的欲望驱使着男人拼尽全力游离快艇,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缺氧让他动作愈发地迟缓,每一次划水都变得异常艰难。 快艇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 终于,男人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无力地翻了过来,肚皮朝上,静静地漂浮在江面上。 就像是一条翻了肚皮的死鱼,任由江水轻轻摇曳着他的身体。 快艇上有人喊了一声,艇上的人员动作迅速地撒下一张大网。 那张网像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将男人完全罩住。 或许是出于本能,他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试图挣脱这张束缚他的网,但他的动作在船上那些人戏谑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无比笨拙。 大网紧紧包裹着他,使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快艇上的人将他如同猎物一般从江中捞起。 此刻的他,再已无力挣扎,只能听天由命。 …… 初秋的南京城中,微风带着淡淡的茶香,吹过古城的街巷。 许世荣,这位在商界风生水起,却与日本人暗中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商人,此刻正焦急地坐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包厢里,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茶楼内,人声鼎沸,从许世荣的包厢处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茶楼大门。 包厢的门没关,他的目光不时瞥向门口,每当有人掀开门帘走进来,他的心都会紧跟着跳动几下。 许世荣都不记得上次自己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刚刚盘下濒临倒闭的纺纱厂。 不,那时虽然有压力,但并不是这种近乎于生死存亡的压力。 二弟许世杰的丧事一切从简,他甚至没有告诉自己那几位“弟妹”,免得她们得到了消息带着一群孩子来家里闹腾。 许世荣心里本就心烦,受不了这个。 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给她们一个交待也不迟。 许家有的钱,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今天他等的人是老蔡,此人在南京是个有头有脸的掮客,认识不少上层的关系,平时以给人拉关系办事谋生,口碑倒也不错。 而且,跟许世荣也有过多次的合作,比较稳妥。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老蔡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老蔡身穿一件深色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圆框黑眼镜,脸上带着沉稳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慢慢上了楼,步入包厢,顺手将门关上,走到许世荣的对面坐下,两人相视一笑,却并未多言。 许世荣为老蔡倒上一杯热茶,茶香四溢,却难以掩盖他内心的焦虑。 “老蔡,那份厚礼送出去了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老蔡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道:“许老板,您放心,礼已经送出去了。不过,那位大人物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 许世荣闻言,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那份厚礼不仅价值连城,更是他精心挑选,足以表达他的诚意。 原本以为这份厚礼能够打动那位元老,却没想到对方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 这让他不禁开始担心,这次的投资是否会就此打了水漂。 这次他托老蔡找的是特务处初创时期的一个元老,他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虽然这些年被处座排挤在外,但他的面子还是在的。 “老蔡,这次我原本以为这份厚礼能够让他心动,却没想到……”许世荣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失望。 老蔡听后,微微一笑,安慰道:“许老板,您别着急。这位元老虽然未给出明确答复,但也没有拒绝我们。说不定他还在考虑之中,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许世荣点了点头,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是,事情紧急,他确实等不了了。 说实话,他虽然跟日本人有生意上的往来,但从没给主动他们提供过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日本人在利用他,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通过日本人的势力,及时获取一些市场上的信息,以此来谋取利益。 这次找那位元老,也是想借他的力量解决一些麻烦。 老蔡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作为一个资深的掮客,自然明白许世荣话中的含义,他要做的就是收钱给人牵线搭桥,至于人家为什么找人,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老蔡突然说道:“不过,那位元老也说了,明天中午之前应该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许世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他并没有责怪老蔡说话大喘气,老蔡这么做,无非是证明自己在这件事上出了力。 当然,许世荣也是不会亏待他的,光这次运作的费用,就是五根小黄鱼。 这次能否成功化解许家的危机,就看明天中午的结果了。 “老蔡,大恩不言谢!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老蔡也站起身,拱手道:“二老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是天妒英才啊,许老板,节哀啊!” 许世荣没说什么,匆匆离开了茶楼。 夜幕降临,南京城的灯火渐渐亮起。 许世荣回到家中,没来由的感觉到家里很冷清。 往常二弟在的时候,虽然吵闹了些,但总归像是个家的模样,如今冷冷清清的,让人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许世荣独自一人走进了书房,轻轻地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离在了门外。 今晚注定是不用睡觉了,想睡也睡不着。 等待无疑是最漫长的,为了打发时间,他索性他铺开一张宣纸,凝神静气地开始挥毫。 这些年,许世荣一直闭门不出,深居简出,专注于养心静气。 在这段时间里,他渐渐发现了书法的魅力,开始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研习。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书法技艺也日渐精进,笔下的字迹越来越流畅自然,充满了韵味和意境。 如今,他的书法作品已经颇具水准,赢得了不少行家的赞誉和认可。 此时,笔触流转间,他写下了“心静如水”四个大字。 然而,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完成之际,他的心思稍微一走神,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颤,一滴墨汁不经意间滴落在了纸上。 这滴墨汁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宁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整幅作品的和谐。 原本完美的字迹被这滴墨汁玷污,变成了一幅残次品。 许世荣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幅被毁的作品,心中的愤怒如潮水般涌起。 他猛地将手中的毛笔狠狠地扔在了纸上,毛笔在宣纸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痕迹。 许世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失望和愤怒。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许世荣迅速接起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蔡略带兴奋的声音:“那位已经回话儿了,说你的礼物他收下了。你的事情,他会尽力帮忙的。” 听到这句话,许世荣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许家的危机也有望得到化解,连声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 方如今的房间内,灯光昏黄,映衬着他沉思的脸庞。 他正沉浸在一份份关于许家的情报分析中,手中的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勾画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方如今抬起头,眉头微皱。 门被迅速推开,戴雷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神色。 “组长,出事了。” 方如今心头一紧,他知道戴雷平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什么事?慢慢说。” “恒静她……她自杀了。” 方如今猛地抬起头,双眼瞪大,“自杀?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安排了专人看守吗?” 戴雷平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是的,我们确实安排了看守。但就在今晚,她用一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钢针,趁看守半夜睡着的时候不注意,突然挑破了自己的大动脉。看守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人已经…已经没气了。” 方如今紧握拳头,愤怒地砸在书桌上,“这是我们的重大失误!那个看守现在在哪?” “已经在接受调查了。”戴雷平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看守是个新人,可能缺乏经验。” “疏忽?”方如今怒吼道,“这种疏忽可能让我们失去重要的线索!你立刻去查明那个钢针的来源,还有,对那个看守进行严格的审查。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误!” 这个看守是南京本部的人,方如今还有点印象,好像叫林宝华,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倒也很精明。 但是,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蹊跷。 戴雷平点头应是,转身准备离开。 方如今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把林宝华今晚和昨天白天的踪迹搞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一搞清楚。” “另外,加强对赵一手的监控,这次事件可能不是孤立的。我怀疑日本人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没想到,他们的反应速度这么快,我们还是大意了。” 戴雷平应了一声,迅速离开了房间。 方如今重新坐回书桌前,恒静的死不仅意味着一条重要线索的断裂,更可能暴露出他们调查的漏洞。 而自己在牛首山布下的迷魂阵,直到现在都没有引到大鱼上钩,难道是风声走漏、打草惊蛇了? 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他在房里待不下去了,起身去了关押恒静的地方…… 第八百九十四章 追查死因 方如今踏入那间昏暗的囚室,这里仿佛与世隔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他的目光迅速在狭小的空间内扫过,最后定格在床上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恒静斜倚在破旧的床板上,左手手腕处,一朵妖艳的血花触目惊心地绽开,那是生命的色彩在绝望中最后的挣扎。 血液已经渐渐凝固,但暗红的痕迹依旧在床单上缓缓蔓延,像是一幅残酷的画卷,在她灰色的僧衣上铺展开来。 与她惨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一朵朵鲜红的花儿托住。 她的双目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嘴角的微微上扬,透出一种异样的安详和满足。 那笑意,仿佛嘲笑方如今。 方如今大概能感受到恒静在生命最后一刻的从容与释然,那种超越生死的平静,让他不禁对眼前这位柔弱却坚韧的女子肃然起敬。 方如今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恒静,这个曾经在他们手中受尽折磨的女子,明明有机会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何偏偏选择在受尽了痛苦之后才走上这条绝路? 这个时间节点确实令人费解。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者似乎看到了什么,才让她毅然做出了自杀的决定。 他环顾四周,试图从这间囚室中找到些许线索。囚室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恒静受审时的痕迹 而此刻,她却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带着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时,审讯林宝华的结果也已经出炉。经过详尽的调查与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逐渐清晰。 林宝华昨天确实外出了一次,他事先向顾清江请了假。请假的理由是他母亲的哮喘病又犯了。 对于林宝华来说,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自幼丧父的他,是在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下长大的。 长时间的操劳让母亲落下了一身的病,尤其是哮喘病,每到换季或者天气变化时就会格外严重。 对于母亲的艰辛,林宝华心知肚明,他的孝顺在行动组里也是出了名的。 他从不沾染烟酒,生活极为自律,每个月的薪饷,他几乎都会原封不动地交给家中的老母,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知道,母亲为了他付出了太多,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 老娘病重的消息是通过他们家的邻居捎信捎到了本部行动组,林宝华的同事辗转通知他。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宝华立刻向顾清江请了假。 顾清江对林宝华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考虑到当天林宝华并不需要当班,便爽快地批准了他的假期。 他请假后,行踪清晰明了——先是匆匆赶往了平日里为母亲取药的药铺,抓了药后,便急忙返回家中。 据他所述,之后他便一直守候在母亲床前,未曾离开半步。除了药铺和家,他昨日再无其他去处。 这番详尽的口供,与调查所得的证据不谋而合,林宝华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验证。 一切似乎都合乎逻辑,然而方如今却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这种直觉,让他无法安心。 于是,他一方面紧急安排手下连夜对药铺展开深入的调查,试图从中寻找可能的线索; 另一方面,他决定亲自出马,对林宝华进行严格的审问,以期能直接从当事人口中挖掘出更多真相。 审讯室里,二十多岁的林宝华坐在铁椅上,虽然未受刑罚,却显得表情呆滞,神情沮丧。 当方如今推门而入,林宝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颤抖地说:“方组长,你相信我。恒静的死,确实是我的失职,我无话可说,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如果说我和日本人有勾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方如今示意他冷静,沉声说:“别激动,有话我们慢慢说。” 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这个邻居有没有问题?” 方如今的问题让林宝华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审讯的重点会突然转移到自己的邻居身上。 他略一沉思,然后回答道:“他叫阮前,是个裁缝,手艺相当不错。我们两家很早就认识了,早年间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就是邻居,两家的关系处得非常好,经常走动。” 说到这,林宝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我父亲走了之后,阮叔经常帮助我们母子,他真的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问题。” 方如今听了林宝华的描述,眉头微皱,沉声说道:“林宝华,不要轻易下结论。你也是做情报这一行的,应该明白,在调查工作中,一切结论都需要建立在充分的证据基础上。至于你提供的阮前的情况,我们会进一步了解。” 林宝华低下头。 “还有其他的要说的吗?”方如今耐心地询问。 林宝华烦躁地将双手十指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抓了几下,仿佛在发泄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他满脸的困惑与不解,“我真是想不通,只是回家探望了一下老娘,怎么就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方如今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既然你想不出,那我来问你。为什么在值班的时候睡觉?” 林宝华显得有些茫然,他瞪大眼睛,仿佛在努力回忆,“我也不清楚。” 他还年轻,精力一向很充沛,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方如今继续追问。 林宝华皱眉沉思,努力回忆着那天的细节。 “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母亲生病,我也没心思做饭,吃食都是从小巷口的饭铺里买的。” “回来后,我都是跟其他兄弟一起吃的,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困惑,显然对自己在值班时睡着的事情感到难以置信。 “别着急,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自己吃过,但是别人没有吃过的?”方如今耐心地引导着林宝华。 见林宝华陷入沉思,方如今再次提醒,“比如你从家里带来的?” 这话像是触动了林宝华的某根神经,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您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样东西。那天从家里回来前,我娘塞给我一包她亲手做的烫干丝和酥烧饼,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让我在路上吃。我当时心里急着赶回来,就随手拿了两块,晚上值班的时候肚子饿了,就咬了几口。” 说到这,林宝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补充道:“但那桂花糕我从小吃到大,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娘也不可能害我啊。” 他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烧饼店里帮工,人家的酥烧饼一般是油酥与油面二八开,她娘做的酥烧饼是“三七油面,四面包酥”。 因为手巧的缘故,老人家能做的品种甚至有20多个,随时变化,特别是蟹壳黄,堪称一绝,便是和三泉楼、奇芳阁那些名字号的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林宝华最好这一口,家里的这些酥烧饼是老娘犯病之前做好的。 烧饼一大卖点是酥香,冷了以后,酥香尽失,口味就大减了。 但即便如此,林宝华也只认自己老娘做的酥烧饼。 方如今对酥烧饼也很了解,油酥打底,揉搓均匀,饼上芝麻饱满,底面金黄不焦,饼内和以葱油,肉酥味鲜,入口香脆。 一块烧饼才咬进嘴,就撒下不少芝麻出来,又香又酥,沁人心脾。 只不过,他此刻并没有时间去回味美味,而是听了林宝华的话之后,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道:“这酥烧饼现在还在吗?能否拿给我看一下?” 林宝华急忙点头,“还在我的床铺下的油纸包里。” 方如今立即吩咐人去拿,没过多久,手下便拿着那包酥烧饼回来了。 方如今接过酥烧饼,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递给身旁的手下,“去化验一下这桂花糕里有没有异常成分。” 他转头对林宝华说:“我们不是在怀疑你母亲,但一切都需要证据来说话。你先耐心等待化验结果吧。” 林宝华点了点头:“多谢方组长,您一定要证明我的清白啊。” 方如今继续追问:“还有,你在负责看守恒静的时候,有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话?” 林宝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绝对没有,顾队长下了死命令,严禁我们跟她私自交谈。”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没有直接的交谈,那恒静是如何接收到信息的呢? 他陷入了沉思,并不是说他就一定认为林宝华有问题,也有可能是林宝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 这一点,需要他帮助林宝华一起分析推断出来。 “林宝华,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在看守恒静期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比如有人接近她,或者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方如今试图从林宝华那里获取更多的线索。 林宝华皱眉苦思,似乎在努力回忆,“异常的情况……我想想,好像确实有一次,在傍晚的时候,我看到恒静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窗外看了很久。但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在发呆,并没有多想。” 这个细节引起了方如今的注意,“朝着窗外看?你能确定她是在看什么吗?” 林宝华摇了摇头,“不能确定,但我记得当时窗外有一只鸽子飞过,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鸽子?又是鸽子!” 梶原千春的脱钩就是因为信鸽报信走漏消息的缘故,现在恒静这里竟然又出现了关于鸽子的线索,而张鑫华那里相关的调查还没有眉目。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是通过鸽子传递信息? 这时,戴雷平在一旁道:“窗台上没有发现鸽子停留的痕迹。” 他做事一直比较心细,而方如今也不再是将他仅仅视为贴身侍卫。 方如今点头,暗自记下这个细节,准备后续深入调查。 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林宝华,你在值班的时候有没有带过其他的物品进入牢房?” 林宝华当下予以否认,并表示在值班前,同事是对他搜过身的,这一点那个同事可以正面。 方如今也没有耽搁,立即将那名行动队员叫来对质,事实证明林宝华并没有说谎。 那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方如今站起身来,围着林宝华缓缓转了一圈,目光如炬,始终紧紧锁定在林宝华的身上。 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审讯室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林宝华被方如今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抓住,无处可逃。 但他努力保持镇定,迎接着方如今的审视。 某一刻,方如今轻轻吸了吸鼻子,仿佛捕捉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香气。 那是一种草木香,淡雅而迷人,却又让人难以确切指出是哪种植物的芬芳。 香味很淡,如果不是凑近了,是根本闻不到的。 他随口问道:“林宝华,你回家换过衣服了?”林宝华点点头,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方如今,“是啊,方长官,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前几天一直在外执行任务,汗流浃背的,感觉身上都快变臭了。 所以回家之后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顺便把之前那套也洗了。 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操作,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方如今微微一笑,“你应该不会用香水或香粉吧?” 林宝华坚决地摇了摇头,“方组长,您说笑了,我们行动组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会用那些东西!” “那你就没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香味吗?”方如今追问。 林宝华抬起手臂闻了闻,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什么都没闻到啊!” 方如今打趣道:“那可能是你的嗅觉需要校准一下了。” 方如今当即让人拿来一块香皂,递到林宝华面前,“闻闻这个。” 林宝华接过香皂,仔细嗅了嗅,然而他脸上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方组长,我……我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方如今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你真的什么都没闻到?这是香皂,通常都会有明显的香味。” 林宝华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最近鼻子有点失灵,确实没闻到什么香味。” “不是你的鼻子最近失灵,而是一直失灵,对不对?” 方如今的话音一落,林宝华的脸色瞬间大变。 第八百九十五章 故伎重演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被突然揭开了隐藏已久的秘密,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宝华的反应,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显然触动了他最不愿被人知晓的弱点。 但他并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审讯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林宝华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的,方组长,您说的没错。我的嗅觉确实一直都不太好。但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怕影响我的工作……” 原来,林宝华的嗅觉一直都不太灵敏。 这个秘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生怕被人知晓。 进到行动组之后,他更是倍加小心,从未向身边的同事透露过这一缺陷。 顾清江等人虽然与他共事已久,却对此毫不知情。 林宝华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知道,在行动组中,每一个成员都需要拥有敏锐的感知能力,以便在关键时刻做出迅速而准确的判断。 他担心,一旦自己的嗅觉问题被揭露,可能会影响到他在组内的地位和上司对他的信任度。 然而,此刻面对方如今的询问,林宝华无法再继续隐瞒。 方如今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沉思片刻后说道:“林宝华,你的诚实让我很欣慰。”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缺陷虽然目前还没有对你的工作产生直接影响,但却让日本人钻了个空子。” 方如今的话让林宝华感到十分诧异,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如今,“方组长,您的意思是,我的嗅觉问题被日本人利用了?” 方如今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没错。我们怀疑,日本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某种方式利用了你嗅觉上的缺陷,在你的衣服上洒上了某种特殊气味的东西,从而达到传递情报的目的。” 林宝华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个小缺陷竟然会被敌人利用。 “怎么会这样?”林宝华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方如今看着他:“这就是情报战的残酷性,敌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找出我们的弱点,并加以利用。” 林宝华呆呆地坐在那里,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傲,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缺陷,竟然成为了敌人的突破口。 “我……”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方如今看着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他拍了拍林宝华的肩膀,说道:“现在先不要自责,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来找出问题的症结。嗅觉不灵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嗅觉不灵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方如今严肃地问道。 林宝华沉思片刻,回答说:“只有我老娘知道,她一直都担心我这个缺陷会被人发现,所以一直对此守口如瓶。” “至于其他人,应该是不知道的。我们的很多亲戚邻居也对此一无所知,我娘她很小心地保护着这个秘密。” 方如今听后,不禁感叹特高课的渗透能力之强,竟然能够打听到这种个人的小隐私,而且还能巧妙地加以利用,这确实不简单。 他看了看一旁的戴雷平,征询道:“雷平,这件事你怎么看?” 戴雷平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我认为,日本人应该是在摸清了林宝华的身份之后,特意去接近他们家的。” “至于老人家的哮喘发病,也很有可能是人为诱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宝华回家,从而创造传递信息的机会。” 方如今点点头,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精心布下的局。 林宝华听了戴雷平的分析,惊讶万分。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缺陷,竟然被敌人如此精心地利用。 同时,他也为母亲的哮喘发病感到担忧和愤怒。 如果这真的是人为造成的,那实在是太卑鄙了。 “如果这些真的是人为造成的,那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太卑鄙了。”戴雷平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厌恶。 “这些狗日的小鬼子,太歹毒了!” 林宝华愤怒地大骂,他的脸上满是怒火,双拳紧握。 日本人可以对他动手,但是老娘竟然被牵扯进这样的阴谋中,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方如今沉稳地说:“林宝华,你的愤怒我们理解,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冷静下来,找出应对的方法。我们必须先确定事情的真相,然后才能采取有效的行动。” 戴雷平也点头表示赞同:“组长说得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证据和行动,而不是愤怒。林宝华,你愿意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吗?” 林宝华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我愿意,只要能找出真相,为我母亲讨回公道,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宝华急切地问道。 方如今看向戴雷平,戴雷平知道这是在考校他,忙道:“我们需要对林宝华的家进行彻底的搜查,看看是否有任何可疑的线索。重点是,询问这些天和老人家接触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日本人肯定接触过她了。” 林宝华听后,心中一紧,日本人这么歹毒,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手段来威胁自己的老娘。 这边,方如今轻轻点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林宝华家。” 林宝华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愿意亲自带方如今去家里。 方如今再次让林宝华脱掉了现在的衣服,以便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同时,他派遣手下前往一家专门售卖香水香粉的店铺以及一家香堂铺子,请来两位老板,希望他们能辨认出林宝华身上的香味究竟来自何种香料或香水。 由于他们居住的地方并非偏远之地,两位老板很快就被带到了街边的一辆汽车里,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安全保密的考虑,避免方如今的住处地址泄露。 大半夜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两位老板,吴老板和徐老板,都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吴老板是卖香水的,而徐老板则是经营香料的。 他们被带到街边的汽车里,面对着严肃的氛围和未知的情况,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方如今看着他们,语气严肃地说道:“两位老板,深夜请你们来,实在是抱歉。但现在有一件重要的案子需要你们的协助。请你们仔细辨认一下,这件衣服上的香味,是否以前接触或是听说过?” 吴老板听说是这么回事,松了一口气,率先上前始仔细地辨认着林宝华衣服上的香味。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这位先生身上的香味,似乎并不是我们我知道的香水味道。应该是香料才对,徐老板,您过来闻闻?” 徐老板也学着吴老板的摸样闻了一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吴老板的看法。 “确实如此,这种香味虽然带有一些香料的味道,但并不是我们店里常卖的那些,就是在市面上也很少见。可能是某种特制的香料,或者是混合了多种香料而成的。” 方如今目光锐利地看着徐老板:“徐老板,这件事对我们非常重要。请你再好好想想,这到底是什么香?你是否能确定它是日本特有的?” 徐老板感受到方如今严肃而迫切的目光,沉思片刻,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长官,我确定这是一种日本特有的香。虽然我不能完全回忆起它的具体名称,但这种香味独特且持久,与我所知的其他香料有明显区别。” “如果给我一些时间,我或许能更准确地找出这种香的详细信息。” “走,现在就去你的香料店。吴老板,多谢了,刚才的事如果别人问起来……?” 吴老板鬼精的人物,拱手道:“我晚上一直都在家里睡觉。” 方如今这才满意地点头,让徐老板坐他的车。 车上,徐老板倒是十分健谈,跟方如今说起了日本香料的事情。 香道是日本的一种传统艺术。香道与花道、茶道并称日本的“雅道”。 日本闻香习俗源于中国,中国很早就有焚香沐浴、妇女使用香袋和寺院焚香祭祀的习惯。 唐代鉴真和尚东渡,不仅把佛教传到日本,同时也带去了与佛教有密切关系的熏香文化。 在南宋初期,日本皇室成员和贵族频频到中国来开展外交活动,并从浙江天目山带走了福建建窑烧制的茶盏和完整的茶道典仪。 与茶道一起东渡的就有香事。 但是,由于生活环境和条件不同,日常生活中的用香没有得到推广,只有寺院的焚香兴盛起来。 从香料的熏点、涂抹、喷洒所产生的香气、烟形中,形成令人愉快、舒适、安详的气氛。 配合富于艺术性的香道具、香道生活环境的布置、香道知识的充实,再加上典雅清丽的点香、闻香手法,经由以上种种引发回忆或联想,创造出相关的文学、哲学、艺术的作品。 使人们的生活更丰富、更有情趣的一种修行法门,就叫做香道。 方如今想起自己之前读过的日本古典名着《源氏物语》曾经多次提到的熏香盛会,就是描述贵族们学习“唐人”的样子,经常举行“香会”或称之为“赛香”的熏香鉴赏会。 这也是唐朝的熏香又经“和风”熏陶而形成的一种风习。 15世纪,京都进入了东山文化时代,在精通技艺的足利义政将军的支持与庇护下,大体上奠定了如今的日本香道。 日本贵族常聚亲朋于家中闻香取乐。 这里的闻香,已不是焚香之类的俗习,而是闻“香盒”和“香炉”,即把各种香料切片分置于香盒和香炉中,供人闻品。 “闻香盒”和“闻香炉”由此而来。 汽车很快到了香料店,此时天基本上已经亮了。 徐老板翻遍了自己的店铺,也没有找到与之香味相同的香料,但他很笃定,这种香料百分之百来自日本。 金陵大学当中倒是有一位姓穆的教授,对此很有研究,找他帮忙,或许能在短时间搞清楚。 方如今当即带着徐老板驱车去拜访穆教授。 穆教授学识渊博,对此侃侃而谈,告诉他们,当闻香成为一种教养、一种美的享受和精神上的寄托,这就是纯粹的香道了。 明治维新以后,香道由贵族阶层普及到了民间,并且作为民间风俗艺术被人们所承认。 这一时期,由于日本的开放,香料的种类空前繁多。 随着季节的更替共制六种薰香——“梅花”、“荷叶”、“侍从”、“菊花”、“落叶”、“黑方”——这都是因贵族的嗜好所需而制的。 用香薰衣,在室内燃香,连出游时仍带着香物。 对沉香香韵的划分,自古就有很多说法,比如日本早期就有”六国五味“的标准。 六国五味具体是指:根据香木的香质与味道,分为酸、甜、苦、辣、咸五种,就是所谓的五味。 另外,根据香木中树脂的质与量,又分为伽罗、罗国、真那伽、真南蛮、寸闻多罗六种,也就是六国。 以上总称为六国五味。 中国岭南地区也产香,据考证,香港因转运和加工东莞的沉香而名闻遐迩,故谓之“香港”。 而林宝华衣物上的香味,应该是平安贵族的后人一代代传下来的一种。 但是,至于这到底是哪种香,穆教授表示在短时间内也是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这些信息对于方如今已经足够了。 事实很清楚了,林宝华无意中被当作载体,将这种具有独特香味的香料带进了恒静的牢房之中。 恒静在闻到之后,毅然选择了自绝。 当时在破获轻舟小组,狡猾的化名为穆家成的秋田真宏,也就是是“轻舟”小组的组长在被捕之后,自知脱身无望,为了保守特高课的秘密,就是用马尔斯糖果暗中传递信号,以温淑华,也就是石田裕子五岁的孩子豆豆作为威胁,推动了这个女人的自杀。 幸亏当时抢救的及时,不然石田裕子就死了。 现在,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又针对恒静玩起了相同的把戏。 第八百九十六章 板仓抵宁 在方如今这边的案件侦破正在稳步推进的同时,板仓弥久已经悄悄赶到了南京。 此次身负松井直辉交待的几项任务,板仓弥久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 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但板仓弥久不敢小心大意,到南京的第一天,并没有和当地任何的情报人员发生联系。 他只是在南京各个街区走走看看,完全是一副旅人的模样。 但是从街巷之中,他很快了解到了当时晚报和许家的一些情况。 经过初步的判断,晚报的事情的确是个意外,但许家老二许世杰的被杀倒是令板仓弥久感到意外。 在松井课长将这项任务交待给他之前,早就通知南京各情报小组待命了,按理说不应该是特高课的人动的手才对。 但是,无论是许世荣还是特务处,都很容易把这次暗杀定义为日本人的杀人灭口。 这让板仓弥久有些头疼。 他在来的路上,本来是想着先暗中稳住许家,才动手的。 但是凶手早了一步,以至于他不得不调整计划。 在黄昏的余晖中,板仓弥久特意从许家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经过。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许家的大门紧紧关闭,门上的铜环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板仓弥久目光锐利地扫过大门,不见一个人影。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按说许家应该正在办丧事,可眼前这座府邸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丧事的迹象。 门廊下的灯笼也未点亮,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他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种异样的安静,与他所了解到的许家情况大相径庭。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生怕引人注目,于是匆匆加快了脚步。 不仅如此,云水庵的事情也传到了市区。 只是,在人云亦云之后,变成了云水庵的尼姑勾结山里的土匪杀人越货,天怒人怨被之下遭到了围剿。 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进行了舆论引导,而中国的百姓最喜欢听这样的桥段。 板仓弥久心中的焦虑如同蔓延的野草,他渴望获得更细致的消息,然而四周却仿佛筑起了一道信息的高墙,将他隔绝在外。 没有了当地情报小组的情报支持,他在南京就像是瞎子聋子。 但又不能轻易联系,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曾一度想要亲自前往云水庵探个究竟,毕竟那里是许多线索的交汇点。 但每当这个念头浮现,他便会想起那些潜在的陷阱和对手狡黠的目光。 他反复权衡,最终还是打消了亲自前往的念头。 毕竟,梶原千春即便被捕,也不太可能被关押在云水庵。 那里太过显眼,对于精明的对手来说,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容易暴露目标的地方。 夜色渐浓,路边的灯光昏黄而朦胧,将街道映照得若隐若现。 板仓弥久在路边的饭铺草草地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他的心思并不在食物上,而是沉甸甸地装着接下来的计划和可能的危险。 饭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往自己下榻的旅社走去。 这家旅社位于特务处本部附近,距离不过两里地。 他选择这里,正是信奉“灯下黑”的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在夜色中,板仓弥久的身影与周围的暗影融为一体。 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远处的车马声,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旅社门前。 旅社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道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前台的伙计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活自己的活计。 板仓弥久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内陈设简单而整洁,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带走了他脸上的疲惫。 他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 洗脸净面之后,板仓弥久感到一阵清爽。 他正要躺下休息,耳边却传来了楼下的吵闹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探出头去查看。 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是他特意选定的房间,便于观察楼前的情况。 只见楼下的伙计正和一个山里打扮的男人激烈地争吵着。 那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穿粗布衣服,脚下穿着一双破旧的布鞋,显然是刚从山里出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朴实与无奈,而精明能干的伙计则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从他们的争吵中,板仓弥久听出了个大概。 男人带来了一些山货,想要在这里出售,但伙计给出的价格却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男人觉得这个价格实在太不划算,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而伙计则不慌不忙地指出,男人带的这些山货不及时出手,很快就会砸在自己手里。 而且,前期已经有一大批山货涌入nj市区,男人来的并不是时候,如果再不满意这个价格,恐怕很难找到更好的买家。 这一幕让板仓弥久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 他也是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知道山里人的艰辛和不易。 看着他们为了生计而与人讨价还价,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同情。 但是,自己可不是来做慈善的,还有重要任物在肩,不能节外生枝。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但男人显然已经处于下风。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价格,而伙计则继续施加压力,声称如果男人不接受这个价格,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板仓弥久正要关上窗户,却突然听到伙计口中提及“翠云山”三个字,这让他动作一顿。 他清楚地记得,在路上仔细研究云水庵周边地形时,确实有一座山名为“翠云山”,而且那座山位于比云水庵更深入的山区,距离云水庵大约二十多里地。 楼下的山民作为本地人,也许会知道一些云水庵的情况。 板仓弥久心中不禁开始琢磨,他这次来南京,掩护身份是商人,这个身份给了他更多的自由和便利去探寻各种信息。 板仓弥久当即决定下楼去探个究竟。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房间,顺着楼梯来到楼下。 楼下的争吵声已经平息,但店铺内依然灯火通明,伙计正在忙碌地整理着货物。 看到板仓弥久下楼,伙计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什么事,就是下来看看。” 板仓弥久微微一笑,摆出一副商人的架势,信步走到店铺中央,环视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那个山里人的身上。 他开口问道:“听说这里有山货卖?” 那个山里人本来正和伙计僵持着,听到板仓弥久这么问,连忙抬头看去。 见他穿着考究,神态自若,一副有钱人的模样,山里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货物,走上前来,热情地介绍道:“是的,先生,我这里有一些新鲜的山货。都是刚从山里采来的,保证新鲜。您看看,这有野生菌菇、新鲜竹笋,还有这个蜂蜜……” 板仓弥久听着山里人的介绍,心中暗自盘算。 既然自己的掩饰身份是商人,顺便了解一些当地的山货情况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通过与山里人的交流,他或许还能获取更多关于这片山区的有用信息。 他打断了山里人的介绍,问道:“你这些东西怎么卖?” 山里人见板仓弥久有兴趣,心中一喜,连忙报出了价格。 一旁的伙计低声提醒道:“先生,若是半月前和这个价格倒是合理,但现在……” 板仓弥久听后,轻轻摆手,示意伙计不用再提了,他微微一笑,开始与山里人讨价还价。 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板仓弥久不仅了解了这些山货的价格和市场情况,还趁机向山里人打听了一些关于这片山区的情况。 山里人见他是真心想买东西,而且出手大方,也乐得与他交流。 经过一番交谈,板仓弥久对这片山区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只是这个山里人似乎对云水庵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板仓弥久也没有多问。 钱货两清之后,山里人显得格外高兴,他坚持要送板仓弥久一只肥硕的野鸡作为礼物。 板仓弥久微笑着接受了这份意外的馈赠,表示了感谢。 他转身对伙计说:“这些山货就暂时存放在你们柜台上吧,我明天会联系买家来取。至于这只野鸡,也麻烦你送到厨房去,告诉厨子明天中午料理一下,我要宴请几位朋友。” 伙计接过赏钱,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声答应着。 然而,在心中他却忍不住腹诽这个看似钱多人傻的商人,觉得板仓弥久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山里人向板仓弥久道谢后,满心欢喜地离开了旅店。 而板仓弥久也跟伙计交待了几句,随后也走出了店门。 他轻轻一笑,解释说自己晚上吃得有点多,需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板仓弥久悠然地走在石板路上,夜色中,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但就追上了那个刚与他交易完的山里人。 对方肩上扛着扁担,步履有些沉重,板仓弥久心中一动,主动上前搭话。 “朋友,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板仓弥久关切地问道。 山里人转过头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是啊,还没顾得上吃。不过没关系,我带了些干粮,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板仓弥久却摇了摇头,热情地说道:“这怎么行,干粮哪能比得上热乎乎的饭菜。走,我请你吃顿饭,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山里人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哎,别客气嘛。”板仓弥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相逢即是有缘,一顿饭而已,不算什么。我看你的山货新鲜的很,若是以后还有我可是想要的。” 说着,他硬拉着山里人来到了一家街边的小吃铺。 铺子里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山里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大山里的山珍是有不少,但烹饪手法哪儿能跟城里的相比,即便是街边最普通的路边摊,那味道也是远远胜过山里。 两人坐定后,板仓弥久豪爽地点了几样小菜和两碗热腾腾的米饭。 山里人看着满桌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光芒。 “真是太谢谢您了,先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感慨地说道,“我平时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板仓弥久微微一笑,“别客气,尽管吃。对了,我看你那些山货是数量可不少,从大山里挑出来,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山里人点了点头:“是啊,我和村子里一个阿哥一起来的,他暂时有事去办事情了。” 这点跟板仓弥久猜测的一样,他还有个同伴。 不过,并未过多地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这个山里人熟悉了之后倒是健谈,板仓弥久又要了一壶酒,就是本地最普通的烧酒。 山里人是个好酒之人,顿时两眼放光。 平时他们进城贩卖货物,也能换一些钱,但主要是用来购买农具、猎具、布匹和盐巴、酱油、醋等一些生活用品,买酒喝这件事对他们而言还是太奢侈了。 板仓弥久微微一笑,为山里人斟满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来,朋友,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为我带来了那么好的山货。” 山里人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举起了酒杯,与板仓弥久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烧酒入喉,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山里人放下酒杯,感慨地说道,“我们山里人没什么见识,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只要能换几个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板仓弥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为山里人斟满酒,然后问道:“有机会我一定要到你们那里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山里人夹口菜,含糊不清道:“那我肯定会拿出我们最好吃的吃食接待您。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去,山里太乱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 浪花失踪 板仓弥久听闻山里人含糊不清的告诫,眉头微皱,“山里太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山里人咽下口中的食物,叹了口气道:“唉,最近山里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都带着枪,神神秘秘的,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们村里的人都担心他们会惹出什么麻烦,所以都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 板仓弥久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知道这伙人具体在寻找什么人吗?” 山里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他们好像在找一个受伤的女人。但是山里那么大,到哪里去找一个受伤的女人?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山里有太多的野兽了,说不定早就被野兽吃了。,也是可怜……“ 板仓弥久闻言,心中暗忖:这伙人寻找的受伤的女人,莫非就是他此次任务的目标——梶原千春?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过去几天了吧?应该不找了吧?” 山里人想了想,说道:“昨天听我阿哥说,还遇到了这伙人呢。要我看啊,就是白费工夫。” “那就过几天再去,也无妨。”板仓弥久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断。 从时间上来看,搜索的队伍还在山里。 由此判断,内线得出的疑似梶原千春已经被捕,并秘密关押在牛首山的消息就是假的。 这个消息一定要及时传出去,不然会有情报人员落入中国人的陷阱当中。 但板仓弥久是个很谨慎的人,既然山里的人阿哥更清楚,就应该去当面问一问他本人。 把这个情报落实了,再向松井课长报告。 事不宜迟,他对山里人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见见你这位阿哥,跟他谈一谈收购山货的事。” “你不要多想,我以后进货还是让你牵头,除了货款之外,再额外给你一份辛苦费,你嘛,平时就帮我验货。”板仓弥久极力稳住山里人。 板仓弥久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生活在山区的山里人而言,额外的收入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还请你多多帮忙。”板仓弥久举起酒杯敬了一杯酒。 山里人满脸笑容,爽快地喝下了杯中酒,然后感慨地说道:“先生,您真是个大方人,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帮您验货,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板仓弥久问山里人晚上住哪里,山里人说随便找个房檐下凑合一晚就好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去采买,中午就要回去。 板仓弥久听后皱了皱眉,他摇头道:“这怎么行,晚上天气凉,睡在外面要是生了病,那可怎么好。这样,我去给你找个客栈,你今晚就在那里歇息。” 山里人赶忙摆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不不,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经习惯了,不用那么麻烦。” 板仓弥久却坚持道:“这不是麻烦,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而且,你明天还要忙采买的事情,还要赶路,休息好了才能更有精神,不是吗?” 山里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那……那就多谢先生了。” 于是,板仓弥久带着山里人就近找到了一家客栈,为他开了一间房,并预付了房费。 山里人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脸上满是惊讶和欣喜,他不住地向板仓弥久道谢。 看着时间不早了,山里让人说他和阿哥约定了时间,现在得去找他了,不然阿哥会着急的。 板仓弥久道:“也好,你去把他带到这里来,反正这里房间宽敞的很,两个人住也没有问题。我明天还有事要处理,就在这里等他,事情谈完了我再回去。” 山里人点点头,转身出了客房。 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山里人才回来,但让板仓弥久感到失望的是,那位阿哥没有寻到。 山里人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把人等来。 “我和阿哥说好的,怎么就没来呢?” “不会是也遇到了好心的老板吧,像先生这样的?” 山里人愁眉苦脸,这城里他除了那个伙计基本上不认识人,这么大的城市,到哪里去找人。 板仓弥久对此也是有心无力,他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位阿哥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也许吧,明天一早你再去看看,说不定能等到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要找我的话,就去那个旅店找我。” 离开之后,板仓弥久没有回原来的那个旅店,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 南京城的古街深巷中,一盏孤灯在孙靖昌的住处窗下摇曳。 这时,门外传来了几下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孙靖昌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门开,陈鲁文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中,带着一丝急促的气息。 孙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陈鲁文。 陈鲁文闪身进入,“有一个好消息!” 陈鲁文的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进来说!” 在狭窄的阁楼里,两盏幽暗的灯光勉强撕开了周围的黑暗,为两个低声交谈的人投下朦胧的影子。 孙靖昌的心中一动,立刻追问:“什么好消息?快说!” 陈鲁文缓缓道出:“上海发来电文,课长阁下为我们派了一个顾问,代号‘浪花’,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工,据说今天已经抵达南京了。” 他接着说道:“你我现在要暂时归他指挥。这样我们的压力会小很多,事成之后,或许还能向上海请功呢。” 陈鲁文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在南京的情报工作一直做得风生水起,多次的重要情报都为帝国的对华政策和作战计划提供了巨大帮助,总部的夸奖和认可也接踵而至。 然而,孙靖昌听到这话,脸色却瞬间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急切:“你确定‘浪花’已经到了南京?” 陈鲁文被孙靖昌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点点头,肯定地回答:“我确定!电报上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孙靖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陈鲁文不解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孙靖昌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上线陈鲁文,心中的纠结难以言表。 他在南京的处境并不如陈鲁文那般得意,行动人员若没有重大的成绩,很难引起上海总部的注意。 尤其是南京这样的大城市,情报网络更加的复杂,情报人员总是高人一等,行动人员往往只是配角。 但孙靖昌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下去,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当许家的事情与梶原千春产生联系时,他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是一次在松井课长面前展现自己的好时机。 于是,他没有和陈鲁文商量,便精心策划了一次暗杀行动,目标是许世荣。 行动成功后,他一直在关注许家的消息。然而,传来的却是许世杰被杀的消息。 孙靖昌心中震惊无比,他明明已经摸清了许世荣的卧房位置,整个行动也进行得相当顺利,一刀毙命。 但现在,却杀错了人! 这个意外的结果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和挫败。 而现在,“浪花”的突然到来,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鲁文的语气突然变得冷硬起来,双眼如利剑般直视着孙靖昌,显然他已经察觉到孙靖昌心中藏着的事情。 孙靖昌在陈鲁文的逼视下,心中的防线逐渐崩溃。 他深知,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坦白一切。 他向陈鲁文详细叙述了暗杀许世荣的经过,以及最后意外杀死许世杰的结果。 随着孙靖昌的叙述,陈鲁文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也得知了许家许世杰被刺一事,甚至还想问问孙靖昌是不是跟孙靖昌有关系,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说孙靖昌也是一名老特工了,不至于擅自行动。 在电告了牛首山的怀疑之后,上海方面命令他们暂停一切行动,潜伏待命。 为此,连针对张鑫华的暗杀行动都暂时终止了。 但是此刻,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孙靖昌竟然真的擅自行动,而且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上面一再强调,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轻举妄动,但孙靖昌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 陈鲁文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猛地站起身来,扬起手来想要给孙靖昌一个耳光。 然而,高举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这个耳光,他终究没有打下去。 陈鲁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话说回来,他也理解孙靖昌的苦衷,知道在南京这样复杂的环境里,行动人员想要出头是何等的困难。 但是,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他仍然对孙靖昌的行为感到愤怒和失望。 “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陈鲁文的声音低沉而严厉,“现在‘浪花’顾问已经到了南京,我们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你让我怎么向上面交代?怎么向‘浪花’解释?” 孙靖昌低下头,满脸的懊悔和自责。 自己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尽力去弥补。 他抬起头,看着陈鲁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但是现在,我们需要想办法向‘浪花’顾问解释清楚,不能让他对我们产生误会。” 陈鲁文看着孙靖昌,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现在的确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需要共同面对问题,想出解决办法。 “你说得对,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向‘浪花’顾问解释这件事情。”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这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也是一次严峻的挑战。 只有共同面对问题,才能走出这个困境。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夜色也越来越浓重。 终于,陈鲁文打破了沉默:“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向‘浪花’顾问坦白一切,承认我们的错误,并请求他的原谅和帮助。” 孙靖昌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这样行吗?万一他不原谅怎么办?” 陈鲁文苦笑了一下:“那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尽力去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毕竟,‘浪花’顾问是个资深特工,他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处境和难处。” 孙靖昌点了点头,私自行动虽然有私心,但毕竟是为了梶原千春的安全。 两人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和措辞,准备向“浪花”顾问坦白一切。 陈鲁文的严厉和愤怒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理智; 而孙靖昌也放下了心中的委屈和辩解,开始积极地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商量了一番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浪花”到底在哪里? 孙靖昌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几分焦虑和不安。 他忍不住开口:“陈老板,按道理说,既然咱们现在归属‘浪花’指挥,他应该会在抵达之后的第一时间联系我们才对。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陈鲁文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地开口:“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需要更多的耐心。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浪花’毕竟是个老牌特工,经验丰富,不会轻易出事的。” 然而,孙靖昌的担忧并未因此减少。 他反驳道:“小野昭明和松本浩二哪个不是老牌特工?可他们最后还不是照样被捕。情报工作,最是不能用经验来简单推断。” 陈鲁文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孙靖昌说的不无道理。 “能不能及时跟上海联络一下,确认‘浪花’的情况?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 孙靖昌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鲁文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贸然向上海发报询问“浪花”的情况,很可能会引起上级的猜疑,给松井课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这样吧,”陈鲁文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再等一等,如果明天还没有‘浪花’的消息,我会考虑跟上海联络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面见处座 “牛首山那边有什么进展?”孙靖昌问,这也是他当前最为关心的事情了。 “不清楚。上海新的指令来了之后,我们安插在特务处内部的人便进入休眠状态了。” 赵一手是他费尽心思多方努力,甚至花了不少的钱财才将其拉拢的。 特别是赵一手所在的行动组深受上面的器重,赵一手混在其中隐蔽性强,价值巨大,陈鲁文对他是寄予厚望。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希望赵一手有太明显的举动的,做的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痕迹,越容易暴露。 之前他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内部安插了一个内线,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这名内线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出重要的情报,就被中国特工们发现,身份暴露。 连同他的联络员,都被迅速清除,让陈鲁文颇为可惜。 对于陈鲁文而言,赵一手的具体情况都由他亲自掌握,保密等级为绝密。 就算是他的助手孙靖昌,也是近一个月才知道的。 之所以告诉孙靖昌,是因为陈鲁文觉得他已经通过了自己的考核,值得信赖。 孙靖昌忽然道:“如果‘浪花’出事,是不是特务处这边也会有消息?” “很有可能,但这件事非常敏感,会给我们的内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鲁文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再动用赵一手。 尤其是赵一手传出紧急消息,特务处内部正在进行调查和甄别的情况之下,他更加不想冒险。 孙靖昌见陈鲁文不愿意,知道也无法再劝。 陈鲁文道:“今天先这样,明天一早等我的消息。” 孙靖昌点头:“外面不太平,你在路上注意安全。” 次日一早,孙靖昌还没有起床,陈鲁文又来找他。 “怎么,上海那边有消息了?” 其实,孙靖昌也是一晚没睡,深邃的眼眶周围,暗色的阴影如同水墨画般铺展开来,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不是上海的消息,是内线传来的消息。抓捕大人物的消息传递出来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就被中国情报部门迅速察觉,所有知情者都被调查,我的人也在其中,接受更加严格地甄别,他被迫陷入蛰伏状态。” “竟然会这样?”孙靖昌没想到是个坏消息,“有没有什么脱困的办法?” 陈鲁文神色凝重,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现在我怀疑,牛首山的消息根本就是特务处放出的烟雾弹,引诱我们去上钩的。” 孙靖昌眼神里闪烁着不安与疑惑,听了陈鲁文的话,他心有余悸,咽了口唾沫,喉咙里有些干涩地说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我们继续追查,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鲁文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缓缓吐出:“不能就此放弃,但也不能盲目行动。接下来,我们需要更加谨慎,请求总部从其他渠道去核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同时,也要加强我们的反侦察能力,以免被特务处盯上。” 孙靖昌知道,在没有仔细甄别确认的情况下就给总部报告,然后发现不对劲又向总部求助,这无异于打脸了。 但是目前的形势也只能如此了,性命总比脸面更加重要。 “还有,我怀疑我们的人已经暴露了。”终于,陈鲁文还是说出了自己担忧。 对于这样的情况,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他又没办法去调查。 原因很简单,赵一手的存在是绝密,整个南京情报网都没有人知道。 所以陈鲁文也不敢让手下的情报网去调查特务处甄别内鬼的进展情况,这样做,就等于把赵一手的存在暴露给了调查者。 让保密级别低的人去调查保密级别高的人,这反而容易出事,也绝对不符合情报工作的保密性。 而身在行动组内部的赵一手,自己肯定也是谨小慎微,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再加上他无法接触到行动组、行动科的高层人物,也搞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对于内部甄别的进展,并不是很了解。 但是,今天一早,陈鲁文忽然接到了赵一手传递出来的紧急信息,汇报说他牛首山的事是个陷阱,这让陈鲁文心中大为惊疑。。 难道说泄密案的调查已经结束? 赵一手躲过了内部清查,重新开始工作了? 陈鲁文心中猜疑,七上八下举棋不定,他无法确定情报的真实性。 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那当然好,既成功地避开了陷阱,也就是避开了一次重大失误,也说明赵一手的安全无虑。 赵一手的情报价值巨大,躲过一劫,这对以后的收集特务处的情报具有重要意义。 可是如果这个情报是假的怎么办? 如果赵一手已经暴露,这份情报只是对方的一个诱饵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他和孙靖昌也即将暴露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大早就急不可耐地来找孙靖昌的原因。 两人在南京经营了这么久,情报工作做的越来越顺手,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情折戟沉沙,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孙靖昌听了他的叙述,一时难以下结论,问道:“你确定是内线本人传出来的消息吗?” 陈鲁文回答道:“是不是他本人亲自传出来的我不清楚,但是看字迹以及紧急联络渠道,都是出自他本人。” 孙靖昌眉头皱紧:“这么说来,难以判断出他已经反水,我们需要试探一下才好。” 听到孙靖昌的提议,陈鲁文下意识地点头。 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本应做到临危不乱的,现在自己乱了心神的原因,主要是赵一手的身份太过特殊了。 一旦赵一手暴露,以后再想往特务处内部安插人,难度系数将会是几何级的提高。 试探赵一手是否暴露,陈鲁文也有过这个想法,但他思虑了良久,还是不能准确的做出决断。 因为,这样做也是要冒风险的。 最后,他决定先观察一下,毕竟现在再做出反应,只怕已经为时已晚。 如果是个陷阱,他和孙靖昌会很快暴露。 再说如果自己的反应过激,现在就切断了和赵一手的联络渠道,而赵一手的确已经平安无事,一旦特务处内部再有重要情报传出来,自己岂不是因为自己自缚手脚而贻误战机,那就太可惜了。 左右权衡良久,陈鲁文终于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暂时切断除了我之外,和其他情报人员之间的一切联系,你的手下也需要全部隐蔽撤离,直到我们确认内线的安全,才可以重新开始工作。” “你我之间,启用紧急联络通道,之前的那些联络渠道全部都废弃不用。而且你要立即转移住处。” “我们暂定两天后的早晨八点联络,如果我没有按时发出联络信号,就说明我已经出事了,这一切都是中国人设计的圈套,你立即离开南京去上海,将这里的情况向总部报告。” 陈鲁文的话,让孙靖昌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陈鲁文反应会这么大,不由得小心地问道:“情况会这么严重吗?” 陈鲁文看着孙靖昌紧张的表情,勉强笑了一下,安慰说道:“很多情况你并不了解,也不能怪你,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但愿是我多疑了,不用太过担心。” 说到这里,陈鲁文缓缓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道:“也许我们能够及时联络上‘浪花,这样就不用再孤军奋战了。’” “但愿吧!”孙靖昌点头。 “浪花”的特工级别比他们高不少,手中的资源也会更多,对他们而言一筹莫展的事情,到了“浪花”的手里也许很容易就会迎刃而解了。 与此同时,张鑫华将一份审讯记录递到了方如今的手中。 方如今赶紧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随即打开之后仔细的查看,然后道:“张组长,没想到这么快就取得了突破。” 张鑫华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干得好,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这个潜伏在我们行动组内部的内鬼。说起来,还是你劳苦功高啊!哈哈!” 张鑫华的心情欢畅之极,内鬼的危害性之大自然是不用多言的。 更加关键的是,赵一手被拉拢下水是在进入他的行动组之前,跟他张鑫华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即便现在确认赵一手就是日本人人安插的内鬼,责任也追查不到他的头上,毕竟在特务处内部的人员流动都是正常手续进行的,谁会刻意再去甄别? 当然,这也给张鑫华提了个醒,特务机关也不是保险箱,这些特工也不具备天然的免疫力,以后再进人的时候还是要严格甄别的。 “走,跟我去本部。这也是科长的意思,趁着这个机会,向处座汇报一下具体的案情,让他看到我们的努力和成绩。” 即便张鑫华是行动组长,也不是想见处座就能见到的,这次查到了内鬼,虽然明面上不能大说特说,但在处座面前还是可以说说的。 方如今却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张组长,我们虽然确定了赵一手的内鬼身份,也知道了他有个上线,但是此人并没有抓到,现在去向处座汇报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接下来我会尽全力搜查,等抓到了这个上线,再向处座汇报不迟。” 方如今心里其实没有邀功的念头,尤其是在南京本部,赵一手进入特务处不知道是走了谁的关系,这件事肯定是要彻查的,即便当年那个替他说话的人跟日本人毫无干系,也必定会受到责罚,而他会毫无疑问地恨上自己。 去汇报案情,说实话也露不了什么脸,反而会招人记恨,他觉得没有必要蹚浑水。 张鑫华却是不愿耽搁,再说挖出内鬼也算是大事了,必须要及时上报给处座,也许特务处并不只是赵一手一个内鬼,继续深挖的话还需要处座的鼎力支持,自己又如何能够耽误。 “好了,情况是必须要汇报的,再怎么说,内鬼挖出来了,就是大功一件,科长还等着我们呢,我们走!” 说完,张鑫华就拉着方如今走出了房间。 方如今无奈之下,只好跟在张鑫华的身后,两人乘车来到了本部,和赵伯钧汇合,三人很快来到了处座的办公室。 秘书为他们做了禀告,之后三个人进入办公室,向处座立正敬礼。 这还是方如今第一次见到这个闻名遐迩的大人物。 发际线有些高,但头发油光锃亮,被打理的一丝不苟。 他的面容深沉,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五官端正,但并非英俊潇洒之型,反而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气质。 眉宇之间,隐藏着锐利的决断与深沉的城府。 因为患有鼻炎的缘故,鼻头微微发红,这使得他的面部表情更加复杂。 “有什么事情?” 处座正处理着手中的文件,坐在座位上,笔下飞快的写着,连头都没抬。 赵伯钧陪着笑脸,汇报道:“报告处座,我们行动科近期进行了内部的大甄别,目前成功挖出内鬼一名,特来向您汇报!” 话音刚落,处座就停下了手中的笔,猛然抬头看着赵伯钧,沉声问道:“口供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请处座您过目!” 赵伯钧赶紧上前一步,将赵一手的口供递交到处座的面前。 处座接过密码本,马上开始翻阅,正如赵伯钧和张鑫华所料,很快,处座脸上一开始是凝重和愤怒的表情,但很快充满了笑容,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起来。 对此,方如今觉得赵伯钧和张鑫华还是更懂这位老板,而且毕竟没有跟他近距离接触过,对其脾气秉性并不了解。 处座笑呵呵地说道:“你们的动作很快吗,内奸挖了出来,也算是把家丑遮住了,毕竟没有太重要的情报泄露出去嘛,快把情况和我说一说!” 赵伯钧和张鑫华看到处座的表情,心头也是一喜,赵伯钧道:“处座,这便是临城来的方如今,说起来也算是您的小老乡,案件的侦破很大程度上都是他在主导。” 说罢,又赶紧转头对方如今吩咐道:“如今,快把案件的侦破过程仔细跟处座汇报一遍。” “是!”方如今高声答应道。 第八百九十九章 详细汇报 方如今嘴上是答应了,可心里却是暗自叫苦。 他只是在这一次侦破的前期过程中充分参与了,但是后期内部的甄别可都是张鑫华一手操办的啊,自己只是半个小时前看了看口供。 如果自己在向处座汇报案情的时候,和张鑫华做的内容不符合,那欺瞒处座的罪名可就逃不了了。 处座的为人他是非常清楚的,生平最恨他人对他阳奉阴违,隐瞒遮掩。 下属们犯了事,直接认错也还罢了,可是如果敢在背后做手脚,那下场肯定是死路一条,绝不宽待。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汇报好,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张鑫华没有理由坑自己,赵伯钧几次和自己见面也是和颜悦色的,也看不出有害人的心思。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时间已经不由他多想了,他只能如实禀报,把他知道的侦破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处座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而整个侦破过程,尤其是后面内部的侦破过程,他坦言都是科长和张组长在亲自主导,自己绝对不敢贪天之功。 之前,赵伯钧曾经向处座汇报过“雪尘”一案的调查情况,但也只是汇报了一小部分,并且说的轻描淡写,相对的简单。 处座认真听着汇报,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从照相馆发现了一些端倪,逼得日本人不得不对照相馆老板灭口,这更加加深了方如今对摄影馆老板的怀疑。 后来,从晚报无意中发现了代号“雪尘”的梶原千春的踪迹,在追捕的过程中发现消息泄露。 进而开始怀疑内部有问题,由此展开了内部甄别,这才挖出了赵一手这个潜伏在行动组的内鬼。 中间还掺杂着许家兄弟的事情,以及云水庵中老尼姑的事情。 方如今却是唯恐汇报的不细致,将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叙述了一遍,可谓是曲折离奇。 最让处座感兴趣的是从晚报无意中发现了代号“雪尘”的梶原千春的踪迹以及云水庵中的这一段,侦破过程可谓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柳暗之处花再显,不禁拍案叫好。 方如今这次来南京本来是汇报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案子的,可是到了南京之后也没有闲着。 通过敏锐的嗅觉发现了线索,然后分析判断,制定追捕措施,实施抓捕行动,无不有理有据,清晰可循。 宛如一部无声的电影,在方如今口中,完整地展现在了处座的面前。 叙述良久之后,处座这才起身,微微点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趟,感慨的说道:“虽然没有抓到梶原千春,但侦破的过程简直是叹为观止、精彩绝伦。” “如今,短短的数天时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最后找到日本间谍,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一旁的赵伯钧跟处座的关系不错,接话道:“是啊,要不是我和鑫华全程参与了这些案子,了解其中的内情,我都怀疑如今才是这些日本间谍的上线,对他们简直是了如指掌,抓个间谍比抓鸡还容易!哈哈!” 手下出了有得力干将,他这个行动科长面上有光,在处座面前,自然是要多多美言几句的。 处座接着说道:“这个梶原千春我听说过,是松井直辉最喜爱的女弟子,太可惜了,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时机,错过了,哎,错过了!” “但是,这个女人深得松井直辉的看重也是有原因的,此人非常狡猾的,她能从重重包围之下逃脱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一点你们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包袱。” “如果没有内鬼提前通风报信,抓他不在话下。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肯定的,我很高兴。” 方如今觉得这位处座还是挺会给下属加油鼓劲的。 “尤其是,逼迫盐田真晃露出破绽,确实很漂亮。从晚报查下去,硬是把断了的线索又接了回来,还找到了松井直辉的老情人,这是他的软肋,以后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真是难得!” 说到这里,处座又对赵伯钧问道:“听说许世荣在托人想把自己择出去?有没有走你的门子?” 赵伯钧苦笑道:“处座您的消息真是灵通,他找的是邹老,据说下了血本,而邹老也同意给他说话。” 处座冷笑道:“一个靠边站的人还想在咱们特务处指手画脚,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这个案子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上面的事情由我顶着,你们不用想其他的。” 方如今当然不会简单地认为处座是个敢于为下属挑担的好领导。 许家家大业大,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积累下的财富数量是惊人的,处座怎么会便宜了别人? 要怪就怪许世荣拎着猪头拜错了庙门。 赵伯钧点头答应,说道:“处座,这一次许家的事情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日本人会这么猴急的对许世荣动手,但是阴差阳错地杀了老二许世杰。您放心,许家的事情我们会追查到底的,绝不会让投敌卖国的汉奸有好下场的。” “嗯,听说许家老二也是坑害如今父母的元凶,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许世荣和许家怕是要永无翻身之日了。 方如今微微清了清嗓子。 处座眉头微挑,目光如刀般斜瞥过来,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怎么,你有话要说?” “处座,其实许世杰还活着。”方如今语出惊人,语气却平静如水,“而且,他目前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什么?”处座、赵伯钧和张新华异口同声地惊呼,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赵伯钧是个急性子,立刻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从头说来!” 方如今不慌不忙地开始解释:“这些日子里,我们一直对许家实施密切的监视。那天晚上,日本杀手确实潜入了许府,意图刺杀许世荣。” “然而,那天恰巧是许世杰在南京逗留的最后一个晚上。许世荣为了弟弟的安全,早已安排好让他前往香港,再转道欧洲。因此,许世杰提出与哥哥同榻而眠,兄弟二人夜谈到了很晚。“ “就在许世杰即将入睡之时,许世荣突然唤醒了他,催促他秘密离开许府。” 方如今的叙述,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紧张的聆听状态。 赵伯钧恍惚了一下,才忍不住打断:“那么,被刺杀的人究竟是谁?警察可是亲自查看过尸体,确认那就是许世杰啊!” 方如今微微一笑,透露出几分神秘:“科长莫急,这其中的奥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揭晓的。”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夜离开许府的,确实是真正的许世杰。而被刺杀的,只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替身而已。“ “替身?” “不错!许世荣为了这个弟弟也是操碎了心,知道许世杰在外面得罪了很多人,便秘密寻找了一个长相跟许世杰相像的人做替身,以防万一。” “刺杀案件发生之后,许世荣让杀手们误以为得手,实际上却将许世杰安全转移。” 这段解释让处座和赵伯钧的人都为之动容,处座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 方如今开始详细解释:“真正的许世杰在离开许家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我们的人紧紧盯上了。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船上动手,而非在岸边,主要是为了确保整个行动的秘密性,为了骗过许世荣,让他误以为弟弟已经成功逃离,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开展下面的计划。”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目前,许世杰已经被我们安全关押,并接受了审讯。值得庆幸的是,他非常配合,已经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看着赵伯钧惊讶的表情,方如今补充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整个行动计划需要高度保密,所以此事我刚刚在来时的路上报告给了张组长,还没有来得及向科长报告。实在是抱歉。” 赵伯钧点点头,表示理解。 处座道:“如今,你的决策是正确的。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确实需要迅速而果断的行动。那么,许世杰都提供了哪些信息呢?” 方如今回答说:“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日本间谍活动的线索,以及许家与日本方面的某些联系。” “但是,一些联络的人和具体的细节只有许世荣知道,许世荣对自己弟弟也十分了解,让他知道太多反而会出事。“ 处座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许世杰在南京的所作所为,我早有耳闻。若非他有个兄长护着,恐怕早已成了过街老鼠。” “ 而许世荣,确实有些胆魄,但遗憾的是,他选择与日本人勾结,这已是我们党国所不能容忍的。” 这番话,已经为许世荣的命运画上了句号。 “鑫华,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处座目光转向张鑫华,“你现在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全力处理这件事。” 他话锋一转,又对方如今道:“如今,你父母的事情,交给你的老上司处理,你应该能放心吧?” 不得不说,处座的御下功夫着实了得,三言两语便收买了人心。 “全凭处座安排。”方如今恭敬地回答。 方如今相信张鑫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不仅方家的家产都要如数奉还,父母二人的性命也要算到许家兄弟头上。 更为关键的是,他要找出隐藏在许家兄弟背后的日本势力,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此也能告慰二老的在天之灵。 处座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在抓捕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的事情上立下大功,我们特务处一向是功过分明。但考虑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外勤站的行动组长,如果我再马上提拔你,恐怕会有些老人心生不满。”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除了职务上的晋升,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奖励?” 方如今谦虚地低下头:“处座过誉了,卑职只是在科长和张组长的带领下,尽了一点微薄之力。对于卑职来说,能够亲耳听到处座的教诲,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 处座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说起来,我们做情报工作的,在业务能力出众的同时,也得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方能游刃有余、左右逢源。” 这番话透也是他多年的官场智慧。 之所以能以副处长的身份稳稳掌控这个庞大的特务机构,不仅因为他手段高明、情报嗅觉敏锐,更因为他深谙如何在高层和元老间巧妙周旋。 “卑职谨记处座的教诲!”方如今应道。 处座重新坐回大班椅,轻拍扶手,将话题引向工作:“关于梶原千春的行踪,追踪工作不能停。你们在这方面有何安排?” 张鑫华立刻回应:“搜索行动已在暗中持续进行,我们已转为更为隐秘的调查方式。” “很好,大张旗鼓反而容易惊动目标。除了城区,云水庵周边五十里内的村庄也不能忽视。不要以我们的思维去揣测日本人,他们的行事逻辑可能与我们截然不同。”处座叮嘱道。 “明白!” 处座继续布置任务:“另外,牛首山的布局很快就会被对方识破,关于如何引出赵一手的上线,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的计划是等!太过主动会让日本人轻易地察觉。” 处座皱眉:“道理是没错,只是他们很容易通过赵一手的行踪就判断出此人是不是已经反水,该如何应对?” “处座考虑周全,确实,如果赵一手的行踪或行为出现异常,日本人很可能会起疑。因此,我们必须确保赵一手的一切活动都显得自然、合理,不露出任何破绽。” 张鑫华沉稳地分析道。 方如今补充道:“在路上的时候,我和张组长也商量过了,考虑到赵一手暴露之后没有用刑就交代了罪行,说明他是想改过自新的。” “基于这一点,我们准备在他安顿日常活动中嵌入一些看似平常但实则精心设计的线索,这些线索既不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又能逐渐引导他们走向我们设定的陷阱。 处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九百章 找突破口 “同时,”方如今继续说道,“所以,关于针对梶原千春的搜索情况,我们会适当让赵一手透露出一部分去,以此来麻痹敌人。” 处座问:“赵一手的事情,有多少人清楚?” 张鑫华回答:“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以及和赵一手关系比较近的一名行动队员。” 抓捕赵一手的过程是小李将赵一手带到他家里进行的。 以往赵一手就常去小李家中,李母做的一手美味的鸭血粉丝,赵一手对此毫无防备。 然后赵一手便被带到了一处秘密地点,由张新华亲自审讯。 赵一手虽然不慎落入了日本人的圈套中,但他从心底是不愿意给日本人做事的,所以在审讯的时候倒也比较配合。 只是他对上线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无法提供对方的掩饰身份和住址,所以张鑫华只能是利用他放出假消息。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做得不错。”处座赞赏地点了点头,“关于赵一手,既然他已经配合我们,那就要确保他的安全。同时,利用他放出假消息是个妙计,但务必小心行事,以免反被利用。” 张鑫华应道:“是,处座。我们已经制定了严密的计划,确保消息传递的自然性和隐秘性。赵一手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他会全力配合的。” “很好。记住,我们要的是精准打击,而不是广撒网。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卑职明白!” “这个赵一手,你们是如何考虑的?”处座的目光在张鑫华和方如今之间来回扫视,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张鑫华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处座,关于赵一手的处置,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考虑。此人虽然曾经误入歧途,为日本人效力,但他在被抓捕后表现出了一定的悔意,并且积极配合我们的审讯。”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赵一手自知罪孽深重,他唯一的请求是希望能给他留个全尸,不要让他身首异处。” “我们考虑,对外可以宣称他是在执行任务时牺牲,这样既能保全他的名声,也能让他的家人得到一笔抚恤金。毕竟,赵一手的家人并不知道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无辜的。” 处座听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们考虑得很周全。但为了让整个故事更加完美,我再给你们加上一条。” “就说赵一手是根据我们的命令假意和日本人接触的,后来不慎暴露,被日本人灭了口。” “哼,这样一来,他的家人以后也会把账算到日本人的头上,而我们则能置身事外。” “同时,这也会让日本人内部产生猜疑和内讧,他们自然会怀疑是不是有内鬼泄露了消息。” 方如今听后,心中暗暗点头。处座的城府确实非一般人所能比,这样的处理方式不仅保全了赵一手的名声,还巧妙地转移了矛盾,让日本人自己陷入内乱。 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 处座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就按你们的计划去办吧。记住,一定要确保消息的封锁,不要让外界知道真相。” “是!” 从处座那幽暗而庄重的办公室中退出后,赵伯钧以一种轻松的步伐走在了最前面,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 张鑫华与方如今则如同他的影子,一左一右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办公楼外,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错的图案。 赵伯钧走到一座盛开的花坛前,脚步自然而然地放缓了。 他半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双眼直视着方如今,声音温和。 “如今啊,这次没有事先跟你通气,就直接让你进行汇报,你心里不会有什么疙瘩吧?” 方如今在短暂的惊愕后,心中已是明了如镜。 这不仅是赵伯钧对他的试探,更可能是处座借此机会观察他的应变能力和职业素养。 他迅速回顾了刚才的汇报,每一个细节、每一次眼神交流,甚至每一次停顿。 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方如今深吸一口气,迎上赵伯钧审视的目光,沉稳地回答道:“科长,您这是哪里话,为党国效力,自然是要随时准备,毫无怨言。” 赵伯钧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许:“看得出来,处座对你很是满意。咱们特务处虽然人才济济,但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年轻人能如你这般,深得处座的青睐。” 他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继续说道:“如今啊,只要你好好干,未来的成就必定不可估量。” 说到此处,赵伯钧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行动科的科长,他虽手握实权,但在特务处这样的特殊机构里,上升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 即便处座本人,也只是挂着一个少将军衔,职务上更是只是个副处长。 而他赵伯钧,即便再努力,再往上走的位置也无非就是个副职,而且这个位置还不一定能轮到他。 情报科的科长在这方面比他有着更明显的优势。 赵伯钧心中的这些盘算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方如今说道:“你年轻有为,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保持这份干劲和聪明才智,必定能在特务处闯出一片天。” “谢谢赵科长的鼓励和指点,我会继续努力的。” 三人一同回到了赵伯钧的办公室,赵伯钧坐在办公桌后,对张鑫华,说:“鑫华,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需要你制定一个详细的抓捕许世荣的行动方案。” 张鑫华闻言,立刻正色道:“是,科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赵伯钧点了点头,继续强调:“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许世荣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个极其狡猾的对手,必须做到保密工作滴水不漏。行动要出其不意,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如果需要我出面协调的,尽管开口。总之,这次行动必须成功,不能有任何闪失。” “暂时没有,请科长放心。许世荣这次一定逃不掉!” 赵伯钧听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好!” 张鑫华受领任务之后立即离开,办公室里就剩下了赵伯钧和方如今。 赵伯钧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方如今坐下。 他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如今啊,坐吧。”赵伯钧微笑着说。” 方如今依言坐下,他感受到了赵伯钧态度的变化,心中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赵科长此刻的温和并不代表他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而是对自己之前工作的肯定,同时也是对未来更多挑战的预示。 “科长,您有什么指示?”方如今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他一项喜欢主动出击,这样能掌握更多的主动。 赵伯钧微微一笑,将问题抛回给方如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如今略一沉思,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目前,我手里有四条线索。第一,便是恒静的自杀。” “我已经派人去了他的家中调查,日本人可能接触过他的老母,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恒静被捕的消息并非赵一手传递出去的,这说明在特务处内部仍然有日本人埋下的钉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观察着赵伯钧的反应。 见赵伯钧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方如今便接着讲了下去:“第二,便是鸽子。我们去云水庵抓捕梶原千春的过程中,赵一手泄密,但消息是通过信鸽传送的。” “这说明他的上线跟鸽子有联系,即使不是他自己养的鸽子,也是身边非常亲近之人所为。我们可以根据这点深入调查。” 赵伯钧听后,眉头微皱,显然这条线索引起了他的兴趣。 方如今见状,便继续说道:“张组长原本在跟进这条线索,初步的排查结果已经跟我共享了。如果需要我进一步跟进的话,我也没有问题。” “第三条线索呢?”赵伯钧追问道。 “第三,便是逃脱的梶原千春。”方如今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此人在临城便是我的老对手,数次案子中都有其痕迹。云水庵周围的搜索虽然还在继续,但说实话,希望并不是很大。” 赵伯钧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你的分析很到位,这三条线索中前两条都很有价值。接下来,就需要逐一深入调查,争取早日揪出另一个隐藏在特务处的内奸,以及找到梶原千春的下落。” “这样吧,鸽子的线索还是让鑫华的人继续查,结果和动态同步向你汇报,怎么样?” “我没问题。” “说说第四条线索吧。”赵伯钧眉头微挑,显然对方如今的下一步计划颇感兴趣。 方如今沉稳地回答道:“这第四条线索,便是以赵一手为诱饵,引出他的上线。这个策略与第一条线索相辅相成,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赵伯钧点了点头,示意方如今继续说下去。 “考虑到日本间谍的狡猾和谨慎,我们不能简单地等待他们上钩,而应该采取更主动的策略。”方如今解释道。 “主动出击?你具体打算怎么做?”赵伯钧好奇地问道。 方如今微微一笑,透露出几分自信:“从赵一手的口供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上线对他的行动规律了如指掌。” “因此,我猜测这个人也许就在我们处本部附近活动,甚至有可能和赵一手有过面对面的接触,只是赵一手自己没有察觉到。” 赵伯钧听后,深吸了一口气,凭借他老牌特工的敏锐直觉,他很快就抓住了方如今话中的关键。 “照你的意思,这个上线最有可能隐藏在跟汽车有关的行业里?” 方如今点头肯定:“没错,科长。赵一手之所以有这个称呼,就是因为他开车和修车的技术好,我猜测他的上线很可能就是通过观察他的行车规律和车辆状况来获取信息的。”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重点排查处本部附近的汽车维修店、加油站等与汽车相关的场所。” 赵伯钧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就按照这个方向去查查看。” “不过,这件事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去做,而且还得是可靠的人。同时,既然赵一手落网的信息已经被封锁了,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与排查工作的互斥性?” 方如今接口道,“确实需要确保排查工作的秘密性,以避免打草惊蛇。” “一会儿我会去提审赵一手,尽量地缩小范围,然后采取暗中排查的方法。” 赵伯钧听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既能掩盖我们的真实目的,又能有效地进行排查。”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还是要小心行事。” “科长,我打算用我的人。张组长手下的那些人,没准已经在日本间谍面前露过相了,不适宜出面调查。” “我的人当中有些人既不是南京的,也不是临城的,不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赵伯钧颔首:“事不宜迟,你马上就去办!” 方如今按照张鑫华给出的地址,立即去提审赵一手。 事先张鑫华有过交待,又有顾清江带路,没有任何的阻碍便见到了赵一手。 这个老特工,此刻显得神情憔悴,仿佛在一天多的时间内苍老了十几岁。 头发凌乱而油腻,失去了往日的梳理与光泽。 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了一般。 衣服皱巴巴的,双手无力地垂在桌子上。 方如今走到赵一手的面前,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试图唤醒他的神志。 赵一手缓缓地抬起头,看了方如今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迷茫。 方如今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赵一手,有些话我还是想再问问你。” 听到方如今的话,赵一手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第九百零一章 引蛇出洞 陈鲁文的铺子不仅售卖零件,还兼营修车生意。 此刻他坐在修车铺子的小间里,心神不宁。 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但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焦急地盯着桌上的电话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他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浪花”是他的临时上线,也是他在这次任务中的关键联系人。 然而,直到现在,“浪花”都没有与他取得联系。 更让他担忧的是,赵一手在发出紧急联络信号之后,也彻底失去了消息。 距离和上海发报汇报情况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 陈鲁文开始感到焦虑,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汇报。 如果“浪花”再不和他联络,他只有如实向上海方面汇报目前的情况。 算起来,陈鲁文也是老特工了,但是目前的状况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浪花”能够尽快与他取得联系,给他一个明确的指示。 然而,时间却毫不留情地流逝着。 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敲打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越来越紧张。 他不断地看着手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剩余的时间。 就在陈鲁文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迅速地拿起电话,听筒中传来的却是赵一手的声音。 “陈老板,有一台车坏掉了,我这里没有合适的配件,能不能到你那里去修,价钱嘛,咱们好商量。” 以往,赵一手就经常这样干,通过虚报的方式揩公家的油。 陈鲁文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赵一手的电话,而且是以这种平常的方式。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惊讶又警惕。 赵一手的话听起来像往常一样轻松,仿佛一切如常。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用平常的语气回应道:“哦,是赵长官啊,没问题,你把车开过来吧,我这里配件齐全,一定能帮你修好。” “哎呀,我去不了了,让小李带我徒弟去!信封你直接给我徒弟,别让小李看见。” “明白。” 挂断电话后,陈鲁文的眉头紧锁。 赵一手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虽然在策反赵一手的时候,并不是他亲自出面,在后续的联络中也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但赵一手毕竟是特务处的人,难免被他发现端倪。 为了稳妥起见,陈鲁文决定立即离开。 他跟店里的伙计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出去了。 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一个能看到修车铺的茶馆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另一头,赵一手刚刚放下电话,方如今就问:“怎么样,他有没有怀疑你?” 赵一手在反正后一直表现得很配合,但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极其狡猾的敌人,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应该没有。”赵一手回答得有些犹豫,但随即坚定地说,“不过,我以往都是和他这么打交道的,而且我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我的上线。” 那个上线下达命令口气非常严厉,而陈鲁文总是一副温和的摸样,赵一手很难将两个形象在脑海中重合起来。 “你的推断做不了数,一切要看证据。”方如今纠正他。 赵一手愣愣地看着他,尽管方如今没有标明身份,但他隐隐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就是从临城来的,张鑫华组长的老部下。 关于此人的传说,在南京处本部也是渐渐地传开了。 方如今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眉头紧锁,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陈鲁文的名字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从地理位置来看,陈鲁文的修车铺与处本部近在咫尺,这样的距离,对于间谍活动来说,无疑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方如今不禁想起那些经典的谍战案例,地理位置的优势往往成为间谍传递情报的关键因素。 再者,赵一手作为陈鲁文的老顾客,两人之间建立的利益关系,也让方如今看到了潜在的勾结可能。 对于赵一手而言,可能只是表面的商业往来,但在陈鲁文就未必了。 他完全可以通过给予赵一手更多的好处,从而给他打造一个为人爽快、出手大方的形象。 这种情况在谍战历史上并不罕见,金钱往往是间谍活动的润滑剂。 赵一手看不透,是因为他之前没有意识到第三个问题。 这第三个问题,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 在方如今的追问下,赵一手回忆起了和陈鲁文接触当中更多的细节。 最让方如今心生疑虑的,还是赵一手提到的那些高粱米。 陈鲁文一个不怎么在家开火的人,为何会突然带回三五斤高粱米? 这些高粱米的数量,对于一个人吃来说并不多,很快就能吃完。 但要是用来喂养鸽子,就不同了,也许可以吃很久。 方如今认为陈鲁文就是赵一手上线的可能性非常大。 尽管有了这个看似强有力的证据,赵一手却仍然坚持认为陈鲁文不可能是日本间谍。 方如今理解赵一手的想法,毕竟陈鲁文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个和蔼可亲的商人。 但谍战中的敌人,往往就是隐藏在身边最不起眼的人。 当然了,不能仅凭直觉和猜测就下定论。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让赵一手给陈鲁文打电话修车便是方如今的试探计划。 他决定以陈鲁文新收的徒弟的身份,亲自去调查一番。 他要找出陈鲁文背后的秘密,揭开这个看似普通的商人真实的身份。 当然了,就这么直接去是不行的,日本间谍都很狡猾,他必须要对赵一手足够的了解,才不会让陈鲁文生疑。 这场试探的关键在于细节,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打草惊蛇。 因此,在出发前,他与赵一手足足聊了半个多小时,详细询问了关于赵一手和陈鲁文的各种细节,以确保自己对他们有足够的了解。 当他觉得有了六七成的把握后,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小李。 小李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钦佩。 方如今首先联系了王韦忠,这件事需要他的配合。 在王韦忠的秘密调度下,方如今和小李藏匿在货车后厢。 里面还有给方如今准备的衣物,沾满了机油,即便不用看就知道脏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王韦忠从哪里搞到的。 货车顺利通过了门卫的检查,驶入特务处本部。 到了停车场,两人悄无声息地从货车中跳出。 小李带着方如今来到了一辆辆破旧的黑色轿车前,车钥匙早就被王韦忠悄悄地放置于车底。 小李将钥匙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钥匙在他手心里微微发凉,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 方如今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接过了车钥匙:“我来开!” 这辆车车漆斑驳,几块已经脱落,露出底下的金属本色。 方如今轻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试着拧动钥匙,启动车辆,发动机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息声,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在艰难地呼吸。 虽然勉强能够点火,但那随时可能熄火的声音让人心生不安。 小李尴尬地解释道:“组里的车车况都不大好,总务组的那些人看人下菜,张组长不肯给他们好处,好车就轮不到我们。” “上车!”方如今点头,他要尽快熟悉这辆车,总之不能让这辆破旧的车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下一刻,他轻踩油门,车辆缓缓驶出停车位,朝着大院外驶去。 破旧的老车在路上缓慢行驶。 方如今紧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驾驶着。 尽管路况相对平坦,但每当车轮碾过一个小坑,车身就会剧烈颠簸和晃动。 小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熟悉了车况的方如今,此时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拘谨了。 他尽可能地让车速保持稳定,避免过大的颠簸。 一旦车速过快或者操作不当,都有可能导致车辆出现故障。 这辆破旧的车虽然引人注目,但也正因为它的破旧,反而让他们在路上不那么显眼。 他余光瞥见小李的右手始终紧贴在腰间,显然是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种紧张情绪似乎有些过度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方如今试图缓和气氛,他平和地说道,“我们只是去侦察,并不是实施抓捕。太过紧张,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小李听了方如今的话,微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右手也从腰间放了下来。 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行,车内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小李并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更加专注于路况和周围的环境。 而方如今也继续保持着警惕,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小李的状态。 “赵一手的事情你怎么看?”方如今突然问道。 小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方如今会提及赵一手。 小李迟疑了一下,然后谨慎地回答道:“赵一手这个人,我觉得他有些复杂。” “怎么个复杂?”方如今追问。 “心思太重,做事有些纠结,不够爽快。”小李解释道。 同样的话,他当面跟赵一手也曾经说起过,并且得到了赵一手的认可。 赵一手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复杂且矛盾。 方如今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转换了话题:“你知道吗,他是日本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拉下水的。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能抵挡住吗?” 小李被这个问题惊得心头一震,脑袋嗡的一声,他怎么会怀疑自己呢? “我没有……”他急忙辩解。 “真的没有?”方如今侧过头,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小李。 “没……我对天发誓!”小李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方组长,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跟日本人有任何勾连。” 虽然诱捕的过程小李参与了,但审讯并未让他参与,他怀疑是赵一手胡乱攀咬。 方如今看着小李焦急的神情,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没有跟日本人有勾连。” 然后,他语重心长地继续说:“这么说,就是想告诉你,远处的危险都不可怕,最为可怕的危险恰恰来自你的身边,明白了吗?” “明白!多谢方组长。” 方如今又道:“如果你是日本间谍的话,接到赵一手的电话之后会怎么办?” 小李赶紧收拢心思,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我应该不会继续留在店里,因为那样太容易被发现了。但是,贸然转移的话也恰好说明我自己有问题,容易引起怀疑。” 他思索了片刻,接着说:“所以,我会选择留在这附近,最好是一个十分隐蔽,但又能够清晰地观察到铺子的地方。这样,我就可以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聪明!”方如今夸赞了一句,“你的思路很对。所以,一会在执行任务时,你应该对这样的隐蔽地点特别留意。只要我们发现嫌疑人确实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观察店铺的动静,那么他的日本间谍身份基本上就可以做实了。” 小李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认间谍的身份。 “方组长,前面再拐个弯就到了,在路的右侧。” 小李在兴奋之余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小心地提醒着方如今。 “好,注意观察。”方如今沉稳地应道,同时轻打方向盘,车头缓缓地转过街角,修车铺的招牌已经映入眼帘。 他减缓车速,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 当车子压过路面上的一个小坑时,引擎突然发出一声异响,随后便熄火了。 小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此刻正处于敏感区域,任何异常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紧张地看着方如今,生怕这个突发状况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方如今却显得异常冷静,迅速分析了状况。 “别紧张,这样我下车检查一下。我看车子多半是开不走了,不过也好,一会听我的命令。” 小李下意识地点头。 方如今推开车门,沉着地围着汽车绕了一圈,像是很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打开了汽车的前盖,露出里面复杂而陈旧的机械结构。 这辆车的确已经很老了,从发动机上的螺丝就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 螺丝上布满了锈迹,而更让人担忧的是,发动机的部分区域还在渗油。 他拍拍手,走到副驾驶旁,恭敬地对小李道:“你现在就去铺子里,让他们的师父过来,当然,最好是稍微拖延一会儿工夫,两三分钟即可,我需要观察一下这周围的情况。” 事情发生了变化,两人的计划也只能是作出相应的调整。 小李答应一声,推门出来,他很快代入了自己的身份,对着方如今这个小学徒似的人物训斥了几句,然后背着手走向了修车铺。 第九百零二章 被人试探 茶馆的角落里,陈鲁文独自一人坐在斑驳的木桌旁,茶香袅袅中,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外。 突然,一辆熟悉的老爷车缓缓驶入视线。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特务处行动组的车,赵一手曾数次驾驶着它来这里修理。 这辆车已经年代久远,油漆剥落,零件也时有故障,但在赵一手眼中,它却仿佛是一棵摇钱树,虽然叶子稀疏,但总能摇下几个铜板来。 赵一手并不是那种贪婪无度的人。 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下,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盘算,他也不得不随波逐流,偶尔利用这辆车的小小特权,换取一些额外的收入。 陈鲁文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从车上走下来的小李,陈鲁文是认识的。 这个年轻人一腔热血,但显然缺乏深沉的心机和城府。 陈鲁文猜测,小李可能是凭借某种关系才得以进入行动组,而非完全凭借自身的能力。 过去,每当赵一手来修车时,小李总会跟随其左右,像个好奇的学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 而今天,驾驶座上却换了一个新面孔。 那个司机估计就是赵一手曾提及的徒弟。 陈鲁文细细打量这个新来的司机。 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但从其下车后对车辆进行的细致检查的动作中,可以看出是个有些懂行的人。 陈鲁文本能地缩了缩身体,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茶馆的角落,生怕被对方察觉。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赵一手的徒弟身上,只见那人并没有四处张望,而是专心致志地继续检查着车辆。 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徒弟在检查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地通过车玻璃和倒车镜观察周围的环境。 考虑到陈鲁文这样的高级特工可能就在附近,方如今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向四周打量。 通过骑车玻璃和反光镜面的巧妙运用,能够清晰地观察到街道对面的情况,这是一种高明的侦察技巧。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斜对面的茶楼,从地形上来看,那里的确是一个十分理想的观察点,可以俯瞰整个街道的情况。 这次行动事发突然,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找和了解所有相关人员的详细资料。 对于陈鲁文,他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知道这个家伙到底长什么样了。 方如今在审视周围环境时,心里盘算着,虽然其他位置也能进行观察,但无论从视角还是隐蔽性来说,都不如茶楼那样便利。 茶楼不仅提供了一个相对高处的观察点,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掩护观察者的身份。 就在方如今沉思之际,小李带着两个修车的伙计匆匆赶来。 时间上掌握的不错,足足有三分钟之多。 看到小李面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或异常,方如今稍稍放下心来。 这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随着修车伙计的到来,方如今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车辆上。 “这车确实有些年头了,不少部件都得更换。”伙计说。 方如今点头,然后四人合力,稳稳地将汽车推入了修车铺。 方如今和伙计们开始忙碌起来,拆卸、检查、更换部件,动作熟练而迅速。 在警校学习的时候,车辆驾驶和维修也是一门课,方如今的成绩还不错。 这一修就是一个多小时,方如今弄得满身油污。 虽然他对修车并不陌生,但为了扮演好学徒的角色,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显得有些笨拙。 小李则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停地催促着。 话语中充满了“责备”,指责方如今技术不佳,耽误时间。 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技术还是不行啊!” “要是老赵在的话,早就弄好了。 方如今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继续工作。 他知道,这是为了让他更好地融入角色,让外界对他们的伪装深信不疑。 “你以后多跟你师父学着点,这样也能少给我找点麻烦。” “你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多耽误工夫。”小李再次抱怨道。 在又一阵忙碌之后,终于完成了修车工作。 方如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小李说:“我去洗个手。” 在洗手的工夫,一个伙计递过来一个信封,神秘道:“给你师父的。” 方如今道了声谢装进口袋。 那伙计又叮嘱:“别让别人知道。” 方如今和小李将汽车开走,这里的账不必现结,以往都是赵一手隔断时间就会来结账。 在离开的路上,方如今和小李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直到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小李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有惊无险啊。方组长,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调查核实茶楼,看他去没有。” “我去!” “你不能去,得找个生面孔。” “对,对,对!” 方如今离开后,陈鲁文并未立即现身。 他选择在暗中继续观察,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一个多小时后,他才悠闲地踱步至修车铺。 “刚才那两个人来修车了没有?”看到伙计,陈鲁文故作随意地问道,仿佛只是闲聊。 伙计正忙碌地收拾工具,听到陈鲁文的话,抬起头回道:“那两个人刚来过,车子已经修好了。” 陈鲁文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那个学徒,看起来挺机灵的。” “也挺勤快的,也在努力学技术。不过跟老赵比起来,还是差了点火候。 陈鲁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老赵的技术,那确实是无人能敌。钱给了吗?” “给了。按照您的吩咐,比答应给老赵的还多给了五块。” 伙计略一沉思,试探着问:“老板,您不会是想着试探一下这个小徒弟吧?” 陈鲁文闻言,嘿嘿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是你的猜测,我可没有这么说。” 回答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陈鲁文走出修车铺,眉头紧锁,步伐匆匆。 “浪花”的失踪和赵一手情况的不确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因为赵一手突然打电话来这个突发的事情一耽误,他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向上海报告“浪花”仍然没有接头、确认是否出事的电报暂时未能发出。 他决定再等一等。 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孙靖昌,研究如何重新破局。 另一边,中午还不到,茶楼就传回了消息。 在方如今去修车的这个时间段,陈鲁文的确去过茶楼。 这个消息不难打听,茶楼和修车铺不远,不少茶客是认识陈鲁文的。 所以,陈鲁文的日本间谍,赵一手的上线的身份已经确认了。 再报告给了张鑫华之后,张鑫华表示同意进行抓捕,而且要越快越好。 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方如今连衣服都没有换。 中午他和小李出了大院,就在一个小饭铺里吃饭。 小李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 直到一顿饭几乎吃完,小李才张口。 方如今笑道:“我们在盯着陈鲁文,他未必不会派人盯着我。” “如果我此刻就离开了处本部,换了一身衣服,他很快就会发现我是假冒的,会第一时间转移,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小李这才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诚如陈鲁文猜测的那样,小李的确在特务处有后台,他的表姨夫是人事股的,跟张鑫华的私交还不错。 小饭铺就是个小社会,耳边的议论声传来。 “听说许家这几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老二那个混世魔王死了,以后估计还清净了。” “不只是清净吧,听说许家得罪了大人物,人家要把他们往死里弄。” “你怎么知道?” “我一个表弟在银行,见到许家人已经来银行兑钱了,这是要转移钱款留后路啊。” 方如今听着耳边议论,心说没成想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吃完饭,他叫来了伙计,结了账,起身离开,迈出走出了小饭铺。 小李要回大院,而他要去指挥抓捕陈鲁文。 两个人迅速分开后,方如今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试图隐匿自己的行踪。 然而,突如其来的喧哗打破了他的计划。 “你站住!就是你!”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方如今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手臂上纹有狰狞图案的男子,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手指直直地指向他。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几名看似混混的青年迅速围了上来,他们眼神不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方如今心知不妙,他在这里并无仇家,此情此景显然是有人精心布局的试探。 心中虽然明了,但方如今却无暇他顾,眼前的局势已是箭在弦上。 这么多人,他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挡的过来。 而且,自己还有要事,绝对不能耽搁。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根本不敢停留,转身就跑,这伙人在后面也是紧追不舍。 方如今的动作迅捷,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他显然不如对方熟悉地形。 几个转弯之后,他发现自己已被逼入绝境,混混们越来越近。 就在他打翻一个混混,冲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冲出,一脚将一个即将追上来的混混踹倒在地。 方如今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他朝方如今大喊:“快,往西跑,前面就是警察分局!” 为首的混混正好追了过来,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又大声呼喊着,把周围的同伙都招了过来。 方如今和青年不敢停留,一起向西跑去,再向前,跨过一座石桥,再往前走两百多米,就是警察分局的办公楼。 南京是国都,这样当街追杀,肯定是要被制止的,这不是给警察们上眼药呢嘛。 这些混混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在警察面前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两人快速过了一座石桥,正要往警察分局的方向走去。 忽然前面又杀来一伙人,将他们的去路牢牢挡住。 这样一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形势对他们十分的不利。 两个人干脆不再跑了,各自转身迎敌。 方如今回手挡开迎面的一拳,身形不退反进,靠在近前,直接用右肩头向前一撞,这一击重重的撞在对方的下巴上,此人脑袋受到重击,当时就倒地不起。 这边刚解决了一个,又是两个人冲上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方如今直刺了过来。 这些青帮弟子好勇斗狠,横行霸道惯了,打架斗殴,身上经常打着棍棒匕首,使用武器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即便偶尔出了人命,也有上面的大佬庇护,行事毫无顾忌。 方如今不想拖延,动作迅捷如风,一瞬间便精准地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探出,紧紧扣住了那人的肘部。 随即猛然发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响起,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切,那是对方小手臂骨头被生生折断的声音。 匕首在这股巨力的作用下脱手而出,被方如今轻易夺入手中。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那把匕首便化作一道寒光,以手柄为力点,重重地击打在另一名混混的耳根要害处。 那名混混哼都未及哼一声,便如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连串动作,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 方如今周围顿时空出一片无人的区域,其他追赶者见状,无不心生忌惮。 他们眼见方如今身手如此了得,手中又已握有锋利的匕首,一时间竟无人敢轻易上前。 与此同时,那位青年也展现出非凡的身手。 他动作凌厉,攻势如潮,接连将两名混混击倒在地,然后迅速向方如今靠拢。 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让周围的行人惊恐万分。 他们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生怕被卷入这场混战之中。 转眼间,周围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方如今和青年两人并肩而立,面对着一群畏缩不前的混混。 方如今迅速转头对青年说:“你先走一步,我来挡住他们!” 第九百零三章 宫崎柊吾 然而,青年却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依然紧紧锁定在那些青帮弟子的身上。 虽未言语,但态度已十分明确——他不会独自离开。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啊!”那个惹是生非的祸精再次躲在同伴的背后叫嚣,一副煽风点火、不依不饶的架势。 方如今和青年同时向那个祸精投去凌厉的眼神。 “快跑!”方如今见对方人群开始蠢蠢欲动,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于是低声催促道。 青年也明白,若继续纠缠下去,形势将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跟随方如今,两人同时转身疾驰而去。 见他们开始逃跑,身后的混混们顿时胆气大增,如同被激怒的马蜂一般,蜂拥而上,紧追不舍。 不过这一次他们就没有之前那么无所顾忌了,知道这两人都是硬茬子,有聪明的人,脚下也有意识的放缓了脚步,为同伴出气还行,可为此拼命就不值了,要不是仗着人多势众,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见好就收了。 方如今二人撒开了脚步,跑的飞快,青年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带着方如今顺着海河沿岸的街道小巷一路疾奔,很快就甩开了追兵。 “刚才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方如今眼神中透露出由衷的感激。 年轻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与不羁,“些许小事,无需挂怀。” 方如今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试图从他身上捕捉到更多信息,“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年轻人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解释。 方如今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不请自来的救星充满了好奇。 他本能地想要更多了解这个人,于是试探着问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否留下姓名和地址,改日我专程登门拜谢。” 年轻人摆了摆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芒,“不必了。那些混混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过是碰巧遇见,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他转身迈步离开。 方如今凝视着那个青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思绪如波涛般翻涌。 这些在街头闹事的混混,极有可能是陈鲁文派来试探自己的棋子。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青年,他的出现是否也隐藏着某种深意? 一个念头在方如今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如果这个青年也是陈鲁文派来的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让他心中一紧。 他回想起青年的一举一动,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那种深藏不露的眼神,都似乎在暗示着他并非寻常之辈。 “不对!”方如今突然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解开一个复杂的谜题。 如果这个青年真的是陈鲁文的人,那他必定是陈鲁文相当信任的心腹。 但这样的心腹,陈鲁文又怎会轻易让他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呢?这 种做法显然不符合陈鲁文那种老谋深算的性格,更显得不合情理。 方如今越想越觉得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或者是说自己想的太多了,这个青年真的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方如今再多做思考。 他迅速整理好思绪,转身离开了街角。 他必须立刻去布置抓捕行动,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很快,方如今找到了戴雷平。 没有过多的寒暄,方如今将方才的遭遇简要叙述之后,便直接布置了任务。 “雷平,你立刻去暗中打探那些混混的背景,以及刚才的袭击事件是否与陈鲁文有关。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这其中的联系。” “陈鲁文不会亲自跟混混们朝面的,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一个中间人,而此人也极有可能是日本间谍。” 戴雷平领命而去。 随后,方如今召来了张志松。 张志松这些日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期待。看到方如今,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方长官,您找我?”张志松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方如今看着他,语气严肃而客气,“张志松,有一个重要行动,我需要你的帮助。” 张志松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请长官吩咐,我张志松万死不辞!” 方如今点点头:“好。这件事对你很简单,你只需要……” …… 之前路见不平的青年,与方如今分手后,便轻盈地转过几个街角,举手招来一辆人力车,一路向西而去。 青年坐在车上,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热闹的街口。 青年付钱给车夫,然后轻盈地跳下车,径直往街道深处走去。 先是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后,他进入了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这些小巷如同迷宫一般,但青年却轻车熟路地在其中穿梭,仿佛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不断地转弯、绕行,每一次选择都显得那么自然、流畅。 当他再次出现在另一条大街上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服。 这套衣服与之前的截然不同,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换上新装的青年轻车熟路地又叫了一辆黄包车,坐定之后,指示车夫一路向北。 不久,他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口。 青年示意车夫停下,他付了钱,便独自走进了这条寂静的小巷。 走到巷子深处,青年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破旧的门牌号,然后上前有节奏地敲敲门。 院子里顿时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谨慎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一只眼睛透过狭窄的缝隙朝外窥探,目光在青年身上打量了一番,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才放心地将门完全打开。 随着门的敞开,一个低沉而谨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来了。” 青年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然后迅速闪身进屋,消失在了黑暗中。 门再次被轻轻关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一个是从上海而来专程处置梶原千春等事务的“浪花”板仓弥久。 另一个则是潜伏在南京的特高课特工吉野英士,他在南京有很多的化名,目前最常用的就是陈鲁文。 就在陈鲁文去找孙靖昌回来的路上,板仓弥久找到了他。 这让陈鲁文欣喜万分,心里终于有了主心骨,不再是一个人独自扛着压力。 板仓弥久看着门口走进来的青年,脸上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他招手示意,语气和蔼地说道:“宫崎君,你来得正好。”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吉野英士,这次咱们在南京的任务,主要是吉野君协助。” “吉野君,这位是宫崎柊吾,这些年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是我最为得力的助手。你们认识一下。” 宫崎柊吾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从事情报工作近十年,可以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特工了。 他这些年一直随板仓弥久行动,他精明能干,智谋过人,多次破获中国情报组织。 虽然不如梶原千春、川本草芥和稻叶昌生名气大,但也是日本情报界中年轻一代的翘楚,深得板仓弥久的信任。 这次来南京,板仓弥久在临出发前特意向松井直辉请示,希望宫崎柊吾能够协助自己。 松井直辉对宫崎柊吾也十分欣赏,再考虑到宫崎柊吾早年前也认识梶原千春,梶原千春十分疼爱这个小弟弟,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由于板仓弥久是被松井直辉紧急从北平召回上海的,宫崎柊吾才暂时留在了北平处理后续事宜。 接到老板的急电之后,宫崎柊吾立即南下。 这也是他和老板板仓弥久在南京的第一次见面。 一阵寒暄过后,板仓弥久转向了宫崎柊吾,关切问道:“宫崎君,路上还顺利吧?” “很顺利!”宫崎柊吾并没有提及路上拔刀相助的事情。 到了南京之后,他按照板仓弥久的要求,在特务处周围活动,暗中打探消息。 结果就意外地遇到了方如今被数个混混追逐的事情。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他一时意起,出手帮助的修车工,竟然是他们在南京最主要的对手。 他更加不会想到,那些混混也是陈鲁文让孙靖昌安排的。 “那就好。我让你去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宫崎柊吾摇摇头,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大可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这时,一旁的陈鲁文提鼻子闻了闻。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板仓弥久注意到了:“吉野君,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换了衣服之后,身上还有一股汽油味。”陈鲁文有些尴尬地解释。 “你的行业有些特殊,即便换装也有可能被人家通过气味辨别出来。” “我以后会注意的。” 板仓弥久点点头,看向宫崎柊吾:“还是说正事吧,眼下的形势对咱们非常不利,目标人物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而且,吉野君安插在特务处的内线似乎也遇到了麻烦,虽然今天打过电话了,但实际情况很难判断。” “对此,吉野君已经做出了试探,但消息没那么快传过来。” 在宫崎柊吾来之前,他和陈鲁文已经做过了简单的交流。 陈鲁文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一个字不落的都汇报给了板仓弥久。 听了汇报之后,板仓弥久感到事情比自己之前了解的还要复杂。 但是,及时通知其他特工转移,并且进一步证实赵一手是否已经反水,是十分必要的。 “吉野君,我的意见是你不要回修车铺子了,太冒险了,我们必须做好以防万一的思想准备。” 陈鲁文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还有,那个内线今后无论发什么情报出来,你都不要动。不要有任何的动作。” 陈鲁文不甘心:“先生,这样会不会耽误事?” 板仓弥久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板仓弥久的话让陈鲁文陷入了沉思。 他明白板仓的担忧,毕竟他们的行动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我明白了,先生。”陈鲁文最终点头,“我会按照您的指示行事,暂停与内线的直接接触。” 板仓弥久满意地点头:“很好,吉野君。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以确保我们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如果内线还没有暴露,我们还有机会。”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完全停止行动。相反,我们需要更加谨慎地收集情报,同时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眼下就有一个线索,希望吉野君帮我查一查。” “先生请讲!” “我无意中遇到了一个来山下卖山货的山民,据他们说,山里的搜捕仍在继续,这也从侧面证明,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有落入中国人的手中。” 梶原千春的身份,并没有对陈鲁文言明,便是宫崎柊吾,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听到这个消息,陈鲁文精神一振。 “太好了,幸亏我们没有上中国人的当!” 他现在的心情是既兴奋,也有些后怕。 当时差一步就走错了,其结果定然是万劫不复。 自己要么已经为天皇陛下尽忠了,要么此时在中国人的审讯室里经手无休止的折磨。 好在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浪花”及时出现了,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鲁文当即表示这件事由自己来落实。 板仓弥久接着道:“这个山民还有一个同伴,应该对山里的情况更加了解,只是我一直没有见到他。不然也不用专门往山里跑了。” 陈鲁文表示这件事有些难办,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山民,这如何在偌大的南京城里找。 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了,说不定人家早就回去了。 听到山民两个字,宫崎柊吾开口道:“说起来,我倒是看到一个山民打扮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先生说的那个人。” 第九百零四章 杀鸡儆猴 “快说来听听。”板仓弥久急不可耐道。 宫崎柊吾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将他在正阳居饭馆的那段经历娓娓道来。 “昨日,我正坐在正阳居的角落,饭馆里人声鼎沸,各色的食客络绎不绝。”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破旧衣裳、挑着担子的,看似山民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宫崎柊吾的叙述让两人仿佛置身于那日的正阳居之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市井的喧嚣。 “那人一脸焦急,径直走向柜台,想找崔掌柜。但不知为何,伙计们却将他粗鲁地赶了出去。” 板仓弥久和陈鲁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为何会如此对待一个普通的山民?”陈鲁文忍不住问道。 宫崎柊吾解释道:“听闻崔掌柜在负责饭馆进货时做了些不干净的手脚,被东家察觉后,便被辞退了。想是那山民还不知情,仍来找他。” “又或许,崔掌柜很多山货均是从那山民处购得,两人之间存在利益勾连。如此,那山民被轰出去倒也不奇怪。” 板仓弥久眉头紧锁,口中喃喃:“崔掌柜?” “先生认识此人?”宫崎柊吾道。 他抬头看向宫崎柊吾,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此人。” “那山民后来去了哪里?”陈鲁文追问。 宫崎柊吾略一思索,“我记得他好像是往西边去了,但具体去了何处,我并未多加留意。” 话语中带着些许遗憾,若是当时能多留心一些,或许现在就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板仓弥久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宫崎君,不必自责。毕竟谁也不知道你会遇见他。而且这个山民未必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作为上司,板仓弥久还是很会安慰自己的下属的。 陈鲁文道:“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尽快找到那个山民,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看着急不可耐地想要做出点什么来,宫崎柊吾只好安慰道:“请不要着急,这件事咱们慢慢商量,先听先生的。” 说到这里,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上司板仓弥久,可是板仓弥久却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 他对陈鲁文说道:“眼下你的处境有些不妙,尽量少抛头露面,这山民固然可能知道一些线索,但未必很有价值。所以,我的意思是不要将精力全都投入到这上面去。” 其实他很清楚,这里是南京,本地势力又盘根错节,根基深厚,彼此利益相关形成稳固的联盟。 如果陈鲁文贸然一折腾,说不定消息就泄露出去了,到时候引来了中国特工,那就不妙了。 板仓弥久和宫崎柊吾都心有顾虑,不敢放手支持陈鲁文蛮干。 可是陈鲁文却不管这些,他眼下的处境的确不妙,但越是这样越想打翻身仗,尽快扭转局面,他不想之前做所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好不容易盼着板仓弥久来了,但总不能一直都当缩头乌龟吧? 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两位新来的再讲一讲。 想到这里,陈鲁文看着板仓弥久,嘴里不悦的说道:“先生,山民的事情是个小事,谁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呢?” “如果因我们的放弃,此人离开城区,那我们就错失良机了。” “先生,现在南京形势虽然错综复杂,但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两个部门势如水火,狗咬狗的戏码在不断地上演着。我们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我在南京的这些年,虽然不敢说对帝国有功,但工作还是做了一些的。如今很多早年种下的就要结果了,此时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到底有所顾忌,没有直接给自己摆功劳,而是很委婉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板仓弥久和宫崎柊吾都是心知肚明。 他的话让在座的两个人都是脸色一变,陈鲁文说的没错,在南京经营一个身份并不容易,特高课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让这些潜伏特工们经营关系网络。 如果出了问题,这个责任可绝不是陈鲁文一个人可以承担的,他们两个人也都要承受松井直辉的怒火。 看到陈鲁文确实不容易,板仓弥久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陈鲁文顿时精神一震,他赶紧一步来到板仓弥久面前,咬牙切齿,狠狠的说道:“我们必须要争取主动,这个山民我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查找,绝对不会引起怀疑的,您尽管放心。” “还有那个姓许的,说白了之前就是个混混,靠着好勇斗狠以及后来盘下的纺纱厂这才翻了身。既然他手中可能掌握了那位大人物相关的线索,我们决不能让中国特工先得手。不然,在这件事上,我们就太被动了。” “他虽然是个地头蛇,自己手下也有人有枪,但说起来都是乌合之众,只要我们派出杀手,干掉他不成问题。” 板仓弥久一听,不禁有些头大,他又看向宫崎柊吾,希望听取这位下属的意见。 宫崎柊吾沉吟了片刻,问道:“干掉一个许世荣还不容易,可是你知道他把那些证据资料放到什么地方了吗?” “即便许世荣死了,这些证据资料一样也能让我们陷入被动之中。” “所以我认为,还是要先搞到许世荣的底牌,再进行灭口。” “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否则许世荣很容易被中国特工盯上。” 陈鲁文就是要急于做出一些成绩来,他手下都是什么人,都是特高课培养出的精英,他们的手段,一些受过反审讯的中国特工都经受不住,更何况是许世荣这个病秧子,只怕不用半个小时,就得竹筒倒豆子全撂了。 板仓弥久翻了翻白眼,这家伙说的也没有错,但是毕竟对付许世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好好地计划一番。 尤其是现在特务处已经嗅到了许家的味道,且许家老二刚刚被刺之后,许家肯定是戒备森严,没那么容易得手的。 宫崎柊吾摇头说道:“这里毕竟是南京,我们的人手有限,又受限于特务处的高压之下,行动多有不便。我想,有没有可能,先通过外围进行渗透?” “怎么渗透?”其他两个人都连忙出声问道。 “许世荣做到今天,肯定有自己的班底和嫡系,我们不妨暗中对他的一名嫡系下手,敲打一下他,通过他告诫一下许世荣,让他知道我们的手段,知道背叛了大日本帝国的下场究竟是怎么样的。” 陈鲁文眼睛转了转:“这个主意好。起码让许世荣有所顾忌才是。我听说,明天就是他心腹韩凤国的生日,干脆给他送一份大礼。” 板仓弥久听明白了,宫崎柊吾的意思,是用江湖手段来警告许世荣,让他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不然自己和家人的下场会很惨。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选定的目标对象一定要是能够让许世荣会产生震撼的,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万一把许世荣逼急了,让他站到另一面去那就不好了。 当即,他将这个担忧说了出来。 陈鲁文道:“韩凤国是许世荣的心腹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在许世荣的心里分量很重,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安排。” “至于您担心许世荣会被我们逼到特务处那边去,我想这一点您比我应该更清楚。他在当初上了我们这条船,就不可能下来了,除非是粉身碎骨。” “这个人头脑不简单,如果他肯配合的话,我们可以答应保障他的安全。” “将来帝国终究会有占领这座古都的一天,像许世荣这样和帝国有过合作基础,脑袋瓜又好使的人,我们也会用得着。” 陈鲁文的思路转变很快,除了想尽快翻身的底层逻辑之外,猜透板仓弥久心思也是不可或缺的。 板仓弥久和宫崎柊吾商量了一番,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太好了!一切拜托阁下了!” 一听板仓弥久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陈鲁文心头一松,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抽出一根,随手递给一旁的板仓弥久,又抽出一根,作势要递给宫崎柊吾,可是宫崎柊吾摆手示意。 陈鲁文以前是不吸烟的,但是前来他铺子里修车的那些人很多都是老烟枪,所以他身上经常备着香烟,久而久之,自己也抽上了。 他给宫崎柊吾递烟也只是客气一下,于是不再相让,自己叼在嘴里。 板仓弥久一笑,他的烟瘾也很大,平时烟不离手,但是到了南京之后,一直都是熬着,此时见到陈鲁文递过来之后也是手痒难耐。 于是他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外型精致的打火机,送到陈鲁文的面前,随手推开压盖,拇指轻轻一磕,一团火焰绽开。 陈鲁文请板仓弥久先点,板仓弥久也不客气,低头引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袅娜的烟雾从指尖缓缓升起,随着一股烟草浓厚醇烈的味道侵入,强力刺激之下,顿觉精神一振。 随后,陈鲁文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宫崎柊吾夹在两个烟民之中,他倒是也习惯了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只是稍稍将身体后仰,以躲避那些飘散来的烟雾。 板仓弥久见陈鲁文要还自己的打火机,摆手道:“这是正宗的德国货,咱们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个打火机就送给你了。” 陈鲁文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又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这个打火机外观非常漂亮。 德国经典的双连杆机型,整机纯铜镀银材质,机身外壳采用835纯银材质,双面手工錾刻唐草雕花。 而且带独立油壶的设计,加满油可以使用一周以上,机身侧边835纯银标识,经典的双连杆银套机。 是卡尔威登的经典款式。 陈鲁文掂了掂,手感沉甸甸的,显然质量上乘。 他轻轻按下打火机,一道明亮的火焰跃然而生,映照在他的脸上。 “真是好东西。”陈鲁文由衷地赞叹道,“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板仓弥久听到陈鲁文的称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宝剑赠英雄。我倒是觉得这个打火机跟你很搭配,就不要再推辞了,收下吧!” 陈鲁文也是了解板仓弥久的,知道他性子还是比较直的,不喜欢太多的弯弯绕。 当下抬起头,看着板仓弥久,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非常感谢先生的礼物,我很喜欢。” 陈鲁文确实非常喜欢这件礼物,为了避免留下更多的个人印记,他根本不敢用打火机。 便是火柴用的都是杂牌子的,而且从不固定,但既然是板仓弥久所送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鲁文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又想起件事:“先生,您初到南京,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会尽快为您置办齐全的。” 板仓弥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南京是大城市,采买都比较方便,再说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置办的。” 陈鲁文听后,点了点头,尊重他的决定。但他还是坚持道:“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板仓弥久正色道:“接下来,咱们重点研究一下许世荣的事情。” 他的目光转向陈鲁文,带着几分期待与探究:“想必你心中的腹稿已经有了,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陈鲁文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 他并未立刻提及孙靖昌暗杀许世荣未遂的事件,决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作详细汇报。 他谦逊地开口:“先生果真是神人也,这件事我确实早就在考虑了。我所构想的方案或许还有些不太成熟,还请先生和宫崎多多批评指正。” 板仓弥久和宫崎均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陈鲁文便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从情报收集、行动策略到后续应对,他都做了周密的安排。 听完陈鲁文的计划,板仓弥久和宫崎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赞许。 两人针对计划中的几个关键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和看法,与陈鲁文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最终敲定了行动计划。 第九百零五章 送上门来 许世杰的丧事终于落幕,韩凤国并未急于离开,他站在冷清的灵堂外,等待着与许世荣的私下交谈。 “大先生,”韩凤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虽然我们已经疏通了关系,但那些政客们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许世荣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韩凤国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考虑事情总是周全。 “公司的钱,我已经将十万美金汇入了您在花旗银行的账户。”韩凤国递上一张存单,“这是存单,请您收好。” 许世荣接过存单,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另外,”韩凤国继续说道,“公司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兑换的金条,我也已经准备妥当。” 说着,他将一个沉重的皮箱放到茶几上,打开箱盖,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金条。 “凤国,你真是有心人啊。”许世荣感叹道。 这几天的疲惫和哀伤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都显示出他近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大先生,请保重身体。”韩凤国诚恳地说道。 “我没事!”许世荣点点头,努力振作精神,“最近外面有什么风声?” 这几天他心力交瘁,实在无暇顾及外界的动态。 韩凤国神色凝重地回答:“下关码头上出了点事。” 许世荣的眉头一皱,“下关码头?具体是怎么回事?” “听说特务处在抓人,动静闹得挺大。”韩凤国解释道。 “什么?特务处在码头抓人?”许世荣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那,那人抓到了吗?” 韩凤国对许世荣的紧张反应略感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好像没有抓到,那人很机警,果断跳江逃走了。” 关于特务处行动组在码头上暗中抓捕伪装逃走的许世杰一事,虽然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人们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那名男子跳江脱逃了。 许世荣心中一紧,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内情。 许世杰的替身行动并未安排任何暗中保护和护送,这也导致了他对外界消息的闭塞。 此时听到韩凤国的描述,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听到人没抓到,许世荣算是松了一口气。 韩凤国注意到许世荣的异常,试探着问:“大先生,您认识那个人?” 许世荣迅速否认:“不认识!”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但是,我们现在毕竟与特务处有过节,现在听到他们在抓人,我这心里……” 他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韩凤国心中明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并不好,许世荣话锋一转,面带微笑地说道:“凤国,我记得明天是你的生日。本该好好地给你准备一份厚礼,可是……你看,因为老二的事情,我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韩凤国听闻此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样的情况下,许世荣还能记得他的生日,实属难得。 “大先生,您太客气了。这些日子您已经够操心的了,我的生日真的不重要。”韩凤国诚挚地说道。 许世荣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你的生日我怎么能忘呢?你稍等片刻。” 说着,他让韩凤国在客厅稍等,自己则转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许世荣在书架前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古朴的黑漆木盒走了出来。 “凤国,这是我之前收藏的一件小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想你会喜欢。”许世荣将木盒递给韩凤国,“就当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世荣亲自打开木盒:“看看,品相如何?” 韩凤国向盒内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块精美的玉佩,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许世荣介绍:“这块玉佩是用和田白玉制成,以浅浮雕、透雕技法整体雕出蟠曲的形龙,龙身形中部拱曲方正,上有一系穿用的孔。” “龙体丰腴,张口露齿,身饰勾连涡纹,龙爪简化变形,龙尾呈凤尾形。” “龙身上下饰透雕云纹,使龙的周围祥云缭绕,给人以腾云驾雾、飞跃于天的感觉。” 韩凤国看得爱不释手,说道:“这种龙头凤尾的造型在汉代十分鲜见,而形龙身的方正和凤尾的婉转流畅相呼应,使之方正而不呆板,流畅而不柔弱。” “整条龙鬣毛飞扬,威风凛凛,很有力量和气势,是一件宝贝。” “只是……这……这太贵重了!”韩凤国惊叹道。 许世荣笑着摇摇头,“凤国,你跟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这块玉佩虽然值些钱财,但与你的付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收下吧,权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那就多谢大先生了。” “你的生日,我就不到场了,希望你能理解。” “大先生,你别说了,这生日我原本就没打算过,最多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图个喜庆而已。” 许世荣点点头:“嗯,这段时间你也多注意。” 韩凤国说:“日本人那边如果要是大先生为难的话,我可以安排人。” “不必了!这件事我有考虑,你就不要掺和了。” …… 半途出现的试探一事,并未给方如今造成多少困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陈鲁文抢时间,赶在陈鲁文对确认心中的怀疑之前,打陈鲁文一个措手不及。 见到戴氏兄弟和顾清江之后,方如今简单询问了情况。 修车结束之后,方如今就派生面孔来监视了,他们确实发现了陈鲁文回来,但是一直没见他出去。 所有的热都在等着方如今拍板下达命令。 时间紧迫,方如今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将接领头的叫过来,开始布置具体的搜捕任务。 他看着这些手下,简要地说了一些陈鲁文的情况,最后总结说道: “别看修车铺就在眼前,但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们要抓捕的这个日本间谍可是曾经策反过咱们内部人员的,非常狡猾,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 赵一手的内鬼身份,在特务处仅有几个人知道。 普通的行动队员还以为内部的甄别调查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钉子的上线,这也太迅速了吧? 方如今对顾清江道:“把陈鲁文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 顾清江照做,方如今道:“此人极有可能已经偷偷地转移了,但是我们的突击抓捕还是要继续进行的,否则在这次较量中,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一会儿,修车铺里的人任何都人,都必须先控制住。他们其中难免会有陈鲁文发展想下线,或者说是他本来的手下,先把人抓了,以后再慢慢甄别。” “此次抓捕非同寻常,所有人员要恪尽职守,提高警觉,不得怠慢,否则严惩不贷。” “是!”众人齐声回答道。 阳光斜射在陈鲁文的修车铺外,给这个平凡的地方披上了一层金黄。 方如今、戴氏兄弟和顾清江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只等方如今一声令下,就将展开对修车铺的搜查行动。 然而,就在方如下令出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朝着修车铺的大门走去。 男子的举止看似平常,但方如今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当即叫停了行动,示意同伴们稍安勿躁。 “等等,有情况。”方如今低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那名男子。 顾清江皱眉问道:“方组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南京的天气还有些热,但你看他穿的是不是有点厚?”方如今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警惕,“而且,你看右手摆动,仔细看的话动作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顾清江也注意到了那名男子,“确实,他的动作不太寻常。” 方如今沉思片刻,“我们不能冒险,先观察一下再说。” 于是,众人便被紧急叫停,方如今躲在观察点静静地观察着那名男子的动向。 戴雷平一旁道:“看上去这个家伙应该是腰间带着枪,肯定有问题,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方如今摇摇头,“不急,我们现在的第一目标是陈鲁文,这个人虽然有可能是来找他的同伙,但并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等等再说。” 在南京这个城市里,他是猫,日本间谍是鼠,他是占据主动的狩猎者,而日本间谍则是待捕的猎物。 在挑选猎物的时候,方如今可以更加的从容。 这也是身在主场的好处。 对陈鲁文的抓捕,他在心里也衡量过了,难度不会太小。 而这个时候,已经化装的孙靖昌正焦急地走进了修车铺。 试探方如今的人是孙靖昌间接找的,但那些混混们在事情做完之后,并没有及时去取另一半的酬金,这跟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符。 孙靖昌是久经训练的老特工,感觉敏锐,推测一定是出事了。 他迫切需要联系到陈鲁文,通知他立刻转移,然而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这进一步加深了孙靖昌的疑虑,他甚至开始担心陈鲁文是否已经被捕。 自己和陈鲁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紧密相连,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毫不为过。 陈鲁文暴露被捕,虽然未必会追究自己的责任,但之前在南京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即便换个地方,也得重新开始。 他还有多少时间重新开始? 而且,像是陈鲁文这样脾气好的上司搭档,他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遇见。 之前,陈鲁文曾经叮嘱过他,不要主动联系。 有事的话陈鲁文会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他的,但现在的情形是陈鲁文很有可能尚未意识到危险降临。 自己主向陈鲁文示警,算是特殊情况,并不算是违抗命令。 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孙靖昌决定化装前来打探一下情况。 即便他无法救出陈鲁文,也总比一无所知、只能盲目猜测要好。 孙靖昌对于自己的化装术很自信,即便是修车铺里的那几个伙计也不可能认出他。 孙靖昌抬脚迈进修车铺,环顾四周后,他向一个伙计询问道:“请问老板去哪儿了?我是陈老板的朋友,特地来催货款的。” “你们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 之前,陈鲁文曾向他透露过,修车铺的原配件采购都是由他这个老板亲自负责,伙计们对于陈鲁文的人际交往并不十分了解。 因此,孙靖昌选择了这样的说辞,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伙计听了孙靖昌的话,并未起疑,这种账务的事情他也不想掺和,指了指后院说道:“陈老板在后院呢,您去找他吧。” “电话是因为修路把线杆弄断了,这一片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来的路上确实见到有工人在修路,一根线杆歪歪扭扭地倒在墙头上。 电话打不通倒是可以解释。 但是听到陈鲁文还在铺子里,孙靖昌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喜还是忧。 如果陈鲁文安然无恙,那自然是喜事一桩; 但如果陈鲁文已经暴露,那么他的到来无疑会将自己也卷入危险之中。 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后院走去。 他穿过修车铺的杂乱前厅,推开一扇通往后院的门。 后院里,他并未见到陈鲁文。 伙计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说明陈鲁文是刻意规避行踪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孙靖昌对修车铺的环境了如指掌,他迅速而有序地搜索了几个可能藏身的房间。 然而,经过一番仔细的寻找,他越发确信陈鲁文并不在修车铺内。 这个过程短暂而紧凑,从他开始搜索到最终确定陈鲁文不在,整个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孙靖昌心中一沉,意识到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为复杂。 他疾步从后院走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几个伙计还在各自忙着,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离去并未在意。 孙靖昌走出修车铺,突然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他不禁伸手挡在了额头上,以减轻那刺目的光芒。 然而,在这不经意的动作间,他的目光被对面窗户的一道缝隙吸引。 他敏锐地捕捉到,那狭窄的窗户缝隙间,有一个人影迅速晃过。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九百零五章 送上门来 许世杰的丧事终于落幕,韩凤国并未急于离开,他站在冷清的灵堂外,等待着与许世荣的私下交谈。 “大先生,”韩凤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虽然我们已经疏通了关系,但那些政客们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许世荣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韩凤国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考虑事情总是周全。 “公司的钱,我已经将十万美金汇入了您在花旗银行的账户。”韩凤国递上一张存单,“这是存单,请您收好。” 许世荣接过存单,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另外,”韩凤国继续说道,“公司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兑换的金条,我也已经准备妥当。” 说着,他将一个沉重的皮箱放到茶几上,打开箱盖,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金条。 “凤国,你真是有心人啊。”许世荣感叹道。 这几天的疲惫和哀伤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都显示出他近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大先生,请保重身体。”韩凤国诚恳地说道。 “我没事!”许世荣点点头,努力振作精神,“最近外面有什么风声?” 这几天他心力交瘁,实在无暇顾及外界的动态。 韩凤国神色凝重地回答:“下关码头上出了点事。” 许世荣的眉头一皱,“下关码头?具体是怎么回事?” “听说特务处在抓人,动静闹得挺大。”韩凤国解释道。 “什么?特务处在码头抓人?”许世荣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那,那人抓到了吗?” 韩凤国对许世荣的紧张反应略感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好像没有抓到,那人很机警,果断跳江逃走了。” 关于特务处行动组在码头上暗中抓捕伪装逃走的许世杰一事,虽然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人们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那名男子跳江脱逃了。 许世荣心中一紧,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内情。 许世杰的替身行动并未安排任何暗中保护和护送,这也导致了他对外界消息的闭塞。 此时听到韩凤国的描述,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听到人没抓到,许世荣算是松了一口气。 韩凤国注意到许世荣的异常,试探着问:“大先生,您认识那个人?” 许世荣迅速否认:“不认识!”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但是,我们现在毕竟与特务处有过节,现在听到他们在抓人,我这心里……” 他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韩凤国心中明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并不好,许世荣话锋一转,面带微笑地说道:“凤国,我记得明天是你的生日。本该好好地给你准备一份厚礼,可是……你看,因为老二的事情,我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韩凤国听闻此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样的情况下,许世荣还能记得他的生日,实属难得。 “大先生,您太客气了。这些日子您已经够操心的了,我的生日真的不重要。”韩凤国诚挚地说道。 许世荣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你的生日我怎么能忘呢?你稍等片刻。” 说着,他让韩凤国在客厅稍等,自己则转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许世荣在书架前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古朴的黑漆木盒走了出来。 “凤国,这是我之前收藏的一件小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想你会喜欢。”许世荣将木盒递给韩凤国,“就当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世荣亲自打开木盒:“看看,品相如何?” 韩凤国向盒内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块精美的玉佩,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许世荣介绍:“这块玉佩是用和田白玉制成,以浅浮雕、透雕技法整体雕出蟠曲的形龙,龙身形中部拱曲方正,上有一系穿用的孔。” “龙体丰腴,张口露齿,身饰勾连涡纹,龙爪简化变形,龙尾呈凤尾形。” “龙身上下饰透雕云纹,使龙的周围祥云缭绕,给人以腾云驾雾、飞跃于天的感觉。” 韩凤国看得爱不释手,说道:“这种龙头凤尾的造型在汉代十分鲜见,而形龙身的方正和凤尾的婉转流畅相呼应,使之方正而不呆板,流畅而不柔弱。” “整条龙鬣毛飞扬,威风凛凛,很有力量和气势,是一件宝贝。” “只是……这……这太贵重了!”韩凤国惊叹道。 许世荣笑着摇摇头,“凤国,你跟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这块玉佩虽然值些钱财,但与你的付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收下吧,权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那就多谢大先生了。” “你的生日,我就不到场了,希望你能理解。” “大先生,你别说了,这生日我原本就没打算过,最多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图个喜庆而已。” 许世荣点点头:“嗯,这段时间你也多注意。” 韩凤国说:“日本人那边如果要是大先生为难的话,我可以安排人。” “不必了!这件事我有考虑,你就不要掺和了。” …… 半途出现的试探一事,并未给方如今造成多少困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陈鲁文抢时间,赶在陈鲁文对确认心中的怀疑之前,打陈鲁文一个措手不及。 见到戴氏兄弟和顾清江之后,方如今简单询问了情况。 修车结束之后,方如今就派生面孔来监视了,他们确实发现了陈鲁文回来,但是一直没见他出去。 所有的热都在等着方如今拍板下达命令。 时间紧迫,方如今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将接领头的叫过来,开始布置具体的搜捕任务。 他看着这些手下,简要地说了一些陈鲁文的情况,最后总结说道: “别看修车铺就在眼前,但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们要抓捕的这个日本间谍可是曾经策反过咱们内部人员的,非常狡猾,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 赵一手的内鬼身份,在特务处仅有几个人知道。 普通的行动队员还以为内部的甄别调查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钉子的上线,这也太迅速了吧? 方如今对顾清江道:“把陈鲁文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 顾清江照做,方如今道:“此人极有可能已经偷偷地转移了,但是我们的突击抓捕还是要继续进行的,否则在这次较量中,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一会儿,修车铺里的人任何都人,都必须先控制住。他们其中难免会有陈鲁文发展想下线,或者说是他本来的手下,先把人抓了,以后再慢慢甄别。” “此次抓捕非同寻常,所有人员要恪尽职守,提高警觉,不得怠慢,否则严惩不贷。” “是!”众人齐声回答道。 阳光斜射在陈鲁文的修车铺外,给这个平凡的地方披上了一层金黄。 方如今、戴氏兄弟和顾清江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只等方如今一声令下,就将展开对修车铺的搜查行动。 然而,就在方如下令出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朝着修车铺的大门走去。 男子的举止看似平常,但方如今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当即叫停了行动,示意同伴们稍安勿躁。 “等等,有情况。”方如今低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那名男子。 顾清江皱眉问道:“方组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南京的天气还有些热,但你看他穿的是不是有点厚?”方如今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警惕,“而且,你看右手摆动,仔细看的话动作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顾清江也注意到了那名男子,“确实,他的动作不太寻常。” 方如今沉思片刻,“我们不能冒险,先观察一下再说。” 于是,众人便被紧急叫停,方如今躲在观察点静静地观察着那名男子的动向。 戴雷平一旁道:“看上去这个家伙应该是腰间带着枪,肯定有问题,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方如今摇摇头,“不急,我们现在的第一目标是陈鲁文,这个人虽然有可能是来找他的同伙,但并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等等再说。” 在南京这个城市里,他是猫,日本间谍是鼠,他是占据主动的狩猎者,而日本间谍则是待捕的猎物。 在挑选猎物的时候,方如今可以更加的从容。 这也是身在主场的好处。 对陈鲁文的抓捕,他在心里也衡量过了,难度不会太小。 而这个时候,已经化装的孙靖昌正焦急地走进了修车铺。 试探方如今的人是孙靖昌间接找的,但那些混混们在事情做完之后,并没有及时去取另一半的酬金,这跟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符。 孙靖昌是久经训练的老特工,感觉敏锐,推测一定是出事了。 他迫切需要联系到陈鲁文,通知他立刻转移,然而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这进一步加深了孙靖昌的疑虑,他甚至开始担心陈鲁文是否已经被捕。 自己和陈鲁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紧密相连,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毫不为过。 陈鲁文暴露被捕,虽然未必会追究自己的责任,但之前在南京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即便换个地方,也得重新开始。 他还有多少时间重新开始? 而且,像是陈鲁文这样脾气好的上司搭档,他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遇见。 之前,陈鲁文曾经叮嘱过他,不要主动联系。 有事的话陈鲁文会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他的,但现在的情形是陈鲁文很有可能尚未意识到危险降临。 自己主向陈鲁文示警,算是特殊情况,并不算是违抗命令。 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孙靖昌决定化装前来打探一下情况。 即便他无法救出陈鲁文,也总比一无所知、只能盲目猜测要好。 孙靖昌对于自己的化装术很自信,即便是修车铺里的那几个伙计也不可能认出他。 孙靖昌抬脚迈进修车铺,环顾四周后,他向一个伙计询问道:“请问老板去哪儿了?我是陈老板的朋友,特地来催货款的。” “你们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 之前,陈鲁文曾向他透露过,修车铺的原配件采购都是由他这个老板亲自负责,伙计们对于陈鲁文的人际交往并不十分了解。 因此,孙靖昌选择了这样的说辞,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伙计听了孙靖昌的话,并未起疑,这种账务的事情他也不想掺和,指了指后院说道:“陈老板在后院呢,您去找他吧。” “电话是因为修路把线杆弄断了,这一片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来的路上确实见到有工人在修路,一根线杆歪歪扭扭地倒在墙头上。 电话打不通倒是可以解释。 但是听到陈鲁文还在铺子里,孙靖昌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喜还是忧。 如果陈鲁文安然无恙,那自然是喜事一桩; 但如果陈鲁文已经暴露,那么他的到来无疑会将自己也卷入危险之中。 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后院走去。 他穿过修车铺的杂乱前厅,推开一扇通往后院的门。 后院里,他并未见到陈鲁文。 伙计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说明陈鲁文是刻意规避行踪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孙靖昌对修车铺的环境了如指掌,他迅速而有序地搜索了几个可能藏身的房间。 然而,经过一番仔细的寻找,他越发确信陈鲁文并不在修车铺内。 这个过程短暂而紧凑,从他开始搜索到最终确定陈鲁文不在,整个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孙靖昌心中一沉,意识到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为复杂。 他疾步从后院走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几个伙计还在各自忙着,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离去并未在意。 孙靖昌走出修车铺,突然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他不禁伸手挡在了额头上,以减轻那刺目的光芒。 然而,在这不经意的动作间,他的目光被对面窗户的一道缝隙吸引。 他敏锐地捕捉到,那狭窄的窗户缝隙间,有一个人影迅速晃过。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九百零六章 八宝前街 不对劲,出于职业习惯的原因,以往孙靖昌在来的时候也曾经注意到对面楼上的窗户。 南京秋老虎很厉害,这窗户一般是开着的,而现在竟然是虚掩着的。 再加上那一闪而逝的人影。 作为久经训练的日本特工,孙靖昌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让他迅速意识到修车铺已经被监视了。 这也能够理解为何陈鲁文并未向伙计告知去向就不辞而别。 想到这里,他迅速在脑海里思索脱身之计。 步伐不能显出任何的异常,如果稍稍表现出异常,就会被监视的人看出破绽,对方就会立即实施抓捕。 而大街上当前的环境,对他的逃脱十分不利。 此时行人相对比较稀少,任何一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都很扎眼。 往东走,走到下一个巷口至少还有七八十米,按照正常步速的话,将近一分钟。 这一分钟之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巷子里的情况并不确定,也许有人在守株待兔。 调头往西,更加不现实,立即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有一把手枪和三个弹夹。 手枪在平时也是不会随身携带的,但现在形势危急,带着好防身。 除了对面的楼上,总感觉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刻意没有回望,心中却已如走马灯般转过千百个念头。 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也似乎在暗示着某种不安的变数。 街上行人寥寥,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都让他心头一紧。 他很快注意到,前面一名穿着灰色衬衫的年轻人,悠闲地踱着步,眼神却不经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孙靖昌心中警铃大作,那眼神,分明不是寻常路人的好奇,而是经过训练的探子才有的敏锐与深沉。 他略微加快了脚步,但脚下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鼓点上,心跳与步伐同步加速。路过一家茶馆,从里面飘出的茶香混合着市井的喧嚣,本该是寻常的一幕,却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茶馆的窗边,一抹不易察觉的反光闪过,像是有人正透过玻璃观察着他。 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七八十米的距离,在此刻走起来却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刀刃上,每一声脚步的回响都在耳边轰鸣,提醒着他无形的威胁如影随形。 终于,他走到了巷口,那是一道狭窄的出口,仿佛是通往自由的唯一通道。 余光一瞥,并未发现有人在里面埋伏。 但是,他并未做任何停留,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喘息。 何一秒钟的迟疑都可能是致命的。 孙靖昌眼神坚定,脚步未曾放缓,继续前行。 终于到了第二个巷口,然后陡然一个转身,钻进了巷子中。 再然后,以一种近乎奔跑的速度穿梭在街巷之间。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脱离这片被监视的区域,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 接下来,他开始有意识地变换行走路线,时而穿过拥挤的市集,时而拐入狭窄的小巷,试图打乱可能存在的跟踪节奏。 巷子口的热风似乎比平时更加热情,吹动着他的衣角,也似乎在耳边低语,提醒着他前方的路还很长,挑战才刚刚开始。 一直走出去半个多小时,无论孙靖昌他如何辗转腾挪,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向他收紧,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是他在南京活动这么久,第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作为一名经过特高课训练的特工,无疑是很自信的,且在中国特工面前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切都荡然无存。 他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太平南路。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太平南路地处nj市中心,北通总统府,南连夫子庙,是南京最繁盛的街道之一。 孙靖昌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穿梭,心中虽如鼓点般急促,但脚步却保持着从容不迫。 他深知,敌人一直如影随形,却始终未出手抓捕,这背后的意图令人揣摩不透。 然而,这份暂时的安全让他感到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去完成那项艰巨的任务。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大隐隐于市”,孙靖昌此刻便有了这样的觉悟。 他决定利用南京城的繁华与复杂,作为自己最好的掩护,让自己化身为市井中的一粒尘埃。 于是,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于市集的摊位之间,与商贩们闲聊。 偶尔驻足于茶馆,品一口香茗,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目光却始终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安全的迹象。 就在他经过一家眼镜店时,不经意间瞥见了橱窗的玻璃上映出的景象。 那是一块干净明亮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街上的行人与景物。 就在这匆匆一瞥之间,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不寻常的身影——一个穿着灰色衬衣的男子,正紧跟在他的身后,眼神闪烁不定。 孙靖昌的视线在镜面上停留了片刻,确认那身影的确是在跟踪自己。 他心中暗自警觉,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继续前行,仿佛一切如常。 那个年轻人,脚步轻快,眼神狡黠,一直跟在孙靖昌的身后。 孙靖昌故意放慢脚步,这里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他走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酒楼,那酒楼门面虽不起眼,但里面却别有洞天,酒香扑鼻,热闹非凡。 孙靖昌找了一个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开始悠闲地品尝起来。 那个年轻人也跟着进了酒楼,他选了一个离孙靖昌不远的位置坐下,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孙靖昌的一举一动。 孙靖昌喝完一壶酒,见楼上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当即起身准备上楼。 他故意走得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有个着盘子下楼的酒馆伙计。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用手肘微微在伙计的肋部顶了一下。 那伙计措手不及,整个人失去平衡,手中的盘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倒扣在了随后跟来的年轻人头上,汤汤水水弄了他一身。 年轻人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伸手去拨开伙计,奈何伙计此时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 等他再躲开伙计重新上楼时,孙靖昌已经到了楼梯的尽头,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孙靖昌快速来到了背阴的一面,推开一间包房的门走了进去,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看了看 巷子狭窄而深邃,正是他逃脱的绝佳路线。 下一刻,按住窗台轻轻一跃,跳出了窗外,在腾空的过程中,灵巧地拧身反手,稳稳地抓住了窗台的边缘。 再然后犹如一只壁虎,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在双脚距离地面尚有两米的距离时,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稳稳的落到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出了巷子,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黄包车正在等客。 快步走过去,坐上黄包车,对车夫说:“快走,去颐和路!” 黄包车夫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什么,猛地绷紧撒开腿,黄包车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孙靖昌坐在车上,心中仍然充满了紧张。 自己虽然暂时逃脱了监视,但危险并未解除。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黄包车在狭窄的巷子和繁华的街道中穿梭着,孙靖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不能回住处,也不能去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想办法和陈鲁文取得联络。 终于,黄包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口。 孙靖昌付了车钱,快步走进了小巷。 他找到了一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柜台后打盹。 孙靖昌要了一间房,付了钱,便匆匆走了进去。 关上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疲惫和紧张。 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着刚才的逃脱过程。 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仿佛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 另一边,对于孙靖昌的跟踪监视屡屡失利,让方如今感到有些恼火。 论跟踪的话,南京处本部、顾清江这些手下有的还不如自己在临城那帮人。 方如今本不想用他们的,但为了顺藤摸瓜找到孙靖昌的老巢或者是同伙,他暂时放弃了在修车铺外抓捕的念头。 但是,事实证明,南京的人不堪大用。 更加让他感到愤懑的是,这次的行动主要目标人物陈鲁文并不在修车铺中。 修车铺的伙计都被控制了起来,没有人知道陈鲁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加没人知道他去了。 连刚来要债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不清楚。 方如今意识到此人是经过精心伪装的,但通过进一步询问伙计,得知此人对后院的地形和布局比较熟悉。 这是一个不错的发现。 于是,反过来倒推。 这个人跟陈鲁文很熟悉。 陈鲁文的住处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顾清江安排专人继续询问伙计,让他们从陈鲁文的关系网中找出那个相匹配的人。 终于,通过一步步的筛选,确定了此人便是孙靖昌。 这得归功于一个伙计,是他发现这两个人在左耳处相同的位置均有一个瘊子。 伙计也是大为惊讶,直呼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但是,伙计也不清楚其真实姓名,只知道姓孙,也是个做汽车零配件生意的。 因为平时和陈鲁文之间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偶尔会过来找陈鲁文。 由此推断,这个姓孙的也是陈鲁文的同伙无疑,不然在这个时候干嘛要化装过来。 得意于特务处强权部门,当天晚上户籍部门开始加班,一直到了后半夜终于从浩瀚的档案资料中找到了孙靖昌的档案。 只是这个家伙登记的住处并没有人,也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从当时的环境来看,孙靖昌并未返回住处。 这符合日本间谍狡兔三窟的实际。 方如今连夜将孙靖昌的同事找到,终于从一个同事口中问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一个月前,孙靖昌曾经在八宝前街的早点摊子上吃早点。 而孙靖昌曾经说过他一直都是在原来的住处的早点摊子吃早点的。 两地相距五六里地,他不大可能那么早就去远的地方吃早点。 于是,方如今判断其另一个住处在八宝前街附近。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顾清江搞来了一批警服,参与行动的行动人员有一部分人开始换装。 方如今带队来到了八宝前街,这里西起龙蟠中路,过光大巷口,在尚书巷、五马桥口,东接八宝东街。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之后,这里改为了大禹路,但市民们依旧习惯称呼其为八宝街。 传明代此处已有路,路上铺有元宝、金钱、蜈蚣、喜鹊、金鸡、蛤蟆等八种图案,人称八宝,后成街,街以“八宝”两字得名。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太可信。 众人更加相信明朝皇宫中的“八宝库”遗址就在附近,八宝街得名源自此也有可能。 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方如今不得不采用地毯式搜索的模式。 方如今带队来到了八宝前街当地的警察局,早就得到了协报通知的警察局长,恭恭敬敬地等候着。 一声令下,警察局全体出动,行动队员们混入其中,对八宝前街的附近开始了调查。 这里粗略估计人口有上万人,调查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尽管已经兵分几路,但需要的时间也不会短。 时间过去很快,调查行动一直持续到中午,仍旧没有发现孙靖昌的身影。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九百零六章 八宝前街 不对劲,出于职业习惯的原因,以往孙靖昌在来的时候也曾经注意到对面楼上的窗户。 南京秋老虎很厉害,这窗户一般是开着的,而现在竟然是虚掩着的。 再加上那一闪而逝的人影。 作为久经训练的日本特工,孙靖昌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让他迅速意识到修车铺已经被监视了。 这也能够理解为何陈鲁文并未向伙计告知去向就不辞而别。 想到这里,他迅速在脑海里思索脱身之计。 步伐不能显出任何的异常,如果稍稍表现出异常,就会被监视的人看出破绽,对方就会立即实施抓捕。 而大街上当前的环境,对他的逃脱十分不利。 此时行人相对比较稀少,任何一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都很扎眼。 往东走,走到下一个巷口至少还有七八十米,按照正常步速的话,将近一分钟。 这一分钟之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巷子里的情况并不确定,也许有人在守株待兔。 调头往西,更加不现实,立即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有一把手枪和三个弹夹。 手枪在平时也是不会随身携带的,但现在形势危急,带着好防身。 除了对面的楼上,总感觉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刻意没有回望,心中却已如走马灯般转过千百个念头。 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也似乎在暗示着某种不安的变数。 街上行人寥寥,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都让他心头一紧。 他很快注意到,前面一名穿着灰色衬衫的年轻人,悠闲地踱着步,眼神却不经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孙靖昌心中警铃大作,那眼神,分明不是寻常路人的好奇,而是经过训练的探子才有的敏锐与深沉。 他略微加快了脚步,但脚下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鼓点上,心跳与步伐同步加速。路过一家茶馆,从里面飘出的茶香混合着市井的喧嚣,本该是寻常的一幕,却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茶馆的窗边,一抹不易察觉的反光闪过,像是有人正透过玻璃观察着他。 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七八十米的距离,在此刻走起来却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刀刃上,每一声脚步的回响都在耳边轰鸣,提醒着他无形的威胁如影随形。 终于,他走到了巷口,那是一道狭窄的出口,仿佛是通往自由的唯一通道。 余光一瞥,并未发现有人在里面埋伏。 但是,他并未做任何停留,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喘息。 何一秒钟的迟疑都可能是致命的。 孙靖昌眼神坚定,脚步未曾放缓,继续前行。 终于到了第二个巷口,然后陡然一个转身,钻进了巷子中。 再然后,以一种近乎奔跑的速度穿梭在街巷之间。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脱离这片被监视的区域,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 接下来,他开始有意识地变换行走路线,时而穿过拥挤的市集,时而拐入狭窄的小巷,试图打乱可能存在的跟踪节奏。 巷子口的热风似乎比平时更加热情,吹动着他的衣角,也似乎在耳边低语,提醒着他前方的路还很长,挑战才刚刚开始。 一直走出去半个多小时,无论孙靖昌他如何辗转腾挪,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向他收紧,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是他在南京活动这么久,第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作为一名经过特高课训练的特工,无疑是很自信的,且在中国特工面前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切都荡然无存。 他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太平南路。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太平南路地处nj市中心,北通总统府,南连夫子庙,是南京最繁盛的街道之一。 孙靖昌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穿梭,心中虽如鼓点般急促,但脚步却保持着从容不迫。 他深知,敌人一直如影随形,却始终未出手抓捕,这背后的意图令人揣摩不透。 然而,这份暂时的安全让他感到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去完成那项艰巨的任务。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大隐隐于市”,孙靖昌此刻便有了这样的觉悟。 他决定利用南京城的繁华与复杂,作为自己最好的掩护,让自己化身为市井中的一粒尘埃。 于是,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于市集的摊位之间,与商贩们闲聊。 偶尔驻足于茶馆,品一口香茗,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目光却始终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安全的迹象。 就在他经过一家眼镜店时,不经意间瞥见了橱窗的玻璃上映出的景象。 那是一块干净明亮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街上的行人与景物。 就在这匆匆一瞥之间,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不寻常的身影——一个穿着灰色衬衣的男子,正紧跟在他的身后,眼神闪烁不定。 孙靖昌的视线在镜面上停留了片刻,确认那身影的确是在跟踪自己。 他心中暗自警觉,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继续前行,仿佛一切如常。 那个年轻人,脚步轻快,眼神狡黠,一直跟在孙靖昌的身后。 孙靖昌故意放慢脚步,这里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他走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酒楼,那酒楼门面虽不起眼,但里面却别有洞天,酒香扑鼻,热闹非凡。 孙靖昌找了一个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开始悠闲地品尝起来。 那个年轻人也跟着进了酒楼,他选了一个离孙靖昌不远的位置坐下,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孙靖昌的一举一动。 孙靖昌喝完一壶酒,见楼上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当即起身准备上楼。 他故意走得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有个着盘子下楼的酒馆伙计。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用手肘微微在伙计的肋部顶了一下。 那伙计措手不及,整个人失去平衡,手中的盘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倒扣在了随后跟来的年轻人头上,汤汤水水弄了他一身。 年轻人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伸手去拨开伙计,奈何伙计此时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 等他再躲开伙计重新上楼时,孙靖昌已经到了楼梯的尽头,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孙靖昌快速来到了背阴的一面,推开一间包房的门走了进去,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看了看 巷子狭窄而深邃,正是他逃脱的绝佳路线。 下一刻,按住窗台轻轻一跃,跳出了窗外,在腾空的过程中,灵巧地拧身反手,稳稳地抓住了窗台的边缘。 再然后犹如一只壁虎,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在双脚距离地面尚有两米的距离时,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稳稳的落到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出了巷子,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黄包车正在等客。 快步走过去,坐上黄包车,对车夫说:“快走,去颐和路!” 黄包车夫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什么,猛地绷紧撒开腿,黄包车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孙靖昌坐在车上,心中仍然充满了紧张。 自己虽然暂时逃脱了监视,但危险并未解除。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黄包车在狭窄的巷子和繁华的街道中穿梭着,孙靖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不能回住处,也不能去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想办法和陈鲁文取得联络。 终于,黄包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口。 孙靖昌付了车钱,快步走进了小巷。 他找到了一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柜台后打盹。 孙靖昌要了一间房,付了钱,便匆匆走了进去。 关上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疲惫和紧张。 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着刚才的逃脱过程。 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仿佛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 另一边,对于孙靖昌的跟踪监视屡屡失利,让方如今感到有些恼火。 论跟踪的话,南京处本部、顾清江这些手下有的还不如自己在临城那帮人。 方如今本不想用他们的,但为了顺藤摸瓜找到孙靖昌的老巢或者是同伙,他暂时放弃了在修车铺外抓捕的念头。 但是,事实证明,南京的人不堪大用。 更加让他感到愤懑的是,这次的行动主要目标人物陈鲁文并不在修车铺中。 修车铺的伙计都被控制了起来,没有人知道陈鲁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加没人知道他去了。 连刚来要债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不清楚。 方如今意识到此人是经过精心伪装的,但通过进一步询问伙计,得知此人对后院的地形和布局比较熟悉。 这是一个不错的发现。 于是,反过来倒推。 这个人跟陈鲁文很熟悉。 陈鲁文的住处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顾清江安排专人继续询问伙计,让他们从陈鲁文的关系网中找出那个相匹配的人。 终于,通过一步步的筛选,确定了此人便是孙靖昌。 这得归功于一个伙计,是他发现这两个人在左耳处相同的位置均有一个瘊子。 伙计也是大为惊讶,直呼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但是,伙计也不清楚其真实姓名,只知道姓孙,也是个做汽车零配件生意的。 因为平时和陈鲁文之间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偶尔会过来找陈鲁文。 由此推断,这个姓孙的也是陈鲁文的同伙无疑,不然在这个时候干嘛要化装过来。 得意于特务处强权部门,当天晚上户籍部门开始加班,一直到了后半夜终于从浩瀚的档案资料中找到了孙靖昌的档案。 只是这个家伙登记的住处并没有人,也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从当时的环境来看,孙靖昌并未返回住处。 这符合日本间谍狡兔三窟的实际。 方如今连夜将孙靖昌的同事找到,终于从一个同事口中问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一个月前,孙靖昌曾经在八宝前街的早点摊子上吃早点。 而孙靖昌曾经说过他一直都是在原来的住处的早点摊子吃早点的。 两地相距五六里地,他不大可能那么早就去远的地方吃早点。 于是,方如今判断其另一个住处在八宝前街附近。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顾清江搞来了一批警服,参与行动的行动人员有一部分人开始换装。 方如今带队来到了八宝前街,这里西起龙蟠中路,过光大巷口,在尚书巷、五马桥口,东接八宝东街。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之后,这里改为了大禹路,但市民们依旧习惯称呼其为八宝街。 传明代此处已有路,路上铺有元宝、金钱、蜈蚣、喜鹊、金鸡、蛤蟆等八种图案,人称八宝,后成街,街以“八宝”两字得名。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太可信。 众人更加相信明朝皇宫中的“八宝库”遗址就在附近,八宝街得名源自此也有可能。 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方如今不得不采用地毯式搜索的模式。 方如今带队来到了八宝前街当地的警察局,早就得到了协报通知的警察局长,恭恭敬敬地等候着。 一声令下,警察局全体出动,行动队员们混入其中,对八宝前街的附近开始了调查。 这里粗略估计人口有上万人,调查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尽管已经兵分几路,但需要的时间也不会短。 时间过去很快,调查行动一直持续到中午,仍旧没有发现孙靖昌的身影。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九百零七章 堵在门里 而这个时候,身处在一处公寓中的孙靖昌正在焦急的看着窗外。 昨晚的旅店只是开了一间房而已,短暂的休息之后,他便离开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住处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只好来到了二号巢穴。 他是久经训练的老特工,在一号住处从来不放跟情报有关以及任何可能暴露间谍身份的物品。 相比一号住处,在七宝前街的二号住处,才能算是大本营。 这里的公寓租金价格不菲,但正因为如此,私密性非常的好。 即便是住在同一层楼,也未必知道隔壁邻居的情况。 但是此刻,窗外的动静却惊动了他。 昨天的逃脱过程惊心动魄,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自己机警、反应迅速,早就在中国人的刑讯室里经受严刑拷打了。 大街上频繁出现的警察绝对有问题,孙靖昌在公寓的二楼透过窗户向下观察,这些警察两到三个一组,逐户敲门,其中一人还拿着小本子记着什么。 这种情况,孙靖昌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 人口核查并不是问题,南京城人口众多,但毕竟是民国国都,人口管理比较严格,进行人口核查也是时有发生。 可是这一次的调查人员是不是有些多了,其中有一些警察举止明显和其他警察不同,个个身体健壮,目光警惕。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人口核查上,更像是在找人。 作为久经训练的日本特工,他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总觉得这一次突然来临的人口核查有些太不寻常。 孙靖昌不确定对方的目标是不是自己,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必须要有所准备。 不等再拖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迈步走进了卧室。 搬开床头柜,扣下了一块地板。 里面有一个粗糙的木盒子。 打开它,也只是一叠纸而已。 但是,对于孙靖昌而言,这可是他的宝贝。 最上面的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那是针对张鑫华制定的刺杀计划。 下面是近期搜集的情报。 紧要且核实的已经报告给了陈鲁文。 一些待查且短时间内难以查清的都在这里。 孙靖昌是准备拿出一些事情彻查的,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必须要在自己暴露之前将这些资料全部都销毁。 打定了主意,他将文件资料拿到了卫生间中。 像这种高级公寓,都是有独立卫生间的。 孙靖昌没有丝毫犹豫,将这些精心搜集与策划的心血一一投入到一个铜盆中。 随后,他拿起一盒火柴,眼神坚定而冷漠。 划燃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随着火焰的跳跃,盆中的纸张迅速被引燃,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孙靖昌冷漠的脸庞上,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火焰熊熊燃烧,纸张在火中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孙靖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与过去的一段时光告别。 当最后一片纸张化为灰烬,他转身拿起一旁的水壶,缓缓地将水倒入铜盆中。 水与火相遇,发出“嘶嘶”的声响,蒸汽腾起,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盆黑色的纸灰和水渍。 随后,盆中的黑色纸灰和水渍被小心翼翼地倒入马桶中,孙靖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即将消失的情报。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快地按下了冲水按钮。 随着水流汹涌而下,那些纸灰和水渍瞬间被卷入漩涡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桶中清澈的水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孙靖昌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之后,清理了铜盆,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转身离开卫生间。 除了这些文件资料之外,还有另外两样东西必须要及时转移。 孙靖昌爬上了阁楼,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一个皮箱,取出一部精巧的电台,还有一本加密密码本。 看着电台和密码本,他犹豫了片刻。 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电台是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而密码本更是他与上级沟通的关键。 然而,此刻他却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现在并不确定陈鲁文是否已经出事了。 但是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销毁密码本,或许能暂时确保他的安全,避免被中国特工发现;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与上级的联系,成为孤岛中的一叶孤舟。 他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想要保护自己,另一方面又不想断绝与组织的联系。 这种纠结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助。 他抬头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孙靖昌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个决定却如此艰难,仿佛是在赌上自己的命运。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决定将这两样东西立即转移。 但必须要有个稳妥的去处,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一本完整的加密密码本落入中国谍报部门的手中,所造成的危害性,他是很清楚的。 电台和密码本转移到哪里最好呢? 远处肯定不行,时间上来不及,也不安全。 只有附近最合适。 孙靖昌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 这个单元里,不久前搬来了一位年轻人,他经常外出,家中鲜有人至。 这正是隐藏电台的理想场所。 孙靖昌迅速而轻巧地将电台包裹好,用铁丝撬开了那个年轻人的门,巧妙地潜入了进去,将电台藏在了他的床下。 又仔细将一些细小的痕迹恢复了原状,确保它不会被轻易发现。 至于密码本,孙靖昌也有了妥善的安排。 他登上了这户的阁楼,爬上天窗,将用油纸包包好的密码本放到屋顶的瓦片下伪装好,然后关上天窗,下了阁楼。 这样无论中国特工在屋子里怎么搜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们绝不会想到密码本放在屋顶的瓦片之下。 完成这一切后,孙靖昌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这样的安排既能确保电台和密码本的安全,又能在某种程度上撇清他自己的嫌疑。 心中大石落下,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随后,他谨慎地退出了房间,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然后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刚进门,下面的喧闹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似乎有住户和警察发生了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邻居都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孙靖昌走到窗边,小心地探出头去观察。 楼下的街道上,几名警察正在和一位激动的住户对峙,周围的看客们议论纷纷,场面十分混乱。 看到这一幕,孙靖昌心中反而一喜。 形势越乱越好,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离开这里,而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他迅速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准备趁乱离开。 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意外地发现那个经常不回家的年轻人竟然出现在了楼道内,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一幕让孙靖昌心中一惊,暗骂一声“真是该死”。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靖昌心中疑惑,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他刚刚将电台藏匿在那位年轻人的家中,本以为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想到刚刚藏好的电台,孙靖昌有些慌神。 密码本暂时是安全的,藏在他自己的住处,但电台的目标太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形势完全出乎了孙靖昌的预料,他必须迅速作出应对。 然而,就在他心神不定之际,那个年轻人也发现了他,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两人之间虽然只是见过两次,但孙靖昌却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 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总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如果不是皮肤略黑,会给人一种斯文书生的感觉。 “你好。”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孙靖昌的紧张,“要出门?” 孙靖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是啊,办点事。你这是刚回来?” “对,刚办完事回来。”年轻人说着,已经打开了房门,准备进屋。 孙靖昌心中暗自焦急,他必须想办法确认电台是否安全。 如果年轻人发现了电台并报警,那他就彻底暴露了。 一犹豫的工夫,年轻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砰!” 孙靖昌站在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现在逃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调查。 片刻后,他已经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心中默念,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然而,当警察开始敲门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紧张。 门被推开,几名警察走了进来,其中一名警察的口袋里,赫然露出一张照片的一角。 孙靖昌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南京城这个庞大的都市里,找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确实如同大海捞针。 但现在,有了这张照片,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孙靖昌开始明白,自己可能已经暴露,而这次的调查也绝非偶然。 顾清江、戴建业和戴雷平都混在了警察的队伍中。 搜到这里的正是顾清江。 顾清江跟在这些黑皮狗后面,忙活了半天的时间,却是一无所获,他的耐心已经快要消磨殆尽。 然而,当他走进这个房间,看到孙靖昌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知道,这次,他们可能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虽然照片中的孙靖昌留着侧背头,穿着西服,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平头,身着短衫,但是身高和容貌这些关键特征却无法改变。 顾清江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孙靖昌,心中越来越确信,这个人和照片上的人极为相似,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孙靖昌。 他心中暗自激动,但表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异常的情绪。 他深知,这次面对的不是一般的目标,而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大鱼——孙靖昌。 为了抓获这位潜藏的日本特工,方组长不惜大动干戈,发起了地毯式的搜查。 这样的行动不仅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社会面影响也很大。 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引发公众的怨言和不满。 可以想象,方组长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必定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孙靖昌这个日本特工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如果能够成功抓获孙靖昌,那么对于顾清江的个人职业生涯来说,将是一次里程碑式的成功。 同时,这也将是对整个行动组能力的一次有力证明。 顾清江深谙行动中的默契与配合,他不易察觉地向旁边的行动队员递了个眼色。 那名队员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迅速且自然地走到窗前,对着外面喧闹的人群大声喝道:“吵吵什么,谁要是不服,抓到局子里再说!” 这一系列的行为,不仅巧妙地封住了孙靖昌从窗户逃走的退路,同时也向楼下待命的同事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目标已锁定,准备行动。 这一系列精心设计的举动,既隐蔽又高效,可谓一举两得。 顾清江在抓捕的事情上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值得一提的是,与他们一同进来的户籍警察对这一切背后的真实目的还一无所知。 顾清江手中的照片,他从未向他们这些真经常展示过,这是他们行动组精心保守的秘密,也是确保行动成功的关键一环。 户籍警拿着登记簿,开始例行的核查工作,他看向孙靖昌,例行公事地问道:“这一次是要进行人口核查,你叫什么名字?是户主还是租客?” 尽管处于极大的危险中,但孙靖昌保持着镇定,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语气自然地回应道:“我叫吴伟光,只是这里的租客!”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无奇,不露出任何破绽。 户籍警点了点头,继续按照流程进行核查:“有户籍证明吗?拿来我看一看。” 他伸出手,等待孙靖昌出示相关证件。 孙靖昌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准备好的户籍证明,递给了户籍警。 户籍警接过证明,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将其放下。 户籍证明自然早就有准备,绝对和真的一模一样,除非真的去专门核查,否则是检查不出来的。 接着,户籍警又问道:“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住。”孙靖昌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怀疑的空间。 “好的,那你在这里签个字。”户籍警说着,递过登记簿和笔。 孙靖昌接过笔,迅速地在登记簿上签下了“吴伟光”三个字。 笔走龙蛇,写得不错,笔画没有丝毫的迟滞。 但孙靖昌内心有些慌乱,因为来自另一名警察的目光逼视,让他浑身感到不舒服。 第九百零八章 步步逼问 至此,孙靖昌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了,这几个警察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心中一阵懊恼,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让人家摸上门来? 他心中早已是暗潮汹涌,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几位警官,辛苦了。请稍坐片刻,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孙靖昌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他转身走向桌子旁,手却悄悄伸向了腰间。 那是一把精心挑选的德国制造的鲁格p08手枪。 这玩意儿跟南部十四很像,但性能要强上太多,最关键的是不容易卡壳。 精致的烤蓝工艺使得枪身呈现出深邃的蓝色,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枪管细长而坚固,握把非常贴合手型,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迅速而稳定地射击。 他轻轻握住枪柄,感受着那种熟悉的冰冷和坚硬,仿佛这让他更加安心。 这一切细小的动作,都被他用身体巧妙遮挡,确保警察无法察觉。 暖壶被另一只手提起,哗哗流进杯中的水声掩盖了他细微的动作声。 “水就不喝了!”背后警察的声音冷硬。 “咱们谈谈!” 孙靖昌身子陡然一僵。 下一刻,他转身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迅速拔出腰间的鲁格p08手枪,将枪口从腋下伸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对面一声枪响,他的手腕猛然一震,随后是剧烈的疼痛。 鲁格p08手枪从他的手中滑落,“吧嗒”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孙靖昌咬紧牙关,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捡枪,但背后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扑倒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反抗,但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别动!” 孙靖昌感觉到背后至少有两个人紧紧地压住了他,使他动弹不得。 接着,一记快如闪电的重拳猛然向孙靖昌的脸庞打来,他被人控制着,根本来不及躲避。 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孙靖昌只觉得眼前一黑,头脑嗡鸣作响,嘴角随即渗出一丝鲜血。 从一进门,顾清江就知道自己钓到了大鱼,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遇到了硬茬。 孙靖昌体格匀称,一看就知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身体。 每当他动作时,肌肉在衣服下隐隐显现。 最让顾清江关注的是孙靖昌的眼神,看似平常,实则非常警惕。 这种眼神,顾清江太熟悉了,它通常属于那些经历过无数生死较量的人。 正因为看出了孙靖昌的非同寻常,顾清江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与这样的人交手,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在动手之前,顾清江已经反复推敲过各种可能的情况,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孙靖昌倒水的时候虽然用身体挡住了视线,但细微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顾清江的眼睛,他抢先在孙靖昌开枪之前下手。 孙靖昌的手枪被打掉的同时,其他几名队员也扑了上来,他们训练有素,一靠身就控制住了孙靖昌的双手。 顾清江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尽管孙靖昌被打得头昏脑涨,但还是拼尽全力摆头向衣领咬去之时,但是一只有力的弯臂从后面将他脖颈死死的勒住。 “马上向组长报告,目标已经被抓获!” 顾清江冷静地发出指令,他的头脑异常清晰,尽管已经成功抓捕了目标,但他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把人控好了,立即搜查这个住所,特别是要注意有没有电台和密码本。”他继续命令道。 很快,方如今得到了消息,并迅速赶到了现场。 他环顾四周,看到搜查已经有序地展开,心中颇为满意。 行动队员们并没有把房间里搞得一片狼藉,而是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搜查。 孙靖昌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只灰色的袜子,防止他发出声音或自尽。 嘴角流着鲜血,在看到方如今进来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随之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一切在方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好笑。 这些日本特工通常都有迷之自信,即便他们暴露被抓,一样也是看不起中国特工。 不过,这也不能怪孙靖昌,毕竟这里是南京,不是临城。 换作是临城的日本特工,在被捕之后面对方如今,绝对不是这个表现。 “组长,他的身上有一支短枪,衣领还有毒药。” “是日本特工无疑,但是目前并没有搜出什么可疑的物品来。弟兄们还在搜查中。” “还没审问。” 顾清江在一旁静默站立,小心翼翼地汇报。 他知道这件案子由方如今主导,自己的角色是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审不审,什么时候审,都得方如今说了算。 方如今对顾清江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辛苦了!” 随后,他缓缓走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孙靖昌面前,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这个被捕的日本特工。 孙靖昌此刻也在打量着方如今,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职位似乎比抓捕他的顾清江还要高。 这让孙靖昌不禁感到惊讶,同时也对面前的这个中国人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在听到顾清江始终未提及自己的名字,只是以“日本特工”来指代时,孙靖昌心中一震。 他意识到对方在完全不了解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精准地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这简直匪夷所思。 孙靖昌开始回想自己的行动轨迹,试图找出可能的疏漏。 他想到了陈鲁文的修车铺,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当时他精心化装后前往修车铺,连伙计都没有认出他来,这些中国特工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呢? 然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孙靖昌明白,一旦落入中国人手中,他就已经在劫难逃。 在训练班的时候,老师曾告诉他们,如果真到了无法逃脱的那一天,自己动手结束生命会比被对方动手更幸福一些。 起码这样可以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而对方的手段,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的。 孙靖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电台和密码本已经被妥善处理了,尽管电台的处理过程中有些许瑕疵,但孙靖昌认为,鉴于自己已经被捕,中国特工应该不会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栋楼的其他住户身上。 孙靖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年轻的邻居,那个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年轻人。 他相信,即使那个年轻人发现了电台的存在,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声张。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一丝安心,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孙靖昌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 他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审讯,伺机而动。 这时,一名行动队员过来向方如今报告,说卫生间中有灰烬,并拿出了一个铜盆。 方如今接过行动队员递来的铜盆,仔细观察着盆中的残留物,手指轻轻一抹盆底,灰烬便沾染在了指尖。 这意味着孙靖昌在被捕前已经销毁了手里的情报,还是来晚了一些。 随后他转向孙靖昌,目光锐利如刀:“看来,你在我们到来之前,试图销毁一些东西。是文件吗?还是其他的情报资料?” 孙靖昌面无表情,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 方如今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而他所接受过的训练告诉他,在审讯中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防御。 方如今见状,也不急于追问,他深知这类特工的心理素质和训练。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背对着孙靖昌说道:“你以为销毁证据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别忘了,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你的同伴、你的上线、你的任务……我们都有线索。” “现在坦白,或许还能争取个好的结果。” 孙靖昌的内心此刻正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他知道方如今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但自己一旦开口,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也可能被对方抓到把柄。 这种下套儿的套路,他是非常熟悉的。 只是训练班结束之后,就被派到中国来了,审讯别人的手段尚未用过。 孙靖昌低下头,避开了方如今的目光。 他的内心正在经历复杂的挣扎。 为帝国献身是一回事,但被捕的事实和未知的命运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又是另一回事。 方如今看着孙靖昌的反应,呵呵笑道:“你们东洋人不是都很高傲吗?怎么把头低下了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同时观察孙靖昌的反应。 听到方如今的话,孙靖昌的眼皮微微一抬,露出了一丝不屑与挑衅。 他并没有回应方如今的话,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不服输的态度。 尽管身处困境,他依然保持着日本特工的骄傲和自尊,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 方如今捕捉到了孙靖昌眼神中的变化,接下来的审讯将会更加艰难,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准备开始下一轮的较量。 而孙靖昌也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应对接下来挑战的准备。 这场审讯,注定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拉锯战。 楼道的另一个门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目光在楼道里游移,最终落在了孙靖昌的门口。 年轻人刚探出头,就迎上了楼道口站着的一位警察的严厉目光。 年轻人赶紧一缩脖子,迅速退回了房间。 退回房间后,他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他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没有任何反应。 年轻人手中紧握的枪渐渐放松,心中的紧张也随之缓解。 回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声枪声,不禁好奇外面的情况,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外面的警察中有些人眼神凶狠,与平常所见的警察截然不同。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些警察并非寻常之辈。 年轻人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他明白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他决定等警察撤离之后,自己赶紧离开,以避免被卷入更深的是非之中。 与此同时,搜查孙靖昌住所的行动队员们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在孙靖昌的床头柜下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方如今双眼紧盯着孙靖昌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就是你藏文件的地方,对不对?” 孙靖昌听到这句话,脸上并未闪过一丝不安,仍然保持着沉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方如今见孙靖昌没有反应,并不感到气馁。 这类特工的心理素质,因此并不期待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崩溃。 他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况,试图找到突破口。 “因为提前销毁了,所以你一点也不担心。”方如今缓缓说道。 这样的说法似乎触动了孙靖昌的内心,他的眼角微微一动,但仍然保持着沉默。 方如今继续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 孙靖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一笑,虽然短暂,但却被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 对方看似得意,但在他看来,却是内心防线松动的一个信号。 方如今决定趁热打铁,继续加大心理攻势,希望能从孙靖昌口中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文件和情报处理的微微有些仓促,但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给你打个80分吧。” 方如今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评价一件平常的事情。 孙靖昌闻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评价。 他心中可能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好,销毁文件和情报的速度已经足够快,没给对方留下任何线索,这个80分显然低估了他的能力。 “怎么?不满意这个分数?”方如今微笑着问道,故意挑衅孙靖昌。 孙靖昌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显然并不服气,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高的评价。 可现在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他需要保持沉默,等待机会。 可方如今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而是继续挑衅。 “对于你这样的特工来说,销毁文件和情报只是最基本的操作,而这个80分更多的是对你在紧急情况下的应变能力的评价。” “其实那些灰烬什么的,并不算什么。” “之所以给你扣分,是因为你犹豫了。” 孙靖昌的眉头不经意间一挑。 “你明明知道危险正在逼近,但心中还是抱有侥幸,认为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你,对不对?” 质问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孙靖昌的心里。 孙靖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努力保持镇定,但额头的汗珠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他确实曾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不会被当作目标。 “情报资料你犹豫了不少时间,想必电台和密码本,你也不会轻易地销毁。” 方如今的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孙靖昌最深处的恐惧。 他确实在销毁那些关键物品时犹豫了,那是他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却没想到成了一枚定时炸弹。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一点点地落在了方如今的眼里。 “我猜,它们应该还在这栋楼里。”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孙靖昌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要炸开一样。 第九百零九章 制造混乱? 孙靖昌的心跳猛然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蹦跳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但那种如坠冰窖的寒意却无法被驱散。 “电台和密码本确实在这栋楼中。”方如今每个字都像重锤般击打在孙靖昌的心头。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比自己被捕还要难以接受。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围猎的猎物,一步步被逼入绝境。 然而,孙靖昌毕竟是一名老牌特工,虽然心中波涛汹涌,但多年的经验和训练让他在危机时刻依然能保持表面上的冷静。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面不改色地直视着方如今的眼睛。 “你们支那人就喜欢自作聪明!” “既然你们认为它们在这栋楼里,那就赶紧找出来啊,还问我做什么?” “我很费解,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结论的?”孙靖昌故作镇定地问道,声音中没有透露出任何异样。 方如今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孙靖昌的问题。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电台和密码本的重要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顿了一顿,目光如炬地盯着孙靖昌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你没有理由不在我们的抓捕之前把它们处理干净。但是,我注意到你的房间里并没有这两样东西。” 孙靖昌的心猛地一沉。 方如今继续说道:“我的手下在搜查阁楼时发现,地板上有一块区域相对干净,形状似乎是皮箱之类的物体留下的。请你告诉我,这个皮箱去了哪里,里面又装了什么?” 他逼近一步,声音变得更加严厉:“是不是电台?” 孙靖昌感到一阵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 面对方如今的步步紧逼,他并不会轻易屈服,抬起头迎向方如今的目光:“你的推测很有趣,但仅凭一块干净的地板就断定我藏有电台,似乎有些牵强。” “你们中国情报机关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哈哈哈……” 孙靖昌很嚣张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方如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狂妄。 “你真是太幼稚了。”孙靖昌止住了笑,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弧度,“仅凭一块干净的地板,就妄图定我的罪?” “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他故意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方如今紧皱的眉头,“我承认,我确实是个日本特工,但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你们抓住把柄。” “电台和密码本?哼,你们永远也找不到。” 孙靖昌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他似乎在享受这种与方如今对峙的快感。 然而,他的内心却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方如今并没有被孙靖昌的嚣张态度所激怒,这个日本人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的很,但内心的情绪变化却又复杂的多。 从一开始一言不发,到现在极力反驳甚至挑衅,不正是心虚的表现吗?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下一刻,方如今走到窗口,头也不回道:“顾队长,麻烦带你的人先从这层楼开始搜起。” 孙靖昌听了心惊不已,没想到方如今会如此果断地采取行动,而且直接命令手下开始搜索。 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自己的秘密随时都可能被揭露。 他心中暗自焦急,思绪飞速运转。 如果电台和密码本真的被找到,那他将面临无法挽回的局面。 听到同楼层的住户被一个个地敲门,他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方如今仍旧背对着孙靖昌,但通过玻璃的反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 他注意到,孙靖昌听到楼道里的敲门声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尽管迅速以冷笑掩饰,但这细微的情绪波动却没有逃过方如今的眼睛。 因为是白天,很多住户并不在家。 然而,这对于行动队员们来说并不构成障碍。 他们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果断行动,直接暴力打开门扉。 在这个过程中,赔偿的问题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电台和密码本。 随着越来越多的房门被依次打开,楼道里回荡着门板被撞开的声响,孙靖昌的紧张情绪也逐渐升温。 他的额头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汗珠,这些微小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 就在这紧张而漫长的搜寻过程中,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清脆而突然,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引爆。 玻璃碎片四溅,午后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方如今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跳加速,他们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子,迅速摸向腰间,紧握住了手枪。 方如今一下子拉上了窗帘,确保他们不会受到二次袭击。 几个行动队员的脸上都写满了警觉与紧张,仿佛在等待下一声枪响。 方如今怀疑这是孙靖昌的同伙在行动,目的要么是救人,要么是灭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孙靖昌则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子弹从眼前飞过,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打碎了旁边的暖瓶,水流四溅,与玻璃碎片一同散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幅凌乱的画面。 孙靖昌的眼中初始确实闪过一丝惊恐,然而这惊恐的情绪却如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继而,双眼中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与得意。 他的嘴角逐渐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最终化作一声肆无忌惮的大笑。 笑声在房间内回荡,带着几分疯狂与挑衅。 “哈哈哈!”孙靖昌笑得前仰后合,几乎无法自持,“你们这些愚蠢的支那人,你真以为你赢定了吗?”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距离最近的一个行动队员,是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 他见孙靖昌在此刻还敢如此嚣张,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孙靖昌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他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 “给老子闭嘴!”行动队员厉声喝道。 孙靖昌被打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瞪大眼睛,愤怒地盯着眼前的行动队员。 “楼里的住户现在站着别动,你们几个去外面,看看哪里开枪?”楼道里传来了顾清江冷静的命令声。 方如今暗自点头,顾清江的处置还算得当,并没有因为枪击变得慌乱,更加没有将大部分人放出去搜索枪手,而是先顾着这栋楼里。 随后,他看向孙靖昌,让他别太得意,万一是为了同伴来了杀他灭口的呢? 孙靖昌尽管被绑在椅子上,但仍是挺直了身子,目光却充满了挑衅,声音中充满了狂妄和自大: “你们这些愚蠢的支那猪懂什么!” “为了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尽忠,是每一个武士最崇高的荣誉!” “我生是大日本帝国的鬼,死也要为天皇陛下保守秘密!” “哈哈哈哈……” 孙靖昌的嚣张言辞再次激怒了众人,尤其是那个魁梧的行动队员。 他毫不客气地又给了孙靖昌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比先前更加用力,孙靖昌的后槽牙差点没被打掉。 “狗日的小鬼子,你这张嘴真是臭不可闻!”魁梧队员怒斥道。 随后,他转头看向方如今,请示道:“方组长,这家伙太嚣张了,要不要把他的臭嘴堵上?” 方如今瞥了一眼孙靖昌,考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也好,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堵上,省得他再胡说八道。” 魁梧队员应了一声,当即脱下自己的袜子,狠狠地塞进了孙靖昌的嘴里。 “唔唔唔……”那袜子熏得孙靖昌几乎睁不开眼,他挣扎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此刻的他已无法再逞口舌之快。 这样,房间内恢复了安静,只有孙靖昌愤怒的唔唔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不多时,顾清江带着一个行动队员进来报告。 方如今让他暂时不要说,继而走出房门,才示意对方开口。 “方组长,有兄弟在对面的楼房里找到了枪手开枪的地方,还发现了这枚弹壳。” 方如今接过那枚黄橙橙的弹壳,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这时,戴建业等人也赶了过来,戴建业瞅了一眼弹壳说:“组长,这是用盒子炮的弹壳。” 说着他向方如今要过弹壳,仔细观察后,开始详细地解释起来。 “组长,这枚弹壳确实来自盒子炮。”他指着弹壳说,“而且,从弹壳底部的撞击痕迹来看,这把枪已经很旧了。” “你看这里的痕迹,撞针在多次使用后,会对弹壳底部造成更深的凹陷和不规则的划痕。这说明枪的撞针已经磨损,不再像新枪那样尖锐。”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旧枪的射击精度和射程都会受到影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枪手会选择在对面楼房射击,可能是为了缩短距离,提高命中率。” “另外,旧枪射击时产生的后坐力也可能更大,枪手需要更强的控制力来保持稳定。” “建业,枪手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外围已经被肃清了,戴建业大步走向窗口,拉开窗帘,给方如今指枪手的位置。 方如今微微皱眉,对面的窗口是斜对着这边的,距离大概有四十多米,这么远的距离,用盒子炮也不是不能命中,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建业,你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看这窗户的玻璃是什么样?” “能不能看清里面?” 戴建业微微一怔,旋即挠头,表示自己没有注意。 方如今让他现在就出去看那,片刻之后,戴建业赶了回来,答道:“有反光,而且很明显,看不清里面的人。” “看来枪手并不是为了灭口。”方如今沉吟道,“窗户因为反光的原因,根本无法分清目标,他应该是为了制造混乱。”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么远的距离用盒子炮射击,还能保持一定的命中率,说明枪手技术娴熟。” 即便是在门外,方如今和戴建业的交谈都是很轻的声音,确保孙靖昌听不到。 忽然,方如今走进房间里,对着孙靖昌说:“也许你的同伙还在想着制造混乱,把你救出去,只可惜啊……” 孙靖昌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额头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暴怒的龙,愤怒地凸起,随着他的心跳不断跳动。 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他用力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但无奈绑着他的绳子太过紧固,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这种束缚与无力感更加激发了他的愤怒,他怒吼着,尽管嘴巴被堵,但愤怒的声音依然从喉咙深处传出。 孙靖昌的愤怒远不止源于被紧紧束缚的身体和那份屈辱,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深知自己精心策划的布局已然被打乱。 那台至关重要的电台和那本密码本,即将落入了敌人之手。 而且,令他同样心惊的是,他的同伙竟然在附近出现。 与方如今的短暂交锋,方如今展现出的冷静与机智,都让孙靖昌深刻认识到这位年轻对手是个难缠的对手。 自己一开始一言不发,以及后续的强自冷静,不就是为了保护电台和密码本的秘密嘛,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不就是为了能够尽到武士最后的一点责任吗?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来试图制造营救他,这种想法在孙靖昌看来简直天真至极。 这次搜捕的规模如此之大,落入中国人之手,想要逃脱岂非易事? 他迅速否定了这是陈鲁文所为的可能性,因为陈鲁文绝不会如此轻率冒险。 那么,究竟是谁呢? 孙靖昌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他手下的面孔。在短暂的回忆与筛选中,一个身影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是他? 孙靖昌心中一惊,难道是他? 自己手下总体都比较服从,但难免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个叫作小畑静司平时行事就相对鲁莽了一些。 这种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通知他立即转移。 此刻,这个人应该不在城里,甚至去了无锡才对。 各种疑问和猜想在孙靖昌的脑海中交织,令他头痛欲裂。 第九百一十章 还会远吗? 窗外明明阳光充足,可还是将坐在椅子上的孙靖昌的脸庞映得愈发苍白。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束缚在椅背上,无法动弹。 “你应该清楚,我们掌握的情况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方如今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孙靖昌的脑海中思绪纷乱,但他的逻辑思维依然清晰,试图从方如今的话语和行为中寻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方如今的话语总是滴水不漏,让人难以捉摸。 孙靖昌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但方如今基本上已经把事情理清楚了。 日本特工再怎么急于救人,也不会冒险向孙靖昌的窗子射击。 因为这根本就是瞎胡闹,最多就是制造混乱,但对于营救孙靖昌于事无补。 他的真实目的应该在其他房间的人身上。 也许枪手知道这栋楼里的情况,也许他不知道。 但开枪可以制造混乱,帮助自己的同伴浑水摸鱼。 当然了,这个枪手并非一定就是孙靖昌的同伙,也可能是其他势力。 但这些情况,方如今是不会对孙靖昌讲的。 看着孙靖昌此刻的反应,他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话已经奏效了,自己已经成功地在这个日本人的心中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这颗种子发芽、开花、结果。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想不想一会儿见见你的同伴?”方如今忽然开口。 他的话音一落,孙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期待。 方如今微微一笑,示意站在一旁的那个魁梧的行动队员上前。 队员粗鲁地拽出了塞在孙靖昌口中的袜子。 不拽还好,口中没了臭袜子,孙靖昌顿时感到一阵恶心,他皱着眉,脸色苍白,干呕了几声,仿佛要将那令人作呕的袜子味道从喉咙深处咳出。 魁梧的行动队员冷冷地看着他,抬了抬手,那宽厚的巴掌似乎在威胁说,如果孙靖昌再敢大喊大叫,就会继续尝到它的滋味。 孙靖昌努力平复自己的恶心感,然后抬起头,目光看着方如今。 “不要再白费时间了。即便是他来了,现在也早就安全撤离了。否则,你就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了!”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 方如今听后哈哈大笑,似乎并不在意孙靖昌的嘲讽。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那么,不妨跟我说说,到底是谁还这么念旧情,明知道你被捕了,还来拼命营救?” 孙靖昌冷冷一笑,声音中充满了轻蔑:“想骗我开口,呵呵,你的道行还不够!” 这场心理战,直到目前为止,他并未完全落入下风。 “你这样会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的。”方如今淡淡地说道,试图从情感上动摇孙靖昌。 孙靖昌却不为所动,他冷硬地回答:“你懂什么?他要救的是大日本帝国的特工,为帝国尽忠,而不是为了我个人。” 方如今听后,不禁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个日本鬼子,觉悟还挺高,竟然能将个人生死与国家利益分得如此清楚。 不过,这也正是日本特工难对付的地方。 不管他们的国家用什么样的方法给他们洗脑,总之效果是不错的。 他决定换个策略,于是转移了话题:“你跟陈鲁文认识不少时间了吧?” 他故意提及这个名字,想观察孙靖昌的反应。 孙靖昌应该想到自己是因为去了趟陈鲁文的修车铺,这才暴露行踪的。 这一点没有任何必要对他隐瞒。 孙靖昌的眼神微微一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怎么,他撤离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方如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不要用离间计来对付我,没用的。”孙靖昌恶狠狠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对方如今的轻蔑与不屑。 “让我来猜猜看,你是他的下级?”方如今却是缓缓开口,目光紧锁孙靖昌的双眼。 孙靖昌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 “在发现形势不对之后,你们迅速采取了紧急措施,更换了联络方式和联络时间,以躲避我们的追查。” 方如今继续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孙靖昌的眉头微微一皱,但仍然保持沉默。 “从你去修车铺找他的情况来看,我猜应该是你得到了新的重要情报,却无法通过新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他,所以才会选择铤而走险,亲自去找他,对不对?” 方如今的语气愈发肯定。 孙靖昌的眼睛陡然睁大,心中震惊不已。 这个年轻人竟然仅凭一些线索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这没什么难度。”方如今轻笑一声,“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忙中出错’。你在慌乱之中,难免会露出破绽。” 孙靖昌的脸色愈发阴沉,但他仍然紧咬牙关,不愿透露任何信息。 “今天的抓捕行动,本来是针对陈鲁文的。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方如今继续说道,看着孙靖昌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你猜,陈鲁文在得知你被捕之后,会不会骂你愚蠢?” 从理论上来说,他的被捕是有牵连陈鲁文的可能的,孙靖昌闻言,双眼顿时喷火。 他愤怒地盯着方如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怒,都无法改变现状。 他已经被捕,而陈鲁文是否会骂他愚蠢,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陈鲁文不要被自己牵连,而他自己则必须坚守自己的信念和忠诚,至死也不透露任何对帝国不利的信息。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顾清江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方组长,能否出来一下,卑职有事情汇报!” 方组长的目光从孙靖昌的脸上移开,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在昏暗的走廊里,两人的身影交错。 从孙靖昌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门外,他只能竖起耳朵。 尽管他对方如今的身份多有猜测,还是没有想到此人的职务是组长。 在南京的特务处,情报科和行动科的长官都是上校军衔,其下的情报组和行动组主官起码也是少校军衔,中校更是比比皆是。 方组长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怎么可能拥有少校军衔呢? 这不禁让孙靖昌开始猜测方如今的背景。 难道他的父辈有人从军,家中背景深厚? 这样的念头在众人心头萦绕,却无人敢当面询问。 走廊里,方如今示意顾清江跟随自己往前走一段,这才低声询问:“有什么发现?” 顾清江的脸上难掩兴奋:“方组长,在前面的一个住户家里发现了电台。是在床下发现的。” “人呢?” “人……人不见了。”顾清江面露尴尬,人走脱了是这次搜捕的败笔。 方如今阴沉着脸:“带我过去。” 房门开着,一名行动队员警惕地站在门口。 而房中,仍有两名行动队员正在搜索。 见到方如今进来,纷纷立正,他们从顾清江的口中得知了这位年轻长官的神奇故事,对他很是恭敬。 方如今微微点头,目光很快落在了桌子上的那部电台上。 这是一部在5w~10w之间的小型短波电台,不算是最小的,但是很新,使用的频率并不高。 “哪里发现的?” “床下!”顾清江如实回答。 “床下?”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特工怎么会轻易地将电台这么重要的器材就藏在床下呢? 一般应该是密室、暗格之类的地方才对。 顾清江当时也觉得不符合常理。 “顾队长,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接非常仓促,以至于让房间的这个主人无无暇将电台藏好?” 方如今心里很快就有了推测。 “对,对,有这种可能。” “继续搜索,把认识这个房子主人的邻居都找来,一一问话。” 顾清江答应一声,赶紧去忙活了。 方如今环视着这个整洁的房间。 房间里的物品摆放的井然有序,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爱整洁爱干净的人。 但脸盆上挂着的毛巾却都是干瘪的,没有一丝湿润的痕迹,这表明房子的主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他继续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房间里却找不到任何食物的踪迹,这让方如今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测——房子的主人已经长时间不在这里居住了。 当走进卫生间时,他发现了新的线索。 卫生间中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水龙头上还残留着水珠,这显然是有人不久前使用过。 方如今立刻排除了这是搜查人员所为的可能性,因为他们在进入房间之前,卫生间是干净整洁的。 不多时,一个外围的行动队员匆匆赶来。 他就是当初挨家挨户搜查这间房子的人,只因外面的枪声突起,被顾清江临时调派到了外围警戒。 这名队员向方如今详细描述了房子主人的形象: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身材健硕,肤色偏黑,给人一种精力旺盛的印象。 在搜查过程中,他非常配合,甚至主动为行动队员们打开柜子、拉开抽屉,毫不避讳地展示他的私人物品。 方如今听后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人要么心理异常强大,要么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房间中藏有一部电台。” 考虑到此人后来趁乱消失,方如今更倾向于前者。 不论如何,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显然不简单。 很快,顾清江也从邻居那里收集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神秘房主的线索,并立刻将这些信息汇报给了方如今。 据说,这个年轻人叫毛景和,搬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平时也很少在这里居住,似乎在其他地方还有住处。 由于和邻居们碰面的机会寥寥无几,所以大家对他并不了解,能提供的线索也非常有限。 方如今听后,立刻指示顾清江继续带人进行搜查,并特意强调了要仔细搜查阁楼等可能隐藏秘密的地方。 孙靖昌的眼神在接触到方如今手里的电台时,猛然凝固。那部电台,他再熟悉不过,每一个按键、每一个旋钮,都曾在他的指尖下转动过。 而现在,它却静静地躺在敌人的手里,像一个无声的控诉者。 他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震惊,像是被巨浪猛然击中,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这部电台不仅仅是他与上级联络的重要工具,更是他心中最后的防线。 然而此刻,这道防线却被敌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极力保持镇定。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慌乱和失措都可能使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方如今静静地观察着孙靖昌的反应,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看到孙靖昌眼中的震惊,也看到了他极力掩饰的慌乱。 “这部电台你应该很熟悉吧?”方如今淡淡地问道。 “我的?”孙靖昌轻轻地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的。不要随便弄一个电台糊弄我!” 方如今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孙靖昌的否认。 他缓缓地放下电台,双眼直视着孙靖昌的眼睛,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应该还没有找到密码本,对不对?” 孙靖昌的心猛然一跳,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密码本,那是他们组织的核心机密,一旦被敌人获取,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方如今的问话,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不知道方如今是否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是否已经接近了那个他极力想要保护的秘密。 他紧紧地盯着方如今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取到一些信息。 但方如今的眼神却深邃而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孙靖昌看了之后反而心里更加慌乱了。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紧紧地盯着方如今,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永远也不会找到它的。” “早就被我毁掉了,跟那些情报一起!” “一旦密码本落入你们的手中,将会给我的组织带来巨大的灾难。因此,我宁愿选择毁掉密码本,也不愿意让它成为你们的战利品。”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方如今缓缓开口,“电台都找到了,密码本还会远吗?” 孙靖昌的脸色骤然一变!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你们这些愚蠢的支那猪!” “总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哈哈哈……” 孙靖昌近乎处于癫狂的状态。 第九百一十一章 密码本 方如今站在对面,注视着孙靖昌。 这个被捕的日本特工,此刻就像是一头被围困的野兽,嘶吼着、挣扎着,但这一切在方如今眼中,不过是困兽之斗。 孙靖昌的咆哮声回荡在房间里,他的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恐惧与不甘。 方如今心中却愈发平静,他深知,孙靖昌此刻的癫狂正是他内心发虚的表现。 这种虚张声势,恰恰说明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还在试图通过表面的强硬来掩盖内心的恐慌。 “这家伙越是癫狂,心里就越是没底。”方如今心中暗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判断,孙靖昌多半没有把密码本销毁。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孙靖昌的嘶吼声渐渐减弱,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颓然垂下头。 这时,顾清江过来了,脸上的喜色比之前那次还要浓烈。 本来顾清江想着请方如今移步出去,但方如今摆摆手,淡定地说:“就在这里说吧,顺便请我们这位日本同行也听听一听。” “是!” 顾清江当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房屋的正中央,侧面对着孙靖昌。 孙靖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和不安。 他不清楚顾清江带来了什么消息,但方如今的态度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最好不要是关于密码本的,这是他最后的一个愿望了。 顾清江喜笑颜开地道:“方组长,按照你的提示,我带兄弟们重点搜查了那间房屋的阁楼,还真有发现。”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瞥向孙靖昌。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去,孙靖昌的脑袋就是嗡的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真被他们找到了! 孙靖昌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掉进了冰窟。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却没想到倒霉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密码本,那个他小心翼翼藏在阁楼窗户外屋顶瓦片下的密码本,竟然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 孙靖昌在心中呐喊,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对自己的藏匿手法极为自信,翻出窗户时的痕迹都被他精心处理掉了。 这一定是他们在故意骗我,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的。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清江,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顾清江的眼神坚定而坦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顾清江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我们在阁楼窗户外面的屋顶瓦片下发现了密码本。” 孙靖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的自信、他的谨慎、他的努力,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泡影。 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密码本,这意味着他的一切伪装和掩饰都已经被揭穿。 孙靖昌紧紧地闭上眼睛,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却像野草一样疯长,无法遏制。 方如今早就猜到了,当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看来,我们的日本朋友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声称已经销毁了密码本,但实际上却把它藏在了那么隐秘的地方。” 孙靖昌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方如今转向顾清江:“把密码本拿出来,让我们的日本朋友确认一下。” 顾清江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方如今。 孙靖昌立即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那封皮,就低下了头。 那正是他一直试图隐藏的密码本。 “现在,”方如今缓缓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 说着他轻轻掀开,翻了几页,在孙靖昌的面前展示。 顾清江激动地说:“方组长,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这应该是日本间谍的高级加密密码本!” 案子是方如今主导的,但发现密码本可是他顾清江,这个功劳想甩都甩不掉。 方如今见顾清江如此高兴,也是点点头,只是这一本小小的密码本,就足够顾清江平步青云,比抓十个日本间谍还有价值! 但是,也不能太高兴。 据他所知日本间谍的每一个情报小组,密码加密的公式都不同,所以密码本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搜获了这本密码本,也只能是针对该小组的抓获有大用。 而孙靖昌的上级陈鲁文目前尚未落网,想必此时早就通知其他的成员进入蛰伏状态或者是撤离了。 如果不是抓获陈鲁文,继续顺藤摸瓜深挖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说,这本密码本对破获该间谍小组的作用有限。 不过,倒是可以让张鑫华提交给电讯科进行研究,想必处座会非常高兴。 因为党务调查处比特务处成立的要早一些,从一开始党务调查处就非常重视电讯电台的建设和密电本的破译工作。 但是,处座也不甘落后,从民国十七年筹备特务处一开始,就把电讯电台提上日程,成立了浙省警官学校秘密电讯培训班。 但即便如此,特务处的电讯工作远远落后于党务调查处。 甚至有时候特务处密电情报还要使用党务调查处的电台,借调党务调查处的密电人员配合工作,这让处座感到十分的窝囊和恼火。 民国十八年春天,党务调查处抓获了一名重要人犯,此人报告了一个惊人消息—— 他们的组织已经派人渗透进了党务调查处的电讯要害部门,这让党务调查处丢了大脸。 同时,老头子在民国二十年成立密电监译所,在全国建立秘密电台,只对他一个人负责。 无论是特务处还是党务调查处的情报机构,得来的情报经常总是被这个密电监译所压过一头。 处座十分不服气,总想找个机会证明一下特务处的实力。 党务调查处电讯部门被渗透一事发生后,更加坚定了处座要独立建起特务处机要电讯部门,不给任何势力渗透的铁桶部门的决心。 他比任何时间都渴望这方面的人才,这个时候关系紧密的军中少壮派将领向他推荐了一个得力的人才——祖大鹏。 此人后来被称为“处座的灵魂”。 他发明了如同冰棍大小的收发机,通讯能力和传播信号的能力非常强悍,完胜15瓦的常规电台,甚至比美国货都强,受到老头子的嘉奖。 民国二十二年,一些将领率领部队在闽发动了抗日反老子的事件。 祖大鹏率领团队破获了该部队的电讯密码,可以说该部队司令部发的电讯的命令都被破获,从而使得老头子迅速制定行而有效的方案很快平息了叛乱。 这让特务处在情报战上力压党务调查处一头,成为特务处超越党务调查处电讯能力的标志性事件。 祖大鹏被处座委任为特务处电讯部门负责人,并替特务处在上海成立电讯培训班,替特务处培训在电讯电码方面的人才。 此人不仅搞科研发明很厉害,在培训人才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近年来,共计办了10余期电讯班,培养了上百名的电讯优秀人才,为特务处培养了电讯的骨干力量。 方如今相信这个密码本若是到了祖大鹏的手里,一定可以发挥其最大的效用。 在中日情报战中,最令人忧虑的是日方情报的保密性过强,而我方的电报密码却常被日方洞悉。 特务处对日军的加密电报却一筹莫展,电讯部门对此束手无策。 在祖大鹏的带领下,一大批从全国各地搜罗顶尖的数学家,组建了专项解密团队,专门针对日军情报电报进行解密。 但因为缺乏实证的原始素材,尤其是那些可用于对比研究的日方密码本,成果并不显着。 其实,解密最需要的就是更多地截获日军特工的密码本,通过对比分析,探寻其内在逻辑,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解密,否则就如同海底捞针,完全无从下手! 简而言之,这就像解决一道数学谜题。 情报部门通过破获日本间谍小组,获得密码本,让祖大鹏等人去研究,从中识别出规律,进而构建出模型。 一旦掌握了这个模型,无论序列如何变化,都能被一一解析! 但是,日本情报网络结构紧密,响应迅速,隐蔽性极高,每每能够轻松逃脱特务处的深入追踪,几乎毫发无损! 这些年来的行动中,截获的无线电设备都寥寥无几,更别提那些加密的密码本了。 但方如今在成功抓捕孙靖昌的行动中同时,却缴获了电台和密码本。 想必这对于祖大鹏等人来说,无异于无价的宝藏。 这份厚礼,方如今打算送给张新华,以此作为一份重要的人情。 当然,他这么做并非无私,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以张新华的性格,得到这样的帮助,必定会以某种方式回报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看着顾清江因为这次收获而激动不已的神情,方如今内心不禁感到好笑。 他在临城执行任务时,已经成功截获了好几本密码本。 对于这样的成果,他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了最初的激动和兴奋。 这时,一直拒不配合的孙靖昌忽然开口了。 孙靖昌低垂着头,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露出一种无力和挫败感,问方如今:“到底是怎么发现密码本的?”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之前骄傲和自信的光芒已然黯淡无光。 方如今看着孙靖昌,缓缓地说道:“你以为你的藏匿手法很高明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隐藏,只有不断被揭露的真相。” “顾队长,你给他讲讲,如何发现的,也好让他死心!”方如今平静地说道,目光转向顾清江。 顾清江点点头,开始详细讲述发现密码本的经过。 他描述了在检查阁楼时,如何注意到窗台处的微小脚印以及地上散落的细碎尘土。 这些细节吸引了行动队员的注意,他们沿着这些线索,打开了窗户,进而发现了藏在松动瓦片下的密码本。 孙靖昌听着顾清江的讲述,脸上的表情逐渐从疑惑转为难以置信。 他无法接受自己精心设计的藏匿手法竟然如此轻易地被识破。 “不可能,不可能!”孙靖昌连连摇头,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惊愕,“这些痕迹我都精心处理过,不可能留下脚印,更不可能有落灰!”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藏匿密码本后,曾反复检查并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现在,这些他自以为已经完美处理的细节,却成为了中国特工找到密码本的关键线索。 一瞬间,孙靖昌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就在不久前,他与那个年轻人有过短暂的交集。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年轻人的行为举止似乎并没有异常。 但除了他,又会有谁呢? 不会是别人。 “一定是他!”孙靖昌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发现了我在阁楼藏了东西,并且故意给出了你们提示。” “是他坏了我的好事!” “八嘎,这个该死的家伙!” 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竟然被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所破解,孙靖昌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 顾清江汇报完毕,方如今看向孙靖昌,语气嘲讽:“看来你们特高课训练的特工也不过如此。” 孙靖昌眼眸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经过特高课的精英训练后,更是自视甚高,哪里容得下别人对他能力的半点质疑。 “哼,”孙靖昌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如果没有人提醒,你以为你们会这么快就找到密码本?” “你是说那个年轻的邻居?”方如今似笑非笑地看着孙靖昌。 孙靖昌瞪了方如今一眼,冷哼道:“哼,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厉害?就算他知道些什么,又能如何?” “我看啊,他早就识破了你的日本间谍身份,说不定还掌握了不少关于你的线索。”方如今继续悠悠地说道。 孙靖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他强装镇定地别过头去,不愿让方如今看出他的心虚。 “等找到他之后,怕是你很多事情就不用说了。” 孙靖昌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邻居确实不简单。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并且故意留下痕迹给方如今等人发现,关键还能全身而退,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他开始担心,如果这个邻居真的掌握了他的什么线索,那他的同伴们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方如今看着孙靖昌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 他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孙靖昌,也让这个日本间谍开始感到恐慌。 这场较量,他已经占据了上风。 接下来,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给予孙靖昌致命的一击。 第九百一十二章 扬子饭店 正午时分,阳光懒散地洒在背街小巷的青石板路上,给南京这座古城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位身着朴素布衣、皮肤黝黑的男青年,脚步匆匆。 他的眼神警惕,不时向四周张望。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背后响起。 男青年的身形不由自主地一紧,右手本能地向腰间摸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物件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悠然响起:“难道你不怕枪声把特务引来?” 男青年的动作瞬间凝固,如同被时间定格。 但是,下一刻,他竟然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闪烁着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光芒。 “你怎么来了?” 语气中竟是透着几分惊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搭档,两人在临城以黑白无常之名,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白无常轻笑一声,悠然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如此繁华之地,美女如云,我自然得来看着你点。” “胡说八道!”黑无常,也就是现在的毛景和,佯装不悦,“我来南京的目的,你心知肚明。当初可是你让我来这里避风头的。” “没错,我是让你来这里暂避锋芒。”白无常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我没让你在这里惹是生非。” 黑无常摊了摊手,显得无辜:“我可没惹事。我现在叫毛景和,那些特务的出现纯属巧合,与我无关。是我的一个邻居,看样子是个日本人,是惹的祸。” “日本人?围住公寓的那些特务处的?”白无常的眉头紧锁,显然对此事颇为在意。 黑无常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也算是倒霉。那家伙见自己逃不掉了,竟然把电台和密码本藏在了我的房间里。幸好我发现得早,不然现在可能已经被特务们请去喝茶了。” 白无常感到震惊:“竟然还有电台和密码本,看来是日本间谍无疑了!也好,这些东西交给特务处的人也好,咱们留在手里毫无用处,而且是个麻烦。” 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确实,这个家伙运气实在不佳。若是他知道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黑无常,恐怕就是再给他一百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不敢将那些烫手的山芋藏进你的房间。” “我猜他原本是打算利用我经常不在家的便利,等风头一过便回来取走那些东西。可惜啊,人算终究不如天算。”黑无常也笑了,但他笑容迅速收敛,神色一正,问道:“好了,言归正传,你怎么也来南京了?” 白无常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个小事情,有个证人在南京,上头就派我过来处理一下。没想到我刚来找你,就发现你的公寓被特务包围了。” 黑无常的眉头紧皱,低声问道:“你是用自己的手枪打碎了人家的玻璃?” 白无常点了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当时情况紧急,我难道还有时间再去找把枪来吗?” 黑无常摇了摇头,担忧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他们会顺着子弹追查到你!” 白无常拍了拍腰间,自信地说道:“你放心吧,他们最多只能检测出子弹是从盒子炮里打出来的,至于这枪的主人是谁,怕是根本无从查起。山里的土匪也是用这种枪的,他们不可能确定是我。” 黑无常听了白无常的话,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也知道白无常说的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道:“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两人迅速离开了这条背街小巷。 …… 成贤街48号,市立图书馆,前身是1907年由清朝两江总督端方创办的江南图书馆,这里的藏书已达40万册 化装了一番的陈鲁文陈鲁文缓缓步入民国图书馆的大厅,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落,与室内昏黄的灯光交织出一片柔和而古朴的光辉。 高耸的书架如林立的卫士,沉默地守护着岁月的智慧。 地板由磨损得发亮的木板铺就,读者们或坐或立,在这知识的海洋中静静遨游,时光在这里,似乎也放慢了脚步。 图书馆内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和远处时钟的嘀嗒声。 陈鲁文轻步走到哲学书籍的书架旁,随意从中拿出一本,封面已经略显陈旧,但书页间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不多时,书架的后面传来了轻轻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正对着陈鲁文眼睛水平位置的一本书被悄然抽了出去,留下了一个空隙。 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透过这个空隙,与陈鲁文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陈鲁文看左右无人,当即压低声音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对面的人轻轻点头,低声回应道:“都在储物箱里,号码是14号。” 说着,他从书籍的缝隙中递过一把钥匙。 陈鲁文接过钥匙,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揣进了口袋里。 对面的人见状,压低声音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陈鲁文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他迅速将纸条递给对面的人,并低声吩咐道:“找个公用电话打过去,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打。无论是不是雀占鸠巢,你都要在3号联络点给我留个记号,告诉我情况。但是时间要抓紧,二十分钟之内,我会赶到3号联络点。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可以走了。” 对面的人接过纸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转身离去,脚步依旧轻盈,很快便消失在了书架的另一端。陈鲁文则继续留在原地,假装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二十分钟之后,陈鲁文匆匆赶到3号联络点,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个小号的皮箱。 到了地方,他很快发现了墙上留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暗号。 修车铺果不其然出事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事实却是难以接受。 估计赵一手也出事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陈鲁文当即决定去联络孙靖昌,他迅速发出了紧急联络的信号,然后便是焦急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直到下午四点钟,孙靖昌也没有任何反应。 陈鲁文的心中疑窦丛生,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孙靖昌的沉默无疑让陈鲁文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鲁文开始考虑各种可能的情况,他担心孙靖昌是否也遭遇了不幸,或者是否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回复。 韩凤国的寿宴在晚上六点钟准时举行,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是知道孙靖昌的几个住处的,但是他并不想去寻人。 时间上来不及,而且危险系数很高。 看来给许世荣警告的事情,只能另行派人去做了。 一个小时之后,陈鲁文乘坐黄包车赶到了下关附近的一个茶楼,坐在二楼可以看到扬子饭店的古堡建筑风格的红屋顶。 因为依仗靠近“民国第一码头”——下关码头的交通优势,扬子饭店生意兴隆。 扬子饭店后来,更成为定点接待各国专使的饭店。 这些政府接待背景,更让扬子饭店,声名鹊起,一时风头无二。 房费高达20元以上,是普通酒店的100倍,简直就是奢华的代名词。 坊间有着“沪上有和平,金陵有扬子”的说法。 扬子饭店的纸醉金迷、奢靡豪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韩凤国的寿宴,就在扬子饭店举行。 茶楼内人声鼎沸,陈鲁文目光不时扫向楼下,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便装,面容普通的男子走进了茶馆,径直走向陈鲁文所在的桌位。 这人正是佐藤规一,之前在图书馆与陈鲁文有过接触的手下特务。 “有什么吩咐?”佐藤规一坐下后,低声问道。 陈鲁文轻轻搅动着茶杯中的茶叶,语气平静地说:“实在抱歉,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原计划执行任务的人临时有事来不了,需要你补台。” 他没有提及孙靖昌的任何事情,以免节外生枝。 佐藤规一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任务并不难,”陈鲁文继续说道,“就是把你给我找来的东西,以林盛文的名义送到扬子饭店二楼韩凤国的生日宴会上去,并且让他发现我们送的礼物。” 佐藤规一听后,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我早就猜出这个礼物的用处了,请放心交给我吧!” 陈鲁文轻轻点头,但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要掉以轻心,许世荣的事情已经被中国特工知道了,估计韩凤国的身边也会有他们的眼线,你还是要多注意。事情办好了,立即撤离,再向我报告。” 佐藤规一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从陈鲁文手中接过那个皮箱,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份特殊的“礼物”。 接着,他起身离开茶馆,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街头。 进入扬子饭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盏巨大的吊灯,它悬挂在高空,即使是白天,灯光也是开着的。 灯光照耀下,每一寸空间都散发着奢华的气息。 地板铺设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光滑细腻,仿佛能映照出人影。 这里是一个集饭店、宾馆、娱乐于一身的综合性场所,是当时上流社会追求奢华生活的理想之地。 客人们身着讲究,男士们西装革履,英姿飒爽; 女士们则穿着华丽的旗袍或洋装,婀娜多姿。 他们或谈笑风生,或低语交谈 服务生们统一身着马甲白衬衣、西裤,显得干练而精神; 而女服务生则穿着合体的旗袍,身姿曼妙。 佐藤规一拎着皮箱,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了二楼的餐厅。 二楼的餐厅足足可以摆放下三十几张桌子,门前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宾客结伴向餐厅里走去,几位身着长衫的男子正在拱手迎客,不时高声招呼着各路来宾,一片欢声笑语。 侍者态度恭敬的说道:“先生,韩老板的寿宴来了很多人,但是目前还没有到齐,您可以先坐着喝点茶。” 佐藤规一没有多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餐厅装修的十分豪华,在前台一侧还布置一架大钢琴。 但是前台的布置却是中式传统韵味。 一张古朴典雅的八仙桌,桌面上铺着精致的刺绣桌布。 桌上摆放着一组着鲜艳的寿桃,个个形态饱满。 背景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寿”字,用金线勾勒,熠熠生辉。 宾客还在陆陆续续地进来,现场热闹非凡。 佐藤规一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发现了寿宴的主人公——韩凤国。 他身着一袭长袍,显得神采奕奕,不时地迎客拱手,脸上洋溢着几分喜色,交谈中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韩凤国,是许世荣手下的得力干将,也在南京城里占有一席之地。 今日,他在这餐厅里设宴庆生,来的宾客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间,整个大厅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韩凤国面带浅笑,心中却对这场寿宴颇有微词。 他还年轻,办什么寿宴? 但许世荣让他办,他只得照办,而且还得办得热热闹闹。 韩凤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寿宴,更是许世荣向外界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 他多年的打拼,也积累了自己的一帮班底,这些人也乐于借此机会热闹一番。 正当韩凤国与几位宾客谈笑风生之际,一个手下匆匆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韩爷,其他的人都到齐了,唯独邬少爷没来。我派人去叫了,可到现在都没回信。” 韩凤国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悦。 这个邬少爷,正是他的妻弟邬德贤。 随着韩凤国的发迹,这位妻弟也跟着沾光,但他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里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还时不时给韩凤国惹些麻烦。 若不是看在妻子的面子上,韩凤国早就懒得理会他了,任他自生自灭。 “再去催一催,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韩凤国吩咐道,心中却已对这个妻弟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手下应声而去,但片刻之后便又匆匆返回,神色有些慌张:“韩爷,邬少爷的跟班打来电话,说……说邬少爷……邬少爷他……他出事了!” 韩凤国闻言,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邬少爷他……他在城外的赌坊里被人扣了,说是欠了赌债,不还就不让走人。” 韩凤国闻言,心中怒火中烧。 这个邬德贤,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此刻他也不能发作,毕竟是在自己的寿宴上。 他沉吟片刻,对手下吩咐道:“你去告诉那些人,邬少爷的赌债我来还,但人必须毫发无损地给我带回来。还有,这件事不要声张,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 手下领命而去,韩凤国则强作欢颜,继续与宾客们周旋。 然而,他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平息。 这个邬德贤,等过了寿宴,一定要好好地敲打他一番。 第九百一十三章 寿宴大礼 随着酒过三巡,宾客们开始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 这些礼物被一一展示出来,无不彰显着送礼者的身份与地位。 比如,有人送上了一对精美的玉器,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又有人献上了一根沉甸甸的金条,金光闪闪,视觉冲击感非常强,不禁令人咋舌。 每一件礼物都引来了宾客们的阵阵惊叹和赞叹声。 “林盛文恭祝韩先生寿辰,特送上长白山老参一支!” 当念到林盛文这个名字时,大厅里的宾客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今天来的宾客中既有韩凤国的朋友,也有韩夫人的亲属,还有他手下的朋友们来捧场。 很多人相互之间是不认识的,这个名字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然而,韩凤国的眉头却是轻轻一跳。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年没有听到过了。 他迅速压下心头的疑惑,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宾客们,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当手下就要打开那个小皮箱,展示那支长白山老参时,韩凤国及时制止了他。 “先往下念吧,这么多的礼物,不知道要念到什么时候去。” 同时给那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心领神会,立刻将小皮箱放在了一旁,继续念起了其他的礼物清单。 宾客们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们继续欢笑着、交谈着,享受着这场盛宴。 而韩凤国则找了个借口离席,快步去了里面的小厅。 小厅里布置得简单而雅致,与外面的热闹氛围截然不同。 韩凤国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眉头紧锁,示意手下将皮箱打开。 手下的手指微微颤抖,随着皮箱被缓缓打开,他的目光触及箱内之物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吓得倒退两步,双腿发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是……是……” 韩凤国闻言,心中一紧,快步走到皮箱前。 只见箱子里放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手指上还套着一枚金戒指。 韩凤国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仔细辨认,这枚戒指看上去很熟悉,伸手将戒指从断指上取下。 戒指内侧果然还刻着一个“贤”字。 这是邬德贤在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韩夫人亲自给弟弟挑的。 也就是说,这根断指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妻弟邬德贤。 韩凤国还注意到手指的下面还压着一张沾着血迹的字条,展开看了看,上面写着:“敬奉邬德贤左手无名指一只,恭贺韩先生寿诞。”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露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韩凤国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愤怒,脸色已经铁青,但是并未慌乱。 在自己的寿宴上来这么一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声道:“给我查,到底是谁送来的?” 负责接待的人很快被叫了进来,看到皮箱内的断指,一个个面面相觑,都表示没有注意到是谁送的这份贺礼。 接着,便是询问服务生。这下终于有了线索。 一个服务生回忆说,倒是有个宾客拎着一个柳条箱进来,大小同桌子上的这个皮箱差不多。 他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因为那个宾客进来之后没怎么跟人打招呼。 韩凤国闻言,心中一动,很快就明白了。 柳条箱里面应该就是装着这个皮箱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个柳条箱一定还在外面的餐厅里,因为那个宾客在送完贺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带走它。 于是,他立刻吩咐两个手下,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去刚才那个客人坐的位置查看。 果然,在桌子下面,他们发现了一个柳条箱,与服务生描述的完全一致。 小厅中,韩凤国重新拿起那根手指,仔细端详。 几个手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都屏息凝视着韩凤国的每一个动作。 韩凤国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断口上,切面参差不齐,落刀不够利落,但却可以给邬德贤带来更大的痛苦。 他最了解自己的妻弟,可以想象在被人斩下手指时那副惨样。 “应该是从活人的身上砍下来的,说明邬德贤还活着。” 尽管他对这个妻弟一直不待见,但毕竟算是自己的亲人,看不得别人如此对待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上派人去找,必须要找到他。” 韩凤国虽然看上去是个文人,但跟着许世荣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江湖上的规矩也都是懂的。 给自己送来身边人的断指,这不仅仅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他的警告。 刚才骤然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他心思激动,还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冷静下来,一下子反应过来。 “会是谁呢?”韩凤国喃喃说道,他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心中念头飞转。 韩凤国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茶几,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思绪的回响。 许世荣的发家史就是一部血泪史,既有他自己的血泪,但更多是手下和对手的血泪。 但韩凤国只是他的白手套,那些脏活累活都轮不到韩风国,自有许世杰这种人做了。 是以韩凤国无论是在许氏一家内部,还是在外面,人缘都不错。 甚至还有一些许世荣的老冤家私下令人传话,表示想拉拢他,只要他愿意离开许家,他得到的会更多。 韩凤国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微烫,却似乎能熨平他心中的一丝褶皱。 小舅子被斩断了一根指头,看上去并不是在针对他,更像是在针对许世荣。 可许世荣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这位大哥这些年,与日本人的生意往来,虽不是秘密,却也无人敢轻易触碰。 难道,是黑道上的仇家? 不像,他们的手段更直接,不会如此拐弯抹角。 韩凤国的眉头紧锁。 那么,是白道上的人? 那些与许世荣勾结的政要们,他们利用许世荣作为捞钱的工具,对于钱的来源,他们向来是不问的。 但现在,特务处竟然开始盯上许世荣,这些人或许怕引火烧身,想给许世荣一个警告,让他收敛些。 可他们千挑万选,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的小舅子? 想到这里,韩凤国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 他和小舅子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今天是一根手指,明天也许就是一颗大好头颅了。 韩凤国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他意识到,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生命的价值似乎被贬低到了极点。 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像是站在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忽然,韩凤国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名字——林盛文。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迷雾。 林盛文曾是许世荣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早年间的打拼中,林盛文功不可没,也算是个元老级的人物。 但随着许世荣的生意越做越大,林盛文的性格也变得越发狂傲。 他总是自认为出力最多,有时候甚至都不把许世荣放在眼里。 韩凤国清楚地记得,那次军火交易让林盛文对许世荣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他认为许世荣从中占了他的大便宜,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而恰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开始私下接触拉拢他。 林盛文目光短浅,很快就被日本人说动,背叛了许世荣。 其实,日本人只是利用他而已。 论能力,他远不如许世荣,只是因为他听话、好控制。 那个时候的许世荣还没有跟日本人走到一起,知道这件事后,将林盛文叫到了家里一阵痛骂,甚至还动手打了林盛文。 当时,韩凤国也在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虽然林盛文心里不服许世荣,但他的实力根本无法跟许世荣相比。 再加上他心里确实也不喜欢东洋人,于是表现出了幡然悔悟的意思。 许世荣看在是多年老兄弟的份上,也就没有再过多追究。 唯一的要求是让他跟日本人那边赶紧一刀两断。 为此,许世荣甚至还划了一部分生意补偿林盛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特务处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找到了林盛文。 据许世荣说,跟林盛文做生意的那些日本人当中,就有日本间谍。特务处的意思是让林盛文给日本间谍传送假消息。 但十分不幸的是,林盛文对这个毫无经验,没过多久,就被狡猾的日本间谍识破了。 一想到这个,韩凤国的心中如同翻涌的海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回想起当年的那起惨案,林盛文一家八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那起案子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世荣和他都曾猜测是日本人做的,并派人去查,特务处的人也查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如今,韩凤国终于明白了那个送寿礼的人的真正意图。 那个人是通过他给许世荣传递一个警告的信号。 而礼单上的林盛文这个名字,之所以没有引起宾客们的注意,是因为只有当年那批老弟兄才知道这个名字,林盛文后来改名叫作林仕文。 世人知道林仕文,而不知道林盛文。 今天来这里祝寿的没有老弟兄,这是因为许世杰新丧的缘故,这些人只是派人送了礼物,并未亲自到场。 想到这里,韩凤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他知道,日本人这是在向许世荣示威,警告他不要重蹈覆辙。 看来自己和许世荣等人已经成为了日本人的眼中钉。 韩凤国当即给许世荣打了电话,电话那头,许世荣的声音显得疲惫不堪。 韩凤国心中一紧,他知道许世荣最近为了生意和政界的事情操劳过度。 但此刻他带来的消息无疑会让许世荣更加心力交瘁。 他详细地向许世荣叙说了自己的推测,以及那个送寿礼的人可能是通过他来传递警告信号的事情。 然而,电话那头的许世荣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当韩凤国说完后,许世荣只是简单地回应了“知道了”三个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韩凤国握着电话筒,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韩爷,外面的客人和兄弟们等着敬你酒呢!”一个手下突然走进来,打破了韩凤国的沉思。 他抬头看了看手下,回应道:“好,我这就出去。” 他回应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叫来一名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立即领命而去。 韩凤国洗了把脸,现在不能让自己显得慌乱或者不安,否则会让手下和客人们察觉到异样。 走出小房间,韩凤国迎面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客人和兄弟们。 他们一个个面带笑容,举着酒杯等着向他敬酒。 他强作欢颜,一一与他们碰杯,喝下他们敬的酒。 然而,他的心中却如同翻涌的海浪,无法平静。 与此同时,一个韩凤国的手下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张鑫华接到了一个电话:“长官,韩凤国寿宴上好像不太对劲,先是有人送了礼物,然后他就进到了小厅,再然后他的手下在一张餐桌下发现了一个并不大的柳条箱,是空的。” “哦,对了那个送礼的好像叫作林盛文。” “现在韩凤国出来了,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注意到他身边的一个心腹保镖不见了。” “你继续盯着,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去查一查这个林盛文的底细。”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张鑫华的声音,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这次的寿宴恐怕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庆祝活动。 另一边,陈鲁文在约定地点已经等待了许久,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当他终于看到佐藤规一的身影出现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佐藤规一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快步走到陈鲁文面前。 “都办成了!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佐藤规一将自己如何混进寿宴现场,如何送寿礼的过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陈鲁文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太好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接下来怎么办?”佐藤规一压低声音问道。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有事我会联络你!”陈鲁文同样低声回应。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分头离开。 佐藤规一在离开约定地点后,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巷走回自己的住处,心中还在回味着方才的行动,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身影在暗中尾随。 而陈鲁文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板仓弥久,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人在跟踪。 第九百一十四章 佐藤被抓 下午的阳光斜洒在南京热闹的大街上,陈鲁文漫步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似眯着眼睛,实则如同猎豹般扫视着四周,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难以逃脱他的察觉。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个穿着短衫,蓄着小胡子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他身后。 陈鲁文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并未立即采取行动,而是决定先探探这人的底细。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家杂货铺,假装挑选着货架上的商品,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他走出杂货铺,目光立刻锁定在了斜对面的扇子摊上。 那个穿着短衫的小胡子正和扇子摊的老板讲价,看上去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 这个扇子摊,陈鲁文并不陌生。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面容慈祥,宛如弥勒佛一般,但脾气却异常暴躁,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和客人争吵起来。 然而今天,这个胖老板却显得格外拘谨,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陈鲁文心中暗自揣测,这一切的变化很可能都与那个小胡子的身份有关。 他决定继续试探下去,于是顺手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两串葡萄,边走边悠闲地吃着。 吐皮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向后打量,发现那个小胡子果然又跟了上来。 陈鲁文心中冷笑,他故意放慢脚步,让那个小胡子有足够的时间跟上自己。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十字街口的阴凉处。 这里停着五六辆黄包车,车夫们正懒洋洋地等着拉客。 陈鲁文一来,便立刻有几个车夫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拉客。 他故意跟他们掰扯了一会儿,讨价还价,最后以车费太贵为由放弃了坐车。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那几个车夫在骂自己穷酸,穿得人模狗样的,连个车也坐不起。 对此,陈鲁文并不在意,方才拉扯的过程中,只不过是在不断地变换角度,观察身后的跟踪者。 通过这一番试探,他基本上推断出只有小胡子一个人在跟踪自己,而且从小胡子的跟踪动作来看,也并不是专业的特工。 陈鲁文心中迅速盘算着,脚步一转,便钻进了狭窄的小巷,身形很快隐没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之中。 小胡子紧随其后,追入小巷,却发现目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露焦急,加快脚步,但眼前的巷子如同迷宫,哪里还有陈鲁文的影子? 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正要发作时,耳边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响。 小巷并非直线,视线受阻,小胡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走了几步,他发现那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顽童,正专心致志地在墙上抠着什么。 小胡子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小阿弟,有没有看到一个大人刚刚从这里经过?” 他大致形容了一下陈鲁文的穿着外貌。 顽童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小胡子不甘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在顽童眼前晃了晃。 顽童眼睛一亮,挠了挠头,指了指一个方向。 小胡子心中一喜,顺着指示追了过去。 这条小巷更加幽深,两侧高墙耸立,阳光无法穿透,显得格外阴森。 小胡子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从小腿上抽出一把短刀,悄悄藏在身后,警惕地继续前行。 然而,当他经过一个垂直的巷口时,一个身影猛然闪出,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小胡子本能地挥刀格挡,但对方的手腕却如同铁钳,轻轻一扭,他的短刀就被钉在了砖墙上。 由于用力过猛,小胡子生怕伤到自己,连忙松手,短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刚想采取其他行动反抗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门。 “不要反抗,不然打死你!” “是谁派你来跟踪我的?”陈鲁文的声音冷若冰霜。 “没……没有人,我只是路过……路过!”小胡子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陈鲁文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半个小时里,你一直跟在我后面。难道只是路过那么简单吗?” 小胡子面如土色,却仍试图狡辩。 “真的,我真是路过。没有……没有跟踪你……” 陈鲁文可不会惯着他,手腕轻轻一扭,小胡子就感到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大臂仿佛被卸掉了一般,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上滚落。 “不说实话的话,后面还有更刺激的等着你。” “我……我说……”随着陈鲁文手上不断地加力,小胡子终于崩溃了。 在陈鲁文的威逼下,小胡子吐露了实情。 原来,他是许世荣派来的。 今天是韩凤国的寿宴,他们几个特意被派到寿宴中,负责监视那些不熟悉的面孔。 佐藤规一虽然看似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顺着佐藤规一的行踪,最终找到了陈鲁文。 许世荣给他们的指令很简单: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跟着这些可疑的人,看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陈鲁文心中一凛,许世荣的心机果然深沉,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一直以为许世荣是自己的猎物,没想到对方才是真正的猎人。 不用问,佐藤规一现在肯定也被跟踪了。 这个家伙一定是自以为完成任务后放松了警惕,真是该死。 小胡子知道自己遇到了狠角色,连忙求饶:“大哥,我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陈鲁文冷冷地看着他:“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记住,下次别再犯到我手里。” 小胡子连连点头道谢,刚转过身准备逃跑,却被陈鲁文叫住了。 他一回头,只见陈鲁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刀光一闪,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小胡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敢相信。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身体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迅速染红了地面。 他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最终定格在一片死寂之中。 陈鲁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佐藤规一此刻身在何处落脚,只能通过紧急联络方式通知他赶紧撤离。 然而,发出指令和接收指令都需要时间,这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不可预知的事情。 陈鲁文深知这一点,但他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否则佐藤规一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他迅速将匕首在小胡子的衣衫上擦拭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他转身就向小巷深处走去。 陈鲁文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性和应对策略,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每一秒都显得异常珍贵。 终于,他走出了小巷,来到了繁华的街道上。 阳光显得异常刺眼,陈鲁文眯了眯眼睛,试图适应这刺眼的光线。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心中却猛然一惊——那竟然是韩凤国的车牌! 这个发现让陈鲁文心中警铃大作。 韩凤国作为今天的寿星,他的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且,车速如此之快,显然是有急事。 看方向是往许家开去的。 …… 许府,那辆挂着韩凤国车牌的黑色轿车在距离大门还有三十米的地方,就见黑色的铁大门缓缓打开,仿佛是早就在迎接它的归来。 车子几乎没有减速,便如同一头猛兽般冲了进去,绕过中央那座精心修剪的大花坛,最终在楼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韩凤国迅速下车,一个下人已经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韩先生,老爷在二楼书房等你。” 说着,他顺手接过了韩凤国手里的礼帽。 韩凤国没有多言,迈步进入大厅,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这次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大先生,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韩凤国一进门便急切地问道。 端坐在沙发上的许世荣用拐杖轻轻一指,示意韩凤国看向屏风后面。 韩凤国心中一凛,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黄花梨的椅子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流着鲜血,但此人脸上却流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神情。 看到韩凤国走过来,那年轻男人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冷笑。 “大先生,此人是……?”韩凤国心中疑惑,开口问道。 他隐隐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的出现,可能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许世荣说道:“凤国,他刚刚还在你的寿宴上给你送了一份寿礼,难道你忘了?” “是他?”韩凤国恍然,没想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此刻落到了许世荣的手里。 韩凤国立即上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人,开始了逼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斩下我小舅子的一根手指?” “你背后的人是谁?他们有什么目的?” 这个年轻男人,正是大意之下被擒的佐藤规一。 尽管此刻他身处险境,被许世荣的手下牢牢束缚,但他的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恐惧之色。 相反,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许世荣,韩凤国,你们根本不敢动我。你知道我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吗?如果你敢对我轻举妄动,后果将是你无法承受的。”佐藤规一言语十分嚣张。 韩凤国看着佐藤规一那嚣张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 他本想抽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一个耳光,让他知道厉害,但高高举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应对眼前的危机。 佐藤规一见状,更加嚣张地笑了起来:“哈哈……两位都是聪明人,跟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你们将来的前途大大的。” 韩凤国闻言,眉头紧皱。 他深知特高课的厉害,一旦得罪了他们,自己将来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自己不能因为害怕就屈服于他们的威胁。 许世荣在一旁淡淡一笑,对佐藤规一的威胁毫不在意。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继续对佐藤规一进行审问。 许世荣的手下们得到指示,其中一人走上前,眼中闪烁着怒火,他猛地一拳挥向佐藤规一的腹部,疼得佐藤规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但这只是开始,手下们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纷纷上前,对着佐藤规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们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每一拳、每一脚都充满了力量与愤怒。 佐藤规一开始还试图反抗,但很快就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只能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然而,尽管遭受了如此残酷的对待,佐藤规一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冷笑。 许世荣对此视而不见,他的眼神依然淡然,仿佛眼前的暴力场面与他无关。 他转而看向韩凤国,缓缓说道:“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小舅子。等事情过去之后,我给他一笔钱,算是补偿。” 韩凤国闻言,连忙连连拒绝:“大先生,这使不得。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反倒是给日本人利用来威胁大先生,当真是死不足惜。” 许世荣微微一笑,似乎对韩凤国的反应早有预料。 “凤国,你我是多年的朋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这件事,我会处理得妥当,你不用担心。” 韩凤国知道,许世荣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了要补偿,就一定会做到。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你小舅子,把人救出来,这个小鬼子是关键。” 许世荣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眼神紧盯着被手下们围攻的佐藤规一。 韩凤国点头,可是想要从佐藤规一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并不容易。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许世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请了郑先生,一会儿就到。” 听到“郑先生”三个字时,韩凤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看向许世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回应:“大先生,您真是费心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许世荣的选择 许世荣的书房内窗帘严严实实。 佐藤规一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尽管之前已经受过一番拳打脚踢,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挑衅与不屈。 这点伤势对于一名帝国武士算不得什么。 许家虽然在南京是有些势力,但想必特高课而言,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乌合之众。 这时,门轻轻推开,郑先生缓步而入,高瘦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大先生!”郑先生对着许世荣微微点头。 “有劳郑先生了。”许世荣淡淡地说。 然后,他看向佐藤规一,面带笑容。 “郑先生是个中医,相信你对中医的针灸之术也有所耳闻。”许世荣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但是,他可以用一根根银针,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而你的外表看起来却毫无伤痕。”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自己说出我们想知道的信息,要么我用这根银针帮你‘松松筋骨’。” 佐藤规一脸上的挑衅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恐。 他显然听说过中医针灸的神奇与残酷,那是一种能够深入骨髓的痛苦,而外表却看不出任何伤痕。 “哼,雕虫小技,尽管来吧!”佐藤规一尽管内心恐惧至极,但仍强作镇静,试图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然而,郑先生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佐藤规一这样的硬骨头,普通的审讯手段是无法奏效的。 只见郑先生轻巧地打开小箱子,拿出一根根细小的银针,这些银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在得到了许世荣的首肯之后,郑先生不再言语,蘸了点药水,手中的银针轻轻一挥,已准确地刺入了佐藤规一耳后的一个穴位。 佐藤规一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痛苦之色,仿佛有无数把刀在切割着他的神经,疼痛让他无法忍受。 然而,这只是开始,郑先生的银针如同魔鬼的爪子,一次次地刺向佐藤规一的穴位。 另一根银针冲着佐藤规一的脚后跟就去了。 一声惨叫声划破书房的寂静,佐藤规一开始剧烈地抽搐,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 郑先生并未停止,再次举起银针,这次扎在了佐藤规一的太阳穴上。 佐藤规一疼得咝咝吸气,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能看见自己生命的烛火在一点点熄灭。 最恐怖的一针来了,郑先生将银针准确地扎在了佐藤规一的胸口。 佐藤规一口中鲜血如瀑布般喷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昏死过去。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佐藤规一微弱的呼吸声。 郑先生收起银针,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再寻常的事情不过。 “现在,可以等他醒来,再问他一些问题了。”郑先生的声音依旧温和。 “有劳郑先生了。” 再次醒来后的佐藤规一,眼神中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挑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他深知自己已无法再抵抗,于是很痛快地将关押韩凤国小舅子的位置交待了出来。 韩凤国立刻亲自带人前往救人。 在出发前,许世荣也给韩凤国配了几个人,并递给了他一把手枪。 “日本人心狠手辣,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你的手下。” 韩凤国紧紧握着手枪,感激地看着许世荣,点点头,转身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许世荣与佐藤规一两人。 许世荣面带嘲讽,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们日本人号称多么忠于自己的国家和天皇,我看也是糊弄鬼的。” 佐藤规一听后,脸上臊得通红。 他被抓了,并且交待出了关押韩凤国小舅子的地址,但他并未透露组织上的任何信息。 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叛变。 然而,被许世荣这么一说,他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 许世荣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只说了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句话让佐藤规一心中暗自疑惑,他不清楚许世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许世荣又看向自己,佐藤规一赶紧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只要你把我放回去,我保证不追究此事。毕竟你们也是救人心切,而且我还保证,绝对不会动你的家人。这一点,请许先生放心。” 然而,许世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嘲讽:“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特务处盯上了我,我很难办。” 佐藤规一一听,赶紧趁机说道:“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会从中斡旋。毕竟,许先生是为帝国做过事的人,我们也是讲感情的。不然这次不会选择韩凤国的小舅子。” 然而,许世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冽。 他再次拿起电话,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是许世荣,我想将功折罪。” 这句话让佐藤规一只觉得五雷轰顶,脑瓜子嗡的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许世荣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佐藤规一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特务处张鑫华所在的行动组,此刻已经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每一个行动人员都整装待发。 张鑫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正在给队员们做着最后的训话:“弟兄们,今天我们要抓捕的对象不是一般人物,他的保镖身上有枪,大家要格外小心。“ “我们的任务是活捉此人,同时,也要确保我们的行动万无一失。” “记住,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我们的成败。” “现在,我要求你们,把所有的杂念都抛在脑后!” 然而,就在即将出发之际,一个行动队员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跑出来,低声道“组长,电话!” 张鑫华皱了皱眉,但还是迅速回到办公室接起了电话。 等再次回到队伍面前,张鑫华忽然宣布:“取消行动。现在,大家回去休息,等待新的命令。” 队员们听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中的一些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而另一些人则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了,导致这次行动被迫取消。 “怎么回事?不是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吗?”一个队员低声问道。 “是啊,我也纳闷呢。难道是上头又有了新的指示?”另一个队员回应道。 “别瞎猜了,还是回去等吧。组长说了,会有新的命令的。”一个相对沉稳的队员提醒道。 尽管队员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他们还是迅速整理好装备,按照张鑫华的命令迅速解散。 …… nj市郊,有一处略显破败却又不失古朴的院落,它静静地隐匿在葱郁的林木之间,仿佛与世隔绝。 然而,这一日午后的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打破。 韩凤国带领着一支精悍的小队,如同疾风骤雨般迅速杀到,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解救被日本人秘密关押在此的邬德贤。 随着韩凤国一声令下,众人毫不迟疑,直接闯进了院子。 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院子里异常安静,没有丝毫的抵抗迹象,甚至连一个守卫的影子都没见到。 韩凤国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难道被抓的日本人口供有误? 还是他的同伴已经提前将人质转移了? 不容多想,韩凤国迅速分配任务,手下分头行动,对院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终于,在院落最深处的一间昏暗房子里,他们发现了目标——邬德贤。 此刻的邬德贤,被五花大绑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眼睛被一块脏兮兮的布条蒙着,嘴里塞着破布,左手还缠着渗血的纱布。 他的脸色苍白,气息奄奄,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韩凤国见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旋即快步上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邬德贤的嘴中堵着的破布被刚被拿掉,就惊恐地喊叫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颤抖和绝望。 之后,当那块蒙眼的布条被轻轻揭开,邬德贤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光线缺失而显得迷茫和恐惧。 韩凤国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心中五味杂陈,他用力拍了拍邬德贤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混蛋,是我!我们来救你了!” 邬德贤闻言,愣了几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他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是对生命重获自由的感激。 “姐……姐夫,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邬德贤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颤抖,紧紧抓着韩凤国的手臂,哭得像个孩子。 韩凤国没有多言,只是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一切都已经过去。 随后,他迅速指挥手下为邬德贤处理伤口,并准备撤离。 然这次行动看似顺利,但日本人的眼线无处不在,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在撤离的过程中,韩凤国心中暗自思量,这次的行动太过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韩凤国在撤离上车前,邬德贤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念叨着让姐夫替他报仇,把那些抓他、砍他手指的人千刀万剐。 韩凤国听后,眉头紧锁,厉声喝骂道:“闭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邬德贤吓得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韩凤国再次审视这个院子。 忽然,他看到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反光在夕阳的余晖中一闪而过。 他的心猛地一沉,意识到不对劲,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一声尖锐而冷酷的枪响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他的胸口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灼烧,绽开一朵凄艳的血花,身体的力量在瞬间被抽空,靠着轿车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已经上车的邬德贤,听到那声枪响,心头一紧,回头便看见韩凤国倒下的身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姐夫……姐夫……” …… 许世荣的书房内,灯光昏黄,气氛凝重。 佐藤规一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许先生,你应该清楚,出卖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许世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面容平静,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你以为把我交给那些特工,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你太天真了。” 佐藤规一试图用言语打动许世荣,让他改变主意。 许世荣轻轻摇了摇头:“我并非不知深浅之人。我清楚,即便我这么做,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的家人、我的产业,甚至是我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在他们的眼中,都只是一块待宰的大肥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初就知道,一旦上了你们这条贼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现在,我虽然后悔,但已经太晚了。” 佐藤规一见到许世荣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连忙加大劝说的力度:“许先生,你放了我,我可以带你走。我们特高课的特工网络遍布整个南京,将你安全送出去绝对没有问题。” “你可以先去上海,或者去我们日本,甚至是从香港转道去欧洲、美国,都是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和你家人的未来。” 许世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着佐藤规一的话。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了佐藤规一的身后。 “你的话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再回头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 “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一切,即使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也愿意。” “我恨我自己,当时考虑的不够周全,被你们迷惑了双眼。” “但我更恨你们这些东洋鬼子。” “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你们会不择手段。” “今天也该有个了断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自首 佐藤规一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知道自己的劝说已经如同石沉大海,无法激起许世荣心中的任何波澜。 气急败坏之下,他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愚蠢至极!我一旦落入中国特工的手中,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许世荣的手缓缓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动作看似随意。 “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要怪,就怪你接了这个任务吧。” 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佐藤规一见状,口气又软了下来,他深知此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得不做出最后的挣扎。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尽快放我走。” 眼神中闪烁着求生的光芒,语气中充满了恳求。 “真的是什么条件都可以吗?”许世荣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只要不太离谱,我都可以答应你。”佐藤规一急切地说道,他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只要能够活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好,这么说来的话,我的确是可以考虑不将你交给特务处。” 许世荣的话语让佐藤规一心中一喜,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许世荣的话语却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只是,你的话太多了。” 音低沉而冷酷,如同寒冬中的冰风,让人不寒而栗。 佐藤规一的脸色骤变,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一阵剧痛从右侧太阳穴传来。 他瞪大眼睛,只见对面镜子中许世荣的手中多了一根银针。 那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比方才郑先生的银针还要长几分,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太阳穴。 “你……你……你竟然要杀我……” 佐藤规一的面容扭曲成狰狞的形状,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许世荣竟然在关键时刻对他下了杀手。 许世荣手中的银针还在轻轻地捻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给他们一具尸体也不是不能交差。” “而且,你得感谢我。不然到了特务处之后,不定会被折磨成什么样。我见过的,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随着银针的不断刺入,佐藤规一的面容愈发地扭曲,他的脑子像是被搅动着一样,疼痛难忍。 他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在书房内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你好毒……毒……”佐藤规一的话语已经变得含糊不清,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这个阴险歹毒的男人的手掌心了。 “我……我知道了,韩凤国此刻怕是也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佐藤规一忽然想起了之前许世荣打的那个电话。 许世荣笑了。 “你很聪明,但是这一切都晚了。” 随着他手加力,银针深深地刺入了佐藤规一的太阳穴,佐藤规一痛苦的表情瞬间凝固,脖子一歪,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气。 两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还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许世荣看着如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的佐藤规一,银针又往里送了几分。 佐藤规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嘴角还挂着一丝不甘与惊愕,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栽在许世荣手里。 许世荣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抽出细长的银针,那银针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冷。 “佐藤,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许世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留着你的性命,对我而言没有益处,我只需要抓到你,把你交出去即可,至于是死是活,那都是你的命。” “哼,我原本以为用酷刑和威胁很难让你这种经过训练的特工屈服。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你也不过如此。” “郑先生的手艺有时候还不如我,哈哈哈哈……” “只有真正的中国人,骨头才是硬的!” 许世荣闯荡江湖多年,不仅有心机手段,还有真本事。 这一手银针刺穴的本事,是他从一位隐居的老中医那里学到的,能在瞬间放大痛觉,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许世荣的眉头轻轻一皱,他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了急促而紧张的声音。 “大先生,不好了!韩先生在返回前被不明枪手击中,已经……已经身亡了!” 尽管已经预知到了这结果,可许世荣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韩凤国,毕竟跟随他多年,如今竟然就这样突然离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略微调整了情绪,低声咆哮着。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被许世荣的情绪所感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先生,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场的情况很糟糕。韩凤国是在解救他小舅子的过程中被击中的,枪手的手法非常专业,一击即中,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许世荣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处理好现场,我马上就过去。”他沉声说道,挂断了电话。 没等许世荣驱车赶往事发地点,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许府的宁静。 三辆黑色轿车极速驶来,停在了许府大门外,车门几乎同时打开,张鑫华一身笔挺的西装,率先下车。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身后紧跟着十几个行动人员,个个神色严峻,训练有素。 许世荣的自首行动,无疑打乱了张鑫华原本精心布置的抓捕计划,让他不得不提前终止所有布局。 但多年的特工生涯告诉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今天,他带来的是麾下最精锐的行动力量,不怕许世荣耍任何花样。 一名行动队员上前,重重地敲响了许府的大门。 “开门,我们是特务处的。”他的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情感,“张长官有要事要面见你们大先生。” 许府内的下人闻声赶来,透过门缝看到门外那一张张冷酷的脸庞,心中不禁一紧。 他急忙跑去通报,而许世荣也恰好在此时从内院走出,听闻张鑫华的到来,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已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让他们进来吧。”许世荣沉声说道。 行动队员们进入许家之后迅速而无声地控制了各个通道出入口,他们的配合十分娴熟,整体仿佛是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 许家的下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个个战战兢兢,面色苍白。 最后,还是许世荣让人传出话来,让大家不要紧张,听从各位长官的安排。 随后,,便有几个行动队员开始有序地疏散下人,引导他们集中到一处安全的房间,并派人看守,确保他们不会干扰到接下来的行动。 张鑫华则带着几名亲信,在许世荣的引领下,来到了许家的客厅。 “许先生,你这一出自首的戏码,可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啊。”张鑫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不过,无论你有什么打算,今天都必须跟我回特务处,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许世荣微微一笑:“张长官,我自然会跟你回去。但在此之前,我也想有些事情需要和你沟通一下。” 张鑫华眉头皱起:“什么事?” “日本间谍的事。” 张鑫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许世荣,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任何可能的虚假或隐瞒。 “日本间谍?这可不是小事。你确定没有弄错?” 许世荣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坚定而诚恳:“我确定,张长官。我的手下在韩凤国的寿宴上确实发现了两名形迹可疑的人,经过跟踪和调查,我们确认他们是日本间谍。在行动中,我们成功擒获了其中一名,另一名则趁乱逃脱了。”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怀疑这名逃脱的日本间谍可能与韩凤国的遇害有关。在我自首之前,我本来打算将这名间谍和所有线索都交给您,但不幸的是,我们稍微用了些手段,他就死了。“ 许世荣的话音刚落,张鑫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死了?你们怎么会让他死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质疑。 许世荣面色凝重:“张长官,我们确实稍微用了些手段,但没想到他会如此脆弱,不幸身亡。我们当时也是为了逼问出更多的情报,没想到……” “别说了,现在人在哪里?”张鑫华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许世荣的话。 “就在我楼上的书房里。”许世荣指了指上方的楼层。 “马上带我去看看。”张鑫华毫不犹豫地命令道,转身对着身后的行动队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一行人迅速穿过客厅,沿着楼梯向楼上的书房走去。 当他们来到书房门口时,一名行动人员不待许世荣开门,便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一具男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板上,面容扭曲,显然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张鑫华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的每一个细节。 他轻轻地翻动尸体的衣物,观察着上面的伤痕和血迹,然后轻轻地按了按尸体的各处,试图找出致死的原因。 “外伤虽然不少,但均不足以致命。”他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情况感到困惑。 他站起身,目光直视许世荣,语气中带着质疑:“大先生想必用了其他的手段吧?这些外伤并不足以解释他的死亡。” 许世荣叹了口气,他知道瞒不过张鑫华:“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张组长啊。鄙人也是心急了一些,急于问出他的底细来,就请来了郑先生过来帮忙。郑先生在针灸方面颇为内行,手法也颇为独特。谁知道郑先生刚走没多久,这个日本人就……” “郑先生?他是谁?”张鑫华追问。 “郑先生是南京城内有名的中医世家出身,平时我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会请他过来诊治。这次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才请他来帮忙。”许世荣解释道,声音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懊悔。 “问出点什么来了吗?”张鑫华紧盯着许世荣,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焦虑,显然对于这个日本间谍的死感到十分遗憾,同时也希望许世荣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许世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的骨头很硬,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郑先生用了很多种方法,但他始终咬紧牙关,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张鑫华闻言,眉头紧锁,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间谍,是不会轻易透露情报的,即使面临生死威胁。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他就是日本间谍的呢?”张鑫华追问。 许世荣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有人在凤国的寿宴上闹事,斩断了凤国小舅子的一根无名指,当作贺礼送了过去。” 许世荣继续说道:“我的人刚好也在现场,他们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便悄悄跟了上去。” “后来,他们发现这个人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在接头,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交易。我的手下虽然经验不多,但他们很机警,一直小心翼翼地跟踪着。” “然而,在跟踪另一个人的时候,不幸被发现了。对方出手非常狠辣,我的一个兄弟因此丢了性命。” 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然后继续说道:“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得意忘形,或者是太过大意,被我们的人给抓住了。他在生前非常嚣张,甚至承认了自己是日本特高课的间谍身份。” “但是,对于其他的事情,他却拒不交代,无论我们怎么逼问,他都不肯松口。” 张鑫华沉吟片刻后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对韩凤国的小舅子下手?” 许世荣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具体原因:“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想立即见见这两个人!” “目前,只能见他小舅子了,凤国他……”许世荣的眼圈突然一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韩凤国怎么了?”张鑫华心中一紧,预感到了不祥。 许世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沉地说道:“他遭到了人家的暗算,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张鑫华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许世荣,“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鑫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就在刚刚接到的消息。”许世荣悲痛地说道,“他救出他的小舅子,还没有上车,就被人打了黑枪,当场就咽气了。” “大先生,马上派人帮他的小舅子和解救人质的兄弟叫到这里,我要问话。” 第九百一十七章 知己知彼 另一边,陈鲁文在摆脱了跟踪之后,绕道去见了板仓弥久,向他汇报近期的情况。 “先生,韩凤国的寿宴上的行动都按计划进行,但是中间出了一点小差错。” “原本计划执行者孙靖昌联系不上了,我不得不让佐藤规一去执行任务。” “可是在他向我汇报计划成功之后,竟然被人跟踪了。” “还有我,也一并被跟踪了。” “好在我发现的及时,立即解决掉了尾巴,但是我担心佐藤那边可能没有这么顺利。” “在向您汇报之前,我发现他暂时还没有回到住处,担心他出事了。” 板仓弥久听完陈鲁文的汇报,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沉声问道:“孙靖昌联系不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最为信任的搭档吗?” 陈鲁文低下头,有些惶恐地回答道:“是的,先生。孙靖昌原本是我们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失去了联系。我担心他可能已经暴露了,或者遭遇了其他不测。” “佐藤规一呢?除了住处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他?”板仓弥久继续追问。 “因为修车铺暴露了,我们废弃了原有的联络方式,目前我只知道他的一个住处。但是请先生放心,追踪我们的人并不是中国特工,而是许世荣派来的,我相信佐藤最终会解决掉麻烦的。” 板仓弥久在听到不是中国特工追踪后,稍微放下心来,但随后他严肃地指出:“无论是谁派来的,都必须谨慎行事。佐藤规一和那个孙靖昌的下落必须要尽快搞清楚。” 对于陈鲁文提到的住处信息,他吩咐道:“关于那个住处,你密切监视,一旦有佐藤的消息立即汇报。我们需要掌握他的具体情况,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需要善后。” 这是做好了佐藤规一出事了最坏的打算。 “是,先生。”陈鲁文应了一声,心中不敢有任何大意。 “那韩凤国小舅子那边呢?”板仓弥久再次询问,显然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 陈鲁文连忙解释说:“那个家伙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过咱们的人的真面目。我当时让佐藤规一把他扔在郊外的一处院子里,原本想着过一两天,再悄悄地通知韩凤国。” 板仓弥久闻言,神情更加严肃:“具体地址你知道吗?” 陈鲁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佐藤规一当时只是跟我大概描述了一些位置,我知道是在***一带,但具体的地方我并不清楚。” 板仓弥久闻言,眉头紧锁:“你马上想办法找到这个地方,如果发现人被救走了,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鲁文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我真是该死,怎么把这个事情忘掉了。如果韩凤国的小舅子被救走了,那佐藤规一肯定出事了。” 板仓弥久并未过分苛责他,只是小心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无论如何都要把情况弄清楚。” 陈鲁文连忙点头应承,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尽快赶到那个院子,确认韩凤国的小舅子是否还在那里。 板仓弥久起身送走了陈鲁文,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刚才的会面并不十分满意。 回到房间,见宫崎柊吾已经等在这里,见他进来,不禁有些意外,皱眉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崎柊吾却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说道:“先生,这陈鲁文颇为自负,但做起事情来却是毛手毛脚,也不知道为什么总部如此看重他,我看根本就是难堪大用。” 板仓弥久苦笑了一下,走到桌边坐下,示意宫崎柊吾也坐下。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还是有一些优点的,不然松井课长也不会把他放在南京,并且让他接应‘雪尘’。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此人,不过现在全靠他顶在前面,我们该帮的还是要帮。不然,大家都难过这一关。” 宫崎柊吾虽然孤傲,但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他精明过人,很明白这个道理。 在南京,没有陈鲁文这一副明牌,他们这副暗牌很难发挥作用。 他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全力配合,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影响工作。” 板仓弥久对宫崎柊吾的工作态度和能力一向是满意的。 此时看着宫崎柊吾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知道还有别的事情要谈。他直接开口问道:“怎么,还有事情吗?” 宫崎柊吾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先生,既然孙靖昌和佐藤相继下落不明,我认为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还请先生立即转移,以防不测。” 这番话让板仓弥久有些奇怪,他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难道是陈鲁文也被盯上了?” 宫崎柊吾的神情凝重,“先生,不排除这种可能。陈鲁文的修车铺已经暴露了,他的两个手下也下落不明。也许陈鲁文只是中国特工用来对付我们的一个钓饵。” 板仓弥久更是诧异,“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发现了?” 宫崎柊吾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是为了安全,还请先生尽快转移。” 板仓弥久哈哈大笑起来,“宫崎君,你的小心谨慎是对的,但目前我判断陈鲁文还没有暴露。不然,你我此时多半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不会在此轻松交谈。” “可是,先生……”宫崎柊吾还想说什么,却被板仓弥久打断了。 “宫崎君,陈鲁文只是暴露在了许世荣手下的眼中,这些人跟专业特工相比,差距还是比较大的。而且我也相信陈鲁文的反跟踪反侦察能力。”板仓弥久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话说回来了,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如果确认佐藤规一出了事,那么我们这里确实不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 宫崎柊吾点了点头,“备用的住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转移。” 板仓弥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变得严肃起来,“宫崎君,有个消息,我想了想,还是提前告诉你为好。” 宫崎柊吾诧异道:“什么消息?” “是关于你任职的。”板仓弥久缓缓说道。 “任职?”这些年宫崎柊吾一直跟在板仓弥久身边,确实学习了不少知识,长进不少。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先生。 以往板仓弥久也会跟他谈这件事,问他愿不愿意离开他身边自立门户,都被他拒绝了。 但是,这次看先生如此郑重的表情,不像是随口说说。 自己是先生的副手,如果职务真的有所调整,总部一定会跟板仓先生沟通。 宫崎柊吾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他紧张地问道:“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板仓弥久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缓缓地说道: “那天,我向课长汇报工作时,他额外透露了一个新的消息,说是对于临城的情报网络要进行进一步的充实。总部的计划是遴选一批能力素质出众的特工,课长特意问我会不会放你走。” 宫崎柊吾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追问:“先生,您是怎么回复的?” 板仓弥久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答应了。” 宫崎柊吾一怔,他知道临城现在成了特高科情报网络的洼地,一大批帝国的精英特工在那里折戟沉沙。 那些人中,有很多是他的前辈,甚至在以前还与他比较熟悉。 他们的能力,宫崎柊吾自认为也是不遑多让,可最终还是落得个被抓的被抓,被打死的打死。 “宫崎君,你也不要怪我。”板仓弥久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临城地处长三角,虽然不比两京、上海、武汉、重庆这样的大城市繁华,但在课长的眼里,它的地位甚至比这些大城市还要重要。那里复杂多变的环境,最适合锻炼咱们的特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能够在临城潜伏并且生存下来的特工,才是真正的帝国精英。课长对临城的重视,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更是因为那里的情报网络对于整个帝国的战略意义。” “这份名单,课长会牢牢地记在心里。只要不出大问题,每一个人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宫崎君,在没有事先征求你本人的意见的情况下,便替你答应了下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歉意和期待。 宫崎柊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沉默片刻,临城目前的情况是机遇与挑战并存。 虽然在松井直辉心目中举足轻重,但危险系数也是极大的。 然而,作为一名帝国的特工,他深知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他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我明白了,板仓先生。我会尽全力去完成任务的。” 板仓弥久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赞叹宫崎柊吾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决定对于宫崎柊吾来说并不容易,但他也相信,只有经过这样的历练和考验,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名帝国的精英特工。 宫崎柊吾的态度令板仓弥久很满意,他缓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有必要告诉你,最新情报显示,临城情报站的行动组组长方如今此刻也在南京。” 宫崎柊吾闻言,眼神一凝,此人因为侦破“清水”小组等一系列间谍案声名鹊起,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涌起一股熊熊的战意,嘴角上扬,自信的笑道:“看来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板仓弥久继续道:“而且,我高度怀疑,‘雪尘’、许世荣、孙靖昌等一系列的事情都与此人有关。”板仓弥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沉重。 宫崎柊吾沉吟片刻,他明白板仓弥久的意思,这个方如今可能是他们在南京要面对的强劲对手。 “宫崎君,这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即便是石原熏和稻叶昌生在他的手里也没有讨到过任何的便宜。”板仓弥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 宫崎柊吾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我明白了,板仓先生。无论对手多么强大,我都会尽全力去完成任务。为了帝国的荣耀,我绝不会退缩。” 每个年轻人都是一腔热血,总认为自己可以做成最好的,宫崎柊吾也不例外。 板仓弥久看着宫崎柊吾坚定的眼神,微微点头。 “既然我们终究是要面对他,就不能不了解这个对手。经过课长的允许,总部已经派人来给我们送此人的相关资料。” “时间就在今天下午四点,上海开来的火车上,7号车厢,那人穿一件棕色的衬衣,戴金丝眼镜。” “接头暗号是——陈先生,南京好玩的地方不少,您匀出几天时间,我带您多转转。” “对方会说,本来是要逛逛的,但临时生意上有点事,南京这边生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宫崎柊吾仔细听着,点头表示明白,接头暗语上听不出太多的问题。 “宫崎君,你直接去取资料。” “直接带到我这里来,咱们一起研究一下这个对手。” 宫崎柊吾再次点头,表示已经记清楚了所有的信息。 “这样,时间还早,你陪我出去吃个饭。”板仓弥久揉揉自己的肚皮,露出一丝苦笑,“一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了,现在肚子已经开始造反了。” 宫崎柊吾看着板仓弥久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板仓弥久虽然是个严谨的情报官,但也有着随和、亲切的一面。 “好的,先生。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可以去那里尝尝。”宫崎柊吾提议道。 板仓弥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和宫崎柊吾这样的年轻人一起吃饭,不仅可以放松一下心情,还可以趁机多了解一些年轻人的想法和思想动态。 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朝着附近的餐馆走去。 第九百一十八章 再次相遇 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藏着一家颇具特色的饭馆,门面虽不起眼,规模也不大,但里头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食客们或坐或立,交谈声、笑声、碗碟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方如今身着一件深色长衫,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礼帽,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 他身旁,戴雷平则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眼神锐利,不时四处扫视,显得格外警觉。 两人步入饭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既能享受偶尔透过的微风,又能方便观察外界动静。 “老规矩,还是你来点吧。”方如今轻声对戴雷平说道。 戴雷平这个人跟粗枝大叶的弟弟戴建业完全不同,很会生活。 戴雷平微微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招呼伙计过来,点了几道南京本地的特色菜肴:盐水鸭、鸭血粉丝汤、还有一盘鲜嫩的清蒸鲈鱼。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这里的茶具用名瓷盖碗,碗面作珊瑚泥金色,绿茶飘浮,香气四溢,一杯在手,沁人心脾。 方如今轻轻搅动着茶杯中的茶叶:“许世荣忽然自首,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些情况是张新华通过电话告诉他的,但因为事情比较复杂,电话里不便细说,所以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两人约定一个小时之后碰面,方如今看还有时间,便和戴雷平先吃个饭。 戴雷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比起来,许世荣的确是个老狐狸。这次,张组长竟然一时也没有瞧出他的破绽,足见其心机深沉。” 饭菜上桌,香气扑鼻,两人暂时放下了话题,享受起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雷平,要说点菜还得是你!”方如今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饭馆的门口,只见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年轻人举目四顾,显然是在寻找空位。 从方如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那年轻人的侧面,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不正是那天帮他摆脱了一伙地皮流氓的那个人吗? 那天,他为了布置针对陈鲁文的抓捕,孤身一人行走在南京的街头,不料被一伙地皮流氓盯上,正当他感到棘手之际,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帮他解了围。 方如今请他留下姓名和地址,改日专程登门拜谢,可此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必了,就转身离开了。 原以为人海茫茫,两人从此之后再无交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偶遇。 他看向戴雷平,用眼神示意他注意这个年轻人。 戴雷平也立刻察觉到了方如今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并未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方如今心中暗自思量,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简单,那天虽然有所保留,但他出手迅捷且狠辣,手上的功夫并不是那些拳馆里学的,而是更加倾向于实战。 这时,年轻人的目光恰好也投了过来,与方如今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人均是相视一笑,仿佛有一种默契在其中。 方如今见状,便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一起坐。 年轻人微微点头,显得颇为礼貌,但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中年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两人这才迈步走了过来。 年轻男人正是宫崎柊吾,而跟他一起的中年男人则是他的上司兼师长板仓弥久。 “两位,这里客满,不介意拼个桌吧?”方如今站起身客气地问道。 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介意。”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方如今笑着说道,同时给两人让出了座位。 年轻人和中年男人坐下后,方如今便介绍起了戴雷平,几人开始闲聊起来。 在交谈中,方如今得知年轻人名叫林逸,而中年男人则是他的叔叔,名叫林震南,两人都是青岛人。 他们此次来南京是为了处理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情。 而方如今则是自称冯泽南,戴雷平的名字也改成了戴锋。 考虑到这对叔侄对南京并不熟悉,方如今便征求了两人的意见,提议让戴雷平为他们点菜。 他微笑着说道:“两位对南京的特色菜肴可能还不太了解,让戴兄为你们推荐几道如何?他可是个地道的南京通。” 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相视一笑,感激地点了点头。 宫崎柊吾说道:“那就有劳戴先生了,我们确实对南京的美食很感兴趣。” 戴雷平熟练地向两人介绍起南京的特色菜肴,并点了几道他认为最值得尝试的菜品。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方如今和宫崎柊吾聊起了那天的事情。 他感激地说道:“林兄,那天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摆脱那些地皮流氓。” 宫崎柊吾淡淡一笑,说道:“冯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是看不惯那些人的行径,才出手相助的。” 方如今点了点头:“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正好我做东,向林兄表示感谢。” 宫崎柊吾并未拒绝。 饭菜上桌后,几人开始品尝起南京的美食。 戴雷平点的菜肴果然不负众望,每一道都让人赞不绝口。 白切羊肉火功酥透。 烫面饺用菱儿菜作馅,重麻油配料。 什锦菜包,拌馅用麦菜、木耳、芝麻、香菌、干子等。 麻油五味干丝,用紫铜锅火煮,配鸡丝或烧鸭,另加半碗麻油。 牛杂碎汤咸淡适宜,既烂又透,加点辣酱,一碗端上,热气腾腾,配上两只馍馍,足可代餐。 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吃得津津有味,对南京的美食赞不绝口。 一顿饭下来,几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方如今和宫崎柊吾更是相谈甚欢,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 他们谈论着时局、文化、历史等等话题,彼此之间的见解和观点都颇为相似。 这让方如今更加坚信,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 而一旁的板仓弥久却是不怎么多言,宫崎柊吾解释说叔叔性格本就是如此。 方如今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在问及饭后的去向时,宫崎柊吾表示要和叔叔去谈生意。 而方如今则是说自己要去图书馆挑几本书。 宫崎柊吾笑道:“真是不巧了,如果不是要谈生意,我倒是真想去金陵图书馆看看。” “林兄喜欢看什么书,我可以给你带几本。” 宫崎柊吾抬手看了看时间:“不麻烦你了,生意上的事情弄得我焦头烂额,现在也静不下心来看,还是等到回到青岛之后再说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告辞了,再次感谢你的盛情款待。” 方如今起身:“不如等你们生意谈成了,我带你们在南京好好逛一逛夫子庙、秦淮河。” “夫子庙地区一带,有两爿古玩商店生意较大,一叫洪宝斋,一叫明宝斋。” “经营品种,举凡古玩玉器、金石书画、文房四宝、红木紫檀等都有,其中尤以富有民族色彩的手工艺品较多。” “如古刺绣、苏绣、剪纸、抽纱、丝线、纸花、绢花、通草花、绣花团、几架、镜框、册页、手卷、金陵折扇、装潢摆件、精品挂钟、唱片、风景图片等。” 方如今在这里生活时就经常逛这些地方,说起来如数家珍。 “南京人家遇有喜庆大事,多在家中操办。因此到时家中需要添补陈设,就到夫子庙一带市场购买,诸如帐幔、桌围、椅套等等,装饰厅堂,其中很多品种,别处还买不到。” 宫崎柊吾点头:“确实是个好地方,等我闲下来的话一定去看看。” “对了,林兄,听说最近几天梅先生在国民小剧场演出,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听听。” 方如今作为东道主,主动要请宫崎柊吾游览一番,既是对他表示感谢,也是存了暗中观察的心思。 这个年轻人身上总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包括他的叔叔亦是如此。 吃饭完毕后,四人缓缓走出饭馆。 方如今转头看向宫崎柊吾叔侄二人,微笑着说道:“二位,我给你们叫两辆黄包车吧,这样也方便你们回去。” 宫崎柊吾闻言,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冯先生,你已经破费请我们吃饭了。” 方如今哈哈一笑,不容分说地招呼过两辆黄包车,预付了车费。 他转头对宫崎柊吾说:“宫崎兄,你太客气了。我们相识一场,这点小事算什么。路上小心,有空再聚。” 宫崎柊吾看着方如今诚恳的眼神,说道:“好,咱们再聚。” 方如今和戴雷平向二人挥手告别,四人就此分手。 黄包车缓缓驶离,宫崎柊吾则坐在黄包车上,回望着方如今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而方如今和戴雷平也转身走向另一条街道,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雷平,你对刚才那两个人怎么看?”方如今边走边问身边的戴建业。 戴建业紧跟在方如今的身边,低声回应道:“组长,我觉得林逸这个人性格外向,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十分好接触。但是,他的叔叔林震南却给我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看上去比较木讷,沉默寡言,但这可能只是他的表面现象。” “哦?你发现了什么?”方如今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戴建业。 戴建业继续说道:“当你们提到时局的时候,我注意到林震南的眼睛突然活泛了起来,显然对此很感兴趣。这与他之前木讷的表现截然不同,让我觉得他可能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且,他们两人都不肯留下联系方式和住址,这更加让我怀疑他们的身份。组长,我觉得他们的身份基本上可以断定都是假的。” 方如今听完戴建业的分析,满意地点了点头:“观察的很仔细,雷平。你的直觉很敏锐,这是我们作为特工最重要的素质之一。” “那组长,我们要不要派人跟着他们?或许能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戴建业建议。 方如今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现在在南京还有很多正事要做,不要节外生枝。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是有目的而来,我们派人跟踪只会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即可。” 说完,方如今再次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另一边,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很快就下了黄包车。 车夫发现这段距离比方如今预付的车费所涵盖的行程短得多,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两人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板仓弥久这才开口问道:“没听说你在南京还有认识的人啊?刚才那两位是……” 尽管在席间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板仓弥久还是忍不住要刨根问底。 宫崎柊吾微笑着,将当天和方如今的相遇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宫崎柊吾的叙述,板仓弥久暗暗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你还是太冲动了。这种拔刀相助的事情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的。尤其是在南京这样的地方,局势复杂,你能保证背后没有眼睛盯着你?万一他们和某些势力有关联,你这一下手,就可能把我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宫崎柊吾闻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诚恳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先生。您说得对,我应该更加谨慎。但是今天,谁又能想到,会再次遇到他呢!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板仓弥久看着宫崎柊吾,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 他沉声说道:“这个冯泽南看上去很精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姓戴的年轻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身上还戴着武器。这样的人,咱们不得不引起重视啊。” 宫崎柊吾闻言,也收起了轻松的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先生。我也感觉到了,他们并不是普通人那个戴锋,他的眼神锐利,举止间透露出一种训练有素的气息。这样的人,要么是军方的人,要么是某个势力的精英。您说冯泽南会不会是有着显赫家庭背景的子弟?”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们都要小心应对。”板仓弥久补充道,“在南京这样的地方,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我们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我明白了,先生。我会更加谨慎的。” 板仓弥久微微颔首:“时间差不多了,你去车站吧。注意安全!” 第九百一十九章 鲁文寻人 从新桥西桥头下桥,向北拐进船板巷,在船板巷与胭脂巷交叉口处不远,有一家兼做钉马掌活计的铁铺,主要为城南进城的赶骡、马车人服务。 下午三点多,日头正烈,毒辣辣地照射着大地,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焦。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时刻,一个身着山民打扮的人,静静地蹲在铁铺的凉棚下,寻求着一丝难得的阴凉。 他脸色蜡黄,嘴唇干瘪,铁铺的凉棚,成了他暂时的避风港,让他在这炎热的午后,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此时,南京大街上的运输工具,除了人力的大板车外,还有驴、骡、马作为动力补充的运输车。 小街小巷多数见到的是驴子驮着柴草、担桶,脚步小、声音轻; 大马路上奔跑的多是骡车、马车,吧嗒吧嗒的蹄声。 骡、马运输业相呼应,为骡、马“钉马掌”的行当也就产生了,在南京城门口的街巷或者集市交易市场附近,也开设了专门“钉马掌”的铺子。 由于骡、马长期地奔跑、负重、着力,包在蹄脚外围的角质层会变形、磨损、缺损,使蹄脚受伤不能受力,就需要修复。 另外由于骡、马长期奔跑、行走的道路质地、速度、负重等等因素不一,给骡、马造成的伤害也不一样。 先长的与后生的角质层,耐受力不一样,其变形也不同。 给骡、马钉上蹄掌以后,可以减少蹄子的局部压强,保护新的角质层,骡、马也会比较舒适。 铁铺里,炉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打铁师傅那张黝黑的脸庞。 他手持铁锤,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火星四溅。 铁块在他的手下逐渐变形。 汗水不断滴落,但他却毫不在意。 这里的生意很好,因为兼做钉马掌的活计,所以吸引了许多需要为马匹更换马掌的客人。 他们纷纷来到这个铁铺。 山民打扮的人正是曾经救了梶原千春的张五福,也就是张阿囡的父亲。 没能见到崔掌柜,张五福在城里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很快就迷了路,跟自己的同伴也失去了联系。 此刻他身无分文,担子上挑着进城的货物也被几个地痞流氓抢走了。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一天多水米未进了。 这时,一个客人牵着一匹黑色的马走了过来。 “老孙,挂马掌!” 钉马掌也叫作“挂马掌”,为什么叫挂呢? 因为马掌是用铁材料制作成的u形掌,一个u形铁掌上有4~6个钉孔眼儿,用有棱楞的铁钉子通过孔眼钉进蹄子的角质层里。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如果挂得好,马掌就经久耐用,如果弄不好,没用多久马掌就掉了,甚至会导致骡、马变瘸。 钉马掌店铺的场地里,有一个粗壮的单边木头质地的“门”形架,两根木桩深深地埋在土中。 张五福见这人把马的笼头紧紧地拴牢在门形架的一根木桩上,在马的脖子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比较不听话的骡、马,除了拴紧笼头以外,还要用帆布肚兜从肚子底下兜起挂在门形架横梁上,防止蹄子踢人。 钉马掌的大师傅才戴着围裙出场。 只见他一只手拿着禅杖式的小平铲刀、一只手提着一只四条腿的小木凳,来到骡、马的前、后蹄跟前。 在在张五福的眼里,这门手艺很厉害。 就如城里人看他随意就能在山里猎到野鸡等猎物一样。 师傅摸摸那黑马的颈项,拍拍马背部,尽量让马平和下来。 然后麻利地抄起一只蹄放在木凳子上,用平铲刀在这只蹄子上顺势下一铲刀,用肩膀头的力量及小木凳上垫起的合力,铲除破损的、残缺的角质层。 一般经过二三次铲修,一只蹄子就能修复好。 然后他用一把镰刀状的小弯割刀,在蹄子半圆形的边角上刮毛刺与棱角,再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只做好的铁马掌,在蹄子上试大小,直到比划合适才会钉到蹄子的角质层上。 张五福越看越有兴趣,似乎暂时忘记了干渴和饥饿。 这时,师傅用小钳子把露出角质层的钉尾巴轧除掉,接着用锤子使劲地敲打马蹄掌钉眼,使钉子的尾部钝化。 如此循环下去,四只蹄子的钉马掌过程就结束了。 张五福看的有些入迷。 师傅围着马转了一圈,盯着马蹄子,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怎么样,还满意吗?” 客人点头:“你老李的手艺那还用说。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地赶来找你挂马掌啊!” 客人付了钱,牵着马缓缓离去,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 师傅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端起旁边的大瓷缸子,那是他常用的茶杯,里面泡着浓浓的茶水。 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茶叶沫子随着茶水进入口中,他嚼了几口,品味着那苦涩中带着甘甜的味道。 然而,茶叶沫子毕竟不能吞咽,他皱了皱眉,呸呸几声将茶叶沫子吐了出来。 随即,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仿佛这一刻,所有的劳累都得到了释放。 师傅在忙碌的间隙,无意中瞥见了蹲在阴凉处的张五福。 他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闲人该待的地方!” 张五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用那双充满无奈和疲惫的眼睛望向师傅。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他只是低声下气地回答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在这里避避太阳,我实在是太热了,而且有些口渴……” 师傅看着张五福那蜡黄的脸色和干瘪的嘴唇,心中的不悦渐渐消散。 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也是个苦命人。我这里有些茶水,你拿去喝吧。” 说着,师傅从旁边拿起一个旧茶碗,倒了些茶水递给张五福。 张五福感激地接过茶碗,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精光。 他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向大师傅投去感激的一瞥。 “还没吃饭吧?”师傅看着张五福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说着,他转身去拿了两个饼子,递给张五福。 张五福饿得实在受不了了,道过谢之后,接过大师傅递来的饼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由于吃得太急,他一不小心噎到了,顿时面红耳赤,呼吸困难。 他赶紧端起旁边的茶碗,大口大口地喝水,试图将卡在喉咙里的饼子咽下去。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缓过气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师傅在一旁看着,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拍了拍张五福的肩膀,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这样子,像是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似的。” 张五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就这样开始聊了起来,从张五福的家乡聊到他的遭遇,再到他为何会流落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师傅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和同情。 聊着聊着,师傅突然说道:“我看你还有把子力气,也是个实诚人。不如这样,你在我这里干点杂活儿,我一天管你两顿饭。你慢慢在城里找人,怎么样?” 张五福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激动。 没想到,师傅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在这里做工,还管他饭吃。 他感激地看着大师傅,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师傅,你真是个好人啊!我一定会努力干活,不会让你失望的。” 师傅拍了拍张五福的肩膀,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 陈鲁文沿着大街一路出城,来到了水西门附近。 他来这里是找人的。 在听了板仓弥久的建议之后,决定立即去关押韩凤国小舅子的地点。 只是那个地方他只是听佐藤规一大概说起过方位,可具体的地址并不知道。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可以慢慢找,但现在佐藤规一失踪,这件事迫在眉睫。 水西门是商贾云集之地。 外秦淮河畔千帆林立、数万支木排流放; 码头上人潮如织,觅渡桥上行人穿梭,鸭群接踵。 陈鲁文从觅渡桥上走近水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城门洞,印象中它比中华门的还要长出许多。 头顶上悬着高高的青砖城门拱券,与脚底下青石条板相辅相成; 年久的城门拱券,由于阴暗潮湿布满了厚厚的青苔,时不时还有点滴的水珠帘儿,掉下落到路人的头顶上。 经过长长的城门洞,就是三道短一些的小瓮城,一条青石板路上,传响着独轮车吱吱嘎嘎声与大套马车吧嗒吧嗒的马蹄声。 三道瓮城内鸭行、扁担行、竹筐麻绳行比比皆是,叫卖声、吆喝声、喧闹声连成一片,一派地地道道的城乡物资交流集市贸易的繁荣景象! 继续往前走,便是一排排的“披子房”。 南京城墙根的“披子房”比比皆是,分布在城墙内外,依城墙而建。 除了中华门的东干长巷、西干长巷、边营,武定门外,下关小桃园,水西门,汉中门以及鬼脸城(石头城)等等,都建有披子房,是数以万计居民“安居乐业”的生活地。 从安徽、山东、河南、湖北以及苏北等地区来南京的移民较多,他们有做手艺人、卖苦力的,有投亲靠友的,多数没有固定居所,就依城墙搭个简陋披子,可以遮风挡雨就行了。 依着城墙,就可以省一面墙,房子上面盖上稻草,周围用芦苇扎把子,裹上稻草作墙,里外糊上泥巴,就算完工了。 因为用芦苇、稻草,也称为“茅草房”。 除了外来移民,本地一些无房居民也会选择在城墙根搭披子房。 有些困难户,房子里家具都没有,地上铺上蒲垫或者是稻草能睡觉休息就行了。 一些“逃荒”来南京的群体,面对现实他们只能是“七尺汉子六尺门——不得不低头”,就在这样的披子房中打地铺度日。 披子房虽然搭建简易、成本低、时间短,但保温条件差、潮湿,蛇、虫、蚂蚁也多,舒适度极差。 有个顺口溜:“夏天,白天苍蝇叮,晚上蚊子咬,睡在床上臭虫扰,免费桑拿澡,蚊子臭虫送‘红包’,老鼠食物找。”阴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等水要把脸盆罐子找”。 披子房很适合短期过渡,经济条件逐渐改善后,很多人会选择用砖头、石块砌墙,加上木材房梁、桁条,屋面盖瓦,室内也添置床和家具及生活用品。 也有的向前、向左右扩展,增加房屋面积,还有的向上扩展加盖二层楼房。这部分人是“卖糖稀的盖高楼——熬出来的”。 陈鲁文选了一个较高的位置站定身形,四处眺望,目光在“披子房”之间穿梭。 四周,密密麻麻的“披子房”映入眼帘,这些低矮、破旧的房屋紧紧相邻。 他记得这个地方,刚刚到南京的时候来过一次,但之后再也没有涉足。 那时的景象与现在似乎有些不同。 忽然,陈鲁文的目光被一处插着竹竿、绑着红布条的房顶所吸引。 在周围一片灰暗破败的“披子房”中,那抹鲜艳的红色显得格外醒目。 应该就是这里。 他的心跳不禁加速了几分。 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后,便悄无声息地向那处房子靠近。 随着他逐渐接近,更多的细节开始映入眼帘。 竹竿看起来是新插上去的,红布条也崭新如初,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似乎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陈鲁文的脚步微微停顿,略一沉吟,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他轻轻敲门,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找谁?” 这声音突如其来,让陈鲁文全身一紧。 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我……我找错地方了。”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试图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然而,他知道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打消对方的疑虑。 果然,那个身影缓缓向他逼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你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第九百二十章 左家村 陈鲁文近距离打量这个人,看上去年逾六十,中等身材,瘦长干瘪的脸上蓄着一部山羊胡须,黑灰色的胡须中夹杂着几缕花白,但神情矍铄,尤其是一双三角眼透着精光。 “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老者再次逼问。 陈鲁文见状,只好道:“老先生,在下是来寻铁算盘的。” “铁算盘”,据说曾警示是这城里最神秘莫测的账房先生,不仅精通各路账目,还对城里城外的事了如指掌。 相比账目上的功夫,他更加擅长的是后者。 陈鲁文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老先生,我此行实属无奈,有位朋友介绍我来找铁算盘,说是只有他能解开我心中的谜团。” 老者闻言,三角眼中的精光更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铁算盘?哼,这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提的。你找他,所为何事?” 陈鲁文心中一紧,猜测眼前这位老者或许与“铁算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更加小心措辞:“是关于一笔遗失的巨款,据说只有铁算盘能算出它的去向。老先生,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冒昧打扰,若您有线索,我愿重金酬谢。” 老者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陈鲁文:“重金?哼,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真正的问题。不过,铁算盘早已经不在此处居住,今日你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陈鲁文心中暗自盘算,这老者应该知道铁算盘的去处,当即道:“老先生,这件事很急,还望您告诉我如何找到他。” 说着从皮夹子中掏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老者并未接,眼睛瞟了一眼:“果然是个出手阔绰之人。” 话语中带着一丝玩味,又缓缓说道:“钱,我这里不缺。但铁算盘的去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你若真有诚意,就告诉我,这笔巨款背后,是否牵扯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鲁文闻言,心中一凛,老者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 “老先生,这笔巨款确实不简单,关系到一大家子的生死存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老者听后,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缓缓开口:“看来,你并非等闲之辈。铁算盘虽然行踪不定,但每隔七日,他都会去城东的‘清风茶馆’与人对弈。你若真想找他,就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说完,老者转身欲走,陈鲁文连忙道谢。 七日,对于陈鲁文而言,根本不可能等下去。 这老人既然知道铁算盘会去清风茶馆,想必是知道他的住处的。 于是,陈鲁文选择了暗中跟踪老者。 陈鲁文决定暗中跟踪老者,他深知时间紧迫,每一刻的延误都可能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老者走出巷子,步入熙熙攘攘的街市,陈鲁文紧随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发现。 老者步履稳健,似乎在享受着傍晚的闲暇时光,偶尔还会在一些小摊前驻足,挑选几件物品。 陈鲁文则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同时观察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穿过几条杂乱的街道后,老者突然转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陈鲁文也紧随其后。 老者走到巷子尽头的一扇门前,轻轻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陈鲁文等待片刻,这才上前,迅速靠近门口,试图从门缝中窥视里面的情况。 然而,门缝太窄,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行动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巷子的寂静。 “朋友,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竟是老者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和威严。 陈鲁文暗叫不好,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老先生,实在对不住,我等不了七天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还请多动担待。” 陈鲁文向来是做事滴水不漏。 门嘎吱一声打开,老者瘦弱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陈鲁文面前,那双三角眼中的精光在阴暗的光线下下更显锐利。 “老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我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必须尽快找到铁算盘。还请您告诉我他的住处,我感激不尽。” 陈鲁文语气诚恳,在这个时候,任何掩饰或谎言都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老者沉默片刻:“铁算盘行事隐秘,他的住处并非固定。不如去水西门东边,那里有个要饭的瘸子,或许能打听到铁算盘的下落。” 说完,老者便转身欲关门,陈鲁文连忙道谢,将一沓钞票递过去,但门嘎吱一声关住了,只得将钞票从门缝中塞进去。 时间紧迫,必须立即行动,他转身离开巷子,快步向东走去。 在那边,他果真找到了一个要饭的瘸子,以一张钞票的代价,从其口中得知了铁算盘的住址。 沿着那瘸子的指引,他钻进了一处小巷子,两侧只有些简陋的木质棚屋,黑压压的连接成一片,屋隙堆满杂物垃圾。 这小巷内污水纵横,异味不小。 陈鲁文一心想找到铁算盘,故而对来这种腌臜的地方也并不在意。 陈鲁文走到一处棚屋前,敲了三下。 一个疤瘌头探头探脑打开门,一看陈鲁文,气呼呼道:“你谁啊?” “啊,是你……”忽然,他认出了陈鲁文,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下意识要关门。 陈鲁文伸出胳膊啪地拦住门框:“别担心,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打你!” 疤瘌头畏畏缩缩退后一步,不敢阻拦。 棚屋之后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赌铺。 这里可真是挖空心思,外表看只是几间破烂棚子,里面却打通成了一间颇宽敞的大通铺,有案有席,只是光线昏暗。 此时几十个赌徒趴在三张高案边上,正兴高采烈地围看几个庄家扔骰子,四周满布银元和钞票。 陈鲁文进去,没有引起他们丝毫的注意,大概都把他当成赌客了。 “带我去见铁算盘!” 疤瘌头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敢说出口,然后引着他往后走去。 这一片批子房连成一片,里面被无数房间与土墙区隔,暗无天日,像是钻隧道迷宫一般。 行走其间,隐约还能听到哭泣声和悲鸣。 这里和繁华的南京城区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见不得光,不乏大奸大恶之徒隐匿其中,即便是警察,也不敢随意到这里来。 当年陈鲁文初次来这里的时候,喉咙发干,心跳有些加速,但此刻步履稳健,没有任何不适。 这些年的潜伏,他没少深入虎穴,没少跟中国特工做斗争,这些地下的势力还真不算什么。 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眼前一亮,里面别有洞天,居然是一处砖石小院。 院子不大,颇为整洁,院子正中灶上搁着一把漆黑药壶,弥漫着一股药味。 一个穿着褐色长衫的人眯着眼坐在藤编摇椅上,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哈巴狗,腿上盖着一块绸布,一直垂到地上, 陈鲁文道:“老前辈,别来无恙。” 那人睁开眼睛,从喉咙中传出苍老的声音:“时隔多年,没想到我换了住处,你还能找到我。” 语气平淡,好像对陈鲁文的到访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打扰老前辈静修。”陈鲁文无意解释。 “来找我,什么事?”老人问。 陈鲁文看看一旁的疤瘌头,老人示意疤瘌头退下。 院子中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老人微微动了下,提起了盖在腿上的绸布,陈鲁文这才发现老人的裤管是空的。 老人道:“前些年得了一种怪病,两条腿保不住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鲁文道:“我有个朋友被人绑架了,我只知道关押的大概区域,还请老人家帮我。” 他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老人眯着眼睛,拍拍怀里的哈巴狗,那哈巴狗十分乖巧地从他手里跳到地面上,围着陈鲁文转圈,嗅着陈鲁文的裤脚和鞋子。 老人道:“一定是那个老不死的告诉了你我在这里,是不是?” 陈鲁文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有些恼怒,但考虑到还得求人家办事,只得耐着性子道:“我也是有病乱投医,没了办法,这才跟踪他,找到了他的住处。” “希望老人家能帮我找到那个地方,而且速度要快,在下必有重谢。” 想到铁算盘和那老者应该是相熟的,他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老人眨眨眼睛,伸手把药壶的盖拈起来,敲敲壶边。 站在门外的疤瘌走进院子,老人吩咐了几句,疤瘌匆匆离去。 老人注视着陈鲁文:“怕是这件事要涉及到官面上吧?希望帮你的同时,不要给我惹麻烦。” 陈鲁文淡淡一笑:“绑匪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可以给钱,但怕他们撕票。” 这个铁算盘原本是清末广州的一个钱庄里的小伙计。 因为聪明能干,深得老东家的信任。 老东家无子,只有一个独女,与小伙计年龄相仿,老东家便有意将女儿许给她。 那女儿对铁算盘也颇有好感。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成亲的前一个月,老东家忽然猝亡。 经过警察断案,是死于毒杀。 而那时的伙食是由铁算盘负责的。 他吃了官司,被扔进了大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本以为要秋后问斩,可小皇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又被放了出去。 经过暗中查访,当年之事便是另一个伙计设计陷害他,不仅霸占了东家的家产,连本应属于他的小姐也一并霸占了去。 铁算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他没有冲动,而是用近一年多的时间暗中监视坑害自己的伙计。 最终选择了一个对方去福州进货的机会,在路上将其截杀。 在杀死对方之前,铁算盘对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那伙计浑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只吊着一口气。 铁算盘让他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口供,这才结束了他的生命。 大仇虽然得报,但当年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嫁为人妇,且生了一个孩子,铁算盘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心中虽然可怜她,但旧梦重圆他又做不到,于是便一路向北,最后辗转来到了南京城落脚。 他不仅打得一手好算盘,又能说会道,左右逢源,很快便混得风生水起。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生意。 经过被人陷害一事,他深知规规矩矩做生意是不行的,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 于是,他暗中纠结了一些闲汉,悉心教导培养,渐渐在地下势力中崭露头角。 这些年,他专门为秦淮河畔的青楼略人,倘若有姑娘不服管或跑了,他还管抓捕。 久而久之,凭着心狠手辣,隐然成了坊中一霸。 水西门一带的“批子房”就是他的天下。 陈鲁文初到南京之时,为了躲避特工的追捕,曾经躲到了一处青楼中。 待风头过了,他才离开。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用来隐藏情报的一块怀表不见了。 思来想去,应该是青楼中的姑娘动了手脚。 他倒是不太担心这姑娘看了暗藏的情报会识破身份,因为那情报只是四句诉说相思之情的诗句而已。 但没有了这情报,他无法与上级进行接头。 于是,便返回青楼与老鸨交涉,好说歹说不追求那姑娘的责任。 可老鸨也是个护短的,一口咬定不是女儿所为,甚至还叫了龟公打手,仗着自己在本地的势力,企图喝退陈鲁文。 陈鲁文知道这事硬碰硬,也是耗费时辰,不如请人来说情。 于是他打听到了铁算盘。 一开始,铁算盘的手下疤瘌头很嚣张,根本不给陈鲁文的面子,但陈鲁文很快就用拳头教他做人。 疤瘌头那次被打怕了,时隔多年,在认出陈鲁文之后,还是心有余悸。 而铁算盘对陈鲁文的狠劲也很欣赏,欣然答应帮他找怀表。 后来怀表找到了,陈鲁文也很是上道的送上了一笔感谢费。 但两人的接触也仅限于此。 陈鲁文碍于自己的身份,再也没有找过铁算盘。 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老人手持紫砂壶,动作娴熟地冲泡着茶叶,茶香袅袅升起。 “坐吧,时间不会太短,喝点茶润润喉咙。”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疤瘌头传回了消息。 陈鲁文要找的地方在左家村。 第九百二十一章 方向一致 方如今步伐稳健地穿行于狭窄的巷弄之间,最终在一处隐秘的茶楼前停下。 茶楼外挂着一块褪色的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推开茶楼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张鑫华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品茶,神色凝重。方如今径直走过去,坐下后,压低声音问道:“张组长,许世荣到底怎么回事?” 张鑫华抬眼:“我刚刚集合人要对他进行抓捕,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打电话说要自首。更没想到的是,他还说抓到了一个日本特工,而且在审讯过程中死了。” 方如今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是啊,一个活着的日本特工,对我们来说价值连城。许世荣若是真心想弃暗投明,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 张鑫华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苦于没有证据。现在这种情况,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动机,动机最关键。”方如今沉吟道,“我们得弄清楚,许世荣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无意中的失误,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的话,那这个日本人是不是抓住他的什么把柄?”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背后的水,深得很。 而且,韩凤国还死了! 他的死也很蹊跷。 如果说是绑架邬德贤的人干的,也是说的通的。 但方如今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思索片刻,他决定采取行动:“这样,请张组长安排人去拍那日本特工的照片,然后拿给孙靖昌辨认。” “孙靖昌开口了?” 方如今摇头:“还没有,不过此人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了。” 张鑫华点头赞同,两人随即分头行事。 随后,方如今手握着刚冲洗出来的照片,走进了关押孙靖昌的密室。 孙靖昌坐在角落,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显然已被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孙靖昌,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方如今将照片递到他面前。 孙靖昌勉强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照片,脸色微变:“这是……他死了?” 果然是认识的,方如今心中一动,表面却不露声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陈鲁文的人吧?” “你们不是已经声称抓获了陈鲁文吗?” 这句话说完,孙靖昌不再说话,但方如今分明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你怎么知道”几个字。 这就已经足够了。 方如今眯起眼睛,他联想到最近的几起事件,特别是韩凤国那场不合时宜的寿宴。 日本人或许已经提前料到了许世荣要自首,于是绑架了邬德贤,此举,莫非是想警告许世荣和韩凤国? 离开密室后,方如今立刻与张鑫华汇合,将孙靖昌的辨认结果和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张鑫华听后,沉吟片刻,最终点头表示认同:“日本人行事,向来不择手段。这样看来,他们警告震慑许世荣的目的并未达到,反而起了反作用。” 两人决定深入调查,首先提审了与佐藤事件有关联的邬德贤。 邬德贤被带到审讯室时,依旧显得呆滞而惶恐,仿佛尚未完全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邬德贤,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方如今将佐藤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邬德贤颤抖着手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摇头:“没见过,我真的没见过。那天我就是喝多了,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人打晕了。”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我的手指就被他们砍断了……“ “哎呦,哎呦,好痛啊,长官,能不能先给我换药,我怕伤口烂掉……” 方如今目光逼视着他,邬德贤只好又道。 “还有,好不容易盼到我姐夫来救我,可他……他就……他就死在我旁边。” 说到最后,邬德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方如今和张鑫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邬德贤显然已经被吓得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而且看这副样子,确实没见过绑匪。 但是这不妨碍让参加韩凤国寿宴的人指认佐藤规一。 很快服务生和当日的宾客等人便被集中起来挨个辨认。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或好奇、或惶恐的神色。 “请各位务必仔细回想,那日可有见到此人?”负责调查的行动队员手持一张新照片,上面佐藤规一面目狰狞。 “啊……” 当下边有人惊叫一声。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敢轻易开口。 一个服务生嘴唇动了几下。 方如今立即一指他:“你来说!” 服务生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 “不要害怕,把你见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即可。” “是我,是我最先看到他的。”服务生的声音略微颤抖,“他拎着个柳条箱,说是来给韩先生拜寿的。我记得清楚,因为他的箱子看起来很轻,与一般贺礼不同。” 服务生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向了照片上的佐藤规一,仿佛那一刻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 “就是他,没错!我亲眼见他走进了宴会大厅,还特意留意了他的箱子,心里想着里面会不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后来在唱礼的时候说是有老山参,我还琢磨着会不是是他拎着的箱子里的物件。” “后来韩先生退出了打听,大家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后来听说有人给韩先生送了一根断指。” “再然后就是,韩先生的人到处搜查,在一张餐桌下发现了柳条箱,刚好能装下那个小皮箱。” 询问结束之后,方如今停下脚步,心中五味杂陈:“张组长,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线索,到最后都像是被人为地切断了一样?” 张鑫华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开口:“或许,这就是对手的高明之处。他们总是在我们以为已经逼近真相的时候,巧妙地布下迷雾。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意味着失败。” “你说得对。无论他们布下多少迷雾,我们都要一一揭开。这日本人的掩饰身份要就继续查下去,这也是搞清楚许世荣真实目的的途径之一。” 张鑫华点头:“许世荣的审讯问题,科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要他亲自审。” 事关重大,赵伯钧亲自审讯许世荣也无可厚非,更关键的是许世荣的万贯家财,断然不能落入他人手中,谁掌握了第一手的口供资料非常关键。 只要稍微动一动手脚,便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赵伯钧也并非凡人,见到这么多的钱财焉能不动心。 孙靖昌不开口,被俘的日本特工又死在了许世荣的手中。 这让方如今一下子没有了抓手。 张鑫华匆匆交代了几句,便有事离开了,而方如今却并未随之离去,他的心中还盘桓着一件未了之事。 他转身,再次走向关押邬德贤的房间。 邬德贤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见方如今去而复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焦虑,急忙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迫切:“长官,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方如今的目光在邬德贤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开口:“邬德贤,我知道你可能很无辜,但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忙回忆一下。在被绑架之后,那个绑架你的人说过什么没有?” 邬德贤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双手紧握在一起:“长官,我真的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砍了我的手指,我痛晕过去了。” 说到这里,邬德贤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方如今暗暗叹了口气,从邬德贤这里恐怕很难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但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邬德贤,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任何细节吗?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邬德贤低下头,沉默良久,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长官,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求您能尽快查清真相,放我出去。我……我还有家人要照顾。” “该放你的时候自然会放你的。”方如今见问不出什么,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邬德贤忽然叫住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长官,等等,我好像想起他说的一句话了。” 方如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什么话?快说!” 邬德贤努力回想着,眉头紧锁,仿佛是在与遗忘的记忆做斗争。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他说……‘不要妄想让人来救你,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即便是我的同伴,我也是告诉他了大概的区域” 方如今闻言,眉头一挑,凝视着邬德贤,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你确定?这是那个人说的?” 邬德贤点了点头,虽然记忆模糊,但他确信自己听到了这句话:“长官,我确定。虽然我当时疼得都快晕过去了,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我当时想着凭着我姐夫的能耐,可以很快找到我。” 方如今听着邬德贤的话,心中暗自思量。 只有一人知道,那么这个情况确实可以理解为连他的同伙也不知情。 这件事做得非常隐秘,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 而这个日本特工出事了,而且出事得很突然,想必他的同伙最初也是不知情的。 但他们肯定会怀疑,会推测,甚至可能想方设法地去那个地方查看,以此来判断是不是自己人出了问题。 方如今的脑子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思路瞬间就清晰起来。 这个日本特工的突然消失,可能会让他的同伙感到慌乱和不安。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真相,而这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布下陷阱,引诱这些日本人上钩。 又或者是,此刻日本人已经在寻找真相的路上了。 一瞬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他转头看向邬德贤,语气急促地问道:“那你被绑架关押的地方在哪里?快告诉我!” 邬德贤一脸茫然,他当时只想赶紧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哪里想过要打听是什么地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啊!” “废物!”方如今怒骂一声,心中有些失望。 方才和张鑫华讨论案情,也没有讨论到这么细致的程度,所以方如今并不知道邬德贤被关押在哪里。 邬德贤怕惹怒了方如今,赶紧解释:“我不知道,可是我姐夫那些手下都知道啊!” 。” 方如今闻言,没有再多言,立即转身就走。 邬德贤在身后可怜巴巴地喊道:“长官,我这也是立功啊,能不能把我放出去,我的手指很疼,哎呦……” 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和痛苦,但回应他的只有方如今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跟随韩凤国去救人的一名手下立即被叫了过来,而方如今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左家村这个地方。 时间紧急,他立即让顾清江召集一部分行动队员,立即赶往左家村。 汽车即将启动,张鑫华突然从办公楼一脸急切地匆匆追了出来。 方如今见状,立刻命令司机停车,并摇下车窗,问道:“张组长,什么事这么急?” 张鑫华没说话,方如今便明白这是要避人耳目,于是推门下车,跟张鑫华了一棵梧桐树下。 “有眼线报告说,有人在水西门附近打听过左家村的事情。” 原来,左家村的事情一直都被张鑫华留意着,而他的眼线的效率也确实很高。 方如今闻言,眼前一亮。 有人对左家村的事情感兴趣,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多谢张组长,我也正好要去左家村。” “哦?你也知道左家村?”张鑫华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没想到方如今竟然也会关注到这个偏远的村庄。 “刚刚才知道的。”方如今解释道,“我怀疑被许世荣弄死的那个日本特工的同伙会去左家村,查证自己同伴是不是出事了。“ 张鑫华闻言,道:“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可能是一致的。但我只是普通的守株待兔,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事不宜迟,你赶紧去!” 第九百二十二章 半张照片 下午四点,南京火车站。 大钟发出悠扬的声音,盖过了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 阳光斜照,穿过车站小楼,斑驳地投影在站台上。 一列火车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缓缓停靠在站台旁,从机车头部升起蒸汽渐渐稀薄。 列车员打开沉重的车门,一阵嘈杂声随之响起。 旅客们争先恐后地涌出车厢。 “都不要挤,先下后上!有序下车,请注意安全!”列车员大声呼喊着。 宫崎柊吾穿着整洁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皮箱,静静地站在等车的人群中,与周围的旅客并无二致。 他的目光透过车窗,一节节车厢地仔细搜寻着。 他很快就发现了即将和自己接头的情报人员。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触,旋即都看向了一旁,彼此已心照不宣。 不多时,那人下车了。 那人身穿棕色的衬衣,戴金丝眼镜,黑色礼帽压得很低,手里也拎着一个与宫崎柊吾相似的皮箱。 宫崎柊吾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向别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那人很快就走过了宫崎柊吾身旁。 宫崎柊吾紧跟着灰衣男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站台。 灰衣男子始终并未直接与人交谈,而是继续在人群中穿梭。 宫崎柊吾知道,这是为了避免被跟踪,确保接头的安全性。 他也默契地配合着,两人在人群中若即若离,仿佛只是两个普通的旅客。 终于,灰衣男子走进了一家茶馆。 宫崎柊吾稍作停顿,观察四周无异样后,也随之进入。 茶馆内烟雾缭绕,茶香四溢,客人们或低声交谈,或独自品茶。 宫崎柊吾跟着他上了二楼,那人选了个靠北窗户的茶桌。 宫崎柊吾坐在了他的对面,低声道:“陈先生,南京好玩的地方不少,您匀出几天时间,我带您多转转。” 那人道:“本来是要逛逛的,但临时生意上有点事,南京这边生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略微顿了顿,他就要将小皮箱推给宫崎柊吾。 茶馆里突然进来的三个人,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有些斑秃,神情萎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刚刚挨过打。 他双手拢在前面,上面盖着一件灰色短衫,宫崎柊吾判断应该是戴着手铐。 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凌人,比另外两人高了一头还多。 这两个年轻人在茶馆里扫视了一圈,最终选择了宫崎柊吾隔壁的一桌坐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斑秃男人守在中间。 应该不是朝着自己来的,宫崎柊吾微微侧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 隔壁桌的谈话声传入宫崎柊吾的耳中,就听到身材高大的青年低声威胁着那个长发男人:“老实点,不然把你的双腿打断,让你爬回临城去。” 另一个年轻人道:“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才在南京找到你,你最好识相点,配合我们把你同伙的藏身之处找出来。” 长发男人颤抖着声音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从临城逃到南京之后,就分开了。这狗日的还卷了我的钱走。“ 高大青年闻言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不知道,谁知道?既然他卷了你的钱,我不信你没下功夫去找过他。” 茶馆内的其他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纷纷侧目看来。 宫崎柊吾也趁机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品茶。 高大青年跟同伴低声说了句要去方便,转身下楼。 宫崎柊吾对面的同伴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惕,扫了一眼隔壁桌的那三个人,然后低声对宫崎柊吾说:“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换个地方。” “好,一会儿跟我来。”宫崎柊吾轻声说道。 约莫过了三分钟,他随即轻轻拿起桌上的皮箱,站起身来。 同伴随即跟上宫崎柊吾,然而就在这时,变故骤然发生。 那个之前被押送进来、戴着手铐的人趁着押送自己的人不注意,忽然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发足向楼梯奔去。 他的动作迅捷而突然,以至于直接撞到了刚从上海来的那个人。 被撞者整个人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而更糟糕的是,他手中的小皮箱在这股冲击下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竟然从窗户飞了出去。 宫崎柊吾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暗叫不好。 他迅速反应,一把将身旁的同伴拉了回来。 然后,他急忙伸头往窗外看去,想要确认皮箱的下落。 皮箱里装有关于方如今的所有资料,这是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才获得的,绝对不能丢失。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宫崎柊吾顿时心头一震,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清楚地看到,那个装有重要情报的小皮箱好巧不巧地落到了庭院中烧水的火炉上。 真是够倒霉的,火炉上的铜壶刚刚被伙计拎走,此刻火炉内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皮箱体积相对较大,虽然没有完全落入炉口,但皮箱遇火当即就燃烧起来,火苗迅速舔舐着皮箱。 宫崎柊吾眼瞅着情报就要在他面前化为灰烬,也是发足狂奔下楼,试图将皮箱从火中抢救出来。 身后的同伴在短暂的错愕下也是紧随其后。 在楼梯上,宫崎柊吾疾步如飞,当看到挡在前面的那个逃跑的人时,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去,将那人狠狠地踢开。 “哎呦!”一声惨叫响起,那人失去平衡,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宫崎柊吾没有停下脚步,动作迅捷而果断地从那个摔倒的人身上一跃而过。 茶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宫崎柊吾的身影。 他下了楼,脚下不停,直奔茶馆的后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中途,还差点撞上了正拎着铜壶走过的伙计。 那伙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冲势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手中的铜壶,滚烫的热水不慎泼出,直接浇在了一个正悠闲品茶的茶客脚下。 随着隔着不少距离,都拿茶客还是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随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一时间,整个茶馆乱作一团。 宫崎柊吾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心中只有一件事——找回那个装有重要情报的皮箱。 他很快冲出后门,却被地上笸箩里晾晒的茶叶挡住了去路。 这些茶叶铺满了门口的一小片空地,宫崎柊吾一时不察,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但他迅速稳住身形,心中暗自咒骂这意外的阻碍。 终于,宫崎柊吾冲出了茶叶的包围,来到了火炉前,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如死灰。 小皮箱此刻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烈火吞噬了它的每一寸肌肤,留下的只有焦黑的残骸和四处飘散的灰烬。 灰烬在空中乱飞,如同黑色的蝴蝶在舞动。 看到这些珍贵的情报已经化为乌有,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宫崎柊吾的心。 该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个正在燃烧的皮箱,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皮箱,就因高温而迅速缩回。 就在这一刹那,皮箱剩余未完全燃烧的部分因受到扰动,不慎掉入了炉口中。 炉火瞬间将剩余的皮箱吞噬,火光映照着宫崎柊吾的脸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忽然,宫崎柊吾的视线被炉火旁的一物吸引。 他弯下腰,捡起那张只剩下少半张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吹掉照片上的灰烬,又将断痕在身上擦了擦。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人,英俊中带着几分书卷气,可惜的是,照片只有半张脸了。 这时,宫崎柊吾的同伴也走了过来,低声道:“就是此人!” “可惜了,可惜了!”忽然一个声音在宫崎柊吾的身后响起。 宫崎柊吾猛地回头,发现是方才那个高大的年轻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急忙将残缺的照片塞进口袋。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押着那个企图逃走的人也过来了。 他看向宫崎柊吾,对高大的同伴地说:“多亏了这位兄弟,不然就让这小子跑了。” “兄弟,多谢了!” 宫崎柊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复杂,不宜多言。 那个高大的年轻人很快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对宫崎柊吾拱手,说道:“兄弟,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让这小子给溜了。这样,咱们去对面的酒楼坐坐,让我表示一下谢意。” 宫崎柊吾微微侧身,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碰巧遇到了。” 另一个年轻人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怎么行,害得你朋友的东西也烧毁了。” 说着,他抬手就扇了那个企图逃跑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些损失都得算到你的头上,必须赔!” 逃跑的人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捂住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愧疚。 “赔,我一定赔。”他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说。 “最好是这样。”高大的年轻人冷冷地说完,转向宫崎柊吾,“这位兄弟,敢问尊姓大名,能否留个地址或是电话,改日我们一定将赔偿金送到贵府。” 宫崎柊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赔偿就不必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这只是个意外。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拉着那位同伴匆匆离开了茶楼。 看着宫崎柊吾离开的背影,另一个年轻人感叹道:“看来是有钱的主儿,那个皮箱看起来就值不少钱,更别说里面装的东西了。” “不会是钞票吧?哈哈……”他转头看向那个逃跑的家伙,“算你小子走运,遇到这么个大度的主儿,人家不要你赔。” 高大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确实,我们这次能再抓住这小子,也多亏了他。这样,你先把他找个安全的地方拷起来,严加看守,要是再跑就直接打断他的腿。我现在要出去办点事。” “你去哪里?”旁边的年轻人好奇地问。 “去见个熟人!”高大的年轻人回答。 “南京你还有熟人?上次不是已经见过一个了吗?” “怎么,就不许我在南京多交几个朋友了?”他笑着说,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你好生看着他,别让他再溜了。今天的花销都算我的,犒劳你一下。”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跟着有钱的同事出差就是好啊!”另一个年轻人爽朗地笑着,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高大的年轻人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茶楼,留下同伴在那里看守着被捕的逃犯。 另一边,宫崎柊吾和上海来的同伴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在大街上。 宫崎柊吾眉头紧锁,低垂着眼帘,不愿与人对视,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沮丧。 嘴角下垂,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弧线。 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走了一般。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他的同伴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步履同样沉重,仿佛脚下灌了铅。 脸色同样难看,眼神空洞而迷茫。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只失落的孤魂。 终于,同伴加快脚步追上了宫崎柊吾,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然而,宫崎柊吾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又像是深陷于自己的思绪中,暂时无法抽离。 同伴看着宫崎柊吾冷漠的背影,心中更加自责。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理解为何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接头和情报传递任务会失败。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能力,可以轻松完成这次任务,却没想到竟然会搞砸。 这种挫败感让他倍感羞愧,甚至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回到上海。 他不敢想象,当自己回到上海后,如何面对组织,如何面对同僚。 忽然,宫崎柊吾停下脚步,转身等着失落的同伴跟上来,轻声开导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们不是还有半张照片嘛!”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一笔买卖 南京的初秋,微风中带着几分凉意,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下午四点半左右,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缓步走在林荫大道。 前方路右侧,一扇毫不起眼的门楼静静伫立,门口并未设置看门人。 尽管外表普通,但在青年看来,那扇大门却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男子走到大门前,却并未停下脚步,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 他径直走过,仿佛那扇充满神秘感的大门并不存在。 数分钟之后,正在埋头处理文件的王韦忠被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 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笔,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王韦忠礼貌地问道,但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明显经过刻意伪装的声音。 “您好。”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沙哑,显然是有意捏着嗓子说话,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有一份重要的情报想要和您分享。” 王韦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情况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每次都需要格外小心。他沉稳地回应道:“哦?什么情报?你怎么会想到联系我?” “这份情报关于您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我相信您会对此感兴趣。”电话那头的男人故意保持神秘,“至于为什么会找您,王先生,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对您来说意义重大。您肯定也不想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对不对?” “而且,您在南京的情报界可是赫赫有名。” 王韦忠心中暗自警惕,这样的恭维话他听过不少,他缓缓说道:“请直说吧,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 电话那头的男人开始低声讲述,而王韦忠则一边听一边快速地记录着关键信息。 随着男人的讲述,王韦忠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份情报的重要性超乎他的想象,如果处理得当,或许能阻止一场潜在的危机。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王韦忠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与疑惑。 电话那头,对方轻笑了一声,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戏谑与不羁。“为什么?” 他反问道,随后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好市民!”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立即挂断,留下嘟嘟的忙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王韦忠握着话筒,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对方的回答显然是在调侃,但这个看似轻浮的回答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意义? 他不确定,但他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也不能等闲视之。 片刻之后,他迅速吩咐手下立即备车。 …… 南京周围多山,从东北面、北面沿江包揽南京城的宁镇山脉及其北支; 南京东面、东南面隔断秦淮河流域与太湖流域的茅山山脉,此山由句容县宝堰镇向南经茅山镇、薛埠镇,转向东南东芦山; 南京南面由东起溧水的石湫镇进入横山山脉,经凉帽山、丹阳镇、云台山,至mas市采石矶入江; 长江西北面、西面的老山山脉,东北起浦口大顶山、向西南经大椅山、汤泉镇、亭子山,进入安徽和县境内的石杨镇、如花山。 这些山脉有不少山高林密,放在后世称为山清水秀,此时只能叫穷山恶水。 即便是此时的南京贵为国府,四周的群山之中也不可避免便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土匪。 一名身着短衫的中年男子喘着粗气正行走在大山中,短衫被汗水浸湿,贴身的衣物显露出他瘦削而结实的身形。 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与脖子上的汗珠汇成一条细细的水线,最后消失在湿透的衣衫中。 他所在的山峰名叫马头山,因山上有一处岩石形似马头而得名。 但此人对那块石头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山上的群汉子感兴趣。 此人叫作吴蔚忠,以收售山间猎物为生,常年行走在南京周边,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一副忠厚老实的面容,收山货的价格公道,山民很买他的账。 但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日本特工,与城内那些特工的职责不大一样,他的主要任务是勘察南京周边的地形,尤其是与军事行动有关的地形。 近段时间,他的勘察以宁镇山脉为主。 宁镇山脉由东入城,分为三支,北支由东往西即宝华山、栖霞山、乌龙山、芭斗山、幕府山,沿江西南转向狮子山、四望山、马鞍山、清凉山(石头城); 中支由东往西即紫金山、九华山(古覆舟山)、北极阁、鼓楼岗、五台山,在清凉山与北支交合; 南支由东往西南即青龙山、马鞍山、方山、雨花台、将军山、牛首山、岱山至江宁镇三山矶入江。 除了勘察之外,吴蔚忠的另一项任务是策反土匪。 但是他一个外人,在金陵匪界又没有什么知名度,要别人相信他是很难的,这项任务做起来十分艰难。 好不容收买了几股土匪,但十分不可靠。 因为南京的情报大多围绕着府院以及军队进行,给他的支持非常有限。 本来今天是要休息的,常年累月的山中行走,让他的腿患上了严重的风湿。 就在不久前,他忽然收到了飞鸽传书,于是他只能匆匆进山。 一刻钟之后,他走到一个隘口,上面冒出几个脏兮兮的脑袋,还有几把成色不足的长枪。 吴蔚忠停下脚步,对面当即有个小喽啰过来打招呼。 并未问吴蔚忠为何而来,而是问吴蔚忠是否带来了香烟或者是福寿膏。 吴蔚忠认得此人,此人的匪名叫黄皮子,因为肤色发黄而得名。 土匪的前山一直都是此人在守着。 在得知吴蔚忠此番前来是空着手之后,黄皮子显得非常失望。 “吴老板,我们大当家的现在正在训练兵马,怕是没时间见客。” 吴蔚忠心急如焚,眼瞅着就要吃闭门羹,当即掏出两张照片递了过去,黄皮子这才露出笑容。 “当然了,你吴老板是自己人,想必大当家的肯定会见你的。请吴老板随我走。” 一路上,吴蔚忠跟他闲聊,问为什么前山的兄弟没有用他给提供的新枪。 黄皮子颇为得意的说:“大当家的说了,新家伙事得放在库房里,好钢用在刀刃上,前山用旧枪就足够了。方圆百八十六里,还有哪家山寨有咱们祥云寨兵强马壮?” 吴蔚忠很是无语,鼠目寸光说的估计也就是这些人。 祥云寨本来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山寨,一年前满打满算也就是四十来号人,十几条枪。 在他的暗中扶持下,很快发展成了两百多号人、百十条枪的大山寨。 可惜,大当家的下山虎胸无大志,整天带着一帮兄弟吃喝玩乐,山寨再也没有扩大规模。 在吴蔚忠看来,枪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放在库房里能留着下崽儿吗? 只要下山虎正干,再搞来百八十条快枪不算什么事。 当然了,发展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是南京周边。 在吴蔚忠的一再催促下,黄皮子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又走过两个隘口后,两人到了半山腰的匪寨。 土匪的大堂原来是一处庙宇,被这伙土匪抢来住了,他们敢驱逐和尚,却不敢动那些神仙佛祖的像,大当家的便与菩萨们共享了大殿。 老远就能听到土匪们猜拳行令和骂人的声音。 黄皮子让吴蔚忠在门口稍待片刻,自己进去通报。 等了片刻招呼吴蔚忠进殿,吴蔚忠走进去时,一群歪瓜裂枣的各色土匪正在殿中掷骰子。 上首是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光着上身,露出一层层肥腻腻的肉膘。 见到吴蔚忠进来,群匪齐齐转头,尽是面目可憎,一个土匪骂骂咧咧上来搜身,吴蔚忠也并不阻挡。 那土匪搜出来一把精钢打造的匕首,也不问吴蔚忠,咧嘴笑着收到了自己怀里。 上首的络腮胡便是匪首下山虎,本名已经不可考。 土匪受水浒传影响,都喜欢取个混号,一来威风,二来隐瞒自己的本名,直到后来招安,才有可能把自己的真名公布出来。 下山虎手里拎着一只大粗瓷碗。 碗中盛满了烈酒,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酒液顺着喉咙滑落,带起一股烈火的热意。 他放下碗,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嘴,嘴角残留的酒滴被拭去,留下一抹湿润的痕迹。 吧嗒了下嘴,似乎在回味那烈酒的余韵,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满足。 这时,瞥见吴蔚忠,眉头一挑,偏着头粗声粗气地问道:“你过来干啥?” “跟你谈笔买卖!”吴蔚忠走到下山虎面前,直截了当地说。 下山虎眉头一挑,却并未追问买卖的具体内容。 “多少钱?”他直截了当地问。 “一千法币!”吴蔚忠回答。 “呸!”下山虎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然后重重地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到木桌上,“砰”的一声,“老子在这山里,要那擦屁股纸一般的纸钞票有何用?给我三根小黄鱼,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一个小黄鱼!” “一个小黄鱼?”下山虎瞪大了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当我这是菜市场呢?还讲价?三根小黄鱼,少一根都不行!” 吴蔚忠皱了皱眉,他知道下山虎的难缠,但还是想尽力争取,“大当家的,你也知道,现在时局紧张,一个小黄鱼已经不少了。” 下山虎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这里不是慈善堂。我虽然不知道你让我做什么,但肯定是要兄弟们拿命去拼的。没有三根小黄鱼,一切免谈!” “大当家的,咱们可是长期合作关系,这样吧,我再加一根,您看能不能……” “不行!”下山虎粗暴地打断了他,“我下山虎做生意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要么拿出三根小黄鱼,要么就请回吧!” 说罢,他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又喝了一口酒,不再看吴蔚忠一眼。 吴蔚忠无奈,只能暗自咬牙:“好,三根就三根!” 下山虎晃晃悠悠站起身子,这场酒从上午喝到现在,足足持续了四五个小时。 他慢慢踱到吴蔚忠身边,左手指着吴蔚忠道:“我也就是看在咱们是合作关系之上才开出这个价格的,若是别人,没有五根小黄鱼,别想让老子调动一兵一卒。” “价格谈拢了,该说干啥买卖了。” “但是老子告诉你,抢官不做、抢兵不做、抢有亲戚当官的不做……” 他话还没说完,吴蔚忠猛地一拉他左手,人已经窜到下山虎身后,右手竟然多出一块薄薄的刀片,比在了下山虎颈子上。 周围一阵掏枪的声音,土匪们纷纷持枪在手,他们明明看到有人搜过身,没想到此人竟然还藏了一把利刃。 吴蔚忠对近在咫尺的十多把枪而不见,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谁过来我就杀了你们大当家的,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不怕死。” 下山虎一脸不屑:“狗东西,你够胆就杀了我,我这许多兄弟非把你大卸八块,砍成肉酱。” 吴蔚忠感觉到下山虎在轻轻颤抖,对周围土匪冷笑道:“谁敢开枪,就是盼着你们大当家的早点死,好顺利上位。” 这么一说,群匪都不敢动了,毕竟谁也不想落个背叛的名声。 下山虎也是暗骂姓吴的够阴险。 “大当家的,咱们借一步说话。” 吴蔚忠也不等土匪说话,推着下山虎迎着枪口过去,那些土匪慌忙让开,看着吴蔚忠押着大柜大摇大摆进了后进一间屋子,一群土匪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号称干的刀头舔血的买卖,但这样丝毫不畏惧生死的人,还是从未见过。 吴蔚忠把门一关山,下山虎就低声求饶道:“吴老板饶命,三根金条我不要了,你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在兄弟们面前给我留个情面,不然我这大当家的没法做了。” 吴蔚忠仍把刀子放在颈子上,面无表情的道:“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我给你提供军火和钱粮,你帮着我做事,有求必应,是不是?” 下山虎不敢点头:“没错,当初就是这么约定的。吴老板见谅,方才我在聚义厅只不过是演给那帮兄弟看的,咱们的交易毕竟内幕毕竟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他们都是蒙在鼓里的。若是让他们看出端倪,指不定又要胡乱猜疑。” “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你了?” “不,不是……” “好了!”吴蔚忠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这次的任务时间很紧,你马上带领你的兄弟给我去山下打一场埋伏。“ “只要你这件事做好了,我保你一年之内成为这些山头的共主,所有山头都得听你号令,大黄鱼小黄鱼手到擒来,而且还不用怕被剿,而且……” 下山虎已经听傻了,呆呆回问了一句,“而且啥?” “而且以后还让你招安,正式吃皇粮! “孙老板,你就是我下山虎的再生父母,我听你的!” “既然如此,马上集合队伍。” “咱们去哪儿?” “不该问的别问,跟我走便是!” 第九百二十四章 遍地眼线 陆家村,这个古朴的村落隐藏在城市的喧嚣之外,仿佛一处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村子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大多是些老旧的宅子,岁月在它们的墙壁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 在这个村落的一角,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它被周围的宅子紧紧地包围着,仿佛是一个害羞的孩子,躲藏在人群的背后。 陈鲁文趴在村外一个隐蔽的山包上,手里紧紧握着望远镜,透过镜片静静地观察着陆家村那座毫不起眼的宅子,眼神锐利而专注。 望远镜里,那座宅子显得更加清晰。 陈旧的墙壁、斑驳的屋瓦,每一处细节都尽收眼底。 以及偶尔会有村民从门前经过,一切看上去并无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鲁文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座宅子。 虽然长时间的观察并未发现可疑人员出入那座宅子,但陈鲁文深知,没有可疑人出现并不代表着这座宅子是安全的。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他深知守株待兔的重要性。 此刻,他需要的是耐心和沉稳,否则很有可能会落入对方可能设计好的陷阱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鲁文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耐心。 他不断地调整望远镜的角度,仔细观察着宅子周围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天色仍然是大亮的。 当陈鲁文看到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四点四十时,他心中暗自盘算,与其现在冒险行动,还不如等待夜色降临,这才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就在陈鲁文耐心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候,身后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牛叫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让他心头一紧。 他迅速回头,目光透过掩映的树林缝隙,试图捕捉到什么动静。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鲁文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捷而矫健。他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为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掩护。 同时,他迅疾地掏出手枪,紧握在手中,警惕地看向树林深处,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他静静地等待着,耳朵紧贴着大树,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树林中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那声牛叫只是一个幻觉。 但陈鲁文知道,他不能掉以轻心。 牛叫声再次在树林深处响起,这次陈鲁文更加仔细地观察,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一头老牛缓缓从树林中走出,它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庞大。 老牛身后不远处,一个小牧童悠闲地跟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但并未用来驱赶牛,只是随意地摇晃着。 看到这平和的一幕,陈鲁文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缓缓地收起手枪,但仍然保持着警惕,以防万一。 老牛和小牧童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在陈鲁文目送下,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数辆轿车正疾驰在通往陆家村的道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在横溪村这个宁静的村落,轿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人们鱼贯而出动作轻盈而迅速,显然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 司机熟练地将汽车开进了一座宽敞的大院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两个行动队员在方如今的吩咐下很快离去,片刻之后又返回,他们手上多了些村民的衣物。 “这些都是村民们最常穿的款式,”方如今说道,“大家换上这些衣服,就能更好地融入村子,避免引人注目。” 说完他立刻组织大家挨个换上这些朴素的衣服。 他自己也换了一套,虽然脸色不大像是村民,但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这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现在分头出发!” 戴建业问:“组长,陈鲁文真的会去陆家村?” 方如今道:“还不确定。” “建业,一会儿主要看你的。一定要稳住,抓活口。” 在来的路上,方如今专门授予戴建业一项任务。 而戴建业对此也十分期待。 夜色中,汽车缓缓停下,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车门打开,戴雷平从车上轻盈地跳下,他走到方如今所在的车窗前,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当即转身离去。 戴建业目睹了这一幕,不禁心生好奇。 他转头问向方如今:“组长,你让我哥去做什么?” 方如今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个嘛,容我先卖个关子。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戴建业挠了挠头,满脸的困惑与期待。 陆家村,夕阳缓缓沉到山下,天边残留着一抹绚烂的晚霞,仿佛是大自然最后的狂欢。 随着夜色的降临,小村落逐渐被黑暗包围,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神秘。 然而,随着夜色渐浓,村落中的灯火开始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和门缝,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指南针,为村民们指引着家的方向。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繁星也开始闪烁,与村落中的灯火交相辉映。 在小山包的树林里,陈鲁文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他感到腿脚有些酸痛。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使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腿脚,缓解肌肉的疲劳,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作为一名特工,身体素质和耐力是非常重要的,但潜伏工作让他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应付上,以至于他的体能素质下降的厉害。 此刻,他感到有些疲惫。 在观察的过程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去向村民打听,但后来打消了这份念头,谁能保证村民中没有被安插眼线,搞不好弄巧成拙就大大不美了。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装备,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手枪已经上膛,匕首也紧紧地绑在腿上,方便随时取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降临,这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接下来的行动将会非常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但愿佐藤平安无事,陈鲁文嘟囔了一句,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身之处,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迅速向目标靠近。 夜色如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宅子。 他先是做了一个快速的环境评估,锐利的眼神在黑暗中扫过每一个角落,确保周围没有潜在的威胁。 身体紧绷,突然,他猛地发力,一跃而起,双手轻松攀住院墙,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后,稳稳地落在院内,整个过程迅捷而无声。 一落地,立刻蹲下身子,双手撑地,双腿微微弯曲以保持身体平衡。 随后,快步移动到窗户下,屏住呼吸,慢慢地探出头去窥视房间内的情况。 在确认里面没有人之后,他的手指轻轻抠住窗沿,将匕首轻轻地插进缝隙中,手腕灵活一转,就悄无声息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然后,他快速打开窗户,整个身形进入屋子。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算起来也不过几十秒而已。 方如今踏入村子之后,没有浪费时间,迅速找到了该村的村长。 其余的行动队员按照预定计划,分散潜入。 村长家院子很大,院落的西侧一个牛圈内,一只老黄牛静静地站立着,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村长是一个朴实的老者,面容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它们交错纵横,像是古老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当得知来人是城里的长官时,他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双手不安地搓着。 “村长,您不必紧张。”方如今温和地说道,试图缓解村长的紧张情绪,“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希望您能够配合。” 村长点了点头,尽管心中依然忐忑,但还是尽力保持镇定,回答道:“长官,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之前死过人的那个宅子,有没有过陌生人来打听过?”方如今直视着村长的眼问道。 村长沉思片刻,然后肯定地回答:“没有,自从那事儿之后,我一直特别留心。之前城里来的老板也专门吩咐过,所以我一直让村民们盯着,不曾有陌生人来打听过那个宅子。” 虽然面对方如今这样的长官,村长显得有些惶恐,但他在村里的权威地位不容置疑。 他的话语在村民中具有很高的分量,这也是韩凤国遇刺之后,其手下交代村长提供村里的陌生人的信息,并且还给了村长一笔钱作为酬劳。 韩凤国一死,他的那些手下群龙无首,利益受损,必须要找出凶手,给韩凤国一个交待,给许世荣一个交待。 故而,给村长的报酬着实不少。 村长也确实将此事看得很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动员了起来,也给了他们一些好处。 当然,大头还是他自己拿,反正城里的老板给了多少钱,其他村民也不晓得。 “长官,那些城里来的人让我们不要把当天的事情跟外人说。我挨家挨户都叮嘱过了。” “要不是长官你们问起,我是绝对不会提及此事的。” 方如今见村长这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准备离开。 正当他起身时,一个孩童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那孩童大约六七岁,一头黑发,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 孩童一进屋,看到方如今等陌生人,顿时愣住了。 他的眼神中显出一丝胆怯,仿佛被这些陌生面孔吓到了,快步溜到了村长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村长的衣角。 村长见状,赶紧向方如今解释:“长官,我这孙子打出生就没出过村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 方如今微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他弯下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 村长见方如今等人准备离开,急忙追了上去,脸上满是担忧:“长官,这里偏僻的很,回城里的路上又远又不太平,还是等到天亮再走吧。” 方如今并未告诉他此行来陆家村的目的,村长还以为纯粹是来打听消息的。 他闻声转身,双眼微眯:“怎么就不太平了?” 村长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有土匪!” “土匪?” “是啊,有些年头了。部队也进山剿过,可是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剿匪扑几次空就再也没人去了。这些土匪便再次回来,继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下山祸害周围的村子,唉……” 方如今拱拱手:“知道了,多谢!” “长官……” 村长还想说什么,方如今已经走出了院子,他只得无奈地摇头,转身回去。 孩童见陌生人走了,好奇心又涌上心头,扯着村长的衣袖问道:“爷爷,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村长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地说:“大人的事,娃娃少打听。” 孩童不甘心地撒娇:“爷爷,你就跟我说说嘛……他们是不是来查之前杀人的事情的?” 村长无奈地弹了他一个脑崩儿,笑骂道:“人小鬼大!” 孩童捂着脑袋,假装痛苦地叫嚷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疯跑,这么晚才回家吃饭,你娘又要骂你了。” “这不是有爷爷护着我嘛,娘不敢的。” “你这小鬼头!” “爷爷,他们真的是来找凶手的?” “少打听。” “方才我赶着牛回家的时候,在山上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什么?”村长闻言猛地站起身,神情严肃,“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人在做什么?” 孩童被村长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在村子后面的山上,我看见他躲在树后面,好像一直在观察我们的村子。” 村长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你有没有惊动他?” “没有,当时我装作没看见,直接下山回家了。” 村长微微吁了一口气:“好孩子!” 说罢,他立刻转身向屋外走去,同时吩咐孩童:“你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等爷爷回来。” 第九百二十五章 落网与伏击 陈鲁文进入了漆黑的房间,双眼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静静地站立了片刻,让眼睛逐渐适应这幽暗的环境,同时耳朵警觉地捕捉着房间内的每一个声响。 里屋突然传来的微弱动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当他靠近里屋的门口时,心跳还是不禁加速了几分。 这种一线的行动,对他来说,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似乎生疏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枪口直指声音发出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墙角处,一个黑影蜷缩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别出声,不然打死你!” 陈鲁文紧盯着墙角蜷缩的黑影,耳边传来那黑影发出的呜呜声音,这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枪口仍旧指着黑影,在这样的情境下,任何掉以轻心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缓缓地靠近黑影,试图看清它的真面目。 然而,黑暗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只能依靠声音和微弱的轮廓来猜测。 陈鲁文伸出手,试图触摸那个黑影,但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吓到对方,手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轻声说道,试图安抚那个颤抖的黑影,“我是韩先生派来救你的。” 也只有韩凤国手下的身份,可以让人质放松下来。 然而,黑影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放松下来,反而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陈鲁文心中暗忖,佐藤规一显然给这个被捆绑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从他的反应便能看出那份深深的恐惧。 他再次小心地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次,他终于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个黑影了。 只见那人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着,无法动弹。 而他的嘴里也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看到这一幕,陈鲁文心中有些暗自得意,佐藤规一做事还是十分仔细的。 陈鲁文蹲下身,正欲解开黑影身上的绳索,忽然间,那黑影猛地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陈鲁文袭来。 陈鲁文大吃一惊,手枪立即被打掉,发出“哐当”一声响。 陈鲁文心中暗骂一声,失去了手枪,他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利。 黑影的动作快如闪电,一刹那间便扑到了陈鲁文的身上。 陈鲁文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抵挡,却被黑影重重一击,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他心中暗叫不妙,这黑影的力量远超出他的预料。 黑影似乎并不打算给陈鲁文喘息的机会,一招接一招地猛烈攻击。 陈鲁文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身手和反应速度,不断地躲避和抵挡。 他心中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耗尽体力。 两人在屋中打斗得难解难分,黑影的招式迅猛而毒辣,每一招都直指陈鲁文的要害。 而陈鲁文也不甘示弱,他凭借着过硬的身手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一次次化险为夷。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鲁文的体力逐渐下降。 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每一次抵挡都变得越来越艰难。 而黑影却似乎越战越勇,攻势越发凌厉。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陈鲁文一个疏忽,被黑影抓住了破绽。 黑影猛地一记重拳轰在陈鲁文的腹部,陈鲁文只感到一阵剧痛传来,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移位了。 紧接着,身子摇摇欲坠,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黑影趁机将陈鲁文制服在地,一把撕掉了他的衣领,陈鲁文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时,黑影忽然开口说话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陈鲁文吧?” 陈鲁文瞪大了眼睛,尽管在被偷袭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只是专门为他设计的陷阱,可是当真相被揭露出的刹那,还是难以接受。 “混蛋,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陈鲁文。”陈鲁文怒吼道。 “哼,死到临头了还要狡辩,我真是佩服你们日本人。”戴建业冷笑道,“你应该知道谁最清楚这个地方,如果是不是他,我们怎么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陈鲁文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悔恨,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戴建业给算计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使不出力气来。 “别白费力气了,”戴建业嘲讽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了,还是想着一会儿如何跟我们长官回话吧。” 手电光在院子周围亮起,如同探照灯划破黑夜的沉寂。 随着光线的移动,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发出沉重的响声。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急促地响起,显示出一群人正迅速接近。 屋门在一声“吱呀”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凉风伴随着门外的冷意席卷而入。 戴建业一脚踏在陈鲁文的后背上,目光紧盯着门口,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当方如今率先走进屋内,戴建业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组长,人已经抓到了。您看,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陈鲁文?” 由于之前屋内光线实在是太过昏暗,即使戴建业曾经仔细研究过陈鲁文的照片,此刻也不敢断定地上这个被制服的人就是他们的目标。 戴建业话音刚落,数道惨白的手电光瞬间聚焦在陈鲁文的脸上。 强烈的光线照得他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只能紧紧地皱着眉头,闭着眼。 他的脸庞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 方如今没有急于回应戴建业,而是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地上这个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人。他的目光在陈鲁文的脸上来回扫视,与脑海中的照片进行比对。 虽然眼前的人与照片上相比略微有些不同,可能是岁月的痕迹或是近期经历的沧桑所致,但那些熟悉的轮廓和特征仍然让他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陈鲁文。 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对戴建业说道:“很好,建业,这次你立了大功。” 戴建业听到组长的夸奖,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陈鲁文则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敌人牢牢控制,接下来将面临未知的审讯和折磨。 陈鲁文被行动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接管过去,他们对待他如同掌握了一件珍贵的货物。 为了防止他身上藏有任何可用于自救或传递信息的物品,行动队员们对他进行了仔细的搜身。 每一个口袋、每一个缝隙都没有放过,确保他身无他物。 甚至,为了更进一步确保安全,他们还为陈鲁文换上了一件全新的衣服。 这件衣服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物品的地方。 在离开陆家村之前,方如今特意把一个行动队员叫到身边,吩咐他给村长送去一沓厚厚的钞票。 这些钞票,他特别指明是给村长的孙子的。 村长接过那沓钞票,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他乐得喜笑颜开,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长官,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跟老头子提便是。” 陈鲁文被押上了车时,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即将被带往南京城区,那里的命运如何,他无从知晓。 轿车在夜色中缓缓驶离陆家村,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 陈鲁文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出了陆家村,轿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 方如今坐在车内,眉头紧锁,心中反复思量着陈鲁文的重要性。 有了他,孙靖昌或许会松口,许世荣深藏的秘密也可能因此浮出水面。 还有梶原千春,以及特务处的内线赵一手, 可以说,数个案件的线索会因为陈鲁文的被捕而串联起来。 正当方如今沉浸于对陈鲁文重要性的思绪中时,汽车突然紧急刹停,他的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倾斜。 “组长,前面的车停了。”司机转过头,急忙向方如今解释。 方如今没有多说什么,迅速打开车门,同时下令:“下车警戒!” 随着他的命令,车内的行动队员们也迅速下车,呈扇形散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手枪已经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陈鲁文见状心中泛起一丝欣喜,但愿天无绝人之路。 一旁的戴建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恶狠狠地道:“老子劝你别动歪心思,不然打烂你的脑壳。” 陈鲁文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很快就有行动队员过来报告,汽车之所以无法前进,是因为前方的路面被人挖了一条深沟。 如果有木板的话,深坑并不是问题。 但现在根本没有这种条件,车队想要通过,就得把坑填上。 方如今并不担心填坑的问题,真正的威胁来自周围。 夜间的大路一片漆黑,仿佛被浓墨染过一般。 车队停止前进之后,为了隐蔽,都关闭了车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行动队员们轻微的呼吸声。 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声音清脆而突兀,像是寂静中的一抹亮色,又像是黑夜的孤独呐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偶尔还能嗅到一丝夜晚的清凉。 在这漆黑的环境中,人的感官似乎变得更为敏锐,每一声鸟鸣、每一丝风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寂静的夜色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划破,拉开了伏击的序幕。 接着,远处的黑暗中,枪口焰如烟花般绽放,映衬着夜幕,显得异常刺眼。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方如今并未让行动队员们立即还击。 敌情不明,盲目反击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而且,对方使用的都是长枪,而他们则是以短枪为主。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还击也没有必要,纯属浪费子弹。 因此,他果断下令:“大家不要盲目反击,保持隐蔽,等待机会!” 子弹不时击中汽车,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几扇车窗玻璃被打碎,碎片四溅。 幸运的是,行动队员们都隐蔽得很好,暂时并未出现受伤。 在激烈的枪声中,方如今转头对戴建业说:“建业,你把陈鲁文看好了,绝对不能让他逃跑。” 戴建业点头应是。 伏击方如今的队伍,正是由吴蔚忠暗中引来的祥云寨下山虎等一众土匪。 这些土匪们隐藏在道路北侧的一个小山包上,企图给方如今的队伍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第一轮的射击结果让吴蔚忠大失所望。 土匪们打仗的方式,似乎更注重场面的红火热闹,而非实际的杀伤效果。 他们盲目地扫射,看似战况激烈,但实际上对敌人的杀伤性极低。 吴蔚忠不禁皱眉,心中暗叹:这些土匪们,到底还是乌合之众,难以成大气候。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当家的,让你的兄弟们瞄准了再打,不要无谓地浪费子弹。” 下山虎听到吴蔚忠的提醒,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黑暗中,他瞪了吴蔚忠一眼,小声嘀咕:“老子的人打仗,还用你来教?” 尽管心有不甘,但下山虎还是挥手示意手下们暂停射击,重新瞄准。 “吴老板,对面到底是什么人?”下山虎用驳壳枪的枪口搔搔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自从伏击开始,他竟一枪未发,甚至连驳壳枪的保险都是关着的。 他望着远处那几辆汽车,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对方能拥有这么多汽车,显然非富即贵,不是他这种小土匪能够轻易招惹的。 姓吴的别把自己带到坑了去。 吴蔚忠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转头看向下山虎,语气冷淡地说:“大当家的,你只需带着兄弟们尽力去打,其余的事情就不必多问了。” 下山虎被吴蔚忠的话噎了一下,心中虽有不甘,却也知道姓吴的狠辣歹毒,他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而吴蔚忠则继续阴沉着脸,目光远眺。 从伏击打响到现在,进展缓慢。 时间必须要抓紧了,不然无法达到预期目的。 “大当家的,让你的人往前压!” “什么?”下山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让你往前压,照这么打下去,子弹都打光了,连对方的毫毛都伤不到一根。” “可是,往前压,我的兄弟们可能会有伤亡。”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掰扯这些?”吴蔚忠气急败坏,“我再强调一遍,带着你的人往前压,打死他们,你的兄弟每阵亡一个,我给你五百块的抚恤金。” “他娘的,又是给鬼花的纸票子。”下山虎低声骂道。 “大当家的,想要各个山头听你的号令,就得狠下心来。” 下山虎琢磨了一下,也有道理,当即一挥手:“兄弟们,跟我冲到前面去打!” 第九百二十六章 乌合之众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微弱的星光洒在山林间。 潜伏在山坡上的祥云寨的土匪们,并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的伏击行动显得杂乱无章,说是乌合之众一点也不为过。 夜色中,不时有人因为看不清路面而被灌木、石块绊倒,发出沉重的跌倒声和低声的咒骂。 更有人一脚踏空,整只脚陷入土坑中,只听到一声惨叫,那人便抱着崴了的脚,疼得几乎要昏过去,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砸在远处的地上。 吴蔚忠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此次花了大价钱说动了这群土匪来协助完成伏击任务。 然而,眼前的混乱场面让他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若不是情况紧急,他怎会选择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匪首下山虎叫得最凶,但他的行动却是最为迟缓。 一分钟过去了,他才前进了十几米,与最前方的土匪已经拉开了五六十米的距离。 吴蔚忠忍不住催促道:“下山虎,你给我快点!” 然而,下山虎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依旧慢腾腾地前进。 吴蔚忠心中焦急万分,这场伏击战本应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人一网打尽,趁机救出陈鲁文。 可现在,这群土匪的磨蹭和混乱,让原本的计划变得岌岌可危。 吴蔚忠看着下山虎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枪,紧走几步追上了正在慢慢前行的下山虎。 “大当家的!对方人数并没有咱们多,火力也不如咱们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冲过去,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下山虎转头看向吴蔚忠,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吴老板,你也知道,兄弟们对这片地形不熟悉,而且我们并不擅长夜战。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受伤了,这再打下去……恐怕,恐怕我们会损失惨重。” 吴蔚忠闻言,双眼微眯,再也无法忍受下山虎的犹豫不决和消极态度,迅速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下山虎,声音森然:“大当家的,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这些废话。今天的任务若是完不成,我就会死在这里。而你,也再也无法回到祥云寨了。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吧?” 下山虎被吴蔚忠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 他盯着吴蔚忠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冷冽的眸子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他只看到了坚定和决绝。 “吴老板,你……你这是何必呢?”下山虎试图缓和气氛,但他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何必?”吴蔚忠冷笑一声,“大当家的,你以为我花钱请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听你们抱怨和退缩的。我需要的是能够完成任务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群畏首畏尾的懦夫。” 下山虎被吴蔚忠的话激起了血性,他挺直腰板,大声应道:“好!吴老板,你说的对。咱们兄弟自从踏入了这行,就没想过要当孬种。” 说罢,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我冲!” “冲啊,冲啊……” “干掉他们,拿赏钱!”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寂静的大道上忽然响起了枪声。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土匪惨叫一声,直挺挺地仰面摔倒在地,显然已经中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土匪们惊慌失措,他们纷纷爬到地上进行还击,但很多人因为紧张和缺乏训练,只是盲目地朝着天空乒乒乓乓的开枪。 更有些胆小的土匪已经撅着屁股往回跑了,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豪言壮语。 吴蔚忠见状,毫不犹豫地抬枪击毙了一个临阵退缩的土匪,他厉声喝骂道:“胆敢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这一举动让其他土匪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惊恐地看着吴蔚忠,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下山虎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打死,心中虽然愤怒,但却敢怒不敢言。 他很清楚,祥云寨如今已经离不开吴蔚忠的资助,如果没有了这笔钱,不出半个月,他们就会被周围的山头吃干抹净。 在这个关键时刻,下山虎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稳定军心,大声喊道:“兄弟们,别慌!点子人少,又都是短枪。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一鼓作气冲上去,杀光他们!” 说完,他率先开火,在他的带领下,土匪们逐渐恢复了秩序,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冲锋。 然而,大道方向亮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枪响,又是一名土匪应声倒地。 这一枪仿佛击溃了土匪们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彻底崩溃。 土匪们虽然贪财,但此刻他们更加惜命,纷纷寻找掩体躲避,再也没有人愿意冲锋在前。 夜色中,只有枪声、惨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土匪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乱窜,有的人抱着头趴在地上,有的人则躲在树后、石头后面,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窥视外界。 “对方有狙击手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句话像炸雷一样在土匪们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南京周围的土匪虽然见过一些世面,知道部队进山剿匪时常常会配备狙击手,但此刻他们却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有狙击手。 然而,这种不确定性却让他们更加恐惧,仿佛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匪首下山虎也藏身在一棵大树后,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瞪大眼睛盯着前方,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到那个神秘的狙击手,但夜色太浓,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办?”一个土匪颤抖着声音问道。 下山虎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环顾四周,只见土匪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场面一片混乱。 有的土匪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往回跑了。 “大家别慌!”下山虎大声喊道,“对方只有一杆长枪,我们这么多人,不用怕他。” “再说了,黑灯瞎火的,看得哪有那么清楚。” “大家分散开,从两侧包抄过去,慢慢靠近他们。” “谁他娘的胆敢再扰乱军心,老子毙了他!” 当下有个土匪惊慌失措地从前方往回跑,一点也不给下山虎的面子。 “他妈的,谁再敢跑,老子就毙了他!”下山虎怒吼道,他拔出手枪,对着那个正在逃跑的土匪开了一枪。 虽然没有打中,但这一枪却成功地镇住了其他土匪。 “把老子的铁扫帚抬上来。”下山虎再次发出命令,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很快,几个土匪气喘吁吁地抬着一门已经锈迹斑斑的老式铸铁炮走了过来。 这门小土炮,长度不到一米,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却是他们手中的一大杀器。 在众人的注视下,下山虎亲自上前检查炮膛。 他深知开炮前的准备工作至关重要,于是先仔细清理了膛内的残留物,确保炮膛的干净和通畅。 随后,他开始用原始的方法装填火药和弹丸。 这个过程虽然繁琐且需要小心谨慎,但下山虎却做得十分熟练。 这种炮的长度不到一米,工艺也十分原始,所以射程短、精度差,而且装填速度慢,只能通过预先装填好弹药、瞄准好角度,等着敌人到火力覆盖的射程之内才能够进行有效的打击。 打击方式也“相当粗犷”,普通的锄头、铁锹甚至钉子等铁器融化后制作成的“弹丸”,被点燃的火药推射出膛之后,是以一种“散射”的方式“喷”向目标,所以这种“土炮”也被叫做“铁扫帚”。 祥云寨里仅此一门,帮助下山虎打天下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铁扫帚”虽然威力巨大,但现在的距离却是远远超出了它的有效射击范围。 吴蔚忠上前道:“大当家的,距离太远了,打不到对方,我看还是让兄弟们继续从两侧迂回包抄吧!” 吴蔚忠的建议是明智的,继续从两侧迂回包抄,这样既能避免正面冲突,又能逐渐缩小包围圈,迫使对方暴露出来。 下山虎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戾,点了点头道:“包抄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在这之前,我们也得给那帮狗日的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祥云寨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说完,他大步走到那门“铁扫帚”前,眯起一只眼睛,仔细瞄准了远方的目标。 这次,这次开炮,他并未选择亲力亲为。 毕竟,作为祥云寨的首领,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指挥全局。 于是,他吩咐一名土匪点燃了引信。 引信被点燃,嗤嗤直响,如同一条急促燃烧的火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随着火花的持续四溅,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突然,大炮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 炮口瞬间喷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强大的后坐力让炮身都为之颤动。 炮弹如漫天流星般划破夜空,呼啸着飞向远方的目标。 下山虎哈哈大笑,似乎很为这种效果感到满意。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再开一炮! 就在引信点燃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大炮突然炸了膛,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火光四溅。 距离“铁扫帚”最近的土匪,被炸得捂着脸惨叫,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场面十分惨烈。 下山虎幸亏离得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一块铁皮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带起一缕发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脑瓜顶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湿漉漉、黏糊糊的,都是血。 “他奶奶的……”那门被寄予厚望的“铁扫帚”,此刻却成了废铁一堆,炮口还冒着烟,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吴蔚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下山虎这个蠢货自以为是,不仅让他们的攻击计划受挫,更让士气受到了打击。 他回头看了一眼下山虎,只见他的脸色铁青,显然也在强压着怒火。 吴蔚忠叹了口气,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现在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可能让局势更加混乱。 他迅速调整了策略,转身向一名土匪要了一支长枪。 这长枪在土匪们手中如同烧火棍一般,毫无用处,简直是浪费资源。 但在吴蔚忠手中,它即将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他紧握长枪,目光坚定地对下山虎说:“大当家的,你带着一部分兄弟在正面吸引对方火力,给我分二三十个人,我迂回到侧面去。我们从两侧夹击,定能打破这僵局。” “吸引火力”这四个字听起来虽然十分刺耳,但下山虎还是迅速点齐了二三十名土匪,交给吴蔚忠指挥。 吴蔚忠带领着这支小队伍,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方如今的侧面。 在正面和侧面的夹击下,方如今手下的行动队员有两人受伤,但以为土匪的枪法实在是堪忧,被打中的都不是要害,简单包扎之后便又迅速投入战斗。 谁都清楚,此刻他们深陷重围,唯有抵死拼命,才有一线生机回到南京城区。 这次行动虽然队员人数不多,但每一位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都远非普通战士可比。 土匪们悄然靠近,然而,方如今这边却似乎早有准备,反而逐渐展现出了优势。 轿车的后备箱中藏着的长枪虽然数量有限,但每一支都保养得崭新,随时准备应对紧急情况。 更为关键的是,方如今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复杂局面,特意让顾清江准备了一支高精度的狙击步枪。 这支步枪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之间土匪试图冲锋时被击中,便是狙击步枪在发挥作用。 在这一点上,土匪的猜测倒是准确的。 伤亡数字的不断攀升,像一把重锤敲击在下山虎的心头。 他原本刚刚坚定的进攻意志开始动摇,正面的猛烈攻势也因此变得迟疑不决。 这种迟疑,像病毒一样迅速在队伍中蔓延,影响了整体的战斗节奏。 与此同时,侧面迂回的吴蔚忠也感受到了压力。 原本与正面进攻相互呼应的战术,因为下山虎的迟疑而出现了脱节。 吴蔚忠带领的小队仿佛被孤立在战场上,既要面对敌人的猛烈火力,又要应对自身队伍的混乱。 战斗中的伤亡让土匪们心生恐惧,跟在吴蔚忠后面的几个人见势不妙,竟然偷偷溜了。 转眼间,吴蔚忠的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不能赖账 深夜的祥云寨,静谧得只能听见夜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 云层厚重,遮住了月光,只有偶尔的缝隙中,才能窥见那银盘般的月亮,仿佛羞涩的少女,时隐时现。 山寨门口挂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却又顽强地坚持着,为这黑暗的夜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 站岗的土匪显然已经疲惫不堪,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脑袋不自觉地低下,嘴角还挂着一条长长的口水,仿佛在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 这一刻,整个山寨都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静谧之中,只有远处的虫鸣,断断续续地打破这份宁静。 突然,一个黑影从角落的阴影中闪现出来,动作轻盈而迅速,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 他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接近站岗的土匪,然后猛地捂住对方的嘴巴,防止他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他轻轻一扭,就扭断了土匪的脖子。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黑影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前进,深入山寨的内部。 就在这时,后续又冒出两个黑影,他们动作同样迅速且无声。 两人合力将已经断气的土匪尸体拖走,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黑暗中。 其中一人接替了原本土匪的岗哨位置,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留在山寨里的土匪,大多都是些不怎么中用的角色。 那些精明能干、身手敏捷的,都被下山虎带下了山去闯荡。 因此,这些留守的土匪在大当家的下山之后,俨然成了山寨里的小霸王,一个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尽情地享受着这短暂的“自由”。 这些土匪们便继续他们的狂欢,酒宴从傍晚一直进行到夜里十二点才散去,大厅内杯盘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就在这时,十几个黑影如幽灵般陆续出现在院子中。 他们行动迅速,一部分黑影缓缓向大厅接近,而另一部分则直奔西南角那几间低矮的土坯房——那是土匪们的住处。 向大厅接近的黑影们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大厅的门,带头的一挥手,众人立即散开。 每遇到一个熟睡的土匪,他们便迅速而熟练地将其制服,用绳索紧紧捆绑起来,同时堵住他们的嘴,防止发出任何声响。 而另一部分黑影则已经到达了土匪的住处。 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破门而入,有的则负责在外警戒。 破门而入的黑影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迅速将还在睡梦中的土匪们制服。 这些土匪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黑影们牢牢控制住了。 整个山寨此时乱哄哄的,但奇怪的是,除了偶尔传来的鼾声和被制服的土匪们的挣扎声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这些黑影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没有给土匪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土匪被黑影们制服并捆绑起来。 整个山寨仿佛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 陈鲁文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惊醒的。 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努力适应着昏暗的环境。 耳边传来的嘈杂声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不同寻常的场所。 他环视四周,只见一座破败的佛像映入眼帘,那佛像的肩上还随意搭着几件色彩鲜艳的女人衣物,这种混搭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协调。 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原来他身处的是一座寺庙的大殿,但这大殿的破败程度令人咋舌。 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窗棂也断了不少,窗户纸上都是窟窿。 大殿的中央和两侧,随意地摆放着十几张方桌,桌上堆满了酒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十几个汉子一桌围坐在桌边。 “五魁首啊,六六六!”一个汉子高举酒杯,大声喊着拳令,脸庞因酒精而微微泛红。 “八匹马啊,全来了!” 对面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接过话茬,同时一饮而尽杯中的烈酒,酒水沿着嘴角溢出,沾湿了他的前襟。 他毫不在意,伸手抹了一把嘴巴,哈哈大笑道:“痛快!再来一杯!” 旁边的人纷纷起哄,有人拍桌子叫好,有人吹口哨助兴。 酒香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汉子们粗犷的笑声和喧闹声,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每当有人输拳,便豪爽地罚酒一杯,然后大声喊着下一个拳令,挑战下一个人。 有的人已经开始脱去外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有的人则摇头晃脑,完全沉浸在猜拳行令的乐趣中。 这里似乎是个土匪窝。 陈鲁文立即在心里给出了结论。 他不禁感到一阵恍惚,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情,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来,兄弟,既然醒了,就过来喝一杯吧!”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陈鲁文躺在角落的破旧蒲团上,原本想继续装睡,但看现在的情形,继续装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起身。 然而,刚一动弹,便感到一阵酸痛袭来,显然是之前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所造成的。 他皱着眉头,轻轻地揉了揉腰部,然后挣扎着起身。 “来,坐到这边来!” 络腮胡子汉子又大声招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陈鲁文身上。 这里好像并没有见到抓捕自己的那伙人,陈鲁文在心里猜测着。 自己被捕之后,返回南京的途中遇到了伏击,看样子是土匪占了优势。 但后续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身旁那个姓戴的怕自己趁机逃跑,把他给他打晕了。 络腮胡子汉子一把将陈鲁文按在座位上,力气大得让陈鲁文无法抗拒。 那汉子满脸络腮胡子,笑容豪放,透着一股江湖气。 “来,兄弟,既然醒了,就一起喝几杯!”络腮胡子汉子大声说道,同时递给陈鲁文一个粗瓷酒碗。 陈鲁文接过酒碗,只见碗中盛满了清澈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 这是最便宜的烈酒,但对于这些江湖汉子来说,却是最能表达情义和豪爽之气的饮品。 陈鲁文看着碗中的烈酒,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虽然搞不清眼前的局势,但他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并未表现出多少慌乱。 他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了碗中的烈酒。 酒水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喉咙,但他却强忍着不适,将酒水全部咽下。 “好!痛快!”络腮胡子汉子大声赞叹道,拍了拍陈鲁文的肩膀,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陈鲁文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感受着这股浓烈的酒精气味在身体中弥漫开来。 一名土匪拿起酒坛,给陈鲁文的酒碗倒满了酒。 酒水在碗中摇曳,映照着大殿内昏暗的灯光。 络腮胡子匪首站起身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这次下山,我们折了几个兄弟,他们都是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亲如手足的兄弟。是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们今天能够在这里喝酒吃肉的机会。” 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大殿内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络腮胡子深沉而有力的声音在回荡。 “来,”他继续说道,“大家把酒端起来,让我们一起敬这些死去的兄弟。” 说着,他端起自己的酒碗,高举过头,然后猛地将碗中的酒洒在地上。 众土匪见状,也纷纷端起酒碗,学着络腮胡子的样子,将碗中的酒洒在地上。 一时间,大殿内只剩下酒水落地的声音。 陈鲁文也端起酒碗,默默地洒下了酒水。 这么说来,自己被成功解救了。 可是他们口中的吴老板又是谁,自己当初可是从未听过自己人中还有这号人物。 “坐下,倒酒!”络腮胡子大喊一声。 陈鲁文和其他土匪们纷纷依言坐下,几名土匪迅速拿起酒坛,开始为每个人斟酒。 酒液缓缓注入粗瓷碗中,气氛逐渐回暖。 络腮胡子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陈鲁文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但随即被豪放的笑容所掩盖。 “来,继续喝!”络腮胡子高举酒碗,向众人示意。 土匪们纷纷响应,大殿内再次响起了碰碗声和豪爽的笑声。 陈鲁文端起酒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再次带来一阵灼烧感,但他的心情却逐渐放松下来。 之后,陈鲁文从络腮胡子口中得知了当晚的事情经过,这与他自己的推测大致相符。 祥云寨的土匪们精心策划了一场伏击,针对的是方如今的车队。 在激烈的战斗交锋中,方如今等人由于人数劣势,最终选择了丢下陈鲁文仓皇而逃。 这个解释在陈鲁文听来很是合理,解释了他为何会身处这座破败寺庙之中,与这群土匪共饮。 然而,他心中仍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惑:既然方如今等人已逃,为何自己还能活着? 特务处的特工,对于不能带走或利用的人犯,通常会选择及时灭口,以绝后患。 他直接向络腮胡子提出了这个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探寻。 络腮胡子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才缓缓道出原因。 “当初,他们确实打算干掉你,以绝后患。”络腮胡子坦然承认,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小个子土匪,“就是他,偷偷打了你身旁的那个大个子一枪,把对方的枪打掉了,你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说着,络腮胡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到陈鲁文面前。 陈鲁文一眼就认出了这把枪,它正是戴建业的配枪。 “原来是这样,多谢诸位兄弟舍命相救,躲过了一劫。”陈鲁文站起身来拱手。 他心中却暗自庆幸,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实属侥幸。 络腮胡子见状,拍了拍陈鲁文的肩膀,豪爽地说道:“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你跟我们有缘,就一起喝几杯,庆祝一下你重获新生!” 陈鲁文点了点头,端起酒碗与络腮胡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大当家的,敢问你们为什么会救我?” 陈鲁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目光直视着络腮胡子,试图从这位匪首的表情中读出真实的答案。 络腮胡子听了陈鲁文的问题,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豪放和不羁。 “为什么救你?当然是为了钱啊!”他直言不讳地说道。 陈鲁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络腮胡子的意思。 在这群土匪眼中,自己显然是有利用价值的。 络腮胡子道:“不过,吴老板在战斗中打散了,说不定被人打死了,这一笔劳动众行动们的兵马费怕是要你出了。还有多出来的我那几个兄弟的安家费,也得落到你的头上。” 陈鲁文心中不禁苦笑,原来自己的性命在这群土匪眼中,也只不过是一笔潜在的财富而已。 也许,他们已经从吴老板那里拿到了钱,只不过是想着再讹自己一笔而已。 “那么,请问大当家的,我需要支付多少兵马费才可以呢?” 络腮胡子瞥了陈鲁文一眼:“钱嘛,自然是要看兄弟们的伤亡程度来估算。”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祥云寨做事一向公道,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陈鲁文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自盘算。 眼下自己面临追捕,搞到一笔钱并不容易。 但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一是这里不安全。 二是必须要尽快将佐藤规一已经落网的消息报告给板仓弥久。 “大当家的,这笔钱我出。但是我在山里无法跟家里的联系不上,也没办法拿到钱啊。” 听完陈鲁文的诉说,络腮胡子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你无需过于担忧。” 他接着解释道,“你只需要写一封信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把钱备好即可。我们自会派人去取。” “这……” 络腮胡子眼睛瞪圆:“怎么,我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你却想着赖账不成?” 陈鲁文见络腮胡子眼睛瞪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 “大当家的,您误会了,我绝非想赖账。只是,我确实需要时间与家人取得联系,并确保他们能够筹齐赎金。” 络腮胡子听了这话,神情稍缓:“那就赶紧写信吧,我派人连夜送下山,这样,明天天黑之前,你也许可以下山了。” “多谢大当家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 返回南京 深夜时分,月光稀薄,土匪山寨的后山显得格外幽静而神秘。 在半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洞中,火光摇曳,映照出一片不同寻常的景象。 方如今正安然坐在一把虎皮金交椅上。 这里是下山虎曾经为自己预留的后路,一个隐秘而安全的避难所,但此刻,它却成了方如今的大本营。 下山虎,这位曾经的祥云寨主人,此刻却蹲在方如今的对面,双手被牢牢捆住,络腮胡子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左臂中枪用白布吊着,神情萎靡,眼中满是绝望。 几个小时之前的伏击战,虽然进程并不顺利,但主动权一度还掌握在下山虎的手里。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可以轻松得手的抢劫,却没想到遇到了强硬的对手。 在看到对方车队的火力也不弱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被吴蔚忠骗了。 这哪里是什么肥羊,根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要死你去死,别拉着老子当垫背。”下山虎心中暗骂,当机立断放弃进攻,准备带着剩下的弟兄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忽然杀来一支队伍,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对方队伍火力强大,训练有素,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显然不是一般的土匪所能比拟。 祥云寨的土匪很快便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下山虎在混乱中被自己的同伴绊倒,成了对方的俘虏。 等到被俘后近距离一看,他才看清对方的装束,都是跟祥云寨一般无二的土匪打扮,只是武器要先进得多。 步枪就不必说了,竟然还有四挺轻机枪和两挺重机枪。 更加令下山虎感到胆寒的是,对方竟然还有三门迫击炮。 好在方才的战斗中,这些重武器并没有派上用场,不然祥云寨就是有再多的土匪也不够对方划拉的。 说起来,下山虎还得感谢对方的不杀之恩。 没来得及逃走的土匪全部都被抓了俘虏,而始作俑者吴蔚忠则在黑夜之中不知所踪。 后来,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的脑袋都被炸没了,显然是死于了混战之中。 对于下山虎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比噩梦还要震撼。 他万万没想到,包围他的这支看似土匪的队伍,竟然是一支正儿八经的军队,兵力足足有一个步兵连之多。 而这伙车队里的人的身份,下山虎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这些年,他带着祥云寨的弟兄占山为王、为非作歹,但也不敢去得罪部队,能够调动一个步兵连来对付他们,这背后之人的能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当方如今缓缓自我介绍,声称自己是特务处的时,下山虎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力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犹如筛糠。 只感觉心跳如鼓,一阵阵强烈的尿意袭来。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方如今,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襟,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自己这次惹上的麻烦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特务处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恐惧如同寒冰一般,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不忘把始作俑者吴蔚忠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骂了个遍,恨不得将这个骗子千刀万剐。 “长官饶命,饶命啊!”下山虎痛哭流涕。 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满脸都是,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便磕破了。 “小的都是被那姓吴的蒙蔽,不知道车里是各位长官……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长官,求长官开恩,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自己这次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宽容和慈悲了。 在方如今的询问之下,他迅速交待了吴蔚忠收买扶持他的整个经过。 特高课野心勃勃,连土匪都收买了,这显然是在下一盘大棋。 让方如今感到不安的是,自己来陆家村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但消息竟然还是泄露出去了,以至于遭到了下山虎的截杀。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让戴雷平拿着张鑫华之前给他的手谕调了最近的驻军部队来,不然这次肯定吃亏。 种种迹象表明,赵一手只是特高课安插的内鬼之一,特务处内部仍然有内鬼。 他在心里将所有知情人迅速地过了一遍,主要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以戴氏兄弟为首的从临城带来的行动队员。 另一部分则是顾清江等南京本部的人。 第三部分则是张鑫华。 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号人,一时间也无法找到泄密的蛛丝马迹。 这件事回去之后要立即跟张鑫华汇报一下。 事实上,土匪的伏击完全在方如今的意料之外。 他让戴雷平去找驻军,本意就是假扮土匪打伏击的,是演戏给陈鲁文看,以此获取此人的信任。 下山虎这伙人完全是误打误撞,搞了一个假戏真做,祥云寨的土匪死了那么多人,陈鲁文的疑虑也被打消了不少。 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不想陈鲁文知道,便暗中下令给戴建业,让他打晕了陈鲁文。 戴建业的配枪也是故意展示给陈鲁文看的。 此时,数分钟之前陈鲁文写的信,并未送下山,而是出现在了方如今的手中。 信的内容平平无奇,让一个叫作汪英的人准备五根小黄鱼。 地址是太平路359号。 方如今拿着信,陈鲁文在关键时刻所依靠的人,一定跟他非常熟悉,难道是其上线? 时间很紧张,他立即决定让戴雷平在祥云寨主持大局,他带着一部分人马赶回南京。 这个汪英究竟是何许人也,他要去会一会。 天亮时分,晨曦初破,城区轮廓在朦胧中渐渐显露。 方如今率领的车队在微明的天色中缓缓驶入。 哨兵远远便捕捉到了车队驶来的踪迹,举起手,做出了一个明确的停车手势。 车队稳稳停下,哨兵走上前来,礼貌地询问了方如今等人的身份,他告诉方如今,王韦忠有紧急要事需要与他沟通,并请他立刻与王韦忠取得联络。 方如今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 自己去左家村的事情极为隐秘,行动也颇为谨慎,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了王韦忠的耳中? 片刻之后,他心中已有计较。 多半是张鑫华告知的,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张鑫华告知王韦忠也在情理之中。 回到特务处本部,张鑫华尚未过来,倒是王韦忠在办公室。 王韦忠围着方如今转了一圈,见他风尘仆仆,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人抓到了,只是路上遇到一伙土匪的伏击。”方如今淡淡地说道。 “抓到了?”王韦忠略显惊讶,眉头微微一挑,“还有土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如今知道自己的师兄一向关心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当即简要地将昨晚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包括如何发现目标、如何制定计划、如何在行动中遭遇土匪的伏击,以及最终如何成功地将人抓捕归案。 听完方如今的叙述,王韦忠不禁赞叹道:“妙啊!你这一路上的波折可真不少,但都被你运筹帷幄,巧妙化解了,真是让我佩服!” “哪里哪里,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大家的帮助,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完成任务。师兄,你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昨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对方声称有日本特务要对你不利。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一直想联系你,但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后来还是张组长告诉我你去了陆家村。” 方如今闻言,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日本特务的目标。 “对方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听不出真实声音。只说有日本特务有你的照片。” “后来我让人查了,电话是公用电话,在慧园里附近,电话是7641。” 早在临城的时候,方如今就曾经遇到过日本特务的暗杀,没想到自己到了南京,特高课的人又阴魂不散。 “这些日本人来者不善,你一定要小心。除了戴氏兄弟,我再给你配点人,保证你的安全。” “也好,多谢师兄。”方如今并未推辞,性命只有一条,身边多些人总是没有错的。 离开王韦忠的办公室,方如今立即派人去慧园里附近查这个号码为7641的电话。 又让顾清江秘密调取太平路359号和那个叫做汪英的人。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张鑫华也来上班了。 方如今在他的办公室作了详细的汇报,张鑫华对此非常重视。 “太好了,陈鲁文落网,咱们的侦破工作又进了一大步!” “我跟你的意见一致,既然汪英是陈鲁文在生死攸关之际想到的人,而且又有那个所谓的吴蔚忠穿插在其中,想必汪英也是线上的人。” “只是,此事一定要十分慎重。” 虽然让顾清江在进行外围的调查,但方如今并不想拖太久,便道:“我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鑫华缓缓点头:“道理是如此。但目前我们对此人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方如今看着张鑫华紧锁的眉头,深知他对这次行动的担忧。 他理解张鑫华的顾虑,毕竟对汪英的了解还太少,贸然行动确实有可能打草惊蛇,让敌人有所警觉。 但是,他也清楚,时间紧迫,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网络不是吃素的,昨夜的伏击战动静那么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有可能察觉到陈鲁文已经出事。 “张组长,我明白你的担忧。”方如今沉声道,“但是,我认为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微妙的时间差里。特高课虽然强大,但他们的情报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出其不意,就有可能在他们察觉之前,将汪英这条线上的鱼一网打尽。” 张鑫华听了方如今的解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情报,确保行动的成功率。同时,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以防万一。” “我同意。”方如今点头道,“我已经安排顾清江在外围进行调查,争取获取更多的情报。” 张鑫华听了方如今的想法,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沉声道:“我原则上同意你的计划。” …… 早晨,山寨被初升的太阳照亮。 被击毙的土匪尸体一个不少的都被抬了回来。 后山,黄皮子带着几个粗犷的土匪汉子,在行动队员的严密监视下,开始处理这些尸体。 他们没有多余的仪式,只是动作迅速地挖坑、抬尸、掩埋。 “兄弟们,一路走好啊,一会儿给你们多烧点纸,到了那边也不愁钱花。” 黄皮子一边掩埋尸体,一边嘴里低声念叨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哀伤和无奈。 在掩埋吴蔚忠的尸体时,他趁人不注意,在尸体上狠狠地拍了几铁锹。 要不是这个姓吴的,山寨也不至于被人攻破,他们还能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过逍遥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息。 “狗日的,作恶多端,脑袋没了都是便宜你。” “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屁!” “到了那边,你得下十八层地狱。” “兄弟们的血债,你得一点点的还。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边骂着,一边铲土,铁锹与黄土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他的目光在吴蔚忠那只尚且露在土外的手上一瞥,动作顿时停住。 “咦?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查看那只手。 旁负责监视的行动队员见状立即上来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继续掩埋了?” 黄皮子闻声,连忙抬头,眼神在行动队员和那只露出的死人手之间快速切换,显得有些慌张。 终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结结巴巴地回答道:“长官,小的……小的有情况要报告。” 说着,他指了指那只手,神色更加不安。 第九百二十九章 太平路359号 太平路明代便已形成,是南京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 由原名吉祥街、花牌楼、太平街、门帘桥等4条街组成。 其中花牌楼,源于明朝初年,常遇春在此建府宅,府前的牌楼富丽堂皇,常府街、花牌楼因此得名。 由于地处都城中心,沿街门面房有900余间,聚集了多座银行、商户、书局、酒楼,还有圣保罗堂、清真寺等,是南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之一,故有“黄金街”之称。 方如今要找的太平路359号,是泰和昌银楼,在南京很有名气。 方如今之前也曾经听说过。 这是一座西式现代派造型的3层楼房,坐西朝东,钢混结构,平瓦屋面。 临街外立面为黄色耐火砖贴面,二楼窗下用蓝、白、红3色马赛克组成半圆与扇形图案,三楼窗两边组成的是4个扇形竖排图案,再以蓝、白两色马赛克自右向左拼成“泰和昌银楼”5个大字,看上去十分气派。 在方如今到达之前,顾清江已经将网在附近都撒开了。 如今的顾清江跟着方如今干劲十足,虽然熬了一整夜,又是战斗又是赶路,但看不出丝毫的疲惫,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两人在一家干货店碰头,店里的老板和伙计本来要上前给二人介绍货品,一个行动队员当即将他们拦住,随手掏出一张钞票。 “老板,暂时借贵宝地一用,还请行个方便。” 老板是个识时务的人,一见这架势,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却也不敢多问:“请自便,请自便。” 说着,便带着伙计退到了一旁,不敢再打扰。 顾清江引着方如今,穿过干货店拥挤的货架,走向店铺深处。 两人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顾清江走到一扇朝向银楼的窗户前,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透过这条细小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银楼的情景。 顾清江低声对方如今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汪英在银楼的外缺,现在已经过来上班了。” 外缺又名柜缺、柜友、朝奉,一般三至五人,有头柜、二柜、三柜、四柜等名称,专门负责典物的收当与取赎,逐笔登记出本、取本、取利等项业务。 外缺是银楼中直接面对客户、处理典当业务的部门。 作为银楼与客户之间的桥梁,外缺的工作直接关系到银楼的业务量和客户满意度。 “此人的家我也安排兄弟守着了。” 方如今点点头,道:“此人很有可能是日本特工,一会儿送信的时候要特别谨慎,看到情况不对,立即实施抓捕!” “记住,我要活口!”他再次强调。 “明白!” “开始吧!” 顾清江转身下楼,走到一名手下身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手下得令后,立刻转身从后门走出去。 不多时,另一个化装成送信土匪的行动队员出现在了银楼的门口,在上台阶的时候,他左右看了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方如今见状,不由得笑了,转头看向顾清江,问道:“顾队长,这位兄弟怎么称呼?看起来挺机灵的啊。” 顾清江微微一笑,回答道:“他叫杨成仁,是我们队伍里的机灵鬼。” 杨成仁很快就从银楼里走了出来,前后只用了三分钟。 他绕道回到杂货铺向方如今报告,汪英今天的业务很忙,接了信匆匆看了一遍之后,只说马上筹钱,其余的并没有说。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方如今最怕惊动汪英。 “应该没有!” “很好!” 上午十点多了,夫子庙附近的秦淮河畔,人来人往,却无人注意到一个特殊的身影正缓缓融入这座城市。 这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右腿用一块破布缠裹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夫子庙一带十分热闹,乞丐本就很多,倒也没有人在意。 沿途,他故意踉跄行走,时不时停下来,用颤抖的手向行人乞讨。 还真让他碰上了几个好心人,要到了一些铜板。 但是好景不长,几个衣衫同样破旧、眼神警惕的乞丐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乞丐,他上下打量着这位新来的“瘸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新来的?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吗?” 这条街道上的乞丐们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对于新来者的闯入,他们显得格外敏感。 瘸腿乞丐低垂着头,用沙哑的声音低语:“我只是个讨生活的,大哥,行行好。” 边说边试图从破碗中掏出几枚铜板以示诚意。 “哼,装得挺像!但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中年乞丐一声令下,其余几个乞丐一拥而上,对他拳脚相加。 瘸腿乞丐没有反抗,只是蜷缩着身体,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和脚踢,偶尔发出的呻吟声。 本以为对方打一顿出气就算了,可这伙人明显不想放过他。 中年乞丐决定给这个“不识相”的新来者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他招呼着手下,将瘸腿乞丐拖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中。 小巷子里,光线昏暗,四周是高耸的围墙,显得格外压抑。 “兄弟们,这小子不讲规矩,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放心吧,老大!” “咱们给他松松皮子!” 几个乞丐撸胳膊挽袖子一拥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瘸腿乞丐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他迅速抓住一个乞丐挥来的手腕,借力打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已将攻击者制服在地。 接着,他几乎是在一瞬间,用同样的手法,将剩下的四五个乞丐一一放倒,动作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中年乞丐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人,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但很快,怒火中烧,他大吼一声:“小子,你敢还手!” “兄弟们,给我狠狠打,打死他!”中年乞丐发了狠,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其余的乞丐们见状,也纷纷鼓起勇气,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围攻向这位瘸子乞丐。 然而,他们的攻击,在这位瘸子乞丐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身形一晃,轻松躲过了一个乞丐的直拳,同时抓住另一个乞丐踢来的腿,一扭一推,那乞丐便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接着,他反手一掌,将第三个乞丐打得踉跄后退,几乎摔倒。 中年乞丐见状,怒目圆睁,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但瘸腿乞丐只是微微一笑,身体一侧,便让过了他的猛攻。 然后,他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中年乞丐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中年乞丐的胳膊竟被生生卸了下来。 中年乞丐疼得冷汗直流,那条胳膊就那么耷拉着,仿佛已经不属于他的身体。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位瘸子乞丐,眼中满是恐惧和不敢置信。 其余的乞丐也都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他们纷纷停手,不敢再上前一步。 瘸腿乞丐微微一笑,扫视了他们一眼,道:“我本来是个过路的,你们不欢迎也就罢了,还想打我,那我也只好用点手段了。” 周围的乞丐们面面相觑,最终,中年乞丐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哥,是我们有眼无珠,求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其余的乞丐也连忙附和,纷纷表示臣服。 瘸腿乞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缓缓走出小巷。 民国谍影:迷雾重重 半小时后,板仓弥久桌上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即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急促的声音,让他的眉头渐渐拧紧。 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凝重如铁,仿佛瞬间被乌云笼罩。 一旁的宫崎柊吾见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板仓弥久没有回答,只是匆匆站起身,说道:“先别问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宫崎柊吾不敢怠慢,立刻动手收拾行装。 他们的行李简单至极,每人一个皮箱,里面装着几件当季的换洗衣物。 收拾完毕,两人匆匆走出住处,来到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另一个落脚地。 新住处是一片平房区,街道小巷错综复杂,便于在紧急情况下撤离。 这是宫崎柊吾早就物色好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轴有些生涩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先生,请进!”宫崎柊吾轻声说道。 板仓弥久迈步而入,院落不大,正房只有两间,东侧还有一处厢房。 宫崎柊吾站在门口,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将门关紧。 两人进入屋内,陈设简单至极,但粮食储备还算充足,足以支撑一周的时间。 只是现在天气仍然炎热,肉类和蔬菜无法长时间存放。 不过,对于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这样的特工而言,这些问题都不足为道。 坐定之后,宫崎柊吾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板仓弥久沉声道:“陈鲁文,也就是吉野英士,出事了。” 宫崎柊吾闻言,脸色大变:“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去核实佐藤规一的消息了吗?怎么就出事了?” “先生,是不是我们的接头任务失败,导致了他的暴露?” 宫崎柊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自从方如今的资料被毁之后,他一直感到无比愧疚,几乎没脸见板仓弥久。 这次回来,他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虽然先生并未责怪,但宫崎柊吾可不会原谅自己。 板仓弥久叹了口气,说道:“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应该是中了中国人的计策。据说,他此刻被关押在城外的祥云寨土匪窝里。” 宫崎柊吾闻言,心中一震,随即恢复了清醒,猜测道:“难道佐藤君的事本身就是个陷阱?” 板仓弥久点了点头,叹息道:“是我们太大意了。韩凤国早就去救了他的小舅子,只是消息一直被封锁,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而且,我听说韩凤国也被人暗杀了。” “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他。”板仓弥久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宫崎柊吾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些消息简直一个比一个震撼。 他喃喃自语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板仓弥久幽幽道:“总感觉这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宫崎君,尽管有课长阁下的千叮咛万嘱咐,我想,我还是低估了中国人的实力。” “吉野英士被捕的消息,必须立即向课长阁下报告。临时发电报已经来不及了,我会去打电话。”板仓弥久说着已经站起身。 宫崎柊吾赶紧拦住他:“先生,这太危险了,电话还是由我来打吧。” 板仓弥久摆手道:“不,这个电话必须由我来打,否则课长阁下是不会相信的。” 宫崎柊吾见状,也不好再争辩。 这时,板仓弥久面色凝重地对宫崎柊吾说:“宫崎君,你也需要去打一个电话,通知一个人,让他赶紧撤离。” “先生请讲!”宫崎柊吾立刻回应。 “此人名叫汪英,是泰和昌银楼的一名柜缺,他也是我们的人。” “陈鲁文被捕,此人的处境十分危险,必须立即通知他撤离。” 宫崎柊吾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尽管陈鲁文已经对手下的情报人员做了周密的安排,但一旦首脑被捕,整个情报小组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那个叫作汪英的人,显然与陈鲁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在宫崎柊吾相信陈鲁文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而给汪英示警的消息传递得又非常及时。 两人分开之后,宫崎柊吾迅速在街头寻找了一个电话亭。他走进电话亭,关上门,按照先生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但电话却根本无法接通。 连着打了三遍都是如此,电话亭外有人催促,他只好放下电话退了出来。 既然电话打不通,他只能去泰和昌银楼了。 第九百三十章 闹事冲突 铁匠铺。 张五福轻手轻脚地走到铁匠师傅身旁,师傅正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火星四溅。 他等师傅一锤落下,间隙中赶紧开口:“师傅,我想跟您请个假,去找找崔掌柜,家里有点急事。” 师傅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向张五福,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咋了,家里出啥事了?” 张五福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女儿虽然有同村的乡亲们照应着,但毕竟不如我这个当爹的在身边。再加上家里还有个病号,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我想早点找到崔掌柜,把事情办妥,也好早点回家照应。” 师傅听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行,你小子平时干活卖力,我准你的假。快去快回。” 说着,师傅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张五福,“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肚子。” 张五福接过钞票,心里涌起一阵感激。 “谢谢师傅!我一定尽快回来,不耽误活儿。”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 正阳居饭店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市集。 正阳居饭店的生意确实不错,不仅菜品美味,服务周到。 顾客们络绎不绝,有的急匆匆地往里走,有的则心满意足地往外走,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猜拳行令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磁铁一般,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和脚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进去一探究竟。 距离饭店门口还有二十多米,张五福便驻足不前,开始观望。 上次店里的伙计告诉他崔掌柜已经被辞退了,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张五福心里明白,山里人在山里打猎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可是进了城就完全不同了,简直就像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正阳居饭店门口,望着那热闹非凡的场景,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经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若是今天再找不到崔掌柜,他明天就打算跟铁匠师傅提出来回家。 毕竟,家里的女儿和病人都需要他,他不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烈日炎炎之下,张五福只觉一股股热浪不断袭来,很快就汗流浃背。 他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额头和脸上的汗水,然后习惯性地往后一甩,却没想到这无意之举竟惹来了麻烦。 “他妈的,你个乡巴佬,没长眼睛吗?”一声怒骂突然响起,张五福急忙回头,只见一个满脸红光的矮胖子正瞪着他,肥头大耳,脸上还长着一颗铜钱般大小的黑痣,上面竟生了一撮黄毛,显得格外刺眼。 这胖子的身边还围着四五个人,他们或嬉笑或怒骂,一看就是城里的泼皮无赖。 张五福心中一紧,对城里人天生的敬畏让他赶紧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这些地痞流氓哪里会轻易放过他。矮胖子一步上前,抬手就给了张五福一个嘴巴,骂道:“对不住?对不住有用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甩,臭汗都甩到老子身上了!” 张五福挨了嘴巴,却不敢还手,只是捂着脸连连后退。 这些城里的泼皮无赖可不是好惹的,自己一个山里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只能忍气吞声。 周围的人见状,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幸灾乐祸地起哄。 张五福心中一阵悲凉,没想到自己进城找个崔掌柜竟会遇到这样的遭遇。 他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愤怒,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张五福见状,心中焦急万分,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矮胖子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只见矮胖子一脸嚣张地拦住他的去路,身后那几个泼皮无赖也围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差点弄脏了老子的脸和衣服,得赔钱!”矮胖子一脸蛮横地说道,张口就要两块大洋。 张五福一听,心中更是苦涩。 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这次进城,他身上带的盘缠刚来就用光了,便苦着脸,连连摇头:“我真的没钱,求求你放过我吧。” 然而,矮胖子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反而更加嚣张地逼近他:“没钱?没钱就想走?你以为这是你家后山吗?告诉你,今天不赔钱,就别想离开这里!” 说着,矮胖子还伸手推搡了张五福一下,张五福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他站起身来,再次哀求道:“我真的没钱,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然而,这些地痞无赖哪里会听他的解释和哀求? 他们只是嘲笑着,继续围住他,不让他离开。 张五福心中一阵绝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只是受人之托找崔掌柜传个信,然后回家照顾女儿和病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呢?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你们这样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矮胖子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很是不忿,头也没回就嚣张地道:“王法?哈哈,老子在这里就是王法!” 等他慢慢回头,才发现是一个年轻姑娘站在那里,眉清目秀,一身的学生打扮。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我是谁吗?敢来管我的闲事?” 女学生并没有被矮胖子的嚣张气焰吓倒,毫不畏惧地冷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这样欺负人是不对的!你应该向他道歉,并且放他走!” 矮胖子一听,更是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大胆,敢在这里跟他叫板,冷笑一声,道:“道歉?放他走?你以为你是谁啊?敢来命令我?” 几个泼皮无赖见状,不怀好意地围住了那位女学生。 其中一人嘿嘿笑着,道:“小妹妹,还没吃饭吧?不如随哥哥们到这正阳居,尝尝他们最拿手的菜肴。比如说,那红烧狮子头,鲜嫩多汁,口感绝佳;还有那金陵盐水鸭,皮薄肉嫩,味道醇厚。怎么样,想不想试试啊?” 说着,他还伸手想去拉姑娘的胳膊。 女学生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咸猪手,同时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请你们自重!!”女学生厉声说道。 矮胖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挥了挥手,示意同伴们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矮胖子慢悠悠地走到姑娘面前,用一种看似温和实则威胁的语气说道:“小姑娘,别这么紧张嘛。我们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交个朋友而已。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但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可不要后悔哦。” 女学生闻言,眼神更加坚定,毫不畏惧地回视着矮胖子,冷声道:“谁要跟你交朋友?我看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们还是收敛一点,别在这里欺负人,否则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矮胖子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冷笑一声,道:“报应?哼,在这城里,我就是报应!小姑娘,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可别后悔!” 一个泼皮见状,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向姑娘:“小婊子,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我看你就是找抽!” 然而,他高高举起的手并没有落下来,却是被人从背后抓住了,手腕就像是被铁箍箍住一般,动弹不得。 抓住他手腕的人正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张五福。 这位姑娘是因为自己而被这些泼皮无赖欺负,自己若是视而不见,就不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了。 那泼皮被握住泼皮手腕,得龇牙咧嘴。 “放开老子,听见没,不然……哎呦……哎呦……” 其他的泼皮无赖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想要对张五福动手。 “你们要对付的是我,不关这位姑娘的事。”张五福一人做事一人当,紧紧地抓住那个泼皮的手腕,不让他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同时,他也用身体护住了那位女学生。 女学生感激地看着张五福。 矮胖子见状,大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在张五福和姑娘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伴,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我没看错吧?”他夸张地喊道,“先是美女救英雄,然后又是英雄救美女?你们两个是哪个戏园子里的?演得这么逼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其余的泼皮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充满了恶意和嘲讽,显然并没有把张五福和姑娘的困境当一回事。 女学生瞪了矮胖子一眼,冷声道:“我们并不是戏园子里的,也不需要你们来评判。如果你们再不停下这种恶劣的行为,我们一定会报警,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到“报警”两个字,矮胖子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脸上却挂着轻蔑的笑容。 “我好怕啊!报警?哈哈……你们听到没有,这小丫头要报警抓我!” 说完,他又是一阵狂笑,仿佛报警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笑话。 其他的泼皮无赖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恰好有两个巡警走过来,女学生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赶紧迎上前去,对巡警说道:“警察大哥,我要报警,这几个人欺负人!” 然而,巡警却只是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熟视无睹地转向张五福,厉声道:“你怎么回事,竟敢当街打人!” 女学生愣住了,她没想到巡警会如此对待她。 她明明是指出这些泼皮无赖在欺负人,为什么巡警却视而不见,反而指责起张五福来呢? 张五福也愣住了,赶紧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 只是他嘴笨的很,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泼皮被张五福松开之后,立刻恢复了嚣张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走向张五福,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 张五福巧妙地躲开了他的攻击,身形轻盈地闪到了一边。 巡警咳嗽了一声,那泼皮才不情不愿地停手,恶狠狠地盯着张五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张五福又解释:“是他要打那个姑娘,所以我……” 巡警却不耐烦地挥挥手,是冷冷地道:“反正我看见的是你在打人,现在,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接受调查!” 说着,巡警就要上前抓住张五福。 女学生见状,赶紧拦在他们中间,大声道:“警察大哥,你们不能这样!明明是这些人欺负人,为什么却要好人呢?” 巡警闻言,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小姑娘,你说他是好人,好人有当街打人的吗?哼,现在,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矮胖子见状,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对巡警说道:“哎呀,真是包青天啊,我们这几个兄弟一贯奉公守法,怎么可能欺负人呢?倒是这位乡巴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警官,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巡警,又偷偷地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进巡警口袋。其 他的泼皮无赖也纷纷效仿,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对巡警说着恭维的话。 “还得是这两位警官啊,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一眼就能看明白。这个乡巴佬,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在城里混,得守规矩!” 巡警在收了烟和钱之后,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义正言辞的态度,说道:“我们只是秉公办事,无论谁对谁错,都会公正处理。” 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矮胖子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但是,你们也得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给我们添麻烦。这次的事情,我就先帮你们压下来,但以后可得小心些。” 矮胖子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巡警的意思,连连点头表示感激。 只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两个巡警肯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放心,警官,我们以后一定注意,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巡警转向张五福和女学生,示意他们跟着走一趟。 张五福心中虽然不满,但也知道现在多说无益,这些巡警他更加惹不起。 女学生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张五福,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个沉闷的声音响起:“我看就不用去警察局了吧,这里就能处理。” 那女学生看到说话之人,顿时眼前一亮。 第九百三十一章 金陵偶遇 女学生和众人纷纷回头,说话的这位男青年身姿挺拔,如同秋日里的一株劲竹,显得格外高高瘦瘦。 脸庞轮廓分明,嘴角时常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巡警微微皱眉,显然对此人的出现感到不悦。 矮胖子泼皮嚣张地走上前,肥硕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男青年的鼻尖上,恶狠狠地说道:“你算是哪根葱?在这里阻挠警官办案,真以为警官是吃素的?告诉你,今儿个这事儿,你插手就是找不自在!” 话音刚来,男青年眼神一凛,迅速出脚,一脚结结实实地蹬在了矮胖子泼皮的肚皮上。 矮胖子仿佛被一股巨力击中,整个人如同被击飞的皮球,踉跄着向后飞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捂着肚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阵阵哀嚎。 巡警见状,眉头紧锁,正要掏出警棍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青年一个教训,却见男青年手中证件极快地在他眼前一闪。 “兄弟,都是自己人!”男青年语气平静。 巡警疑惑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青年:“你是哪个分局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男青年微微一笑,将巡警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巡警重新审视着男青年,脸色逐渐由疑惑转为惊讶,再转为敬畏。 等两人再次回到众人面前,那矮胖泼皮正捂着红肿的左脸,哭喊着要巡警为他做主,把男青年关进去吃牢饭。 岂料,巡警劈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直接把矮胖泼皮都给打蒙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警官你……”矮胖泼皮捂着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什么你??”巡警眼睛一瞪,声音如雷,“老子跟你很熟吗,你还吩咐起老子如何做事了?” 矮胖泼皮连连摆手,声称不敢,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像只被打败的狗一样狼狈不堪。 巡警冷哼一声,让他赶紧滚蛋,不要在自己眼前晃荡。 矮胖泼皮也是有眼力的,见状知道今天自己是踢到铁板了,猜测男青年大概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他心中暗叫倒霉,心有不甘地走了。 临走之前,他狠狠地瞪了女学生和张五福一眼,低声骂道:“臭婊子、乡巴佬,给老子等着,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巡警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现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女学生江离这才走上前来,跟男青年相认。 这男青年正是方如今的同学兼好友蒋进。 “蒋警官,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江离感激地说道。 蒋进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江小姐怎么也到南京了?” 江离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显得格外可爱:“我也正要问你同样的问题呢?你怎么到了南京了?” 蒋进微微一笑,解释道:“还能是什么原因,公务!这次来南京是有一件重要的案子需要处理。” 江离点点头,既然是涉及到公务,她就不再多问下去了,转而问道:“那你这次会在南京待多久?” 蒋进想了想,说道:“具体时间还不确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江江离眨眨眼睛,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若是不急走的话,请你吃饭怎么样?算是对你刚才英雄救美的感谢。” 蒋进欣然同意:“好啊!不过,要是吃饭的话,在南京还有一个人,你肯定熟悉,不知道你想不想叫他一起?” “他也来南京了?” 江离一下就猜到了是方如今,他们三人因崛部隆一案,当时蒋进和方如今都曾经进入过图书馆寻找化名为林一博的崛部隆一的线索。 蒋进先是点头,继而双手一摊:“不过,他可是大忙人,未必会有时间。” “没时间最好,一个特务……”江离小声嘟囔。 这时,张五福凑了上来,一脸憨厚,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情,磕磕巴巴地说道:“先生,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今天这事儿,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蒋进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别客气。” 江离也笑着点头:“遇到这些坏人,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蒋进看着张五福,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是来这里等人?” 张五福闻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蒋进猜中了自己的来意,赶紧老实地回答道:“是啊。我是来这里找人的,正阳居的崔掌柜。” 蒋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找他有急事吗?” 张五福憨厚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卖给他一件东西,崔掌柜的是个识货之人,相信他能给出一个好价格。” 梶原千春特意交待过,若是别人问,就这么回答,以张五福的身份也不大会引起人家的怀疑。 江离是个热心肠,在一旁听着,也插话道:“怎么,他人不在吗?” 张五福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听说是离开了正阳居。我就晚来了几天。” 江离闻言,立刻说道:“这样啊,那饭馆的人总知道他去了哪里吧?你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去找饭馆的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张五福一听,虽然觉得江离说得有道理,但之前饭馆里伙计的态度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这……” 踌躇之际,江离对蒋进道:“蒋警官,你能不能……?” 蒋进毕竟是警察,有着他们不具备的身份优势。 蒋进点头:“也好!” 张五福闻言憨厚地笑着,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说着,张五福就转身带着他们朝饭馆走去。 蒋进和江离相视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三人一同踏入了正阳居的大门,顿时吸引了饭馆内众人的目光。 蒋进和江离的气场十足,使得原本忙碌的伙计和掌柜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投以敬畏的目光。 “三位,想吃点什么?”掌柜的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询问。 蒋进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想打听一下崔掌柜的消息。听说他之前在这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先生,恕我直言,崔掌柜自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跟我们联系,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儿?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确实对崔掌柜的行踪一无所知。 他和崔掌柜的原来就不对付,两人之间总是有些磕磕绊绊。 只不过碍于蒋进的身份和气场,他不得不应付场面,勉强保持着客气和恭敬。 蒋进闻言,回头看了看张五福,他能够感受到张五福的失落和焦虑。 掌柜的此时也认出了张五福,指着他道:“你之前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讲的很清楚了吗?崔掌柜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怎么还来这里等呢?” 张五福闻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道:“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没太听明白你的话,以为崔掌柜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的。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也是个实心眼的人。不过,崔掌柜确实已经离开了,你在这里等也是没用的。” 经过一番详细的询问,蒋进这才得知崔掌柜离开正阳居的真相——他竟然被开除了。 江离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崔掌柜会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正阳居。 张五福闻言,脸上再次露出失望的神色。 三人从正阳居走出来,张五福对两人道了谢,说是要回山里了。 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询问蒋进两人的住址,说下次进城给他们带点山里的山货和野味。 蒋进和江离都不是本地人,一个是来南京公干,一个是来探亲的,自然拒绝了张五福的好意。 三人就此别过,蒋进和江离则是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张五福垂头丧气地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再次寻人不遇,他的心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走着走着,一不留神,他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站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头顶是两三米高的高墙,将日头也挡得严严实实。 他环顾四周,小巷子曲折蜿蜒,与大街相比,这里显得更加陌生和诡异。 张五福心里一紧,他知道,一旦在这样的小巷子里绕进去,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调头,打算沿着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张五福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找他麻烦的矮胖泼皮带着人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 “好啊,总算是被老子等到了。”矮胖泼皮指着张五福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兄弟们,给我上,废了他!” 话音未落,几个泼皮就已经一拥而上,对着张五福拳打脚踢。 张五福猝不及防,被他们打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 他试图抵挡,但对方的攻势太过猛烈,他根本无法招架。 一开始,张五福还想着尽量避让,不想惹出太大的麻烦。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对方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让他感到剧痛难忍。 终于,当张五福被一脚踹中小腹,整个人飞出去摔倒在地时,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双眼通红,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兽。 “这是你们逼我的!”张五福怒吼一声,突然奋起还击。 不再躲避,而是迎着对方的攻势冲上去。 几个泼皮显然没想到张五福竟然还敢还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在张五福的猛攻下,几人被打得姐姐摆脱。 其中两个更是被张五福一脚踹中胸口,痛得哇哇大叫。 然而,张五福的反抗却更加激怒了那个矮胖泼皮,见状更加气愤,指着张五福的鼻子大骂道:“好啊,你个小子还敢还手!兄弟们,给我上,打死他!” 这边打斗的异常激烈,小巷的一头突然走来一个男青年。 他神色匆匆,仿佛有什么急事要办。 对于眼前的打斗场面,却视而不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说来也是巧了,正好一个泼皮被张五福一脚踹来,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本来,那男青年只需要顺手一推,就能止住泼皮的后退趋势。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微微一侧身,任由那个泼皮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哎哟!”泼皮痛得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这一幕让矮胖泼皮更加气愤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青年,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他妈的,你眼睛瞎了吗,不知道挡住我兄弟!”矮胖泼皮怒吼道。 然而,那个男青年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迈步赶路。 矮胖泼皮见状更加气愤了,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誓要找回场子。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那男青年一拳击中小腹,痛得他整个人瞬间弯成了虾米状,脸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直淌。 这一拳之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人出手动作极快,便是张五福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拳的,只觉得眼前一花,矮胖泼皮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个泼皮见状,也意识到遇上了硬茬,纷纷不敢上前,一脸惊慌地看着那男青年。 那男青年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扬长而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五福也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趁机顺着男青年走的方向溜了。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那些泼皮,只见他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来,一脸狼狈。 “先生,等一等!”张五福觉得前面的男青年替自己解了围,怎么也要跟人家道声谢。 可是那人却走得飞快,脚下犹如生了风一样,转眼间就已经拉开了距离。 张五福不敢怠慢,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大声喊着:“先生,请等等!” 然而,那男青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一般,只是继续快步前行。 等张五福追到大街上的时候,对方早就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张五福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那男青年。 他只好重重叹口气,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没能追上那男青年。 重新辨别了一下方向后,张五福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 第九百三十二章 跟踪汪英 “方组长,汪英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么大的事,还能沉得住气,总感觉哪里不对。” 方如今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立即吩咐顾清江将泰和昌银楼的经理李斌请过来。 不多时,李斌就被人从后门带到了二楼。 方如今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李斌,这个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眼袋很大,但是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精明,身上服饰衣料比较考究,面容虽然憔悴,倒是还算干净。 其实,李斌被行动队员通知的时候,行动队员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并未对他进行恐吓威胁,但谁都知道特务处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心中难免忐忑不安,更是将近期自己干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李斌紧张看着端坐正中的方如今,吓得哆哆嗦嗦地不知说什么。 方如今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李经理,你不要紧张,我们特务处针对的是日本间谍,对于你这样的中国人,只要奉公守法不给日本人当走狗,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李斌听到方如今的话,赶紧点头说道:“是,是,是,一切听从长官的安排。” 李斌如此的乖巧听话,不愧是商人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方如今不再多解释,直接开口说道:“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问你,你对你们银楼的柜缺汪英了解多少?“ 李斌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这个人脑瓜子很灵活,在所有的柜缺当中是冒尖的,为人处世也很老练,跟其他的同事没有什么矛盾,说他好话的人不少。” “如果他急需一大笔钱的话,会和你们银楼的谁来借钱?” “要说关系嘛,汪英跟一个叫徐恒宝的人关系最好,借钱的话肯定会向徐恒宝开口。” “徐恒宝家境很殷实?” “嗯,他家老爷子是我们银楼的大股东。徐恒宝来银楼做事纯粹就是来历练历练。” 方如今点点头:“汪英在外面的交往情况如何,有没有相好的女人?” “您这么一问啊,我忽然想起来了,倒是有件事很奇怪,这汪英啊,虽然相貌普通,但在我们银楼收入不菲,人又会来事,可每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时,总是被他借故推脱。” “一个月前,我发现有个女人来找过他,当时还以为这家伙铁树开花了,可没想到汪英对这个女人十分恭敬,根本不像是情侣。” “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当天来的时候戴着墨镜,将整张脸几乎都挡住了,这相貌嘛,我也说不好。” “也就是说,即便今后走个对面,你也未必能够认得出她?” 李斌略微尴尬地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们银楼其余的人也见过这个女人吗?” “有几个职员见过,不过估计跟我一样,没见过此人的真面貌。” 这让方如今略微有些失望,一个让汪英都毕恭毕敬的女人,其身份绝对不简单。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梶原千春在报社入职的之后的照片,被他用来识别这个女间谍,这些天一直待在身边。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李斌的双手微微颤抖,接过那张女人照片。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一丝困惑与挣扎,仿佛正试图从记忆的深渊中捞起一段模糊的影子。 将照片举到眼前,又拉远,反复观看,喃喃自语道:“看着像,但是……看着又不像……” 李斌的眼神在照片与方如今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方如今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长官,那个女人我也只是隔着老远见了几次,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实在……实在是认不出来。” 这个结果早就在方如今的意料之中。 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梶原千春,既然能牵扯进这起事件,就必然有着不凡的伪装技巧。 毕竟只是隔着老远的几次匆匆一瞥,想要准确辨认出一个人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经理,你回去之后要不动声色地观察汪英和徐恒宝两个人,我会派两个人跟着你,协助你完成这个任务。” “汪英那边,你给他多分配点工作,让他忙得团团转,抽不出时间去干别的。” “最好让他不得不请假。” 李斌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这番话感到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请假?这是为什么?” 方如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具体是为什么你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但又要跟平时一样,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异样来。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以后不会让汪英那边的事情牵连到你,甚至还算是你立功,听明白了吗?” 方如今讲话慢声细语,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李斌不敢再多问什么。 他需要在稳住汪英的同时,又给他一点小小的压力,从而引蛇出洞,让作为经理的李斌去出面做这些事自然是最为合适不过。 李斌听到不会牵连自己,顿时欣喜万分。 特务处在外面的传说中,就如同阎罗殿一般的存在,平民百姓躲之唯恐不及,一旦跟这些人沾上边,就得脱一层皮。 而且,看汪英的案子小不了,他最怕的就是牵连波及到自己,最后搞得丢掉饭碗,甚至丢了性命。 此刻听到方如今的承诺,如何敢不答应。 “多谢长官,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绝不让长官失望。” “这样,你在此处先思考一下,回去该如何应对。有不清楚的,就问他们两个。” 方如今指了指跟在李斌身后的两名行动队员。 两人点头领命,带着李斌下去准备。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顾清江向方如今汇报,人员也已经全部到位。 方如今觉得有必要再叮嘱一下:“顾队长,跟踪的距离要把握好,汪英很可能不仅仅一人,也许还有他的同伙暗中在监视我们,一定不能暴露。” “是,卑职已经跟兄弟们强调过了,一会儿再去叮嘱一遍。” 跟方如今的时间越久,顾清江便愈发的恭敬。 李斌再次回到了银楼,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长相普通的青年男子,正是两名行动队员。 三人边走边谈论着近期的金银价格,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两个客人一般。 在银楼的前门后门,方如今都安排了人员监视,他自己则亲自带人守在前门,就坐等着汪英离开银楼。 李斌将两人带到会客室,稍作片刻之后就直接调走了几个柜缺,如此一来剩下的很多事只能由汪英去做了。 果然,没一会儿汪英就来找李斌了。 他走到李斌的桌前,低声下气地说道:“经理,我有急事需要去处理,能不能请一个小时的假?我保证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李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慢悠悠地说道:“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请假出去不太好吧?” 汪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更加恳切地说道:“经理,我真的有急事,求你了,就一个小时,我保证手上的工作不会落下,我可以中午不休息。” 在汪英的再三恳求之下,李斌才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假。 方如今看着汪英从那银楼大门前,踏着那三级由马赛克铺就的台阶缓缓走了下来。 汪英的身高不过一米六多一点,身材矮胖,给人一种敦实的感觉。 他的头发稀疏,贴在头皮上,显得有些凌乱。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那鹰钩般的鼻子,给平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锐利。 厚实的嘴唇微微外翻,似乎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行走时,他的脚步呈现出明显的外八字。 一走到路上,汪英便立刻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他急切地跟车夫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坐了上去,车身随即一晃,载着汪英迅速消失在了方如今的视线之中。 很快就有精明的行动队员远远给跟在了后面。 此时正是上午九点左右,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黄包车在人流中来回的穿梭,很快来到了一处香烛店, 眼角的余光左右看了看,这才迈步进了店门。 跟在后面的行队员怕打草惊蛇,两个人直接走过了香烛店,去前面布控,剩下的则留在后面等候汪英走出来。 汪英在香烛店里挑选香烛,不时跟老板砍价,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面相敦厚,但死活不肯让价。 汪英便走了出来,又去了另一个香烛店,买了一堆香烛,喊来了一辆黄包车,说了一个地址,让他送过去。 负责跟踪监视的行动队员都不知道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么一来,不得不分出人手去跟踪那辆黄包车。 方如今在得到报告之后,隐隐觉得不对劲。 在已经掌握的消息中,并没有任何资料显示汪英信佛信道。 他当即叫来顾清江,让他的人跟得再牢一点,一旦发现汪英有逃跑的迹象,立即实施抓捕。 汪英随后去了一家咖啡店,他倒是一直有喝咖啡的习惯,这一点李斌也曾经提到过。 不过自始至终没有去筹钱,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汪英找了个最靠里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从这里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大街上的部分情形。 负责跟踪监视的行动队员也都是老手,在考虑到咖啡馆建筑的特殊性之后,也没有在附近停留,而是各自选定了一个汪英不易发现的位置蹲守布控,确保汪英始终在他们的有效控制范围之内。 这家咖啡馆内,生意兴隆,门扉开合之间,客人络绎不绝。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复古木质地板上,光影交错间,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不多时,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也走了进来,在汪英的对面坐了下来,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么急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汪英见他到来,不禁眉头皱起,低声呵斥道:“不是说让你晚十分钟之后过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真是太冒失了!”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汪英的交通员,代号“黄鹂”的高桥五郎。 汪英的代号则是“白鹭”,真名田中俊介。 两人都隶属于陈鲁文的情报小组。 别看高桥五郎的年纪大上不少,但他却是汪英的下级。 汪英在接收到陈鲁文的亲笔信那一刻,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波澜。 信中言语,字字句句,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然而,多年的特工生涯铸就了他非凡的定力。 他只是将信纸缓缓折起,收入口袋,面容上未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随即,再次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这份内心的坚韧与外表的镇定,不愧是特高课老牌的间谍特工。 汪英请假从银楼出来后,一路上他显得格外谨慎,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身后,每一个行人的脚步声、每一个路过的身影都未能逃过他的警觉。 然而,尽管他如此小心,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跟踪者。 但这并未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多年的特工经验告诉他,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隐藏在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无论背后是否有眼睛盯着,都必须保持警惕,不容一丝疏忽。 这份内心的紧张与警觉,是他作为老特工,对未知威胁的本能反应。 但眼前的高桥五郎却是有些老油条,这也是此人这么大年纪还干着交通员的原因。 好在高桥五郎也是老手了,而且对南京非常的熟悉,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汪英对他还是比较倚重的。 高桥五郎低声解释道:“请放心,我已近仔细观察过了,咖啡馆附近并没有可疑的人。” 汪英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高桥五郎虽然有时候表现的冒失了一些,但在生死攸关的这种大事上还是很有原则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他作为助手。 “我需要一大笔钱,而且是越快越好!” “头儿被绑架了!” 汪英抛出了一个令高桥五郎感到无比震惊的消息。 “啊……?” 第九百三十三章 汪英脱钩 “什么人绑架的?”高桥五郎的声音低沉。 汪英苦笑,回答道:“土匪!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对方开口就要十根小黄鱼,我手头没有这么多,所以只能来找你商量。” 高桥五郎闻言,眉头紧锁。 陈鲁文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十根小黄鱼对他而言并非小数目,但考虑到陈鲁文的价值和未来的回报,这笔投资是值得的。 “这些钱我有,但不在一处,筹集起来需要时间。”高桥五郎权衡利弊后说道。 汪英点头,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陈鲁文的生死。 “好,你马上去准备,下午四点前咱们再在这里汇合交接。” 高桥五郎起身欲走,却被汪英叫住,示意他走后门。 离开咖啡馆后,汪英表面平静地喝着咖啡,实则透过玻璃窗扫视着街头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他离开座位去柜台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生:“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服务生满心欢喜地接过钞票:“先生,请便!” 汪英拿起电话,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 这是汪英第一次拨打这个电话,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让汪英感到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我是如皋来的表哥,请问姨妈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电话那头的女人略一沉吟,便道:“在的。但是家里这几天也有客人,不是太方便。” “我从家里带了一些姨妈最爱吃的咸鱼干,担心时间久了会坏掉。” “既然如此,你来吧。” “好,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到。” 汪英挂上电话,立即离开了咖啡馆。 负责跟踪的行动队员立即跟上,同时有人进入咖啡馆调查。 就在询问柜台的服务生时,一个身影去而复返,正是高桥五郎。 原来高桥五郎,在离开后不久,意识到筹集资金的速度可以更快,决定返回告知汪英。 却不料,一进门便撞见了盘问服务生的行动队员。 他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 试图仍然从后门撤离,却发现后路已被堵死。 无奈之下,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坐下,希望能躲过一劫。 但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他,柜台的服务生偏偏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而负责盘问的行动队员的目光也跟着扫了过来。 “这个人你见过……?”行动队员低声问服务生。 服务生结结巴巴地道:“刚才……就是他跟那个打电话的先生在一起的。” 尽管两个行动队员都很有经验,在盘问服务生的时候已经刻意收回了直接的目光,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出于多年特工生涯培养出的职业敏感,高桥五郎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这种感觉他曾在无数次的任务中经历过。 他坐在座位上,看似悠闲地等待着,实则内心的警报已经拉响。 在他看来,当前的咖啡馆内,局势紧张到了极点。 四个中方特工,两个固守服务台,另外两个则从后门悄然接近,距离高桥五郎不过三四米之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至极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的存在,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高桥五郎紧紧包裹其中。 必须要马上离开,否则一旦被盘问肯定会暴露身份。 今天出门只是临时紧急会面,高桥五郎并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在面对抓捕时必定处于下风。 高桥五郎之所以被汪英看中,除了他对南京的情况非常熟悉之外,自然是因为高桥五郎的身手不凡。 恰在此时,另一个服务生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的高桥五郎,便向着这边走过来招呼。 他们这种咖啡馆是有一定的背景的,这种盘查的事情也遇到过不少,所以服务生该做生意还是做生意。 “给我来杯黑咖啡!就要那位客人喝的那种。”高桥五郎伸手朝着服务生的身后一指,“这是给你的小费!” 他不再犹豫,借着掏钱的工夫,身形忽然暴起,将距离最近的一名行动队员胳膊一拧,顺手就从其腰间夺过手枪,不由分说地迎着另一名行动队员就开了一枪,那人胸口中枪应声倒地不起。 这清脆的枪声惊动了咖啡馆里的所有人,看到高桥五郎开枪射杀,也立时把咖啡馆里面的顾客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另外两个行动队员为了不过早地暴露身份,枪并没有及早掏出来的,高桥五郎利用这个时间差,又打伤了一名行队员,将挡在身前做肉盾的行动队员猛地往前一推,转身朝着后门狂奔而去。 方如今和顾清江本来循着汪英的路线跟踪,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只觉得一股热血往上涌。 “顾队长,你去跟汪英,我来对付这里!若是发现逃跑,立即强行抓捕。” 虽然汪英更加重要,但考虑到顾清江对南京的地形更加熟悉,且跟踪的都是他的手下,故而,方如今做出了如上的分兵决定。 带着人冲进咖啡馆的时候,正好看到击伤的行动队员抱着另一个同伴,那人胸口都是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见来人是方如今,受伤的行动队员赶紧告诉他人从后门跑了。 方如今二话不说,便带人冲出后门去追高桥五郎。 因为后门还留了一个人,所以当高桥五郎逃跑的时候,这名行动队员便立即掏出腰间的手枪向他射击,虽然没有击中他,但也迟滞了他的行动。 方如今很快就确定此人被压制在一个门洞中,众人小心翼翼压缩包围圈,可当来到门洞的时候,那里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道虚掩的门缝。 “追!” 可是当他们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耽误这片刻功夫,高桥五郎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混蛋!” 方如今气得大骂了一声,赶紧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查,自己则是带着戴建业去追汪英。 很快便和顾清江碰头,顾清江告诉他人已经进到另一个饭馆里了。 “马上抓人!” 高桥五郎的逃跑让方如今放弃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还是先把人抓到再说。 众人留下路口布控的,其余的立即冲进了饭馆,手枪指向大厅内的众人,目光在四下寻找,这些行动队员都是见过了汪英的照片的,可是在大厅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顾清江的面色很难看,在汪英进入饭馆后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是方如今赶过来,或许还要迟疑一会儿。 看着这么多枪口对准自己,饭馆里的食客们再也不控制不住,发出惊恐的呼喊声,纷纷夺门向外逃去,一时之间,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顾清江看着眼前人群,急的连连跺脚,大声呼喝着,让众人不要乱跑,可是却毫无效果。 外面还有过来增援的行动队员,里面受惊吓的是顾客们往外跑,双方一下子就冲撞到了一起,显得更乱了。 方如今立时举枪向天射击,高声喊道:“不要跑,都趴下!” 可是人群纷乱,一时之间竟无法控制,这时又是一个身影被拥挤着撞到方如今的身上,直接撞到了方如今的怀里。 方如今也是急了,一把推开将那人推开老远,差点把这个人摔出一个跟头,此人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子,又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墙角躲去。 方如今再次举枪向天射击,同时大声呼喝着,顾清江也赶紧学着他的模样向天射击。 “都趴下,子弹不长眼!” 顾客们这才被吓得趴在地上,场面得到了控制。 无论是饭馆里的厨子伙计,还是顾客,都被暂时集中到了大厅之中,由行动队员们逐一辨认。 如果汪英藏在这其中,很快就会被指认出来。 但方如今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因为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人表现出的只是惶恐。 而一个经受专业特工训练的人,面对这种场景应该是很镇定的。 方如今转身对身后的顾清江命令道:“有些不对,你带人在这里甄别,我去后面看一看。” “是!” 方如今带着戴建业往饭馆的后院走去,这里是后厨、库房以及伙计们的临时住所所在,这个饭馆的规模不小,后院相对比较整洁。 翻遍了各个房屋的角落,也没有发现藏匿的汪英。 他走出房间,目光在院中梭巡,后门早已经被控制住了,这一点他是相信顾清江的能力的。 而汪英的确走进了饭馆,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 要么隐藏在饭馆中,要么通过什么途径已经悄然离开了。 方如今的目光不经意间滑落至墙角,那里静静地伫立着一口斑驳的大水缸,岁月在其表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缸口边缘,几只苍蝇懒洋洋地盘旋着,发出嗡嗡的低鸣声,似乎对这不起眼的角落情有独钟。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勉强洒在这片被遗忘的空间,却也只是让青砖上的景象更加显眼——几星食物残渣和数片菜叶随意散落,与干涸已久的油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不那么和谐的画面。 方如今忍着难闻的气息,犀利的目光继续梭巡,很快就发现了青砖上的半枚脚印。 方如今快步上前,他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一样东西紧紧吸引——那是一个下水道的铁栅栏,静静地覆盖在地面上,显得有些突兀。 铁栅栏的大小可供一个成年男子通过,方如今仔细检查,铁栅栏确实有刚刚被挪动打开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被匆匆带了过来。 根据伙计的介绍,这里是饭馆的下水道,平时刷锅洗碗、洗菜后的污水都是从这里流入下水道管网。 南京城位于长江之畔,享有江河运输之利,但每年汛期长江水位高涨,城内积水受江潮顶托无法排泄,诱发水灾。 民国时期,南京城水患日趋频繁,频率高、损失大,每逢大雨,南京城尽成泽国,积水成渠,数日始能宣泄。 尤其是民国四年至民国二十四年间,十几年间内涝频发,水灾带来严重损失,商店停市,交通不便,米粮来源几于绝迹,学堂亦因水隔断不能上课。 民国二十年水灾,南京段长江水位高达 7.6公尺,受江水顶托影响城内积水无法排泄,城区东南部、成贤街、夫子庙、励志社、武定门、秦淮河两岸、下关热河路兴中门至车站一带,全被水淹。 民国二十四年江水倒灌入城的危险程度并不逊于民国二十年洪水,长江水位涨至 7.2公尺,经筹划防堵抢救,幸得转危为安。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作为国家重建与民族复兴的重要象征,对城市建设颇为重视,聘请技术专员拟定城市发展规划。 《首都计划》随之出台,其内容包括道路管理、住宅、卫生、学校、工业、人口等诸多方面,并涉及城市河道整理、铺设下水管道等城市水利建设内容。 但令人遗憾的是,《首都计划》对于城市排洪规划粗糙简略,首都建设初期,城市防水建设未受到足够重视,城市灾害频发成为制约都市发展的瓶颈。 内涝频发使城市发展受挫,尤其是民国二十年大水灾后,当局者最终认识到排水设施对于城市发展的重要性,至此,城市排水建设被摆在突出位置。 市工务局开展了以修复城市水利设施、建设和完善城市排水系统为核心的城市水利工程建设,制定防水计划,实施下水道工程,确立防洪预警机制,在预防水患、防止城市内涝方面稍显成效。 同时,联通全市各个区域的下水道管网开始铺建。 据伙计说,下水道之下四通八达,最近的一个出口在饭馆的西南方豆腐坊的靠近河岸一侧。 “建业,带几个人跟我走!” 戴建业对方如今的服从性已经根深蒂固,对方如今的命令从来不敢稍有违抗,当即着带人跟上方如今,从后门追击。 第九百三十四章 抓捕归案 方如今的动作快捷,只几个箭步就奔出老远。 戴建业带着人紧紧跟着他,要抓捕的日本间谍非常狡猾,他担心方如今遭暗算,故而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而顾清江听到人从下水道跑了消息,将甄别工作暂时交给一名手下,自己则是来到了后院,安排了人直接掀开了下水道的铁栅栏,虽然知道下面存在着不确定的危险,但相比抓获日本间谍的大功,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跟着方如今办案的这些行动队员都从方如今的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利益,恨不得一把抓住。 行动队员们紧贴着湿滑的石壁,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狭窄的下水道。 刚一进入,一股漆黑如墨的幽暗便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那是淤积的污水与年深日久的腐败气息交织而成的恶心味道,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他们不得不捂着鼻子,尽量减少呼吸,但那股味道还是顽强地穿透指缝,刺激着敏感的嗅觉神经。 胃里开始不自觉地翻腾起来,一阵阵酸液涌上喉头,却又被强行咽下。 偶尔会有一只肥硕油腻的大老鼠,嗖地一声从脚下窜过,眼中闪着幽幽的绿光,在这漆黑一片的下水道里显得格外瘆人。 队员们相互间只能看到对方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那光成了他们在这恶臭深渊中唯一的慰藉。 顾清江站在上方,身形略显焦急,他伸长了脖子,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问道:“下面有没有什么发现?有没有找到我们需要的线索?” 即便是这暗不见天日、腥臭无比的下水道,如果有人进入也势必会留下痕迹,比如脚印、蹭掉的污垢,或是被扰动的垃圾。 然而,很快进入其中的行动队员们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队员停下脚步,他回头对着地面上的顾清江喊道:“队长,这里好像没有人踩过的痕迹!你看,这些淤泥和垃圾都保持着原样,没有被搅动过。” 顾清江闻言,眉头紧锁。 下水道的宽度只比一个人的肩略宽一些,这还是饭店里的下水道,若是一般居民家的,是根本容不下一个人进出的。 如果这里没有人进入的痕迹,那么他们要找的人或物究竟去了哪里? 他沉思片刻,然后命令最前面的两个人继续前进,其余的人都撤回来,又对探路的两人道:“大家小心,注意观察四周,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方如今就已经返身而走:“我们可能被骗了,人也应该还在这附近!” 原来在带着伙计去找下水道的出口的时候,伙计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个出口根本容不下一个成年人进出。 至于中间是否有分叉口,伙计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当初在修建地下水管网时,饭店是单独的。 因为距离排水口并不远,饭店老板一咬牙就出了这个钱,以免以后下水道堵了,周围的街坊把责任算到他们饭店的头上。 其实,这些问题应该早就该考虑到了,不过刚才情况太急,场面纷乱不堪,这才让心细如发的方如今没有仔细地询问。 好在他在赶路的时候弥补了这一漏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马上返身回到饭店,以印证自己的猜想。 顾清江听了之后也是心头一惊,方才自己光顾着派人下下水道追人,反倒是把大厅内的甄别工作放松了。 汪英利用下水道故布疑阵,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两人带着人回到了大厅之中,目光四下扫视,在这些人中间仔细查找着,却是没有半点收获。 顾清江有些心虚地看着方如今,若是汪英趁着他们去后院的工夫逃走了,自己当真是百死莫赎。 方如今倒是没有责备人的意思,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他站在饭店大厅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一个妇人吸引,她正低声训斥着身旁的儿子。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跟着父母在饭店中吃饭。 尽管大厅里都被行动队员控制了,气氛紧张,但这个孩子显然没有大人们表现出的那么惶恐,反倒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 此刻,他正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拿起一根筷子,在垂下的桌布上画着什么,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方如今对一旁的顾清江使了个眼色,顾清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打了几个手势,距离最近的几名行动队员立即领会,轻手轻脚地围拢了过去。 那孩子的父母见状,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妇人急忙解释道:“小孩子不懂事,他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恶意的……”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方如今轻轻招手,试图吸引那孩子的注意,想让他过来。 但那孩子似乎被之前的氛围吓到了,紧紧躲在母亲的怀里,不敢动弹。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露出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未知情况的恐惧。 妇人感受到孩子的紧张,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那位先生只是想看看你画的大老虎呢。” 她试图让孩子放松下来,但孩子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愿意离开。 方如今对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小弟弟,你在画什么呀?” 孩子抬头看向方如今,大眼睛里眨了眨,指了指桌布上的涂鸦,稚声稚气地说:“我在画大老虎,它很厉害,可以打败所有坏人!” “你画得真好,大老虎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说罢,方如今转头对顾清江道:“人一定是跑出去了,把人都撒出去,就是翻遍整个南京,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 说着,他又随手指了几个人:“把他们都抓回去,严加审讯,我怀疑嫌犯的逃脱跟这几人有关。” 被点中的几人,其中就有面前的一家三口。 男人顿时面色大变,急忙辩解道:“我们真的是无辜的!我们一直在这里吃饭,什么也没做啊!请您明察!” 方如今瞥了男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冷声道:“是不是无辜,不是由你说的,带走!” 当即,有几名行动队员上前,将一家三口团团围住。 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力,不容抗拒。 那小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妇人试图安慰孩子,但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男人则一脸愕然,他不断地辩解着,但在这个时刻,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其余几个被抓的人无一不是大声辩解。 但行动队员哪里管他们说什么,一概抓人。 方如今左手手心朝上,轻轻抬了两下,右手大手一挥:“撤!” 此时,饭店里的客人们纷纷起身,他们或紧张或疑惑,但都毫不犹豫地朝着饭店外走去。 一时间,地上脚步杂沓,人声鼎沸,整个饭店仿佛变成了一个急于逃离的蜂巢。 方如今和顾清江也撤出了饭店,但他们并未真正离开,而是选择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进行监视。 方如今特地选在了饭店东南角的窗户旁,这个位置刚好可以让他看到方才一家三口所坐的桌子。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垂下的桌布轻轻掀起了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动。 方如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示意顾清江也过来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和期待。 他们屏息凝神,继续观察着那个角落。 只见桌布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桌子下面爬出来。 汪英今天的心情糟糕透了。 在与高桥五郎在咖啡馆匆匆分手后,他还没走出多远,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枪声,而那方位似乎正是咖啡馆的方向。 他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事情不妙。 不管这枪声是否与高桥五郎有关,汪英都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加快脚步,迅速融入了饭馆里拥挤的人群中。 他对这个饭馆非常熟悉,知道后院有一个下水道口。 为了误导可能正在追捕他的中国人,他巧妙地布置了一个疑阵,让人误以为有人从下水道逃走了。 完成这一切后,汪英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大厅中,准备趁乱逃离。 但对方进入饭店的动作太快了,他只好躲在一张桌子下面。 自以为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被一个淘气的毛孩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时发现了。 幸运的是,他及时给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孩子倒也机灵,没有将这一发现告诉自己的父母。 然而,汪英的紧张并未因此消散。 他刚才分明听到一个年轻人在和孩子对话,而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中国特工的头领,这让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藏身之所被揭穿。 他紧紧贴着地面,心跳如鼓,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 听到客人们纷纷离开饭店,汪英知道,尽管外面可能隐藏着未知的风险,但饭店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他明白,此刻必须迅速做出决定,否则一旦大厅清场,自己暴露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 然而,汪英也不是个莽撞之人。 在行动之前,他小心翼翼地躲在桌子下,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 他要确保桌子周围没有中国特工在,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他确定附近地面上,只有客人的脚,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迅速但谨慎地从桌子下爬出,准备趁着混乱逃离饭店。 岂料,汪英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后脖颈处就遭到了重重一击,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上身直接拍在了地板上。 汪英如同被雷击一般,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身子平趴在地上,忍不住“啊”的一声呼喊出来。 在朦胧中,他看到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另一双大脚重重落地。 汪英瞬间意识到,偷袭自己的人方才是站在隔壁的桌子上的,怪不得自己没有看到他们的脚。 太大意了! 这一脚是戴建业踹的,方如今知道这一脚的力量,就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壮汉也是承受不起的,按照汪英承受力,此时应该是没有还手之力。 但方如今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汪英毕竟是经过训练的特工,实力是不容小视的。 果然,汪英打击力远远超出了方如今的预料. 就在戴建业扑到近前的时候,汪英终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强忍着疼痛,就地一翻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短刀。 方如今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把刀是用来剔骨的,应该是汪英顺手从饭店的厨房中顺来的。 可还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抬手,戴建业的动作更快,又是一脚踢飞了短刀,一探手抓着汪英的头发,一把提起,直接向一旁的桌腿上重重地撞去,只这一下就可以让汪英的脸撞成筛饼。 汪英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急切之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只感觉双手和脸部重重的撞在桌腿上。 脑袋嗡的一声,大脑几乎是空白一片,身子一软,再一次瘫倒在地。 第九百三十五章 宫崎示警 激烈的冲撞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汪英的双手在猛烈的撞击下,瞬间被撕裂得鲜血淋漓,手背的痛楚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的鼻子也未能幸免,一股温热的血流顺着鼻梁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血花。 可是,他还是紧紧护住自己的脸,不敢把手放下来。 方如今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汪英这个异常的反应,心中不禁暗自揣摩:这个男人,竟然比一个女人还要爱惜自己的容貌? 在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他竟然还能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脸,真是奇葩至极! 然而,方如今的思绪并没有停留在这个奇葩的发现上。 他迅速意识到,这或许是汪英的一个致命弱点。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了牵挂,有了畏惧,那就有了可以被利用的突破口。 汪英对容貌的过度关注,无疑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突破机会。 看着汪英已经失去抵抗的能力,戴建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容不迫地从一个行动队员手中接过那副冰冷的手铐,毫不迟疑地将汪英的双手拧到身后,随着“咔嚓”一声,手铐紧紧地扣在了汪英的手腕上。 然后这才下手在汪英的身上搜查了起来,他先将汪英的衣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氰化钾之类的毒药,为了确保安全,他干脆将汪英的衣领撕了下来,又把衣服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不妥。 出于谨慎考虑,戴建业直接在大厅里把汪英扒光,给他换上了一套伙计的衣服。 也就是在和这个过程中,在汪英的大臂内侧发现一根用膏药贴在皮肤上的细细的钢针。 “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 方如今看那贴膏药的的地方皮肤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的肤色不同,当即猜测这是汪英的一贯作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很有意思!” 方如今的目光在这根细细的钢针上停留了许久,这钢针不过五公分长,尖端异常锋利,而针体的材质更是显得韧性十足,弯曲而不易折断。 这种武器如果使用得当,绝对会成为贴身刺杀的利器。 在关键时刻,它或许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甚至还可以用来打开手铐、镣铐等简单的锁具。 这时,汪英从昏迷中幽幽醒来,可是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的力道,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酝酿了片刻,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哑低沉的呻吟。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心机倒是很深,只可惜你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汪英面如死灰,从对方派人站在桌子上等着自己钻出来,就知道这个对手心思缜密,早就通过那个小孩子的异常举动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但却故意没有点破,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这个对手心思如此缜密,自己只怕没有什么可乘之机了,也就死了这条心,在一旁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 搜查很快就结束了,汪英要被带回去接受进一步的审问。 临带走之前,方如今跟顾清江商量了一下。 不久之后,饭店门口出现了两个担架,它们被迅速而小心地抬了出来。 担架上所躺之人的面孔被衣服盖得严严实实,更令人心惊的是,还有血迹从担架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围观的市民纷纷聚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的人面露惊恐之色,有的人则好奇地打听着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传言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让整个场面更加混乱和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受伤了?” “不知道啊,看起来伤势很严重。” 这时追捕高桥五郎的行动队员也飞快地跑了过来,几人见到担架上的两个人都是心中诧异,难道是自己的兄弟受伤了? 方如今看着几人直接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那家伙应该是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兄弟们有好几次都几乎发现他了,可是很快就被甩掉了。” “而且,他枪打得很准,兄弟们担心……” 方如今点点头:“应该是一个行动能力比较强的人。咖啡馆里受伤的兄弟怎么样?” “打中了胸口,虽然送了就近的医院,但多半是活不成了。”行动队员面露悲伤之色。 “抚恤金除了组里那份,我会再单独出一份。” 人死不能复生,事到如今,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躺在担架上的汪英,手脚都被捆牢,听到方如今等人的对话,大致猜测出高桥五郎成功逃脱,心中多少有些宽慰。 这边汪英被带走,方如今立即通知将陈鲁文从祥云寨押送回来。 就在即将上车离开前,方如今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异样,仿佛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紧紧锁定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了一般。 他试图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那两道目光的来源,但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每一个面孔都转瞬即逝,让他无从寻觅。 一旁的戴建业见状,悄声问道:“组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方如今眉头微蹙,目光依旧在人群中穿梭,却依旧未能找到那对目光的主人,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句:“没什么!” 汽车缓缓发动,载着他们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 方如今坐在宽敞的后座上,心中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仍未消散,不由自主地扭头向身后看去,但只看到了逐渐模糊的人群和远去的街景。 戴建业从后视镜中,注意到方如今的举动,再次低声问道:“组长,到底怎么了?” 方如今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在人群中盯着我,那种目光很锐利,让我很不舒服。” 戴建业闻言,神色一凛,随即问道:“要不要我派人回去看看?” 方如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想必他也已经离开了。我们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因小失大。” 很快,大街上便传出了消息,有日本间谍在饭店中被一举抓获,而且还是两个。 据说是一个日本间谍被捕之后反水,带着特务处的人进行抓捕的。 饭店里很快恢复了营业,因为之前的抓捕并未发生什么打斗之类的。 在方如今等人撤离之后没多久,宫崎柊吾便走进了饭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既能享受偶尔掠过的微风,又能观察外面的环境。 他原本是要去泰和昌银楼,向那个化名为汪英的同伙传达撤离的紧急指令的,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他前行的路上布下意外。 在阴暗潮湿的小巷里,遇到了矮胖泼皮一伙正围着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张五福,拳脚相加,恶语相向。 他本无意这种小事,奈何那些泼皮不长眼,结果被他几下利落的动作便将来犯者制服,也算是无意中替张五福解了围。 但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无疑让他的行动耽搁了几分钟。 当宫崎柊吾匆匆赶到泰和昌银楼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银楼外,几个年轻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徘徊,实则眼神警觉,明显是在守候着什么。 宫崎柊吾心知不妙,不敢久留,快速路过。 直到向前行进了一百余米,才走向路边的小贩,买了一包烟,借此机会跟小贩闲聊。 宫崎柊吾套话的技巧一流,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银楼出事了,有人被带走了。 他立刻联想到,这变故很可能与汪英有关。 但问题在于,他从未见过汪英的真容,更无从验证这一猜测。 宫崎柊吾心中五味杂陈,中国人的情报机构行动如此迅速,让他措手不及。 原本打算提前预警,没想到对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若是自己早到片刻,说不定也被一锅烩了。 心悸无奈之余,宫崎柊吾只能返回,向他的上级板仓弥久报告这一突发情况。 回程的路上,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枪声,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再次加快步伐,紧接着看到的是一家饭店被迅速封锁。 宫崎柊吾凭借多年特工生涯的敏锐直觉,立刻意识到这是中国特务机关在行动。 既然刚好遇到了,他便不动声色,混入人群之中,假装好奇地驻足观看。 没过多久,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名中国特工的脸上,那张脸,他竟觉得有些熟悉。 记忆中快速闪过两次相遇的场景: 一次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他无意间帮助这人摆脱了泼皮的围攻,两人就此相识; 另一次,则是一张被烧掉半截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此人。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宫崎柊吾心头一震。 方才方如今向人群中的一瞥,让宫崎柊吾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没有过了,即便是面对板仓弥久的严厉训斥,宫崎柊吾也没有感到如此惶恐过。 他心中不服气,但身体上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好在自己躲避及时,对方也并未太过在意。 此时,他刚落座,耳边便响起了周围食客们的议论声。 一位老者正绘声绘色地向他的同伴讲述着方才的奇遇。 “你们知道吗?”老者压低声音,但眼中的兴奋却难以掩饰,“那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哦?那后来呢?”同伴好奇地追问。 “我上茅房的时候,看他们在下水道口,当初还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老者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你们猜怎么着?他们是想造成干扰,搞成从下水道逃跑的假象。” “这些狗日的小鬼子,太鸡贼了!” 听到这里,宫崎柊吾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方才他刚刚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担架被抬出来,还没有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你抓住他们了吗?”其余食客紧张地问道。 “然后……哈哈……”老者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他们就被识破了,其中一个小鬼子藏在了桌子底下企图弄混过关,被纠了出来,听说被揍得不轻,你们也看到了,是被抬着出去的。” “最好死在半路上,省得浪费咱们的粮食。” 宫崎柊吾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轻轻端起茶杯遮掩。 国人对东洋人的厌恶程度,是深深地铭刻在骨子里的。 宫崎柊吾对此虽然心中不忿,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成不变的,当刺刀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时,他们的骨头比任何人都要软。 略带苦涩的茶水入喉,那一刻,味蕾仿佛被轻轻触碰,带来一丝不易言说的深沉感受。 不是纯粹的苦,也不是简单的香,而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交织。 宫崎柊吾的思绪悄然飘回。 迅速从食客们的交谈中提取关键信息—— 两个“日本间谍”被抓的原因竟然是有人反水告密。 这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若是特高课成员背叛组织,是会遭到极为严厉的惩处的,哪怕是此人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 这么一算的话,就是三个人落网了。 这对于特高课而言,算是一次不小的损失了。 这件事也必须要向板仓先生立即汇报,虽然不一定是板仓先生的人,但总归都是一家人。 及时报告上级,也好早点做出反应,避免更大的损失。 片刻后,当伙计拿着菜单,满脸堆笑地走向那张原本坐着宫崎柊吾的桌子时,却愕然发现,那位客人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伙计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看向四周。 柜台后,一个模样颇似掌柜的中年男子,眼神犀利,注意到了伙计的异样。 他见伙计耷拉着脸,眉宇间透露着不解,便招手将伙计叫了过去,轻声询问了几句。 伙计简单描述了情况,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作为顾清江在这家饭店布下的眼线,他是见过宫崎柊吾的,但并未多想。 此时听伙计的描述,才预感到不对劲,当下没有再多言,迅速绕过柜台,大步流星地向门外奔去。 他心中暗自焦急,希望能在大街上捕捉到那位年轻男子的身影。 然而,当气喘吁吁地跑到饭店外,环顾四周,只见人来人往,却早已不见了宫崎柊吾的踪影。 他不禁懊悔地顿足,心中暗骂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 回到柜台上,他的神色依然凝重,没有片刻迟疑,立即拿起电话,给队里打去了紧急的通话。 而此时,方如今等人还在返回的路上,并不知道方如今所经历的这一小插曲。 第九百三十六章 审讯汪英 特务处行动科的审讯室位于一幢阴森的老式建筑内,四壁潮湿,斑驳的墙面上隐隐可见已经干涸的血迹。 室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摇曳的灯光在勉强驱散着周围的阴霾。 熊熊的炭火在一旁燃烧,火光跳跃,映照着刑讯人员那油光满面的膀子,肌肉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扭曲,透露出一种野蛮的暴力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血腥味和汗水的混合气息。 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恐惧与压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汪英被牢牢地绑在一张粗糙的木制审讯椅上,他的双手被紧紧束缚在椅背之后,双脚也被固定在椅子下方的横木上。 他的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尽管他一脸的淡然,但嘴角的微微颤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刑讯人员步步逼近,手中的皮鞭在空气中挥舞,发出“嗖嗖”的声响。 汪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仿佛在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接下来的审讯将会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走廊里突然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打破了审讯室死寂的气氛。 这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汪英的心上,让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方如今的到来,整个审讯室的气氛随之一变。 他的目光在审讯室内扫过,最后定格在被绑在木制椅子上的汪英身上。 汪英感受到方如今的目光,不禁有些紧张,但他仍然保持着镇定,与方如今对视着。 方如今淡淡一笑:“汪英,这次跟你见面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汪英也是抬头看着方如今,这还是他被捕后,第一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位对手。 这是一位看上去分外青涩的少年,整齐干练的短发,带着些许淡漠的神情,即便只是身着朴素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站姿也依旧端正无比,特别是那双略微狭长的眼眸,透露出深邃而清冷的视线,仿佛只需一瞥,便能让人的心灵深处涌起阵阵寒意。 汪英历经世故,一眼便洞悉,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绝非等闲之辈,是个极为棘手的人物。 此人性格刚毅果决,内心冷硬如铁,且深信自己的能力,几乎不受外界动摇。 虽然被绑缚于木椅之上,汪英却并未流露出半点囚徒的惶恐,反而神态自若,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开口:“这似乎并不太公平,您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而我却对您的名字一无所知。” 到底是老江湖了……方如今微微点头,这个日本人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似乎不太一样,身陷囹圄之境,却能够坦然处之,这并不是强做镇定,而是有恃无恐,又或者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然,害怕是肯定有的,毕竟都是肉长的,在预感到将会被上大刑时都会本能的恐惧。 不过这一切对于方如今来说都毫无意义,他不知道对手哪里来的自信,他只知道,此时不论是任何人落在他的手里,都只有低头认输的份,这才是真正的自信。 “既然如此,我就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特务处临城站行动组组长方如今!” 对于汪英这个阶下囚,他的身份没有隐瞒的必要,特高课已经派人在收集他的资料,并且这些资料出现在了南京,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即便是南京的特高课潜伏人员,也不可能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方如今此言一出,汪英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睁,他没有想到,亲手抓捕自己的,正是之前通报里提到过的那位年轻的中国特工。 “你就是方如今?” “我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吗?” 汪英点头:“没错,你说的也对!” “看你如此淡定,应该是早就留了后手!”方如今向来喜欢直接进攻,不喜欢浪费时间。 汪英哈哈大笑:“果然还是被你猜出来了。实话告诉你,即便你抓了我,也别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任何的情报。当然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的,说出来痛快,哈哈哈……” 方如今的眉头皱紧,这个对手是想在临死之前逞口舌之快,“那你是怎么发现我们是在利用你的?” 汪英再次露出轻蔑的笑意:“你们抓了陈老板,用土匪的名义让我筹集赎金,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哦?”方如今饶有兴致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汪英并未立即回答,而方如今也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良久之后,汪英这才缓缓扬起下巴。 方如今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说吧,也好让我知道我是如何输掉这一步棋的。” 陈鲁文的亲笔信,他曾经反复检查过,无论是内容,还是字迹,都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否则,他也不会让人把信交给汪英。 汪英到底是从哪里发现这是一个局的? 这是萦绕在方如今心头的一个很大的困惑。 “最大的问题在于土匪!你肯定不会知道,陈老板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土匪,他的父母和妹妹都是被土匪所杀,他因此而发誓,与土匪势不两立。” “当然了,为了工作,为了完成任务利用土匪做一些事,那就另说了。” 汪英一边说,脸上越发的得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后呢?”方如今适时引导。 “我知道他跟祥云寨的土匪有联系,没有他的暗中支持和资助,祥云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是什么导致了他们反目成仇,以至于陈老板被土匪绑架,并且索要赎金?” “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无一不表明,陈老板出事了,而且多半跟你们有关。” “当然了,我也是看到了他的亲笔信,才更加确定了这种猜测。” 说到这里,他又不禁笑了起来。 方如今眼睛一亮:“你是说他的签名?” “果然是个聪明人,自从我们这个情报小组出事之后,陈老板就通知我们近期不要再活动了,并且取消了之前的联络方式,全部改用备用联络方式。” “而我和他之间,预警的方式之一,便是他签名的变化。” “问题就出在中间的那个字上,鲁字,需要看到是中间最左边的那一撇,如果其笔画超出了最上面的一撇,说明是安全的,反之,则是有危险。” 方如今仔细回忆信件上的签名,果然如汪英说的一模一样。 “我原以为你有多么的了不起,此刻才知道是高估了你!” 汪英以一副十分得意的笑容注视着方如今,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狡黠与自信。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内心涌起了巨大的满足感。 此刻,他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俯瞰着脚下的世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感觉不仅来源于他对当前局势的精准把控,更在于他深知自己有能力引领事态的发展,无论面对何种挑战,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即便身陷囹圄,他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汪英心中暗自冷笑,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方如今,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曾经听闻过很多关于方如今的传闻,说他如何机智过人,手段高明,但此刻,在他面前,他似乎并没有展现出那些被传颂的特质。 这让汪英心中不禁有些轻蔑,也许,所谓的神话,也只是人们夸大其词的产物罢了。 方如今听了汪英的话,内心怒火翻腾。 汪英的轻慢之语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陈鲁文所谓的写信筹集赎金一事,自己根本就是被利用了,可怜自己还以为精心布置了一个局,最后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了。 他自问并不是个太在意得失的人,但此刻,汪英的话,却像被放大了数倍,回荡在耳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握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理智吞噬。 但方如今毕竟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下一刻,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用这口气将怒火压制在心底。 随着怒火的渐渐平息,他的眼神却变得越发锐利和冷冽。 那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寒意,仿佛北极的冰川,足以将任何轻视他的人彻底冰封。 既然事已如此,再怎么懊悔也是于事无补。 何况,这一局自己也并非满盘皆输,毕竟还有陈鲁文和汪英两个情报员在自己手中。 只要下一番功夫,不怕撬不开他们的嘴。 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他当即对汪英道:“汪英,我不得不说,你们这次干得漂亮!我进入情报行业中,遇到了不少对手,其中不乏高手,可是,能给我布下圈套的对手并不多,你们算是一个!” 说着,轻轻地鼓掌,赞叹道:“了不起,竟然能够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不得不说,你们还是很厉害的。” 忽然,他话锋一转,道:“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和你的同伴在咖啡馆会面,他因为你的原因而暴露了,别以为他暂时从我手上溜走了,他受伤了,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听到方如今的话,汪英用力抬起头,再次盯着方如今,喘着粗气问道:“他受伤了?” 方如今冷笑说道:“当然,在你走后,他竟然去而复返,以至于被服务生认了出来,这怕是你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吧?“ 汪英顿时心头巨震,关于咖啡馆的枪声的猜测此刻都随着对方的陈述而明朗起来。 该死的高桥五郎,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一旦受了伤,暴露的机会将会大大的增加。 见汪英面露惶恐,方如今乘胜追击:“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还没有来得及去向你的上级去报告陈鲁文的最新情况,而是将你的猜测告诉了你的同伴。” “当然了,即便是面对你的同伴,你也未必会实言相告,最多告诉他陈鲁文被土匪绑架了,让他去跟你一起筹钱。” “汪英,你的心机当真很深,跟陈鲁文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汪英被方如今一语中的,脸色骤变,像是被突然揭开了伪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你怎么会……”终于,汪英结结巴巴地开口,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很明白的告诉过你了,是我猜的。” “你说是你猜的?”汪英换掉那副僵硬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的‘猜测’可真是恰到好处啊。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猜’到关键信息,这份‘猜测’能力真是令人佩服。” 显然,他并不相信这出自方如今的猜测。 “我还知道,你有可能派人跟踪给你送信的那个‘土匪’,对不对?” “在银楼的时候,你之所以接到筹集赎金的信之后,一点都不着急,不就是为了留下时间验证自己的猜测吗?” “在情报这一行中,有时候动作快反倒并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 方如今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犹如一支支利箭,击中了汪英,让他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不安。 而方如今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他如坠冰窟,“我劝你不用再抱希望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派出的人此刻已经在被带来的路上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汪英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侥幸心理。 果不其然,方如今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行动队员押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那个青年低着头,神情萎靡,显然精神是已经被彻底击垮了。 而汪英在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浑身颤抖,如同被霜打的茄子,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在瞬间崩塌。 他无法相信,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方如今揭穿。 青年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带着哭腔喊道:“不关我的事,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立即说话。 此人的恐惧和慌乱在他眼中一览无余,这让他更加确信,此人只是汪英计划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说,是谁指使你去跟踪的?”方如今的声音,让青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是……是汪经理让去的,还……承诺给我五块钱。”青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敢有丝毫隐瞒。 汪英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真的土匪,即便被跟踪时发现了,在没有报警或者是做出对土匪有威胁的行动之前,他们也不会对肉票怎么样,毕竟那都是真金白银。 所以,这一点,汪英并不担心。 你绑架了我的朋友,我不放心,派人跟踪你的踪迹,这个逻辑很合理。 但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是中国人的诱敌之计,汪英完全可以装糊涂,认为那个人就是土匪。 总之尽量拖延暴露身份的时间。 至于他自己,是有信心从银楼安全撤离的。 这是他每天上班下班思考最多的一件事,已经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 李斌给他施压,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故而才请假,实则是计划好了金蝉脱壳。 第九百三十七章 烟杂店老板 而这个年轻人除了去跟踪送信的“土匪”之外,还有另一层任务。 那就是一旦发现“土匪”是假的,就可以用来迷惑方如今等人,从而为自己撤离创造机会。 说白了,这个青年就是汪英故意放出去的一枚烟雾弹。 “你去给我买烟了吗?” 汪英忽然问那青年。 青年看着方如今,不敢回答。 “如实告诉他!” “没……没有!”青年支支吾吾,“我去都没有去。” 汪英闻言,此刻已经面如死灰,无力地靠在墙上,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方如今看着汪英,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走到汪英面前,低声说道:“汪英,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吧?” “你让他去买烟,一定是替你传递情报,但我猜测这情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载体,而是你和你的同伴早就约定好的。” “一旦有人去买某种牌子的香烟,这个紧急的情报传递系统就会立即启动。” 方如今转头问那青年:“让你买什么烟?” “老刀!” 这种牌子的香烟,其独特的烟味深得底层劳动百姓喜爱,尤其是人力车夫和码头工人,常常抽上两口。 不仅在普通民众中风靡,连一些文化名人都曾抽过这款烟,甚至在一些文章中都能找到关于老刀牌香烟的记载。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有!汪经理让我买带有《说岳》画片的,实在没有的话《西游记》的也行,再不济就是《说唐》。” 老刀牌香烟的独特之处在于,除了拥有铜框玻璃人物镜,还以《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说唐》《说岳》等脍名的中国古典故事为灵感,将这些故事制作成彩色的画片,放置在烟盒内,以吸引消费者。 方如今看向汪英:“是不死老刀,《说岳》和《西游记》《说唐》画片,就是你向外发出的紧急示警讯息?” 汪英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这也被猜出来了? 方如今对顾清江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闪身而出。 “汪英,你本想传递的信息,我会去派人帮你传递的,我想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对吗?” 汪英一言不发。 方如今转头对审讯人员吩咐道:“准备电椅。” 即便猜到了汪英的一系列操作,但并没有顺着这条线再能挖出大鱼,方如今心中恨意难消,决定要好好地给汪英上点手段,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汪英见到事已至此,脸上的表情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目光逐渐变得清澈,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被抓之后,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 当初在接到陈鲁文的信的时候,信中,陈鲁文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他也曾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那个时候仿佛还比较遥远。 没想到中国人的动作如此之快,仅仅是凭借猜测,就搞清了自己的百般遮掩的真实意图,让自己通过烟杂店示警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对于方如今他除了恨,还有一丝丝的佩服。 但是对于陈鲁文这个自己人,汪英的心情就要复杂的多了。 是中国人抓住了陈鲁文,通过他找到了自己。 但让汪英不解的是,陈鲁文在明知自己已经落入中国特工手中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设计一出“祸水东引”的戏码?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想与陈鲁文的每一次交流,他自问对陈鲁文言听计从,从未有过任何得罪之处。 那么,陈鲁文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汪英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源头,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同伴。 审讯室的灯光昏暗而阴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网中的飞虫,无力挣扎,只能等待未知的命运。 汪英轻轻吐出一句:“悉听尊便!” 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审讯人员将他架上了电椅。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陈鲁文的手下都这么难对付,更加何况是陈鲁文本人了。 正是由于陈鲁文在特务处安插的内线,这才让梶原千春再一次从他手中溜走,以后再想找到她,就完全是凭运气了。 同时,方如今对陈鲁文也很佩服,这个人虽然是敌对阵营,但心机很是深沉,能够在身陷囹圄的情况凭借一番操作不断向外界发出示警信号,甚至将同伴折在其中也是在所不惜,确实出乎了方如今的预料。 等陈鲁文被押送回来之后,一定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行刑!” 汪英很快被固定在电椅上,无法动弹。 随着方如今一声令下,电椅启动。 滋滋声的电流从电线走到马蹄形的铁圈上,走到贴肉的手腕上,通过脑神经,走到全身。 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汪英的身体。 整个身体在电椅上剧烈抽搐,皮肤在电流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像是要爆裂开来。 每一次电击,他的肌肉都会不自主地收缩,整个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电椅发出的嗡嗡声和汪英的惨叫声和呻吟声不断响起。 电流如同狂暴的野兽,在汪英的体内横冲直撞,身上的血管在电流的冲击下仿佛要撕裂开来,每一次电流的涌动都让他的血管剧烈地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电流像无数根针一样刺入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震颤。 心脏像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皮肤仿佛被火焰灼烧,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双眼在电流的刺激下迅速充血,变得赤红,眼神中透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恐惧。 意识在电流的冲击下变得模糊,但痛苦的感觉却如影随形,让他无法逃脱。 “汪英,现在的电流只是入门级别的,后面会更加痛苦,你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随着汪英身体剧烈抽搐,眼泪、口水、鼻涕在这无法忍受的痛楚中不自觉地流淌下来。 这些液体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电椅上,与汗水交织成一片。 “我……没……没什么好说的……啊……啊……” 随着电刑的持续进行,汪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被电流完全控制,扭曲、颤抖、挣扎 三轮电刑过去之后,汪英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连最基本的支撑都难以维持。 犹如一滩烂泥,瘫软在电椅上。 衣服已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着肌肤。 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电流击出体外。 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狡猾狠毒的日本特务,而是一个被痛苦折磨到极致的可怜人。 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汪英微弱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汪英,这只是低压电刑,你确定你能挺下去吗?” 方如今冰冷的声音在审讯室中回荡,犹如一把利刃,直指汪英已经崩溃的心灵。 这时,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顾清江沉稳的步伐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他身后,两名行动队员押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犹如烂泥般瘫在电椅上的汪英身上,那惨不忍睹的场面让他当即两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方如今冷冷地扫了一眼瘫在电椅上的汪英,然后转向刚被押进来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清江开始低声汇报:“方组长,这个老板娘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在店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我们走访了周围的邻居,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大家都说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方如今微微点头,锐利的目光转向烟杂店老板,神色慌张,双手不安地扭动着。 “长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开小店的。”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 方如今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队员们将老板带到汪英面前。 老板两条腿跟面条似的,不敢上前,被行动队员粗鲁地推搡着走到电椅前。 电椅上坐着的人,低垂着头,浑身湿透,就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老板仔细看了看,初时并未认出这是何人。 但后面的行动队员不耐烦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几乎贴到了那人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老板吓得浑身一颤,继而是一声尖叫。 “不认识,不认识……” “先别急着说不认识,再好好看看。” 烟杂店老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试图在记忆中搜寻与这张扭曲脸庞相匹配的任何一丝线索,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此时,汪英因为刚刚受完电刑,人不人鬼不鬼的,面貌变化之大,简直超乎想,他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方如今提醒他:“泰和昌银楼的,姓汪,有印象没有?” 烟杂店老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貌大变的人,继续努力回忆着,试图从他那扭曲的面容中捕捉到一丝曾经的熟悉感。 “泰和昌银楼的……姓汪……”老板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信息。 片刻之后,老板的眼神突然一亮,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是泰和昌银楼的柜缺,汪经理,对!就是他!” “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清江快步走过:“别扯这些没用的,说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是,是……” 原来,烟杂店就在泰和昌银楼到汪英的住所的路上,汪英下班的时候偶尔会从他那里买烟,一来二去,他也知道了汪英的身份。 可是,烟杂店老板坚称自己跟汪英就是买卖关系,对于汪英的真实身份和所作所为,他一无所知。 方如今也没有难为烟杂店老板。 如果此人是汪英的同伙,那么汪英绝不会如此大意,把人引到他那里去,这样不符合逻辑。 那就剩下另一种可能了,汪英的同伙就在烟杂店周边,而且十分近,以至于他能够听到那个青年和老板之间的对话。 方如今猛然醒悟,意识到事情的关键可能并不在于烟杂店老板本身,而是在于那些可能无意间听到对话的人。 他一把抓住烟杂店老板的衣服前襟,语气紧迫地问道:“你想想看,当时还有谁听到你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烟杂店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浑身直哆嗦,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连连求饶,声音中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当时也没有留意这些啊!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清江拎着烟杂店老板脖领子,再次来到汪英的面前,恶狠狠道:“如果今天你想不出来,就去这个位置上坐一坐。” “我想,我想,我想还不成嘛……”烟杂店老板眼泪鼻涕糊满了脸。 方如今皱了皱眉,对顾清江说道:“放开他,让他好好想想。我们需要的不是恐吓下的答案,而是真实有用的信息。” 顾清江闻言,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松开了拎着烟杂店老板的手。 烟杂店老板一得到解脱,立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感激地看了方如今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努力回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烟杂店老板紧锁着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眼神在血迹斑驳的墙壁上四处游移。 这时,方如今明显看到之前还跟死狗一般的汪英动了一下,眼皮微微抬起,无神的眼睛似乎凝聚了一点光亮,看向了烟杂店老板的方向。 看来自己的思路是对的,烟杂店老板只是个幌子,汪英的同伙另有其人。 经过一阵紧张而焦虑的思考,烟杂店老板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释然和兴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修鞋匠 烟杂店老板抬起头,看向方如今和顾清江,眼中闪烁着期待和恳求。 自己即将透露的这个信息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他能够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途径。 “我的小店东侧有个窗户,窗外是一条背阴小巷,巷口有个叫姓鲍的修鞋匠,有些年头了。” “我在店里跟客人说话,他肯定能听见。” “而且,那天这个年轻人去我那里问了老刀牌香烟之后,我当时正好有双老人头要修理,去找他。结果他不见了。” “这些年,刮风下雨的,他可从来没有早早收过摊,我觉得不正常。” “长官,您说这泄露消息的事情,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正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除了修补衣服,修鞋也是常见的行当,街头巷尾都有修鞋匠的影子。 方如今看看烟杂店老板:“你好好想想这个鲍鞋匠是什么时候在你那里支的摊子?” “应该是五年前的立秋,对,对,就是那个时候,我记得那年我侄女刚刚出阁,我参加婚礼穿的那双皮鞋还是他给我修补的,没要钱。” 方如今点点头,五年前大概也就是汪英在银楼潜伏下来的时间,时间节点上基本吻合。 这个姓鲍的鞋匠,身上的嫌疑非常大。 而且,另方如今有些恼火的是,此人怕是已经将汪英遇险的消息传了出去。 “顾队长,马上抓捕这个鲍鞋匠。” “是!” 顾清江早就摩拳擦掌了,得到了命令之后,拎着烟杂店老板的后脖领就走出了审讯室。 方如今看向耷拉着脑袋的汪英:“千万别睡,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你的老伙计了。” 汪英低着头一言不发,但脸色已经犹如死灰一般。 诚如方如今猜测的那样,这个鲍鞋匠,就是他的信鸽,负责紧急情报的传递工作。 自从汪英进入银楼潜伏之后,找鲍鞋匠传递的情报仅仅三次而已。 汪英基本上是把他当作应急渠道使用的,一般的情报不会走这个条线。 烟杂店的确是个幌子,鲍鞋匠的修鞋摊就在烟杂店的东窗下,店里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昏黄而幽暗的灯光,映照出汪英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庞。 他刚刚受完一轮电刑,身体虚弱不堪,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狂妄与自信的复杂情绪。 汪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尽管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没错,鲍鞋匠就是我的信鸽。不过,你们以为抓住他就能让我开口?真是太天真了。” “此刻他早就已经转移了,你们所谓的抓捕,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方如今眼神一凝,没想到汪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嚣张:“汪英,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局势对你不利。如果你继续顽抗,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的痛苦。一会等你们见了面,看你还如何嚣张!” 汪英轻蔑地笑了:“哼,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特高课的组织体系有多么的严密,成员的执行能力有多么强。就算你在抓到我之前就去抓他,也未必会碰面。” “你们顺藤摸瓜的计划只不过是一场笑谈,不……应该是笑柄,才对!” 按照预定计划,鲍鞋匠在接收到信息之后,应该在半个小时之内将情报传递出去,然后有序进行转移。 这个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而此刻距离年轻人在烟杂店传递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 所以,汪英这才有恃无恐。 方如今紧紧地盯着汪英,这个日本特务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汪英,你最好自己砸说什么。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汪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充满了对方如今的嘲讽:“那就试试看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有些秘密,是永远不会被揭露的。” 一旁的戴建业此刻却被汪英的狂妄态度气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眼中闪烁着怒火,猛地大步走向汪英。 “你以为你的沉默能保护你什么?” 说罢,扬起手,狠狠地扇了汪英一个响亮的耳光,让汪英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汪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有些懵,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呼,只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戴建业。 方如今对戴建业道:“我出去透口气,在请到鲍鞋匠来之前,你好好跟汪经理聊聊。” 戴建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请组长放心,我会好好跟汪经理聊聊的。” 方如今刚刚迈出审讯室的门槛,一阵突如其来的惨叫声便刺破了走廊的宁静。 那声音尖锐而凄厉,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让方如今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抹冷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戴建业,果然是个急性子,一会儿都等不了。”他轻声自语。 审讯室外的空气确实清新得多,带着一丝凉爽和自由的味道。 方如今走出审讯室后,忍不住深吸了几口,仿佛要将体内的浊气全部排出。 对于汪英这条线,他已经有了基本的预判,怕是不会如同之前想象的那么乐观。 但即便如此,他的手里还有陈鲁文和汪英,人不算是也一无所获。 人还是要知足常乐才好。 而且,说不定顾清江一会会给他带来好消息。 事实上,现在的顾清江此刻对即将开展的抓捕行动心中没底。 一路上,他询问了烟杂店老板关于鲍鞋匠的信息。 但老板只是知道鲍鞋匠的住址,其余的情况并不知道。 一处相对隐蔽的院落,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将大门推开,人刚刚出门就将大门带上了,门锁咔嚓一声锁上。 此人正是顾清江准备要抓捕的鞋匠鲍学海。 自从在烟杂店外听到了紧急示警的联络信息之后,他立即收了摊回到家中发报,但让人恼火的是,今天这里竟然又停电了。 电力技术在洋务运动前期未得到清政府重视。 在华外资电厂作为中国电力工业的开端,其主要作用是为外国人在租界内提供生活便利。 中国首座发电厂是1882年由英国商人投资创办的上海电光公司。 上海电光公司建成后,当时社会反应呈现两个极端: 一方面,部分国民接受这项技术,意欲推广应用; 另一方面,一些官员把电灯看作妖术、鬼气,发布禁止使用电灯的政令。 因此,中国电气事业发轫虽早,但受政策限制发展迟缓。 在上海、苏州、无锡、镇江等南京周边城市均已有商办电厂的同时,近代南京第一代实业家也已经意识到电力技术的作用。 加之对发展电力产业和发展新式电力企业的强烈愿望,在南京的外商、官员、实业家等多方均尝试申请筹办电厂。 1910年8月,金陵电灯官厂第一台100千瓦发电机组进行试运转,情况良好。 宣统三年(1911)冬,另外两台100千瓦发电机组先后装竣发电。 至此,金陵电灯官厂的建设工程全部告竣。 当时,该厂有两条供电线路: 一条从西华门经新街口、中正街(今白下路)口到朝天宫; 一条从西华门经大行宫到夫子庙。 两条线路均以2.3千伏输出电压,直接向城中、城南区域供电。当时电灯用户约数百户,电灯近万盏。 但是,随着南京下关码头船运和商业的发展,对电力的需求与日俱增。 南京电灯厂(前清金陵电灯官厂)因设在西华门,加之功率有限,且时因燃料中断,原有电灯厂已不能满足用电需求。 于是,有了在下关开设分厂的筹划。 1920年随着装配一台美国通用电气公司1000千瓦汽轮发电机组的下关电厂的投入使用,南京城北用电问题解决。 但是随着南京成为民国首都之后,大量的政府机构成立,城市建设如火如荼进行,给南京的电力供应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尽管仅是西华门的本厂每晚就发电4000余度,耗煤29吨之多,但电力供应依然不足。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难题,决定对“下关发电分厂”进行扩建。 可即便如此,城市还是会时不时地停电。 十年前,南京的新式大楼拔地而起。 尤其是城市中央中山大道两边的政府大楼,往往采用传统建筑外观搭配钢筋混凝土材料的建设方法,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形成了一片现代化建筑区。 在这条主干道的西北侧,还有包括山西路、颐和路在内的公馆区、剧院区,采用的是全西方风味的建筑。 但这就是南京的达官贵人和外国访客能走到的最边缘了。 从这个区域再往北去,是一望无际的连片贫民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经费有限,军费仍然是花钱的主力。 为了向国际社会展现国府气魄,老头子还要求把钱用在政府大楼这个“刀刃”上,市政经费更加捉襟见肘。 以至于这些贫民区,鱼龙混杂,破败不堪,只有那些最有好奇心的上流人士才敢像看珍稀动物一样地去那里一探究竟…… 而鲍学海居住的地方正是在这样的一片区域,这样的区域用电自然不会被优先保障,停电是常有的事。 让鲍学海更加恼火的是,今天既不是按照常例时间的停电,也没有提前通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藏在家中的发报机原本是电池的,但因为夏天的南京十分闷热潮湿,电池出现了故障,这种情况他是不敢拿出去修理的。 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发报机完全就是一堆废铁。 于是鲍学海只能通过另外的方式去将示警信息传递出去。 这还是鲍学海头一次启用这样的联络方式。 负责接收情报的另一方是谁,鲍学海也不清楚,他们只是在固定地点,固定的时间接头,这当然也是因为保密的要求,防止有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还有脱身的可能。 根据他的估计,从自己发出紧急联络信号,到接头成功,起码需要两到三个小时,这还是最快的估计。 他们接头的地点,鲍学海也很熟悉,距离自己的住所不远,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手艺人。 大到水缸、水桶、棕棚床,小到锅、碗、盆、盘子、雨伞、钢笔等,都有人修。 鲍学海虽然不知道同伴的具体位置,但是既然是紧急联络渠道,同伴应该不会走很远的距离和他接头,所以鲍学海一直在心中判断同伴的落脚点也应该在城北这一带。 而且,根据他的估计,自己这名同伴很有可能也是一名同行。 但是,他在半路上的时候,听到了两个警察在议论泰和昌银楼和咖啡馆的事情,心中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会不会是汪英出了问题? 他必须要马上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判断下一步的行动。 这两个警察他也算是熟悉,平时修鞋补鞋,没收过他们的钱,此刻他强安耐住心中的焦急,试探问道:“南京城天子脚下,还敢有人动枪,真是不怕死,想必一会人就被抓到了。” 一名治安警察轻轻的一笑,低声说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听说跟小鬼子有关系,哪有那么好抓的?” 另一个警察道:“听说打得很激烈,死了不少人,有好几个小鬼子都被打死了。” 因为都是一个系统的,消息传递的比普通群体要快一些,但也是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就走了样儿。 但这毫不影响两个警察将此作为谈资,他们跟鲍学海也熟悉,着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是以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听到有日本人被打死之后,鲍学海心中的再无半点侥幸。 汪英让他发出示警信息,出事的地方又是泰和昌银楼,基本上判断是与汪英有关系了。 他很想去事发现场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但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能先去发紧急联络信号。 然而,十分不巧的是,那面原本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寻人启事、广告的“广告墙”,此刻被白灰刷的焕然一新。 他一打听,才知道是明天有个大员要来这里“参观”,相关部门对一些设施做了修缮,而他们觉得“广告墙”上的各种纸头实在是大煞风景,故而重新整肃了一番。 鲍学海轻轻摸了摸修鞋的木箱,里面装着他写好的寻人启事。 但此刻,怕是不能用了。 两条路径全部都不能启用,这该怎么办? 第九百三十九章 逃 鲍学海心中暗自思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欲转身离去,却恰在此时,一个秃头男子突如其来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秃头男子身形魁梧,面带不善,显然并非善茬。 这人肩上担着扁担挑子,一头是木风箱,一头小炉子,带个小板凳,绳子上挂一串铁片,随着扁担的摇晃,发出铁皮撞击的清脆声音。 鲍学海认得此人叫张立,是个补锅匠。 说是补锅匠,其实补锅、补碗、补水缸都干。 这个年代,家里做饭主要用大铁锅、大灶锅、小耳锅、牛头锅。 铁锅大部分是铸铁(生铁),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破洞或开裂缝,买新的较贵,这时能修复一下,也是很划算的。 补锅匠用小茶杯大小、耐高温的“耐火泥做钢柸”,放点碎旧锅片,放在焦炭炉子上烧,拉风箱加强助燃、加温,很快旧锅片熔化成“铁水”。 补锅匠快速把铁水珠子倒在要补在部位,里外用石棉垫子一压,一个洞就补好了。 破损部位大的要3~4次,补好后,外面用锉刀锉平,里面用旧砂轮磨光,很快修复好了。 一般1个小洞5分钱,最多的2、3角钱一口锅就可以补好。 补碗,一般是碗开裂缝,或者掉了一大块。 补碗匠用木杆子钻,钻杆绳子上下摁,钻头用金刚钻头,缝隙两边,钻成小孔,然后打上“蚂蟥巴子”,碗修好后,不影响使用,当然明显痕迹还是有的。 张立的手艺一般,但在这一带很吃得开。 按理说,鲍学海跟他没有任何的冲突,但偏偏张立还有个弟弟,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 张立倒是给弟弟谋了个出路,就是修鞋补鞋,摆摊的地点恰好离鲍学海不远。 但快活惯了的弟弟自然不肯干这些手艺活儿,一天到晚根本没生意,两天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张立听到的版本是鲍学海抢了他弟弟的生意,导致他弟弟干不下去了。 于是,这仇怨就此结下了。 鲍学海虽然是个日本特工,但因为特殊的身份,他一直扮演着憨厚本分的角色,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即便有人故意欺负他,也是忍气吞声,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知道张立兄弟忌恨他,但鲍学海一直不敢表露出来,能躲就躲,张立见不到他的人,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姓鲍的,你可是让我好找!”张立放下了扁担,快步走到了鲍学海的面前。 鲍学海那张憨厚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温和的笑容所取代。 他憨憨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是张大哥啊,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了。” “巧你大爷!” 张立猛地挥起拳头,毫无预兆地砸向了鲍学海的面门。 鲍学海虽然反应迅速,但碍于身份不能暴露,只能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拳,被打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张立见状,更是得意洋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继续对鲍学海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每一拳都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落在鲍学海的身上。 鲍学海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却不敢还手,只是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要害,试图减少一些伤害。 旁边的几个箍桶匠、锔缸匠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箍桶匠主要制造桶形或圆形的木制家具,如水桶、饭甑、火桶、锅盖、尿桶、脚盆、坚桶等。 这几人中,一个姓蔡的锔缸匠最为壮实。 鲍学海曾经亲眼看到自己邻居家的大腌菜缸坏了,开裂有一尺多长,继续使用肯定会漏卤水,重新买一口大缸可能需10块钱,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只能修理使用。 于是请了这个姓蔡的锔缸匠,锔缸匠拿出一包小工具,很快裂缝两边钻出几个小眼,然后用几个蚂蟥巴子固定好,再用铁粉加盐水刷在缝隙上进行密封,缸的一周加上一个竹篾箍,很快修好了。 他们平时跟鲍学海的关系还不错,此时看到他被如此欺辱,都感到十分不忍。 于是,他们鼓起勇气,走过去试图拉开张立。 “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清楚,干嘛非得动手?” 然而,张立却并不领情。 他转过头,对着这几个箍桶匠就是一顿大骂:“你们几个外地佬,也想来管我的闲事?滚开!” 不仅如此,张立还用力推了其中一个箍桶匠,使其差点摔倒。 这几个箍桶匠虽然平时也算得上是硬朗的汉子,但此时面对张立的嚣张跋扈,却都感到了一阵心虚。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本地人,如果惹怒了张立,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他们只能无奈地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鲍学海继续被张立殴打。 末了,张立还从鲍学海的口袋里掏走两块大洋,在手里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嘴里恶狠狠地道:“姓鲍的,今天算你花钱买个教训,若是再跟你张爷做对,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罢,他挑起扁担,大步流星地扬长而去。 几个箍桶匠、锔缸匠见状,这才连忙上前扶起伤痕累累的鲍学海。 他们看着鲍学海那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丝的惨相,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同情和愤慨。 “老鲍,你没事吧?”一个箍桶匠关切地问道。 “要不要去医馆看看?”另一个也焦急地说。 鲍学海勉强地从口中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歪眼斜嘴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 “这怎么可能没事呢?你可不要硬撑着啊?”一个锔缸匠担忧地说。 “张立刚才可是下了狠手!”另一个也附和道。 鲍学海摆摆手,勉强站稳了身子,感激地看着这几个平时与他关系不错的工匠,说道:“多谢几位兄弟了,我真没事!”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小木箱走了。 几个箍桶匠、锔缸匠见状,不住地摇头叹气,脸上满是无奈和愤慨。 “什么世道啊?”一个箍桶匠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个不公世界的质疑。 “老鲍多老实的一个人啊!”老蔡也附和道。 他们看着鲍学海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在这个乱世之中,善良和老实似乎并不能成为保护自己的盾牌,反而更容易成为被欺凌的对象。 他们为鲍学海感到不平,也为这个世道的不公而感到无奈。 另一边,鲍学海挨了一顿狠打,疼痛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但他紧咬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与这肉体上的痛苦相比,他心中那份尚未完成的任务更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踉跄着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门,他放下木箱,走到水盆前,用冷水敷了敷肿胀的脸颊,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稍微舒缓了一些。 接着,他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又找了一顶帽子,将帽檐拉下半遮住乌青的眼睛。 就在鲍学海走到床边,准备短暂歇息几分钟,让疲惫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下时,忽然,一阵犬吠声从巷子的西头传来。 那是刘木匠的狗,这狗对这个巷子里的住户都极为熟悉,平时总是温顺地摇着尾巴,很少发出叫声。而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吠声,无疑意味着有外人闯入了这个平时鲜有人问津的地方。 鲍学海意识到,这绝非寻常之事。 这个地方脏乱差,一般人都不屑于从这里经过,更不用说会引起刘木匠的狗的警觉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外来者很可能与之前的银楼和咖啡馆事件有关,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尽管身上的疼痛还在提醒他之前的遭遇,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寻找着逃脱的路线。 最终,目光落在了后窗上,那是一个狭小的窗口,平时用来通风换气,但也仅仅是以容一人通过。 此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鲍学海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跄着向窗口挪动,搬来一个板凳踩上去,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窗框,用力地一撑,将头伸了出去。 窗框狭小,他不得不先将一只手臂伸出窗外,然后用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将另一只手臂也挤出去。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他的肩膀和背部都传来了阵阵剧痛,但他没有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终于将整个上半身挤出了窗外。 紧接着,他双腿一蹬,身体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从狭小的窗户中钻了出去,跌落在后巷的泥土地上。 一落地,立刻爬起身来,拼命地向前奔跑。 鲍学海一瘸一拐地在狭窄的巷子里狂奔,脸庞上满是焦急与慌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中国人会来得如此迅速。 刚才右腿的迎面骨被张立踢了一脚,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疼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青石板上。 一边跑,一边不断地回头张望,生怕追兵会随时出现。 鲍学海自问来到南京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多时,顾清江在烟杂店老板的引领下,来到了鲍学海住处的门口。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低声向身旁的老板确认:“你确定是这里没错?” 老板点头如捣蒜,一脸肯定地回答:“绝对没错,上周我还听他抱怨这里老是停电,说生活不方便呢。” 顾清江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迅速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这些训练有素的行动队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纷纷点头,随即分头行动起来。 “你去敲门,就说找他有事。”顾清江早已在路上跟老板交待好了说辞。 老板闻言,心中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知道平时看起来憨厚的鲍学海其实并非池中之物。 但面对顾清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轻轻敲响了鲍学海家的大门。 “老鲍,在家吗?” 然而,敲了几次都无人应答,只有门后传来的阵阵回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 老板苦着脸看看顾清江。 顾清江见状,眉头微微一皱,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果断地命令道:“破门而入!” 话音未落,一名膀大腰圆的行动队员已经应声而动,后退几步,双腿微屈,做好助跑的准备。 紧接着,他猛地一蹬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扇木门。 在距离门板不足一米的地方,他猛然抬起右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了门上。 那扇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在这突如其来的一踹之下,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咣当”声,随即向后倒去,溅起一片尘土和碎屑。 门一破,不等顾清江吩咐,两名行动队员已经率先冲了进去。 他们身手敏捷,如同两只猎豹般迅速穿过了门洞,进入了鲍学海的住处。 顾清江紧随其后踏入屋内,他的目光如同猎豹般敏锐,迅速捕捉到了屋内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他的眼神一凝,落在了后窗边的小板凳上,那板凳歪歪斜斜地摆放着,显然是被匆忙挪动过的痕迹。顾清江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着窗台上的每一处细节。 窗台上有一些细微的尘土和碎屑,显然是有人刚刚从此处钻过,留下了挣扎的痕迹。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窗棂,触碰到了一丝湿润,那是还未完全蒸发的汗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 正当他凝神思索之际,后窗外传来了包抄的行动队员的声音:“队长,人是从后窗逃走的,有脚印!” 顾清江闻言,脑瓜转得飞快,立刻意识到鲍学海是刚刚从这里逃走的,当即果断地转过身,对身后的行动队员命令道:“快,绕到后面追击,他刚逃走不久,我们还有机会!” 说着,他已经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屋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余的队员们也一窝蜂一般跟了出去。 第九百四十章 胆大的鲍学海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这样横行霸道?” “是啊,怎么不由分说就把人家的门锁弄开了,这不是强盗吗?” “那家是老鲍吧?他平时那么老实,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 鲍学海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和不安。 他从后窗逃离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兜兜转转到了前门附近。 在他的住处的斜对面刚好有一幢破败的楼房,据说原来是一家富户的外宅。 这家跟当年的孙大帅有些关系,靠着孙大帅发了不少的财。 十年前,北伐军从江西湖口、浮梁一带出发,如同烈火般炽热的钢铁洪流,沿着长江向东挺进,直扑安徽,兵锋所向,正是繁华的古都——南京。 富户见状不妙,收拾金银细软举家奔赴上海,乘船再到了香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座大宅子先后转了几次手,但因为周围的环境又脏又乱,主人便搬离了此地,一来二去就废弃了。 现成宅子里到处都是荒草,即便是二层小楼里也是垃圾和排泄物满地,搞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 鲍学海知道这个地方连乞丐都不愿意来,他索性站在楼上观察下面的情况。 刚才顾清江带着行动队员破门而入,引来了不少不明真相的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些人不会便衣警察吧?” “那老鲍看着老实巴交的,应该不会干作奸犯科的事。” “听说他刚刚被张立揍了一顿,你说会不会是张立同警察串通好了,故意来找茬的。” “你怎么知道是警察,我看像是特务,你没看他们手里的枪都是崭新崭新的,你见过几个警察能有这么好的枪?” “也对啊!” “如果真是特务的话,那老鲍的身份岂不是……?” “我就说过,不要把房子随便租给外地人,天知道这些人以前是做什么的,结果让人找上门来吧?” “老郭,那老鲍还有一个月的房租没交吧,我看你这一次可是血本无归了。” 听到下面的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鲍学海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发现的早,反应的快,此刻怕是早就被戴着手铐押走了。 从烟杂店老板带路实施抓捕这件事来看,汪英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汪英跟他接触过几次,知道他的容貌,也知道他的掩饰工作和具体住址,这当初都是为了在遇到紧急情况下可以提供更多的联络方式,没成想此刻成了巨大的隐患。 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定是汪英没有熬过严刑拷打,把自己供出来了。 鲍学海的心中暗自盘算着,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自己这边的紧急示警消息还没有传递出去,汪英就出事了,自己也暴露了身份。 是现在就立即撤离,继续跟上级联络示警,还是等摸准了情况再说。 他甚至怀疑汪英早就开口了,而让自己发出示警消息,只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想到这里,鲍学海就感到一阵后怕。 很快,他就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从他的屋子中拎出一个皮箱。 那里面装的正是他的电台。 他对这部电台十分的爱惜,定期除尘保养,花了很多的心血。 此刻那个中国人却是把它当作战利品拿在手里,看得鲍学海的心都在滴血。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当接到汪英的示警消息之后,自己应该多琢磨琢磨的才对。 不论其消息的真假,首先自己要转移,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有效应对接下来发生的情况。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好在,这些中国人是无法找到密码本的。 鲍学海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就在这个时候他就看到一个男子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这个人也是一副普通市民的打扮,和大家一样,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热闹,听着大家的议论,不时还随声附和一句。 可是他一双眼睛却是不漏痕迹的扫向人群之中,暗地里寻找着什么。 鲍学海立即判断出此人应该是混在人群中的特工。 顾清江带着人向后追击鲍学海,怕还有其他的间谍落网,于是又暗地派自己一些队员,乔装改扮隐藏在周围,看一看有没有日本间谍回来打听情况,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有所收获的。 不得不说,顾清江是一位优秀的特工,即便在情况紧急之下,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考虑周详,滴水不漏。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追捕的主要对象——鲍学海,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废弃的小楼窗户后暗中观察他们。 此时的鲍学海,心中并未因躲过了中国特工的追捕而感到庆幸,而是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然敢亲身犯险来查看现场,没有想到中国人并没有放弃这处现场,而是悄悄布下了陷阱,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继续留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鲍学海决定立即撤离。 转身走向楼梯,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 高抬腿,轻落足,他像一只猎豹,在狭窄的楼梯间内悄无声息地移动。 地板上散落着垃圾和粪便,发出阵阵恶臭,但他无暇顾及,只是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视,避开那些污秽之物。 手紧紧握着腰间的枪柄,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耳朵则像猎犬一样竖起,捕捉着楼道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却保持着冷静,多年的特务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过硬的逃生本领。 终于,他来到了一楼。 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一股霉味和腐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但他没有停顿,继续高抬腿、轻落足,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院中到处都是荒草,杂乱无章地疯长着,鲍学海差点被这些荒草绊了一跤。 好在他迅速调整身姿,才稳住身形。 到了大门口,鲍学海没有贸然走出去。 多年的特务生涯让他养成了谨慎至极的习惯。 他将身体紧贴在门框旁,全身肌肉紧绷,耳朵竖起,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细微声响。 之后,微微探头,先是向左看去,然后又缓缓地将头转向右边,同样仔细地观察着。 直到确认门外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埋伏的敌人,也没有可疑的动静,鲍学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迈步出门。 然而,鲍学海在离开废弃小楼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宅子西南方向的一棵大树树冠中有人影一闪。 那棵大树显然有些年头了,巍然屹立,枝叶茂密,仿佛一把巨大的绿色伞盖,遮天蔽日。 在这样茂密的树冠中,藏一个人根本是看不见的。 人影一闪即逝,仿佛只是树冠中的一片叶子随风摇曳了一下。 然而,这片“叶子”却带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鲍学海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巷子中。 那人立即从树上爬下来,身手敏捷,宛如一只灵活的猴子。 这人迅速地来到巷口,而此时人群中的行动队员也发现了他,立即快步走过来,听到此人的叙述,那行动队员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低声命令道:“带两个去跟着这个人,不要惊动他,找到他的落脚点就好,等之后我们再进行甄别。” 这边的跟踪刚刚开始,顾清江就带人回来了。 一路狂奔,他们并未发现鲍学海的踪迹。 顾清江就意识到这条鱼多半已经脱钩了。 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搜捕的困难非常大,需要大量的人力,但并不能保证效果。 顾清江只得返回来。 到了院子中,便问:“有情况吗?” 方才那名行动队员犹豫道:“倒是发现一个人偷偷地在对面废弃的小楼中打量咱们,被咱们留在树上的观察哨发现了,我已经派人去跟了。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只是有些怀疑。” 顾清江问:“这个人穿什么衣服,什么体貌特征?” 行动队员回答不上来,顾清江便问清了那人离开的方向,带着人追了过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那位从树上下来的观察哨。 当问及情况,对方说:“这个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但后背被勾出了个洞,好像对那座废弃的宅子十分熟悉,轻车熟路便走了进去,然后出来的时候也是鬼鬼祟祟的。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着先跟下去,找到他的落脚点再说。” 顾清江点头:“你在前面,我们在后面支援你,一定不要把人跟丢了。” 很快,两拨人分开,跟踪前面的鲍学海。 鲍学海离开巷子之后逐渐加快了步伐。 他现在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从后窗直接逃了就好,何必冒着风险再回来看看呢,这样太危险了。 但话说回来了,不亲眼看一看,心中总是不放心,必须要把情况搞清楚再向上面反应,不能没头没脑的执行汪英的指令。 想到汪英此刻很有可能已经叛变,鲍学海之前那种因为完不成任务、心头有块大石压着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仿佛被一股炽烈的怒火所充斥。 他难以置信汪英竟背叛了他们共同的信念与理想。 一股被背叛的刺痛感如同利刃般切割着他的心房,愤怒与失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几乎窒息。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往日的与汪英接触的过往,这些画面与如今汪英的背叛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让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鲍学海心中愤怒不已,但脚步很快,不一会就转过一个街角,然后一个急转,闪进一家店铺之内,隐身在里面向外面观察。 这倒不是他察觉出了有人在跟踪他,这只是鲍学海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做的一个标准的反跟踪动作,用意就是来判断身后有没有人在盯梢。 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无比的难看起来, 因为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这两个人跟他走的是同一条路,而他们的目光始终朝前看,似乎是在寻找失去的目标。 当确定这个目标已经失去时,两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到底还是被盯上了! 鲍学海自问方才自己住处门前那些暗藏的特工是发现不了自己的踪迹的,但这两个青年男子是如何跟上自己的。 原本他们对自己也就是有几分怀疑,可是自己突然消失,这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自己是有问题的。 鲍学海感觉自己又走错了一步棋。 但问题是,如果没有甩掉身后的尾巴,会惹来更大麻烦,这更是他不想看到的。 鲍学海轻轻皱眉,提醒自己不要再患得患失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彻底地摆脱跟踪,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办? 鲍学海快步走出店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认大街上再无可疑人员的踪迹。 他在南京生活多年,对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都了如指掌,尤其是住处附近的街区,更是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心。 经过一家住户时,他注意到门是虚掩着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迅速走进门内,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顺手将搭在竹竿上的两件衣服拿了下来。 然后,出门向前走了十几米,躲进一个门楼里,动作敏捷地换上新衣,将原来的旧衣服塞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墙洞中。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换好衣服后,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装扮,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然后才满意地离开了门楼。 鲍学海在南京还有一处安全屋,但此刻他认为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了,索性也就不去了。 走上大街,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快速向玄武湖赶去。 巍峨的钟山,似巨龙盘卧于东,成为古都南京的脊梁。 钟山山脊走向以北高峰为转折点,东南止于马群; 西南余脉绵延,由富贵山、覆舟山、北极阁直至鼓楼岗,自东迄西连绵环护着旖旎的玄武湖,正是一片灵山秀水。 玄武湖古称“桑泊”,亦称后湖、习武湖、昆明湖等。 其人文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时期,六朝时期辟为皇家园林,明朝时为黄册库,均系皇家禁地,直至清末举办南洋劝业会时,开辟丰润门(今玄武门),为玄武湖公园之滥觞。 鲍学海下车付了车资,往湖岸码头方向走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九华山上的三藏塔,太平门也能分辨。 到了码头,鲍学海直接租了一艘观光船。 这艘观光船又窄、又小、又漏,外观和内部设施都相当简陋。 鲍学海在船家的搀扶下,踏上了那艘简陋的观光船,连忙催促船家:“快,尽快开船!” 船家闻言,点了点头,熟练地操纵起船只,往湖中心驶去。 随着船桨的划动,湖面泛起了一层层涟漪,观光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 第九百四十一章 撒网找人 玄武湖,一派古朴宁静。 湖面上,几只野鸭悠闲地游弋,偶尔扎进水里觅食,漾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远处的岸边,柳丝轻拂水面,随风摇曳,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湖面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无数珍珠洒落其上。 四周的山峦层层叠叠,与湖面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壮丽的自然画卷。 泛舟玄武湖,鲍学海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更远离了追捕与搏杀。 鲍学海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现在只想沉醉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中。 但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脑海中就不由地胡思乱想,惶惶不安!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如今已经得到了顾清江的报告,说抓捕鲍学海的任务失败了。 顾清江先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一番,然后又说自己的两个手下平时的跟踪训练都白练了,两个人跟一个人还能跟丢了。 在向方如今汇报之前,他已经将两个手下严厉地训斥过了。 自从张鑫华执掌这个这个行动组以来,着重加强了对手下的特工素质训练,还专门从情报科和训练科请来高手教授手下军官和队员们各种特工技能,效果非常明显。 但现在的事实是,他们在方如今的面前,颜面丢尽。 “好了,不用怪他们,普通人是根本无法脱离他们的跟踪,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鲍学海。” “现在你立即调查鲍学海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尤其是在接收到汪英传递的秘密信息之后,他见了谁?” 停电的事情,方如今已经了解到了,这说明鲍学海没有使用电台传递情报的客观条件,他极有可能会通过其他的渠道将情报传递出去。 “要注意同发现的寻人启事联系起来。” “然后,再将鲍学海的照片翻印,分发给各个警察分局,还有你们的眼线,让他们帮着找。” “社会面上也可以征集有用的线索,悬赏100块法币。” 方如今根本不差钱,他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鲍学海。 一方面,是鲍学海本身的情报价值,一方面则是为了给气焰嚣张的汪英看看。 之前,戴建业和汪英经过一场深入的交流,汪英依然没有开口,反倒是把戴建业气得不行。 如果不是方如今早有严令留活口,汪英早被他弄死了。 很快,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南京城各个角落悄然铺开。 …… 一座不起眼的酒馆中,张立和平时要好的几个朋友正在喝酒。 “哎呀,这酒真是痛快!你们说是不是?” “咱们南京人啊,讲究的就是个实在。你看这桌上的猪头肉、咸水鸭,虽说荤菜不多,但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南京味儿。” “再配上这瓢儿菜,清清爽爽,刚好解了肉的油腻。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三天不吃青,肚里冒火星’,咱们南京人对吃可是讲究得很呢!” 说完,张立又端起酒碗,向其他几人示意,大家纷纷响应,一同畅饮起来, 席间,张立的话题转到了他今天教训鲍学海的事情上 。他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言语间透露出一股子得意。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都说鲍学海那个家伙不开眼,早就该收拾了。 “是啊,鲍学海那个家伙,平时看着他就生气,看上去敦厚老实,实则坏的很。”一个朋友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没错,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今天张大哥也是给咱们出了气。“另一个朋友也附和着,举碗向张立示意。 这些人跟鲍学海没有仇怨,只不过是为了单纯讨张立的欢心。 张立这个人虽然跋扈,但对跟着他的这帮兄弟不错,所以以他为中心聚拢了一个小圈子,这些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张立听着众人的夸赞,心里更是得意。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擦擦嘴巴,笑道:“哼,那鲍学海坏了我弟弟的生意,我找了他很久,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太解气了。“ 众人一听,更是纷纷叫好,酒馆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酒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热风随之灌入,带进了一个补锅匠的身影。 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张立这桌,眉头紧锁,一脸焦急。 刚一站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老张,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喝呢,外面都出事了?” 张立等人正沉浸在酒意和欢声笑语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补锅匠,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满。 张立更是直接拍了一下桌子,酒碗里的酒都溅了出来,他粗声粗气地吼道:“谁出大事了?都是自己人,你他娘的少卖关子,赶紧告诉大伙儿!” 那人被张立的吼声震得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说道:“是鲍学海!” 张立一听是鲍学海,顿时就像被点燃了的火药桶,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都被他拍得跳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桌子上,溅出更多的酒水。 他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粗犷的声音响彻整个酒馆:“姓鲍的怂包软蛋,难道还敢找老子报仇?看老子不废了他!” 说着,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碗,就要往地上摔。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有的抓住张立的胳膊,有的则扬言要一起去找鲍学海报仇。 那人苦笑着却连忙摆手示意大家冷静,然后才解释道:“哎呀,你们别激动,听我说完。鲍学海现在自身难保,即便是心里再恨你张大哥,也报不了仇了。警察都堵他家里去了,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听说还拎着一个皮箱出来了,很沉,都说里面装的是金条。” 张立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脸上的怒色渐渐被疑惑和震惊所取代。 其中一人眼睛瞪得圆圆的,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难道姓鲍的是江洋大盗?”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有的挠头,有的瞪眼,有的则低声议论。 张立也愣住了,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擦了擦嘴巴,沉声问道:“他人呢?被警察抓走了?” “没有,早就跑了!但现在城里都在搜捕,我看这次怕是难逃法网了。” 张立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旋即瞪大眼睛,环视众人,粗声粗气地说道:“哼,老子早就看这姓鲍的不是好人,可恨可气的是,还有那么多人为他鸣冤叫屈,现在都睁开眼看看吧,老子才是对的。这王八蛋也算是罪有应得。” “他娘的,这姓鲍的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原来是在忍着。”他虽然有了几分酒意,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此刻回想起来,不觉有几分后怕,但并不表现出来。 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好了,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但老子得说,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咱们兄弟,老子第一个不答应。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纷纷称是。 接下来,他们纷纷猜测着鲍学海的罪行和下场,议论声此起彼伏。 张立则坐桌前,眯着眼睛沉思着,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穿制服、腰间挂着警棍的警察走进了酒馆,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张立的脸上。 张立等人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警察的身后跟着两个穿便装的年轻人。 警察看了张立一眼后,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张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惶恐,他虽然平时彪悍,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警察却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不知道自己是否卷入了什么麻烦,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他悄悄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脸紧张地看着警察和那两个年轻人。 警察带着那两个年轻人稳步走到酒桌前,张立等人见状,慌忙起身,一时间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倒了几个酒瓶和杯盘,乒乒乓乓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张立的脸色更加惶恐了,紧紧地盯着警察和那两个年轻人,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中揣摩出些什么。 然而,警察和那两个年轻人的表情都显得异常严肃,让张立等人更加感到不安。 “张立!”警察冷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人要向你问话?” 张立闻言,两条腿直哆嗦,几乎要站不稳。 那警察四十来岁,也是个老警察了,他索性一挥手,对酒桌上其他几个人道:“你们都出去!” 那些人如蒙大赦,纷纷站起身来,一窝蜂地散了。 张立的心中更加忐忑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两个年轻人在张立的两侧坐了下来,为首的小平头开口道:“张立,今天来找你是想打听一下鲍学海的事。” 张立闻言,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被重锤击中,心跳瞬间加速,额头上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鲍学海,果真是为了鲍学海……”张立心中暗自嘀咕,他之前心里已经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现在听到对方直接提及,还是不禁感到一阵紧张。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但其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我跟他没关系,不关我的事啊!” 双手不自觉地摊开,做出一个无辜的姿态。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你他的事,没说你有问题!”小平头的声音冷静而沉稳,仿佛在给张立吃一颗定心丸。 张立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悬崖边被拉回了一步,虽然仍然身处险境,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然后,他开始讲述自己今天遇到了鲍学海,并且将鲍学海打了一顿的事情。 “我早看着他不像是个好人,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找他的麻烦。如果知道他是江洋大盗,那会我就把他摁住送官了……” “这些就不要说了,我问你,当时他在那个地方准备做什么?”小平头打断了张立的话。 张立皱着眉头,眼珠子转了几转,极力回忆当时的情况。 终于,他想起来了:“我看他在那面广告墙前转了几转,好像在看什么。” 小平头和同伴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这就对上了,从鲍学海家中的修鞋工具箱中正好搜出了一张新的寻人启事。 “既然鲍学海得罪了你,你想想,他现在应该会去什么地方?”小平头的问题非常尖锐。 这下可把张立问住了,他抓耳挠腮,一脸困惑。 他确实不知道鲍学海现在会去什么地方,他们之间的恩怨虽然不少,但张立对鲍学海的行踪并不了解。 所谓之前到处找张立,也只不过是放出去狠话去而已,不然张立天天都在烟杂店外摆摊,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小平头和同伴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好吧,这几天如果见到他,马上向老孙报告。”小平头紧盯着张立,确保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孙就是一旁的警察。 张立连连点头称是,鲍学海是个危险人物,即便小平头不这么说,他也会第一时间报告。 小平头和同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立和鲍学海之间的仇怨深重,他绝不会包庇鲍学海。 这一点,小平头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张立以为小平头他们事情交待完了就会立即离开。岂料,小平头却将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 “这两天你就不要做生意了,帮我们找鲍学海。这就算是你的误工费用。” “不敢,不敢,哪儿能要你们钱!这鲍学海是逃犯,我要是拿钱帮你们抓人,我成什么人了?” “收着!”小平头虽然语气严厉,但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很多。 “我……”张立面露尴尬,他总觉这笔钱收下得有些不妥。 老警察见状,眉头一挑,不悦地说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婆婆妈妈干什么?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你收下钱,就当我们是雇佣了你,你帮我们找人,我们付你报酬,天经地义。” 张立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辞了,赶紧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收下了。我一定尽心帮你们找人。” 小平头两人和老警察这才离开小酒馆,张立望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第九百四十二章 颐和路353号 油腻腻的小酒馆内,显得格外凄清。 警察等三人走后,张立独自坐在油腻的木桌旁,目光紧盯着桌上的几张钞票,心中五味杂陈,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无处安放。 那几张钞票,如同烫手的山芋,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他知道,这是鲍学海的事情换来的“酬劳”,但这份钱,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人家让他拿着,他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默默地收起钱,指尖轻轻摩挲着钞票的边缘,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寻找鲍学海。 张立回忆起往日对鲍学海的种种欺凌,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那鲍学海虽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人皆有逆鳞,谁又知道他在被逼到绝境时,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若不能尽快利用自己的关系和渠道找到鲍学海,说不定哪天这鲍学海就会找上门来,让自己好看。 想到这里,张立的心情愈发沉重,他端起桌上的酒碗,咕咚两口灌下肚,试图用酒精来平复内心的慌乱。这事他一人做不了,当即抹了抹嘴巴,站起身来,对着酒馆外大吼一声:“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家伙就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一双小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在和张立目光对上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了?” 张立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抱怨道:“他娘的,枉老子平时对你们那么好,请你们吃酒吃肉,遇到事情了都跑光了。” 这时,方才的那帮酒友已经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一脸尴尬地笑道:“老张,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是凭手艺吃饭的,可惹不起警察。若是被抓进去,全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说着,他拍了拍张立的肩膀,以示安慰。 张立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咕咚两口喝下去,一抹嘴巴,骂道:“娘的,没义气!” 众人纷纷坐下,只走了一人,想必是被刚才的警察吓跑了。 没了警察的威慑,张立又恢复了众心捧月的感觉,他端起酒碗,又是一口饮尽,然后清清嗓子,开口道:“诸位兄弟,鲍学海这狗贼,你们平日里也没少教训对吧?”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和愤恨交织的神情。 张立见状,故意话语一顿,卖个关子,等众人目光全都扫过来,这才继续说道:“此人之前对咱们一直隐忍着,但越是这样,咱们越要小心。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从现在起,大家伙都打起精神来,动用各自的关系寻找此人的下落,都明白了吗?” “老张所言极是!”为首的那人率先表态,他深知张立的厉害,也明白鲍学海若真的伺机报复,后果将不堪设想。 平日里他们跟着张立可没少欺负鲍学海,人家伺机报复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得不防。 张立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诸位兄弟,听说这姓鲍的手里还有枪,在发现了他的踪迹之后,万万不可冲动,逞一时之血性。咱们赤手空拳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说得认真,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凝重。 为首那人连连点头:“对,对,要赶紧告诉警察。这鲍学海就是再厉害,浑身能碾几颗钉?”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张立见状,心中稍安,他端起酒碗,大声道:“若是那狗贼落网,老子在这里摆宴,兄弟们都来庆贺。” 众人纷纷叫好,酒馆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这一场酒,直喝得昏天黑地,众人才散去。 张立走到门口,扶着门框,连站都站不稳了。 酒精在他的体内翻涌,让他的头脑变得昏昏沉沉。 有兄弟告诉伙计张立的挑子先放在酒馆,这里他们常来,跟老板伙计师傅十分熟悉,倒也不用担心丢失。 张立和众人一一作别,醉醺醺地走在大街上。 他脚步踉跄,双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每一步都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倒。 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家中所在的小巷,扶着门框,感觉胃里的酒精像是一股汹涌的潮水,猛地往上涌。 他张开嘴,一股酸臭的酒气夹杂着胃液的苦涩,猛地喷涌而出。 呕吐物溅在地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他弯着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连内脏都在翻涌,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和呕吐物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天杀的张立,哪里不能吐,非得到老娘家里吐。” 一个中年妇人听到动静,拎着扫帚气势汹汹地一溜小跑走出来,指着张立的鼻子就骂。 她的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把张立烧成灰烬。 张立闻言,酒意似乎都清醒了几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 这妇人正是他的邻居,平日里就因一些琐事与他多有争执,此刻见他在自己家门口如此这般,自然是气愤不已。 那妇人还要再骂,张立却突然作势要解腰带脱裤子,那妇人脸色一红,将头扭过去,嘴里仍是骂着:“你这个挨千刀的,断子绝孙的王八蛋……” 张立看着她那尴尬又愤怒的模样,哈哈大笑,扶着墙踉跄地往家里走。 他回到家中,关上门,晃晃悠悠地走进屋中,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终于,他踉跄着走到了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然而,不躺还好,一躺下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脑仁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紧闭着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试图忍受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就在这时,胸口处传来一阵不应该有的冰凉感觉,仿佛有一块寒冰突然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没等张立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人蒙上了,然后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风,直透骨髓。 “老实待着,别乱动,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张立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想要起身,但胸口很快便是一阵刺痛,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你是谁?”张立颤声问道。 …… “广告墙?” 各种信息快速汇集到了方如今这里,而最令他感兴趣的便是从张立口中得知的广告墙。 鲍学海的家中搜出了寻人启示,戴建业将它拿出来,平铺在桌面上。 寻人,汪倩文,年三十五岁。 于二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五时,由颐和路353号乘黄包车外出,至今未回,遍找无踪。 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 署名人是李宝桐,汪倩文是他太太。 “建业,你看这份寻人启事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方如今开口问道。 戴建业趴在寻人启事上,仔细地看了几遍,然后挠头说道:“组长,这就是一份再普通的寻人启事而已,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方如今点了点头,似乎对戴建业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倒是觉得这颐和路353号咱们应该去查查。这个地址在寻人启事上被特别标注了出来,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地方并不简单。” 戴建业闻言,立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组长,你是说这个地方有可能和我们要找的线索有关系?” “很有可能。颐和路353号,这个地址给我的感觉太刻意了,就像是故意留给我们的一样。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戴建业闻言,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知道组长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这次的事情也确实太过诡异,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来揭开真相。 于是,两人决定立即前往颐和路353号,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这时候,北区警察署署长陈秋明的办公室里,陈秋明刚刚从外面回来,甩开警帽和外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北区警察署的管辖地域广阔,事务繁杂,既要负责保安、正俗、消防、户口调查、交通秩序维持、卫生管理、违章建筑取缔,还要负责外侨居住管理; 刑事案件侦查,以及人犯的收管、通令、查缉也是大头,还有违警物品的管禁,侦查异党,各交通要道稽查及其他特务工作。 总之是事无巨细,陈秋明每天都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案件和琐事,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这份工作的油水也是相当丰厚的,每一份付出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回报。 尽管他常常在公开场合抱怨工作辛苦,但每当独自一人时,那份满足和得意总是忍不住浮上心头。 正当他准备打电话吩咐秘书泡茶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顺手拿起电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挺直,声音也变得恭敬起来:“顾队长,您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头,顾清江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署长大人,我们正在找的鲍学海,现在有没有消息?” 陈秋明心中暗暗叫苦,照片才刚刚发下去不久,顾队长就急着要结果,难道他把手下的兄弟们当成了天兵天将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回答:“顾队长,我已经把能干活的兄弟们都派出去了。为了集中警力,我还特意把好几个命案都压了下来。我这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您能不能跟上面说说,宽容几天?” 然而,顾清江并没有松口的意思:“陈署长,你可不能跟我叫苦啊。这是上面盯着的案子,马虎不得。你得告诉你的那帮兄弟,今时不比往昔,上面特别关注这个案子。而且负责此案的长官也是个急性子,得抓紧啊!” 陈秋明在南京警察系统深耕多年,对特务处的一些人也颇为熟悉。 他知道顾清江是张鑫华的人,只是张鑫华到南京的时间不长,他还没有机会去拜会。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敢问是哪位长官负责这个案子?” 电话那头的顾清江却显得有些回避:“陈署长,这事你就别打听了,把手上的事情办好就行。晚上我再打电话问你,就这样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陈秋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虽然是个警察署的署长,跺一跺脚,整个北区都得颤三颤,但是在特务处面前,就不得不弯着腰讲话了,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行动组的队长而已。 他深知,特务处的权力与影响力远超他所在的警察署,那是一个他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陈秋明从抽屉中取出鲍学海的照片。 “狗日的,你可是把老子害惨了。” 这次的事情恐怕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上面的长官急性子,顾清江又催得紧,而他手下的兄弟们虽然已经在全力以赴,但找到鲍学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摇了摇头,打了个电话,吩咐秘书进来泡茶。 不多时,秘书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泡好的茶。 见到陈秋明脸色难看,他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将茶杯放在陈秋明的桌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指示。 陈秋明抬起头,看了秘书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秘书见状,便轻轻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这边秘书还没有走远,就听到陈秋明在办公室叫他,急忙往回赶。 “署长,有什么吩咐?” “把于挺叫过来,我有事情找他。” “于队长刚才有事出去了,看上去挺着急。” “哦,知道了,等他回来来找我一趟。” 于挺是陈秋明手下的侦缉队副队长,由于侦缉队的正队长一直借调在警察厅,所以于挺是侦缉队实际上的一把手。 陈秋明想当然的以为于挺是去找鲍学海了。 事实上,陈秋明对于挺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就等着正队长调走之后,给于挺扶正。 如果这次鲍学海真的被于挺找到了,陈秋明不仅能在特务处面前露脸,于挺扶正的事情似乎也不用等着那位正队长调走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凶宅 这次方如今和戴建业并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坐了一部三轮车前往颐和路353号。 南京三轮策划较人力车、马车发展较晚,民国二十一年开始出现第一辆单人乘坐的三轮策划,为某报馆专用包车,此后三轮车均为双座车。 方如今乘坐的是南京三轮车公司的车子。 从工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公司在南京的规模也算是大的,有车80余辆、师傅100多人,在夫子庙、三山街、新街口、大行宫、下关等处装置电话、设站售票。 为了招揽客源,公司把车子打扮的很漂亮。 方如今乘坐的这辆车车身全身新喷的漆,车圈和零件都镀铬发光,背靠、坐垫都装有弹簧,听说到了冬天还有棉帘和毛毯。 师傅都穿着黄色镶红边的号衣,前胸是“三轮”两个大字,背后是一只大轮子和师傅号码,行驶之时,喇叭、铃铛齐鸣,十分引人瞩目。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出行,是因为方如今觉得汽车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们现在四处在找日本人,日本人也可能在暗中寻找他们的踪迹。 方如今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见蹬车的师傅满头大汗,却依然卖力地踩着车,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您这每天蹬车,薪水怎么样啊?” 工人憨厚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哎呀,不多不少,够糊口。比不得那些大老板,但比起在家闲着,总是强些。” “那您这车要是坏了,修理起来麻烦吗?” 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答道:“这车就跟我的老伙计一样,偶尔闹点小脾气也是有的。不过我自己就会修,换个零件,紧紧螺丝,也就没事了。实在不行,就去巷口那家修车铺,老板手艺好,价格也公道。” 戴建业在一旁听着,也不禁插话进来:“是啊,这年头,能有个手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师傅憨厚道:“这位先生是像坐办公室的,说起来还是办公室好啊,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方如今道:“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身子骨都快僵了。还是你们好,蹬着车,哪都能去。” 师傅闻言,笑得更加开怀:“各有各的好嘛。” 方如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师傅,您常在这附近转悠,不知道有没有好的修鞋师傅?我这鞋子前些天破了个洞,正愁没地方修呢。” 蹬车的师傅想了想,点头道:“有啊,就在这条街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转,那儿有个老修鞋匠,手艺可好了。咱们南京城里很多鞋匠的手艺都是从他那里学的。您瞧,我那双旧鞋就是他帮我补的,穿起来跟新的一样。你去找他,他肯定能给你修好。” 方如今连声道谢:“太好了,多谢师傅指点。我这鞋子可是我最心爱的,要是能修好就太好了。” 戴建业也在一旁十分配合的笑道:“是啊,现在能找到手艺好的修鞋匠可不容易了。上次我的鞋坏了,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修好,最后还是扔了。” 蹬车的师傅笑着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好手艺的人还是有的,只是要用心去找。就像我这三轮车,虽然看起来破旧,但用起来可顺手了,也是多亏了那些手艺好的师傅们帮我修修补补。” 路上,又行驶了一段,师傅忽然减慢了速度,扯着脖子往一个小巷子里张望,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探寻 。 方如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巷中一个身影一闪而逝,他见状,好奇地问他:“师傅,您在看什么呢?是不是看见熟人了?” 师傅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方如今更加好奇了,他猜测道:“是不是遇见什么熟人了?我看您刚才那眼神,肯定是认出什么人了。” 师傅微微回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嗯,确实是个熟人,那个背影我看着很像于队长。” “于队长?”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师傅笑呵呵地解释道:“两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我说的这个于队长,可是咱们北区警察署侦缉队的队长,那可是个大好人啊!” “他平时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照顾了,经常帮我们解决一些邻里纠纷,还时不时来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难处。所以,我刚才看到那个背影,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蹬车的工人非常健谈,在谈到方如今此行的目的地时,他减缓了车速。 “颐和路353号?” 之前上车的时候只说去颐和路,并未提及具体的门牌号码。 “怎么了,师傅?有什么不对吗?” 师傅轻轻咳嗽几声:“说到这353号,我得提醒先生一句,那里可是一座凶宅。” 方如今和戴建业面面相觑。 尽管已经想到了353号会有古怪,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师傅,麻烦你详细说说。” “那好,您听清楚了……” 原来,这座宅子发生事情的时候还是民国初年,宅子中住着姓叶的一家人,家主叫作叶德彪。 有一天夜里,好好的一家人竟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且死状极惨,而杀人者据说竟是一群“孤魂野鬼”。 叶德彪年轻时以倒卖木料为生,经过多年的积累,家资巨富,他乐善好施,有“叶善人”之称。 待至花甲之年,叶德彪花费巨资建成一座新宅,用以安度晚年。 谁也没有料到,这座新宅竟成为一个巨大的修罗场,让这积德行善之人死无全尸! 这宅子足够大,但新宅建成之后,叶德彪并未将家族老小全部带过来。 而是只带着儿子、儿媳,外加两个个女仆,一共四人先行过来居住。 究其原因,无非是叶德彪早在宅子建造了一半的时候,从他人口中听来一些神神鬼鬼的邪说,无非是言他这所宅子建在“不干净”的地方,只怕将来会遭横祸。 宅子风水一说本就十分盛行,一个地方的风水好坏,能直接影响到住在那里的人家的兴衰祸福。 叶德彪听说他的新宅子是个‘煞气’汇聚之地,把福气都给‘吸’走了,留下的只有霉运和不幸。 如果住在这里,轻则家人生病,重则家破人亡。 但是,叶德彪不信鬼神邪说,坚持要将宅院建成。 怎料住进不久,偌大一所宅院里,真就闹起“鬼”来。 起初,一到夜深人静之时,院中之人总能听到院外传来阵阵或哀怨、或凄厉的“鬼”叫声。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像是女子的哭泣,时而像是男子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家中的人被这些声音折磨得日夜不得安宁,提心吊胆,生怕那些“鬼”叫声会带来什么不祥之兆。 他们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但每次出门查看,都只见月色皎洁,四周寂静无声,仿佛那些叫声只是幻觉一般。 然而,每当他们回到宅中,那些“鬼”叫声又会如约而至,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和恐惧。 一夜,“鬼”又叫了起来,这一次分外刺耳,似乎进到了院中,叶德彪斗胆起身,循着瘆人的叫声过去一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好悬没活活吓死过去。 只见几个身披鲜艳大红袍,头戴飘逸白纱帽,手中挥舞着招魂幡与寒光闪闪的引魂剑的“恶鬼”,在后院中摇摇摆摆、蹦蹦跳跳,犹如狂欢一般撒野。 它们身形高大,每一个都仿佛有丈余之高,口中发出呜呀怪叫,那声音凄厉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叶德彪见到这恐怖一幕,吓得瘫坐在地,身体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手脚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连逃命的勇气也没有了。 那些“恶鬼”似乎并不理会他的恐惧,它们欢快地蹦跳着进入厨房,随手拿起鸡鸭鱼肉等美食,然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去。 自这天起,叶德彪被吓出了一场大病,整日里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全靠药汤来维持一丝清醒。 儿子和儿媳心疼地劝他搬离这座凶宅,但他却怒骂儿子是败家子,坚决不愿离开这大好宅院,他说什么也要死守在这里,即使丧命也不愿离去。 儿子虽然愚孝,但面对父亲的固执也无可奈何,他不忍弃老父亲于不顾,只能硬着头皮陪伴在父亲身边,共同面对这每晚必来的恐怖“鬼魅”。 起初,那些“鬼”每晚只来三两个,但不出两天,它们的数量竟增加至十几个。 叶德彪无奈之下,只好让儿子买来猪羊鸡鸭等祭品,权做给这些“鬼”的孝敬。 而那些“鬼”倒也识趣,它们拿走祭品后并不伤害人命,只是每晚都会准时来到宅中享受美食。 如此这般,叶德彪在无奈之中竟也感到一丝庆幸,他吩咐儿子不要吝啬钱财,多买些活物来孝敬那些“鬼”爷爷,希望它们在得到满足之后,能不再来吓人。 同时,他又让儿子多邀请些亲朋好友到新宅来住,认为人气旺盛就能驱散鬼气。 然而,亲戚朋友听说新宅“闹鬼”之后,无不望而却步,谁也不敢来住。 当时又临近年关,叶德彪心想等过完年节再请人来“驱鬼”,因此照旧吩咐儿子多买猪羊鸡鸭,切不可亏待了那些“鬼”爷爷,以免它们再次发怒。 然而,就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拂晓,几个早起的市民经过叶家大宅时,发现大门半开,隐约有一阵阵血腥气息从院中飘散出来。 市民们意识到院中有不妙之事,于是又多喊了一些人以壮胆色。众人推门而入,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无不感到万分惊骇。 可怜黄宅中人全已惨死,叶德彪的儿子死在客厅的台阶上,手脚皆被砍断,头颅与身子仅有一丝皮肉相连,死状惨不忍睹。 客厅之中,是叶德彪的儿媳周氏,她仰面躺在地上,通体无一寸衣衫,肚腹破裂,肠子散落在外,死相更为惨烈。 而叶德彪则死在病床上,双手被砍断,胸口上有个血糊糊的深坑,明显可见肋骨,死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此外,还有一个女仆死在东边厢房,被人发现之时,也已身首异处。 另一个女仆则是被勒死在床榻边,眼珠瞪得溜圆,死前的恐惧和痛苦仿佛还凝固在她的脸上。 整个林宅,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警署闻讯后迅速勘查现场,警察们看到惨烈的现场,也不禁感到胆寒。 最终,他们发现有明显的财物丢失迹象,因此断定这是一桩抢劫杀人案。 然而,对于林宅中人为何会如此惨死,以及那些“鬼”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却无人能够解答。 这桩案件,也成为了当地一桩悬而未解的谜案。 但市民们对于盗匪抢劫杀人的说法并不认可,他们一致认为,只有“恶鬼”才能造成如此惨状。 叶德彪的堂弟叶德胜对堂兄的惨死深感痛心,他对“恶鬼”杀人的说法充满怀疑,于是决定动用一切关系,全力查找线索。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案件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而“恶鬼”杀人的说法却越传越邪乎,甚至连负责抓捕杀人犯的警员也开始相信这些鬼神害命的邪说。 叶德胜心有不甘,他决定亲自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到堂兄殒命的大宅中,希望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些线索。 第九百四十四章 探寻 当他们来到大宅,叶德胜的眼神在屋内四处搜寻,最终定格在头上的大梁上。 他忽然发现椽子与大梁的结合处似乎有些蹊跷,于是赶紧让人找来梯子,爬上去查看究竟。 上去的人仔细检查了大梁与椽子的结合处,发现了一个凿出的小洞。 他们找来一根铁棍,插入小洞中用力一转,梁木竟然能够移动。 随后,屋脊上露出了一个大窟窿,足以容纳两个人出入。 这个发现让叶德胜心中一震,他立即派人去查负责建造新宅的木工工头是谁。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得知工头名叫黄祖民,是个手艺极好的老木匠。 叶德胜不敢有半点耽搁,他亲自带人前往黄祖民的家中,不由分说便将黄祖民捆起来送交警署问罪。 在警署的审讯下,黄祖民起初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但在挨了一顿打之后,他终于交代了实情。 黄祖民说,叶德彪请他建宅时,有个名叫罗祥奎的恶汉暗中对他威逼利诱,让他在大厅的房梁上做手脚。 他一来惧怕罗祥奎的威胁,二来也贪图钱财,所以索性答应了下来。 但他声称自己只是按照罗祥奎的要求在房梁上做了手脚,并没有参与抢劫杀人之事。 他再三强调,自己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人。 有了黄祖民的供词,警署立即撒开人手去抓拿罗祥奎。 然而,他们找遍了整个南京城也找不到罗祥奎的踪影。 很明显,罗祥奎在杀人越货之后已经逃之夭夭了。 叶德胜发誓要为堂兄讨还公道,他锲而不舍地找寻罗祥奎的藏身处。 终于,在几个月后的一天,他派出去的人在六合的一处庙会上溜达时,发现了一个脸上涂着油彩、身穿戏服、脚踩高跷的人很像罗祥奎。 他们立即秘密跟踪这个人,确定了他的居住地点后,火速报告给了叶德胜。 叶德胜一声令下,族中子弟纷纷响应,他们手持棍棒,如同愤怒的洪流,汹涌而至。 一到现场,叶德胜便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那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恶名昭彰的罗祥奎。 罗祥奎一见大势已去,慌忙抄起一把砍刀,如同疯狗一般拼命挣扎,企图突围。 然而,他终究寡不敌众,被一棍子狠狠掀翻在地。 随后,他先是遭受了一顿痛打,被打得半死不活,然后又被像捆粽子一样紧紧绑住,如同拖死狗一般被拖拽到了警署。 起初,罗祥奎还极力狡辩,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随着警署的拷问和棍棒的交加,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服了软。 他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就是杀死黄宅四口的凶手,也是那个扮鬼吓人的恶魔,更是抢劫分赃的贪婪之徒。 然而,他抢来的钱财早已在赌坊中挥霍一空,若非如此,他断然不会再干回踩高跷的老本行。 他坦白交代,早在叶德彪要建宅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歹意。 他威逼利诱赵荣在房梁上做手脚,企图制造宅子不吉的假象。 然而,这一招并未奏效。 于是,他又想出了扮鬼吓人的点子,找了几个会踩高跷的帮手,穿上戏服,画上鬼脸,扮成鬼怪模样在深更半夜逾墙进入林宅吓唬人。 他们本以为叶德彪会被吓跑,他们可以趁机大捞一笔。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叶德彪竟然舍命不舍宅,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拿些猪羊鸡鸭来犒劳自己的肚皮。 一连几天,天天如此。 久而久之,他们渐渐厌恶了这种生活,也愤怒于叶德彪的顽固。 于是,他们又找来几个同伙,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将叶德彪连同他的儿子儿媳以及两个使唤婆子一并砍杀。 为了制造“恶鬼”杀人的假象,他们效法画本上十八层地狱中小鬼们的手段,把死者的手脚砍断、刨腹挖心,致使叶宅之中没有一具囫囵尸体。 他们拿走钱财之后平分赃款,然后躲了一阵子。 见没有什么风声之后,罗祥奎便现身了。 然而,没几天他就把抢来的钱全都输在了赌桌上。 无奈之下,他只能干起了踩高跷的老本行。 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面对警署的审讯和即将到来的惩罚,罗祥奎表现出了一种豁然的态度。 他说这是天意挣脱不掉,既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汉子绝不眨眼。 根据罗祥奎提供的人员名单,警署派人四处追缉最终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 罗祥奎等人全部被判死刑“恶鬼”杀人奇案至此完结。 然而这座宅子却因为横死过人而变成了凶宅。 当时这件事在南京传得很凶,叶德胜几次欲将宅子挂牌出手但都卖不出去。 挂牌价一降再降始终没有人接手。 后来倒是有几个外地人来问过价,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再也不谈了。 于是这座宅子被嫌弃了,十几年没有人居住,庭院中野草丛生变成了“四大仙”的府邸。 所谓的“四大仙”就是狐狸、黄鼠狼、蛇和刺猬。 由于他们都在夜间活动觅食,又都敢在城区“市居”,所以人们对这四种动物都有一种神秘感,认为他们在人间修行,目的是成仙。 这座宅子的故事,当时在本地人中广为流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人知道的并不多。 蹬车的师傅的大伯当年就曾经参与寻找过凶手,所以对这个宅子的情况十分清楚,工人听得多了,讲起来十分生动。 阴差阳错之下,方如今也是问对了人。 鲍学海在寻人启事上留了一座凶宅的地址,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方如今已经了解到那座广告墙因为政要的视察而被清理了,也就是说寻人启事并未张贴。 但是反过来讲,鲍学海要联络的人,一定很容易看到寻人启事才对。 这样就划定了一个范围,这个人可能是广告墙周边的住户,也可能是商贩,或者是经常路过之人。 看上去缩小了范围,但仍然无异于大海捞针。 联想到蹬三轮车的工人说颐和路353号号是凶宅,若是寻人启事张贴出来,知道内情的人会怎么办? 方如今的脑海里一闪。 一时间,他的思绪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牵引,迅速飘到了那座尚未被刷成白色的广告墙附近。 鲍学海那鬼祟的身影,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小心翼翼地从修鞋的工具箱中掏出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被轻轻地贴在墙上,鲍学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便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角的阴影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直到一个好奇的路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走上前去,目光在那张启事上停留,眉头渐渐皱起。 随后,更多的人围拢过来,议论声四起。 当“颐和路353号号”这几个字被提及,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 “那地方是凶宅啊!”有人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的惊愕与恐惧。 手指指点点间,颐和路353号号仿佛被无形地标记上了“禁忌”的标签。 不同于一般的寻人启事,这里会有很多人看,即便特务处已经在周围安插了眼线,也很难确定哪个才是寻人启事真正的“读者”。 这对于这名“读者”而言,无疑是一种保护。 思绪飘飞当中,三轮车已经驶入了颐和路。 这里是民国十九年,根据《首都计划》建成的高级住宅区,在林荫大道两旁,大多是中西合璧式的二层楼房,建筑密度较低,主要提供给政府官员居住,还有不少的使馆或办事处。 路两旁都是从巴黎购回的梧桐树,沿路碧绿的浓荫与近百幢风格迥异、各具个性的西式建筑相映成趣。 “建业,如果你是这里的警察,会不会非常的恪尽职守?” 方如今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戴建业闻言,不由得挠了挠脑袋,苦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我可得罪不起。哪天因为疏忽办错了事,他们随便一句话我就得丢了饭碗。” 方如今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前方。 不多时,三轮车来到了颐和路353号附近。 这座大宅子的大门并未直接开在大路上,而是隐匿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之后,仿佛是一位羞涩的佳人,半遮面纱,等待着有缘人的探访。 三轮车在颠簸的石板路上缓缓前行,戴建业望着两旁紧挨着的破旧房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今天是开车的话,这条街的宽度怕是汽车会开不过去。”他轻声嘀咕道。 蹬车的工人闻言,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深刻。 “是啊,以前这条路可宽敞了,能并排走两辆马车呢。但自从那座宅子出事之后,四邻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周围其他的住户便渐渐地侵占街面,搭个棚子、摆个摊儿,路就越来越窄了。” 林宅在这条街的最里面,其余的人家也都搬走了,而且林家已经没人了,这条路留着的意义并不大,占地的邻居们有恃无恐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话间,三轮车已经穿过了狭窄的小街,来到了颐和路353号的大门前。 这座大宅子虽然历经风雨,但依然能够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高高的院墙,雕花的门楼,都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势。 只是如今,大门紧闭,院内杂草丛生,显得格外荒凉。 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蹬车的师傅下车道:“两位先生,一会儿可是还回去,回去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二位。” 戴建业付了车资,让师傅在这里等着。 师傅点点头,便蹲下身子修铃铛,天台呢风吹雨淋的,铃铛有些生锈,声音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清脆响亮。 方如今率先推开那半虚掩着的破败大门,一股陈旧而略带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历史的尘埃被轻轻搅动。 他迈步走了进去,脚下的石板路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凹凸不平。 戴建业将手枪拎在手中,紧随其后,目光在扫视着四周。 高大的院墙内,曾经繁华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斑驳的墙面和枯萎的藤蔓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两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了主屋前。 门窗紧闭,但上面的玻璃碎掉了七七八八,其中两个窗户的窗帘低垂。 方如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戴建业。 推开房门,灰尘扑簌落下,细小尘埃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舞动、盘旋,又缓缓落定。 室内的一切都被岁月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家具、墙壁、甚至空气,都仿佛被时间凝固。 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当年这些家具都是用的好木料,价值不菲,只是没用多久就被闲置了。 方如今和戴建业站在门槛处,望着这满是尘埃却充满历史感的房间,心中颇为感慨。 戴建业道:“组长,还是我进去吧!” 他的职责是保护方如今,自然不会让方如今轻易以身犯险。 “走吧,一起进。” 戴建业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也不敢违拗组长的决定,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选择走在了前面。 两人踏入了房间,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能看到一些小动物的脚印和粪便,还有蛇爬行的痕迹。 它们的存在让这个原本死寂的房间多了一丝生气。 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方如今和戴建业都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院外的方向。 戴建业笑了笑道:“看来铃铛已经修好了。” 铃铛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促,方如今的眉头却皱起来。 “建业,好像不对劲!” 说着,他掏出了手枪。 “嗯?” 戴建业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犹如闪电,穿过破旧的窗框破空而来,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直指方如今和戴建业所在的位置。 箭矢的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第九百四十五章 激烈搏杀 “组长,小心!” 戴建业的话音刚落,“扑”的一记闷响,一篷鲜血从他左臂迸射。 原来,他在关键时刻用身体挡在了方如今的身前。 方如今的目光越过戴建业的肩膀向外看去,一个黑衣人手持弩弓,躲在角落,笑容很是阴冷。 方如今瞬间意识到,这个所谓的353号根本就是个局。 一个将自己引向死亡的局。 “砰!” 中了一箭的戴建业,脸上掠过一抹痛楚,但很快又一咬牙齿忍住,抬手一枪,脆生生的枪声响起,一名企图从窗子蹿入的黑衣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接着,他大喝一声,抬手继续向着窗外射击,杀意旺盛。 外面持着弩弓的黑衣人打了一个寒颤,手指又是一扣,又一枚利箭射了出去,戴建业这次没有躲避,子弹的速度要远远开过弩箭,他立即开枪还击。 说起来也是巧了,子弹刚好打在了弩箭上,当的一声,弩箭箭簇被打断,但箭杆却是反弹回去,直奔躲在院中角落里的黑衣人,黑衣人脸色巨变,哎哟一声趴下。 几乎是刚碰到地面,弩箭的箭杆就擦着他的头皮过去,留下一道血槽,吓得他脸色惨白。 方如今此时已经躲在了一道石屏风之后,他始终没有出手,只是小心翼翼地屏风的缝隙中扫视着全场,捕捉黑衣人的潜在同伙。 见到戴建业已经开枪,己方又折了一人,外面的黑衣人索性也不再寄希望于弓弩这种冷兵器,其中一人振臂一呼:“他们只有两个人,冲进去,杀死他们!” “冲!” “杀!” 从对方的呼喊声中,方如今听到了并不地道的中国话。 是鬼子无疑了。 外面的脚步声杂沓纷纷,估摸着有六七个人。 最先冲向门口的一名黑衣人嗷嗷直叫,躲在桌子后面的戴建业立即开枪,气势如虹地撂倒此人。 接着,他又疾速变幻身位,第一时间放倒第二个黑衣人。 这两枪出枪的速度极快,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留,戴建业的动作也没有什么美感,但却直接射杀了面前的两个人。 他和哥哥本来就是临城站用来执行特殊任务的,这种命悬一线的场合也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 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后果,此刻满脑子里装着的就是反击,只要多干掉一个黑衣人,他和方如今就会多出一分生的希望。 戴建业面无表情,趁着对面几个黑衣人,食指扣动扳机, “砰!” “砰!” 子弹又击中一个企图翻窗进入的黑衣人,那人们顿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吐鲜血不止。 “停!”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原本冲锋的几个黑衣人瞬间停止了动作,各自寻找掩体躲了起来。 这里是南京,一国之都,枪声就是信号,很快就会将周围的军警引来。 按照一般的时间来推算,最多也就是七八分钟。 方如今和戴建业只要依托这几间房子,挡住敌人七八分钟的进攻,就算是顺利脱险了。 这个道理,对方肯定也知道。 所以,他们接下来会有更加猛烈的进攻。 “建业,你主要盯着前面,后面交给我。” 这座宅子虽然废弃的时候不短了,但修建的时候颇为讲究,正房足足有五间之多,且每一间房后面都有窗户。 他们两人想要完全守住并不容易。 方如今所料不错,很快房后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终究还是来了。 方如今俯身到了后墙,将身子紧靠在墙壁上,左右两手各自握着一把手枪,分朝两边。 刚刚做好准备,左右两侧便同时传来了翻墙的声响。 当看到一只手搭上窗台时,方如今幽幽叹了口气,将左手的枪口对准了那边。 再然后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伸了进来,方如今毫无预兆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那人右侧脸颊,翻滚的带头带着极大的动能,将那个人左后侧半个脑袋都掀开了,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掉了下去。 “八嘎!” 方如今清楚的右侧的窗户外有人用日语在低声咒骂,紧接着便是落地声。 敌人的计划应该是从左右两侧的窗户同时偷袭,但时间上控制的并不是很好,左侧的人先上来了,也活该这个人倒霉,做了方如今的枪下之鬼。 负责偷袭的正是这次暗杀的负责人,当看到自己又一个同伴倒下之后,赶紧向后退去,躲在一处残破的花墙之后。 双方你来我往,最初连他一起进入院子的一共是八个人,先被戴建业干掉三个,现在又被方如今干掉一个,小组成员折损过半,没有了绝对优势。 黑衣人头目心中暗骂,想不到这两个目标如此的扎手,只好放弃偷袭打算,留下一个同伴绕道回到了前面。 方如今虽然知道有人从后面绕到了前面,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并不知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建业,你没事吧?” “没……没事!” 方如今听着戴建业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便又问了一句,戴建业仍旧是原来的回答。 如今两人虽然都在厅房中,对那彼此之间看不到对方。 方如今意识到戴建业情况不妙,而造成这一处境的很有可能是最初他替自己受的那一支弩箭。 虽然伤口在手臂上,但箭头可能带着毒。 即便自己能撑到援军的到达,但戴建业呢? 如果日本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用的一定是剧毒。 方如今这边心中焦急,黑衣人头目那里也好不到哪里,跟另外两名同伴简单地商量了一下。 不多时,一名黑衣人掏出一枚手雷,顺着窗户就抛了进来。 巨大的爆破之声传来,整个房子似乎都被这剧烈的这剧烈的爆炸震得晃动起来,黑衣人头目和另一名同伴也纷纷投出手雷,将这座原本就破败不堪的房屋再次攻击了一遍,无数片的钢珠弹片几乎能够撕裂屋中所有目标的躯体。 不待硝烟散尽,黑衣人头目打出手势,其中一名同伴便蹑手蹑脚地朝着屋子走去。 屋子里都是浓烟,呛得人直咳嗽。 但是黑衣人并未听到方如今和戴建业的声音。 这非但没有让他产生任何的喜悦,反倒是让他更加警惕,也更加的惶恐。 他端着枪警惕地往前迈了几步,心里想着,只要发现方如今和戴建业,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要立即补枪。 然而,毫无征兆地浓烟之后一捧香灰飞出,正中他的面部,不少飞进那他的眼睛里,他痛叫一声,后退两步,手下意识地捂住眼睛,眼泪顺着缝隙流了出来。 不等他舒缓,戴建业随后跟上,手掌带着一道金光,在黑衣人脖颈处划过。 黑衣人的脖子出现一条三寸长的口子,血流如泉,喷射而出,身子摇晃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黑衣人头目听到了动静,紧咬着牙关,又从腰间摘下了一枚手雷。 躲在翻倒的八仙桌后面的方如今,看着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嗒”的一声落在一个太师椅脚下,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烟雾,碎屑,被轰得满屋都是。 “一起冲进去,杀死他们!!!” “冲!”黑衣人头目也不再有所顾忌,高声喊了一嗓子。 可是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枪声四起,如同爆豆一般,分不清个数。 黑衣人头目经验多老道,一听枪声,心脏都为之一抽,暗叫糟糕,难道方如今的身后还跟着卫队? 事实上,他猜错了。 负责外围警戒的黑衣人跟外面的增援碰到了一起,双方在街巷中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这是一支碰巧经过的巡逻小分队,只有十几人,但是武器进来精良。 南京的警卫部队毕竟是要脸面的,配备的都是德式自动武器,身上长短枪都有,配上不错的单兵作战能力,使其在对阵的形势上占有不小的优势。 在枪声中,黑衣人头目不时能听到自己人这边的惨叫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方如今听到有援军提前赶到顿时喜出望外,这是在南京,小鬼子的人就这么多,孤立无授,死一个少一个。 而他这边,援军无数,也许大队人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歼灭敌人,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了歼灭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方如今想要的。 自己被汪英等人设计入局,可不是换几个被击毙的日本间谍就能轻易了事的。 他再次呼叫戴建业,却是一点也没有了动静,方如今的心头顿时一沉。 密集枪声越来越近,很快有人冲进了院子中。 方如今通过窗户一看,见到是一队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即亮明身份,招呼人进来帮忙。 特务处在这个时候,虽然在军中的口碑已经不怎么样了,但也没有后期那么不不堪。 为首的少尉排长在核实完方如今的身份之后,双手将证件奉还,并敬礼。 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戴建业。 戴建业的身上虽然没有被手雷所伤,但嘴唇青紫,双眼紧闭,气息十分的微弱,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被弩箭射伤的伤口处,血液已经变成了黑色。 “排长,马上派人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救治,然后给特务处的张鑫华组长打电话,请他派人过来。” “是!” 少尉排长心里嘀咕特务处到底是不一样,还有这么年轻的行动组长。 方如今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院子中只有五具尸体,这说明有人逃走了。 这个推测与少尉排长所说的是一致的,他们在突击的时候,的确是有三个人逃走了,但是其中一个人挨了一枪,跑起来一瘸一拐的。 如今,一个班长带着几个士兵正在追击。 方如今当然希望能够捉到活口,但是事实却让他颇为失望。 追击的班长很快回来报告说,他们在途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身形样貌和受伤的那个人极为相似。 此人的身上有两处枪伤,其中一处是大腿,另一处是太阳穴处,而且根据班长的判断,应该是开枪自杀。 方如今心中懊恼,通过活人之口问出到这伙人的上线的计划应该是落空了。 又过了几分钟,才有六七个警察过来。 为首的一个警长小心翼翼地过来询问情况,但得知这其中有特务处的人时,着实吓了一大跳。 方如今让他立即派人封锁整座宅院,等着张鑫华派人来。 期间,方如今检查了院子中并排摆放的五具尸体,除了武器之外,身上并无可疑之物。 这些人的手臂和腿部肌肉都不错,而且虎口处都有老茧,是长期使用手枪所致,应该是专门特高课负责行动的人员。 方如今认为很可惜,能够在南京一次性派出七八个杀手的日本间谍,其身份在特高课一定身份不低。 就这么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随后,他去了宅子的门口,发现那个健谈的三轮车师傅身体软绵绵地躺在三轮车上,身下的血水已经浸湿了坐垫。 如果当时让他及时离开,或许就能避免这一次的杀身之祸。 二十多分钟之后,张鑫华亲自带队来了。 “如今,你没事吧?” 张鑫华上下打量方如今,接到消息他后背冷汗直冒,在怡园路353号发生的这一切,简直太过凶险了。 方如今简单将事情汇报了一遍,张鑫华责怪道:“你也太大意了,即便是要来这里,也要多带几个人。今日之事,幸亏有巡逻部队经过,不然非出事不可。” 方如今出了事,他没法跟赵伯钧和处座交代,也无法向站长和他自己交代。 方如今陪着张鑫华查看了五具尸体。 关于他们的身份,张鑫华得出了跟他一样的结论。 “特高课派出这么多的杀手针对你,一定是把他们打疼了,所作出的报复行动。” 方如今轻轻点头:“我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找到一切机会除之而后快。” 张鑫华愤然道:“你身边的警戒力量还得加强,这个顾清江是怎么办事的?” 顾清江除了配合方如今在南京的一切行动之外,还有责任保护方如今的安全,如今年方如今差点出事,张鑫华自然是心中极为不快。 “这事不怪顾队长,是我临时决定的。原本也没有想到这么多。” 顾清江跟着方如今这段时间还是很勤勉的,这一点得到了方如今的充分肯定,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批评顾清江。 第九百四十六章 事后追查 这场针对方如今的暗杀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整个战斗持续时间也不过五六分钟,但战况颇为激烈。 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宅院此时更是一片狼藉,庭院中摆放着五具黑衣人的尸体。 他们的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方如今不放心,又挨个检查了一遍,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这也可以理解,这些都是特高课派出的死士,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死方如今,自然也不会携带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 方如今坐在低矮的花墙上,看着那五具冰冷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汪英通过男青年买烟,将示警的消息暗中传递给修鞋匠鲍学海,而鲍学海则是写了一份含有怡园路353号这个地址的寻人启事。 他们可能会知道,若是找不到通过启事接受情报的人,就会从寻人启事本身寻找线索,那么必定会关注怡园路353号。 而这座宅子本身就很诡秘,更加会让方如今关注,所以一探究竟便成了必须的。 也正是他们摸透了方如今的心理,才会在短时间内执行了这次暗杀。 之所以不是策划了这次暗杀,而是执行,是因为方如今觉得在短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策划出这样的暗杀行动。 也就是说,只要寻人启事一张贴出去,暗杀行动就同时启动了,而这个暗杀的目标未必就是只针对方如今,其他的目标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他撞上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鲍学海并未将寻人启事张贴在广告墙上,他没有时间和条件做这些,最终寻人启事只是藏在了修鞋的工具箱中。 那么,另一方到底是如何接收到了信息呢? 方如今判断负责接受情报的人,当时一定就在现场或者是他通过现场的人得到了这一信息。 虽然寻人启事并未张贴出来,但如果是熟悉鲍学海的人,也未必不能通过其行为推断出他要干什么。 由此,方如今得出了结论。 跟鲍学海接触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附近区域的住户或者是在附近区域工作。 但问题是现在鲍学海不知所踪,从他口中别想得到任何的情报。 此时,方如今想到了张立。 张立和鲍学海之间有过节,所以张立会格外地关注鲍学海,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也许张立那里会有消息,而且自己之前已经找过他了。 方如今立即让行动队员寻找张立。 而这五具尸体的杀手的身份也需要一一核实。 陈秋明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他见到方如今非常恭敬,即便方如今是临城的行动组长,也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 “方组长,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方如今淡淡一笑:“陈署长,此番多有烦扰,还请见谅。” 陈秋明连连拱手:“哪里,哪里,都是我们该做的。” 方如今指了指地上的五具尸体:“当务之急,还请陈署长协助我们查清这五个人的身份。” 市警察厅有详细的调整户口管理和登记办法。 户口登记由派出所负责,分驻所对所辖派出所户口管理、登记工作进行督查,警察署设户籍股主管。 登记项目涵盖每户每个成员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籍贯、职业、婚姻状况、死亡时间。 分驻所以户为单位备置“查口票”,每二年调查一次。 分驻所将“查口票”编订成册,随时进行变动登记。 后来,除既往内容外,增加营业开张或歇业、雇佣或辞退工人、收养子女、继承财产、分居等项。 居民与居住、身份有关的全部举动,都必须事先向派出所提出申请,获准后方得施行。 因为位置特殊,本市户口登记的范围除普通居民户外,增设娱乐场所、旅栈、典押业、拍卖行、舞场等29种特种户和娼妓、舞女、车夫、无业游民等23种特种人口。 不论是常住户、暂住户,还是欲从外地迁入本市的,都必须履行由三户以上有固定职业常住户予以联保的手续,或由觅保人供职处所的主官、厂主担保。 外侨户由本国驻青领事馆担保,否则不予登记并不准在市区居住。 “陈署长,请立即对地上的尸体进行细致拍照,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我们要从这些沉默的证据中,找出背后的真相。” “是!可是这……”陈秋明答应一声后,眉头紧锁,显得颇为为难。 这次任务来得仓促,他们根本未曾料到需要携带相机这样的设备。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的于挺低沉着声音说道:“我让小侯带了相机。” 这句话如同一缕春风,瞬间吹散了陈秋明心头的阴霾,他大喜过望,连声赞叹:“还是于队长想得周到,真是未雨绸缪啊!” 此时,方如今也转而仔细打量起于挺来。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英武之气,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坚毅与沉稳,显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心中暗自点头,这个于挺确实很细心。 那边于挺亲自指挥一个年轻警察拍照,年轻警察看到横死的尸体,本能地往后。 于挺见状,眉头微皱,随即大步流星走向那名略显慌乱的年轻警察。 他沉稳地接过相机,手指熟练地调整着焦距和光圈。 年轻警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只见于挺先是半蹲着,从低角度捕捉尸体的整体状况,随后又缓缓起身,细致入微地拍摄着尸体的每个部位。 这时,陈秋明在一旁热切地向方如今介绍道:“方组长,刚才忘记给您介绍了,这是我们侦缉队的于挺于队长。于队长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办案能力出众,心思细腻,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他不仅是侦缉队的顶梁柱,更是我陈秋明的得力助手。有他在,我们侦缉队解决过的棘手案子可不少。这次我也是特意请了他来协助您。有您坐镇指挥,有于队长在,我相信一定能更快地揭开这五具尸体背后的真相。” 方如今点点头,对于挺的专业能力表示了认可,并说了几句客气话。 这时,于挺已经高效地将所有需要的照片拍摄完毕,他走过来,将相机递给陈秋明。 陈秋明接过相机,神色严肃地对于挺说:“这些照片务必要严格限定知悉范围,不相关的人绝对不能过问打听,这是规矩。” 他跟特务处配合多次,深知此项工作的重要性。 方如今听后问:“于队长,看你这么专业,干这行多少年了?” 于挺憨厚的笑了笑,说道:“从穿上这身衣服,就一直干侦缉。” “拜托于队长赶紧回去将照片洗出来,然后和户籍进行对照,尽快确定他们的身份。” 于挺点点头,表示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也不多说什么,接过相机后便转身离开了,开始着手处理照片的后续事宜。 陈秋明见状,笑着对方如今说:“方组长,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尽管跟我老陈提,我一定尽全力去办。” 方如今想了想,说道:“事情倒是有一些,还需要麻烦陈署长。这五个杀手从什么地方来,从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还请陈署长派人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哎呀,麻烦一事从何说起啊?您尽管提!”陈秋明连忙摆手,表示对方如今的请求非常乐意接受,“我会立即安排人手去收集情报,一旦有任何可疑的信息,我会立刻向您汇报。” “还有一事!” “方组长请讲!” 方如今说了鲍学海准备贴寻人启事的地方,陈秋明对这个地方倒是有印象,说道:“方组长,您提到的那面墙,的确是城里出了名的‘广告墙’。很多人都习惯在那里贴广告和寻人启事之类的,久而久之,墙上就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了。确实影响观瞻。这次上面有人视察,我也是才知道他们决定要重新粉刷那面墙。说实话,这也是个好事,至少能让那片地方看起来整洁一些。” “市容市貌确实也归我们警察署管,但相比打击犯罪、维护治安这些主责主业,墙面的整洁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陈秋明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那这次粉刷的任务是你们下达的?”方如今追问。 “不错,是我们下的命令。”陈秋明点点头,“因为上面有人要来视察,我们临时找了些工人来赶工期,希望能在这之前把墙面整修一新。虽然这不是我们的主要工作,但为了城市的形象,我们也得尽力去做。” “具体是哪位在操办此事?”方如今继续追问。 这下陈秋明有些为难了,他作为警察署的大署长,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这种具体的小事他还真没留意。 “哎呀,这事儿我还真没亲自过问。” 陈秋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您放心,我这就去问,让经办的人马上过来向您汇报。” 说着,他便转身准备去找经办此事的下属。 很快,陈秋明回来了,坐在方如今的身边:“人很快就到。” 接着,陈秋明又补充道:“方组长,若是于队长没走,这些事还可以问问他,他对那片区域也比较熟悉,可能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方如今眉头轻轻一挑,对陈秋明的话表示出了兴趣:“哦?于队长对那片区域很熟悉吗?那他有没有提到过那面墙或者周围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陈秋明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听他说起过,不过于队长本身就住在那一片,对了,他每天上班都会经过那个地方,要是问他,肯定能问出点东西。” 方如今记在心里,并未继续说话。 现场勘察的工作很快结束了,方如今和陈秋明道别。 分别之前,陈秋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回到住处,得到的信息是去了张立的家中,却并未发现张立的踪影。 负责领路的警察说张立的老婆孩子回了娘家,张立要么是去了丈母娘家,要么是按照方如今的吩咐在找鲍学海。 于是,方如今便找平时跟张立混在一起的那些匠人,这些人纷纷表示从来没有见过鲍学海去贴过什么寻人启事。 这倒也在方如今的意料中,这张寻人启事的作用一旦触发,就是一次性的。 鲍学海之前自然不会使用。 从这些人的口中,方如今大致了解了当时在场的人,并将当时负责解围的两个巡警也叫了过来。 这两个巡警对该片区域非常的熟悉,他们所说的情况和方如今猜想的一样。 但是,从他们口中,方如今还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那就是当时侦缉队的副队长于挺带着两个手下恰好经过此地,曾经向他们问过刷墙的事情。 当然了,侦缉队的工作涉及到方方面面,于挺也就是随口一问。 不多时,负责刷漆的警察也来了。 这人尖嘴猴腮的,见到方如今之后满头都是汗水。 方如今猜测此人在粉刷中肯定有一部分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才忐忑不安的过来,估计是以为自己东窗事发了。 方如今自然不会理会这种小事,而且是人家的家务事。 “当时粉刷的时候你在场?”方如今突然问向刚刚赶来的经办警察。 那人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回答:“在……因为上面有人视察,我全程都在监督粉刷工作。” 方如今目光锐利,逼视着他:“真的全程都在?没有任何离开或者疏忽的时候?” “有……有过!” “什么时候?” “是……是……那天张立等人闹事的时候。” 原来,当时他偷懒,跑去了茶馆喝茶,事发当时并不在现场,至于鲍学海当时曾经跟什么人接触过,都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粉刷的原因,也的确是方如今所了解到的,上峰有人视察,且有拍照登报的需求,所以临时突击对街道环境进行整治。 一个临时的突发事件,却并未影响鲍学海传递情报,这更加说明接头人对这一片十分的熟悉。 第九百四十七章 极力挑拨 陈鲁文被押解回到了市区,方如今第一时间见了他,并且直言相告,汪英已经落网了。 当陈鲁文看到方如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 据此,方如今推测以张贴寻人启事启动暗杀,陈鲁文一定是知情的。 在看到方如今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肯定是满怀愤怒和不甘的。 陈鲁文的确很生气,这是一场近乎完美的棋局,但下着下着逐渐偏离了他设定的轨道。 “一定是汪英这个蠢货!”陈鲁文在心里暗骂,“如果不是他这里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会落入中国人的手中。” 至此,陈鲁文、孙靖昌、佐藤、汪英悉数落网。 这对于特高课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失败和打击。 “陈鲁文,你很聪明,将计就计,以至于我差点都被你耍了。” 陈鲁文对着方如今冷笑一声:“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嘛!” “没错,这一局终究还是我们赢了。” 陈鲁文的笑容越发地阴冷:“是你太过幸运了!” 方如今道:“你的计划确实很诡异,也很周密,完美地一次将计就计,我非常的佩服。” “哦,你好像对我的计划很了解?” 方如今摆手道:“谈不上了解。你怀疑你的同伴孙靖昌被捕,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后来找不到佐藤规一的情况下,便想着通过去绑架韩凤国小舅子的地方去核实他是不是出事了,结果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而那个吴蔚忠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你被捕的消息,进山以重利买通了下山虎等土匪在押解途中对你实施营救。” “这里又是人算不如天算了,我们的援兵适时杀到,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这家伙倒是也聪明的很,关键的时候玩了一个金蝉脱壳。” 黄皮子在掩埋尸体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吴蔚忠手上的一块伤疤竟然不见了。 给人增加一块伤疤容易,但是让一块伤疤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当时的条件下是很难达到的,当天在战斗中被打死的根本就不是吴蔚忠,而是另有其人。 陈鲁文听得十分入神,因为后续被营救的过程,他根本不清楚,更加不知道执行者是谁。 方如今继续道:“后来,我让我的手下冒充下山虎等人,却是并没有瞒过你的眼睛。” 终于说到了陈鲁文的得意之笔,他哈哈大笑道:“你的人扮土匪很像,但是却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我的身份,以我的阅历和经验,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是假的呢?” “于是我故意装作不知,与你们的人虚与委蛇。” “这才有了后面写信让人送赎金上山的事情。” 方如今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到底从什么地方看出土匪是假的呢?” 陈鲁文道:“这就怪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你不该把真的土匪都混在其中。那土匪头子扮得很像,但是其他的土匪喽啰,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一种疏离的陌生感,与实际情况相差不少。” 这小鬼子果然是老奸巨猾,方如今点点头:“受教了。这一点当时我考虑的的确是不够周全。” 陈鲁文见状越发的得意,他现在身陷囹圄,自知没有逃脱的可能,但若是能够在心理上略微战胜方如今一筹,也是令人欣慰的。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方如今接着他的话茬继续说下去:“后来你假意写了一封信,让我们送给汪英。为什么会冒险把汪英也牵扯进来,你应该有两点考虑。” 陈鲁文在心里还是很佩服方如今的推理能力的,笑着点头:“愿闻其详。” “这第一,便是你自知落入我们的手中,向外传递消息势必登天。而你,必须要把自己被捕的消息告诉你的上级组织,让他们及早做出紧急措施,以免着了我们的道儿。” 陈鲁文点头:“不错,为了这样,我甘愿冒险。” “这第二,你知道汪英如此一来就暴露了,但是你更加相信他的应变能力,相信他一定会全身而退。据此断定,你应该非常了解他。” 陈鲁文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我们早年是一起经过训练的,算起来也算是同窗,自然对他非常的了解。” 忽地,他收敛笑容,一咬牙:“只是这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被捕。” “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了。” “但是我并不想告诉你。” 陈鲁文面对方如今狡黠的表情,顿时火冒三丈:“八嘎!你这个骗子,混蛋,无耻!” “陈经理,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我想让你知道的信息,自然会让你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那便肯定会对你守口如瓶。” 陈鲁文破口大骂:“八嘎,你们支那人都是不讲信用的家伙。” 方如今并不生气:“对朋友我们自然会讲信用、讲义气,但你们这些间谍不是我们的朋友,信用、义气那一套自然用不着。” 陈鲁文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但对方如今却又无可奈何。 “你看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你的计划失败了,如果非要想破脑袋去一探究竟,岂不是徒增烦恼?” 方如今这么说,陈鲁文可不这么认为。 方如今越是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心里就越是难受的厉害,犹如百爪挠心一般。 “陈经理,你被捕的消息我们很快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送出去,汪英、鲍学海,还有侥幸逃走的吴蔚忠和被我们击毙的真正的‘绑匪’都跟你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说说看,如果一旦被特高课知道,正是因为你的出卖,才导致他们抓的抓、死的死,特高课该如何对待你!” 陈鲁文暴跳如雷,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自己跟那些人是有关系不假,但怎么可能会出卖他们?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失去了自由,这些话还不是随便中国人去说,特高课当中也不全是蠢货,会信中国人的说辞。 但是自己也不是没有不对眼的,这些人肯定会趁机落井下石说自己的坏话,一来二去真的假的如何还能分辨的那么清楚? 方如今接触过不少的日本间谍,这些人的确很多人在被捕之后都很不配合,甚至是非常嚣张,那是因为他们心里始终把自己当作日本武士,用所谓的荣誉建立起一道牢固的心理防线。 但是,一旦他们失去了组织的信任,便会被当作可耻的叛徒,会有一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 当初三浦和一便是如此。 陈鲁文的确很恼怒,因为他身陷囹圄,话都是由着方如今说的,孙靖昌、汪英哪个都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特别是汪英,是他写信给汪英,才使汪英暴露的。 有人拿这说事,自己简直是百口莫辩。 以这个年轻人的城府,肯定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投降叛国的叛徒,大和民族的罪人。 虽然他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做潜伏工作,远离特高课机关,但他很清楚机关内部各个山头之间的倾轧。 一旦自己的事情放出风声出去,必定会有人借机兴风作浪,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便是板仓弥久也未必能替自己说上话。 想到此,陈鲁文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辛辛苦苦,甚至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么多年,谁也不想落得个叛徒的下场。 他自己可以以死明志,但是远在本土的家人呢? 成为俘虏的日本士兵在回国后不是被枪毙,就是被逼自杀,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无法享受到军属应有的待遇,一辈子为他们蒙羞。 而作为叛徒,他的家人将会面临非人的待遇,甚至是斩草除根。 陈鲁文简直不敢想下去。 这边陈鲁文心情沉重而复杂,方如今却不给他对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去找汪英。 此刻的汪英仍旧是十分虚弱,残酷的电刑虽然并未完全摧毁他的意志,却让他的身体备受伤害。 当刑讯室的门打开的一刹那,汪英下意识地浑身颤抖起来。 当看到走进来的人是方如今之后,他咬牙切齿,随即目光越过方如今的肩膀向身后看去。 当初,方如今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把鲍学海抓捕归案的,但此刻好像一无所获。 想到此,汪英原本颓废的心情竟然好了起来。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起来,“看来你是言过其实了,鲍学海呢,不是说把他带到我的眼前吗?人呢?” 方如今并不理会他的嚣张与狂妄,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你说的没错,我是食言了。” 汪英脸上的笑意已经再也藏不住了。 可是,紧接着,方如今话锋一转。 “我发现他的价值不在于他本身,而在于其他的同伴,只要有他在,只要他继续活动,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更多潜伏在南京的日本特工,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纳尼?”汪英已经抱了必死的念头,日语脱口而出,也就不在乎什么了。 方如今的这句话让他彻底地失去了冷静,相比于鲍学海的被捕甚至是被击毙,鲍学海成了中国人的诱饵,更加令他难以接受。 “我刚刚和陈鲁文聊过,他得知你被捕之后,大骂你是个蠢货,坏了他的计划。” 这点方如今倒是没有说错,陈鲁文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汪英因为激动的缘故,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抹血色。 “胡说八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陈鲁文非要给自己写信要赎金,他怎么可能会暴露身份,现在应该还在银楼好好地作他的柜缺,而不是在这里遭受非人的折磨。 方如今敏锐地观察到了汪英的表情变化,继续挑拨道:“他设计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是将计就计利用我们,之所以最后失败,都是因为你执行不力,你对此要负主要责任。” “八嘎,混蛋,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他以为他是谁?” “这个计划是那么容易执行的吗?” “知不知道我要冒多大的风险?” “为了成功转移你们的注意力,我付出了多少?” “这个混蛋,自己都被抓了,还要一股脑地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无耻,简直是无耻至极!” “你们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应该最清楚,这责任到底是谁的,你说说?” 节奏已经被方如今不知不觉地带了起来,他的情绪有渐渐失控的趋势。 此刻的汪英面目越发的狰狞。 方如今暗自冷笑,通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大致摸清了汪英的脾气秉性,此人虽然刚烈,但是心机城府远远不如陈鲁文,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为我所用的。 而事实也印证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挑起汪英和陈鲁文之间的矛盾是第一步。 “汪英,我也很同情你,并且替你感到不幸和不值,竟然有这么一个同伴。” “平心而论,他的计划的确很有创意,只不过……” 汪英被彻底激怒了:“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是我执行不力是吗?” “你们这些愚蠢的支那人,愚蠢至极!” “这些事情,你们怎么会懂?” 汪英越是激动,形势对方如今就越有利。 “汪英,我说过我同情你,但是你们特高课的人,你因为是会相信陈鲁文多一点,还是会相信你的话多一点?” “这……” 汪英更加愤懑,那自然是陈鲁文更有人缘和关系。 自己算什么,怕是那些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 更加可悲的是,自己完全没有澄清和辩解的机会。 他眼睛缓缓闭上,算了,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反正自己难逃一死。 眼睛永远闭上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方如今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也许,你认为可以用死在证明你的清白,可是谁会信呢?” “等你死了,话还不是随他们说的。” “我不妨告诉你,陈鲁文已经暗示过我了,只要你一死,就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你的头上。” “他对这次行动计划了如指掌,再结合你的行动失误,将屎盆子扣到你的头上,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汪英猛地睁开双眼:“八嘎!” 第九百四十八章 催促 傍晚时分,小酒馆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伙匠人围坐在一张油渍斑斑的酒桌旁,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落到了近日未见的张立身上。 “哎,你们说,张立这小子怎么一下子不见人影了?”一人粗声粗气地问道,眉头紧锁。 “是啊,我今儿个路过他家,门锁得紧紧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另一人接话道,一脸疑惑。 “不会是去乡下接他老婆了吧?”有人猜测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哼,接老婆?我看不像。这世道乱,说不定是被人抓走了呢!”另一个人摇头晃脑,神色凝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几人又忆起昨天在酒馆中的一幕,当时那两个带着警察前来的年轻人,举止间透露出不凡的气息,,眼神锐利,分明不是寻常之辈。 “你们说,那两个人会不会是特务啊?”一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猜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特务,那可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的存在。 “张立怎么就和这些人搭上边了呢?”另一人喃喃自语,眉宇间满是忧虑。 这时,酒馆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那天带路的警察和,身后是被众人猜测为特务的两个年轻人。 酒馆内的议论声顿时消散,众人赶紧噤声,呆愣愣地看着来人。 那两个年轻人环视一圈,目光冷峻,最终停留在了匠人们这一桌。 空气仿佛凝固,紧张气氛弥漫开来。 酒桌上一人颇有眼色,见状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口称“长官”。 那两人目光一扫,径直走到桌旁,开口便是询问张立的下落。 匠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张立的去向。 “他平时经常去什么地方?”其中一个年轻人语气冷硬,眼神锐利如刀。 匠人们心头一紧,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一人道:“张立的手艺还不错,有时候赚了钱会去赌场赌几把,碰碰运气。” “除了赌场,他还有别的去处吗?”另一个年轻人追问。 匠人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那位颇有眼色的匠人开口小声道:“之前曾经去过妓院,也找过暗门子,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后来被他老婆发现了,闹了个天翻地覆,就此不敢去了。” “那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年轻人不依不饶。 “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小酒馆了,他爱喝酒,也爱和我们这帮兄弟聊天。”匠人们纷纷点头,表示确是如此。 “按理说应该来了啊,他家里没人,我们猜他可能是回乡下接老婆去了。”一位匠人试探着说道。 两个年轻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完全相信。 但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明了张立老婆家的地址,然后便转身而去,留下了酒馆内的匠人们继续议论纷纷。 “看来不是被特务抓了。” “不会是跟鲍学海有关系吧?” “他们好像也在到处找姓鲍的?” “那天老张不是说了嘛,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不会遭了鲍学海的暗算吗?” “我觉得不会,鲍学海那个怂样,敢打老张的主意,给他一百个胆子。” “你昨天没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说话。” “我觉得真有可能是姓鲍的干的,以前老张可没少欺负他,他暗地报复老张也不一定。” “这么说来老张凶多吉少了?”一位匠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张立平时虽然也挺凶的,但毕竟跟咱们是多年的老交情,可别出什么事。” 众人皆是一脸愁容,为张立的命运担忧不已。酒馆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巨石。 忽然,之前那个颇有眼色的人神色紧张地说:“姓鲍的既然敢对付老张,没准也敢对付咱们。咱们平时可没少欺负他,都别喝了,赶紧回家看看,免得家人也遭了殃。”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酒也不喝了,一哄而散,纷纷急着赶回家中,查看是否一切安好。 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个世道乱得很,一旦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后果往往不堪设想。 另一边,两个年轻的行动队员脚步匆匆,直奔街角停着的汽车,他们让警察也上了车,一行赶往张立的住处。 待到了其住处附近,停好车,三人刚下车,巷子里忽然人影一闪,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两名行动队员立刻追了过去,那人跑得飞快,似乎在极力躲避什么。 但行动队员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他。 “跑什么?”一个行动队员厉声问道。 一道手电光照过去,只见那人是个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污垢和伤痕,手中还紧握着一只破旧的碗,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仿佛刚刚从什么恐怖的事情中逃脱出来。 过了片刻后,警察才喘着粗气追过来。 他不过来还要,一过来,那乞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双腿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饶命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跟你们要钱了!” 警察听到乞丐的求饶和哭诉后,面露疑惑之色,警察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你跟谁要钱了?把话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 乞丐颤抖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眼中满是恐惧:“是……是那个……我……我只是饿极了,才向他讨口饭吃,没想到他竟然……”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一阵恐惧的颤抖所打断。 警察笑了:“瞧你那样,跟谁要饭不好,非要跟当警察的要。” 两个行动队员也笑了,这些警察平日里就经常搜刮,不跟人家要钱就不错了,还想着让他们掏钱,简直是白日做梦。 轰走了那乞丐,三人来到张立的大门口,一个行动队员从口袋中取出一截细长的铁丝,小心翼翼地将铁丝塞进了锁孔中,然后轻轻地捅了一阵。 只见门锁在铁丝的挑动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紧接着,门锁应声而开。 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张立的家中。 正屋的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一进门打开电灯,映入眼帘的便是随意丢弃的脏衣服和鞋子。 臭袜子更是随处可见,有的甚至被踢到了桌子底下,与那些已经积攒了多日的灰尘为伍。 桌子上,半瓶酒孤零零地立着,旁边是少半只盐水鸭,鸭肉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霉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两人看了一下,屋中虽然东西摆放凌乱,但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两人让警察注意这里的情况,又连夜驱车赶往张立老婆在乡下的娘家,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张立的线索。 然而,当他们抵达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屋空,向周围的邻居打听得知,今天傍晚有人来接张立老婆娘家人去城里。 两人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可能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不敢耽搁,连忙赶回城里,急匆匆地向方如今汇报了这一情况。 方如今听后,眉头紧锁。 如果说张立一个人失踪倒还好解释,他可能是去寻找鲍学海了,也可能是自己害怕躲起来了,但连老婆的家人也消失不见了,这就有些诡异了。 “张立的下落还要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在乡下有没有眼线?他老婆娘家一大家子人,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立即派人去找,务必查清他们的去向,还有,留意任何可能与张立失踪有关的线索。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定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 方如今更加倾向于张立还活着,否则老婆的家人也消失了没法解释。 当然了,也可能是有人故布疑阵。 他当即给陈秋明打电话,询问户籍信息比对情况。 陈秋明就在办公室里,他深知这事情的重要性,竟是连家也没敢回。 “方长官,户籍信息实在庞大,他们五个人只有照片作为比对依据,这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已经尽力在加快了,但人手有限,进度缓慢。能不能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方如今紧握着电话,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眉头紧锁成一座峻岭,语气急促:“人手不够,就再加派人手!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参与此案的人决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的接触和联系,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这一点你应该懂。” 陈秋明坐在办公桌前,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懂,懂,方组长,您放心。在于队长的建议下,我们已经紧急加派了人手,并且对所有参与比对工作的人员都提出了相同的保密要求。请方组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加快速度,绝不耽误您的大事。” “那就拜托陈署长了。” 陈秋明放下电话,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急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茶水,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都随着茶水咽下,茶水带来的清凉感让他稍微舒缓了一些。 他放下茶杯,迈开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直奔户籍科,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幅繁忙而紧张的景象。 办公室里,灯光通明,六七个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户籍档案中。 然而,陈秋明并没有立刻发现于挺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便问了其中一个正在忙碌的警察:“于挺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那个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回答道:“哦,于队长去上厕所了,应该马上就回来。” 陈秋明刚要开口说话,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正好看到于挺从走廊尽头匆匆走来, 于挺也看到陈秋明,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署长?有什么新指示吗?” “那边又来电话催了,你这边怎么样?”陈秋明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 于挺无奈地摊了摊手,叹息道:“还没有进展,仅靠照片辨认太难了。尤其是户籍档案上的照片可能是多年前的,人的外貌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发生了变化,想要准确辨认出来,实在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那边催的紧,咱们得罪不起。”陈秋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急切,“我再给你派点人手过来,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五个人找出来。” 于挺苦笑了一声:“署长,我会尽力的,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依我看啊,你能不能摘掉那个‘副’字,就靠这一次了。这不仅仅是一次任务,更是一次考验。你可别让我失望,也别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那五个人的户籍要是不在咱们辖区怎么办?”于挺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棘手。 陈秋明的眼睛瞪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焦虑:“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让你找,你就找仔细点!若是真的在这小山一堆的档案里,而咱们又没有找到,别说是你转正了,我都自身难保!” “行,行,我找还不行嘛!署长,您先回去早点休息吧!”于挺连忙说道。 “这种情况,我能回去吗?”陈秋明反问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们送点吃喝过来,不能饿着肚子干活不是?” 于挺嘿嘿一笑,感激地说道:“哪儿劳您的大驾啊,这事我来安排就行。署长,你吃什么?还是老三样儿?” 陈秋明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看着安排吧!记得,让大家也都吃点喝点,保持体力,今晚可得加把劲儿了!” “请署长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于挺挺胸道。 陈秋明这才满意地转身背着手而去。 于挺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第九百四十九章 比对成功 警察署户籍科的资料室。 昏黄的灯光下,满墙的木架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守护者,上面密密麻麻地堆叠着一摞摞泛黄的户籍档案,仿佛时间的沉积。 老式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吱嘎吱嘎地转动着,虽然带来了几丝清凉,却无力驱散室内的沉闷与压抑。 十来个警察散布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每个人都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档案之中,手指快速翻动,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焦急。 正中央的桌子上,五张放大的照片尤为引人注目。 每张上的面孔都扭曲狰狞,尤其是其中一个,半边脑袋血肉模糊,让人不寒而栗。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女警察,此刻双手正微微颤抖,翻动着档案的动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抬头看向身旁的同事,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这大晚上的,还要面对这么血淋淋的东西,真是太吓人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同伴是个三十多岁的警察,满脸胡茬,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算躲在家里,也会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咱们这行,哪有那么多挑三拣四的机会。” 女警察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可是,那几个死人的照片……太可怕了,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一想到摸黑回家,我就……” “回家?你看看这堆成山的档案,咱们今晚怕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大胡子警察指了指周围,苦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女警察撇了撇嘴,眼眶泛红,委屈得快要哭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任务啊?怎么会突然这么紧急?” 大胡子警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还不是陈署长为了巴结上面的大人物。我刚才听见他和于队长说,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几个人的资料。唉,当官的卖人情,咱们这些小喽啰就得跟着倒霉。” 正当两人低声交谈时,资料室的门突然嘎吱一声响,从外面缓缓打开,一股夜风趁机溜入,带来一丝凉意,也让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连忙止住话头,只见于挺队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女警察和大胡子警察身上。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于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胡子警察连忙站起身,恭敬地汇报道:“于队长,目前还在排查中,不过已经缩小了范围,估计还得不少时间。” 于挺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但随即又变得严厉:“加快速度,陈署长非常重视这个案子,我们必须在他要求的时间内完成任务。都精神点,别让我失望。” “都送进来!” 他朝着身后挥挥手,随即,四个警察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依次走了进来。 于挺拍拍手,声音在资料室内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伙都停下来,听我说两句。” 柔和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专注的脸庞,“我知道,大家都加班加得很辛苦,署长也看在眼里。所以,他特意从外面买了夜宵,犒劳大家。一会儿咱们吃了再干活,补充补充体力,也好更有精神头儿地应对接下来的工作。” 说着,他示意那四个警察开始分发食盒,一股诱人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让原本紧绷的气氛略显轻松,众人纷纷露出感激的神色。 众人吃完夜宵,于挺环视一圈,似乎并不满足当前的进度,于是他又迅速从其他部门调配了六七个帮手,命令他们挤进这已经人满为患的资料室。 女警察看得直皱眉,内心暗自嘀咕。 这资料室本就狭小,如今更是拥挤不堪,连转身都显得困难,更别说要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进行高效的工作了。 然而,命令如山,于挺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他转头对女警察说:“你,给新来的这些人讲解一下我们的任务内容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务必确保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职责。” 语气异常严肃,“还有,一定要强调保密纪律,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不希望有任何疏漏。” 女警察的工作本就是整理户籍档案,她深知这项工作的繁琐与重要。 看着新调来的这些人,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担忧,生怕他们随意翻找,将原本有序的档案弄得乱七八糟,那样自己以后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重新整理。 因此,在讲解任务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 她详细阐述了每一份档案的重要性,以及整理时需要注意的每一个细节,希望通过自己的讲解,能够让这些新来的人对户籍档案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然而,于挺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瞥了一眼女警察,又看了看那些新来的人,眉头微皱,低声道:“好了,现在咱们最需要的是提高效率,这大晚上的,还能去哪里找人帮忙?时间紧迫,任务重大,不能在这里挑三拣四。大家赶紧开工干活。” 这些临时被抽调过来的警察,心中也是满腹的牢骚。 他们原本早就下班了,突然接到命令要来这里帮忙整理户籍档案,心中难免有些不满。 有的人抱怨着大晚上的还要加班,有的人嘀咕着对户籍档案一窍不通,还有的人则担心这会影响到自己原本的工作进度。 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活儿还要继续干。 夜里两点多钟,正当众人沉浸在紧张而繁忙的工作中,资料室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停电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资料室内瞬间陷入了混乱。 警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有的摸索着寻找手电筒,有的则焦急地呼喊着同事的名字,试图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找到一丝安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电了?” “谁踩到我了?哎呀!” 在一片慌乱之中,只听“轰隆”一声,一个警察不慎在摸索中竟然把一整个资料架给弄倒了,上面的档案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落一地。 “哎呦,我的头!” “我的脚,我的脚……被架子压住了!快来救救我!要断了,要断了……” 这一突发状况让原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混乱,女警察听到档案架都倒掉了,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可怎么办?这些档案都是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现在全乱了!” 女警察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深知这份工作的艰辛和重要性,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在这时,于挺拎着手电筒闻讯赶来,迅速扫视了一圈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大声喊道:“大家冷静!都别慌!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把倒下的资料架扶起来,另一组负责收拾散落的档案,第三组,把受伤的人抬出去纠治。另外再派两个人去看看电闸。” 在于挺的指挥下,警察们逐渐恢复了秩序,按照他的吩咐分组行动。 有的找来了手电筒照亮周围,有的合力将倒下的资料架扶起,还有的则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的档案,尽量按照原有的顺序重新整理。 女警察也擦干眼泪,投入到紧张的抢救工作中。 在于挺的带领下,众人齐心协力,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将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了。 电路故障很快被修复了,资料室内重新恢复了光明。 于挺站在众人中间,声音沉稳而有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大家不要在意。我们当警察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冷静,迅速应对。” “现在,电路已经修复,大家继续工作。” 于挺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原本因停电而有些慌乱的警察们重新振作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署长陈秋明打着呵欠,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看到众人还在忙碌地整理着档案,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这里竟然没有于挺的影子。 “于挺呢?他怎么不在这里?”陈秋明开口询问。 听到署长的询问,女警察连忙抬起头,解释道:“署长,两个小时前这里突然停电了,当时情况有些混乱。不过,于队长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并带领我们继续工作。” 于挺在警察署内部的人缘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听说于挺还是单身,更是深受未婚女警察们的青睐。 陈秋明闻言,眉头微皱,但听说于挺已经及时应对,心中稍感宽慰。 “好吧,我知道了。大家辛苦了,继续努力吧。我希望能够在天亮之前看到你们的工作成果。”陈秋明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走出资料室的时候,于挺恰好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署长,您来了。”于挺恭敬地打招呼。 陈秋明点点头,看着于挺道:“我听说了停电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于挺汇报道:“署长,我们已经整理了大部分档案,只剩下最后一部分需要核对。预计在天亮之前可以全部完成。” 陈秋明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继续努力。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再给大家打打气,等任务完成后,我会给大家申请一些奖励。” 说完,他再次打了一个呵欠,转身离开了资料室。 忽然,资料室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原本沉闷而紧张的氛围。 “我找到了,我比对上了,就是这个人,哈哈……” 一个警察兴奋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就是他,肯定没错,哈哈……”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看向那个角落。 只见那个警察正站在一堆档案前,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胜利的笑容,仿佛刚刚发现了一座宝藏。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原本疲惫不堪的警察们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纷纷围拢过去,想要看看那个警察到底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女警察迫不及待地挤到近前,每提早一秒比对出结果,这片混乱的区域就能早一秒恢复往日的清净。 发现关键线索的年轻警察指着手中户籍档案上的照片,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你们看,这张照片虽然有些年头了,人的相貌可能会随着时间有所改变,但五官的轮廓还是依稀可辨。注意看这独特的扫帚眉,还有那厚厚的嘴唇,啧啧……我敢打赌,绝对就是他!” 女警察紧盯着档案,目光在照片和记忆中徘徊,试图将这张略显模糊的老照片与桌子上摆放的那几张死者的照片重叠在一起,心中的直觉告诉她,同事的判断可能是正确的。 “没错,是他!” “就是他!” “大家伙也看看,是不是他?”女警察转身将照片展示给围拢过来的同事们。 同事们纷纷凑近,仔细端详着照片,脸上逐渐露出了认同和激动的表情。 “没错,就是他!我们终于找到他了!”一个同事兴奋地喊道。 “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早点结束任务了。” “大家伙再加把劲,也许另外四个人也在其中。” “对,还有四个,把他们都找到,早点交差。” “弟兄们,都动起来。” 陈秋明和于挺闻讯而至。 “快,把照片拿给署长过目。”于挺一进门就吩咐道。 女警察忙上前将那份档案和用于比对的照片递给陈秋明,陈秋明仔细地看着两张照片,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队长,你的意思呢?”陈秋明看了照片后,转头问向于挺。 于挺也凑近,又端详了一阵,这才肯定地道:“没错,正是此人。他的五官轮廓与我照的这张照片高度吻合。” 陈秋明大为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们终于找到这个家伙。我得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方组长,让他也高兴高兴。” 第九百五十章 艾大生 清晨,天色尚沉浸在一片深邃的蓝黑之中,街巷间已隐约可闻零星的鸡鸣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拉开序幕。 在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城市里,一家不起眼的裁缝铺静静地蛰伏于一条狭窄的巷弄之中,仿佛是岁月遗忘的角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声音之大,似乎要将这沉睡中的小巷一并唤醒。 裁缝铺内,一名年轻的伙计正蜷缩在柜台后的简陋木榻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不满地嘟囔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勉强撑起身子。 “谁呀,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一边抱怨,一边踉跄着走向大门,心中满是对这不速之客的厌恶。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响,伙计拉开了门缝,眯着眼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伙便衣青年。 “这么早,有何贵干?”伙计不耐烦地问道。 话音刚落,一把冰冷的手枪就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恐惧如寒冰般刺穿了他的脊梁骨。 “艾大生人呢?”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不带丝毫情感。 “艾……艾……”伙计嘴唇哆嗦着,牙齿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浑身犹如筛糠般颤抖,“他……他这两天没来……” “干什么去了?”年轻男子的语气更加严厉,手枪的威胁让伙计几乎窒息。 “去……乡下……还钱。”伙计的声音细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年轻男子显然不满意这个含糊的回答,手枪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艾大生他……他欠了乡下一个赌坊的钱,这两天说是去筹钱还债了,所以没来店里。” 伙计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他知道的情况,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滑落。 年轻男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骘,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了手枪,但那股不容小觑的威压并未随之消散。 “搜!”他伸手一挥。 七八名男子闻令而动,一拥而入,迅速分散在裁缝铺的各个角落,很快翻箱倒柜的声音便陆续响起。 伙计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两腿已经彻底发软。 年轻男子则进入厅中,冷眼观察着一切,很快掌柜的也被叫了过来。 从掌柜的口中得知,艾大生,年逾四旬,面容苍,他的老婆在几年前因病去世,未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使得他在这人世间的牵挂愈发显得单薄。 尽管已步入不惑之年,艾大生却依然在这间不起眼的裁缝铺里当着伙计,每日与针线为伴,生活单调而乏味。 此人身材消瘦,衣衫不整,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给人一种邋遢不堪的感觉。 在铺子里,他的人缘也不好,同事们时常以他的邋遢和赌瘾为笑料,嘲笑和挖苦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艾大生对此却显得异常麻木,仿佛那些刺耳的嘲笑声根本无法穿透他那层厚厚的耳膜。 每月发工钱的日子,是他最为期待的时刻。 然而,这笔钱往往在他的手中停留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一股脑儿地投进赌坊这个无底洞。 输光之后,他便会四处向人借钱,一开始还有人出于同情或是其他原因借给他一些,但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他是个烂赌鬼,再也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了。 一天前,艾大生忽然向掌柜请假,说是要去还赌债。 掌柜虽然不满,但念在他平时还算勤恳,便准了假。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当天晚上竟然没有回来,掌柜得知此事,气得大骂了一顿,扬言要开除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长官,这个艾大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掌柜的看着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男子,心中大致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到他问点情况,你不用紧张。”年轻男子淡淡地回应道。 尽管如此,掌柜的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艾大生的失踪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这些人的到来,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长官,艾大生他……他平时是有些不务正业,但……但他毕竟是我们店里的伙计,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 掌柜的试图为艾大生说几句好话,但话到嘴边,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年轻男子看了掌柜的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掌柜的似乎对他很了解啊?” 掌柜的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否认,摆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是,不是,长官您误会了。这个人平日里若不是借钱,也不轻易跟我们搭话。他赌瘾大,经常输得精光,然后就四处借钱。我们店里的伙计都对他避而远之,我也只是知道他的一些基本情况,算不上了解。” 年轻男子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对掌柜的解释还算满意。 他转身继续观察着手下的搜查情况,不再言语。 掌柜的则在一旁擦汗,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牵扯进更深的麻烦之中。 艾大生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他心中也没有底。 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不要影响到他的裁缝铺生意。 不多时,搜查结束了。 艾大生的铺位显得空荡荡的,那里只留下了几件被汗水浸泡过的脏衣服,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就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开门的那个年轻伙计倒是认识艾大生的家。 艾大生输光了家产,连爹妈留下的三间祖屋也被他典卖了。 现在,艾大生自己住在大马路一带的一个大杂院中,生活过得十分落魄。 带队的年轻人环视了一圈店铺,然后从柜台上撕下一张空白的账本纸,刷刷地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转身对掌柜的说:“如果有人来找艾大生,马上打这个电话。我们需要找到他,有些事情需要他配合调查。” 掌柜的手有些颤抖接过那张纸,满口答应。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掌柜的终于松了一口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苦笑着看着纸上的电话号码,喃喃自语。 “除了你们,就是那些烂赌鬼了,否则还有谁会找艾大生?这个家伙,真是让人头疼啊。” 他摇了摇头,将那张纸小心地收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伙计的带领下,搜查人员很快就来到了艾大生的家中。 他住的地方,说是狗窝都是抬举他了,率先进入的两个行动队员差点没有被熏出来。 “他娘的,这屋子多少天没打扫了?” “饭菜都馊了!” “呕……还有死老鼠……”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干的就是这个活儿,艾大生是通过照片和户籍档案比对出的唯一一个嫌犯,必须要从他的身上找到线索。 众人在屋中翻箱倒柜,翻了个遍,唯一带有文字的是半张每日晚报旧报纸,报纸上的内容平平无奇。 “再好好找找,只要是觉得有价值的,都要带回去。” “方组长是个非常仔细的人,别想着偷懒,不然到最后挨骂的可是大家伙儿。” 领头的人高声吩咐,众人不敢怠慢,又认真找了一遍,但这里就巴掌大小的地方,要有东西早就发现了。 他们不甘心,又将搜查的范围扩大了,连周围住的最近的几个邻居,也未能幸免。 当然了,搜查的时候还是有所区别的,顺便从邻居口中打听艾大生的消息。 邋遢、好赌、人缘很差…… 基本上同掌柜的了解到的差不多。 再也得不到更多的线索,行动队员返回向方如今汇报。 顾清江将带回来的物品挨个翻了一遍,最后还是将那半张每日晚报递给了方如今。 这个时代的报纸上,内容上跟后世的报纸没有多大区别,且在广告方面也与当下是异曲同工。 后世的报纸上的广告五花八门,但大户主要是房产、汽车、家居等,而民国时期放眼望去,最多的就是香烟、剧场、戏院、商场等广告,这些都是报纸的广告大户。 在每日晚报上,常常出现半个版、一个版的香烟广告,而且那时的广告都是手工画的图画,因为照相技术还不发达,很多画面都是用手绘的妙龄女郎来代言。 从艾大生的家中搜到的这半张报纸就属于广告版面。 方如今仔细看了一下,除了这些香烟广告大户外,还有一些时令性的广告和一些启事,如着名的“金陵汽水”。 “顾队长,你怎么看?” 顾清江略一思考,回答道:“暂且不论这报纸的内容,艾大生这个人不学无术,虽然在裁缝铺子中干了十几年,但认识的字有限,按理说他不应该会购买报纸。” “退一步讲,即便这报纸是他带回家的,其目的也不是阅读,而是另有他用。一开始我想过是包裹其他物品,或者是用来糊什么东西,但是这报纸上并无明显的折痕,且搜查的弟兄们说,艾大生的家中并没有糊窗户或者是顶棚之类的,所以应该是有其他的用途,这个我还没有想清楚。” 方如今颔首,这些跟他想的基本一致,但是顾清江还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方组长,您的推测是……?”顾清江跟了他一段时间,看方如今的表情,便知道他还有另外的想法。 “我们一直在假设这份报纸是艾大生自己带回家的,但有没有可能,这是某个人特意放在他家里的?也许是为了栽赃,也许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或者仅仅是为了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 顾清江闻言,眉头一挑,显然这个角度他之前并未考虑过。 “方组长,您的意思是,这份报纸可能是一个陷阱?那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呢?谁会这么做?” “这正是我们需要查明的。”方如今轻敲桌面,“艾大生的社交圈、近期的活动、甚至是他的对头,都可能成为我们寻找答案的线索。我们需要更深入地调查他的生活背景,看看是否有人与他有过节,或者谁有足够的动机去构陷他。” “同时,”方如今补充道,“也要检查这份报纸本身,你看,出版发行的时间是去年的十一月份,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年,如果真是有人放在了艾大生的家里,为什么要放一张去年的老报纸,近期的报纸不是更加容易得到吗?” 顾清江点头,心中暗自佩服方如今的敏锐与细致,在侦查工作中,往往最不起眼的细节,才是指向真相的明灯。 “您的意思是让我查查这个时间点附近南京发生的大事,尤其是跟情报工作相关的,对不对?” 对于顾清江的领悟能力,方如今还是很看重的,缓缓点头:“不错,这是其中的一个侦察方向。”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从这两个方向展开调查。希望能尽快找到这背后的真相。” “好,去吧。记住,无论多小的线索都不要放过。”方如今嘱咐道。 顾清江走后,方如今独自留在房间内,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眼神时而凝重,时而闪烁。 走了几步后,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拿起那半张报纸,举到窗前,让阳光穿透纸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在看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处微妙的差异——在一处香水广告字里行间之处,有一些笔画痕迹。 似乎是有人将其垫在下面,用以书写时留下的淡淡痕迹。 方如今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意外的发现如同一道微光,穿透了迷雾。 他轻轻放下报纸,正准备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测,桌上的电话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组长,楼下有位自称是警察署的户籍女警,说是有些事情需要向您汇报,想见您一面。” 户籍女警? 会是关于艾大生的什么新线索吗? 方如今在脑海中略一思索,便简短地回应道:“知道了,让她马上上来。” 第九百五十一章 覃雨时 警察署的宿舍里,一片沉静,唯有鼾声此起彼伏,震得空气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这里,是昨晚那些加班加点、埋头苦干比对照片的警察们在补觉。 黎明前夕,当陈秋明比对出艾大生的照片那一刻,陈秋明非常高兴,于是慷慨地宣布放他们半天假,让他们好好补休,恢复体力。 宿舍里,有的警察躺在床上,四肢摊开,连梦话都在诉说着疲惫; 有的则蜷缩在角落,抱着薄被。 覃雨时的铺位是上铺,一个紧贴天花板、略显拥挤的空间。 他就是凌晨发现艾大生户籍档案上照片的那位年轻警察,说是头号功臣也不为过。 此刻,覃雨时小心翼翼地躺在那里,尽量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每当他想要翻身调整姿势时,心中总会涌起一阵犹豫。 因为那陈旧不堪的床铺,仿佛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敏感,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年迈老人的呻吟,既刺耳又让人心生不安。 这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突兀,不仅让他自己感到尴尬,也生怕打扰了下方或周围正在休息的同事们。 于是,他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寻找最舒适的姿势,即使这意味着他需要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身体的疲惫逐渐战胜了心中的不安,缓缓沉入梦乡。 他梦到晚上下班回到家里,一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妻子那温暖的笑容。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从鞋柜里拿出他那双熟悉的拖鞋,轻轻地放在他的脚边,动作里蕴含着无尽的温柔。 接着,她转身走向屋内,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块温热、湿润的毛巾走了出来。 那毛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同她身上的气息一般,让人感到安心与舒适。 在这一刻,覃雨时仿佛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了宿舍的宁静,覃雨时猛地被惊醒,从梦中那温馨的家庭场景回到了现实的狭小铺位。 他的心跳加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下铺的同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扰,不满地嘟囔着:“谁呀,昨晚干了整个通宵,一大早就来吵,真是烦人!” 其他几个同事也纷纷抱怨表达着不满。 没等屋内的人去开门,那扇老旧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门板猛地向内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房间都仿佛为之颤抖。 门上的灰尘和碎屑随之飞扬,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片短暂的混沌。 门外,五六个身影匆匆地闯入。 “都在自己铺位上待着,不要动。”领头的一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覃雨时懵了,他在这警察署宿舍待了这么久,如此耍横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到。 心跳加速的同时,他的目光迅速在闯入者之间扫视,试图寻找一丝熟悉的迹象,但这些人显然不是他们警署的。 下铺的同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激怒了,下床就质问对方:“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知不知道这是警察署的地方……?”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所打断。 那枪口冷冷地对着他的面颊,仿佛只要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喷射出致命的火焰。 领头的一人冷冷地说道:“谁要是不想找不自在,就乖乖地不要动,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家伙不讲情面。” 声音冰冷而决绝,让宿舍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那人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刃,在屋内众人的脸上逐一划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当他的目光扫过覃雨时时,覃雨时本能地低下头,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胆怯和不安。 在警察署,他就经常被人欺负,而这些突然闯入、气势汹汹的人,既然那有胆气将警察们都不放在眼里,他更是惹不起。 那人的目光只是在覃雨时的脸上一扫而过,似乎并没有特别留意。 覃雨时暗暗松了一口气,缓缓抬头。 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那人的目光竟然又回转过来,像是一头猎豹锁定了猎物,让他无法逃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那一刻,覃雨时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他不敢与来人对视,那种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 于是,他再次低下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你就是覃雨时?” 覃雨时的心猛地一紧。 “是……我就是……”覃雨时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本想解释,但话语却被那人的厉声打断。 “带走!”那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情感。 覃雨时心中大骇,他大喊冤枉,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他试图挣扎,但那些人根本就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果断地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那手铐的寒意仿佛直透骨髓,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宿舍内的同事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愕和不解。 他们纷纷猜测覃雨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然会引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覃雨时被那些人粗鲁地推搡着走出宿舍,脑海中一片混乱。 警察署署长办公室,收音机里传来悠扬的戏曲声。 署长陈秋明正悠闲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摇头晃脑,一脸陶醉地跟着哼唱。 手指还不时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秘书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连敲门通报的规矩都忘了。 “署长,大事不好了。”秘书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和不安。 陈秋明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打扰弄得有些不悦,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慌什么慌,成何体统?” “能有什么大事?一惊一乍的,难道还能是有人来咱们警察署闹事了?” 秘书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署……署长,你怎么知道?” 陈秋明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秘书咽了口唾沫,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继续说道:“署……署长,有人来咱们警察署抓人了,拦都拦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陈秋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昨晚他也没有睡好,现在明显感觉到脑子涨涨的,思维有些不够敏锐。 “什么,抓了谁,谁抓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 “抓……抓了覃雨时,是……是特务处的人。” 陈秋明心中不禁暗呼:“我的亲娘唉……” 猛地起身,却感到自己两腿一软,连忙扶住桌子边缘,稳住身形。 覃雨时,一个平日里在警察署里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怎么会被特务处的人抓走呢? 陈秋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绪飞速运转。 昨天是第二批被抽调参加照片比对的,此人心细却胆小,做这些事情最合适,还是自己向于挺推荐过的。 覃雨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然会惊动特务处? 难道是户籍档案有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了解情况,然后做出应对。 他瞪了秘书一眼,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着我去看看。” 陈秋明感到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但他强撑着站起身来。 在秘书的搀扶下,他踉跄着走出办公室,沿着楼梯缓缓而下。 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棉花上,轿车还没有开走,车门敞开着,老远就看到覃雨时被一个行动队员粗暴地押着,几乎是被塞进了后座。 覃雨时的面容扭曲着,眼中满是惊恐和不解,但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那些行动队员摆布。 特务处的人还在搜查覃雨时的办公室,所以并没有急于离开。 陈秋明赶紧在秘书的搀扶下走向轿车。 “几位兄弟,这……他……覃雨时到底犯了什么事?” 为首的那人扫了他一眼,客气地道:“陈署长,他犯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晓得。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只管拿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陈秋明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为首那人也不理他,对着二楼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喊道:“你们几个快点,再给你们三分钟,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陈秋明听着这话,心急如焚,咽下一口吐沫,道:“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可是昨晚比对出关键照片的功臣,误会,误会呀……” 然而,为首那人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是不是误会,你说了不算。” 这态度让陈秋明感到一阵无力。 陈秋明知道,此刻再争辩也无济于事,转念一想,决定换个策略:“兄弟,能不能先不要把人带走,让我给方组长通个电话?昨晚的任务可是他吩咐的。” “不必了,抓人的命令就是方组长下的。” “啊……?”陈秋明闻言,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方组长,竟然是方组长下的命令? 这怎么可能? 覃雨时昨晚还帮了他们大忙,比对出了关键的照片,怎么转眼间就被方组长下令抓捕了? 他试图理清思路,但思绪却像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秋明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不多时,搜查办公室的行动队员也下来了,他们手里提着几个装满文件的纸袋。 为首那人听到手下低声汇报了几句,这才走到陈秋明面前,拱手道:“陈署长,多有打扰,人我们就先带走了,告辞了!” 陈秋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奈。 “告……” 他很清楚,此刻他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覃雨时被带走的事实。 车里的覃雨时也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变故,企图将头伸出窗外,双手紧紧抓着车窗的边缘,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声音带着哭腔喊道:“署长,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覃雨时的喊冤声在陈秋明的耳边回荡,他看着覃雨时那无助的眼神,听着他那绝望的呼喊,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奈。 他想要做些什么,想要救下覃雨时,但是他知道,此刻他无能为力。 轿车的引擎轰鸣起来,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陈秋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轿车扬长而去,带走了他的下属。 于挺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回来的,一得到消息就心急火燎地直奔陈秋明的办公室。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雾霭所笼罩。 陈秋明坐在办公桌前,面容疲惫而憔悴,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文件。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有的还冒着丝丝缕缕的轻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和沉闷的气氛。 于挺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办公桌前,问道:“署长,到底是怎么回事?覃雨时怎么会被特务处的人带走?” 陈秋明一见到于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从办公桌前站起身,焦急地说道:“于挺,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帮我出出主意!” 于挺见状,连忙安抚陈秋明,示意他先冷静下来:“署长,你别急,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秋明苦笑了一声,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怎么回事?我这儿也是一头雾水。我打了电话给方组长,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抓覃雨时,可是人家根本不接我的电话。” “我又联系了张组长,想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方组长的事情就要问方组长,他也帮不上忙。你瞧瞧,这事儿弄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陈秋明又是唉声叹气,双手不停地搓揉着,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天空,眉头紧锁。 忽然,他回头看向于挺:“昨晚覃雨时可是参与了比对工作的,这小子不会有问题吧?” 于挺笑了起来:“署长,你多虑了。依我看,覃雨时估计就是被带去问话了,你别多想。他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吗?不会有事的,没准一会儿人就放回来了。” 陈秋明听着于挺的话,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比苦还难看的笑容:“真的吗?但愿如此吧。希望一会儿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希望你咱们警署没事。” 第九百五十二章 酒店问答 覃雨时的心脏在胸腔内猛烈跳动,每一次脉动都像是要冲破肌肤的束缚。 他并未如预期那般被带入冰冷、压抑的审讯室,反而被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开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栋看似普通的酒店前。 酒店的外观并不起眼。 一路上,那些抓捕他的人就像是沉默的雕像,没有给予他任何眼神交流,更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 这种无声的对待,比任何言语的威胁都要来得更让人心慌。 覃雨时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试图寻找一丝丝线索来安抚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五楼的走廊展现在眼前,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覃雨时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的心跳上,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他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但那股不安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五楼,这个看似普通的楼层,在此刻却成了他命运未知的转折点。 覃雨时的目光落在一处客房的门口,两侧站着两个年轻人,穿着得体,站得笔直,神情冷峻。 见到他之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其中一个微微点头,似乎在确认某种信息。 紧接着,其中一人转身推开房门,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久,从房间内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异常年轻。 覃雨时的心不禁又是一紧,站在门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几乎让他窒息。 终于,房门再次被推开,之前进去通报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是冷冷地说:“进来吧。” 覃雨时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踏入了这个充满未知的房间。 踏入这间中式装修风格的客房,一股淡淡的茶香瞬间沁人心脾。 房间装修古朴而不失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山水之间,意境悠远。 家具皆为实木打造,线条流畅,雕刻精细,透出岁月的沉稳与庄重。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兰花,绿叶映衬着几朵洁白的小花,更添生机。 桌上则是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还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似乎正等待着客人品茗之余,也能品味一番旧时的风雅。 房间被一扇水墨屏风隔开,屏风上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墨色浓淡相宜,笔触间流露出大师级的风范。 “来了?坐吧!”随着一声温的声音,方如今从水墨屏风后缓缓走出。 覃雨时猛地一怔,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方如今轻轻坐下,覃雨时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大汉轻轻摁住肩膀,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随即摆在了他的面前,茶香袅袅上升。 “我以前也是警察,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 方如今的开场白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让覃雨时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然而,这种亲切感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疑惑。 方如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顺势落在了覃雨时身上。 他细细打量,只见这年轻人面皮白嫩,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书卷气,但眼神却有些闪烁,看人的时候习惯性地躲闪。 这种躲闪的眼神,方如今在很多人身上都见过,通常意味着心中有鬼,或者有所隐瞒。 “覃雨时,今天把你请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覃雨时闻言,心中虽仍存疑惑,但此刻反倒是不再那么慌乱了,赶紧起身,恭敬地回应道:“不敢,不敢,雨时当不起长官一个‘请’字,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方如今轻轻点头,目光如炬,似乎能洞察人心:“昨晚的紧急任务,你也参加了?”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紧,但随即恢复了镇定,回答道:“没错,本来我昨晚是不用值班的,但是于挺队长说署长吩咐,我得加个班,然后就去了。” 方如今听他说得坦然,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方如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重量,让覃雨时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们所有人都在比对照片,然后……然后就停电了……” 覃雨时回忆起昨晚的情景,不自主地挠挠脑袋。 “那么,停电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方如今的问题紧随其后。 “去……厕所,我喝了不少的水,实在是憋不住了。”覃雨时低下头。 “但是据我所知,去厕所的途中会经过配电房,我说的没错吧?”方如今眼神紧紧盯着覃雨时。 “这……”覃雨时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去厕所的途中会经过配电房,但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就直奔厕所而去了。 “确实是这样,但我没有进去过。”覃雨时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方如今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通过事后对现场的检查,是有人故意在配电房破坏了电路,造成了停电,则你怎么解释?” 覃雨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长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配电房的破坏扯上关系?” 方如今点点头,似乎对覃雨时的反应早有预料:“既然这个问题你无法回答,那我们不如换个话题,艾大生的照片是你比对出来的?” 他的语气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然锐利,紧紧盯着覃雨时,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紧,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艾大生的照片上。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然后缓缓点头:“是的,是我比对出来的。长官,难道那个人没有问题吗?” 方如今轻轻摆摆手:“此人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凛,赶紧低下头。 “你们昨天是怎么分组的?”方如今的问题紧接着而来,想要从覃雨时的回答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都是户籍资料室的赵文芳给我们后来的几个人分配的任务,和我一组的还有潘巩言和石八元。”覃雨时赶紧回答,他不敢有所隐瞒,生怕触怒了这位长官。 “那艾大生的户籍档案是不是原本就在你们的比对范围之内?”方如今的问题更加具体了。 “这……”覃雨时再次支吾起来,他确实不知道艾大生的户籍档案是否原本就在他们的比对范围之内。 昨晚的任务来得突然,他只是一味地按照赵文芳的分配去执行任务,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他感到一阵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多留个心眼呢? “停电之后,潘巩言和石八元有没有什么异常?”方如今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不给覃雨时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们……他们……”覃雨时支吾着,心中充满了恐惧。 “在我面前最好不要有任何的隐瞒,这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是,是……”覃雨时额头上沁出冷汗,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试图寻找一些线索来回答方如今的问题。 然而,他的记忆却如同被迷雾笼罩一般,模糊不清,最终只能勉强回答道:“停电之后,大家都很慌乱,潘巩言和石八元也在忙着找手电,我没有注意到他们有什么异常。” “他们两个今天一早为什么没有回宿舍?” 覃雨时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潘巩言……他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要伺候,他是个孝子,若是没有特殊情况,雷打不动都要回家。” 说到石八元,覃雨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说出真相,但在方如今审视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继续说道:“石八元……他家里有老婆,但人是乡下的。这些年他捞了些钱,眼光也高了,看不上自己的老婆。三个月前,他认识了一个寡妇,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我估计,他是找那个寡妇了。” 覃雨时说完这些话后,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方如今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这两个人的踪迹,他虽早已了然于胸,但覃雨时的推测竟与他所掌握的情况分毫不差,这不由让他暗自点头。 而磁石的覃雨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迷雾中航行的舵手,终于快要捕捉到那指引方向的灯塔。 终于,他鼓起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长官,是不是户籍档案有问题?” 方如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旋即淡淡地开口:“我说过,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你知道。” 声音平静而深沉,却如同一道冰冷的墙,将覃雨时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隔绝在外。 “是,是,我不该过问,不该过问。” 覃雨时连声应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方如今不再多看覃雨时一眼,而是转而对他身后的行动队员下达指令:“带他去休息一下。” 覃雨时闻言,身形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浪击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全然不顾,只是慌乱地摆着手,哀声求饶:“我说的句句是真,请长官饶了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方如今冰冷的两个字:“带下去!” 两名行动队员毫不客气地叉起覃雨时,将他如提线木偶般架了出去。 顾清江轻轻推开门扉,缓步踏入室内,望向方如今,轻声问道:“方组长,你觉得覃雨时有问题?” 方如今站在窗口,身形挺拔,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缓缓开口:“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 顾清江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努力想要从方如今的话语中捕捉到更多的线索,但似乎只抓住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顾队长,你马上联系陈秋明,让他不用想着领人了。” 顾清江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 署长办公室内,陈秋明叼着一根烟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时而凝视着地面,时而抬头望向天花板。 此刻,他打听不到一点关于覃雨时的消息,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如果这个人有问题,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危险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像是一股阴冷的风,吹得他心头直颤。 “但是不应该啊,就是借覃雨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替日本人卖命。”陈秋明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不会,不会,一定是特务处的人搞错了。不会是覃雨时。”他连连摇头,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个误会。 然而,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却像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无法平静。 想到这里,陈秋明准备拿起电话,进一步发动自己的人脉去打听关于覃雨时的消息。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尖锐而突兀,吓了他一跳。 凝视着电话机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接起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喂,我是陈秋明。” “什么?顾队长,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敢,不敢,我怎么可能会包庇他呢!” “我跟小鬼子势不两立!” “明白,明白,我马上落实!” 陈秋明最终只能无奈地答应,挂上电话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完喽,完喽,彻底完喽。”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奈。 现在,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已经岌岌可危,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那个他一直认为不可能有问题的覃雨时。 第九百五十三章 救治方法 陈秋明终究还是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将于挺召唤到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的一刹那,他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缓缓吐露了关于覃雨时的那些令人瞠目的事实。 于挺的脸上,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悄然爬升:“署长,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于队长,对于这覃雨时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陈秋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他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掐灭,仿佛要将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摁进那冰冷的烟灰缸里。 于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香烟,熟练地将其中一根递向了陈秋明。 陈秋明本来要去伸手接,但喉咙不自觉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嗓子眼儿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得连一丝湿润都挤不出来。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自己抽吧。” 于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顺手将那根未被接收的香烟夹在了耳朵上,接着,他点燃了另一根香烟,深深地、狠狠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很快就在他眼前缭绕。 陈秋明将后背重重地靠在沙发后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 “这次覃雨时怕是出不来了,真是倒霉透顶。怎么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呢?” 于挺沉重地点点头:“特务处负责的案子,很多都跟日本人有关系,覃雨时八成也是不小心踩了这条线。署长,您清楚特务处的手段,他们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可不能让他胡乱攀咬,把咱们也牵扯进去啊!” 陈秋明闻言,也是一脸凝重,他深知于挺所言非虚,特务处的手段确实狠辣,一旦沾上,很难脱身,就覃雨时那个白面书生的摸样,肯定熬不过酷刑。 “你说得对,咱们得想办法,不能让他乱咬人。”陈秋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他的家你应该是认识的,现在就去一趟。” 于挺却显得有些犹豫,他皱了皱眉,说道:“署长,这不合适吧?他犯的是大事,家里肯定也被特务处盯上了,咱们这个时候去,岂不是有包庇通日的嫌疑?这万一被特务处的人发现了,咱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秋明闻言,不禁笑了笑,拍了拍于挺的肩膀,说道:“于队长,都说你聪明,你怎么现在犯糊涂了呢?咱们是去了解情况而已。只要咱们行事谨慎,不留下任何把柄,特务处又能拿咱们怎么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于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点了点头,说道:“署长,我明白了,咱们就是去摸摸情况。您放心,若是有什么对咱们不利的,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陈秋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于挺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嘛,咱们是去了解情况,不是去惹事。你办事,我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于挺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但刚迈出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回头看向陈秋明,问道:“署长,我去覃雨时家了解情况,那其余四个嫌犯的户籍档案资料的事情谁来跟进呢?” 艾大生的身份是比对成功了,但还有另外的四个人,这事也是他一直负责着的,特务处追的紧,陈秋明也盯得紧的很。 陈秋明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于挺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满。 他挥了挥手,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就比对上了,昨晚还不是你们走了狗屎运。” “南京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警察署,这些天杀的小鬼子也不会全部都在我们的辖区内活动!” “你先把覃雨时的事情处理好,回来再跟进那四个人的资料。记住了,做事要有轻重缓急!” 于挺见陈秋明有些不高兴了,赶紧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于挺匆匆的步伐。 其实,他对陈秋明的决定有些不理解,这么做明显是给警察署找事,一个覃雨时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主动往上贴,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但是,话说回来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既然署长有吩咐,他还得去,这个度要自己把握。 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覃雨时家里的的情况,至于那四个嫌犯的户籍档案资料,等回来再处理也不迟。 他下了楼,快步走向停车场,发动了汽车,朝着覃雨时的家驶去。 楼上,署长办公室的窗户后,一抹人影悄然闪过。 陈秋明迅速缩回脑袋,眼神却直勾勾地盯在了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机上。 他的目光在电话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 在昏暗的灯光下,宫崎柊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高桥五郎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与焦虑的气息,高桥五郎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紧咬,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着疼痛。 宫崎柊吾的双手虽然稳健,但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 高桥五郎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情况不容乐观。 而外面的消炎药物都看得很紧,不容易搞到,这无疑给治疗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下面会疼,你忍一下。” 宫崎柊吾轻轻地用纱布蘸去伤口周围的脓液,每一下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给高桥五郎带来更多的痛苦。 然而,即便他如此谨慎,高桥五郎还是因为疼痛而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呻吟。 汗水顺着宫崎柊吾的额头滑落,滴在了高桥五郎的手臂上。 他顾不上擦拭,只是更加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高桥五郎的伤势恶化。 “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宫崎柊吾边洗手边沉声说道,“汪英没了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你出去只会徒增风险。” 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滴落在脸盆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知道你可能很担心,想出去找找线索,但现在外面的情况太复杂了。”宫崎柊吾继续说道,“我们必须保持冷静,不能盲目行动。” “今天一早我出去的时候,听说他们又在抓人,好像是裁缝店的伙计。” 宫崎柊吾每天外出都会带回来新的情报。 而高桥五郎,自从那次在咖啡馆与汪英接头不慎受伤后,心头的阴霾便未曾散去。 每当夜深人静,那日的场景便如噩梦般在脑海中回放。 他懊悔不已,为何自己要多此一举,重返那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更令他愤恨的是汪英的疏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意,自己怎会陷入如此境地,险些丧命于中国人之手。 每当伤口隐隐作痛,高桥五郎对汪英的怨恨便更深一层。 能够从那次危机中侥幸逃脱,全凭一丝偶然的运气。 但运气,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他不能,也不敢再依赖这样的偶然。 “裁缝铺的事情是不是要向上面报告?”高桥五郎压低声音。 “先生已经知道了。”宫崎柊吾平静地回答。 自己搜集到的每一份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汇报给板仓弥久。 高桥五郎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但随即又涌起一股新的忧虑。 “不管怎么说,南京的中国特工好像一下子厉害了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桥五郎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忧虑。 宫崎柊吾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不是南京的中国特工厉害了,而是从临城来了一位厉害的特工。” “临城?”高桥五郎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的,临城。”宫崎柊吾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说起来,我还跟他认识。” 高桥五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宫崎柊吾,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认识他?” 宫崎柊吾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替他解了围,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我们的对手。” 这件事让宫崎柊吾感到十分的后悔,每当他回想起那次与方如今的相遇,心中都充满了遗憾。 如果早一点知道方如今的真实身份,他完全可以利用那次机会将其铲除,为组织消除一个巨大的威胁。 高桥五郎闻言,怔怔地看着宫崎柊吾,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追问道:“您现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宫崎柊吾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们已经努力过了,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刺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警觉性和安保实力都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到底怎么回事?”高桥五郎的求知欲彻底被勾了起来,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方如今的信息,以及之前为何会失败。 宫崎柊吾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只能跟你大概说一下,之前我们曾经得到过一些关于他行踪的情报,也策划过一次刺杀行动。但是,他的警觉性实在太高了,或者说他早就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言尽于此,宫崎柊吾不再多说,吊足了高桥五郎的胃口。 “希望我的伤早点好起来,早日会一会那个支那人。” 宫崎柊吾颔首:“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先出去一趟,你好好养伤,过两天我会再来看你,并弄点消炎药。” 高桥五郎微微顿首:“有劳了。” 宫崎柊吾离开之后,直接去了板仓弥久的新住处。 而板仓弥久也正在找他,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板仓弥久接到了上海发来的电报。 该电报声称陈鲁文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让他们立即切断跟陈鲁文有关系的所有联络方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总部下一步的指令。 “先生,还是您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这个陈鲁文不太可靠,不然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板仓弥久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陈鲁文不是不可靠,而是我们遇到了更为难缠的对手。我想,陈鲁文一定也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下场。对了,高桥君的伤势如何?” “不是很乐观,伤口的位置已经出现了部分感染,需要尽快搞到消炎类药物,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 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毕竟是南京的外来户,在南京能够利用的资源实在有限,而当前复杂的形势,又不允许他们跟南京的情报网络产生横向联系。 板仓弥久皱起眉头:“要想想办法,尽快搞到药品,高桥君的行动能力很强,是帝国需要的人才,如果这次仅仅是因为医治不及时而出了问题,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宫崎柊吾深有同感,他一路赶过来的时候也曾经留意过一些药店,并且借着买其他药品的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消炎类的药物,均是受到了严格的管制,哪怕只采购一点,都要严格的登记。 如果是能找到黑市就好了,哪怕贵一点,但是也安全不少。 略微思索了一番,宫崎柊吾道:“先生,我想去黑市上碰碰运气,也许能买到药品。” “这样太冒险了,我倒是建议你看看中医。” “这……有用吗?” 宫崎柊吾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 中医被引进日本后称为“汉方医”,从此成为日本医疗体系的主流。 这一传统一直持续到18世纪欧洲传教士把西医带到日本为止。 那时这个岛国出现了欧化之风,梦想脱亚入欧,对西洋文化的崇尚也冲淡了对汉文化的兴趣,最终体现在医学领域,就是实施一系列的废止中医措施。 几乎是明治维新后的第一时间,日本大政官宣布:今后医学学修之路,当以西洋医学为依据。 为此,明治政府开始实行废止中医全盘西化的措施,通过议会与政令一举废止官设的中医学校。 至1906年,历经30余年日本终于完成了废除中医的工作。 而废止中医全盘西医后的日本,国民人均寿命一跃成为亚洲第一,甚至比肩同时代的欧美国家,成为维新最重要的“功绩之一”。 板仓这么一解释,很快两个人就达成了共识。 第九百五十四章 绑架 南京,贡院街上的文德茶楼。 茶楼外,照壁的古朴、泮池的清澈与文德桥的雅致交相辉映,无论晨曦初照还是夜幕低垂,这番景致都显得格外迷人,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文德桥,最早的历史要追溯到六朝时期的浮桥,唐朝建造木桥,明朝万历年间建成石墩木架桥。 文德桥的名字来由,一取名于儒家“文章道德天下第一”之意,即“文德以昭天下”。 二取自于孔庙“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之意。 每年的农历中秋与十一月十五日子时,一轮皓月当空。 当人们站在文德桥上时,月亮落在了秦淮河水中的影子,正好被文德桥一分为二,这一现象被当地人视为奇观。这一奇观,也称之为“文德桥畔半月边”,即“文德分月”。 在文德桥,还流传着李白醉酒捞月的传说。 相传,有一年农历十一月十五日的夜晚,李白来到文德桥附近的酒楼饮酒赋诗,趁着酒兴便在文德桥上观景。 在他发现月亮掉在水里后,毫不犹豫,扑凌一下跳下了桥,还张开双臂来捞月亮,水中的月亮也被剖成了两半。 茶楼二楼临街的窗前,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他身着长衫,面容俊朗,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泊与从容。 作为文德茶楼的常客,他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手中的猴魁茶香四溢。 耳边,戏曲声婉转悠扬,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让那悠扬的曲调在心中回荡,仿佛能洗净心灵的尘埃。 偶尔,他会睁开眼睛,随意地向窗外的街上望去。 街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而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文德茶楼,坐落于繁华的贡院街南侧,其位置得天独厚,紧邻东侧那座声名远扬的戏院。 也常有戏子来茶楼登台唱戏,在茶客的热烈掌声与期盼目光中,戏子们或吟唱,或起舞,将一幕幕经典剧目搬进这方寸之间。 坐在茶楼里的男子,名叫杨云楼,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中医世家,自幼便浸淫在草药的芬芳与祖辈流传的医术之中。 杨云楼不仅继承了家族世代相传的医术精髓,更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不懈的努力,将医术发扬光大,三十岁出头便被誉为“妙手回春”的神医。 今天杨云楼不是来给人看病的,而是来谈一桩生意。 即便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需要高质量的金石药材作为辅助,杨云楼的医馆在南京很有名气,也贮备了不少质量上乘的药材,但哪个大夫不希望自己再多备点好药呢?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自称姓宫的男子的电话,有一批虎骨追风酒、文王百子酒和双头龟,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极品沉香、猴枣、马宝、犀牛黄、羚羊角。 中药材存放时间越久,药用价值就越高。 杨云楼听了之后颇为心动,他收藏的不少中药材都成了稀缺之物。 宫先生所说的这些药品,他基本都有,但唯独猴枣比较少。 猴枣是猕猴的结石,生病的猕猴才有,但也不是每只都有,主要是用于化痰,属于抢救药。 杨云楼轻轻抬手,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他本可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悠然前来,但一想到即将能够购得那些稀缺而珍贵的药材,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这些药材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治疗疾病的,更是传承和发扬家族医术的宝贵资源。 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提早赶到,巴巴地期待着与药材供应商的会面,希望能尽早将这些珍贵的“宝贝”收入囊中。 约定的时间悄然而至,杨云楼端坐在茶馆的雅座中,目光不时地扫向门口,心中隐隐升起一丝疑惑。 茶馆内人声鼎沸,茶香袅袅,而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满心都是对那批珍贵药材的期待。 正当他准备再次查看时间时,一个伙计拎着茶壶,脚步轻快地走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恭敬地对他说道:“杨先生,有个姓宫的先生来电话,说他忽然有急事要乘火车返回上海处理,不能及时赴约了。不过,如果杨先生有意继续谈的话,请到火车站外的太白酒楼一见。” 杨云楼闻言,眉头微皱,心中虽有不满,但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付了茶钱,然后起身下楼,动作中带着一股不容迟疑的决绝。 一到楼下,他便大声招呼了一辆黄包车,急切地对车夫说:“快,赶紧去火车站,我给你付两倍车资。” 说完,他便坐上了车,车身一晃,便迅速融入了街头的喧嚣之中。 杨云楼一到火车站,便被眼前的喧闹景象所包围。 只见眼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火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在人群中,不时能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穿梭其间,他们或低头乞讨,或高声哀求。 杨云楼边走边四处张望,目光很快被一家名为“太白酒楼”的小店所吸引。 尽管这家酒楼的规模并不大,但因为地处火车站的一侧,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因此生意异常红火。 进出酒楼的客人络绎不绝,有的匆匆赶路,进来简单垫垫肚子; 有的则是悠闲地品着酒,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杨云楼迈进太白酒楼,目光迅速在店内扫视,酒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他并未立即发现目标。 这时,一个伙计快步上前,热情地询问他是否需要点些什么。 杨云楼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来此并非为了用餐,而是想找人,并向伙计打听宫先生的下落。伙计听后,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 不过,他随即提醒杨云楼,或许可以上二楼去看看,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宫先生。 杨云楼点了点头,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环境相比一楼确实清净了许多,少了些喧嚣,多了份宁静。 杨云楼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杨云楼略微一沉吟,便径直走过去,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宫先生吗?我是杨云楼。” 对方听到杨云楼的问话,轻轻合上手中的报纸,抬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几分睿智和干练。 在确认了杨云楼的身份后,他随即起身,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杨先生,幸会,幸会!”他边说边伸出手来,与杨云楼握了握手。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杨云楼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对方虽然态度热情,但言谈间似乎并未透露出宫先生的直接信息。 经过一番询问,他惊讶地发现,这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并非宫先生本人,而是宫先生的助手,姓孙。 “宫先生十五分钟之前乘火车离开了,他让我留下来等杨先生。”孙先生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杨云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但转念一想,既然宫先生已经安排了助手在此等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他迅速调整情绪,试探性地问道:“孙先生,不知道你们的货的样品……是否已经带来了?或者,宫先生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交代?” 孙先生闻言,立刻从身旁的提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杨云楼:“这是货物的清单和价格,宫先生说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我再带您去库房看看。” “什么,你们在南京也有库房?”杨云楼惊讶地问道,他接过孙先生递来的文件,一边翻阅着货物的清单和价格,一边继续询问。 “是的,杨先生。”对方微笑着回答,“我们在南京也设有库房,虽然规模比上海的库房要小一些,但存放一些重要的货物还是绰绰有余的。宫先生考虑到南京方面会急需这批药材,所以特地安排了南京的库房备货,以便能够更快地交付给客人。” 听到这里,杨云楼不禁对宫先生的周到安排感到一丝欣慰。 杨云楼仔细查看着清单上的每一项,边看边点头,对价格表示满意:“价钱算是公道了,就看品相了。” 药材的品相对于其药效和价值至关重要。 对方闻言,立刻打包票道:“你放心,我们的货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宫先生临走之前吩咐过了,若是您需要看的话,我这就带您去看。” 他显得非常自信,对自家货物的品质充满了信心。 “那真是太好了。”杨云楼闻言,心中一喜。 能够亲自去查看货物的品相,这无疑是最直接也是最放心的方式。 他收起清单说道:“那就劳烦孙先生带路了,我们这就去看看货物吧。” 杨云楼本来打算下楼去拦一辆黄包车前往库房,但对方却提议说他自己有汽车,就停在背街小巷子口,坐车会比黄包车快一些。 杨云楼听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一同走出酒楼,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背街小巷子口。 对方指了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汽车,对杨云楼说:“这就是我们的车,请上车吧。” 杨云楼点了点头,跟着孙先生一起上了车。 汽车发动起来,迅速驶离了小巷,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杨云楼不禁对宫先生的周到安排再次表示赞赏。 经过询问,孙先生告诉杨云楼,到库房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杨云楼坐在车上,感受着车身的轻轻颠簸,渐渐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他的眼皮开始打架,昨晚由于事务繁忙,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对此倒也并未在意。 不一会儿,他便在汽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开车的孙先生透过后视镜,看到杨云楼已经昏睡过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而,这一切杨云楼都无从知晓,他已经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杨云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辆舒适的轿车里了,而是置身于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内。 他面带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见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家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他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了不测。 迅速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记得自己是在孙先生的车上睡着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但只记得一阵模糊的意识,之后便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场景。 杨云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愤怒,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所谓的宫先生、孙先生,以及珍贵药材,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就是为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却发现房门被紧紧锁住,窗户也被封死,用力拍打房门,大声呼喊,但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和回声。 这一刻,杨云楼深深体会到了无助和绝望的滋味。 折腾了一会,杨云楼也累了,脑子却是渐渐清醒了。 上车之后,自己就感觉到困倦,不是乏累,而是被人下了药摆了一道。 “自己应该是被绑架了。”杨云楼心中暗自思量。 自己平时宽以待人,几乎从未跟人红过脸,惹上仇家的几率不大,多半是为了钱财。 别看这里是国都,市区的治安状况却并不如人所愿,他也曾经听说过多起绑架案件,甚至还有不少被撕票的惨剧。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心中暗自祈祷自己能够平安脱险。 他开始观察房间内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或工具来帮助自己逃脱。 然而,这间房间似乎被特意布置过,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窗户被坚固的铁栏封死,房门也异常厚重,显然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跑。 杨云楼深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不能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院子中传来。 第九百五十五章 推动 细雨如织,轻轻地拂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药铺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外面清新的雨气交织在一起。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伙计坐在柜台后,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那连绵不绝的雨丝,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 他的耳畔,是雨滴敲打青石板的有节奏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远处行人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把油纸伞,轻轻地踏进了药铺。 他收起伞,伞尖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几朵细小的水花,随即消散。 年轻男子走到柜台前,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轻轻地放在伙计面前。 伙计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随即眼神一亮,口中念叨着:“土白芨、草果、黄柏、板蓝根、地榆……嗯,这几味药倒是都有备货。” 年轻男子的脸上原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仿佛心中的重负在这一刻得到了微妙的减轻。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只见站在柜台后的伙计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眼神在手中的药方上徘徊,犹豫不决,最终缓缓抬起了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年轻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伙计的异样。 伙计的目光从药方上艰难地移开,与年轻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方子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只是……小店目前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 “缺了一味药?”年轻男子的声音微微上扬,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死死地盯着伙计。 在那双眼睛的深处,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没错,少了枣树皮。”伙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缺货感到十分抱歉。 年轻人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并不懂中医中的门道,只是疑惑地看向伙计。 伙计见状,赶紧详细地解释道:“这枣树皮啊,在中医里可是个好东西,特别是越老的枣树皮效果越好。它常常和当归、汉三七这些药物一起使用,分别炒制后,再研磨成细末。这细末干敷在伤口处,能够快速止血,效果可是非常显着的。” 说到这里,伙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那麻烦你去把其他的药都抓齐,我有急用。”年轻人急切地说道。 “枣树皮不要了?”伙计抬头问道。 “我去其他药店买。”年轻人简短地回应。 伙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先生,不瞒您说,我们这里的药材也算是备得齐全的。如果这里都没有,其他的地方恐怕也不大会有。” 男子闻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那如果没有汉三七怎么办?这药方里其他的药材都能找到替代吗?” “这几味药中,汉三七算是贵的,但若是没有汉三七,效果也不会差太多。”伙计解释道,“只是这枣树皮若是没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它在药方中起着关键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快速止血有着显着的效果。” 说到这里,伙计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还有其他的建议可以给出。 最后,他抬头看了看年轻人,继续说道:“如果您真的急需这味药,我可以请掌柜的帮您打听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药店可能备有枣树皮。虽然希望不大,但总比没有尝试要好。” 年轻人听了伙计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不放弃:“好的,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真的急需这味药。” 伙计让年轻人稍等,便转身撩开门帘,匆匆走进了后面的屋子。 年轻人则站在柜台前,目光游移不定,时不时地看着门帘晃动的方向,期待着伙计能带来好消息。 里屋中,伙计匆匆走到掌柜的身旁,将那张方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正悠闲地抽着水烟,眼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瞥了一眼方子,然后缓缓说道:“方子开得没毛病,药都是对症的。只是,枣树皮没有备货了,你跟客人说了嘛?” 伙计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焦急:“说了,可是客人急需这味药,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掌柜的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烟袋放在了一旁,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伙计:“这样吧,你告诉客人,让他稍等片刻,我去后面的库房看看,说不定还有存货。” 伙计闻言,拦住了他,道:“掌柜的,问题不在于枣树皮没货了,而是这张方子。” 掌柜的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方子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问题?”他疑惑地看向伙计,显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伙计只好解释道:“我也知道方子本身没有问题,您再好好看看,这方子……” 掌柜的闻言,眉头一皱,拿起旁边的黑框眼镜戴上,仔细看了那方子一眼,瞳孔瞬间睁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不是……这不是……” 伙计急道:“对啊,就是……就是……” 掌柜的微微沉吟,道:“这样,我去前面见他,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伙计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知道,知道!” “好,那就快去吧。” …… 警察于挺驱车前往覃雨时的家,心中已有所料。 当他抵达时,果然发现特务处的人已经在那里蹲守。 然而,于挺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或惊讶,他深知在这种场合下,沉着与机智同样重要。 他主动走向那些特务处的人,热情地打招呼,言辞中透露出对特务处各位长官的尊敬与配合之意,自称是奉了陈秋明的命令前来,目的是主动配合特务处的行动,共同完成任务。 于挺的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又巧妙地表达了合作与配合的意愿。 为了进一步拉近与行动队员们的距离,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包烟,热情地递给他们。 众人见状,纷纷表示感谢,气氛顿时变得融洽了许多。 于挺闲聊了一阵后,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告别了特务处的行动队员们,返回了警署。 一回到警署,就直奔陈秋明的办公室复命。 陈秋明一见到于挺,就急切地问道:“你可算是回来了,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或者人物?” “没发现什么情况,只是我根本接近不了他的家人。不过啊,我看特务处的人也只是在例行公事,玩不出什么大的花头。” 于挺开始详细地向陈秋明汇报他在覃雨时家的所见所闻,包括特务处的人已经在蹲守、他与那些人的交谈内容。 陈秋明听完于挺的汇报后,面色越发地凝重,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于挺,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地说道:“于队长,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意演给咱们看的?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啊。” 陈秋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但他的眼神却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于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陈秋明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特务处的人,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署长,您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是,我们很难去证实。而且,我觉得也不能去证实,否则无异于引火烧身。这一定是您不想看到的。” 陈秋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挺的看法。 “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陈秋明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这个覃雨时啊,真是害苦了我!他的事情牵涉到太多复杂的因素,我总感觉到会扯到我的头上。” 陈秋明又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虑:“现在的时局风云变幻,谁又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搞不好别说是头顶上的帽子没了,没准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于挺见状,连忙劝慰道:“署长,您可不能这么想。覃雨时再怎么攀咬,特务处那边也不会轻易相信的。这些年,您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他们心里最清楚。您一直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认为您有问题呢?” 陈秋明听了于挺的话,脸色缓和了很多,点了点头,对于挺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我们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去帮我办,整个警署,我就相信你的能力。” 两人正说着,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秋明走过去接起电话,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眉头紧锁,不时地点头或摇头。 挂上电话后,于挺迫不及待地问道:“署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秋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了衣架,上面挂着他的枪套,熟练地取下枪套,将手枪插入腰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挺再次追问,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焦虑。 陈秋明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一起绑架案,我得去看看。” 于挺闻言,感到十分诧异:“一个绑架案都要劳您大驾?这被绑架的人一定来头不小。还有,这些绑匪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南京地盘上作案……” 陈秋明已经穿戴整齐,他摆了摆手,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不过,这个人可是救了我夫人和儿子的两条性命,是我们陈家的大恩人。他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 说着,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敢在南京地盘上动我陈秋明的恩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不等于挺说话,陈秋明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于挺站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还从来没有见过署长如此着急火燎的去做一件事情,而且是不涉及利益的事情。 他的印象中,陈秋明是个非常有头脑的人,任何事情都会仔细的权衡一番,以寻求利益的最大化。 今天这种情况着实不多见。 而且让于挺感觉到纳闷的是,陈秋明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还有这样一个恩人。 不过既然是救了夫人和公子两条性命的大恩人出事了,陈秋明这样的表现也并不奇怪。 于挺此时不禁替那些绑匪们担心起来,别看陈秋明平时一副和蔼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的很,一些不可言的绑匪一旦落到他的手中,那可真是有的受了。 “我说,兄弟,在这里发什么愣啊?” 这娇滴滴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于挺急忙回头去看,直接是一个40多岁的女警扭着不再纤细的腰肢向这边走来。 这个女人叫余彩凤,性格十分泼辣,在警察署里颇有名气,是陈秋明见到他她之后也要让她三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跟这个女人的性格有关系,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也不会跟一个厉害的女人一较长短。 另一方面则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在市警察厅做督查处处长,是一个实权人物。 因为两个人的姓氏读音相同,余彩凤经常以于挺的大姐自称,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比较近。 “原来是大姐呀,你今天怎么来了?” 警察叔就好比余彩凤的家一样,想来就来一下,想想走就走,陈秋明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署长都不管,其他的人更对此熟视无睹。 前几年余彩凤在户籍科档案室的时候,因为手头上确实经常会有一些事情,上班还算勤快。 是自从调到了总务科之后,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干脆10天半个月露一次面。 于挺记得是上次见到她,还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情。 余彩凤见到于挺之后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走上前笑着说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咱们警察署的一员呀,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 于挺忙解释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余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呢!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于挺嘿嘿地笑了起来。 “姐,是不是姓陈的我给你穿小鞋呀?”于挺在余彩凤面前,从来都是站在陈秋明的对立面上。 余彩凤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他想指使老娘还不够资格。老娘只不过是心软而已,怕户籍科忙不过来,可不是看在他陈秋明的面子上。” “户籍科怎么了?” 余彩凤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户籍科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第九百五十六章 缘由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余彩凤这才扭着腰肢,以一种说不出的婀娜姿态缓缓离开,每一步都似乎在空气中留下一抹淡淡的香。 她的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拉长,显得既神秘又诱人,让于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 于挺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那份不安如同潮水般越发汹涌起来。 他皱了皱眉,试图从这纷扰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无形的网紧紧束缚。 就在这时,一个心腹手下正从走廊的另一端向自己这边走来,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于挺眼前一亮,连忙招招手,示意手下赶紧过来。 “署长今天有重要任务,我担心人手不够,可能会出现意外。”于挺压低声音,“你带两个人过去支援,务必保证长官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手下本来是有其他的案件想要汇报,此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打断了思路。他张张嘴,显得有些为难:“于队长,我手头上的案子……” “知不知道哪个更加重要?”于挺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手下的话,“长官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马上去执行,这是命令!” “是!”手下虽然觉得今天这个上司有些跟平时不大一样,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匆匆转身离去。 于挺望着手下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即离开,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了户籍科资料室的号码。 “喂,我是于挺。我问你,赵文芳在不在?” “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 “有没有说他家里有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怎么这样,现在可是咱们的最忙的时候,这小姑娘也是,一点也不晓得为署长分忧。” 于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焦虑。 最后,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心中那份不安如同野火般蔓延,让他无法平静。 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于挺的沉思。 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勉强压抑住情绪,说了声:“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另一名心腹手下。他手里拿着一摞票据,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走到于挺的办公桌前。 “队长,这是近一个月来咱们队兄弟的开销,我都整理好了,您看看……”手下一边说着,一边将票据递向于挺。 然而,于挺此时的心情显然并不适合处理这类琐事,被之前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先出去,以后再说。”于挺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手下吃了闭门羹,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好的,队长,那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再叫我。”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心里暗自嘀咕着队长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而于挺则继续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于挺的眉头渐渐舒展,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两包好烟,塞进口袋后,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署长的办公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那就是陈秋明的秘书朱秘书的办公地点。 方才见陈秋明的时候,这间屋子是关着门的,说明朱秘书不在,而现在是虚掩着的,人已经回来了。 于挺走到朱秘书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朱秘书抬头看到是于挺,立刻露出了客气的笑容,起身迎接:“哎呀,是于队长啊,稀客稀客,快请进。” 朱秘书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总是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他的办公桌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 于挺笑呵呵地点头,说道:“署长不在,朱秘书也难得休息一会儿,这个时候来我确实不该打扰。只是刚好路过,看着你的门虚掩着,就顺道走了进来。” 朱秘书连忙摆手道:“于队长这是哪里话?您能来我这里,那是给我面子。我这里随时都欢迎您,快快请坐,我给您泡茶。” 说着,朱秘书便走到茶几旁,开始熟练地泡茶。 他一边泡茶一边介绍道:“这是署长自己喝的茶,品质上乘,味道醇厚。他给了我一小份,平时我都舍不得喝。要不是您于队长来,我还偷偷留着呢。” 于挺闻言,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朱秘书,你这里的东西总是这么讲究,真是让人羡慕啊。”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聊了一会儿,于挺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话题:“署长这又出去了,说是去救他的救命恩人,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救命恩人,朱秘书可知道此事?” 朱秘书闻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于队长,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诺大的一个警署,知道此事的人还真不多,我也算是一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一段尘封的往事,然后继续低声说道:“署长和夫人一直都是恩爱有加,是警署里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 “只不过,结婚多年,他们一直未能有子嗣。后来,盼星星盼月亮,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 “临盆的前些日子,署长可是紧张得不得了,特意找了城里最好的洋大夫来照顾。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你猜怎么着?” “署长夫人难产了,情况危急,洋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让准备后事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署长听到消息后,两条腿都站不住了……” “后来,署长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疯了似的到处找人救命,也是他运气好、福气大,打听到了一位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术的老中医。” “署长急匆匆地赶到老中医的住处,却得知老先生已经去了北平。”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署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一袭青衫,面容清秀,此人正是那位老中医的公子。问明了署长的来由,他当即决定跟署长去医院救人。” “署长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这小伙子毛都没长齐,能行吗?这样的人去救人,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当时也确实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他跟着去了医院。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 “到了医院,署长夫人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就剩下半条命了。” “洋大夫见署长请来的“大夫”是个小伙子,满脸都是质疑和不屑。但署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能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夫人身边,开始仔细地诊断。署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那年轻人给先是给夫人把了脉,便说,贵夫人检身材矮小,营养一般,舌红苔黄,心肺未见着变,腹部膨隆,脉滑。” “初产宫缩已3天,宫口全开,但全身疲倦,宫缩无力,胎儿不能娩出已1天,产妇拒按用产钳,故要求针灸协助分娩。” “征得了署长的同意,用毫针针刺用补法,在合谷、三阴交(双)留针30分钟,出针后,胎儿立即顺利娩出。” “自此,署长把这位年轻公子当作全家的恩人,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朱秘书讲述得非常生动,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大恩人出事了,署长能无动于衷吗?” “那肯定是不能。” 于挺也听得认真,又笑着对朱秘书说:“朱秘书,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的细节?署长平时可不怎么提这些私事。” 朱秘书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我也是有一次听署长喝醉了之后说的,他平时可不会轻易透露这些。这件事你可不要往外传啊,毕竟是长官的私事。” “我懂,我懂!”于挺笑着点头,“要不说你才是署长的心腹呢,这些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朱秘书听了颇为得意,但还是谦虚地说道:“于队长,您这就折煞我了。说起左膀右臂,您于队长才是署长的得力助手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哪能跟您比呢。” 于挺哈哈一笑,拍了拍朱秘书的肩膀:“朱秘书,你就别谦虚了。咱们都是署长身边的人,各有各的职责,也各有各的功劳。署长能信任我们,就是我们的福气。” 朱秘书也笑了,他点了点头:“于队长说得对,咱们都是署长的得力助手,各有各的功劳。以后还得一起努力,为署长分忧解难呢。” …… 陈秋明的黑色轿车在街道上疾驰,喇叭声尖锐而持续,行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吓得纷纷闪避,有的快步躲进路边的店铺,有的则皱起眉头,不满地注视着那辆疾驰而过的车辆。 “真是的,开这么快,不要命了吗?” “哎呀,吓死我了,这人是怎么开的车!”一位年轻女士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车内,陈秋明满脸焦急,不住催促着司机:“再开快点,开快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司机一脚刹车,车子猛地停住,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声响。 陈秋明透过车窗,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位警察歪戴着帽子,一脸的媚笑。 见到这一幕之后,陈秋明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升起来了,像是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些警察,直视着那个歪戴帽子的为首警察。 “这是怎么回事?”陈秋明低声质问,“这是秘密任务,谁让你们大张旗鼓的行动,还穿着警服,是不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真是一帮蠢货!”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狠狠地抽这个蠢货一个耳光。 面对陈秋明的质问,那些警察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首的那个警察更是愣住了,他歪戴的帽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脸上的媚笑也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尴尬和不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把衣服换了!”陈秋明怒不可遏,瞪着那些警察,尤其是那个为首的家伙,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这时,一辆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徐徐降下,露出车内的一张年轻的脸庞。 陈秋明定睛一看,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外的惊喜。 “方长官,你这是要去哪里?”陈秋明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和好奇。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遇到如今。 方如今微笑着看了陈秋明一眼:“陈署长。我正好路过这里,看到你这里似乎有些麻烦,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陈秋明感激地说道:“方长官,真是太感谢了。麻烦倒是没有,就是手下人办事太不牢靠了,净惹人生气。” 说着,他赶紧挥手,让那伙碍眼的警察赶紧撤了。 方如今点点头:“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陈署长尽管说。” “没有,没有。”陈秋明连连摆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敢劳您的大驾。” “署长这是哪里话。之前那些事情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向张组长汇报了,他刚让我代为感谢。” “不敢,不敢。”陈秋明喜笑颜开,“都是分内的事情,没有耽误了两位长官的大事就好。” “剩余四个人的资料,还需要署长继续费心。” “您放心,我们已经在安排了。” “陈署长,我还有事,改日登门致谢。” 第九百五十七章 突变 黑色轿车平稳地穿梭在繁华与破败交织的街道上,车窗外的世界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既有金碧辉煌的洋行,也有破败不堪的小巷。 戴建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轻轻回头,目光锁定在后排座椅上的方如今,低声说道:“组长,陈署长刚才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有急事。” 方如今坐在那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显得英姿勃发。 听到戴建业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既有自信也有几分玩味:“能让陈秋明亲自出马的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他刚才确实有意透露一二,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我也没多问。” 戴建业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声说道:“组长,要不我们旁敲侧击地找人问问?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方如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建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颗心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陈秋明想说的话,他自然会告诉我的。我们不必急于一时,有时候,耐心等待也是一种智慧。” 戴建业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方如今轻轻敲打着座椅:“从咖啡馆逃脱的那个人,是我们此次任务的关键。我们必须找到他,无论他躲在南京的哪个角落。” 戴建业闻言,立刻汇报道:“顾队长已经安排了人手进行排查,但南京毕竟是大城市,医院和各类诊所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排查工作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且很多诊所的记录并不完善。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黑诊所,所以难度很大。” 方如今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难度大也要查,这个人是我们破案的关键。你接下来告诉顾队长,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也要找到他。同时,我们也要从其他方面入手,不能只依赖医院和诊所的线索。” 戴建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车子在一处咖啡馆外缓缓停了下来,这处咖啡馆的外观并不出众,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醒目的招牌,但它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感觉。 方如今轻轻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戴建业紧随其后。 两人走进咖啡馆,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 方如今的眼神在咖啡馆内轻轻一扫,便定格在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身旁的戴建业说:“你看,他早就到了。” 戴建业顺着方如今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正低头品尝着咖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还真是蒋警官,他也来南京公干啊?” 方如今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啊,我也是刚知道。他这次来南京有些公务要处理,我们就约在这里见面了。” 说着,方如今带着微笑,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蒋进。 待走到蒋进身边时,他轻轻地拍了拍蒋进的肩膀,用一种既亲切又带有些许惊喜的语气说道:“哎呀,老同学!怎么咖啡也没有给我们点一杯,只顾自己喝了。” 蒋进闻言,猛地回头,看到是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 他立刻站起身来,笑着回应道:“不知道你这个大忙人是否能如实赴约,咖啡早早点了岂不是要凉了。” 两人异地见面,都非常高兴。 寒暄了几句后,便坐下来开始聊起来。 方如今有些责备地问道:“来了南京之后,怎么不早点跟我联系?” 蒋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你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联系你。而且,这次来南京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 方如今听了蒋进的解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笑了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凝视着蒋进,缓缓说道:“这次约我见面,不应该只是只为了闲聊叙旧吧?” 蒋进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我在茶馆中,无意中发现有日本人存有你的照片,看样子是在处心积虑的对付你。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严重,所以立刻打电话找你。只是碍于南京这地方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我就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报自己的真名。” 接着,蒋进详细地将上次偶然在茶馆中遇到了宫崎柊吾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如今听完蒋进的叙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对那个打电话示警的神秘人有过很多种的猜测,但并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老同学蒋进。 毕竟,这里是南京,而他一直认为蒋进还在临城。 不管怎么说,日本人对他的兴趣绝对不是好事。 这意味着他来南京的行动可能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他抬头看向蒋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这对我很重要。” 蒋进点了点头。 “这人什么相貌,有没有什么特征?”方如今追问。 蒋进回忆了一下,然后详细地描述道:“那个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大眼睛,高鼻梁,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而且,我注意到他左耳后有一处不太明显的胎记,这个特征在近距离的话,应该比较独特,十分容易辨认。” 方如今听完蒋进的描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你的描述很详细,这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会留意这个人的。但是,你在他们面前露了面,这些人非常的狡猾,你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会注意的。” 方如今时间紧迫,手里还有许多线索等待破解,每一刻都显得尤为珍贵。 因此,尽管和蒋进的叙旧让他感到愉快,但他还是不得不提前结束这次会面。 在临走前,蒋进神秘兮兮地靠近方如今,低声告诉他:“在南京,我还遇到了江离。” 方如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江离也算是跟自己有过几面之缘了。 “江离?她在这里做什么?” 蒋进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清楚江离的具体行踪和目的:“我只是偶然遇到她,估计是来探亲访友的。本来我们还想着约你一起吃饭,但联系上你简直太困难了。” “如果再见到她,替我问好。” 方如今刚刚走出咖啡馆的门,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突然响起,一辆黑色轿车紧急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车门迅速被推开,顾清江急匆匆地从车内走出,一脸焦急的神色。 “方组长,可算是把你找到了。”顾清江快步走到方如今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方如今见状,示意顾清江冷静下来:“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顾清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咖啡馆内的蒋进,然后低声对方如今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许世荣自杀了,目前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张组长让我通知你一声。” 方如今闻言,大为诧异,许世荣基本上已经答应合作了,为什么会走这条路,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来自外部压力? 方如今闻言,立刻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性。他迅速问道:“在哪个医院,马上带我去。” 顾清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鼓楼医院。方组长,上我的车吧,我开车送你过去。” “好。”方如今简短有力地回应,随即与顾清江一同上了黑色轿车。 轿车迅速启动,驶向鼓楼医院。 鼓楼医院最初是由一名美国基督会资助的加拿大籍传教士创办的,名为‘基督医院’,是中国最早的西医院之一。 后来在民国三年,它正式更名为金陵大学(鼓楼)医院。 这座医院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在医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二十分钟之后,轿车在鼓楼医院门口停下,方如今和顾清江迅速下车,直奔医院内部。 在抢救室外面,他们遇到了正守在这里的张鑫华以及四名行动队员。 张鑫华靠在墙上,脸色很难看,满是焦虑与疲惫,显然已经在这里守候了很长时间。 “张组长,许世荣的情况怎么样?”方如今走上前,急切地问道。 张鑫华抬头看向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沉痛:“情况很不乐观,他受了很重的伤,医生正在里面全力抢救。进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沉。 许世荣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尚未解开,如果他死了,很多线索就会就此断掉。 “张组长,我们能做些什么?”顾清江在一旁问道。 张鑫华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现在只能等,等医生出来告诉我们结果。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姓许的造化了。” 方如今和顾清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遇到这种事情,此刻除了等待,他们别无选择。 顾清江见状,深知此刻的张鑫华内心煎熬,需要一丝慰藉,赶紧掏出自己的香烟,轻轻递给张鑫华,并为他点上。 张鑫华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将心中的焦虑与疲惫都随着烟雾一同吐出。 第九百五十八章 医院与荒宅 医院走廊显得格外沉寂,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勉强照亮了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不时传来的药草香气,让人感到一丝不安与忧郁。 抢救室斜对面一间门敞开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几幅已经泛黄的人体解剖图,更添了几分冷清与萧瑟。 走廊的尽头,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进了些许外面的光线,却也带来了更多的阴郁。 窗外,一棵大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枝叶稀疏,几片枯叶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也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偶尔有几声鸟鸣,却更显出这医院周遭的荒凉与孤寂。 方如今和张鑫华并排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一年。 他们的眼神不时交汇,又迅速分开,各自的心思沉重,却又不愿给对方增添更多的负担。 抢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抢救室的门依然紧闭,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张鑫华的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目光却时不时地向那扇门瞟去。 方如今则紧握双拳,放在膝盖上,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待。 他们都在盼着那扇门赶紧打开,渴望听到里面传来好消息。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害怕看到抢救医生走出来,一脸沉默,那将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这种等待,就像是在悬崖边徘徊,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医院的走廊里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偶尔有医护人员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方如今想了想,终于张开口问道:“许世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自杀的?” 张鑫华从抢救室的门上缓缓收回目光,眼神中满是困惑和沉重。 “事发太过突然,我们也没有搞清楚他的具体原因和动机。”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这件事情一定不同寻常,许世荣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坚韧,不像是会轻易选择自杀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我已经安排人对他关联的牢房和近期接触的人进行彻底的排查了,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也许,是他最近遭遇了什么无法承受的压力,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他明白张鑫华所说的“不同寻常”意味着什么。 许世荣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富甲一方。 实际上他只是某些势力的白手套而已,是这些人攫取财富的工具,也是棋盘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利用他的不仅仅是日本人,也有自己人。 感觉到他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彻底的将其抛弃。 方如今从一开始得到他自杀的消息就有一种推测,此人一定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而且这个压力还不小,足以让许世荣舍弃他的生命。 “张组长,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想要搞清楚他自杀的真相,还需要从这些天跟他接触的人开始。” 张鑫华回忆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关押的时候我就特别嘱咐过,要单独进行关押,并且不允许其他任何不相关的人同他接触。” “按照道理,不会有人从外面将消息传递给他。当然了,这并不是绝对的,也许有什么地方存在漏洞,但是我们到现在却并没有发现。” 方如今轻轻的点了点头。 抢救室的门忽然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中猛地射出,将方如今和张鑫华紧张而期待的脸庞瞬间照亮。 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即起身,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从抢救室中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张鑫华急切地问道:“医生,里面的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将双手举在胸前,手套上还沾了一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这无疑让方如今和张鑫华的心都揪紧了起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医生沉吟片刻,眉头紧锁,然后缓缓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病人失血太多,急需大量的输血,我印象中,我们医院的血库库存可能不太够了。” 张鑫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但随即立刻说道:“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我立即派人从最近的医院调一些血液过来。请你们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保住病人的生命,这个人对我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医生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必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张鑫华的身份,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当即沉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抢救伤者的。我现在就去看看血库里到底还剩下多少库存,希望能撑到血液送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血库的方向快步走去。 张鑫华叫来了一名手下,嘱咐他去附近的医院调集血液过来。 方如今和张鑫华重新回到了走廊的长椅上。 张鑫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沉重。 “如果这个压力并不是来自于日本人的话,那一定是上面的一个大人物。”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对许世荣境遇的同情。“许世荣虽然不想死,但是那位大人物,具有足够大的能量,许世荣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选择。也许他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这是作为一名棋子的悲哀。” 方如今紧锁着眉头。 “许世杰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他迅速地说道,思维在飞速运转,“建议立即把这个人秘密转移,关押在另外的地点。绝对不能让他再重蹈其兄的覆辙。” 张鑫华一拍脑门,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如今,你提醒的太及时了。也许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许世杰。” 刚说完,张鑫华就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他刚刚离开,刚才那位去调集血液的医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回来。 方如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血库里的库存肯定不多了。 果然,这个医生见到他之后说道:“库里确实没有新鲜的血液了,你们调剂的血液什么时候能到?我担心病人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我们已经在安排了,你们再想想办法拖一拖时间。”方如今急忙说道。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前来看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他快步走进了抢救室,门再次关上,留下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 城区,四面八方的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他们神色匆匆,脚步急促,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做,引得一些路过的行人不时扭头观看,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如果此刻将视角拉高,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这些形色各异的陌生人,他们的目标竟惊人地一致——东南方向的一座院落。 那座院子大门紧闭,两个铜制的门环被一把硕大的铁锁牢牢锁住,显得格外冷清与神秘。 从大门的缝隙中,可以依稀看到院子内已经长出了一些杂草。 正房门窗紧闭着,靠东边的一处窗户已经破了半扇,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居住打理了。 换成便服的陈秋明,此刻正站在距离这座院子将近150多米的一座高楼上,手里举着一架望远镜,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座院落以及逐渐接近的手下们。 他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十分不满。 这时,一名手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旁,低声汇报道:“署长,弟兄们都已经到位了,就等着您的命令了。” 陈秋明依旧举着望远镜,只是嘴角撇了撇,低声骂道:“你看看这些蠢货们,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过来抓人的是不是?就差在脸上写上‘抓人’两个字了。我不是让你交代给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隐蔽行事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乱弹琴。” 手下闻言,脸色一变,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署长,这次抓捕行动没有动用侦缉队的一兵一卒,这些参加行动的人行动能力确实差了点。如果能让于队长带着侦缉队的人出马,结果现在肯定不一样。” “这些话还用你说?”陈秋明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于挺参加这次行动吗?这不是侦缉队另有重要任务吗?可是你临时召集的这些人也太差劲了一些,平时就知道喝酒赌钱、欺压老百姓,遇到正事就拉稀。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 手下没敢说话,只是缩缩脖子。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陈秋明眯着眼睛,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座荒废的宅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转身问身旁的手下:“这座宅子的情况你了解多少?给我仔细说说。” 手下赶紧汇报道:“署长,这座宅子已经荒了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听说原来的主人去了南洋,临走前托自家的侄子将这座宅子卖掉。但是他的侄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吃喝嫖赌,根本没有把卖宅子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陈秋明皱了皱眉头,示意手下继续说下去。 手下接着道:“后来,那侄子急需用钱,便开始打起这座宅子的歪脑筋。他打算把宅子卖掉独吞。但是有几个买家看上了这个宅子,但卖家对价钱不满意。一天晚上他喝了酒之后回家,从桥上掉进了河里,淹死了。从此,这座宅子变卖的事情便一拖再拖,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门紧闭,杂草丛生。后来,有人传说这个宅子不吉利,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晦气的地方。” 陈秋明微微点点头,目光依旧紧锁在那座荒废的宅子上。 他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盘算。 这座宅子的特征确实比较符合他们要找的条件,无论是位置、布局还是荒废的程度,都与他们掌握的信息相吻合。 他转头看向手下:“你马上去安排一下,让弟兄们,务必要把周围的路口全部都封锁住。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手下闻言,立刻领命而去。 陈秋明头晕没回向后招招手,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弯着腰走了过去,此人正是药铺中的那个伙计。 “长官,有什么吩咐?” “我再问你一遍,那去你们药铺中买药的年轻人是不是最后走进了这个院子当中?” 伙计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说道:“绝对没错,我是一步一步跟着他找过来的,亲眼看见他走进了院子里,绝对不会有错。” 陈秋明又点了点头:“你小子还算是机灵。途中有没有被他发现?” 伙计想了想之后说道:“有两次确实差点都被他发现了,但是我们家的祖宅就在这一带,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刚才都被我巧妙的遮掩过去了,应该是没有发现我在跟踪他。” 陈秋明的脸色沉了下来:“都是你的自我感觉。有没有可能,你早就被他发现了?” 这种情况谁说得清楚?伙计顿时愣了神:“这……这……” 陈秋明皱了皱眉头说道:“算了,即使你早就被发现了,那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敢动我陈秋明的恩人,我倒要看看谁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人长了几个脑袋?” 伙计看他说的咬牙切齿连连点头,也不敢回复他。 陈秋明倒也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杨先生心思倒也缜密,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通过你们来进行提醒示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你和你们掌柜的心思活络,即便这信息传递出来了,也到不了我手里。等这次行动结束了,你和你们掌柜的都去我们警署去领赏。杨先生平安回了家,他的那一份赏钱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伙计闻言大喜,拱手作揖说道:“真是太感谢长官和杨先生了。杨先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第九百五十九章 包围 老屋就像一位年迈的老人,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雪,如今已是破旧不堪。 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室内昏暗得要命,连一缕阳光都懒得光顾。 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几个空洞洞的窗框,任由外面的风吹进来,带动着室内的尘埃在光线中漂浮。 那些尘埃,就像是小小的精灵,在昏暗中跳舞,却又带着一丝凄凉。 墙角那儿,更是布满了蛛网,一层层、一缕缕地交织在一起,有的还挂着干枯的蜘蛛壳,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家具也是破破烂烂的,椅子少了个腿,桌子面儿都裂开了,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地上还扔着些旧报纸、破罐子什么的,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 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小巧的煤炉上。 炉子上,一只斑驳的砂锅正稳稳地坐着,砂锅内,深褐色的药液在微弱的火光下轻轻翻腾,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草药香。 和外屋那破败不堪、蛛网密布的景象相比,里屋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净土,整洁得让人心生惊讶。 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这里与外屋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桌子虽然破旧,木纹斑驳,甚至有几个小缺口,但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桌面上,没有一丝尘埃,也没有杂乱无章的物品,只有几本翻旧了的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破了的窗户,虽然无法阻挡冷风的侵袭,但却被巧妙地用旧报纸糊上了。 报纸已经泛黄,字迹也模糊不清,但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窗户的漏洞,使得里屋不至于像外屋那样冷风嗖嗖。 窗外,阴云密布,天色灰暗,一阵风吹过,报纸就会轻轻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掉了漆的木床,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木床上,躺着受伤的高桥五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不屈与决绝的光芒。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翻了个身,锁定了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杨云楼。 “你无需过分担忧,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事,尽心为我疗伤,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无虞。” 杨云楼,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夫,此刻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不由自主地佝偻着,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解。 他抬头,目光与高桥五郎交汇,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为何偏偏选中我?我自问从未与你们结怨。我的家人,他们还在期盼着我平安归来。” 高桥五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说道:“世事无常,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只是暂时的困境,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语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既是在说服杨云楼,也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高桥五郎身上的伤口,因缺乏及时的救治,已经开始发炎化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 杨云楼望着高桥五郎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应该让这里保持通风,对你的伤口恢复会有好处的。” 然而,高桥五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通风?如果能通风的话,又怎么会把你请到此地。” 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挤出的。 杨云楼闻言,无奈地点头。 高桥五郎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恳切,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现在,希望就是你能尽快帮我治好这伤。这样,我也能早点放你离开,让你和家人团聚。” 在这阴暗的屋子里,两人的命运似乎暂时交织在了一起,而高桥五郎的这句话,无疑给杨云楼带来了一丝希望。 在他看来,这个受伤的强壮男人,应该是个江洋大盗之类的人物,这些人有的狠辣异常,有的却很讲义气。 从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此人倒像是后者。 杨云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想尽快为高桥五郎治好伤,以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绑架,又担心治愈之后,自己是否能真的平安回家。 见高桥五郎还在盯着自己,他赶紧回答:“我会尽力的。外面的药应该熬好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高桥五郎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去吧,杨大夫。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命运暂时交织在了一起。我希望你能尽快治好我的伤,这样我们都能早日解脱。” 杨云楼轻轻颔首,随后缓缓起身,走出了里屋。 他想明白了,越是身处险境,越要持内心的平静。 走到煤炉前,他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拿起一旁的蒲扇,开始细心地扇动着炉火。 他的动作轻柔而有节奏,蒲扇带起一阵微风,使得炉火更加旺盛,砂锅内的药液也随之翻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草药香。 他扭头看向里屋,门帘低垂着,遮蔽了里面的景象,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杨云楼又向院子看去,从外屋到宅院的大门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但那扇门肯定是紧紧锁着的,凭自己的能力肯定无法轻易打开。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逃脱的可能性,但每一个计划都似乎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自己一旦有所动作,就立即会被里屋的病人高桥五郎发现。 这位看似十分虚弱的病人,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 因为,杨云楼在给高桥五郎换药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他身上携带的一支手枪。 杨云楼倒并不担心高桥五郎会立即开枪,因为在这隐蔽的藏身之处,任何突兀的声响都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显然不是这位病人所想要的结果。 真正让杨云楼感到恐惧的是那个面皮白皙的年轻人。 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书卷气,但每当他看向自己时,眼神中却充满了狠厉与冷酷。 那种眼神,让杨云楼不寒而栗,他深知这样的对手远比表面上的威胁更加难以对付。 杨云楼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他的耳朵捕捉到院子外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他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手中的蒲扇立刻停住了扇动,整个人瞬间凝固,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 就在杨云楼全神贯注地聆听院子外的动静时,里屋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低沉的呻吟声隐约传来,紧接着是翻身下床的声响,这一切都表明里屋的病人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杨云楼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汗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紧握着蒲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微微发白。 忽然,门帘轻轻被掀开里屋的高桥五郎身子倚着门框,缓缓地出现在了杨云楼的视线中。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杨云楼强装镇定,手中的蒲扇轻轻扇动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杨大夫,药快熬好了吗?”高桥五郎低声问。 杨云楼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快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了。” 他不敢直视高桥五郎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熬着药。 高桥五郎的右手一直都藏在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杨云楼敏锐的观察。 他心中暗自揣测,那只手里很可能就握着那把手枪,一种无形的威胁笼罩着他,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杨云楼的内心却如同翻涌的海浪,每一个念头都在迅速流转。 他继续专注地熬着药,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高桥五郎的一举一动。 自己此刻的生死可能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因此他必须尽一切可能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杨 云楼的心猛地一紧,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很可能意味着有外人接近了这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他的目光迅速与高桥五郎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警惕和不安。 杨云楼手中的蒲扇不自觉地停住了扇动,整个人仿佛僵住了。 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至少有十几个人正迅速接近这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高桥五郎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浮现出一种狠辣决绝的表情。 他缓缓站直身子,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左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青筋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高桥五郎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逃避是不可能的了,唯有与敌人一战。 他的右手从身后缓缓拿出,露出了杨云楼之前看到的那把手枪。 枪身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呈现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高桥五郎紧紧握住枪柄,手指轻轻摩挲着扳机,仿佛在感受着那份即将释放的力量。 一旁的杨云楼看到高桥五郎从身后缓缓拿出那把手枪,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他,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把枪,仿佛能从中看到死亡的气息。 恐惧如寒冰般刺穿了心脏,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不安。 高桥五郎一定会认为外面的人是自己引来的,愤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自己。 事实上,杨云楼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却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开出的药方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完全针对高桥五郎的症状而设。 然而,错就错在宫崎柊吾将他绑架到了这座荒宅,而这个地方他偏偏认识。 一年前,他曾经有过买下这座宅子的念头,甚至考虑过出资购买。 在他看来,那些关于这座宅子是“凶宅”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这处宅子的位置相当好,从风水的角度来看也颇有讲究。 比如,宅子坐北朝南,阳光充足,通风良好,这是风水学上所说的“藏风聚气”之地。 而且,宅子后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前方则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过。 这样的环境在风水上被视为“前有照,后有靠”,寓意着居住者能够得到自然的庇护,事业和生活都会顺风顺水。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却因为一些无端的谣言而被人们视为凶宅,实在是让他感到遗憾。 既然知道了自己身处的位置,杨云楼便在药方上动了心思。 高桥五郎的伤口感染速度很快,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而宫崎柊吾救人心切,一定会按照药方在附近抓药。 附近的药房,杨云楼跟掌柜的和伙计都十分熟悉,前几天他还去过,知道他们那里缺少什么药材。 掌柜的和伙计若是有心的话,很有可能会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果然,当宫崎柊吾拿着药方前往药房抓药时,伙计和掌柜的一看便认出了杨云楼的笔迹。 这笔迹也有学问。 平日里,杨云楼看病就会运用两种笔迹,一种是给熟人开方子用的,另一种则是给普通的病人看的。 两种笔迹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得出来。 熟悉他的药铺的掌柜的和伙计因为平时见得多了,只要稍微一下,就能作一区分。 两人谁也没有将其点破,瞒住了宫崎柊吾。 药方上列出的药材大多十分罕见,且明知此处药房并无枣树皮存货,还要如此抓药,这种反常的操作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掌柜的眉头紧锁,对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悄悄跟上去看看情况。 伙计心领神会,迅速跟上了离开的宫崎柊吾。 而一向警惕的宫崎柊吾当时也是关心则乱,根本没有想到被人跟踪了。 最终,这座荒宅暴露了。 那伙计也很聪明,确认了宫崎柊吾的落脚点之后,立即飞奔回到药铺向掌柜的报告。 掌柜的立即联系了杨云楼的家里,而他的家人在发现无法找到杨云楼之后,便向陈秋明求助。 由此,再上演了一处陈署长紧急召集队伍营救救命恩人的好戏。 第九百六十章 劝说绑匪 高桥五郎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步履蹒跚地挪到了正房的门口,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之上。 他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隔着那道斑驳的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外面的天空如同被墨水浸染,乌云密布,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将这座宅邸吞噬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阵阵闷雷从远处滚滚而来,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临近。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混合着泥土和枯叶的味道,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高桥五郎的鼻尖轻轻翕动,仿佛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高桥五郎的眼神瞬间凝固,大门缝隙中的人影晃动变得更加清晰,他的心跳如鼓点般加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院墙外鬼魅般地探出头来,那瞬间的惊愕与紧张几乎让空气凝固。 高桥五郎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开枪,子弹带着决绝的气息划破空气。 那人影一缩脖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了回去,紧接着传来一阵痛苦的哎呦声。 “兄弟们,别急着往里冲,他有枪!” 院墙外传来一阵阵慌乱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碰撞声。 显然,那群人被高桥五郎的突然开枪吓得乱了阵脚。 高桥五郎微微皱眉,他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嘈杂声,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轻蔑。 这些人的表现,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一直警惕并担心的中国特工。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较量,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是高估了对手的实力。 然而,这丝轻蔑很快就被懊悔所取代。 他意识到自己过早的开枪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想要安全撤离就更加困难了。 原本计划的完美行动,在这一刻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变得岌岌可危。 他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杨云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虽然曾帮他治伤,但终究是个见过他真实容貌的隐患,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 即便外面是乌合之众,高桥五郎也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线索。 此刻,杨云楼也仿佛感受到了高桥五郎身上那股浓重的杀意,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然而,他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杨云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可能已经掌握在了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手中。 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桥五郎看着杨云楼那无助的眼神,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杨云楼。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枪声大作。 高桥五郎的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朝外,手指紧扣扳机,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 忽然,一发子弹穿透窗户上糊着的报纸,带着呼啸的风声,击中了墙上的壁龛,碎片四溅,尘土飞扬。 紧接着,大门处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有人正在试图破门而入。 高桥五郎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寻找可以利用的掩体和武器,然后将枪口从窗户中的缝隙伸出去。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个试图翻墙进入的人就掉了下去。 缩在墙角的杨云楼,听着那声枪响,心中已经猜到了外面的人大致都是些什么角色。 警察,一定是警察! 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既有庆幸也有担忧。 “天可怜见,陈秋明终究是接到了我的求救。”他在心中默念着。 一时间,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眼眶湿润了,热泪在不知不觉中滑落,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土窝。 高桥五郎握枪的手一直都在颤抖,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长时间的紧张与压力,加上之前受伤的影响,使得他的体力与精神都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提醒着他,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外面传来一声喝骂:“根本就没打着,鬼叫什么。”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放下武器,把人质交出来了,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高桥五郎听着外面传来的喊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深知,那些所谓的“保证安全”不过是敌人的诱饵,一旦他放下武器,走出这个藏身之处,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杨云楼,两人的眼神交汇,心情虽然迥异,但无疑都是复杂的。 “他们说的话你会信吗?”高桥五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杨云楼不答,他知道对方也没有期待着他的回答。 四周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却丝毫未能动摇他的决心。 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 高桥五郎咬紧牙关,又朝外开了几枪,试图震慑住那些越聚越多的敌人。 然而,他心中明白,这只是徒劳的挣扎。 墙外,陈秋明匆匆赶到现场,一脸阴沉。 事情已经渐渐地超出了他的控制。 手下的兄弟们毛手毛脚,早已惊动了院内的绑匪。 这个绑匪显然是个硬茬子,不好对付。 着便衣的警察们看到署长阴沉着脸走过来,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他们心中明白,这次行动已经出现了纰漏。 领头的警察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向陈秋明报告:“署长,怕是遇到悍匪了,一个兄弟已经受伤了。” 陈秋明心中窝火,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沉稳,说道:“慌什么?这么多人把他围起来了,还怕他跑了不成?倒是你们,好好的一手牌,被打得稀烂。若是伤了人质,我拿你们是问!” 手下警察吐吐舌头,心中暗自懊悔。他解释道:“兄弟们已经查看过了,里面只有绑匪一个人,手里有一把枪。但人质在他的手里,硬闯怕是不行,得想想办法。” 陈秋明盯着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你倒是想办法啊!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这手下的警察并非一无是处,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绑匪和人质都在屋子里,卑职打算声东击西。让几个兄弟从正门搞出点动静来,吸引绑匪的注意力。再派几个兄弟从后面爬上房顶,趁机破窗而入,制服绑匪,救出人质。” 陈秋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计划,然后冷冷地问道:“然后呢?” 手下警察一愣,随即继续说道:“然后……然后……” “你之前知道绑匪有枪吗?” “声东击西?知道他还有没有子弹吗,有的话有几发?” “如果人质和兄弟出现伤亡怎么办?” 陈秋明的嗓音渐渐升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郁聚在胸中的怒气也随着说话散发出来。 他此次前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解救自己的大恩人杨云楼。 至于绑匪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过是这场较量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陈秋明微微压了压怒气,继续吩咐道:“继续去喊话,告诉绑匪,只要他愿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人质的安全,明白吗?” 解救人质首要的之事便是稳住绑匪的情绪,即便刚才绑匪已经开枪了,陈秋明依旧让他看到希望,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人质的安全。 手下慌忙点头答应,转身快步走向聚众的几个警察,他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视,最终随手点了一个瘦高个的警察,让他去喊话。 这个差事显然并不受欢迎,因为院子里的绑匪枪法了得,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被点到的瘦高警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看了看领头的警察,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绑匪,心中充满了矛盾。 领头的警察见状,板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署长可是在后面看着你呢!这是你的机会。快去,别让署长失望!” 瘦高警察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院墙。 细密的雨点终于降临,起初只是轻轻拂过人的发梢,渐渐地,雨点不再温柔,雨势变得急促起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众人的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名警察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站在院墙的外侧,蹲下身子,双手紧贴着地面,双腿微微弯曲,为搭人梯做好了准备。 瘦高警察踩到蹲下警察的双手上,双手则紧紧抓住高大警察的肩膀,稳稳地站定。 随着两个搭人梯的警察和的一声轻喝,两人同时发力,双臂用力向上推送,瘦高警察则借助这股推力,身形一跃,轻巧地将双手搭在了墙头上。 他不敢将头露出墙头,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将身子贴在墙上。 领头的警察见状,知道强人所难也无济于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道:“可以了,开始喊话吧。” “里面的绑匪听着,我们是警察,已经包围了整个院子。” “你已经被困住了,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现在,我们要求你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保证人质的安全。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可以考虑给予你一定的宽大处理。” “但是,如果你继续顽抗,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好想想吧,放下武器你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所以,请你冷静思考,做出明智的选择。放下武器,保证人质安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人的口才确实不错,几句话简洁明了,没有翻来覆去地重复。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子弹擦过了墙头,带着一股尖锐的风声。 喊话的警察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灰,呛得直咳嗽。 他的两条腿也开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下面的两名警察压力倍增,极力稳固人梯。 领头的警察见状,忍不住骂道:“隔着一堵墙都吓成这个怂样,继续喊!” 即使激怒了里面的绑匪也好,让他多消耗一些子弹,等子弹没了,形势很快就会逆转。 喊话的警察无奈,只好继续喊话,只是他的声音中气不足,甚至还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刚才的枪响吓得不轻,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声音中的恐惧和不安还是难以掩饰。 院子里又连开了两枪,一枪打在了院墙内侧,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墙外的警察们心头一紧; 另一枪则高过了墙头,弹头不知道飞向何处,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领头的警察面露不悦,刚要开口催促喊话的警察,却发现署长陈秋明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陈秋明的衣服都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汗水混杂在一起。 本就不多的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显得有些狼狈。 原来,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他再也按捺不住,决定亲自来到最前线指挥。 “署长,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到后面等着吧,这里交给属下。” 领头的警察担忧地说道,试图劝说陈秋明退到安全地带。 然而,陈秋明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现在人质生死未卜,你觉得我能安心站在后方吗?”他 领头的警察一时语塞。 “让人继续喊,再多找几个人。”陈秋明接着下达了指令。 很快,更多的警察开始加入喊话的行列,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院子里的高桥五郎却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不住地开枪射击,子弹纷纷射向墙头,迫使警察们不敢轻易翻墙而入。 每一次枪响都让警察们的心头一紧。 陈秋明站在最前线,没有人敢退缩。 终于,枪声停了下来。 众人一阵欣喜,没子弹了。 对那这只是猜测,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陈秋明看了领头的警察一眼,领头的警察立刻领会了署长的意图,迅速找到了最先喊话的那名瘦高警察,示意他找个隐蔽的地方翻进院子。 然而,瘦高个警察一听到这个任务,吓得连连求饶。 院子里的绑匪枪法了得,这样的任务几乎等同于送死。 他颤抖着声音,试图说服领头的警察改变主意。 但领头的警察却毫不动摇,将枪口对准了瘦高警察的脑袋,低声咬牙道:“署长在后面看着,不要让我难做!” “里面的家伙早就没有了子弹,你翻进去,后面的兄弟立即跟上,他双拳难敌四手,你怕什么?” 瘦高警察十分无奈地登上了人梯,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张望。 院子里空无一人,正房的门是开着的,好像随时会有人冲出来似的。 他正待细看,院子忽然传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幽灵般穿过细密的雨帘,越过墙头,带着一股无法阻挡的威势,准确地扎在了他的咽喉。 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瘦高警察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后重重地摔倒在地,生死未卜。 这一幕突如其来,众人顿时陷入慌乱之中,纷纷分散开来,寻找掩护,连署长陈秋明也被手下护着向后撤了三十多步,远离了危险区域。 第九百六十一章 强攻 众人急匆匆地围拢过去,目光聚焦于那位伤者。 只见他的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黑漆弩箭,箭身幽暗,泛着光泽。 他的手紧紧捂住箭杆,仿佛这样能减缓痛苦,两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两脚在地面上不停地蹬踏。 “别动弹,吐气,慢慢把气吐出来。”陈秋明的声音穿透了现场的混乱与喧嚣传过来。 地上的瘦高个警察,身体僵硬如木板,听到指令后,略微侧了侧身体,却又因痛苦而停顿下来。 他的脸上青筋暴起,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吐气这一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如同攀登天险,艰难无比。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如果这口气吐不出来,等待他的将是窒息而亡的命运。 领头的警察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这个瘦高个警察,平时虽显得有些老实木讷,但工作起来却是勤勤恳恳,曾多次在公众场合受到署长的表扬。 然而,这位领头警察对他并无好感,总是找借口给他穿小鞋。 此刻,望着生命垂危的下属,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署长的表扬并非虚言,对此人的关心也是真真切切,这一点,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瘦高个警察突然发出一声“哇”的喘息,身体猛地舒展了一下,仿佛从深渊中挣脱,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面容较前大为舒缓,双腿也不再乱蹬,只是仰躺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生死之间的徘徊,让他显得更加脆弱。 见状,领头的警察心中的大石暂时落地,思维也随之活跃起来。 陈秋明迅速做出决定,吩咐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同事抬下去。 伤者人留在这里,不仅生命危在旦夕,更会严重影响众人的士气。 院内的绑匪狡猾异常,先是开了十几枪,让人误以为子弹耗尽,却又突然祭出弩箭,而且是一箭封喉,手法极为狠辣。 不顾领头的警察和其他人的劝阻,陈秋明毅然决然地快步走到院墙下。 他心中清楚,无论是子弹还是弩箭,都无法穿透坚实的院墙,这里反而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等他站定,才高声喊道:“里面的好汉听着,我是警察和署长陈秋明。我知道你有难处,但是再怎么有难处,也不该走这条路。我们可以谈谈,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陈秋明继续劝说:“如果你需要钱,我们可以想办法筹集,总之,千万不要伤及人命。一旦死了人,事情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想想,为了一时的冲动或者困境,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更多无辜者的生命,这真的值得吗? “我也是有家有业的人,能理解生活中的不易和困境。” “若不是遇到点难事,谁会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但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应该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一起面对问题,一起解决问题。” “我相信,只要愿意沟通,总能找到出路。” “你也许觉得现在走投无路,但请相信,年你的家人没有放弃你。他们还在家里等着你。” “不要让一时的错误决定,毁掉你的一生和别人的幸福。请三思而后行,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关心你的家人。” 陈秋明冒着雨,站在院墙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继续着他的规劝。 如此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的时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而,院子里却像死一般沉寂,没有丝毫回应。 即便他认为自己已经够沉稳了,心中也不禁忐忑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若是杨云楼遭遇了不测,该如何回去跟夫人交代? 院内,被绑架的杨云楼听到陈秋明的声音之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微微侧头,努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尽管视线因恐惧和紧张而显得有些模糊。 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回应那熟悉的声音,却又因喉咙的干渴和束缚而发不出声。 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守在窗口的高桥五郎,紧握着手中的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的动静,却未曾留意到杨云楼身后那不易察觉的异样。 雨水不断拍打着窗户,发出密集的声响,与高桥五郎心中的纷乱思绪交织在一起。 当外面传来陈秋明清晰的声音,确认包围自己的确实是警察时,高桥五郎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苦笑。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命运捉弄了一般,早知道是警察,在第一时间就跑了。 现在肠子悔青了,但也来不及了。 高桥五郎低头退出手枪弹夹,只剩下六发子弹了。 他轻轻地将弹夹重新装回枪中。 接着,他目光转向左手握着的弓弩,还剩下五支弩箭。 这些弩箭,每一支都经过他精心挑选和打磨,锋利无比。 然而,即便他的箭术再精湛,枪法再出神,弹无虚发,最多也只能放倒十一个人。 而对方的人数,他清楚得很,远远不止这些。 更加不利的是,身上的伤口在雨水和汗水的侵蚀下,开始感染化脓,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额头滚烫,发热的症状愈发严重,身体绵软无力,仿佛连骨头都被抽走了。 他勉强靠在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高桥五郎苦笑了一下,心中的无奈和绝望更加深重。 雨势愈发汹涌,雨滴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 他望着窗外的景象,雨水模糊了视线,使得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雨幕像一道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外面的警察应该趁着这个时机攻进来才对。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外面的警察应该趁着这个雨势加大、视线受阻的时机攻进来才对。 高桥五郎心中盘算着,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能逃脱的机会,也是警察们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 而院墙外的陈秋明,心中亦是如此打算。 他已经安排人替他继续喊话,以分散绑匪的注意力。 陈秋明深知此刻的紧迫,多耽误一分,里面的杨云楼就多了一分的危险。 他迅速做出决策,让手下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 他低声对领头警察耳语,部署了详细的行动计划。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手下们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在院墙的一侧制造出声响,吸引高桥五郎的注意力,而另一部分人则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准备潜入院子。 雨势依旧猛烈,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但谁的心里也没有底,一会儿打起来,子弹可是不长眼。 警察们在陈秋明的指挥下,攻入了院子中。 高桥五郎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雨幕,高桥五郎立刻反应过来,开始还击。 他深知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但仍然试图用最后的力气进行反抗。 警察们也不甘示弱,迅速分散开来,躲在隐蔽物之后和屋里的高桥五郎对射。 院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枪声、雨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桥五郎的子弹已经渐渐耗尽,而警察们的攻势却愈发猛烈。 高桥五郎回头看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杨云楼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你过来!” 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杨云楼一动没动,激烈的枪战早就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高桥五郎,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高桥五郎见状,发了狠:“赶紧过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你。”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让杨云楼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要……”杨云楼喃喃自语,但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抗高桥五郎的命令。 颤颤巍巍地起身,因为长时间蹲着,双脚早就麻了,迈步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好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张破旧的桌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高桥五郎见他过来,便让他跟自己把衣服换了。 杨云楼虽然害怕,但是也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让他去吸引警察们的注意力,说白了就是去送死。 这种事,杨云楼自然不肯去做。 一旦换上高桥五郎的衣服,就意味着自己将成为替罪羊,面临无法预知的危险。 因此,他站着没动,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没有迈出一步。 高桥五郎见状,强忍着身体的眩晕和不适,将枪口缓缓抬起,对准了杨云楼的脑袋。 “你换,还是不换?”他紧盯着杨云楼,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杨云楼,面对着生死抉择,内心的挣扎和恐惧达到了顶点。 “换的话可能还有活路,不换现在就得死。” 高桥五郎的声音冰冷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刺入杨云楼的心中。 杨云楼的身体在颤抖,这个绑匪说的倒也没错。 换衣服,可能意味着有一线生机; 但不换,死亡就在眼前。 一时间,内心的恐惧和挣扎达到了顶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最终,杨云楼颤抖着双手,缓缓伸向了高桥五郎手中脱下来的衣服。 换上了高桥五郎的衣服之后,杨云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套衣服不仅代表着身份的转换,更预示着他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危险的境地。 正当他心绪纷乱之际,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也拿着。” 杨云楼猛地一抬头,只见高桥五郎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递向他。 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抗拒,连连后退,摆手拒绝道:“不,我不要这个!” 然而,高桥五郎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的冷酷,在这种逼人的气势下,杨云楼感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无法挣脱。 最终,在高桥五郎的逼迫下,杨云楼无奈地接过了那把手枪。 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心跳如鼓,仿佛能感受到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逼近。 “听着,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就打开门,冲向院子里,有多快跑多快。”高桥五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紧盯着杨云楼,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冷酷。 杨云楼的身体在颤抖,紧握着那把手枪,手心满是汗水。 听到高桥五郎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抗拒。 “听到了没有?”见他不答,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云楼无法抗拒那逼人的气势,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高桥五郎也点点头,扭头向窗外看去。 杨云楼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高桥五郎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吩咐道:“站过去。到门口。” 杨云楼极不情愿地挪动脚步,站到了门口,感觉手中的手枪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几乎无法握稳。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数了。”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 “二!” “三!” 杨云楼紧张到了极点,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并没有像高桥五郎预期的那样开门跑出去。 就在这时,高桥五郎一瘸一拐地奔过来,一脚踢在杨云楼的屁股上。这股大力推着杨云楼撞开了门,令他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 “砰!” 杨云楼只觉得大臂被一阵大力击中,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痛,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着他的肌肉和骨头。 甚至连伤口都来不及去捂,身体就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地面的雨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他几乎崩溃,但他仍然拼尽全力大喊道:“别开枪,我是人质,我是人质。” 然而,喊叫声并未换来安全。 相反,他的大腿上很不幸地又挨了一枪。 这一枪让他痛得几乎要窒息,他躺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天空,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意识。 另一边,高桥五郎在杨云楼提出房门的一刹那,就忍痛奔向了西边的侧窗。 然而,身子刚刚爬出窗户,胸口就挨了一枪,这才看到墙上趴着一个人,刚才的一枪就是此人开的。 高桥五郎抬起手中的弩,但对方的反应很快,又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子弹将后面半个脑壳都掀开了。 高桥五郎的手旋即落了下来,那把精致的短弩和他的身体一起掉在了外面 因为是趴着的缘故,高桥五郎身上的伤口不断受到压迫,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流,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第九百六十二章 户籍科 高桥五郎倒在狭窄的小巷里,冰冷的石板紧贴着他的脸颊,雨水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神空洞,凝视着小巷子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生命的光芒已从他眼中褪去。 数发子弹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此刻,只留下冰冷的雨水和逐渐消逝的体温。 雨水越下越大,从伤口流出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混合着雨水,在小巷中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细长的小溪。 血水在雨水的稀释下,颜色逐渐变淡,仿佛连他的存在,也在这小巷中慢慢消散。 这时,一个身影悄然接近,手中的枪对准了高桥五郎的背部,毫不犹豫地连续开了两枪。 绑匪异常的凶悍,这些警察们必须保证这个人彻底的死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 陈秋明分开,众人走了上来,就那个补枪的警察抬手就扇了一个耳光:“谁让你补枪的,我要留着他的活口审问,看到底谁是幕后指使人。” 绑匪一旦被打死,其身后的线索就全部都断掉了。 到了陈秋明的这个层面,金考虑的不仅仅是解救自己的大恩人杨云楼,脱离危险,可以利用这次绑架,消除异己,进一步增强他在警署的话语权。 然而这个如意算盘随着高桥五郎被击毙,彻底的落空了。 “院子里的人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陈秋明脑瓜子转的也很快,这边高桥五郎的死已经既成事实是不可能再改变的,只是希望杨云楼能够平安无事。 很快,两个警察急匆匆地走进院子,将已经中枪的杨云楼从院子里抬了出来。 陈秋明见状,心中一紧,急忙跑了过去,看到杨云楼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早已失去了意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担忧和不安。 一把抓住杨云楼的手,“杨先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抢救啊!”陈秋明焦急地喊道,“用我的车,快去!” 警察们听到陈秋明的呼喊,立刻加快了脚步,将杨云楼抬上车,迅速驶向医院。 陈秋明站在原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杨云楼能够挺过这一关,平安无事。 医院那边的事情就不是陈秋明能够控制得了了,反正送杨云楼去医院的,有他的心腹,医院那边该怎么交代,他们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陈秋明带领剩余的警察对整个院子和房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种种迹象表明,绑匪搬进去住的时间并不长。 已经死了的绑匪身上,除了一把短刀和一把短弩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无法证明他的身份。 陈秋明命令手下将绑匪的尸体抬回警署,立即拍下照片,在各种户籍档案中开始比对。 这样做不一定有效果,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现场刚刚清理干净,于挺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署长,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没事吧?” 陈秋明脸色并不好看,东北杨云楼现在生死未卜,这次的解救人质行动并不能算作成功。 简要的将刚才的行动跟于挺说了一遍,问道:“你怎么来了?” “刚好走到附近,听到枪声就往这边赶,但还是来晚了一步。署长,我看上了好几个兄弟,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您实在万万不该到一线指挥。这种事情以后就交给我们好了。” 陈秋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考虑到你们现在都很忙,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可是万万没想到,来的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等回去之后,全警署一定要好好整顿一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有署长给咱们警署掌舵,肯定错不了。”于挺笑呵呵的拍了一记马屁。 与此同时,以绑架地点为中心,直径两百米的区域迅速被铁桶般的封锁线紧紧包围,宛如一座孤岛,与外界隔绝。 临时的政策是:许进不许出,任何试图跨越这条无形界限的人都将面临严格的盘查。 然而,南京作为高官显贵的聚集地,其复杂的社会生态让这场封锁行动变得微妙而棘手。 警察们虽然身着制服,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权势滔天的人物。 于是,一幕幕荒诞而讽刺的场景上演了: 乘坐豪华汽车、趾高气扬经过的达官贵人,几乎无需任何盘问便被放行; 而那些乘坐简陋黄包车或是徒步前行的人,即便在出示了证件之后,只要警察们觉得他们身上似乎带着那么一丝“权势”的气息,也会选择性地放松警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规则,似乎只是为那些无权无势、默默无闻的老百姓量身定做的枷锁。 街头,雨势如注,密集的雨点无情地打在每一寸土地上,溅起层层水雾。 宫崎柊吾站在警察设立的封锁线外,焦急地翘首往里面张望,尽管雨幕模糊了视线,他却依然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能窥见真相的机会。 耳边,冒雨围观的市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枪战可激烈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你亲眼目睹了?” “那当然,亲眼看着一个个被抬出来,头上还蒙着白布,吓人的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剪子巷那边发生了绑架事件,绑匪最后被打死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这种事,这绑匪的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看看南京是什么地方,高官显贵遍地都是。” 听到“剪子巷”三个字,宫崎柊吾的脸色在这议论声中越发难看,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高桥五郎,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警察为何会如此迅速地得到消息并采取行动? 他不过是外出买药片刻,回来便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回到警署之后,原本想着进一步的了解一下这起绑架案,但陈秋明借口,他还有自己的重要事情,要忙就把他给支开了。 可越是这样,于挺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私下找了一个当时参与解救行动的警察,详细的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然后又到户籍科,继续翻找另外4名人犯的资料。 正好在这个时候,另外一名警察拿了一张照片,也在比对户籍资料。 于挺无意当中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人,心里顿时一震。 他注意到,这张照片的拍摄手法与之前他们找到的五张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近距离对着尸体的面部拍摄 最为关键的是,那个人的五官似曾相识。 这时,一个警察过来跟他打招呼,于挺便跟他闲聊。 外面的雨依旧绵绵不绝,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户籍科资料室,存放着重要的档案资料,平时的窗户都是关着的,也做了一些放火和防潮的措施。 这样的大雨天,窗户自然是紧闭的。 外面湿润的空气并没有带来多少凉爽,反而让这资料室变得更加潮湿。 雨声无法驱散室内的闷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哎呦,于队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于挺猛然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意外。 站在他身后的,竟是几日未见,甚至被他认为“失踪”了的赵文芳。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警服,尽管制服略显肥大,却依然无法掩盖她曼妙的身姿,将她的身体衬托得凹凸有致。 “怎么,这才几天的工夫,于队长就不认识我了?”赵文芳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皮。 于挺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才几天不见,你变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敢认了。” 赵文芳掩嘴笑道:“于队长可真会说话。人家今天可是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呢。” 说着,她从口袋里拽出一块丝巾,轻轻地擦拭着脸庞和头发。 于挺这才注意到,她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这是刚从哪里赶回来?”于挺好奇地问道。 “还能从哪里,老家呗。”赵文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家里人觉得我年纪大了,非要逼着我早点成亲。这不,前几天,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让我回去相亲。” 赵文芳虽然不能说非常漂亮,但五官清秀,身材匀称,警察署里的单身汉们对她可是垂涎三尺。 然而,她却一直保持着单身,对那些追求者都不假辞色。 她的老家在苏州,父亲经营着丝绸生意,家境殷实。 因此,一般的男子她根本看不上眼。 于挺听了赵文芳的话,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然而,这种事最多只能怀疑,却不能直接点破,只得顺着话题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在老家待几天呢?这样也能更深入地了解对方啊。” 赵文芳嗤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有些人越是了解,你就会觉得还不如不了解呢。给我介绍的这位,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比我们家差。但这个人啊,很是无趣,张口闭口都是生意,浑身上下散发着铜臭味,简直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于挺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这话听上去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既然是家里给你介绍的,总归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赵文芳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家里介绍的也不一定就合适。这次的相亲对象,虽然家里有钱有势,但人却无趣得很。我还是更喜欢有自己想法和追求的人。” 说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于挺。 于挺被赵文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愣,他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即便不想深入了解,但在家多陪陪父母也是好的,怎么这么急赶回来了?” 赵文芳收回了眼神,笑了笑:“当然是有任务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老家呢?不过,我听说,这次的任务可是有些棘手的哦。” 这时,眼尖的赵文芳一眼看到了另外一个同事手里捏着的照片,她的好奇心被瞬间勾起,奇道:“咦?这张照片上的人,怎么不是原来我们关注的那四个人之一?难道说,又出现新的日谍了?” 那同事听了赵文芳的话,摇了摇头,解释道:“什么日谍,这是绑匪的照片。这个案子可是署长亲自督办的,不,应该说是他亲自在一线指挥办理的。人质已经成功救下来了,绑匪也在行动中被当场击毙,这张照片就是对着绑匪的尸体拍的。” 赵文芳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抱怨地说道:“又是尸体,原来署长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事儿啊?一天到晚都要面对那些死人的照片,真是倒霉透了。” 于挺见状,轻声解释道:“文芳,你可别小看这些任务,署长把你叫回来处理这些,一定是因为他对你的能力和专业有着极高的信任。要知道,面对这些案件,不仅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扎实的专业技能,更需要耐心细致。一般人可做不来这些,署长选择你,就是对你最好的肯定,是器重你。” 然而,赵文芳却并未因为于挺的解释而领情,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器重我,我看是把我当老黄牛使。一天到晚都是这些繁琐的任务,我就是个累死累活干活的命。照片给我看看。” 赵文芳接过那张照片,目光轻轻掠过,随即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咦,这不是住在剪子巷的那位先生吗?” “他怎么成了绑匪?” “这不太可能吧,我记得他是有份挺体面的工作的,好像是……” “对了,是市政处的一位副科长,没错,就是市政处的副科长。” 同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道:“文芳,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线索太重要了。” 一旁的于挺望向赵文芳,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飞。 赵文芳浑然未觉,摆摆手,一脸困惑地说道:“也只是巧合罢了。上个月我们发现他的户籍资料不全,还特地派人去重新登记过。听去的人说,这位先生待人接物都很客气,怎么可能会是绑匪呢?” 同事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这我就不知道了,世事无常啊。” 于挺跟着附和时,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雨帘之后,正有个人打着伞往这栋楼走来。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扭头对赵文芳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忙。” 第九百六十三章 着火 赵文芳见状,有些不解地喊道:“这么大的雨,你出去做什么?等雨小了再走也不迟嘛。” 然而,于挺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事情紧急,等不得啊。”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资料室。 只过了片刻,赵文芳便看到陈秋明走了进来,两人迅疾交换了眼神,陈秋明轻咳道: “文芳啊,把你紧急召回来,也是迫不得已啊,希望你不要怪我。”陈秋明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赵文芳闻言,轻轻一笑,说道:“署长,您言重了,我知道肯定有急事,不然您也不会这么急着找我。” 与之前的抱怨,简直是判若两人。 “好,这样,你赶紧进行比对,一旦有了结果,我再放你三天假,算是对你的补偿。”陈秋明承诺道。 赵文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署长,说话可得算数啊,我这可是盼着这三天假呢。” “当然算数,我陈秋明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陈秋明笑着回应。 “那好,署长,我现在就可以放假了。”赵文芳说着。 “什么?这么快?”陈秋明有些惊讶。 刚才的那位警察同事此时也凑了上来,递过一份户籍档案,说道:“署长,您看,文芳一来,人就比对成功了,效率真高。” 陈秋明署长接过档案,仔细核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文芳,你这效率真是没得说,三天假,立刻生效!” 其余的警察听说赵文芳迅速比对成功,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这几天他们一直守在户籍科,加班加点,个中的疲惫与压力只有自己才能深刻体会。 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陈秋明见状,立即集合了刚才执行任务的警察,进行了简短的训话。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大致的意思就是之前的解救人质行动并不是很成功,各个小组之间没有形成默契,而且对院内绑匪的实力进行了误判,这才导致了人质的受伤。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让众警察都深刻反思。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陈秋明也表示不予追究责任了。 他话锋一转,强调接下来对绑匪家的搜查任务绝不能马虎,必须找到有用的线索,为这次的事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动员完毕之后,陈秋明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冒雨乘车出发,赶往剪子巷。 陈秋明将赵文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上,他便低声问道:“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要是他引起怀疑了怎么办?” 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担忧。 赵文芳微微低头,解释道:“我也不想回来,是那位让我回来的。说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完成。” 陈秋明闻言,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不过话说回来了,幸好你回来了,不然这起绑架案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你这次回来,确实做得不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逾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计划吗?” 赵文芳抬起:“他让我和以前一样,一定不要在那人面前露出马脚。” 陈秋明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果真是咱们想的那样的话,这个人很难对付,你想要做到不引起怀疑恐怕不容易,可千万要小心啊。” 赵文芳努努嘴:“我只能尽力了。至于……” 她也叹口气。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告诉我。” 剪子巷。 大雨倾盆而下,雨珠连成线,织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珠帘,将街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地上的积水迅速汇聚,没过了行人的脚面,将巷子中的垃圾、污物全都冲刷了出来,它们随着水流漂浮、打转,最终被冲向未知的角落。 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和垃圾的气味。 在这茫茫雨幕中,一户人家的父子俩正忙着修补漏雨的房顶。 父亲一手扶着房梁,一手拿着补丁材料,努力稳住身体。 他的脸上混杂着雨水和汗水,双眼紧盯着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寻找着那漏雨的源头。 儿子紧跟其后,双手也拎着工具,动作虽显笨拙。 “爸,这边好像漏得厉害。”儿子指着一处瓦片说道。 “好,我们先把这儿补上。”父亲应了一声,接过儿子手中的材料,开始忙碌起来。 而在下面,母亲打着油纸伞站在屋檐下,双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焦虑。 她不时地抬头望向房顶上的父子俩,嘴里念叨着:“你们两个小心点,可千万别掉下来了。” “老天爷,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早就该把房顶补好的,现在晚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淋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瞥去,看着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家具,心疼得直皱眉。 但她知道,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祈祷父子俩能够平安地把房顶修好。 雨势并没有减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儿子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穿过细雨蒙蒙的空气,落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一个身影正缓缓向他这边走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手里拎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装满水的水桶,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王叔回来了?”儿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父亲的耳朵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顺着儿子的视线望过去。 “你小子,别又想着去找他要烟抽。”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小心我真的打断你的狗腿。” 儿子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爹,我什么时候找他要过烟?你可别冤枉我啊。” 父亲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放屁!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能瞒得过老子?要不是我觉得这姓王的看着还算是个正经人,我早就去找他理论了。” 儿子急了,连忙辩解:“爹,人家王叔真的是个好人。” 父亲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把手里的活干完,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不再理会儿子的辩解。 儿子则是一边帮着父亲干活,一边朝着那位王叔看去。 只见那人停在了他们隔壁的大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雨衣上的水珠。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透出一抹昏黄的灯光。 儿子见状,朝着那人叫了一声:“王叔,回来了?” 那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房顶上的父子俩,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怔,然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由于雨势颇大,即便只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父子两个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那人拎着“水桶”直接进了院子,然后轻轻推开门,再把门关上。 儿子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王叔怎么了,平时见到我之后都是热情打招呼的?” 父亲听到这话,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赶紧干活,别东张西望的。要是再磨蹭,今晚咱们一家子就得睡到池塘里了。” 说完,他又低头继续修补房顶,不再理会儿子的嘀咕。 雨势愈发汹涌,天空像是裂开了口子,无尽的雨水倾盆而下。 天边,闪电如银蛇般蜿蜒,划破了夜幕的沉寂,紧接着,一声惊雷轰隆炸响,仿佛是天神愤怒的咆哮,震颤着整个世界。 房顶上的父子二人,对补漏这项活儿都并不擅长。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之下,他们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漏洞百出。 儿子手中的小铲子,不知何时已从他那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父亲尚未来得及开口责骂,就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也跟着滑倒。 他连忙稳住身形,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天气。 女人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她仰头望向房顶,看到父子二人还在那摇摇欲坠的地方忙碌,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连忙挥手招呼,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快下来!快下来!这雨太大了,房顶太滑了!” 尽管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富裕,那些家财与亲人的安危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只希望父子二人能够平安无事,不要为了修补房顶而冒险。 父子二人在房顶上,面对着倾盆大雨,手中的工具显得如此无力。 他们都不是专业的修补工匠,对于补漏这事儿实在也没什么把握。 雨势之大,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每一个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滑倒。 “爹,这雨太大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先下来?”儿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父亲抹了一把脸,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密布的乌云和不断划过的闪电让他心中一阵发紧。 再继续下去,不仅可能无法修好房顶,还可能让自己和儿子陷入危险之中。 “算了,先下来吧。”父亲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儿子道:“不如先去隔壁避一避,王叔家的房子不漏雨。” 两人收拾好工具,小心翼翼地沿着房檐往下走。 就在这时,儿子看了邻居家一眼,急声道:“爹,你看,火光!”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看了邻居家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顿时瞳孔收缩,急声道:“爹,你看,火光!” 父亲闻言,立刻转头望去,只见在大雨的笼罩下,邻居家的窗户中竟然闪现出阵阵火光。 惊诧之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从房檐边掉下去。 幸亏儿子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了回来。 这一幕惊险万分,让站在院子中的女人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尖叫起来。 惊魂未定父子俩从房顶上下来之际,又看到了远处雨雾中两道昏黄的灯光闪烁。 儿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爹。 一家三口蹚过没过脚踝的雨水,满怀希望地去邻居家避雨,结果一出大门,就看到了五六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正在撬门。 “喂,你们干什么?”儿子急匆匆地就要过去,却被父亲一把拉了回来。 父亲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和戒备,低声对儿子说:“别冲动,先看看情况。” 儿子有些不甘心地停下脚步,但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些穿黑色雨衣的男人。 他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系列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无法安心。 母亲也紧紧地靠在父亲身边,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不安和恐惧,低声问道:“这些人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父亲没有回答,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些男人,试图从他们的举动中猜测出他们的来意。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父亲的眼神变得更加警惕,他下意识地将老婆和孩子护在身后。 那个男人越走越近,他的脸被雨衣的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停在父子三人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你们是隔壁的邻居?对王孝刚了解多少?” “你们是……?”父亲看这几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我们是警察。”来人并未出示证件,这样的雨天证件很快就会被雨水打湿,而且他们也没有携带证件,“你们过来做什么?” 父亲闻言,眉头微皱,道:“救火!” “救什么火?”那个男人似乎并不相信父亲的话,眼神在父子三人身上扫过。 这么大的雨还能着火,撒谎都不会。 儿子从父亲身后闪出,在一旁急道:“王叔家着火了,难道你们不是来救火的?” 穿雨衣的男人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同伴的急切的声音。 “警长,快过来,里面着火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火灾现场 警察们没有迟疑,用力推开大门,一股夹杂着湿气和烟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他们蹚着积水,穿过院子,雨雾之中,隐约可见正房的窗户透出火光,像是夜色中的恶魔之眼。 “快,救火!”带头的警察当机立断招呼手下开始救火。 邻居家的一家三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但很快,他们回过神来,也急忙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王先生平日里在邻里间口碑不错,乐于助人,此刻他家有难,自然无人愿意袖手旁观。 警察们虽然急需人手,但看到这家人的自发帮忙,也没有多加阻拦。 正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整个屋子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火舌肆虐,无情地舔舐着屋内的每一寸空间。 家具、窗帘,甚至是墙上的挂画,都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为乌有,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伴随着阵阵浓烟,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带头的警察也很有经验,他迅速组织人员用湿布捂住口鼻,以防吸入有毒气体。 因为地面上的积水严重,他们找来家中的水桶,一桶接一桶地从院子里提水往屋子里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因为是汽油引燃的缘故,火势似乎并未有丝毫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警察又叫来了周围的街坊邻居,这才渐渐地控制了火势,最终将大火扑灭。 当最后一缕火苗被熄灭,三间正房中的一间半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那邻居家的一家三口家站在雨中,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无法想象,平日里和善可亲的王先生一家,竟然遭遇了如此不幸。 屋子中并未发现王先生,在带头的警察的询问下,父子二人说出了方才看到有人穿着黑雨衣进入院子中的事。 “都怪我一时大意,还以为是隔壁的王先生回来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 警察没说话,那个所谓的王先生自然是不会回来的,此刻已经成了警署停尸房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停歇,只剩下雨珠从屋檐滴落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 在带头的警察的询问下,王家父子二人颤抖着说出了方才看到的情景:有人穿着黑色雨衣,鬼魅般地进入了院子中。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懊悔:“都怪我一时大意,还以为是隔壁的王先生回来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 警察闻言,眉头紧锁,那个所谓的“王先生”,自然是不会回来的。 此刻,他已经成了警署停尸房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陈秋明的脸色在接到汇报的那一刻,骤然变得铁青,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压抑而沉重。 他紧握着电话,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与焦虑。 “现场有汽油,还有目击者……”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火灾,背后隐藏的阴谋如同蛰伏的毒蛇,正准备露出它致命的獠牙。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纵火。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时间的巧合。 他刚刚查到那个可疑人物的地址,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迅速传了出去。 这意味着,警局内部有内鬼,一个潜伏的阴影,正悄无声息地破坏着他们的行动。 陈秋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熟悉而又令人不安的面容。 之前,方如今暗中吩咐他做的事情,让陈秋明心中充满了抵触和不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发展,他开始意识到,方如今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智慧。 他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反谍高手,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警察技能,在这些专业人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对父子看到穿雨衣的人长什么样子没有?”陈秋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破解这个谜团的关键。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心头一沉。 “没有,当时雨太大了,看的并不真切,他们父子也是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邻居。” 雨,又是雨,这场雨仿佛成了罪犯的天然屏障,遮蔽了一切罪证,也模糊了真相的轮廓。 这一切陈秋明感到一阵挫败。 “现场已经控制起来了吧?”他再次确认。 带队的警察头目的回答却让他更加恼火,“留了两个兄弟在那里看着。” 警察头目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解,火灾现场已经一片狼藉,还有什么可守的?署长为何如此紧张? “胡闹!”陈秋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能喷出火来,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两个人盯着怎么够?你马上通知下去,再派六个人去,在我赶到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入现场!” 这场火灾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表面的火焰更加炽热,更加危险。 他必须亲自到场,而且还要通报给方如今。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案了,极有可能跟日本间谍有关系。 陈秋明立即给方如今打了个电话,然后匆匆披上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乘车抵达了事发现场。 雨虽然已经停歇,但巷子里的积水依然不少,水面没过了脚面,行走其间,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去,每一步都能溅起水花。 陈秋明早已在现场等候,他原本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看到方如今之后赶紧蹚水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方如今问。 “我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纵火案,现场有汽油,还有目击者看到有人穿着黑色雨衣进入院子。”陈秋明简洁明了地汇报了情况。 为了核实情况,他提前进入了现场,就怕手下汇报的和自己了解的有出入。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皱,然后缓缓开口:“内鬼的事情,你有头绪了吗?” 陈秋明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还没有直接表明就是他。” 方如今点了点头,对于内鬼的问题,他看出陈秋明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谨慎,这让他心中稍感宽慰,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秋明,然后沉声说道:“如果是他,你那位大恩人此刻也一定会有危险。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绑匪的面容。”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敲醒了陈秋明,他猛地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哎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我得立刻派人去保护他!” 方如今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过于焦急:“我已经派人去了,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陈秋明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地,感激地看了一眼方如今,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方组长,幸好有你帮我堵住了这个漏洞。” 两人边聊,边继续往纵火现场的内部走去。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但现场却是一片狼藉,焦黑的残垣断壁,散落一地的物品,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大火的惨烈。 愁云满面的房东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方如今和陈秋明,连忙迎了上来,一脸焦急地介绍起租房人的情况。 据房东所说,租房的这人自称叫王本钊,人看起来十分和善,总是笑眯眯的,而且从来不拖欠房租,是一个很好的租客。 房东的家住在城区的另一头,因此他平时跟王本钊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只是每个月收房租的时候两人才会打交道。 说到这里,房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和不解:“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罪人呢,突然摊上这样的事情呢?” 烧的是他的房子,租客又不知所踪,房东损失惨重,只不过不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以免被警方误会。 方如今见此人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便和陈秋明又见了邻居家的父子二人。 这父子俩脸上还残留着火灾带来的惊恐和不安,但一提到王本钊,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几分好感,一个劲地在方如今和陈秋明面前说王本钊的好话,称赞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希望能早点找到王本钊,并且严惩那个纵火犯!” 方如今和陈秋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把王本钊的事情点破。 跟随方如今一起来的顾清江等人,一抵达现场便全面接手了搜查工作。 与普通的警察相比,他们在搜查和情报收集方面显然更加专业,也更加细致。 在顾清江的带领下,迅速而有序地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很快,他们在屋子的一个柜子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 这个暗格设计得十分巧妙,如果不是经过专业的搜查和细致的观察,很难被发现。 当顾清江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暗格中竟然藏着三把手枪、六枚手雷和数百发子弹! 因为埋在地下,大火对其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些武器的数量和质量都足以说明,租房的王本钊绝非一个普通的租客。 与此同时,赶赴市政处调查的行动队员也传来了消息,王本钊的确是该单位的一名副科长,工作上还算是勤恳,但也并无太过出头的地方。 领导和同事们谈论起这个人的时候,印象并不是太过于深刻。 但是自从跟汪英接头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来单位上过班,人也联系不上。 同时,在咖啡馆跟高桥五郎打过照面的行动队员也立即去了警署的停尸房认尸,确认死者就是那日从咖啡馆侥幸逃脱的日谍。 至此,高桥五郎的日谍身份已经确定了。 方如今看着陈秋明,眼神中充满了赞赏:“陈署长,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还无法这么快就发现这名日本间谍的踪迹。” 陈秋明听到方如今的夸奖,心中既感到荣幸又有些诚惶诚恐,自己只是偶然间因为绑架案才对王本钊进行围捕的,谁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日本间谍,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方组长,您过奖了。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当时也没有想这么多。” 不管怎么说,陈秋明这次是立功了,也许能够多少抵消一些警署中有内鬼的负面影响,让署长的位置坐得更稳当些。 顾清江的搜查,最终以三把手枪、六枚手雷和数百发子弹而告终。 方如今明白,疑犯不顾大雨倾盆,匆匆赶往王本钊的住处,绝非偶然之举。 他的目的非常清晰——毁灭所有可能揭露王本钊真实身份的证据,让他继续隐藏在阴影之中。 但方如今也察觉到了另一层深意。 除去时间紧张的原因之外,这也说明,纵火的嫌犯跟王本钊并不是十分的熟悉,否则根本不用放一把火。 看到手下们都收拾停当,方如今单独将陈秋明叫到了一个偏僻所在,低声道:“陈署长,火灾的情况要尽量缩小知悉范围,特别是对那个人,你更加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一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去做,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陈秋明连连点头,但是他很快面带愁容:“方组长,我是担心自己力不从心,您也知道,那可不是一般人,万一我漏了陷,可就……” 方如今深深地看了陈秋明一眼:“陈署长,我明白你的担忧。这种情况下,你能做的,就是忘记之前我跟你说的,把这件事当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你只需保持常态,就像往常一样处理事务。不要刻意回避,也不要过分关注。你的自然反应,就是最好的掩护。” 陈秋明听着方如今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愁云渐渐散去,挺直了腰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让任何事情破坏我们的计划。” 方如今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就拜托陈署长了。我们很快就会揭开这一切的谜底,到时候,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那是,那是……” 第九百六十五章 姚处长 方如今着便装带着戴建业在医院的楼道里巡视,不断有乔装打扮的行动队员与他相遇。 遗憾的是,每个人给他的回应都是摇头。 没有,已经在医院蹲守了有一段时间了,出入口都安排了自己人,可是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来医院将杨云楼灭口的人。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焦急和疑虑在方如今的脑子里不断盘旋。 这时,忽然一个行动队员跑过来,对方如今耳语了几句。 “什么,副院长办公室?”方如今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去那儿干什么。 方如今对前来报信的行动队员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走向副院长办公室,还没走进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院长和另外一个人的争吵声。 “这里是医院,病人的一切诊疗应该听从医生的才对。官大官小不重要,人命最重要,对吗?”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不管,我的岳母现在病情很重,需要更好的病房。你们给他准备的那间病房实在是太差了。” 这个声音,方如今并不不熟悉,但是报信的行动队员却是对着他点点头,示意就是此人。 方如今猛地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一股紧张而凝重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办公室中央,那里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双手叉腰,如同一尊不可侵犯的雕像。 中年男人的对面,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显得有些气愤和无奈。 中年男人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厚重的近视眼镜,镜片背后隐藏着肿眼泡儿和细长的眼角,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锃光油亮,宛如刚刚涂抹了油脂。 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脸色涨红。 即便方如今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但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上位者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权力、自信和不容挑战的气场,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一切都要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转。 中年男人一见有人进来,立马指着方如今对副院长说道:“你的办公室怎么随意让人进进出出,这里的管理就那么的随意……难道不知道保持一个安静有序的工作环境对医疗工作的重要性吗?” 副院长闻言,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位中年男人的指责感到不满,打断道:“姚处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医院并没有规定病人家属不能进入医生的办公室。这位先生是因为关心他亲人的病情才来到这里,他有权利了解亲人的治疗情况。” 副院长并不认识方如今,看他年轻,想当然把他当成了病人的家属。 那个被称为姚处长的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没有料到副院长会如此直接地反驳他,愣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死死盯着方如今,身上的那股官威却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如果没急事的话先出去,我和副院长有重要事情要谈。”姚处长的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直视着方如今,仿佛想要用目光将他逼退。 方如今淡淡道:“没事,你们先谈,我可以等。” 说着,他不紧不慢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姚处长见状,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伸出手指,指着方如今的鼻子,声音尖锐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和副院长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现在马上出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而,方如今并未被他的气势所吓倒,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姚处长对视,缓缓说道:“姚处长,我理解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副院长谈,但我也同样有我关心的事情……” 不等方如今说完,姚处长就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家人生病了,危在旦夕,现在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档次,竟然跟我抢时间?” 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极端的傲慢和狂妄。 副院长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低声对方如今劝说道:“小伙子,你赶紧出去吧,等我们谈完了,我再叫你进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亲属安排好的,确保他们得到最好的治疗。” 直到现在,他和姚处长一样,丝毫没有搞清楚方如今的真实身份,只是把他当作了一名普通的病人家属。 方如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民国官场腐败横行,他对姚处长这副盛气凌人的做派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对方不是这样,反倒是奇怪了。 “多谢你的提醒。”方如今对副院长报以微笑,看得出来此人的人品还不错,并没有向权贵折腰。 然而,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翘起二郎腿,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和轻蔑,对姚处长缓缓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岳母只是崴了脚,而且并不严重,像这种小伤,只需要在家休息几天,敷点草药即可痊愈,根本用不着上医院来大动干戈。” 姚处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揭穿他的底细。 一时间,瞪大眼睛,怒视着方如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然而,方如今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姚处长,我理解你想要为家人争取更好的医疗资源的想法。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医院是公共资源,不是你家里的私人诊所。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为民众服务上,而不是利用职权为家人谋私利。” 姚处长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方如今会如此镇定自若地应对他的威胁。 “你……你……你给老子滚出去!” 暴怒的姚处长冲着方如今这边大步走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然而,就在这时,戴建业铁塔般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姚处长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戴建业,但显然没将他当回事,即便对方长得再强壮,也不敢对自己轻易造次。 “给老子让开!”姚处长愤怒地吼叫着,试图冲破戴建业的阻挡。 然而,当他对上戴建业那冷峻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 在方如今身边,戴建业现在已经能够保持着冷静和克制了,他的身形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即便只是静静地站立,也让姚处长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姚处长深刻体会到,自己此刻的愤怒和失态,在戴建业那沉稳如山的气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方如今轻轻咳嗽一声,戴建业闻声便让开了路。 姚处长看到方如今,心中的怒火又蹭蹭往上涨,但碍于戴建业的威严,他的气焰已经弱了不少。 他忍不住再次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如今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笑容中似乎包含着许多深意。 副院长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方如今,显然他也对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姚处长见方如今不回答,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和疑惑。 方如今缓缓起身,看向姚处长,语气平静地问道:“姚处长,王本钊是你的下属?” “王本钊?”姚处长闻言,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方如今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是,他是我的下属,怎么了?” 方如今微微一笑:“那就好,我们正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姚处长,关于王本钊的一些事情。” 姚处长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方如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姚处长努力保持镇定,看向方如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缓缓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对我的下属王本钊感兴趣?” “姚处长,看来今天是没有去上班对吧?” 姚处长一早确实给处里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家里有事,便没有去单位。 因此,他对王本钊的事情根本就不知情,此刻被方如今突然问及,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行动队员在去市政处调查之时,本想找他询问情况,但这家伙根本就不在家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所以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乔装打扮的行动队员在医院里眼尖地发现了他,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方如今将自己的证件在对方面前轻轻一晃,动作很快,让姚处长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虽然没看清证件的内页,但见多识广的姚处长是认识证件封皮的。 他的一位同事的小舅子就是特务处的,不是情报、行动这种一线的,甚至连闪现的都算不上,但即便如此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他的姐夫对他也是百般讨好。 怪不得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原来是特务。 自己虽然是市政处的副处长,但无论明的,还是暗的,都弄不过特务。 姚处长站在方如今面前心里直打鼓,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不安,不时地偷偷瞥向方如今,然而方如今的脸庞始终保持着平静,让他无法捉摸其真实意图。 姚处长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手指间因为用力而泛白。 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次想伸手去擦,却又忍住了。 喉咙发干,吞咽了几下也未能缓解那份紧张感。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心中充满了恐慌与无助。 没等姚处长开口,方如今便对着副院长道:“副院长,我和姚处长有些事情要谈,能否借贵宝地一用?” 副院长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方如今的意图,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我正好有个病人要去看,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副院长的离开,让姚处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只好硬着头皮,心中暗自琢磨着,自己到底要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询问”。 “姚处长,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王本钊的情况,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王本钊,你们有什么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方如今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即提问,而是先让气氛沉淀了一下,后他缓缓开口:“王本钊平时在单位,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在外面有没有经常走动的朋友?” 找到一个人的线索,从他的社会关系网入手,一直都是一个惯用且管用的方法。 姚处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王本钊在市政处,跟他走的算是近的。 这人比较老实,听话。 姚处长听到方如今提到王本钊,心里更是一紧。 能让特务处经办的案子,绝对非同小可。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王本钊……王本钊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如今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在姚处长看来却如同寒冰一般刺骨。 “这个怕是无可奉告了。不过据我所知,你们平时走得还算是比较近的,你对他也多有提携。他能当上副科长,也是多靠你的栽培,是不是?” 姚处长听到这话,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看来自己早就被调查清楚了。 他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是,我是对王本钊有过一些提携,但那都是看在他工作勤勉的份上,绝无徇私之事。” “姚处长,你可能还没有往前理解我的意思。你方才所讲的这种事我们并不关心,我想知道的是,你对他了解多少?他平时都跟哪些人接触?有没有一些不寻常的社会关系?” 既然两人走得近,从姚处长这里也许也许能够撕开口子。 方如今看着姚处长,心中暗自思量。既然两人走得近,那么从姚处长这里也许能够找到突破口,撕开王本钊案子的口子。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姚处长喃喃自语,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显然是在努力回想与王本钊有关的种种。 方如今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种时候给姚处长一点压力,也许能让他想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过了片刻,姚处长似乎终于有了些头绪,缓缓开口:“我记得王本钊曾经提到过一些朋友,但具体是哪些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他只说他们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平时会一起聚会、聊天。”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动。 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他继续引导姚处长:“那么,你知道他们聚会的地点吗?或者,王本钊有没有提到过一些特殊的聚会内容?” 姚处长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我只知道他们偶尔会聚在一起,但具体的地点和内容,我并不是很清楚。王本钊并没有详细告诉过我。” 第九百六十六章 孺子可教 “我是真不知道啊,”姚处长迎着方如今冰冷的目光,声音不禁颤抖,“这个人私下跟我们接触的并不多。” “再好好想想。”方如今不急不缓,直视着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姚处长,“关于你手下王本钊的问题,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姚处长微微一颤,随即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但那笑容背后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市政处事务繁忙,我对个别人员的私生活或背景,实在难以一一过问。”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圆滑,试图将此事轻轻揭过。 方如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踱步至姚处长面前,双眼紧锁其双眸:“姚处长,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王本钊的嫌疑非同小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关乎国家安危。你作为为他的上司,难道不应该对此负责吗?” 这种大案拉上一个上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即便是给姚处长定一个失察之罪,他也是受不起的。 姚处长额上微汗,精致的利己主义在这一刻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寻找退路,但方如今的眼神告诉他,这条路已被堵死。 “你说得对,但……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方如今不为所动,继续施压:“姚处长,您是否知情,我自有办法查证。但请您记住,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任何试图掩盖真相的行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言罢,他转身欲走,步伐坚定而决绝,仿佛一切答案都已不再重要。 这个姚处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处长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追了几步,急切地喊道:“留步,留步……” 方如今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冷峻与审视,“姚处长,您还有何话要说?” “我承认,我对王本钊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但……但我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利弊,“我手下人众多,不可能每个都细细过问。但如果有任何线索,或是我能协助调查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老狐狸,现在还跟自己使心眼儿,方如今轻轻挑眉:“姚处长,你的态度我很欣赏。但记住,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将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如实相告。不要让我失望。” 姚处长连连点头,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一定会重新审视此事,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戴建业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精致的瓷壶,为姚处长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姚处长见状,心中五味杂陈,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接过那杯茶,目光在茶水与方如今之间游移,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品尝。 茶水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姚处长,不必紧张。”方如今转过身来,“我们只是想了解真相,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自然会给予你应有的尊重。” 姚处长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但手中的茶杯却始终未曾离开桌面。 “我暂时不催你,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方如今说完随后转身,还是走出了办公室。 姚处长愣在原地,望着方如今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以为自己能够用那几句含糊其辞的话应付过去,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晾在了这里。 想要追出去,可戴建业那如同铁塔般坚实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姚处长望着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 板仓弥久住处,和板仓弥久对面而坐的,正是刚刚被放出来的宫崎柊吾。 宫崎柊吾年纪也就是二十七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些天经历了不少的事情,特别是方才发现高桥五郎暴露之后,神情萎靡,显得非常憔悴。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酒菜,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过了好半天,宫崎柊吾把酒杯在桌子上一顿,首先开口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可您也看到了,高桥君的伤势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助他寻医问药,您要是有什么气,就发出来,我绝无二话!” 板仓弥久抬眼看了看宫崎柊吾,将手中的酒灌入口中,咬着细碎的白牙,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在行动的过程中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虽然现在我们无法判断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问题一定出在你的身上,甚至是你们绑架的那个中医身上。宫崎君,你是好心办坏事。课长虽然对我不错,但是我毕竟年纪大了,而你还年轻,留下这样不光彩的一笔,着实令人惋惜啊。” “先生,我绝对没有被跟踪,我一直都很小心,不会留下尾巴的。”宫崎柊吾急声辩解道,“而且那个中医也从来没有跟外界接触的机会。会不会是高桥君大意了?” 高桥五郎的死讯已经核实过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板仓弥久冷声道:“宫崎君,那为什么你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就出事了,高桥君的警惕性和身手你应该有所了解,那个中医再怎么有心计,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你知道高桥君的藏身之所,并且只有你在外活动。我初步判断你就是被人跟踪了,而且从围捕高桥君的人员构成来说,你并不是被中国特工跟踪的,而是那些平时被你看不起的支那警察。” “先生,我真的非常小心……” “不要再说了。你绑架的那个中医现在也许还活着,他见过你的面容,甚至还暗中掌握了你其他的信息,给你,给我都构成了不小的威胁,你敢说不是?” 板仓弥久是性情中人,义气深重,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让宫崎柊吾给高桥五郎寻找中医治疗伤势。 若是宫崎柊吾此刻勇于承认错误,他还有谅解之心,可是对于宫崎柊吾推脱责任的做法,他绝对不能原谅。 板仓弥久宫崎柊吾心中一阵发苦,他再三解释,自己是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太多了,但是那还不都是为了高桥五郎,自己从这其中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而且,一直都小心谨慎的他,怎么可能会被人跟踪? 他把回到安置高桥五郎所在的过程详细叙述清楚,最后说道:“先生,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这个责任都由我来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先生半分。” 板仓弥久突然面色一沉,猛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沉声道:“够了!” “我是怕你牵连我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怎样?你看看临危受命去临城的石原熏,更加深受课长的器重,最后还不是被课长怀疑,一封电文就召回到上海,身上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没有下文。” “年轻人,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担当,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宫崎柊吾闻言低着头,不敢与先生对视。 板仓弥久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即便当时能够蒙混过关,但以课长阁下的精明,终究一天会水落石出的,毕竟纸包不住火。” “你想想,到了那时候,被他发现你在欺瞒他,该是何等的恼怒。” 特高课内部始终将忠诚放在第一位,一个不忠诚的特工,即便情报业务能力再强,也是不可靠的,更加不会得到重用。 “先生,请您息怒。我知道错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既然是高桥五郎首先暴露在了警察的眼中,说明我们在警惕和防范中国特工的问题上漏洞并不大,也许是其他方面出了问题。我诚恳接受您的批评,并且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以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板仓弥久一听,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下这样的论断太过武断了一些,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了。 毕竟,他对这个助手的警惕性和反跟踪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他也是想着竭尽自己所能,帮助宫崎柊吾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上海方面的松井课长一个说法,想了想,沉声问道:“那个中医给你的药方,你有没有好好检查过?” 宫崎柊吾闻言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板仓弥久崎冬不禁焦急的问道:“到底是检查过,还是没检查过?” “倒是检查过,但是当时并未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我也是略微懂一些草药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且,从字面意思上我也推敲了,不像是传递信息的药方。” 板仓弥久紧皱眉头,继续往下听。 “先生,但是吧,经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去一个药店抓药的时候,那伙计的表情有过一丝古怪。” 为了给高桥五郎早点抓到药回去,宫崎柊吾当时对这些情况倒是忽略了,现在回忆起来,确实不对劲。 尤其是那么一味普通的药,伙计好像根本没有必要去找掌柜的,还跟他纠缠了那么长的时间。 之后,又是到处抓药,又是发现高桥五郎的安身之处被围剿,宫崎柊吾的脑子就没有冷静下来过,自然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板仓弥久重重地叹口气,说道:“高桥君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将其危害降到最低的程度。我已经电告了上上海方面,一切跟高桥君有过联系的情报人员,此刻都已经切断了联络,甚至有些人已经蛰伏起来了。” 宫崎柊吾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虽然只是折了一个高桥五郎,但对南京情报网络的打击和损失是巨大的,很多情报网络和情报小组要重新布局,这需要不少金钱、时间以及社会关系资源。 对特高课而言,绝对是一件坏事。 由此,也可以理解板仓先生的一片苦心。 若是自己一味遮掩真相,日后被松井课长发觉,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板仓弥久继续道:“之前,我很担心,你在得知高桥君的噩耗之后,一冲动去了医院灭口。我已经暗中派人去医院查看情况了,也是存了阻止你的意思。” 宫崎柊吾越发感到羞愧难当,顿首道:“都是我的错,让先生操心劳神了,实在是愧疚。” 板仓弥久轻轻摆手:“你没有去,足以说明你还是冷静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来,喝了这杯酒,咱们一起想想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宫崎柊吾觉得这酒真不是个滋味。 板仓弥久道:“以我对中国人的了解,他们肯定在医院埋伏了人,就等着咱们往圈套里钻。说不定病房里的病人都是假的,又或者是那个中医早就已经死了。当然了,消息要么封锁了,要么传出的是假消息。” 宫崎柊吾一听就着急了,追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子坐以待毙吧?”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板仓弥久示意他把酒倒上,缓缓道:“中国的三十六计当中,有个计策叫作围魏救赵,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宫崎柊吾摇头:“只知道一些皮毛,请先生明示。” “围魏救赵的故事发生在中国的战国时期,具体应该是周显王。当时,魏惠王命大将庞涓率十万大军进攻赵国,直逼赵国都城邯郸。” “赵国向齐国求救,齐王命田忌、孙膑率军前往救援。 “孙膑运用兵法中的''避实击虚''和''攻其所必救''等策略,没有直接救援赵国,而是率军攻打魏国都城大梁。” “庞涓得知消息后,急忙从赵国撤军回救大梁,途中在桂陵被齐军伏击,大败而归。这一战,齐军不仅解救了赵国之围,还重创了魏国军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宫崎柊吾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道:“先生的意思是,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不要一味地硬碰硬,而是要善于运用智慧和策略,寻找敌人的弱点和破绽,从而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板仓弥久端起酒杯抿一口,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第九百六十七章 小酌 昏黄的灯光下,酒馆一隅,于挺与警察周云山相对而坐,气氛微醺而沉静。 桌上,六个小菜错落有致,蒸汽袅袅间,香气交织,勾人食欲。 一盘酱牛肉色泽诱人,几碟时蔬清新解腻,旁边还摆着几样下酒小菜。 周云山喝得多了一些,此时已经脸颊泛红,眼神中多了几分迷离,显然已半入醉乡。 对面的于挺看起来满面红光,他手中的酒杯轻摇,偶尔与周云山目光交汇。 两人间无需多言,那份默契如同多年老友。 半瓶酒见底,话题从日常的琐碎渐渐转向更深沉的过往与未来。 酒馆外夜色如墨,而这里,只有友情与酒香温暖着这方小天地。 周云山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无奈,对于挺说道:“哎,你说说,要是昨天那场解救人质的行动,你们侦缉队能参与进去,情况会不会大不相同?” “结果倒好,我们这帮兄弟,一人重伤,三人轻伤,我这心里头,真不是滋味。” “你说说看,老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那绑匪手里有枪,还那么冒险行事,这不是拿兄弟们的命在赌吗?” 酒精的作用下,平日里压抑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平时见了陈秋明毕恭毕敬,此刻也口中称呼老陈。 于挺闻言,脸上挂着几分复杂的笑意:“云山兄,你我都知道,陈署长他做事向来谨慎,这次或许也是迫于无奈,上面给的压力大,时间紧迫,只能做出最迅速的判断。” “再说了,我们侦缉队不是这阵子忙嘛,兄弟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而且,咱们侦缉队擅长的是幕后调查与线索追踪,正面冲突确实不是我们的强项。” “但话说回来,昨天的情况确实惊险,刘三儿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咱们得相信,老陈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 于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宽慰,几分理解,同时也巧妙地避开了对陈秋明决策的直接评价,既照顾了周云山的情绪,又没有完全站在他的对立面。 周云山猛灌了一口酒,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咕嘟声,仿佛是要将心中的郁闷与不满一并吞下。 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辛辣与灼热,却也暂时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 只是,脸色因酒精的作用而更加通红,双眼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更加迷离。 “妈的,这世道!”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拳头不自觉地紧握,青筋在手臂上暴起,但他很快又松开了拳头,重新端起酒杯,与于挺对视了一眼,轻轻碰杯,“干!” 于挺也一饮而尽,杯中酒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滑而下,带来片刻的畅快与释放。 他放下酒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周云山身上,暗中观察着这位同事。 他们两人相识多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关系,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周云山是个实在人,性格直率,不善伪装。 在他的世界里,黑白分明,爱恨直接。 对于于挺,他更是毫无保留,无论是工作上的烦恼,还是生活中的点滴,都愿意与之分享。 在于挺面前,周云山可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于挺轻声问道:“对了,那绑匪……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当时就死透了,要是的话,那可太便宜他了。”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周云山心中的某个角落,他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嗯,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昨天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咱们的人拼了命才把他逼到绝路。当时中了好几枪,很快就咽气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这绑匪虽然解决了,但背后的主使之人还没有找到。阴影还没完全散去。咱们还得继续追查,看看这绑匪背后有没有什么更大的势力在操纵。陈署长说不定就要动用你们侦缉队了。” 于挺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轻声说道:“云山啊,我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署长那眼神,分明就是觉得我们最近的行动有点‘散’,想给我们提个醒呢。说我们办事不够牢靠,那可是夸张了点,但我们确实得加把劲,不能让那些小瑕疵影响了大局。” 周云山一听,脖子一梗,脸色瞬间认真起来,坚定地反驳道:“你这话我可不认同。咱们警察署里,谁不知道你们侦缉队是出了名的能干?” “从街头巷尾的小案,到那些让人头疼的大案,哪次不是你们冲在最前头?没了你们,署里半边天塌了那是真的,这可不是我给你戴高帽子,是事实摆在眼前。” 于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云山,咱们确实是老相识了,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行,行,我不跟你争这个。但话说回来,如果署长用得着我们,我们侦缉队肯定是在所不辞。” 周云山闻言,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来,咱们再干一杯,为了早点给那些受伤的兄弟报仇,也为了老弟你的大好前程,干!” 两人举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于挺的酒量确实不俗,但此刻他心中挂念着的是周云山刚刚提到的那起惊险的解救人质行动,这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因此,面对桌上那半满的酒杯,他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让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稍作停留,便借着倒酒的动作,再次满上。 “云山,咱们还是悠着点喝,毕竟明天还有正事要办。”于挺微笑着对周云山说。 周云山见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不爱听,咱们干这行哪天干过正事儿。” “我不跟你争。”于挺笑了笑,“来,咱们就以茶代酒,继续聊聊正事。”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的杯子都添上了热茶,那腾腾的热气仿佛也带走了几分酒意和疲惫。 周云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于挺,你就别劝我了。我这人啊,就是爱这一口酒,喝起酒来才觉得浑身舒坦。茶嘛,虽然清雅,但总觉得少了点味道。咱们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就让我尽兴一回吧。”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对着于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于挺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周云山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将脾气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他也不再劝阻,道:“好吧,云山,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陪你喝几杯。但你得答应我,别喝太多了,咱们还得保持清醒,不然我送你回家又得挨嫂夫人骂了。” 周云山一听这话,眼睛一瞪,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她个妇道人家,她敢?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她要是真敢说什么,我……我就……”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词穷,但那份倔强和坚持却更加明显了。 于挺看着周云山那副略带醉意却又不失霸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 “云山啊,你可别小看了嫂夫人。她温柔贤惠,对你可是关心备至。你要是真喝醉了,让她担心不说,她数落你几句也是难免的。我这可不是吓唬你,上次你喝多了摔了胳膊,她可是急得直掉眼泪呢。” “你是不知道这婆娘……” 于挺见状,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劝解道:“好了好了,云山,我知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嫂夫人也一直很尊敬你。但咱们都是男人,有时候也得体谅一下女人的心情。她们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咱们在外面应酬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分寸,别让她们担心不是?” 周云山听了于挺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说得也有道理,都容易。” 于挺见周云山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笑道:“这就对了嘛。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省得嫂夫人等急了。” 说着,于挺便站起身来,准备扶周云山离开酒馆。而周云山虽然还有些醉意,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于是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着于挺走出了酒馆。 “你知道吗,那人质是老陈的大恩人,怪不得他那么卖力,非要把人质救出来。”周云山身形摇晃,舌头已开始打卷儿了,“挨了两枪,我看这条命悬了。” 出了门,于挺看他走得不稳,赶紧扶住周云山,生怕他摔倒:“哎,云山,你慢点走,我扶着你。” 又道:“署长这人,平时就重情重义,这回他的恩人有难,他自然是拼了命也要去救的。” “是啊。但是那个大夫挨了两枪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周云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我听说老陈当时眼睛都红了,把开枪的兄弟狠狠地骂了一通。幸亏我当时手慢了一步,不然也得被老陈狠批一通。” 于挺对杨云楼的伤势很感兴趣,道:“你看到打哪儿了吗?” 周云山摇头:“当时雨很大,我离得距离也远,看得不真切。但我估计肚子上肯定挨了一枪。” 于挺若有所思。 枪伤属于一种不能完全直观看见的穿刺伤,它通常会造成严重的组织损伤。 腹部包含了许多重要的脏器,如肝、脾、胃、肠等。 中枪后,这些脏器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包括破裂、穿孔等。 这些损伤会导致大量出血和腹腔内感染的风险增加。 首先会造成腹腔内大血管损伤,如肝动脉、脾动脉等,导致剧烈出血,使血液迅速丢失,有效循环血容量急剧减少,从而引发低血压状态。 当失血量达到全身血容量的20%时,就会出现急性循环衰竭,进一步发展为休克。 由于疼痛、恐惧等原因,伤者可能处于应激状态,肾上腺素分泌增加,这也会加剧血压下降,加重病情。 此外,腹部中枪后,伤口和受损的脏器容易受到细菌感染。 如果处理不及时或不当,可能导致严重的腹腔感染,甚至危及生命。 当时是下着大雨的,杨云楼又直接扑倒在了雨水中,腹腔感染的几率非常大。 即便及时送到医院去抢救,也未必能保证可以捡回一条性命来。 周云山见于挺沉默不语,用力站稳了身形,尽管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话语有些含糊,但那份关切之情却异常清晰。 “老于,你得听我一句劝,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这子弹啊,它可不长眼睛,不管你是英雄还是凡人,一旦打在身上,那后果可都是不堪设想的。” “轻的,可能落下个终身残疾,重的,直接就把命给搭进去了。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家人也跟着受苦受累。” 说到这里,周云山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或许是在为于挺,也为自己,以及所有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兄弟们感到担忧。 “咱们这行,本来就是刀尖上的活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老于,你得答应我,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保护好自己,也是为了咱们身后的家人,好吗?” 于挺轻轻拍了拍周云山的肩膀:“放心吧,云山。我会的,我们都好好活着。你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至于这个案子,自有特务处的人跟着,他们自然会全力以赴,你也别太较真了,犯不着。” 周云山打了个酒嗝,眉头微皱:“就是因为有特务处……唉,这帮狗特务,有他们在,活儿反倒是更不好干。” 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于挺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这个世道,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暗处藏着多少危险。你那边有什么困难,及时跟我说。署长那里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两人在路边叫了黄包车,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周云山家的门口。 于挺将周云山扶下车,说:“云山,你到家了,快进去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和嫂夫人。” 周云山点了点头,虽然脚步还是有些踉跄,但已经能够自己站稳了。 “好,你路上小心。老陈那边,有消息也记得告诉我。” “放心吧,我会的。”于挺说完,目送周云山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第九百六十八章 竟然是你 夜幕低垂,月光稀薄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光影。 面容略显疲惫的周云山脚步踉跄,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仿佛那是他摇摇欲坠世界中唯一的支撑,另一只脚费力地跨过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槛。 刚踏入家门的前几步,一股异样的感觉如冷水般猛然浇醒了他几分醉意。 往常这个时候,这座老宅的大门总是紧闭。 尤其是当他晚归且带着一身酒气时,妻子那双严厉而又担忧的眼睛,总会在门后默默注视,门闩更是被加得严严实实,非得他一番好话说尽,承诺连连,方能换来那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然而,今夜,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 周云山猛地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踉跄着转过身,努力睁开被酒精麻痹的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愣住了——大门竟半掩着,露出一条足以让他轻松通过的缝隙。 “我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揉了揉那双因酒精和夜色而显得愈发惺忪的睡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片刻后,终于有了答案。 是的,他就是这么进来的,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此时,周云山的心中更添了几分诧异与忐忑。 他抬头望向正房的方向,只见那里,门窗间竟隐隐透出温暖的灯光,与这清冷的夜晚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年才出现万伏以上的高压输电线出现,电站集中开设在南京、上海、西安、武汉、桂林等大城市,而且即使在这些大城市发电也是要优先供应学校、医院、机关、商铺以及娱乐场所的。 当然了,南京城作为国都,早已沐浴在现代文明的曙光之中,电灯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早已不是新奇之物,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他勤俭持家的妻子,对家中每一分电都精打细算,除非夜幕降临,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她才会吝啬地拉下开关,让那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而九点钟后,无论家中还有多少未尽之事,那盏代表家的灯,定会被准时熄灭。 但今晚,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九点已过,那盏灯却依然固执地亮着。 周云山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再往窗口的方向看去,周云山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瞪大了眼睛,视线紧紧锁定在窗子上的那两个影子上。 那确实是两个身影,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从发型的轮廓可以辨认出,正是自己勤俭持家的妻子。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 这个男人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周云山心中翻涌的怒涛。 周云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理智与情感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失衡。 “他娘的,竟然背着老子把野男人都领到家里来了。” 周云山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愤怒。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被背叛。 这种背叛感,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中狠狠划过,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周云山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冲上前去揭穿两人,而是站在院子中,听他们说自己什么。 这时,一阵清脆却带着几分尖酸的笑声,从屋中肆意溢出,直击周云山的心房。 “那个死鬼啊,最好死到外面,省得我看见他就一肚子火,心烦得要命!” “一天到晚不着家,家里的事情全扔给我,他倒好,成了个甩手掌柜。偶尔回来一次,还非得喝得烂醉如泥,跟个死人没两样。有他这么个丈夫,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 “我当时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嫁给这么一个杀千刀的!” 周云山咬着后槽牙,心中默想:“行,狗男女,老子今天要是不收拾了你们,老子就不姓周。” 屋里的男人并未接话,女人继续道:“我也不想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他要是你的一半顾家就好了。” 屋内的对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继续切割着周云山本就紧绷的神经。 周云山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是摸了一个空,这才发现在解救人质行动结束之后,枪支都被收走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在昏暗的院子里四处搜寻。 月光下,墙角的一把旧柴刀映入了他的眼帘,当即走过去抄起柴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即便如此,周云山依旧脚下没有挪动地方,胸膛剧烈起伏,双眼紧盯着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仿佛要将那扇窗后的一对狗男女一眼看穿。 女人又道:“你来得也是巧了,估计他今晚是不会来了。” 她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外面的门忘记关了。” 这句话,仿佛是对周云山的嘲讽,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紧握柴刀,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颤抖。 门缓缓打开,月光趁机溜进屋内,与屋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女人撩开了纱帘,从屋内缓缓走出。 当她看到台阶下站着的周云山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惊恐与不解,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妈呀”的惊叫。 然而,周云山并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大步向前,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夜空中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女人的脸被周云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顿时红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云山,眼中既有愤怒也有委屈:“你……你……周云山,你个王八蛋,你敢打老娘……” 周云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后悔,眼神越发地冰冷:“老子不光要打你,还要宰了你!” “周云山,你是不是猫尿喝多了,不认得老娘了,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娘是谁!” 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但周云山却不为所动,他一把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女人几乎摔倒在地。 周云山的眼神中只有冰冷的决绝,话语如同寒冰般刺骨:“你给老子等着,待老子先杀了那野男人,再回头来收拾你这臭婊子。” 说完,他不再理会女人的叫嚣,拎着柴刀就进了门。 屋内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一惊,连忙往外走,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刚走到门口,就与周云山走了个对面。 当周云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惊诧之情溢于言表,手中的柴刀微微颤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是你!” 第九百六十九章 原来如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云山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站在周云山对面的中年男人肚腩微凸,泛着油光的脸庞上沟壑纵横,稀疏的头发胡乱贴在脑门,身穿一件松垮的短衫,手里把玩着一串油腻腻的手串。 “回来了?正好。”黄博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周云山坐下,“正好有事跟你说。”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的自然,仿佛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周云山,反倒成了不速之客。 这一刻,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气如同火山般从周云山的胸口喷涌而出。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两个干得好事!真把老子当王八啊!今天如果不能出了这口气,老子的‘周’就倒着写!” 说着,他愤怒地挥动着手里的柴刀,那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将空气都劈开。 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周云山手里的武器,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老周,你这是干什么?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了?”黄博仁惊讶地说道,“即便是不欢迎我,也不至于这样吧?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同事啊。” 周云山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黄博仁那张油腻的脸庞,再想到方才妻子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上,冷笑一声:“同事?你也配?老子可没有你这样的同事!” 此人名叫黄博仁,这些年在警署凭着讨好上司、曲意逢迎,在警署混得风生水起,捞了不少的油水,被很多人暗地里称作“黄油人”,他一项我对周云山这些埋头苦干的人看不上,周云山没少骂你,没想到这王八蛋竟然跟自己的老婆搞到一起去了。 黄博仁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试图辩解:“老周,你误会了,我们……” “误会?”周云山怒吼一声,打断了黄博仁的话,“我亲眼看见你们在这里鬼混,还说是误会?你当我是瞎子吗?” 这时,外面的女人也进来了,她神色慌张,急忙过来拉周云山的胳膊:“老周,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云山一把推开她,声音冰冷如铁:“臭婊子,你他娘的还跟老子解释什么?滚开!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说着,他再次挥动柴刀,向黄博仁砍去。 黄博仁见状,吓得连忙起身躲避,一边躲一边喊道:“老周,你冷静点!别冲动!”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但周云山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将心中的怒火和屈辱发泄出来,追着黄博仁在客厅里四处躲闪,那柴刀在空中挥舞着,发出嗖嗖的风声。 黄博仁虽然身材肥胖,但动作还算敏捷,他一边躲闪一边试图抓住周云山的手腕。 但周云山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仿佛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只想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黄博仁几次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都被对方凌厉的刀势逼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女人眼见事态失控,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尖叫一声,声音尖锐而刺耳,穿透了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老周,快放下刀!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试图靠近周云山,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他那只紧握柴刀的手,但周云山眼睛赤红,猛地一挥柴刀,那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吓得妻子连连后退,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绝望地哭喊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老周,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 “解释?你还想解释什么?” “这一切都是老子亲眼看到的!”周云山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你大晚上的在老子的家里和野男人鬼混,当老子是瞎子吗?你以为我那么好糊弄?” “老周,你冷静点!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哭喊着,但周云山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中只有愤怒和屈辱,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原谅妻子和黄博仁的所作所为。 “臭婊子,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剁了这姓黄的王八蛋,再收拾你。” “老周,误会,误会啊!”一旁的黄博仁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和慌乱,“我是带着任务来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试图靠近周云山,但周云山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挥舞着柴刀,不让他靠近。 “任务?什么任务?”周云山冷笑一声,“大晚上的,你带着任务来我家,这任务是不是和我老婆鬼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周云山不听解释,继续追杀黄博仁,黄博仁躲闪,最后脚下被一条板凳绊倒摔倒在地,周云山几步跟过去,将柴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姓黄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不过,你若是肯老实交代,老子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 黄博仁脸上的肥肉随着身体的颤抖而不断抖动,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裤裆中一阵暖流,空气中很快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一旁的女人目睹这一幕,惊恐之余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的桌子,手忙脚乱中拎起一盒精致的点心,仿佛那是能挽救一切的救命稻草。 “老周,你不要做傻事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握着那盒点心,“你看,老黄真是来看咱们的,还带了点心和钞票。我们……我们怎么会对不起你呢?” 黄博仁见状,连忙接话,声音因紧张而变得结巴:“对,对,弟妹说的没错,我真是带着任务来看你的,还,还代表署长送来了钞票。不信,不信你看……” 他颤抖着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然而,这一举动却触动了周云山紧绷的神经。 “别动,再动,老子送你归西。” 黄博仁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开始不断地滑落,他的声音更加颤抖了:“好,好,我不动,我不动,钱,钱就在这里……” 周云山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手中的柴刀并未移开,伸手从黄博仁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只需瞥一眼信封开口的缝隙,里面厚厚的钞票便印证了黄博仁的话。 然而,这并没有让周云山脸上的怒意有丝毫的消散。 就在这时,一旁的女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赶紧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和责备:“老黄真的是来送钱的,你看看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啊?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一边儿去!” “你……” 周云山捏着信封,手中的柴刀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钞票?任务?你们当我周云山是三岁小孩吗?以为这点钱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老周,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难以让你相信,但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奉了署长之命,慰问参加解救人质行动的同事的,不光你一个,其他的兄弟也都有份。我看在咱们过年关系的份儿上,还帮你多申请了三十块,你可不能狗咬……你可不能误会我啊!” 说到这里,黄博仁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周云山的反应。 只见周云山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番话产生了一丝兴趣。 黄博仁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说道:“这次行动,咱们兄弟伤了好几个,那人质又是署长的恩人,虽然他也受伤了,但……但总是救出来了。署长感念弟兄们用命,特意让我们总务科准备了一笔钱。本想在警署给你的,可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人,只好来你们家。” 周云山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看向手中的柴刀,又看了看黄博仁那一副无比诚恳的表情,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 这时,他的老婆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祈求:“老周,老黄说的都是真的。” 黄博仁道:“老周,你先把刀挪开行不行,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周云山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柴刀,看向黄博仁,眼神中既有疑虑也有期待:“好,我就再听你的解释。但如果你敢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好,好,只要你不动刀,我肯定好好解释。” 黄博仁连连答应,待周云山从他身上起来,他一骨碌麻利地从地上爬起,尽管裤筒里传来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裤脚那缓缓滴落的黄色液体,脸上就迅速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未曾发生。 “嘿,弟妹,别介意啊。老周,咱们继续聊正事。” 周云山的老婆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她不得不承认,黄博仁这厚脸皮的功夫确实有一套。 “那啥,弟妹,再泡点茶,刚才我的汗出的呦!”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脚蹭了蹭地面,试图掩盖那最后的痕迹。 周云山紧握着手中的柴刀,脸色依旧阴沉,眼神锐利地盯着黄博仁,一字一顿地说道:“姓黄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别让我发现你继续骗老子。” 黄博仁见状,赶紧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 他知道,这时候要是露了怯,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诚恳和可信:“云山啊,你听我慢慢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啊。署长确实是体恤咱们这些当下属的,硬是从紧张的经费中挤出了一部分钱来,说是要发给大家作为补贴。这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问问黄三儿、杜大强他们,他们已经领了钱了。” 说着,黄博仁还特意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拉近与周云山之间的距离,以降低对方的戒备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云山的神色,见对方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周云山听着黄博仁的解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虽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黄博仁的话听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再说了,黄三儿、杜大强他们都是自己的老兄弟,要是真有这么回事,他们肯定会不会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周云山手中的柴刀也慢慢放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看了黄博仁一眼,沉声说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黄博仁见状,心中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堆得跟朵花似的:“云山啊,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次可是署长体恤大家,特意挤出来的经费。说不定,过段日子,署长看你工作辛苦,就给你挪个油水多的岗位呢。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老黄啊。” 警署中的岗位众多,周云山因为性格耿直,不愿钻营,所以一直待在油水不多的岗位上。 加之他平日里喜欢喝酒抽烟,开销不小,家里的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 此刻,听到黄博仁的话,周云山心中也不免有些动摇。 若是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去个油水多的地方呢?这样也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周云山的老婆见气氛有所缓和,也赶紧插话道:“老周啊,刚才这误会真是闹得。老黄也是一片好意,你看你,差点儿就把人家给误会了,还动刀动枪的。来来来,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去给你们炒两个菜,你们哥俩喝两盅儿。” 说着,她便拉着周云山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黄博仁也顺势坐了下来,不过裤裆里实在是凉飕飕的,欠着身子勉强坐了半个屁股。 “老黄啊,你稍等片刻,我很快的。” “给弟妹添麻烦了。” 等女人走了,周云山闷声道:“怎么于挺没跟我提这事儿?” 黄博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又迅速恢复了常态,迅速用咳嗽来掩饰,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头。 “哦,是吗?刚才你们在一起喝酒了?” 第九百七十章 掌握主动 不久之后,方如今便从顾清江处获悉,陈秋明已从总务部门调取了一笔专款,旨在慰藉与嘉奖那些参与人质解救行动的英勇警察。 顾清江对此举背后的深意尚存疑惑,而方如今却迅速洞察了其真谛—— 这无疑是陈秋明布下的一局棋,既用于搜集情报,又意在稳住警署内部的暗桩,可谓一举两得,甚至三全其美。 至于那第三重益处,自然是指向了方如今自己,他看出陈秋明有意借此机会拉近与特务处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这只老狐狸的手段确实高明,布局巧妙。 而且,从陈秋明那里传来的消息,有人在暗中打听着杨云楼的境况,这也在方如今的预料之中。 方如今对此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重伤的杨云楼继续作为一个诱饵。 只要将其摆在医院,对特高课的人来说就是一个陷阱。 至于他们能不能钻进来,就要看方如今的运气了。 紧接着,医院方面传来了喜忧参半的消息。 令人欣慰的是,被“王本钊”劫持的中医名家杨云楼,尽管遭受了两处枪伤,但在医护人员的奋力抢救下,已脱离生命危险,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遗憾的是,他仍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开口说话提供任何线索。 顾清江已加强医院的安全戒备,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方如今深知,日本人绝不会轻易放弃对杨云楼的追查,于是指示顾清江增派人手,严加防范。 与此同时,“王本钊”的上司姚处长,在方如今等人离去后,苦思冥想,终于回忆起了一条关于“王本钊”的关键信息。 据悉,“王本钊”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尽管以他的条件,本可轻易与寻常人家的女儿结缘,但他对同事们的好意介绍总是婉拒,理由是他心中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苏北情缘。 当年,一位女子对他深情相许,却因家境贫寒,遭到女方父母的强烈反对,最终两人被迫分离。 “王本钊”带着对女人的思念,远赴南京,誓要闯出一片天地后再回去迎娶她。 后来,听说那女人珠胎暗结,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王本钊”曾经回过苏北,并且也专门托人去打听那对母子的下落,但那户人家早就举家去了川渝一带,根本联系不上。 有人说,在这户人家离开苏北之前,女人因为未曾婚配就大了肚子,其老父亲被气得火冒三丈,将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逐出家门。 自此,女人便再也没有了音信。 关于那位女子的下落,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远走他方,找了个老实人嫁了。 还有人说女人走投无路之下,钻了牛角尖跳了河。 还有人说,她在南下投奔“王本钊”的途中,遇到了强人劫道,被人掳走。 总之,她已消失无踪。 这些年来,“王本钊”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这一情况,警署中的许多老人都心知肚明。 起初,方如今对这条线索并不十分理解,但随着姚处长的进一步解释,他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关键并不在于那个女人本身,而在于“王本钊”的身份。 如果他是特高课的特工,那么他的履历必然经过精心伪造,要么与登记信息完全一致,要么无从查证。 方如今回想起在临城揭露的第一个日本特高课特工崛部龙一,其中国人身份便是虚构的,若非事先已知真相,很难从其履历中发现问题。 因此,“王本钊”编造这样一段情感经历,只是为了拒绝他人介绍对象,保持单身状态,这对于一个潜伏的特工而言,无疑是最为理想的。 姚处长还透露,一个月前,他曾目睹“王本钊”进入戏园,而据他所知,“王本钊”并不喜欢听戏。 然而,他却亲眼看到“王本钊”与一位名叫“红牡丹”的旦角谈笑风生,状似旧识。 毕竟都是男人嘛,该懂的都懂,这些年“王本钊”一个在临城,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女人,过得也不容易。 这位“红牡丹”在本地颇有名气,自幼酷爱音乐歌舞,随母学艺,后在秦淮河畔崭露头角。 她容貌艳丽,扮相绝美,唱腔缠绵悱恻,身段轻盈柔美,举手投足间尽显女性之婉约雅致。 据说,想要请她吃饭的人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方如今对梨园的情况颇为了解,深知一个“角儿”的戏份包银绝非普通工薪阶层所能企及。 早年间,且不说一线大“角儿”,就是二三线搭班子的唱一出戏也要10-20块现大洋。 最底下跑龙套的出来露一小脸也能拿到两三块钱。 就拿当初戏份儿最高的当数滕老先生,堂会戏份在清末是纹银500两,比清政府一品大员的年俸还多出两到三倍。 进入民国后,滕老先生的身价也继续看涨。 民国二年老先生第五次到上海唱堂会,一个月包银高达1万块。 民国四年,再到上海演出10天,报酬为8000元,秒杀当时所有的北洋政府部长和各大名校教授。 当然了,“红牡丹”的戏份儿包银,肯定和滕老先生没法比,但以“王本钊”的身家,想要捧她也是力不从心。 因此,两人之间的亲密举止显得颇为不寻常,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本就相识的可能。 于是,方如今立即指示顾清江暗中调查这位“红牡丹”。 从医院深处传来的不幸消息,揭示了昔日风云人物许世荣正缓缓步向他生命的尾声。 医生们一致表示,他们已束手无策,许世荣的生命的消失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方如今虽非医学专家,但他深知人心的复杂与世事的诡谲。 他揣测,这些医生或许并非全然无能为力,而是可能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或威胁。 毕竟,许世荣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背后牵扯着无数的势力与庞大的利益。 在这张庞大的关系网中,不乏有人对许世荣的生死怀揣着别样的期许—— 只要他一死,那些曾经见不得光的勾当便可以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一切恩怨纠葛都将随风而逝。 从某种角度看,许世荣的命运充满了悲剧色彩。 无论他昔日如何风光无限,终究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当失去了利用价值后,便毫不留情地被舍弃。 他的命运似乎从不由自己掌控,而是被那些背后的大人物所操纵。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许世荣又是幸运的。 如果不是被那些大人物看中并暗中提拔,他或许至今仍混迹于街头,过着无名小卒的生活,永无出头之日。 他享受过荣华富贵,体验过权力的滋味,尽管这一切最终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但至少他曾经拥有过。 许世荣的一生,就像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醒时分,一切都已化为泡影。 在权力的游戏中,没有永恒的赢家,只有不断的轮回和更替。 张鑫华与方如今为了许世荣的事情商量了一番,决定暗中安排许世杰去见许世荣,他们相信这是让许世荣在生命尽头开口的唯一方法。 然而,这一行动无疑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许世荣所掌握的情报,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情报的范畴。 它们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紧密相连着高层权力的博弈和深藏不露的黑暗内幕。 一旦这些情报被揭开,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能会引发一场政治风暴,甚至动摇整个权力结构的根基。 张鑫华和方如今深知这一点,但他们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许世杰被捕时虽然引起了一定的骚动,但他的身份一直被严格保密,关押地点也极为特殊,并未与其他囚犯一同押入特务处的牢房,而是被单独隔离。 这样的安排,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是为了防止信息泄露。 得知这一消息后,方如今毫不犹豫地驱车前往关押许世杰的地点。 与许世杰的会面至关重要,有些事情必须提前沟通清楚,让许世杰予以配合,以确保后续计划的顺利进行。 许世杰得知自己哥哥许世荣时日无多的消息后,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紧咬着牙关,仿佛在努力抑制呼之欲出的喘息声。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悲痛,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尽管他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庞,但泪水顺着指缝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袖。 在这一刻,许世杰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总是跟在哥哥身后,受到哥哥庇护的小弟弟。 他无法想象,那个曾经为他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哥哥,如今竟然即将离他而去。 他的心痛如刀绞,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留给方如今的时间愈发紧迫,他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望向许世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许世杰,你心底应当明镜一般,你兄长心中那不可割舍的牵挂,自始至终唯有你一人。昔日,他不惜一切代价,精心策划你的逃离,只为换得你一线生机。” “而今,我即将带你去见他,也许,这时你们兄弟俩此生最后的会面。此刻的分量,你应当了然于胸,哪些话语适宜倾诉,哪些则需深埋心底,对吗?” “我明白,我全明白!”许世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坚决,“只要能让我再见大哥一面,无论何种条件,我都愿意答应!” 连日来的囚禁,除了审讯室的冰冷灯光,他未曾见过外界的一丝光亮,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大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心中的世界震得支离破碎。 门外,一辆轿车静默地守候着,却还不能即刻启程。 戴建业早已为许世杰准备了一套衣物,那是行动队员们日常穿着的便装,与这座城市的普通市民无异,让人难以察觉其真实身份。 在这特务处这个军事化管理的机构里,特工们更偏爱于便装的自由与隐蔽,尤其是行动科与情报科的人,唯有电讯科那些终日穿梭于甲乙室间的成员,才会身着醒目的军装。 当许世杰换上那身衣物,方如今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踏出这里之后,每一步都需谨慎,外面的世界,有太多人觊觎你们兄弟的生命。” 许世杰默默点头,哥哥的不幸,恐怕正是那些暗中窥伺之人所为。 目前,他深陷牢狱之灾,而大哥也即将与他永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近几日,他不断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虽然深知狂妄必遭灾祸,但背后操纵者的阴谋同样不可小觑。 许世杰在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大哥离世,他将与那些幕后黑手誓死抗争,绝不妥协。 “启程吧。”方如今命令道,他已特意安排了两名行动队员紧随许世杰左右,以确保其万无一失。 两辆轿车迅速驶向医院,负责安保的行动队员早已在此等候迎接。 张鑫华也早已在病房内等候多时,在听到汽车引擎声时透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 下车之后,当方如今注意到许世杰的双腿因紧张而颤抖时,他低声鼓励道:“许世杰,身为男子汉,就要挺直腰杆,别让人看了笑话。” 许世杰勉强点了点头,试图振作精神,然而当他迈出步伐时,却感觉如同行走在柔软的棉花之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无力与虚浮。 方如今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率先迈步走入病房大楼。 每层楼都有化装的行动队员,张鑫华也是意识到将杨云楼放在医院是个不错的诱饵,在力量调配上给予了方如今大力的支持。 也许特高课的人已经在医院里,他们也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杨云楼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如果日本特工认为杨云楼威胁足够大,大到可以让他们忽略刺杀所付出的代价,他们还是会采取行动的。 主动权,从来都是掌握在方如今的手里的。 第九百七十一章 许世荣之死 方如今带着许世杰,步伐匆匆,刚刚走上病房所在的楼层,便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仿佛连走廊里的灯光都比往常黯淡了几分。 刚转过拐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夏日突来的暴雨,猛然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几个身穿洁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面容严肃,几乎是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就像是一阵风一样。 方如今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寒冰般顺着脊背蔓延开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匆匆离去的背影上,心中涌动的不安如同潮水般难以平息。 许世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中闪烁着惊慌失措,双腿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不听使唤,若不是方如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稳住,让他得以扶住旁边的墙壁,恐怕他早已瘫倒在地。 “大……大哥……”许世杰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的吞咽声。 “不要慌,过去看看再说。” 正当方如今与许世杰沉浸在沉重的不安之中时,又一个小护士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迅速逼近,眼看就要从他们身旁掠过。 眼疾手快的戴建业,一个箭步上前,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小护士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护士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吓了一跳,眉头紧蹙,怒气在眼中一闪,但当她抬头对上戴建业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和紧锁的眉头时,到嘴边的不满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依旧透着几分不耐烦与冷漠:“405病房。有事就赶紧说,没事的话,请让开。耽误了抢救时间,后果自负。”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紧,405病房——那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吗? 没有有再多言,戴建业松开了小护士的手腕,示意她继续前行,而他们三人则紧跟其后,步伐更加急促,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许世杰几乎是被戴建业和方如今半拖半拽地来到了405病房门口,病房内,医生们正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抢救,各种器械碰撞声和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由于病房空间有限,几人暂时被挡在了门外,只能透过半开的门缝,窥见里面忙碌而紧张的场景。 站在门口的张鑫华,脸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低声对方瑞金说道:“流血太多了,怕是撑不住了……” 方如今对许世荣的伤势还是了解的,但是事情总不能这么巧吧,他刚来,人就不行了。 张鑫华的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 许世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猛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哭腔哀求:“抽我的血,抽我的血……只要能救活我大哥,抽多少都行!” 说着,他竟然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面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大哥,求求你们……” 方如今冷冷看着自己这位仇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默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发生,让病房内的生命之光能够重新燃起。 “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哥。” 渐渐的,许世杰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双眼通红,猛然间挣脱了方如今和戴建业的手,企图不顾一切地冲入病房,只想见大哥最后一面。 然而,站在门口的行动队员眼疾手快,迅速拦住了他。 方如今看着几乎失控的许世杰,猛地提高了音量,冷声呵斥道:“许世杰,你给我清醒点!你这样子冲进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你以为你冲进去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大哥现在需要的是医生的专业救治,不是你的冲动和胡闹!” 方如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仿佛一记重锤敲打在许世杰的心上。 许世杰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方如今,眼中的疯狂与绝望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无助。 “你……你说得对,可是……可是我……”许世杰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墙壁蹲了下去。 “没有什么可是!”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然严厉,“现在,你给我站好,安静地等待。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医生,相信他们会尽全力救治你大哥。你这样胡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许世杰被方如今一番严厉的呵斥后,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开始呜呜大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滚落。 方如今本不想打扰他,但带着许世杰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和许世荣见最后一面的,更重要的是问话。 “闭嘴,再发出哭声,我堵上你的嘴。” 许世杰闻言,用衣袖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轻声呜咽着。 过了片刻,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映照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面庞上。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方如今见状,立刻上前几步,焦急地问道:“病人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病人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情况很不好。失血过多,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方如今等人进了病房的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许世荣静静地躺着,容虽显憔悴,但脸色竟然有一丝丝的红润,而且那双眼睛在这一刻异常明亮,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看到了戴建业身后的许世杰,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 许世杰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到了病床前,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双手颤抖着抓住了病床上许世荣的手。 “大哥,我来看你了……”许世杰的声音哽咽着。 许世荣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别……别哭……” 许世杰听到大哥的话,哭得更加伤心,紧紧握住许世荣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相比之下,方如今、张鑫华和戴建业三人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他们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知道这是生命无法避免的一部分。 张鑫华见状,也缓缓上前几步,站到了病床旁,望着许世荣:“许世荣,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们都听着。我希望你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 许世荣听到张鑫华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张鑫华的话,而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享受这最后的宁静时光。 片刻的沉寂之后,许世荣仿佛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找回了自己的力气,他缓缓地、却又异常坚定地重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先前的疲惫与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与洞察。 微微侧头,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与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我之所以会走到今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想杀我的人很多,我并不恨他们。因为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被人夺走,就连这条命亦是如此。” “对于国家而言,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死后,不要立碑,不要坟墓,尸身烧掉,骨灰就洒进长江里。” “大哥,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许世荣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许世杰的身上。 “二弟,这些年我太过放纵你了,以致让你落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你不要怪这几位长官,要怪就怪大哥我。” “是我……是我对你太过宠溺,总是想着你小时候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来补偿你。” “殊不知,到最后害了你。” “大哥……” 方如今不动声色地看着许世荣,心中暗道,许世荣从一个城里的混混,成为一方枭雄,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自知即将离开人世,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绝口不提一句方如今等人的坏话,为的就是在给弟弟许世杰争取一份生机。 许世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聚集着最后的力气。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但眼神却依然坚定而明亮,颤抖着紧紧握住许世杰的手。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河边捉泥鳅吧?” “那个时候多好啊,没有任何的烦恼……” 方如今看许世荣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怕是挺不了多一会儿了,出声催促道:“许世荣,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把你和日本人的事情说说。” 许世荣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但他不予回应,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声音细若游丝。 “哎,这会儿,我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事儿,特别是那次带你,世杰,下河去抓泥鳅。” “我记得,那个时候,太阳晒得跟火烤似的,咱俩别提多高兴了,就盼着能逮上几条大的。河水凉丝丝的,踩着河底的沙子,心里那个舒坦啊。” “可谁知,你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儿就栽进了河里。” “那会儿,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看着你在水里扑腾,我啥也没想,直接就跳进去,拼死拼活把你给拽了上来。咱俩抱一块儿,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现在想想,就跟刚刚发生似的。我这辈子啊,走到哪儿,这事儿都忘不了,就像刻在心里头一样。“ 方如今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偷偷用脚踢了许世杰一脚。 许世杰回头看看,和方如今四目相对,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大哥,时间不多了,有些话,我得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跟日本人那档子事,压了你一辈子。现在,是时候放下了。” 许世荣的眼神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 许世杰接着说:“长官们说了,只要你能如实地交代,就能保证咱们俩兄弟活命。”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许世杰说话也就再无顾忌了。 许世荣勉强笑笑,目光在方如今和张鑫华脸上扫过:“二位长官,我许世荣这些年昧着良心给日本人卖命,知道这报应终究是会来的。” “我这个弟弟,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做了一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但自始至终,他跟日本人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求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 “我在大板巷还有一处宅院,此处只有我们兄弟二人知道。” “里面藏了一些金银钱财,我愿意全部交给两位长官,以此来换取我弟弟的一条性命。” 方如今知道,既然许世荣提出用这笔钱给弟弟卖命,数目肯定就不会少。 但能不能买下许世杰的一条命,尚不得而知。 既然有大人物掺和到了许世荣的案子里,那么许世荣的家财就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方如今估计他们特务处只能拿少部分,更多是当个过路财神。 至于许世荣方才提出的宅院中的财物,应该并不在其家产名册之中,推测是用来应对非常情况的。 所谓狡兔三窟,像叙事让这种人物,不可能不做好几手准备。 张鑫华站在病床前,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许世荣,你别再拖了!跟日本人的那些勾当,你到底说不说?” 许世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然而,未等他开口,胸口突然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便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气息渐渐地、却又是不可逆转地消失了。 “许世荣……许世荣……你!”张鑫华呆立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挫败。 “大哥……”许世杰哽咽着,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 “大哥,你醒醒啊!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你不能这样离开我啊,大哥……” 许世荣就这么死了,即便是方如今也始料未及,眼瞅着计划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九百七十二章 骆守礼 弥漫着消毒水味与沉重气息的病房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许世荣,此刻静静地躺在了病床上,生命之火悄然熄灭。 许世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抓着床边,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流逝的时光,让哥哥不要离去。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他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却心碎的声音。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很快,戴建业硬生生地将许世杰从地上拉了起来。 护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同情,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拿着一块洁白无瑕的床单,准备缓缓盖上许世荣安详却再无生气的身躯时,许世杰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走开!”他猛地一声怒吼,双手用力推开护士“他还活着,你们这是干什么?”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白床单差点掉落,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不解。 方如今站了出来:“许世杰,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要认清现实,让哥哥体面地离开。” 方如今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让他那颗拒绝接受现实的心微微颤抖。 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许世荣,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抗拒,只是默默地,让泪水肆意流淌,仿佛是在为这段无法割舍的兄弟情谊做最后的祭奠。 方如今轻轻地对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接收到这个信号后,虽然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洁白的床单轻轻地盖在了许世荣的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张鑫华原本打算在这沉重的时刻立即将他带离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但方如今在目睹了这一幕后,觉得或许让许世杰多留一会儿,静静地陪伴在许世荣的身边,会更好一些。 早就听说兄弟人人感情深厚,从方才的所见来看,传言非虚。 尽管许世杰涉嫌杀害他的父母,但方如今心知一切都是日本人在背后捣鬼,许世杰只不过是他们的卒子,他轻轻地拍了拍许世杰的肩膀说:“再多陪陪哥哥吧,他会感受到的。” 他叮嘱戴建业盯住许世杰,自己则是和张鑫华走出了病房。 一门之隔的病房内,除了偶尔传来的低泣声,就是一片死寂。 张鑫华和方如今默默地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楼道的尽头。 这里相对安静,却也难以完全逃离那份沉重的心情。 张鑫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想借由这尼古丁的麻醉来暂时缓解内心的压抑。 烟头的微光在昏暗的楼道中忽明忽暗,像是他心中那份复杂情感的写照。 过了许久,张鑫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尽管有所预感,但还是太快了一些。” 就在许世荣刚刚苏醒过来时,他还跟许世荣聊过一会儿,许世荣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不舍,他放不下自己的弟弟。 这好理解,没有了许世荣这棵参天大树遮风挡雨,许世杰很快便会湮没在大自然中。 “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却还是逃不过生离死别?” 方如今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张鑫华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张组长,我总觉得许世荣最后的那些话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又或者是在暗示什么。” 张鑫华闻言,眉头紧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方如今的直觉一向敏锐,往往能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 “你发现什么了?能具体说说吗?” 方如今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这只是我的直觉,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依据。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但总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鑫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某些时候,直觉往往比逻辑更加可靠。 于是,他提议道:“那我们一会儿去问问许世杰吧,或许他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方如今点头。 忽然,张鑫华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怒容瞬间布满了他的脸庞,紧握双拳,声音低沉而愤怒地说道:“许世荣的死,还得立即向科长和处座报告!这件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传遍整个单位,甚至整个城市。那些时时刻刻都盼着许世荣死的人,这下应该高枕无忧了,但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说完,他脸上的怒意更甚,仿佛有一团怒火在胸中燃烧,猛地将手中抽得只剩下半截的香烟扔到地上,然后用皮鞋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那半截香烟被碾得粉碎。 方如今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张鑫华的一举一动,等张鑫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说道:“一会儿我可不可以把许世杰带回去,他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 张鑫华当即表示同意,许世荣已死,让背后的黑手暂时松了口气,但许世杰还活着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 暗夜中的长江,宛如一条深邃的绸带,静静地铺展在夜幕之下。 月光稀薄,星星点点地洒在水面上,与远处城市的灯火遥相呼应,仿佛是天地间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壮阔的画卷。 江面轻轻泛起波澜,波光粼粼中藏着夜的秘密,偶尔有船只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悠长的尾迹,又渐渐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中。 两岸的山影朦胧,宛如守护者的轮廓,静静地见证着江水的流淌与岁月的变迁。 江心之处,一艘帆船悄然朝着灯火阑珊的南岸码头靠近。 船身轻盈地划破水面,带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与周围静谧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黑漆漆的船舱内,沉闷的鼾声此起彼伏,如同暗夜中的低吼,而骆守礼双眼圆睁,听着舱外传来的轻轻浪花和船身吱吱声响,久久无法入睡。 船只正缓缓驶向码头,准备卸下沉甸甸的货物,但对于骆守礼而言,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因为船东特意交代过,他无需下船。 骆守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中的短刀刀鞘,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慰与兴奋,一丝笑意又浮上嘴角。 下午有个刀疤脸挑衅自己,毫不意外地被自己放倒,还把船东家等人惊了出来,狠狠挨了一顿批,顺带着平时欺负骆守礼的那几个人也挨了训。 令骆守礼没有想到的是,短刀在打斗之中不慎掉落,被众人发现。 但是,东家并没有因为他斗殴就对他进行责罚,也没有没收他的短刀,只是要求他不要和其他船工再动手,即便非要动手,也坚决不能使用武器。 跟骆守礼要好的几个船工悄悄竖起拇指,赞他厉害。 自己隐姓埋名到了船上之后,船东看在他踏实肯吃苦的份上,对他很是不错,在老船工面前也对他照顾有加。 但对于骆守礼而言,真正的安全感,来源于他腰间那把精致的手枪,尽管这把枪目前只有的两包子弹。 那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只有巴掌大小,号称“掌心雷”,是他众多武器中的一个,因为小巧隐蔽,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夜深人静之时,骆守礼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滑向腰间,轻轻触碰那熟悉的枪身。 往昔的日子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让他既怀念又感慨。 如今,他化名骆守礼,藏匿于这艘平凡的货船之上,一把短刀,一把手枪,成了他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夜晚,默默缅怀的过去。 枪法是用无数子弹堆砌出来的技艺,而今,远离了那个充满杀戮的世界,他的射术,恐怕已不复当年。 对于骆守礼而言,这平凡的日子虽无昔日的刺激与奢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学会了在晨曦初照时,与船工们一同迎接第一缕阳光,享受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在夜晚,他会仰望满天繁星,心中不再有杀戮的负担,只余下宁静与释然。 他开始尝试着融入这种平淡的生活,用那双曾经握过枪与刀的手,去修补渔网,去搬运货物,感受每一份汗水背后的辛勤与满足。 船上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每当夜幕降临,围坐在甲板上,与工友们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听着他们讲述各自的故事,骆守礼觉得,这样的生活,竟也如此温馨而真实。 他不再需要时刻警惕四周的威胁,不必在每个黎明与黄昏之间,计算着生死的距离。 他的心中,逐渐生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那是远离了刀光剑影后的平静,是灵魂深处得到救赎的释然。 虽然没有了大把的钱财,无法再如往昔般花天酒地,但骆守礼发现,真正的幸福,原来并不在于物质的堆砌,而是在于心灵的富足与自由。 他学会了珍惜眼前人,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哪怕它只是简单的一日三餐,哪怕它只是与风浪为伴的航行。 在这条不归的旅途中,骆守礼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一个可以让他放下所有防备,安心停泊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时间悄然流逝,直至深沉的睡意终于将他包裹,骆守礼才缓缓进入了梦乡。 然而,天边的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揭开夜幕,甲板上值夜人的脚步声与交谈声便已穿透舱室的喧嚣,将他从梦中唤醒。 骆守礼揉揉惺忪的睡眼,见周围几个船工也纷纷起身,这间狭小的舱室内,十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与海水味的独特气息。 他心中暗想,等到有一天自己成了资历深厚的老船工,或许就能住进隔壁那相对宽敞的六人间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抹微光,照亮了他对新生活的期许。 随着众人一同走上甲板,骆守礼深深地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江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却也瞬间驱散了他一夜的疲惫。 甲板上已聚集了约莫二十人,其中四五人正排在舵楼右侧的简易厕所前,等待解决生理需求。 “船上就是这点不好,这厕所真是少得可怜。”骆守礼心中暗自嘀咕。 这艘木制的帆船的厕所设施简陋至极,唯一的一个就设在舵楼边,得益于舵楼部分结构超出船身,排泄物直接落入海中,省去了清理的麻烦。 至于船舱当中那些马桶,骆守礼光是想象它们可能从未被清洗过的情景,就感到一阵恶寒,绝不愿意冒险使用。 这时,那疤瘌脸过来插队,有意站在了骆守礼的身前,看得出他对之前的败北心中并不服气。 骆守礼并不想理会他,反倒是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样,这船上过得还习惯吧?”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骆守礼转头一看,原来是船东郑先生,他正神清气爽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昨日若非郑先生及时出面帮忙说话,那把短刀恐怕还难以保住,骆守礼心中感激,连忙客气地施礼回道:“劳郑先生惦记,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骆守礼记得自己是在大半年前上的这艘船,刚开始时,晕船的痛苦让他几乎将苦胆都要吐了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也学会了如何与风浪共处。 郑先生依旧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亲切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兄弟之间,就不必那么客气了。你也别再喊我郑先生了,你看看我哪有一点先生的样子。若是你看得起我,不妨以后叫我郑大哥。” 郑先生四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魁梧,肌肉线条分明,脸庞刚毅,粗犷的五官,满脸胡须,只有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才配得上“先生”二字。 骆守礼自然知道人家客气,但自己不能心里没数,赶紧道:“郑先生,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就是一个臭卖力气的,岂敢跟您称兄道弟。您若是再这么说,就是要赶着我走啊。” 郑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接道:“守礼,你在船上跟人家说话也不多啊,怎么油腔滑调起来了?” 骆守礼挠挠发青的头皮,不好意思地说:“让您见笑了,天天跟他们在一起,难免学了些劣习。” “你也不必拘谨。若是不合群,离他们太远,反倒是不美。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会儿你得下船去帮我办点事。” “啊……办事?”骆守礼茫然,旋即回应,“我怕我办不好,耽误了您的事情。” 郑先生摆手道:“很简单,帮我送点货,给一个客人。”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上岸 郑先生递给骆守礼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 上面写了三个地址,都是药店。 郑先生解释:“别看我是船东,但常年跟着船在外面跑,漂在水上,一到阴天下雨关节就疼。其他兄弟大多也是这样。所以,船一靠岸,我都会去买些草药备着。你上船的时间不长,这方面也要注意。” 骆守礼连连点头。 “看你身手不错,以前当过兵,或者是……”郑先生看上去对骆守礼的过去很感兴趣。 “我倒是想当兵,但人家见我老是打架,根本就不要我。” 郑先生哈哈大笑:“那是他们不识货。我看你随身带着匕首,是为了防身,还是……?” “郑先生,我身负国恨家仇,是以对这些兵凶之器多有留意,让先生见笑。” 郑先生微微摇头:“何来见笑,原说君子六艺,其中便有射,现时倒没有几个君子能舞刀弄枪,倒是能开枪,但准头儿就差强人意了。” 骆守礼怀疑郑先生已经知道自己私自藏有手枪的事情了,但尙搞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便仍旧面不改色回道:“郑先生说的是,枪虽然小巧,但威力也大,这要打中了,可比刀剑厉害。” 郑先生道:“正是如此,且这枪弹去得快,看也看不到,实在比刀剑厉害。当年义和拳那么多人,成千上万的冲锋,还是不过有洋枪洋炮的洋人。” 两人站在这里聊得起劲,周围人又留意起来,包括跟骆守礼不对付的疤瘌脸,向这边投来怨恨的目光。 骆守礼根本不理会这个手下败将,若不是在船上,他早就解决掉这个家伙了。 郑先生又道:“这条船是我的身家性命,这么多的兄弟的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船吃饭呢,如今这世道不太平,还是要有所准备才是啊。你觉得呢?” 两人一问一答都很大声,大伙反正无事,这骆守礼又颇有点不同,大家都想听他们能说出什么。 骆守礼低头想起来,周围人都静静等他发言,他吊一会胃口才说道:“在下不才,觉得这武器究竟是凶器。虽然看上去能壮胆气,但有了武器也是麻烦,会被很多人盯上。” 郑先生还没有说话,一个黑脸大汉倒是开口了,他哈哈大笑道:“嘿嘿,老骆,别看你平时不哼不哈的,说的倒是这么个道理,老子也觉得要是有了枪反倒是拿着烫手。” 郑先生拍手道:“骆兄弟见识不凡,我对此事倒是欠考虑了。” 说罢,又转头对众人说:“大家伙都听听,骆兄弟有勇有谋,也是我运气好,得了这么一个好兄弟。还有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运气好,都是我的财神爷。” 郑先生说话也是比较讨喜,周围船工哄笑一阵,骆守礼脸上也露出点笑,这郑先生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当众捧自己,自己当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谦虚道:“郑先生说笑了,是郑先生赏我一口饭吃,我才有今天。” 此时,也轮到了骆守礼上茅厕,他告声罪,连忙上了舵楼,在厕所中吹着江风,脑子里回想着方才的一幕。 这个郑先生到底是唱得哪出? 晨光初破,骆守礼未及餐食,便遵照着郑先生的细致吩咐,离船登岸,目的地是秦淮河畔一家声名远播的药店,欲求几味珍贵草药。 不料,当他满怀期待地站在那古朴的店门前时,却发现门扉紧闭,一片寂寥。 打听之下,方知店中大夫遭遇不幸,家中突生变故,自身亦在混乱中受伤,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榻上,生死未卜。 骆守礼闻此,不禁轻叹,心中暗道:“医者难自医,此言诚不欺我。” 所幸,郑先生心思缜密,早已预备了另一方案,给了他另一家药店的地址,虽相距甚远,却也只好作罢。 无奈之下,骆守礼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车夫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似乎已将他从先前药店失落的身影铭记于心。 车行途中,车夫压低声音,道出一段秘闻:那大夫竟是被绑匪掳去,幸得警方及时救援,虽免于危难,却伤势严重,生死未卜。 骆守礼听后,心中虽泛起一丝涟漪,却并未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这世间纷扰,打打杀杀之事,早已远离他的生活,一桩绑票案,不过尔尔。 只是,大夫的遭遇让他略感惋惜,若非如此,他定能在那家药店购得更为纯正的药材。 郑先生指定首家药店,显然对其颇为信赖,大夫的为人亦是可敬。 念及此,骆守礼心中更添了几分对郑先生的敬佩。 终至第二家药店,骆守礼顺利购得所需草药。 他并不急着回到船上,郑先生所给的归期是晚间七点,时间尚充裕,他便从容不迫地安排起后续事宜。 草药沉重,携带不便,于是他寻得一家回程路上的客栈,花费一角钱,将草药寄存于此,与店家约定六点前取回。 沿着秦淮河闲逛了数小时,便到了午时,阳光正好,骆守礼步入一家酒楼,决定好好犒劳一番自己。 酒楼上,佳肴满桌,他更是畅饮四两烧酒,那酒香醇厚,与船上那些劣质白酒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船工的工钱虽微薄,但骆守礼生性节俭,半载光阴里,他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些积蓄。 这些年跟他当年干一票买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拿在手里踏实的很。 踏上岸土,四周繁华喧嚣,诱惑诸多,然而对于骆守礼而言,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似乎并无太多消费之处。 他不似那些急不可耐的船工,一离船便直奔烟花之地,寻找片刻的欢愉与释放。 他更喜欢在闲暇时,漫步于秦淮河畔,看那河水悠悠,听那船桨轻摇,感受那份宁静与淡然。 吃喝完毕,骆守礼就近觅得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外面的天气依旧带着几分暑气,步入茶馆,一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炎热。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打算借此解解酒意。 茶馆内,苏州评弹的乐声悠悠响起,那声音温婉而缠绵,如同细雨轻拂过心田,又似春风拂过柳梢,带着江南特有的柔情与雅致。 骆守礼轻轻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睛,乐声中,仿佛能听见江南水乡的潺潺流水,看见白墙黑瓦下的烟雨蒙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楼梯轻响间,一位魁梧大汉踏步而上,身躯如山岳般,肌肉在衣衫下隐隐鼓胀,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不羁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 他迅速扫视全场,旋即定格在骆守礼面上。 骆守礼虽闭目养神,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注视,仿佛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摸索至茶碗边缘,悠然端起,借由品茗的动作,眼睑微抬,迅速而隐秘地瞥向那位不速之客,心中暗自戒备。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朝骆守礼走去,步伐沉稳而自信。 随着他的接近,原本僻静的一角瞬间成为了茶馆内的焦点,众茶客或明或暗地将视线投向这里,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依旧闭着眼睛。 那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骆守礼的对面,用力地拍打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引得伙计连忙小跑过来,惶恐地询问需要何种茶水,生怕怠慢了这位气势汹汹的客人。 骆守礼缓缓睁开眼帘,双眸明亮,与对面那人的目光平静相接,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试图以友善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然而,对方却并未领情,只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竟提出要让骆守礼让出这个位置给他。 骆守礼心中微讶,这个位子不仅视野开阔,能清晰观察到大街上的动静,更是第一眼就能发现上楼的客人。 骆守礼心中虽有不悦,但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欲与此人纠缠,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人见状,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骆守礼的位置上,连句感谢的话都未曾提及,显得极为粗鲁无礼。 骆守礼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随即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继续品他的茶,听那苏州评弹,尽量让自己不受此人的影响,保持心境的平和。 本以为这场小插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两人之间再无交集,谁料,仅仅过了五六分钟,那人竟突然对骆守礼招手,同时指了指对面的空板凳,示意他坐过去。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走了过去,重新在那人对面坐下,心中暗自揣摩,难道此人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对面的男人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骆守礼,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骆守礼心中虽感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和,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我确非本地人,乃是行船之人,此次上岸是为了办些私事。至于从何而来,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归途呢?”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说道:“说话文绉绉的,少跟老子掉书袋。直截了当说,你到底是干嘛的,别跟我这儿绕弯子!” 骆守礼见状,知道此人性格直率且有些粗鲁,便不再卖关子,直接回答道:“兄弟是安徽桐城的,就是帮人跑船的,这不,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一些东西回去。” 男人看了看骆守礼,见他身前身后脚下并无任何货物,便道:“你可别骗老子,不然老子生气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骆守礼微微一笑,解释道:“老兄多虑了,这次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些必需品回去,因此身上并未携带太多货物,只是些零星小物,已放在客栈中。”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解释,目光在他身上又打量了一番,见他神情坦然,不似说谎,便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然而,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并未完全消散,显然对骆守礼仍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骆守礼心中暗自叹息,深知与这类人打交道的不易,但既然“缘分”使然,让他坐到了这里,便只能尽力应对。 为了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主动找了个话题,微笑着问道:“老兄坐在这里,莫非是在等人?” 那大汉不时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窗外,这举动无疑在暗示,他要么是在等人,要么是在密切观察着什么。 对于骆守礼的询问,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未直接否认,反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呢?也是在这里等人?那人来了吗?” 骆守礼摇了摇头,笑道:“我并非在等人,只是闲暇之余,来此品茶听曲。” “也好,那就陪老子坐会儿,一个人闷得慌。”大汉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尽管如此,但语气似乎比先前缓和了一些。 骆守礼心中虽然依旧警惕,但面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说道:“能陪老兄坐坐,也是我的荣幸。”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茶馆内的苏州评弹依旧在耳边回响,气氛却因为大汉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微妙。 骆守礼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心中却在不断揣摩着这位大汉的身份和意图。 他深知江湖险恶,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然而,无论他如何揣测,却始终摸不清对方的门道。 骆守礼只好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不可轻举妄动。 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骆守礼感到愈发不自在。 他本就不习惯与陌生人长时间无话可说的共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让他摸不清底细的大汉。 他在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离开,既不显得突兀,又能避免可能引起的不必要麻烦。 正当他思索之际,茶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骆守礼顺势望去,只见七八个大汉正拎着棍棒正朝茶馆走来,似乎是来找人寻仇的。 第九百七十四章 揭底 骆守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的直觉,那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后磨砺出的敏锐感知,此刻正疯狂地向他示警——那七八个缓缓逼近的身影,他们的目标,似乎与自己对面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那男人嘴角边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意,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风暴的无畏,甚至是期待。 男人突然间转头,直视着骆守礼。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骆守礼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 “你在这里等着我,”对方低沉地说道,“我去会会他们。” 骆守礼心中一阵错愕,这突如其来的吩咐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过才相识片刻,彼此间还隔着千山万水的陌生,怎么就突然要他在这里等待? 他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为何要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了。 然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骆守礼的困惑和犹豫,起身站起身,没有再多看骆守礼一眼,他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随着男人下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骆守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涌上心头。 片刻的沉寂之后,楼下的世界仿佛突然间被点燃,一阵接一阵的乒乒乓乓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同地狱之门被猛然推开,释放出无尽的喧嚣与混乱。 就在骆守礼心中焦虑不安,几乎要忍不住冲下楼去一探究竟时,楼梯口再次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走上楼来,步伐稳健,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或疲惫之色,就连呼吸也依旧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轻松的散步。 他微笑着朝骆守礼走来,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自信,几分神秘,还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这份超脱与冷静,与方才的嚣张简直是判若两人,让骆守礼不禁对这位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也感到一丝莫名的敬畏。 “都解决了。”男人轻声说道,语气平淡,“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有个人想见你。” 听到男人说“有人想见自己”,骆守礼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惊诧的涟漪。 他皱眉思索,试图在脑海中搜寻任何可能与南京有关的联系人,但记忆如同一片茫茫大海,除了偶尔几艘熟悉的船只轮廓,便再无其他。 “我在南京?”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我似乎并不认识什么熟人。” 男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坐下,目光始终锁定在骆守礼身上。 “有时候,认识与否并不重要。”他轻声说道,“重要的是,你此刻在这里,而我,正是那个带你见那个人的人。” 骆守礼感到一阵困惑与好奇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很想追问更多,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会轻易透露太多信息。 “抱歉,我还有事。”骆守礼不喜欢这种被莫名卷入未知事件的感觉,更不愿意在南京这个陌生的地方与不明身份的人纠缠不清。 这里虽非无法之地,但直觉告诉他,继续留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起身欲走,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那一步时,对方突然拦住了他的去,抬手的一瞬间,骆守礼的眼角捕捉到了对方腰里别着的手枪。 骆守礼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轻易地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镇定,目光与男人对视,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妥协的余地。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骆守礼缓缓说道,语气中尽量保持着平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工。” 男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讥讽,几分挑衅。 “普通的船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普通的。你,也不例外。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随我来。” 男人低沉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他转身示意骆守礼跟上。 骆守礼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决定跟随男人离开。 骆守礼紧随男人下楼,一楼的伙计正忙着收拾几张残破的桌椅,似乎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而门外,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大汉相互搀扶着,脸上挂着彩,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正高声咒骂着一个姓曹的人。 然而,当这些大汉的目光落在骆守礼和他身边的男人身上时,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他们连忙相互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地溜走了,连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男人不说话,甚至连看也不看骆守礼一眼,径直朝着东走去。 骆守礼原以为男人会带他进入某个隐秘的小巷,以便进行更为私密的交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领着他来到了秦淮河畔。 此时正值白日,秦淮河畔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 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两岸的建筑古色古香,倒映在水中,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桥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小贩们推着车,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吃食和玩物,吸引着行人们的目光。 骆守礼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暗自诧异。 在这样的闹市之中,男人究竟有何打算? 难道他就不怕被人打扰,或者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吗? 然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领着骆守礼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有一棵老柳树,枝叶繁茂,为两人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遮阳之所。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骆守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 在柳树的荫庇下,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骆守礼等待着,心中五味杂陈,既好奇又警惕。 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终于,当骆守礼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准备开口试探时,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我姓曹,你可以叫我老曹。”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紧接着,老曹道:“你可知道,拒绝跟我一起谈谈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骆守礼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答案可能并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老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几分冷酷,几分玩味:“我把他捆在这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晒了五天,百多斤的人,剩下不到六十斤。” 老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骆守礼心中猛地一紧,温柔安静的环境如同忽然危机四伏。脑中快速回想方才的经历,上岸之后自己一直谨小慎微,似乎并无什么过错。 一边暗暗戒备,一边用眼角关注老曹的双手,见到还是在背后,略略放心,口中回道:“那定然是这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而非仅仅是得罪了你。” 老曹并不看他,还是淡淡道:“多年前,我的东家看他穷困潦倒,接济他,这些年他发达了,非但没有报恩,反而看不起我们东家了。你说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该不该杀。” 骆守礼初见老曹就知道此人并非普通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听他处置人的手法,果然是个狠人,口中回道:“既然是如此的不懂报恩,也怪不得老兄出手。如此的惩罚,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老曹对他的马屁毫无反应,还是淡淡的口气叙述着:“有相士说我杀伐过重,必祸至后人,如今果然如此,我从二十岁开始找女人,但如今过去十几年来,膝下却并无一子。一开始还唉声叹气,恨老天不公,但到了后来索性也就看开了。” 骆守礼听了心中开始明白,此人一定也是个刀头舔血的人物,方才在茶楼对付那些大汉,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不然那些人岂会有活路? 但他始终不知道老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老曹淡淡道:“你想不想回到以前?” 骆守礼心念电转,不知道这老曹到底什么意思,小心的回道:“不知老兄到底什么意思?我离开老家桐城之后,一直居无定所,来到船上,不过求三餐一宿,自食其力,没有过其他想法。” “你既是桐城来的,可曾知道文庙的泮桥又叫什么?” 骆守礼措不及手:“在下,在下……” 老曹双目直盯着骆守礼,“那桐城文庙又是一座学宫,是桐城县学和儒学教官的衙署所在,有文庙门楼、宫墙、棂星门、泮池、泮桥、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土神祠、东西长庑等,至于那泮桥又被人称为状元桥。” “你以为你说的话骗得了你们船东,就能骗得过我?都是刀头上舔血的人,便是和你对上一眼,也能猜测出你并非普通船工。” 老曹说话非常自信。 骆守礼的额头慢慢沁出汗珠,他少有如此被动的时候,被人当面揭穿,而且还不敢胡搅蛮缠。 老曹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既然找到你,便自有我的道理。这个道理也许你此刻还不够了解,但一会儿见到那人,你肯定会比我更加清楚。”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一起去见他,如此我也不怕再绑一个人到大树上。” 老曹完全占据上风,骆守礼毫无准备,他自问进城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而那老曹一直都在用话点他,说明老曹是认识他的,并且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当年自己犯下的事情,便是杀头十次也是应该的,若这老曹执意要揭穿自己的老底,终会露馅,更何况此地是人家老曹的地盘,明面上这里只是一个老曹,背地里不定也有多少人。 老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自己连狡辩都不敢,此时不是耍滑头的时候,只好用个拖刀计。 “兄弟的身世确实有所隐瞒,却是有些苦衷,但我在南京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人,老兄让我做什么,不妨透个底儿?” 老曹转头看着前方的水面,打断他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找你,而是有人找你。至于这人到底是谁,此刻我不能说,你见了他,自然就会知道。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南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若不是方才见你还算是识趣,我的手段就不是今日这般与你说话。” 一阵微风拂过,阳光斑驳地透过树叶的缝隙,轻轻扫过老曹的脸庞,那两道模糊的刀疤在光影交错间更显狰狞:“记住,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然对你没什么好处。” 骆守礼低头沉默,心中五味杂陈,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就像矮檐下的影子,不得不暂时屈服。 他抬头看了老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行礼道:“也罢,既然如此,兄弟我就听你的。一会就去见那人。” 老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对骆守礼的识时务感到满意,拍了拍骆守礼的肩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的。半个小时之后,你去马衙街,东侧的街口有个卖糖葫芦的,你只要一口气买六根糖葫芦,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你该见的人。” 老曹转身离去后,骆守礼慢慢把头抬起,冷冷看着老曹的背影,第一次被人以生死来威胁自己,他心中最开始的微微慌乱之后,代之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当初就是为了过普通人的生活,才金盆洗手的,岂料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我本欲远离江湖,奈何江湖不肯忘我。” 骆守礼表面上叹着气,那股消失已久的豪气却在悄然间汇聚成流,汹涌澎湃。 自己从不是一个任由他人摆布、将性命交予他人手中的懦夫。 爹娘赋予的生命,岂是他人能随意拿捏的玩物? 望着老曹逐渐远去的背影,骆守礼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渗人的寒光。 第九百七十五章 圈套 骆守礼漫步在喧嚣的街市之中,目光偶然间被路旁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吸引。 那是一张张金黄诱人的芝麻大烧饼,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气。 他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换来了一张还冒着热气的烧饼,迫不及待地将那张沉甸甸的烧饼举到嘴边。 然而,就在他猛地咬下一大口之后,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呸!真难吃。”骆守礼低声咒骂了一句,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即便是那小贩投来如刀般锐利的目光,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在意。 然而,他并未随手将剩下的烧饼丢弃,而是随意地拎着它,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和小贩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眼神,径直向前走去。 此处距离老曹给他的约定地点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尽管大街上黄包车穿梭不息,他却并未选择乘坐。 那玩意儿虽然能节省脚力,但骆守礼总觉得一旦坐上,自己的行踪便仿佛被人所掌控,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骆守礼很快便融入了人群之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走着,仿佛只是这繁华都市中的一粒尘埃。 走了几百米后,骆守礼突然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子。 巷子两旁是高耸的墙壁,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宁静和阴暗。 他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老曹的底细,对骆守礼而言,始终是一团迷雾。 而老曹背后那人,更是如同隐匿于暗处的幽灵,神秘莫测。 但骆守礼心中有种莫名的确信,那个人,一定掌握着关于自己的某些秘密。 这份确信,让他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忐忑的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身份和过往,或许即将被揭开; 期待的则是,也许通过这次会面,他能找到暗中窥探自己的人,进而还有可能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想到船上那些平静而单调的日子,骆守礼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神秘人物真的知道自己的底细,且又是自己对付不了的。 那么,那份难得的宁静,恐怕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正满是心事的走着,前方的巷子中,一抹童趣的欢笑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骆守礼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小孩子正在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给这条阴暗的巷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他不禁多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温柔。 然而,当两个小孩的目光与他对视时,他们的脸色却当即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赶紧松开彼此的手,转身就跑,连地上的小玩意儿也顾不上了。 骆守礼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耸了耸肩,心中有些无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嘀咕:“难道自己真的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吗?”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因为常年在水上奔波,风吹日晒,脸上难免有些沧桑,但没想到竟然会吓到小孩子。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距离骆守礼不远的另一处院落里,十几个闲汉正聚集在一起。 他们或站或坐,神态各异,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院落中央的黑脸大汉身上。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小胡子,嘴里嚼着茶叶,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眯着眼睛不时往门缝外窥探,眼神里既有警惕也有期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在小胡子的身后,众多闲汉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着黑脸大汉,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势。 他们虽然在交谈,但小胡子由于位置偏远,并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从众人的神态和动作中,他可以猜测到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一会儿的计划。 小胡子不明白,这计划已经说了三次遍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说。 黑脸大汉在这些人中显然很有威信,他每说一句话,周围的人都会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被众人簇拥、认可的感觉让黑脸大汉感到十分满足和自豪。 他喜欢这种跟大家打成一片的感觉,更喜欢那种在关键时刻能够一呼百应、掌控全局的权威感。 今天,他们接了一笔大买卖。 只要把事情做成了,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这笔钱对于他们这些闲汉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诱惑。 除去分给自己这些兄弟的份额外,黑脸大汉还可以额外捞一笔。 这笔买卖是一个多小时之前接的,来人是个生面孔,但黑脸大汉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个大主顾,而且急于把事情做成。 于是,他便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提高了三成。没想到对方并未讨价还价,这让他暗自后悔没有多要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这笔买卖的利润也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闲汉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忽然,黑脸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轻轻打开,瞥了一眼时间,然后朗声道:“兄弟们,时候差不多了,都给我精神起来!等跟着老子把事情办成了,咱们去眠花楼,老子请客!” 话音刚落,这些闲汉们立刻精神一振,原本有些懒散的气氛瞬间被热烈和期待所取代,他们纷纷叫好,有的拍手,有的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在眠花楼中享乐的场景。 眠花楼虽然并不是那些顶级的享乐之地,甚至非常普通,但对于这些闲汉来说,能够去眠花楼享乐一番,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和奖赏。 黑脸大汉看着兄弟们兴奋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旋即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沉声道:“好了,都别闹了。记住,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等事情办成了,想怎么乐都可以,到时候我亲自带你们去眠花楼,好不好?” 闲汉们纷纷点头,表示听从大哥的安排,黑脸大汉一向言出必行,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够有好处。 于是,闲汉们纷纷收起嬉笑,整理好衣衫,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棍棒、短刀,还有一些铁索等物,这些都是他们平时用来防身或是打斗的工具。 黑脸大汉伸了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双眼炯炯有神,紧紧地打量着门的方向,黝黑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油亮油亮的,更增添了几分威猛的气势。 站在门口的小胡子看到兄弟们已经动了起来,知道事情即将开始,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 南京城里有很多这样的闲汉,他们每日无所事事,游荡在街头巷尾,寻找着各种机会打架斗殴。 等武器准备好之后,除了几个老闲汉毫不在乎的闭目养神外,其他人精神显得十分亢奋,坐立不安,时常把手中刀抽出来半截,又放回去。 小胡子从狭窄的门缝中紧紧盯着外面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眼睛几乎要盯出花来。 他眼看着老头的糖葫芦一根根被买走,心里焦急万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正主儿才会现身。 正当他想要转身询问身后的黑脸大汉时,黑脸大汉已经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皮猴子,今日咱们等的这个人可不是善茬,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拼命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冲到前面去,保住性命要紧。” 被称作皮猴子的小胡子大大咧咧地笑道:“知道了,崔哥,你放心。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平安。” 黑脸大汉不禁有些感动,他和皮猴子是同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皮猴子小时候就调皮捣蛋,但却是个实心眼儿。 是黑脸大汉把他从乡下带到城里来,给了他一个谋生的机会。 虽然黑脸大汉给皮猴子的并不多,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欺骗,但皮猴子却从未计较过,他的回报已经远远超过了黑脸大汉的期望。 此刻,面对着皮猴子的淳朴和忠诚,黑脸大汉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惭愧。 他自问自己如果换位而处,是否能做到皮猴子这样的程度。 “哥,抽烟!”皮猴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那烟显然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接过烟,看了一眼,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这是皮猴子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你这小子,总是这么懂事。”黑脸大汉说着,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烟,然后放到嘴边点燃。 皮猴子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黑脸大汉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烟雾在肺腔中弥漫开来,脸上露出了无比舒爽的表情。 在这个院子中已经枯等了很长时间,久了之后是人都有点烦躁,抽点烟确实有放松的作用。 皮猴子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黑脸大汉手中的香烟,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很想尝一口,但又不敢开口。 “来,你也抽一口。”黑脸大汉似乎看出了皮猴子的心思,将香烟递向他。 “谢大哥。”皮猴子美滋滋地伸手接过,正要将香烟塞入口中,突然间,顶替他望风的人大喊了一声:“人来了!!” 院子里顿时哗啦啦一阵乱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黑脸大汉几步并作一步,迅速走到门前,一把将那个望风的人推开,自己则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门外。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他们等待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黑脸大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们,低声喊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一会儿谁也不准退,把他给我打趴下。咱们要干就干个漂亮的!” 众人低声响应。 隔着门缝,黑脸大汉和皮猴子等人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的男人正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两人似乎正在讨价还价。 这个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的出现却让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黑脸大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的举止和神态。 他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神十分犀利,不时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同时,即便是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看来,这就是咱们要等的人了。”黑脸大汉低声说道,同时示意身后的兄弟们做好准备。 皮猴子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紧盯着那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低声对黑脸大汉说道:“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偷偷地到他身边,趁他不注意,嘿嘿……一刀解决了他。” 黑脸大汉闻言,眉头紧皱,严厉地瞪了皮猴子一眼,低声喝道:“放屁,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愚蠢?这个人能值那么大的价码,就说明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按计划行事。” 皮猴子被黑脸大汉的威严所震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心中仍有些不甘,嘟囔着说道:“可是,大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吗?” 终究是自己的带到城里的小伙伴,黑脸大汉耐心地解释道:“人数多并不代表就能干过他。你看他的动作,就像是个练家子。” “这种人,往往有着过人的身手和反应速度,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对付的。” “皮猴子,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想死,去送死我也不拦着,但老子可不会把你的尸体运回老家,随意找个山沟扔了喂狼。” 说到这里,黑脸大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一会儿,你给老子在后面待着,别离得太近,也别给老子惹祸。我们的目的不是弄死他,而是试探试探他的斤两,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果他是个难缠的角色,那我们就得更加小心谨慎地应对了。” 皮猴子听了黑脸大汉的话,心中虽然仍有些不甘愿,但也知道大哥的话是为了他好,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听从安排,不会轻举妄动。 而这时,外面的骆守礼已经将六个糖葫芦攥在了手中…… 第九百七十六章 围困 阳光斜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给午后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骆守礼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中,手中紧紧抓着六串刚从老张糖葫芦摊上买来的宝贝。 那些糖葫芦,每一颗山楂都饱满圆润,像是精心挑选过的艺术品,外层裹着的糖浆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在微光下更显诱人,能在瞬间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甜蜜渴望。 路过的孩童与行人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咽下了即将流出的口水。 然而,骆守礼的眼神却并未停留在这份令人垂涎的美味上。 阳光虽然明媚,但骆守礼的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寒意,手中的六串糖葫芦依旧鲜亮诱人,可这份甜蜜却似乎无法驱散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他总感觉暗处有几双眼睛在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像是被无形的网紧紧缠绕。 他试图用余光去捕捉那些窥视的源头,但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更深的困惑。 大街上的人们各自忙碌,或笑或谈,看似一切正常,可那份隐约的威胁感却如影随形。 骆守礼加快了脚步朝着一条小项走去,手中的糖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不远处的院内,背阴处笼罩着一群聚在一起的身影,他们的脸上或带着狡黠,或带着狠厉,围成一个紧密的圈。 黑脸汉子站在中间,低声道:“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了。” 他眯着眼睛,目光透过大门的缝隙,直接锁定在骆守礼的身上,“看那人的模样,不是善茬。但咱们干的,不就是棘手的活儿吗?你们说,干不干?” 周围的人立刻低声响应:“干,为啥不干?不干出怎么赚钱?他一个外乡人,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想尥蹶子不成。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黑脸汉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一个身材瘦小的皮猴子,他拍了拍皮猴子的肩膀:“好,现在轮到你上场了,皮猴子。你想办法把他引到巷子里来,咱们来个关门打狗。等事情做完了,老子就兑现承诺,带你们去最好的酒馆喝酒,找最漂亮的女人。” 皮猴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舔了舔嘴唇,答应一声,正要迈步出门,却被黑脸汉子一把抓住。 “小心些。这小子不简单,别让他识破了。咱们要的是干净利落,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皮猴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身形一闪,直奔后门而去。 而院内,众人则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猎物”。 皮猴子像一只潜行在人群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骆守礼的背后。 他故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匆忙过路的行人。 就在与骆守礼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地一侧身,看似不小心地撞了骆守礼一下。 骆守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手中的糖葫芦差点脱手。 他稳住身形,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那个撞他的人已经迅速转身,朝附近的一个小巷子跑去。 “哎,你……”骆守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皮猴子已经消失在了小巷的入口。 骆守礼追到了巷口,那小巷子狭窄而深邃,两旁的墙壁斑驳破旧,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阳光在这里变得稀薄,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步远的距离。 小巷内弥漫着一种潮湿和霉变的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跟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就这样,骆守礼在不知不觉中被皮猴子引入了那个昏暗、狭窄的小巷子,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刚一进小巷子,骆守礼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 前方的院子中,尽管看不见一个人影,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杀气,如同寒冰般刺骨,正越过那堵斑驳的院墙,悄无声息地扩散出来。 骆守礼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无数次生死较量中锤炼出来的直觉。 他当即决定,不能继续深入,立即调头撤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后路却已经被人堵死了。 几个身影从暗处闪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将小巷的出口封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狠厉。 有人喊了一声:“大哥,妥了。” 当即,那扇紧闭的院门轰然打开,如同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从中涌出七八个大汉,其中有几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手中拎着的短刀不时有刀光闪动,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 而之前那个故意撞骆守礼的人家伙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得意与挑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骆守礼的心跳不禁加速,手心也微微出汗。 但他深知,此刻不能慌乱,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骆守礼毕竟是个老江湖,表面上看起来神色冷静,目光如炬,一直没离开对面那个为首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身材高大,面容凶悍,他盯着骆守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些人迅速地将骆守礼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骆守礼拱手向众人行礼,声音平和地问道:“各位好汉,在下好像跟你们并不认识,搞这么大的阵势,是要作甚?” 黑脸汉子闻言,哈哈一笑,声音如雷鸣般在小巷中回荡,上下打量了骆守礼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是条汉子。竟然面不改色,有种!不过,认不认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撞上了我们,那就只能算你倒霉了。” 说完,他手中的短刀轻轻一挥,身后的众人立刻蠢蠢欲动,仿佛只要黑脸汉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将骆守礼剁成肉泥。 骆守礼在心中迅速地盘算着当前的形势。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这些汉子中虽然有几个块头很大,手里还拎着短刀、棍棒等器械,但看他们的动作和站姿,显然只是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足为惧。 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虽然以少打多不能说是完全有把握,但凭借自己的身手和经验,大概率也不会吃亏。 关键在于如何找到突破口,迅速脱离这个危险的境地。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锁定在了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站位较为松散,且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集中。 骆守礼心中一动,这里,就是他的突破口。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准备在关键时刻发动突袭。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把握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从薄弱之处打开缺口,迅速脱离这个危险的包围圈。 对面的黑脸大汉势在必得,将骆守礼左右张望的行为看在眼中,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害怕了。 这么多人围住一个人,若是还让骆守礼跑了,那以后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哼,别看了,今天你插翅也难飞!”黑脸大汉冷笑一声,“有什么本事的话,一会儿拿出来就行了。” 骆守礼再次拱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疑惑:“这位好汉,我和你们远日无怨今日无仇,敢问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般对我?若是我有不对之处,还望好汉指明,在下定当赔罪。” 黑脸大汉闻言,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小巷的墙壁都仿佛在颤抖:“你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得罪了人。但兄弟我们拿钱办事,讲究的就是个信义二字。主顾的信息,我们是万万不能泄露的。所以,你也别多问了,今天这事儿,你就当是个教训吧。” 说完,黑脸大汉一挥手中的短刀,示意周围的汉子们再次逼近骆守礼。 这些人在城里欺负人欺负惯了,骆守礼无意给他们留下了胆小怕事的印象,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懈,仿佛骆守礼已经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骆守礼心中迅速盘算着,这突如其来的围攻,老曹绝对脱不了干系。 以他对老曹的了解,这家伙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说不定就是老曹在背后指使的这群人,想要给他一个教训,或者是更糟糕——直接干掉他。 但对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骆守礼心中充满了疑惑。如果是仅仅为了教训他一顿,那还好说,他或许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如果是想要他的命,那他就必须拼尽全力,争取一线生机。 他再次环顾四周,这些人的站位都已经被他牢记在心。 ”那好,既然好汉不愿意直言相告,那我也就不问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的零钱,请众位好汉拿去喝茶。“骆守礼故作镇定,作势就要掏口袋。 然而,就在他手刚触碰到口袋边缘的那一刻,黑脸大汉突然一声大喝:“慢着!” 骆守礼停住动作,目光紧紧盯着黑脸大汉,等待他的下文。 “哼,你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黑脸大汉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不屑,“我们兄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拿钱钱财,替人消灾。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说完,他再次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上!” 黑脸大汉一声令下,周围的汉子们立刻像饿狼一样扑向了骆守礼。 第九百七十七章 脱离与挟制 骆守礼孤身立于一群闲汉之中,骆守礼目光冷静,身形未动,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塑。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之际,他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右手微抬,手腕一抖,糖葫芦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最前一名闲汉的面门。 这糖葫芦本是孩童玩意,此刻却成了他手中的武器。 那闲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糖葫芦击中,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脸颊上顿时传来剧痛。 同时,鼻梁骨也没扫到了,随着骨骼断裂的恐怖声响,鲜血从他的鼻腔中喷涌而出,斑斑点点染红了青石板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其他闲汉们惊愕之余,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目标。 黑脸大汉也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竟有如此胆色和身手。 但惊愕只是一瞬,随即被恼怒所代替。他瞪大眼睛,怒视着骆守礼,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你们这群废物!”黑脸大汉怒喝道,声音如雷,震得巷尾回声阵阵,“给我上!不要后退!” 他挥舞着手中的短刀,示意手下的闲汉们继续围攻。 然而,那些闲汉们已被骆守礼的威势所震慑,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 “你们这些胆小的鼠辈!竟被吓破了胆!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黑脸大汉猛地一挥手中的木棍,几乎要砸到身旁的闲汉,“给我上!谁再后退,我第一个不饶他!” 在黑脸大汉的威逼下,那些闲汉们虽然心中恐惧,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向骆守礼逼近。 骆守礼以静制动,站立如松,手中拎着的五个糖葫芦在微风中微微颤动,让其余的闲汉们心悸不已,围攻的步子很慢,几乎是挪动状态。 “上啊,还等什么!”黑脸大汉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他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几乎要戳到身旁闲汉的鼻子,“他只有一个人,一起上,就不信打不过他!” “现在不上,一会儿喝酒吃肉睡女人可别说我不带你!你们这群废物,难道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吗?” 也许是被黑脸大汉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最前面的两个持短刀的闲汉突然怪叫一声,如同两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冲向了骆守礼。 “好样的,老子就说嘛,老子手下的兄弟怎么可能会有孬种!” 黑脸大汉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皮猴子,一会别出风头,给老子躲在后面去。” “知道了。” “知道了,大哥。”皮猴子应声,眼神闪烁,迅速退到人群后,准备见机行事。 前方的闲汉已如饿狼扑食,向骆守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两把短刀在空中划过两道寒光,却无一能触及骆守礼的衣角。 骆守礼身形轻盈,如同游鱼穿梭,轻松避开每一道攻势。 这时,黑脸大汉手下一个练过几年功夫的兄弟也加入了战斗,他稳扎稳打,一刀刺出,却也被骆守礼轻松闪过。 再次挥刀劈砍时,骆守礼已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闲汉,将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 这样一来,从骆守礼正面发起进攻的闲汉们顿时陷入了困境,他们纷纷变得畏手畏脚,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自己的兄弟。 常年累月积累出的打架斗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再盲目冲锋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外围的闲汉们也没有全部冲上来,他们各自拎着器械,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支援。 “他妈的,倒是有点道行。”黑脸大汉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 他眼神凝重,行家一出手,便知深浅。 看骆守礼这几下子,绝非等闲之辈,雇主的钱看来不好拿。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狠下心,多敲他一笔。 黑脸大汉心中暗自懊悔,却听得“嘭”一声巨响,一个闲汉被骆守礼一脚踹中胸口,直挺挺地被打倒在地上。 此时,骆守礼手中的糖葫芦已经面目全非,原本鲜艳欲滴的山楂果如今已变得破碎不堪,糖衣也早已脱落,地上还滚落了几颗孤零零的山楂果。 黑脸大汉眼见自己这帮手下在骆守礼面前纷纷败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当即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骆守礼面前。 “小子,可以啊,让老子来会会你!” 骆守礼见状,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依旧攥着手中那五串已经面目全非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微张,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黑脸大汉怒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忽然,他猛地一挥,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着骆守礼的面部击去。 骆守礼眼疾手快,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木棒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竟是有些疼。 这黑脸大汉倒是有两下子。 一击未中,黑脸大汉迅速调整姿势,再次挥棒,这一次的目标是骆守礼的胸口。 骆守礼身形暴退,同时一把抓住木棒的另一端,语气冰冷:“我躲得过你第一棒,就躲得过你第二棒。”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扭腰身,借助黑脸大汉的力量,将木棒甩向一旁。 然而,黑脸大汉的力量实在太大,木棒虽被甩开,但他的攻势却并未因此受阻。 他迅速换步,再次逼近骆守礼,木棒如同狂风暴雨般挥洒而下,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骆守礼被逼得节节后退,但他却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过人的反应速度,一次次地躲过了黑脸大汉的致命一击。 这样一直持续了数分钟,黑脸大汉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愈发猛烈,挥动木棒的力气丝毫不见衰减,反而似乎愈战愈勇。 木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速度快得惊人。 单论力量,骆守礼不是这黑脸大汉的对手,此人成为这帮闲汉的头目,也并非是浪得虚名。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招儿了。 “小子,你就这点本事吗?”黑脸大汉见骆守礼脚步却略显踉跄,仿佛真的被对方的攻势所震慑,心中不由地得意起来。 “大哥厉害!“一个闲汉高声喊道。 “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另一个闲汉附和着。 “打得他满地找牙!“一个声音尖锐的闲汉叫道,眼神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似乎对这场打斗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围观的闲汉们见状,纷纷发出嘲笑声。 他们看着骆守礼在黑脸大汉的猛烈攻势下步步紧退,以为他不堪一击,即将成为黑脸大汉手下的败将。 黑脸大汉见骆守礼节节败退,心中更加得意。 他怒吼一声,加大了攻击的力度,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骆守礼则继续躲避,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忽然,骆守礼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这一刹那的失衡,让黑脸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他探身向前,木棒斜斜地朝着骆守礼的脖颈狠狠砸去,意图一举将骆守礼击倒。 围观的闲汉们见状,纷纷屏息凝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骆守礼被击中的惨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骆守礼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他左脚猛地一蹬地面,身体仿佛被弹簧弹起,竟然朝着木棒的方向迎了上来。 众人一看,还道是这人脑袋发昏了,这不是主动挨揍吗? 原本只是脖颈处挨一棒,最多被打晕,但这下多半要打在脑壳上,弄不好就是个万多桃花开。 黑脸大汉一咬牙,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下手狠辣。 然而,在他手中的木棒快要接触到对方的头发时,竟然发现骆守礼的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偏移动作,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耳廓飞过,却未能击中目标。 黑脸大汉见一击不中,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骆守礼身形急转,宛如鬼魅般朝着黑脸大汉的怀中猛扑而去。 黑脸大汉的招式已经用老,几乎无法再变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他猝不及防,被骆守礼打了个措手不及。 “啊!”一声惨叫从黑脸大汉的口中发出,只见他的脸上被骆守礼手中的签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顿时出现了五道深深的血印子,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显得格外狰狞。 黑脸大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骆守礼,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原本以为骆守礼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却没想到骆守礼竟然还有如此凌厉的反击。 “你他娘的……”黑脸大汉不信邪,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五根签子紧紧地顶住了。 那些签子尖锐而锋利,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让你的人都让开,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骆守礼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手中的签子紧贴着黑脸大汉的脖颈,让黑脸大汉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黑脸大汉还想硬气,但感受到那尖利的竹签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王八蛋!”藏在人群后的皮猴子见状,大哥竟被骆守礼制服,他顿时怒火中烧,分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瞪着骆守礼,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仿佛要将骆守礼生吞活剥一般。 “赶紧放了我的大哥,不然老子放干你的血。”皮猴子恶狠狠地威胁道,并扬了扬手中的匕首。 骆守礼却并未被他的威胁所动,冷冷地看着皮猴子,手中的签子依然紧紧地顶着黑脸大汉的脖颈,语气如寒冰般刺骨:“我若放了你的大哥,你等可会善罢甘休?” 皮猴子一愣,没想到骆守礼竟然会如此冷静地应对他的威胁,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怒喝道:“你若不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骆守礼冷笑一声,他深知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原本,骆守礼在观察过周围环境后,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薄弱之处,并计划利用这一点来扭转局势。 然而,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形势却如同流水般瞬息万变,原本的策略可能已经不再适用。 但此刻,黑脸大汉被骆守礼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骆守礼脱离险境的可能性。 只要控制住了这个领头的大汉,其余的小喽啰便不敢轻举妄动。 骆守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紧握着手中的签子,语气如寒冰般刺骨:“我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这位好汉,你的性命,怕是要你的兄弟们说了算了!”骆守礼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黑脸大汉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视着皮猴子,大声喝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要让老子死,赶紧给老子让开。” 自己身边这位不只是很能打,而且可能身上是背过人命的,若是不让他离开,恐怕自己的性命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皮猴子闻言,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咬着牙,瞪着骆守礼。 他也知道,此刻若是硬碰硬,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不甘心地让开了一条路,让骆守礼带着黑脸大汉离开。 骆守礼劫持着黑脸大汉,迅速向巷口走去。 周围的闲汉们,尽管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却也不敢轻易上前阻挠,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黑脸大汉就这样被骆守礼牢牢控制,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行进间,黑脸大汉开始连连求饶,言辞间不乏“有眼不识泰山”、“英雄饶命”之类的恳切之语。 “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今日便不取你性命。” 黑脸大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吐露了实情:“是个叫瘸三儿的掮客牵的线,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雇主,只是按吩咐行事。” 骆守礼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行至巷口,骆守礼猛地一推黑脸大汉,利用他庞大的身躯作为屏障,自己则迅速向后退去,消失在巷口。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就在他以为已成功脱身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骆守礼警觉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身后驶来,车窗猛然摇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上车!” 第九百七十八章 控制 车窗内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庞,以及那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骆守礼的心脏。 “上车。”车里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骆守礼的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告诉他,逃跑是唯一的出路。 但他的眼角余光迅速捕捉到了周围的异常——右前方,一个戴着工人帽的年轻男子,正看似不经意地从馄饨摊后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如鹰,锁定在他的方向; 左后方,卖蜜饯的小贩身旁,另一个年轻男子站立,腋下夹着一本杂志,但那双眼睛,分明也在盯着自己。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却足以让骆守礼明白,自己已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 逃跑的念头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分析。 对方既然布下如此周密的局,显然不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是另有目的。 骆守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应声而开,他猫腰坐了进去,心中却已盘算好了应对之策。 车内,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面容冷硬,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男子一手持枪,另一手则开始对他进行搜身。 骆守礼没有反抗,对方的手在他腰间、腿侧游走,最终,他的手枪和匕首被一一缴获。 “暂时交给你保管可以,但是事后一定要还给我。”骆守礼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两件物件跟了我十几年,没有它们在身边,我心里不踏实。” 年轻男子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那些武器放在一旁,随后,从车座下抽出一个黑色的头套,动作娴熟地套在了骆守礼的头上。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骆守礼的世界变得狭小而封闭,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街道的洪流中。 骆守礼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车速的平稳和方向的变换。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加速,都通过车身的轻微摇晃传递给他,让他在心中默默描绘着行驶的轨迹,并试图通过听觉捕捉外界的信息,但外面的声音非常的嘈杂,无法提供有效的信息。 除了车轮与路面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外,再无其他。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与煎熬。 骆守礼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路程,试图推测出最终的目的地。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徒劳,对方既然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就不会轻易让他猜到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停了下来。 头套被猛然扯下,刺眼的光线让骆守礼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仓库内,四周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霉变的气味。 仓库中央,一张破旧的木桌旁,坐着一个戴着面罩的中年男子,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骆守礼只是看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是一凛。 那是一双阴鸷的目光,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骆守礼的瞳孔猛地一缩,记忆中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五年前,那场腥风血雨,那个在黑暗中与他擦肩而过的身影,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预言,如今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应验了。 “是你?”骆守礼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过往恩怨的无奈,也有对未来未知的忐忑。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面罩下的男子发出低沉的笑声,那声音里藏着得意与嘲讽,“但我觉得一点都不意外。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随着话语的落下,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被面罩和衣物紧紧包裹,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见对方一步步走来,骆守礼紧盯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这场重逢绝非简单的叙旧,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较量。 五年前,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一场错误的相遇,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骆守礼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但五年后,命运偏偏又一次将他们推向了同一个舞台。 “为什么?”骆守礼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五年前的事情,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阴鸷的目光直视着骆守礼:“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仓库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中年男人挥挥手,让一众手下出去。 其中一个手下看上去像是不放心的样子,略微一迟疑,便被中年男人骂了一句。 骆守礼上次听到这样的骂声,还是五年前怀安周家被灭门的时候。 但逃避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唯有面对,才能找到出路。 不久,仓库里便仅剩他们俩的身影,骆守礼有细心在十秒之内干掉对方。 骆守礼打破沉默:“你就不担心我会对你下手?” 中年男子朗声笑道:“你的本事我岂能不知?昔日单枪匹马挑战淮北绿林十八勇士,一夜之间令淮安恶霸周家满门覆灭的传奇人物,岂是我辈能轻易抗衡的?” 骆守礼眉头紧锁,反驳道:“周利贾夫妇及其二子,欺压百姓,贩卖儿童,他们手中冤魂无数,死有余辜,但周家灭门之事,我绝不认账。其余周家人与仆役,并非我所杀。是你们陷害我!” “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区别?”中年男子两手一展,无所谓地说道,“世人怎会深究这些细节?人们只记得是那位江湖人称‘一线刀’的骆昆所为。那一战,你名声大噪,在整个淮北乃至江苏,骆昆这个名字,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晓。” 骆守礼闻言,气愤难平:“你们这些人……” 中年男子缓缓言道:“我虽非你敌手,但我敢打赌,你不敢取我性命,至于缘由,你心中自有分寸。” 骆守礼目光如炬,厉声问道:“你对她们母子究竟做了什么?” “并未做什么,只是时刻留意着她们的动静罢了。骆昆啊骆昆,谁能料到,曾经那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竟会甘愿化身为一名默默无闻的苦力船夫?” “更有甚者,谁能想象,为了保护她们母子的周全,你这五年来竟从未踏足去看望她们一眼,以至于她们至今仍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 骆守礼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全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猛兽,“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碰他们一根汗毛! 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独到。如今,我更加确信,找你合作是我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合作?”骆守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何时答应过与你为伍?” “确实,你未曾明确答应。但你以为,你有拒绝我的资本吗?”中年男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罗昆,仔细想想,她们母子现在的生活何其宁静,倘若……” “住口!”骆守礼怒喝,身形一震,“我警告你,若敢对她们有丝毫非分之想,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与你们抗争到底!” “哎呀,别这么激动嘛。”中年男人面具后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说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足够你们远走高飞,无论是去欧洲还是美国安家,岂不美哉?” 骆守礼,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血性方刚,然而在面对这位中年男人时,却仿佛被对方紧紧扼住了命脉。 中年男人对他的软肋了如指掌,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他的要害。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对被他隐藏起来的母子。 骆守礼的愤怒被中年男人尽收眼底,他轻轻走上前,低声道:“你放心,我们是朋友,是携手并进的合作伙伴。合作的目的在于共赢,而非树立敌人。时间差不多了,我想跟你详细谈谈咱们之间的合作。” …… 另一边,许世杰深陷于兄长逝世的巨大悲痛中,无法自拔。 他已经连续两顿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双眼因哭泣而肿胀,宛如两颗饱满的核桃,充满了哀伤与无助。 方如今轻轻推开门,步入房间,目光落在许世杰身上。 许世杰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 方如今见状,向身边的行动队员要了一盒香烟,掏出一支烟,递给了许世杰。 许世杰接过烟,手指微微颤抖,待香烟点燃,他依旧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而迷茫,烟头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映照出他脸上难以言喻的哀伤。 方如今看着他缓缓地将烟送至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缓缓地吐出,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随着这烟雾飘散在空中。 戴建业眼见许世杰这般消沉模样,怒火中烧,一时冲动,猛地向前一步,意图去抓许世杰的衣领,方如今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臂,拦在了戴建业与许世杰之间。 许世杰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愁苦与迷茫:“我的心很乱,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如今保持着难得的冷静,他知道,与父母之间的恩怨迟早要与许世杰清算,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紧抓眼前的线索。 大板巷的搜查行动中,收获了大量的财物,这些财富数额惊人。 在张鑫华与赵伯钧的运作下,一部分财物被献给了处座,以示忠诚与敬意。 而剩余的部分,则按照既定的规则,在特务处上下相关人员中进行了分配。 尽管方如今极力推脱,不愿过多沾染这些不义之财,但最终还是分到了一万美金和十根珍贵的小黄鱼。 这样的数目,已经足以让许多人眼红。 这仅仅是大板巷一处所藏匿的财富,就让特务处上下相关人员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可见许家兄弟的财富之巨。 然而,除了那些令人炫目的钱财之外,方如今并未能找到他真正渴望的关于日本特高课的任何线索,这让他颇感失望,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了许世杰了。 “许世杰,你冷静点,好好回想一下,你大哥在去世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尽管当时方如今和张鑫华都在场,但他们都未能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而这一切需要得到许世杰的帮助。 许世杰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大板巷你们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吧?据我所知,我大哥的多处宅子也都没能逃过你们的搜查。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事向来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是不会轻易留下任何可以被人抓住的把柄或证据的。” 方如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许世杰不要急于下结论:“不,那天你大哥提到的并不仅仅是大板巷的事情,他还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对不对?这些话语之间,或许隐藏着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线索。” 许世杰一脸疑惑,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在暗中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大哥生前的那些话语,许世杰并非没有反复琢磨过。 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一遍遍地回想,试图从那些看似平常的对话中捕捉到任何可能的提示或线索。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未能从中发现任何具有提示性的信息。 在弥留之际,许世荣回忆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虽然饥寒交迫,但对于许家兄弟二人来说,过得非常快乐。 如今,方如今逼得他继续回忆,这让许世杰感到既困惑又无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笼罩,无法触及到真相的边缘。 方如今将那一整盒香烟扔给了许世杰:“拿着,好好想想,你大哥生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关键。别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我们需要找到那些隐藏的线索。你也不希望你大哥白白就这么死了不是?” 第九百七十九章 贞洁牌坊 在昏黄而沉闷的屋内,许世杰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接一根的香烟,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烟雾缭绕,如同实质般的迷雾,缓缓弥漫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将空气染成了模糊的灰色。 负责监视他的行动队员,即便训练有素,也不禁在这密不透风的烟幕中败下阵来,纷纷捂嘴咳嗽,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嫌恶与无奈。 然而,许世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眼神空洞而迷离,思绪在无尽的烟雾中徘徊,就像是他的大脑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变成了一团难以理清的浆糊。 他的心中,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那是对大哥许世荣离世的无尽悲痛与不甘。 只要他一闭上眼,大哥的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仿佛昨日,而睁开眼,却只剩冰冷的现实和无尽的黑暗。 他深知,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有限的能力,要想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份无力感,让他倍感挫败,却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借助外力的决心。 方如今,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若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真的能揭开真相,为大哥报仇雪恨。 许世杰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但不求助于方如今呢,自己一样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也许人家会看在他帮助找到线索的情况下能够网开一面。 一切都想通了,反正他许世杰就是烂命一条,在死之前能够帮大哥报仇雪恨也就值了。 方如今轻轻带上房门,背后是许世杰那复杂而挣扎的身影,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对于许世杰这样的人,单纯的压迫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唯有触动其心弦,方能真正驾驭。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更好地利用许世杰的复仇之心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步赶了过来的张鑫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如今,处座有新的指示。要尽快处决许世杰。” 张鑫华的话语简短而冷酷,仿佛是在宣读一个早已注定的判决。 方如今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处座做出这个决定背后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但对他而言,这也意味着之前的布局可能需要做出调整。 “明白了,我会尽快处理。不过,许世杰或许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我想请组长替我多争取一些时间。” 张鑫华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处座的决定,不容置疑。你的任务,就是执行。三天之内,要向处座报告。” 方如今点了点头,心知事情已经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 处座未必想立即让许世杰死,但是之前跟许世荣有过交集的大人物们会认为许世杰是个不稳定因素,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张鑫华传达完命令后,整个人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神情渐渐松弛了下来,低垂着眼帘,声音也压低了几分,透露出一种无奈与沉重。 “科长和我,我们都在处座面前替你争取过时间了。但是,你也知道处座的脾性,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没有人敢违抗。不管三天之后你有没有从许世杰的嘴里掏出我们想要的情报,他都得死。” 张鑫华并非是危言耸听,特务处就像江湖中的一个神秘门派,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而处座呢,那可是特务处这个门派里说一不二的掌门,跺跺脚,情报江湖都得颤三颤。 “张组长,这边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向你报告的。” 张鑫华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如今,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但这次,处座的决心已定,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希望你能理解。” 说完,张鑫华转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方如今一眼:“记住,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你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处座的命令。处座虽然爱才,对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是非常欣赏的,但他也是有底线的,你明白吗?” “明白!”方如今点了点头,目送着张鑫华离开。 张鑫华踏入关押许世杰的房间,立刻被一股浓重的烟雾所包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烟雾缭绕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坐在角落。 许世杰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 屋内的烟雾已经浓得让人难以忍受,不仅影响了视线,更让人的呼吸变得困难,方如今毫不犹豫地吩咐手下:“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 手下闻言,立刻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户。 随着窗户的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房间,将原本沉闷、浑浊的空气逐渐置换出去。 烟雾开始逐渐消散,方如今走到窗户无尽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再次看向许世杰,发现对方的表情也似乎因为空气的流通而变得轻松了一些。 “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 许世杰用力地摇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困惑和迷茫都甩出脑海。 然而,那些纷乱的思绪却像纠缠不清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他感到无助,感到绝望,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尽的迷宫中,找不到出口。 突然,他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起来。 那种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仿佛能够暂时摆脱那些困扰他的思绪。 “我……我不知道……”许世杰的声音颤抖着,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方如今看着许世杰的样子,知道许世杰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度困难和迷茫的时期,需要有人来帮助他理清思绪,找到方向。 “别急,慢慢来。”方如今轻声安慰道,“时间还有的是,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找到头绪的。” 许世杰苦笑了一声,笑声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自嘲,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方如今,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我真的还有时间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我承受的住。” 方如今原本想瞒着许世杰的,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许世杰,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处座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三天之内处决你。但是,我相信你手里还掌握着一些重要的情报,这些情报或许能够救你一命。” 许世杰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些情报……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我明白。”方如今点了点头,“但是,时间不等人。你必须要抓紧时间了。不然你大哥的死就会变成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 许世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方如今:“三天!这三天之内,若是我想起什么来了,我也不指望着这能救我的命。我和我大哥本就是烂命一条,若不是机缘巧合,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这几年我钞票、女人、权势,我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说起来,这心里也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说罢,他缓缓跪倒在地,对着方如今磕了几个响头,道:“我许世杰这辈子就这样了。唯求方长官能够替我大哥找出幕后的指使之人。” 方如今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能量有多大,不是我能撼动的。” “可是……可是……他们若是跟日本人勾结呢?” 方如今笑了笑,这个许世杰虽然后来成了也一个纨绔子弟,但脑子是不笨的,老头子和处座是一样的,最在乎的就是一个“忠”字。 许世荣的死,老头子也是有所耳闻,但他对于那些背后势力的小动作选择了视而不见,说明那些人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如果那些人真的和日本人有所勾结,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老头子对这种事向来是零容忍,一旦查实,必然会严惩不贷。 尤其是长江防御计划的泄密让老头子雷霆大怒,怕是这个劲儿到现在还没有过去,此时再爆出有人跟日本人勾连,相信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如今沉声道,“但前提是要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跟日本人勾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大哥临死前一直在念叨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如今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许世杰记忆中的一扇门。 他愣了一下,脑海中开始回放起大哥临死前的那些话语,那些关于他们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特别的地方……”许世杰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试图找到那些可能被忽视的细节。 突然,他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我记得,大哥曾经提到过我们抓泥鳅的事情。当时我年纪小,不知道危险,差点在河里淹死,是大哥把我拖了上来。后来他就逼着我学游泳,我不愿意学,他就把我一脚踹进河里,告诉我以后不想被淹死,就赶紧学会……” 许世杰在方如今的引导下,思绪逐渐沉入了往昔,从当前的叙述滑入了对童年时光的深深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许世杰的耳边总是萦绕着哥哥许世荣的叹息:“你必须学会游泳,这是活下来最基本的。” 然而,对于畏水的许世杰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许世荣的心肠硬如铁石,当看到弟弟在水中拼命扑腾,丝毫不为所动。 有一次,许世杰小心翼翼地在河边不敢下水,许世荣却突然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踹入水中。 那一刹那,许世杰感到自己像是被河水吞噬,恐惧和冷水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他拼命挣扎,但许世荣似乎并没有要伸手相助的意思。 随后,许世荣又拿起一根长竹竿,强硬地将许世杰的脑袋往水里按。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绝望和害怕深深烙印在许世杰的心底。 然而,正是这样的“狠”,让许世杰逐渐克服了恐惧,学会了游泳。 每当回想起那些磨练,他虽然心生畏惧,但也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后来,随着我的水性日益精进,常常独自一人潜入珍珠河水中,捕捉那些鱼虾打牙祭。一次潜水时,我的目光被水面下河堤上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所吸引,我一个人不敢钻进去,便连忙上岸叫来了大哥。” “结果,我们发现那竟是一座沉睡已久的古墓。在昏暗的墓室中,大哥意外地发现了一对金光闪闪的手镯。那一刻,我们的命运似乎被悄然改写。” “正是这对金手镯,成为了我们兄弟二人发家的起点。过了几年,我们才去外地将其变卖,用所得的钱财做生意。” 方如今暗暗点头,许世荣平白无故得到了一对金手镯,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他没有立即露白,而是在几年之后才到外地变卖,足以说明其心机之深沉。 许世杰继续道:“然而,大哥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谨慎。他知道,这些财富来源于古墓,我们就这么拿走,多少有些损阴德。因此,他从未向外人透露过此事,也严令我守口如瓶。” “多年之后,有一次我在酒桌上险些酒后失言,差点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回到住处后,大哥严厉地惩罚了我,一顿痛打让我整整一天都无法下床。” 方如今闻言,精神一振:“那个古墓的入口在哪里?” 许世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沮丧:“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树林子,我后来一直都没有去过,有些记不清了。” 方如今没有放弃,鼓励道:“没关系,慢慢来。你试着回想一下,那个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或者地形?你再努力想想,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好。” 许世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努力回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喜色:“大致应该是在珍珠河的下游,离那个地方不远有个贞节牌坊,不知道这些年还有没有?” 珍珠河位于南京城区中北部,北起玄武湖武庙闸,南至浮桥,流经bj东路、珍珠桥、文昌桥、文德里桥等处,最终流入内秦淮河东段。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动,说道:“很好,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们立刻去找找那个贞节牌坊。” 第九百八十章 河中寻踪 珍珠河畔,一座石牌坊面向古道、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又庄严肃穆地伫立在曾经的官道上。 牌坊的建立,首先要有符合条件的贞妇,在层层上报、经过审核、获得礼部批准之后,还要有能建得起牌坊的财力。 后者或是子孙有了出息、或是倾家族之力,相较之下,前者似乎更不容易,它是对一个女人一辈子的考量。 所以,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建,而是允不允许建,建成什么样式,可以用几根柱、盖几个楼等都有明确的规定。 这座石牌坊在数百年间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所幸是由质地坚硬的上等花岗岩所建,才使得今天还有余存可览。虽然牌坊上也已布满了经年的苔痕,但深刻于其间的文字,却依然可见。 “鞠孤善继先人志,从一无违夫子心”。 据说,此地原来还有一座牌坊,是现在的这座牌坊主人的婆婆。 这两个女子分别于花样年华守了寡,从此再未嫁人,各自守着幼子艰辛地度过漫长的一生。“子已成家立业,又抱孙”,说的是这位婆婆。 关于这位媳妇,史料如此记载:“童氏单生一子,青年守节……孝敬婆婆,抚养独子,晨起破冰锄地,深夜挑灯织绩……” 站在石牌坊下,耳畔即响起潺潺水声,清脆悦耳。 透过郁郁葱葱的灌木缝隙,隐约可见河水波光粼粼,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阳光斑驳,为脚下小径铺就金色,引领着人向那片清幽之处探寻。 河边,两位钓者静默而坐,钓竿轻垂入水,耐心等待着鱼儿的上钩,水面偶尔泛起细微的涟漪,与周遭的宁静形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破了河边的宁静,两位钓鱼之人不禁微微皱眉,面露疑惑。 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如此异响,着实令人意外……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觉。 其中一人迅速扭头望去,目光穿透灌木丛的缝隙,隐约捕捉到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 在这偏远之地,车辆的出现显得尤为突兀,不禁让人心生疑惑,揣测着来者的目的。 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原本平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一人眼见着即将上钩的鱼儿被这番动静惊走,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不满地朝着石牌坊的方向走去,打算看个究竟。 但很快,他脸上的怒容被一抹突如其来的惊恐所取代。 面对同伴的疑惑询问,他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画面——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携带着枪支。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回河边,但紧接着,一声严厉的喝止让他不得不踉跄地停下了脚步。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他胆战心惊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些不速之客,恐惧如寒冰般侵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饶命,饶命啊……”他颤抖着声音,祈求着未知的宽恕。 这里虽是城郊,数百年前曾是繁华的官道,但如今早已荒废,人迹罕至,唯有他们这些钓鱼之人才会偶尔光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幸遭遇了土匪。 方如今从车上缓缓走下,眼见眼前这人惊恐万状,心中便已猜出了大概,当即示意手下,将这人唤到身前,准备询问一番,以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 经过一番询问,方如今得知,此人常年在此钓鱼,对这片区域的地形颇为熟悉。 通过此人的介绍,以及方如今看到的地形特征,与许世杰之前所提供的信息大致吻合,这让方如今的眉头微微舒展。 此时,许世杰并未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隔着车窗默默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随后,后续的行动队员陆续乘车赶到,人数足足有二十几人,个个训练有素,尤其擅长水性。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方如今迅速做出部署,留下部分队员负责警戒,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 接着,他专门挑选了水性最好的六名队员,沿着河边进行细致的勘查。 他们的任务是寻找与许世杰所描述情况相符的地点。 此时,方如今才示意许世杰可以下车了。 许世杰在出发前已经精心化了装,此刻的外表看起来宛如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 为了更贴合形象,方如今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副拐棍。 然而,许世杰毕竟只有四十几岁,举止行动间难免流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活力,旁边负责监视保护的行动队员只得不断提醒他注意言行举止。 不过,许世杰的应变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经过最初的一段磨合,他逐渐适应了这个设定的角色,举止间多了几分老者的气度。 方如今指着河边,对许世杰说道:“你看看这地方,是不是你小时候来过的?” 许世杰凝视着那片河水,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他记忆中的片段,却又与现实有所出入。 他无法立即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能喃喃自语:“是,又好像不是。” “别急,慢慢看。”方如今安抚着许世杰,同时又叫来了那两个钓鱼的人。 这两人已经知道方如今等人不是土匪,便不像之前那么恐惧了。 “你们两个经常在这里钓鱼,有没有听说过一些关于这里奇怪的故事或者传说?” 其中一人想了想,答道:“前年的时候,从这里上游漂下来一个死人,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另一人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这里的水下据说住着河神,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呢。” 方如今闻言笑了,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既然有河神,你们还敢在这里钓鱼?难道不怕河神发怒吗?” “有什么不敢的?”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回答,虽然眼神中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我们靠水吃水,想必河神爷爷也是准许的。” “听说过水下有古墓吗?”方如今话锋一转,直接问到了关键。 两人闻言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方如今看他们这反应,就知道他们可能把自己一行人误当成了盗墓贼。 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他迅速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二人,并承诺道:“若是你们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另外还有赏金作为答谢。” 那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有胆大的先将钞票接了过来。 其中一人开口道:“听以前的老人说过这里水下有古墓的事情,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毕竟,这河水深不可测,又有谁敢轻易下去探究呢?” “大概的位置知道吗?”方如今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急切。 两人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在确认彼此的想法。 终于,其中一人开口道:“听说在这牌坊的上游,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毕竟,那都是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故事,我们也没亲眼见过。” 方如今转而看向许世杰,只见他仍旧紧皱着眉头,眼神在四周徘徊,显然还没有确认这是否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地点。 方如今心中暗自思量,或许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触发许世杰的记忆。 此时,已经有行动队员按照方如今的先前叮嘱,开始在水边认真地做起热身运动。 方如今很清楚,无论水性有多好,都不能盲目自信,准备活动必须要做到位,以确保接下来的行动万无一失。 热身完毕后,六名行动队员沿着约一百米的河岸,逐一潜入水中。 这里的河水虽不深,但河床上却淤积了大量的淤泥,加上河面漂浮着众多的浮游植物,导致水下能见度极差,给潜水行动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为了确保队员们的安全,方如今特意安排了周密的措施。 每个人的腰间都紧紧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牢牢拴在岸边的树上。 同时,还有两名行动队员专门负责拽着绳子,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确保潜水队员的安全无虞。 戴建业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之前也曾向方如今申请过参与潜水行动,但出于安全考虑,方如今并未批准他的请求。 尽管如此,戴建业仍然对这项任务充满了好奇和热情,渴望能够亲身参与其中。 两三分钟之后,陆续有行动队员从水中冒出头来,他们吐掉口中的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第一轮潜水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倒也在方如今的预料之内。 他神情专注,目光紧紧跟随着每一个队员,准备根据他们反馈的信息,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方如今见队员们体力消耗颇大,便让他们上岸休息。 随车带来的水和干粮此时发挥了作用,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着干粮,边向方如今讲述着在水下的所见所闻。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古墓的迹象,但他们描述的水下地形和特征,为方如今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信息。 两个钓鱼的男人见方如今等人对他们并未构成威胁,渐渐地放下心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人好奇地问身边的行动队员,他们找古墓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行动队员们保持着沉默,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两人见行动队员们并不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自知无趣,便不再多问。 然而,眼下这么多人聚集在河边,他们的钓鱼计划显然是无法继续了。 想走,又担心会惹怒这些人,一时间他们感到无比踌躇,不知所措,只得蹲在一棵樟树下。 方如今再次向许世杰确认了牌坊、古墓和河床三者之间的关系。 许世杰仍旧坚持自己的记忆,说自己记得应该没错,古墓就是在牌坊下游某个特定位置。 “但是那两个钓鱼的说,顺着牌坊往河水的上游走,他们听说过有古墓。”方如今提出了钓鱼者的说法。 许世杰闻言,眉头紧锁,但随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记得就是在牌坊的下游,错不了,错不了。” “那就再信你一回。”方如今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再次选择相信许世杰的记忆。 在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他重新部署了任务,将更多的人投入到了潜水寻找古墓的行动中。 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准备再次潜入水中。 看着队员们一次次潜入水中,戴建业的内心愈发蠢蠢欲动。 他再次鼓起勇气,上前向方如今请求下水。 这一次,他不再是简单地表达愿望,而是充分说明自己的水性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方如今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考虑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道理,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戴建业的请求。 “小心点。” “是,请组长放心!”戴建业心中一喜,当即去做准备。 随着一声命令,戴建业与其他队员一同跃入水中,瞬间被清凉的水流包围。 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身体适应水下的环境。 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逐渐变暗,但戴建业凭借过人的水性,依然能够模糊地看到周围的水域。 他沿着河床缓缓前行,单手轻轻划动,尽量不搅动水底的泥沙,以免影响视线。 一边划水,戴建业一边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竿轻轻地捅向河堤。 水下的视线极差,单纯依靠眼睛搜索,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极易错过重要的线索。 既然许世杰说那古墓的入口是个水下敞开着的大洞,戴建业决定采用这种更为直接且实用的方法。 有了竹竿帮忙,就不用近距离用眼睛看了,大大地提高了效率。 他的这一方法,很快也被其他的队员借鉴了过去。 戴建业憋气的时间比其他人长,当其他队员急于浮出水面寻找换气的机会时,戴建业却能从容不迫地继续他的探索。 五分钟,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难以逾越的极限,但对于他来说,却只是水下探索的常规时间。 这项技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和磨练才逐渐形成的。 第九百八十一章 继续搜寻 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余晖洒在蜿蜒的河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戴建业从河水中艰难地爬上岸,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冷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的双手因长时间在水中摸索而变得通红,手指间还残留着河泥的腥臭,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不灭的执着与怒火。 “姓许的,你到底记得准不准?”戴建业目光直指站在不远处的许世杰,后者正不安地搓着双手,眼神游移不定,显然对于眼前的状况也感到手足无措。 许世杰的心中五味杂陈,儿时的记忆如同梦境一般模糊而又遥远。 那时,他和大哥常在这片水域嬉戏,隐约记得就是此处藏着一个古老的墓道入口。 但如今,几十年风雨变迁,河岸两旁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就连那条曾经清澈见底的小河也被岁月侵蚀,变得浑浊不堪。 “我……我真的记不太清了。”许世杰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歉意,“但是,我一直记得附近有个牌坊,我想,应该不会错太远吧。” 许世杰认字还是十五六岁以后的事情,只依稀记得牌坊的大致形状,不晓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故而,让他找原来的地方,只能全凭着感性的记忆,着实有些难度。 放如今听到两人的对话,头紧锁,目光再次扫过四周。 确实,那座古朴的牌坊依旧矗立在不远处,岁月的痕迹让它显得更加沧桑,却也成了唯一能够证明许世杰记忆真实性的依据。 但仅凭一个牌坊,就能确定那传说中的墓道入口就在这附近吗? 他带来的这些行动队员们,已经连续在水里泡了好几个小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不是办法,方如今叫来了两个钓鱼的人。 “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牌坊没有?” 两位钓鱼者闻言,仔细回忆之后,均说没有见过。 这就奇怪了,附近的河岸只有这么一个牌坊,但河水中并无墓道入口。 方如今让一部分行动队员去上游,按照他们所说的地方去寻找。 期间,许世杰自己也提出下水,方如今上下打量着他,许世杰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少年,这些年的纸醉金迷,让他的身体明显的发福,担心他下了河再也上不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从上游传来消息,搜寻队伍并未有所发现。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村庄的微弱灯光,打破了这沉寂的黑暗。 方如今站在河岸旁,凝视着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水面,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对上游的搜寻结果感到失望; 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 毕竟,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汗水。 时间不等人,距离处座给出的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白天。 “方组长,现在怎么办?”一个行动队员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 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等待着方如今的决定。 方如今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虽然上游没有发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墓道入口就不存在。或许,它就在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入口。” 他转头看向许世杰,后者正一脸愧疚地站在一旁,显然对搜寻结果也感到自责。 方如今拍了拍许世杰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够找到那个入口。” 在方如今的鼓励下,众人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开始沿着河岸进行更加细致的搜寻。 甚至,方如今更是亲自下水,带领着几个水性好的队员,在河中摸索前行,试图找到那个隐藏在河底的墓道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深,但方如今和队员们并没有丝毫的懈怠。 忽然,方如今的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原来,一名行动队员,由于长时间的搜寻和紧张工作,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在试图靠近河岸时,他不慎被一股急流卷走,迅速向下游漂去。 “快!有人被冲走了!”戴建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大声呼喊,同时指向那名队员被冲走的方向。 其他队员也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急,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进行营救。 包括戴建业在内的几名水性好的队员立刻跳入河中,向着那名被冲走的队员游去。 这一段的河水流速极快,给救援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但戴建业等人并没有放弃,他们咬紧牙关,奋力划动着双臂,一点点接近那名被冲走的队员。 终于,在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后,戴建业成功抓住了那名队员的手。 他用力一拽,将队员拉近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从背后保住对方,防止他再次被急流冲走。 其他救援队员也纷纷赶到,从岸上扔下绳子,众人一起合力,将那名体力不支的队员慢慢拖向河岸。 上岸后,那名队员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已经筋疲力尽。 戴建业等人立刻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急救,确保他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戴建业在紧张的营救行动后,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便就近找了块看似平整的长石坐下,打算稍作歇息。 这长石表面斑驳,坐上去凉意沁人,却也意外地舒适。 正当他闭目养神,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长石边缘的一处地方,忽然,他猛然睁开双眼。 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起这块长石,发现其上竟然有几处凸出的雕文,心中一惊,戴建业迅速站起身,开始仔细搜寻周围,目光穿梭于杂草丛生、乱石堆中。 方才的石牌坊他是仔细看过一番的,而身下这块长石竟是与石牌坊的横石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久,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 在不远处,几块大小不一、同样雕刻着精细图案的石块映入眼帘,它们或半掩于土中,或散落在河岸旁,显然是被人为拆解后遗弃于此。 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些石块无疑是一个失踪已久的石牌坊的残片,也就是说这里曾经也有一座石牌坊。 方如今得到报告之后,立即赶了过来,得出的结论和戴建业是一致的,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牌坊。 后来经过询问两个钓鱼的人,这才得知是由于村民将其中的石料纷纷拿回家“古为今用”,使得这一古迹四分五裂,遭到毁坏。 由于牌坊早年间就悉数被毁,两人都未想到这块。 许世杰当即也被叫过来进行辨认,但是天色黑暗,能见度很差,许世杰在行动队员的陪同下以破损的石牌坊为中心进行搜索。 夕戴建业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对方如今缓缓开口:“组长,您说……这姓许的,会不会在背后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 方如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哦?你这么想,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戴建业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城府极深。况且,他心知肚明自己对您双亲所犯下的罪行,自知难逃一死,这样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如今闻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戴建业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多一分小心总是没错。 然而,眼下的局势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暂且相信许世杰表面上的臣服,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方如今已经吩咐了看守的行动队员,对许世杰实施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任何异常举动,立刻采取行动,绝不姑息。” 不多时,许世杰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缓缓走向方如今和戴建业所在的位置。 “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方如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世杰停下脚步,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看着很像,只是天太黑了……” 这话一出,戴建业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恼怒与不满:“看着很像?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我们可不是来这里听你猜谜的!” 许世杰被戴建业的怒斥弄得有些尴尬,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解释:“我真的不确定,那个地方太隐蔽了,而且天色又这么暗,我很难看得清楚。但是,从轮廓和位置上来看,真的很像我们要找的那个入口。”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搜索,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放弃。 于是,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标记好这个位置,等天亮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探查。建业,你带人做好警戒,确保安全。许世杰,你跟我们去车里,再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特征,能够帮助我们更准确地定位。” 在方如今的安排下,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尽管夜色深沉,但他的心中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第九百八十二章 盼着天亮 许世杰的身边一直有两名行动队员贴身护卫,但还是禁不住两个钓鱼之人向这边看来。 “你在看什么?”其中一位钓鱼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略带疑惑,他注意到同伴的异常。 “我,没什么,”另一位钓鱼人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停留在许世杰的方向,难以挪开,“只是……只是感觉那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事实上,自打第一眼瞧见许世杰,那位钓鱼人的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熟感涌上心头。 他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的海洋中搜寻,试图找到这份熟悉感的源头,但遗憾的是,那些记忆碎片如同散落在河水中的星辰,难以捕捉,更难以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低沉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你们看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原来,方如今恰好从旁经过,注意到了两人异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钓鱼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方如今说:“没什么,只是……感觉那个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方如今闻言,好奇地顺着钓鱼人的目光望去,道:“此人若是没有见过,那是不是见过跟他长相相似的人?” 许世杰常年游走于都市繁华之中,他的名字常与灯红酒绿、名利场相联系,这样的野外之地,按理说,是不会吸引他的的。 因此,方如今心里暗自揣测,两个钓鱼之人大概率是不会真正见过许世杰本人的。 想到这里,他转而向钓鱼人问道:“最近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到此处钓鱼?或许,你们记忆中的熟悉感,是来自另一个与这位先生相貌相近的人呢。”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这河边每日人来人往,钓鱼者也不在少数,但真正能让人记住的,却是寥寥无几。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 原来,前些日子他在此垂钓,却见一中年男子开车前来,那人没有华丽的装扮,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 钓鱼人被那股气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人拿着钓具,走到河边,开始专注地垂钓。 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便是钓鱼人也是心中暗自赞叹。 因为有着相同的爱好,两人还闲聊过几句。 现在看来,被方如今的人保护着的人,跟自己所见之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方如今猜测他看到的是许世杰的大哥许世荣。 经过详细询问时间,这个突然而至的钓者应该就是许世杰的大哥许世荣了。 方如今将许世杰叫过来,这才从他口中得知许世荣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不怎么喜欢钓鱼,反倒是喜欢下棋。 许世荣大老远来这种地方做一件自己并不喜欢的事,究竟以意欲何为? 尽管真相尚未完全揭开,但方如今已经大致猜出了许世荣的真实目的。 或许他在那个时候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时日无多,便借着钓鱼的工夫,到河边来提前做安排,这么说来那座地下古墓一定就在这附近才对。 方如今将负责潜水的行动队员一个个地叫到一起训话,原本已经精力不足的一些人眼神中很快恢复了熠熠神采。 “大家沿着河岸仔细找,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我们要找的目标应该就在附近。” 此时,河面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月光如水,却似乎也被这清冽的空气冻得柔和了几分。 四周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近处水流轻触岸边的细语。 夜里的河水冷了一些,连河岸边的小草也似乎被这寒气逼得紧紧贴服了地面 银色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更显得清冷。 偶尔,一两片落叶轻盈地飘落在水面,却又很快被水流带走,消失在夜色深处。 四周的树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它们的影子在河面上拉长,又扭曲。 活动完毕之后,这些人纷纷下水,戴建业一马当先跳入河中。 方如今站在岸边,招手示意许世杰过来,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你哥哥也来过这里?” 许世杰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暗自琢磨,大哥一向行事低调,即便真的来过这里,也绝不会大肆宣扬。 本想多回答几句,但转念一想,言多必失,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 已经很晚了,这两个钓鱼的人还没有允许离开,两人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但谁也不敢先开口相问,生怕惹恼了方如今。 夜幕低垂,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幕,时间悄然滑过午夜,直至凌晨三点半。 戴建业将头沉入水面之下,此时视力再好也看不到水下情景的分毫,更多是靠触觉。 戴建业终于有了收获,心跳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驱使着他,迅速抓起一旁的竹竿,手臂肌肉紧绷,将整个竹竿如同探针般深入那未知的深渊。 竹竿缓缓下沉,直至末端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却依旧未能触及洞底,只留下一串细碎的涟漪,在夜色中轻轻荡漾开去。 “这……难道就是我们要找的古墓入口?”尽管心中已有了几分确信,但戴建业还是谨慎地没有下定论,而是立即向方如今进行汇报。 方如今目光在夜色与水面间来回穿梭:“今夜,我们无法看清水下的一切,行动必须暂停。” 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珍贵线索在搜索过程中被河水冲走,他又命令立刻去找渔网,越多越好,一定要确保这个洞口内的一切安全无虞。 “建业,再好好说说里面的情况。” 戴建业接过方如今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这才道:“里面很深,我试探了四周,不仅有松软的泥土,似乎还有坚硬的石头。” 旁的许世杰激动地道:“那应该就是了,我记得那个古墓的入口就有几块石头堆砌而成的。太好了,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找到了。” 然而,方如今的冷静如同一盆冷水,适时地浇灭了许世杰过热的期望:“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是否真是古墓,还需明日天亮后再做定夺。” 许世杰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这……这……”。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等明天,一切自然会有答案。” 随后,方如今今年转向众人,发出指令:“传令下去,一部分人留下警戒,其余人集中起来,点燃篝火,暖暖身子。今晚,我们就守在这里。” 命令很快下达,这些年轻的行动队员们已在水中的长时间作业中消耗了大量体力,但一听到可以稍作休息,脸上无不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不久,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便在夜色中跃动,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方如今简单地嚼咽着干硬的干粮,背靠着一棵参天大树。 由于他并未下水参与直接的搜索行动,因此特意选择了一个距离火堆稍远的位置,戴建业紧跟在身边。 一旁的许世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蹲在方如今身旁,夜色中,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他鼓起勇气:“那……那什么……关于之前的火,真的不是我的人放的。” 方如今闻言,脸色并未有丝毫波动,,忽然他紧紧盯着许世杰:“你有证据吗?” 许世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逼得有些手足无措,呃了一声,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急忙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证据或解释,但那一刻,所有的思绪似乎都乱成了一团麻。 “当时,我只是……只是想吓吓他们。”许世杰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小的很,“当时,我的手下只是点燃了柴房,那里虽然易燃,但同令尊令爱的房间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按照道理,火势不会有那么大,更加不会出现伤亡。”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又特意问了一遍参与行动的人。”许世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试图说服方如今,“其中一个人说,他曾经见过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附近,行踪诡异。我怀疑,此人跟那场火灾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如今听着许世杰的陈述,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并未立即表态,心中却已对这番说辞还是有所怀疑的。 黑衣人? 这种情节未免太过戏剧化,更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编造的借口。 “黑衣人有什么特征?”方如今试图从许世杰的话语中捕捉到更多的细节。 许世杰登时语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所谓的黑衣人,这一切都只是他听别人说的而已。 “我……我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许世杰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听其中一个人提起过,他说那人身穿黑衣,行动迅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闻言,心中已有了计较,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然:“好了,我知道了。许世杰我警告你,若是为了这件事跟我们动脑筋,你就错了。” 许世杰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黑衣人,确实有人提到过,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编造谎言,一定是有人给我栽赃陷害。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一直在努力寻找线索,希望能尽快找到真相,如此也是还我清白。” “先不急着说这些话,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说有人见过黑衣人,那当时发现那个黑衣人的警察还在嘛?我们得找到他,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许世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惋惜:“早不在了,那天晚上他喝酒之后,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家里还留下两儿一女,一大家子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也怪可怜的。” 许世杰倒也讲义气,事后每个月都派人给这个警察的家人送钱。 方如今听罢,眉头紧锁。 这条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但转念又一想,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确认是河里淹死的?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许世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长官,当时他的尸体是从河里捞出来的,符合溺亡的特征。因为正值酷暑,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所以很快就处理掉了。这一切警察那边应该都是报备过的。” 方如今听罢咬咬嘴唇。 没有尸体,就没有办法进行进一步的检测,也就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自杀、他杀,还是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这条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 但他实在是不甘心,决不能让刚刚聚拢起的人心就这么散了。 夜色渐深,篝火旁,几个行动队员围坐一团,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拉长,显得格外疲惫,有两个行动队员甚至都已进入了梦乡。 而方如今,却依旧坐在大树下,凝视着远处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淹死的警察一事,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跟日本人打了那么多回交道,他深知日本人的狡猾与狠毒对,那些小鬼的下三滥手段十分了解。 为了保护特高课潜伏的特工不暴露,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于许世杰这个人,就要重新去审视了。 方如今在心中暗自思量:“现在手上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够吗?”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查清真相,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希望天早点亮起来,希望那个水下洞穴就是他们一直要好的目标古墓。 第九百八十三章 蔡先生 深夜,心里有事睡不着的人自然不止方如今一人。 月色如墨,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唯独城北一座隐秘宅院的一隅,门房透出的一缕微弱灯光,仿佛是夜色中唯一摇曳的烛火,引人探寻又令人心悸。 这宅院面积很大,院子里是一座三层主楼的主建筑。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辆轿车如同幽灵般缓缓驶近,车灯紧闭,仿佛害怕惊扰了夜的宁静,又或是刻意隐藏行踪。 轿车停在大门口,车门轻启,一名身着深色风衣的中年男子,面容凝重,迅速步出车厢,脚步带着几分急切,直奔宅院大门。 门内,似乎早有预感,一道身影适时出现,大门悄无声息地为他敞开。 中年男子步伐匆匆,眼神警惕,对迎面走来的青年男子仅以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他的目光不时掠过门外,那份难以掩饰的慌张,如同即将被风暴吞噬前的最后挣扎。 青年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声音低沉:“蔡先生,请放心,这里是‘影子之下’最安全的避风港。” 尽管如此保证,蔡先生的眼神依旧难以平复,不断地扭头回望,仿佛门外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蔡先生跟着青年男子进了房屋,走过一楼的前厅,迈步上了楼梯,来到二层的主客厅,窗帘很厚实,而且很厚实,加之里面的灯光很暗,从外面几乎看不到。 青年男子伸手示意,说道:“清水阁下很快就到,请稍候。” 蔡先生闻言,赶紧欠了欠身,连声点头答应道:“好,好……好,我就在这里恭候。” 男子也没有再理睬蔡先生,而是来到窗口处,轻轻扯开窗帘一角,站在侧面向外观察了片刻,这里是二楼,居高临下,可以将外面街道上的情况看的很清楚。 蔡先生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看到青年男子的动作,又赶紧起身解释道:“请放心,我来的路上很小心,不会留尾巴的。” 青年男子也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观察,确实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向蔡先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厅。 看着青年男子离开,蔡先生也松了一口气,身边无人,神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多分钟,蔡先生不禁有些不安,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就在这时,听见外面脚步之声传来,房门推开,两名西装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清水先生!”蔡先生身形一顿,赶紧起身行礼。 为首之人正是清水宪司,他的身后也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颇为普通,个子也不高,属于在人群当中丝毫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种人。 此人正是略微化装之后的板仓弥久。 而蔡先生今日要拜访的清水宪司,是日方南京使馆的一名参赞,清水宪司除了这个身份证之外,还是特高课的高级间谍。 原来日方在上海设有外交办事处,起初叫公馆,后来改为大使馆又搬到了南京鼓楼。 清水宪司见到蔡先生,哈哈一笑,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颜悦色的说道:“蔡桑,请随意,我早就说过,我们是朋友,不用太过拘束。” 尽管清水宪司刻意表现的亲切和蔼,可是蔡先生对清水宪司实在是极为畏惧,不敢稍有懈怠。 清水宪司又转头看向板仓弥久,给蔡先生做介绍:“蔡先生,这是我的好朋友北山敬介,以后很多生意,怕是要你们之间来谈喽!” “北山阁下!”蔡先生微微点头,躬身施礼。 “蔡先生,请多多指教!” 板仓弥久在一个中国人的面前,自然是不会表明真实身份和姓名的。 清水宪司转身招呼两人落座,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示意蔡先生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蔡先生人虽然坐下来,但屁股压着半边沙发,身形挺直,不敢稍有怠慢。 清水宪司看他实在拘束,哈哈一笑,也不再勉强,直接开口问道:“你这次这么急着见面,是不是特务处的人在调查你了?” 蔡先生赶紧小心回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只是现在许世荣死了,我担心他在临死前会将之前的那些事情透露出去,所以……” 蔡先生,真名叫作蔡德清,早年间也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做过几年的情报工作,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 然而,世事无常,随着后台势力的衰败,他也被无情地排挤出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舞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蔡德清心中五味杂陈,但他深知,在这变幻莫测的官场中,唯有自救方能求生。 于是,他咬紧牙关,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与经验,巧妙周旋,终于寻得一线生机,调任至税务稽查部门。 这虽非昔日荣光,却也是个油水丰厚、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绝佳位置。 在税务稽查系统,蔡德清并未沉沦,反而如鱼得水,凭借着早年间在情报界建立起的广泛联系,寻找到了税务稽查领域中的灰色地带。 不久,一条通往财富与地位的隐秘通道便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日本人能够跟许世荣搭上关系,走的还是蔡德清的路子。 按理说,蔡德清作为一名曾经的情报人员,本对日本的野心有着清晰的认识,且深知日本的狼子野心。 但财富的诱惑让他逐渐迷失了方向,他开始被金钱所驱使,渐渐忘记了民族的大义,甚至不惜沦为日本人的走狗。 因为他在税务稽查系统的势力,许世荣对他非常的尊敬,仅仅是每年的常例孝敬就有上万美元。 这些年,蔡德清对许家的生意倒也是照顾有加,两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 然而,日本人的野心远非金钱所能衡量。 他们巧妙地利用蔡德清在税务系统的深厚关系,悄无声息地获取了大量珍贵的税务情报。 这些情报如同一面镜子,让他们得以窥探南京方面的财政与物资状况,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些情报比那些民国军政要员桌上的报告还要来得及时、准确。 有了日本人在暗中的扶持,蔡德清的仕途如日中天。 短短七八年间,便迅速升至实权处的处长之位,权柄在握,风光无限。 但好景总是不长。 当蔡德清偶然得知特务处正在暗中调查许家的事情时,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惶恐与不安。 这份不安如同乌云蔽日,让他的未来变得扑朔迷离。 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听关于许世荣的消息,试图在这片迷雾中找到一丝线索,以解开自己心中的重重疑团。 然而,特务处的口风却紧得如同密不透风的墙。 无论蔡德清如何旁敲侧击,甚至不惜花费重金,那些关键的、有价值的信息始终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他派出去的人一次次地空手而归,带回的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情报,根本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这让蔡德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焦虑。 幸运的是,蔡德清并非孤军奋战。 在这场围绕许世荣的风暴中,高层亦有人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通过其他隐秘的渠道,蔡德清得知了一个令他稍感宽慰的消息:许世荣在面对审问时,竟出奇地保持了沉默,没有透露出任何对蔡德清不利的信息。 这无疑为蔡德清减轻了不少压力,让他暂时得以喘息。 而更令人振奋的是,上面的决策已经明确无误——许世荣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的生命已经成为了这场风暴中不可或缺的牺牲品。 这个消息如同一股清风,吹散了蔡德清心头的阴霾。 他终于可以卸下一些重担,不必再日夜为许世荣的事情而焦虑不安。 原本,蔡德清以为接下来只需静待许世荣的死讯传来,便可以彻底摆脱这段阴霾,重拾往日的平静。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就在今天白天,他的一位好友因身体不适前往医院就诊。 回来后,在与蔡德清的闲聊中,好友不经意间提起了一桩事情。 好友就是随口一说,在医院里,他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的主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步态,都与他记忆中已经死去多日的许世杰惊人地相似。 好友并未当回事,毕竟许世杰的死讯是公开过的,蔡德清也花钱打听过许家的下人,说看到过许世杰的尸体。 当时,蔡德清也就信了。 但此刻,听好友这么一说,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蔡德清瞬间愣住了。 许世杰,这个名字在蔡德清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自己那位好友也是一名富家子弟,早些年跟许世杰经常在一起鬼混,算是和许世杰非常熟悉的。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通过化装的方式来改变,但背影很难改变。 特别是遇到熟悉的人。 因为这个人有特有的特征记忆在你的头脑里,一旦人眼探测到此特征,与大脑里预存的特征相吻合,就会迅速完成识别。 当然了,有时候会出错,那说明特征不够独特。 虽然这位好友完全没有当回事,但蔡德清却是信了。 尽管证据还不够充分,但为了以防万一,蔡德清仍然选择了相信。 他与许家兄弟的交集不少,很清楚许家兄弟两人性格的不同,故而从来谈“正事”都是与许老大,刻意避开许老二。 许世杰应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当,但许世杰的突然“复活”无疑给蔡德清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之前所得知的一切都是假象,是否许世荣的事情背后还隐藏着更为深邃的阴谋。 此时听到蔡清德的回答,清水宪司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这么问,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清水宪司告诫过蔡清德,没有特殊情况,二者之间不要频繁联系,以免被中方情报系统察觉。 蔡德清急忙解释道:“我的一个好友今天在医院里好像看到了已经死了的许世杰。” 这话一出口,连蔡德清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 “到底怎么回事,你急,慢慢说。”清水宪司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板仓弥久一直眯着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一些。 蔡德清将医院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担心事情有蹊跷,本想去打听一下,奈何一天过去了都没有结果。我这里调查起来太困难,所以想阁下出手,彻底调查一下许世杰,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听到这个情况,顿时引起了清水宪司的注意,他的警觉性更是敏锐,一下子就联想到,很可能是有人在施障眼法 他连忙追问道:“许世杰?他对你的事情知道多少?” 看到清水宪司的脸色严肃,蔡德清心中一颤,赶紧回答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和许世荣谈的,与许世杰在一起也都是喝酒吃饭听曲,这个人是个纨绔子弟,我从来不跟他谈正事。” 清水宪司闻言心中稍安,他思量了片刻,点头说道:“如果由我的人出面,太露痕迹了。正好,今天北山君也在,就由他的人出面调查此事。”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蔡德清,话锋一转,安慰着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这也许就是一次巧合罢了,你反应过激,反而会适得其反,要镇定一些!” “退一步说,即便是许世杰还活着,可他大哥会把底牌透露给他吗?我想应该不会。所以,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他们可能利用许世杰布局,而我们只需要装作不知入局就行了。” “是,是,您说的是,我也考虑过这一点。”蔡德清连连点头,生怕清水宪司会怪罪他的胆怯。 清水宪司却是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个许世荣也是狡猾的很,在跟你接触的时候从来都是谈正经生意,情报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掺和,是不是?” 使馆和特高课都经过了一番核实,许世荣与日方合作更像是真的做生意,而不是经营情报,是以他提供的一些情报,时效性并不强,甚至有些从情报市场上花钱就能买到。 总之,这些情报的价值很低。 但日本人并未因此而怪罪他,他们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只要用利益紧紧和许家捆在一起,到时候就由不得许世荣了。 蔡德清闻听,连连点头:“此人城府极深,做事小心谨慎,从来不留任何尾巴。这样的人即使有一天为您所用,也是心有不甘的。” 清水宪司点头说道:“是个难缠的人,此人很有魄力,能够从底层拼杀打出一番天地的,必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只可惜啊……我们投在他身上的那些财力和精力,还没有等到出回报的时候。” “北山君,蔡先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你查一下吧。我就不麻烦南京其他的情报小组了,毕竟他们在南京经营的时间太久了,不是没有暴露或者被渗透的可能,还是你更加稳妥一些。” 板仓弥久微微顿首:“是,请清水阁下放心,请蔡先生宽心。我一定会尽快调查。” 第九百八十四章 棋子 板仓弥久默默看向清水宪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蔡德清提供的这个线索非常重要。 事实上在长江以及码头上的抓捕的事情不是没有一点风声,只是限于各情报小组获取情报的能力,特务处抓的那个人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搞清楚。 如果许世杰真的活着,那么许世荣真是下了一盘大棋。 板仓弥久不禁也担心起来,城府极深的许世荣虽然已经死了,但确实可能在死前留下关键证据,这将会对特高课非常不利,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因为条线的不同以及保密的需要,板仓弥久并不知道在南京是哪个情报小组以及人员与许世荣进行联络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小组及其人员必须马上转移。 他看向一旁的清水宪司,对方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微笑道:“北山君,请放心,我们已经通知相关人员紧急撤离了。” 板仓弥久微微松了口气,清水宪司的动作很快,但显然不是刚刚布置下去的,想必他对许世荣也是不放心的,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时,蔡德清忽然有些急切地想要插话,但立即被清水宪司制止住了。 清水宪司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说道:“蔡先生,不要着急。我这里刚好有一些明前的龙井,是一个老朋友送的,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再慢慢说。” 蔡德清闻言,只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端起茶杯。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轻轻地品了一口,不禁赞叹道:“好茶,好茶!能够喝到这样的茶叶,都是托清水阁下的福。” “呵呵,既然蔡先生喜欢,一会走的时候,不妨带一些回去慢慢品尝。”清水宪司微笑着说道,一边示意一旁的板仓弥久也品茶。 蔡德清连连摆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龙井茶如此珍贵,我怎么能随便拿走呢?” 清水宪司闻言,笑容更甚:“蔡先生严重了。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应该一起分享才对嘛。你说呢,北山君?” 板仓弥久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清水宪司是做外交工作的,用中国的文化来拉近与蔡德清的距离是其拿手好戏。 待清水宪司的目光离开后,板仓弥久眉头微蹙,面露疑惑,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 蔡德清感激地看着清水宪司,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阁下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水宪司看向蔡德清:“蔡先生,现在你可以慢慢说了。我们都在听,会认真考虑你的每一个建议。” 蔡德清感激地点了点头,道:“两位阁下,此事对蔡某人来说非同小可,请务必帮帮我。” 即便他有党务调查处的背景在,但特务处显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而且老东家和特务处之间的恩怨,但凡和日谍扯上一点关系,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清水宪司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那笑容里满是自信与从容,他轻轻抬手,示意对面的蔡先生不必过于紧张。 “蔡先生,您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对于此事,我们定会全力以赴,尽早给您一个圆满的交代。毕竟,许世荣已成过往云烟,而他的胞弟许世杰,一个只知沉溺于灯红酒绿之中的纨绔子弟,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蔡先生闻言,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恭维:“是,是……的确如此,一切尽在阁下的运筹帷幄之中,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安心。” 清水宪司见状微微倾身,语气更加亲近了几分:“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那么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蔡先生,你或许还不知道,你方高层中的那些大人物,对许世荣可是恨之入骨,对许世杰也不放心,势必要斩草除根,听说这两天他们已经在暗地里施加了不小的压力。那位老头子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三日之内,让许世杰的名字成为历史。” 蔡德清闻言大喜,连声献媚说:“妙哉,妙哉!此等消息真乃天籁之音,令在下心中大石落地。清水阁下真是神通广大,能有您这样的盟友,是我蔡德清之幸!三日之内,若真能如愿以偿,我蔡某人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日后必有所报!” 蔡德清边说边激动地站起身,向清水宪司深深鞠了一躬,脸上的喜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绚烂而真挚。 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板仓弥久暗暗点头,心中暗自赞叹日方在南京的情报网络之强大,连如此紧俏敏感的消息都能迅速掌握。 “哈哈……”清水宪司得意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豪与谦逊,“蔡先生严重了,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真正重要的是,你选择与我们合作,这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蔡先生,你完全不必有任何担忧。我们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总是考虑得周到全面,绝不会让你承受任何损失。” 说到这里,清水宪司的神色微微一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以你的地位和重要性,特务处的人不会想不到,也不会查不到。我猜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很可能会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甚至采取其他手段来监视和跟踪你。这一点,还请你一定要高度重视,不可掉以轻心。” 蔡德清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变得严肃而专注,恭敬地回答:“多谢清水阁下的提醒,我一定会倍加小心,时刻保持警惕,绝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清水宪司轻轻颔首:“好了,时候不早了,事情也已经谈完。蔡先生,请回吧。如果有任何新的进展或情况,我们会及时通报给你的,请耐心等待。” 蔡德清再次向清水宪司和板仓弥久行礼致谢,然后转身离去。 等蔡德清一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板仓弥久和清水宪司两人。 板仓弥久眉头微蹙,似乎对刚才清水宪司的话有所疑虑,于是开口问道:“清水阁下,是否真的如你刚才所言,我们要想方设法保护蔡德清此人?” 清水宪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目光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他缓缓转过身,凝视着板仓弥久,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自信:“板仓君果然是帝国的情报精英,洞察力敏锐,想必已经看出来了。以如今特务处的反谍能力,蔡德清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即将失去的一个棋子感到惋惜:“说实话,我有些舍不得。蔡德清在我们的布局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的地位和影响力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资源,而且我们在他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金钱和时间。” 然而,话锋一转,清水宪司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而冷酷:“但是,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如果我们能够把蔡德清利用好了,走好这一步棋,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即使最后他暴露了,只要我们能够及时抽身,把损失降到最低,那么这场游戏就还没有输。” 板仓弥久他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清水宪司的看法。 此人既做情报工作,又在搞政治,比一般的情报人员更加的狡诈和冷酷,在他的眼中,只有利益,每一个棋子都可能被牺牲,以换取更大的胜利。 略微顿了一顿,板仓弥久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他又低声问道:“清水君,姓蔡的毕竟来过此地,又知晓你的身份,一旦他暴露,会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利?” 清水宪司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关于这一点,我早有安排。”他淡淡地说道,“绝对不会让蔡德清咬出我们的。他以为自己是局中人,实则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何时弃用,如何弃用,都看我们的意愿。” 清水宪司明面上的身份是外交人员,这给他做情报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如果中方没有确凿的证据,仅仅是凭借怀疑的话,是奈何不了他的。 板仓弥久见清水宪司如此自信,心中不禁更加好奇。 他很想知道清水宪司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后手,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然而,看对方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毕竟,那也许是清水宪司的底牌,断然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即便他们是同一阵营的。 板仓弥久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好奇,选择相信清水宪司的判断和能力。 忽然,清水宪司的目光变得锐利,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无奈。 “最近南京情报网络屡屡遭受破坏,损失惨重。我深入调查后发现,其根本原因在于从临城站来的行动组长方如今。此人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对我们的情报网络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想必板仓君对此人也有所了解吧?” 板仓弥久此次来宁,正是因为方如今的原因,此时听到方如今的名字被提及,一向沉稳的板仓弥久不禁老脸一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愧。 他确实对方如今有所了解,但这份了解却远远不够。 总部冒着危险从上海送来的关于此人的档案资料,在接头时竟然出现了纰漏,让他失去了那份宝贵的资料。 如今,他手中仅有方如今的半张照片,这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自己在情报界的同仁们所耻笑的。 “有一定的了解。”板仓弥久硬着头皮回应,“而且,我们已经针对此人制定了相应的行动计划。相信很快就会见到成效的。” 至于是什么计划,自然没有向清水宪司通报的必要。 清水宪司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与期待:“那就好,那就好。此人不除,对我们的情报网络而言,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此事就拜托板仓君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智慧,一定能够将这个问题圆满解决。” “清水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清水宪司的笑声爽朗,带着几分真诚与期待:“说实话,我很愿意与你这样的同事共事。你的能力、你的智慧,都让我深感佩服。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你是否有调到南京工作的想法?那里可是我们的重要战场,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去支撑。” 板仓弥久闻言,略一沉吟。 南京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他自然知道其重要性。 若是能够调到那里工作,无疑会大有可为,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一次极大的提升。 但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蕴藏着极大的风险。情报工作复杂多变,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可谓是个双刃剑,既有机会与挑战并存。 一时间,板仓弥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既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又不想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只能含糊地回答道:“清水君,你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但此事重大,我还需要仔细考虑一番。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吧。” 清水宪司见状,也不强求。 他深知板仓弥久的谨慎与稳重,知道他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板仓君,你慢慢考虑。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南京的大门都为你敞开。” “多谢清水君!”板仓弥久重重顿首,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清水宪司的提议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未来职业生涯的一种期许和规划。 “哈哈……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清水宪司笑着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亲切与随和。 他很喜欢板仓弥久这种谦逊有礼的态度,也欣赏他在工作中的认真和执着。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默契和信任在这一刻得到了无声的确认。 第九百八十五章 发现 方如今站在河道的边缘,四周是密集而静谧的树林,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深邃的蓝灰色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树叶的清新气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夜未眠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除了几个警戒的行动队员,其余的人都在附近集中休息,耳边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昨夜这些行动队员们轮番下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十分困乏,方如今便没有叫醒他们。 天边,一抹微弱的亮光悄然探出了头,像是羞涩的少女轻轻掀开夜色的帷幔。 河对面树林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轻轻地颤抖,迎接着第一缕阳光的抚摸。 方如今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紧紧追随着那逐渐明亮的天空。 光线越来越强,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绚烂的金红,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赋予了生命。 这是个好兆头,天气好对于白天的搜索工作而言非常有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探进树林,两名行动队员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餐走了过来。 肉馅大包子,一个个饱满圆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皮薄馅足; 白米粥则是细腻绵软,米香四溢,温暖人心。 旁边,还细心地配上了几碟精致的小咸菜,酸辣咸鲜。 无需多言,更不必呼唤,那浓郁的香气如同无形的号角,唤醒了沉睡中的行动队员们。 昨日执行任务,干粮虽勉强果腹,但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下,早已是饥肠辘辘,腹中雷鸣。 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丰盛早餐,大家的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满足与期待的笑容。 方如今也和队员们围坐在一起,商量一会儿的搜索行动。 一旁的戴建业,嘴里还嚼着包子,匆匆咽下一口后开口:“组长,一会儿我先下水探探情况。这河的水流,比起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地方,可要凶猛得多了。” 说话间,他一口咬下手中的大肉包子,大半个瞬间消失在了他口中。 方如今转头看向戴建业:“建业,小心些。安全第一,一会儿下水之后,若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上来。” 戴建业点了点头,嘴角还挂着未完全咽下的食物残渣,却笑得坦然:“放心吧,组长。若是比起水性,我哥都不是我的对手。‘水中蛟龙’可不是白叫的。” 方如今被戴建业那番自信满满又略带诙谐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轻松一刻,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人群,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世杰正一个人蹲在地上,埋头于简单的饭之中。 “过来吃。”方如今招招手。 许世杰闻声抬头,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庞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方如今见他双眼红肿,递给他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许世杰接过包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声音略显沙哑:“这地方好像更像一些……” 这一夜,对许世杰而言,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无尽的尽头。 他哪有心思去休息,躺在地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儿时的记忆,如同老电影一般,一幕幕清晰而又遥远。 “你再好好看看,尽量让我们少走点弯路。” 许世杰没说话,只是闷声点头。 方如今又问:“你大哥有没有潜水的装备?” 许世杰愣了:“什么装备?” 方如今知道他没有听懂,解释道:“就是那种带着氧气罐下水的装备?” 许世杰听了方如今的解释后,恍然大悟,连忙回答道:“哦,你说的是那种潜水装备啊,没有的,我大哥的水性很好,平时下水都是靠憋气,或是用个简单的呼吸管,哪有用过氧气罐的。” 说到水性,许世杰脸上露出了略微自豪的神情:“水性嘛,我大哥那可是出了名的好。我们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我已经感觉我自己也挺能游的,但跟我大哥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截。他能在水里呆上好久都不带喘气的,而且潜水的深度也是我比不了的。” 方如今听了许世杰的描述,这些年许世荣的身体大不如前,潜水的本事肯定也是大打折扣,但仍旧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但他的水性再如何厉害,也应该在正常范围之内,他能去的地方,戴建业应该也能去。 片刻之后,行动人员已经迅速用完了早饭。 他们或站或坐,有的在整理装备,有的在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 这些人有些本就是跟着方如今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对方如今的行事作风相对比较了解。 那些临时抽调过来的,也都听同伴讲述了一些关于方如今的事情,已经渐渐地适应了。 戴建业吃完最后一个包子,轻轻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站起身,环顾四周,大声招呼着其他的行动人员:“兄弟们,都起来,都起来!早饭吃完了,是时候干活了!”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其他行动人员听到他的呼唤,纷纷响应,从地上站起,大家迅速集结到了一起。 方如今站在河边,目光紧紧锁定在水面上。 希望尽快能够找到古墓的入口。 在正式下水之前,戴建业开始活动身体,为接下来的工作做足准备。 他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然后缓缓抬起双臂,做着扩胸运动,以增加肺部的氧气摄入量。 接着,他轻轻扭动腰部,让脊椎和肌肉得到舒展,减少下水后可能因僵硬而带来的不适。 活动完上半身,戴建业又蹲下身子,双手扶住膝盖,做起了蹲起运动。 同时,他还特意活动了脚踝和脚趾,确保在水下能够灵活应对各种情况。 其实,戴建业并不懂这些动作对于身体的具体影响和作用,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也不知道是跟谁那里口口相传学来的。 准备活动结束后,戴建业仔细检查了一遍。 在水下,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确认无误后,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刚一入水,身体瞬间被清凉的水流包围。 他迅速调整好状态,按照预定的计划开始在水下进行搜索工作。 即便是白天,光线相对比较充足,但水下也只能模糊看到个影子。 别看戴建业身材魁梧,但在水里却像是鱼一样灵活地穿梭在水草之间。 河水并不清澈,泥沙和浮游生物在水中翻滚,视线受到严重阻碍。 但戴建业并不气馁,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在水中摸索着前进。 起初,他试图按照许世杰的描述寻找墓道的入口,但很快发现,实际情况与许世杰上的描述存在很大的出入。 水流、泥沙和时间的侵蚀,已经让水下原本明显的地标变得模糊不清。 戴建业不得不改变策略,开始在水中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紧握着手中的竹竿,这根看似轻盈的竹竿,在水下却仿佛承载了千斤之重。 每一次朝着侧面戳去,都需要他使出不少的力气,与水流的阻力进行无声的较量。 当憋不住气了,戴建业便浮出水面换气,发现方如今一直站在岸上看着他,他想对方如今笑笑,但头上、脸上挂了不少水草,显得颇为滑稽。 在经过十几次换气之后,戴建业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微微泛白,竹竿在水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每一次戳探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未知的赌博,期待着能触碰到那扇通往目标的神秘之门。 又向前摸索了片刻,两岸都是高大的树木,树荫完全盖在了河面上,水下的世界与岸上截然不同,光线变得昏暗而模糊,声音也被水波吞噬得无影无踪。 戴建业只能依靠自己的触觉和直觉,在这片混沌中寻找着线索。 竹竿成了他唯一的依靠,通过竹竿的反馈,感知着水下的地形和障碍物。 每一次戳去,竹竿都会遇到不同的阻力。 有时是柔软的泥沙,有时是坚硬的石块,还有时是缠绕的水草。 戴建业需要根据这些反馈,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和力度,以避免被水流或障碍物卷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力逐渐消耗,动作也较刚下水那会儿显得越发迟缓。 但他并没有放弃,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收获。 他咬紧牙关,再次挥动竹竿,朝着侧前方戳去。 这一次,竹竿的触感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坚硬而平滑的表面。 戴建业心中一动。 他用竹竿在附近又戳了几次,终于在一次戳空了。 连着又戳了几次,都是空的。 感觉很深,自己手中的竹竿都伸出了一半的长度,可仍旧没有任何的阻碍。 竹竿渐渐地向外移动,很快就戳到了石头,戴建业猜测这个洞大概可以容一个人进去, 这与许世杰描述的又不大相同。 许世杰明明说洞口的大小与正常人家的门一样大。 尽管如此,戴建业仍旧激动不已,找了这么久,总算在河堤侧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水下洞口。 他游到了洞穴的入口,伸手在洞穴的边缘摸了一周,有石块,也有断茬的青砖,这让戴建业更加欣喜。 他试着钻进去,发现洞穴内部比想象中更为狭窄,勉强挤入不深,便感觉里面的水很凉,甚至周身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试探着往前挪动了五六米,便感到胸腔内的空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挤压,肺部开始剧烈地灼烧。 他不得不放弃,艰难地转身,小幅度动作划水,向着洞穴外游去,浮出水面那一刻,他大口喘息,肺部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空气,心中既有遗憾也有庆幸。 “组长,下面有个洞,很像墓道的入口!“ 戴建业刚一透出水面,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便急不可耐地对方如今喊道。 尽管刚才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但这份新发现却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适。 “确定吗?”方如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他紧走几步,眨眼间已经到了河边,目光紧紧锁定在戴建业身上,“先上来休息。” “组长,我没事,缓口气就可以继续下去。” “组长,我没事,缓口气就可以继续下去。”戴建业有些不甘心地回应。 “这是命令!”方如今再次强调。 戴建业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上了岸。 他坐在岸边,喘着粗气,眼神却始终盯着方才那个神秘的水下洞穴的方向。 “建业,把下面的情况详细说说。” 戴建业当即将自己在水下的发现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那个空穴的位置、大小以及他尝试进入时的感受。 方如今听后,也是欣喜万分。 他根据戴建业的描述,结合自己对古墓的了解,基本上可以推断出那个空穴就是一个墓道的入口。 这个发现对于他们的任务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当即,方如今将许世杰叫了过来,让他从岸上确认戴建业的发现。 许世杰在行动队员的跟随下,来到了戴建业指认的位置。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周边的情况。 很快,方如今看到了许世杰眼中的光,那是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惊喜。 许世杰抬起头,对方如今点了点头。 片刻只有,在方如今和许世杰等人的目送下,早就已经待不住的戴建业深吸一口气,毅然跳入了水中。 随着水波的荡漾,戴建业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沿着之前发现的墓道入口潜了下去。 水下的世界依旧幽暗而神秘,但这次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恐惧被探索的热情所取代。 经过一番摸索,戴建业终于再次成功进入了墓道。 这次因为憋气相对充足的缘故,进入的距离更深,墓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敞,两侧可以摸到带有纹路的石块。 他紧握短竹竿,用它轻轻触碰着,试探着每一步的虚实。 水流在他耳边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阵寒意,但他却浑然不觉。 突然,竹竿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伸手去摸,隐约摸到一个小箱子的轮廓,再摸下去,这箱子小半部分是夹在一道石缝中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慢慢地拉了出来。 箱子表面覆盖着一层淤泥,但戴建业还是能够感受到它坚实的质地。 他用手轻轻拂去淤泥,露出箱子的一角,可以摸到上面雕刻着花纹。 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紧紧抱住箱子,开始奋力向外游去。 随着他逐渐浮出水面,岸上的方如今和许世杰等人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箱子,纷纷投来好奇和期待的目光。 戴建业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岸边,擦去脸上的水珠,对众人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第九百八十六章 许世荣的后手 可以看到,这个小箱子原来是十分精致的,只是由于浸泡在水下多日,表面上有些泥沙和水藻,只是用清水冲洗之后,那些附着其上的杂质逐渐剥落,仿佛时间倒流,小箱子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开箱现场的只有方如今、戴建业和许世杰三人,其余的行动队员一部分在警戒,另一部分则在休息。 对于他们而言,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是长官该关心的事,跟他们关系并不大。 戴建业看看方如今:“组长,请退后,我来开。” 许世荣老谋深算,保不准这箱子内有危险。 方如今闻言,微微点头,在处理这类未知事物上,戴建业的经验与直觉远胜于他。 于是,他缓缓后退,给予戴建业足够的空间,心中默默祈祷,愿一切平安。 戴建业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所幸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只见箱子中静静地躺着一支密封的酒瓶,仔细看的话,瓶子是被固定在箱子底部的。 戴建业继续打开瓶盖,因为是密封的,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而瓶子中只有一把用棉布包裹着的钥匙。 方如今轻轻接过钥匙,见其大概小拇指大小,十分的精致,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 “许世杰,你见过这个钥匙没有?” 许世荣费尽心机,将这么一个小小的钥匙藏在水下的墓道之中,一定有其深意。 许世杰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方如今再次打量这把钥匙,问:“你大哥生前最信任的银行是哪个?” 有了在临城钱庄和银行寻找线索的经验,方如今大致判断这把钥匙应该也是属于钱庄或者银行所有。 许世杰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便回答:“金陵关!” 在下关江边路与大马路的交叉口,越过老客运站候船室,巷口就是一座气势非凡的楼宇:平面呈“凸”字型,钢筋混凝土结构,高三层,半地下室一层,中间有六根巨大的爱奥尼亚巨柱直达二楼,顶部有一个八面体的钟楼,四面开窗。 主楼基座为花岗岩,墙壁为水刷石面;一层为拱形窗,二、三层为长方形窗。 整个建筑给人以凝重、豪华、壮观之感,代表了晚清时期下关开埠后人们对建筑艺术的高度追求。 这便是许世杰口中的“金陵关”。 自从南京被列强强行打开国门之后,西方经济文化迅速渗透。 随着下关江边码头逐步修筑,并逐渐林立,中外海轮穿梭泊港,紧邻江岸的一些地段便日益兴盛起来。 下关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商埠街、永宁街、惠民桥一带百业云集,商家鳞次栉比,成为南京城北最繁华的街市。 民间一直把大马路与夫子庙相提并论,称“南有夫子庙,北有大马路”。 “金陵关”、省邮政大楼、庆华鞋帽洋货、大西洋钟表眼镜公司等都在左近。 之所以被称为“金陵关”,除了是大夏银行金陵分行下关汇兑所(办事处)之外,这里还做过海关。 “我大哥名下所有的资金往来几乎都是从‘金陵关’走的。” 一行人赶到“金陵关”,一开始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的银行职员,因为入职时间不久,对钥匙的事情并不清楚。 恰好一位胖乎乎的银行经理看到,便主动的迎了过来,待方如今说明来由,对方却称他们的保险柜没有类似的钥匙。 “世上有三种职业是镶了金边的饭碗,轻易打不破,又都有相当的富丽安适,那就是银行、海关,邮政”。当时流传着“海关是金饭碗,邮局是铁饭碗,电信局是橡皮饭碗”的说法。 方如今一看到经理,便知道此人日子过得十分富裕,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在临城,方如今便跟银行职员打过交道。 一个三等十六级薪资标准的初级职员,月薪50元,不但可以养活了一家四口:本人、妻子和两个儿女,还聘请了一位女仆,其年间津贴另外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银行职员早晚有读书会,早习英文,晚俄文。 俄文系外聘教师,英文教授由同人担任。 此外有图书室,藏书颇丰,可随意阅览。 室内消遣品,有无线电机,各种棋类,乒乓球台。 室外运动如网球、篮球,均设备完善,足供公余之消遣运动,以其得到健康之身体,为社会服务”。 有的银行还经常组织行员国内旅游,爬山,举行读书会、体育比赛,甚至还有境外旅游。 此外,行员还有其他福利,如药费报销,子女教育补助,行员储蓄优息等。 这些福利虽无法准确估算,但侧面说明,将银行人员确实是捧着“镶了金边的饭碗”。 “几位先生,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这种钥匙,要不您再到其他几家看看?” 经理副典型的势利眼模样,肥头大耳,满面红光,透着一股子油光水滑的气息 一双小眼睛时地在方如今等人身上快速扫视,嘴角挂着一抹职业性的微笑。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如今来银行并未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在河边的树林里待了一夜,衣服脏乱,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经理见对方并不是来存钱或者借贷的,便没了兴趣,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麻烦你再好好看看,这把钥匙是不是贵行保险柜上的?” 胖经理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微笑着回应:“这位先生,我方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这把钥匙并非我们这里。”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似乎早已习惯了处理这类“误会”。 戴建业闻言,脸色一沉,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却被身旁的方如今用眼神及时制止。 “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持有这把钥匙的客户,应该是你们银行的一个大主顾。” “先生,这真不是我们银行的。”胖经理目光快速地在方如今手中的钥匙上扫过,然后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答案。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职业性的微笑,但此刻那笑容在戴建业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或是在暗示他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确定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把钥匙的样式、标记,都与我们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不符。”胖经理的声音不高,“希望几位先生到其他的银行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好,多谢了。” 方如今道谢之后,转身步出了银行的大门,一步三回头的戴建业,面对着那位胖经理满是笑容的面孔,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般,愈发难以平息。 “组长,这个经理分明就是在敷衍咱们!”戴建业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愤慨,“不如直接表明身份,亮出咱们的底牌,我看这小子有几个胆子敢跟特务处叫板?” 然而,方如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建业,沉住气。”他低声说道,“这里是南京,不比临城那样的小地方。这些银行里的人,说不定哪位就跟上面的大人物有关系。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别因为一时的冲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组长,难道咱们就任由他这么糊弄咱们?”戴建业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自然不是。”方如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咱们得用更聪明的方式,不能硬碰硬。你记住,无论在哪里,智慧总是比蛮力更有用。” “组长,你有办法?”戴建业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方如今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办法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戴建业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笑道:“组长的办法自然是奏效的。自从我跟了你,还没见过组长失手过呢。” 方如今轻轻地拍了拍戴建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们先到对面去喝杯茶。” 戴建业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不得不服从命令,跟着方如今走进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就开在银行的斜对面,因为地段繁华的缘故,这里的生意相当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方如今和戴建业在茶楼里等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等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银行的大门,以及进出的人群。 伙计很快端上了茶点,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但戴建业却都没有心思去品尝,眼神都紧紧地盯着银行的大门。 “组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戴建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如今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处繁忙喧嚣的茶楼,而是在自家书房中悠闲地品茗,缓缓地说道:“我们在等刚才那个经理。” “等他?”戴建业闻言,脸上满是诧异之色,“组长,你刚才不是说咱们要查明真相吗?等他出来干什么?”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个经理一会儿就要出来了。”方如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道他也是日本间谍?”戴建业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有可能,但不绝对。”方如今摇了摇头,“我们不能仅凭猜测就下定论。但是,这个经理的态度和行为确实让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所以,我们要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猫腻。” 戴建业闻言,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银行的大门口缓缓走出一人,身形略显臃肿,正是方才那个胖经理。 此刻他已经换下了西服,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礼帽,一边下台阶一边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打量。 戴建业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地说道:“组长,那胖子出来了。” 方如今闻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派两个兄弟跟上去。” 第九百八十七章 银行经理 阳光正好,一处高级饭店矗立于闹市之中,尽显其高雅之姿。 客房内,光线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复古的地毯上,与屋内典雅的装饰相映成趣。 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站在站在镜前,她的妆容妖艳而精致,红唇如血,眉眼间流露着无尽的风情。 随着纤手轻抚着发丝,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这笑容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听到那流水声,她轻蔑地嗤了一声,随即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宝贝儿,我马上就洗好了,乖乖等我啊!”卫生间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知道了啦!”甜甜的声音和厌恶的表情同时出现。 “死肥猪,要不是看你有几个臭钱,老娘才不让你碰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沉寂,将女子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谁?” 门外,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道:“太太,您好,是送餐来的。” 女子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走到门前,轻轻拉开一条缝,只见一位身着整洁制服的侍者正站在门外,他的面前是一个小推车。 即使隔着门缝,也能感受到香气扑鼻。 “谢谢,放进来好了。”女子打开房门,示意侍者将车推进来将餐点放下。 “就放茶几上吧,这是给你的……” 女人转过身去打开放在床角的坤包,手还没有从小包里掏出来,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捂住了嘴巴。 镜中,女子的脸庞瞬间扭曲,惊恐万分的神情清晰地映照出来。 “别出声,不然弄死你!”一凶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女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侍者,此刻竟如恶魔般站在她身后,脸上再无半点温和之色。 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无助地挣扎着,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五分钟,卫生间的水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快的小曲声,这曲调虽轻快,歌词也是朗朗上口,但跑调的厉害。 随着曲声渐弱,卫生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位肥头大耳、身着白色浴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那位银行经理。 他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双眼眯成一条缝,满是贪婪与欲望,。 “小宝贝,你可是想死我了……” “哎呦,吃食也准备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坐在床边朝着窗户的女人走去。 忽然,就在这位肥头大耳的银行经理即将靠近女人之际,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从其身后探出,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银行经理猛地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仿佛被电流击中,僵硬地转过身去。 “你是谁?!”银行经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试图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恐惧已经让他的声音走了调。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过嘛,我们银行里没有这种钥匙的保险箱。现在请你们离开,否则我就要通知最近的警察所了。”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年轻男子,正是方才在银行向他询问保险柜钥匙的人。 “我警告你们啊,我和这里的警察所赵所长很熟悉的,你们最好别干傻事,否则倒霉的还是你们!” “你和赵所真的很熟悉?”方如今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 银行经理不屑地说:“问那么多干嘛?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这个层面该知道的。方才你在我们银行,那是我的客人。现在呢,你们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的。” “但是,我周胖子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人,谁还没有个难处啊,我就当你们年轻不懂事,就不追究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方如今没接话,这小子当真是个变色龙,哪里还有在银行那副恭敬的样子。 也难怪,能够做到银行里的一般经理的职位,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也有一定的背景和圈子,方如今是相信他认识所谓的赵所长的,至于关系是不是他所说的那么好就未必了。 这人虽然变了脸,但总还是对方如今的身份有所顾忌的,毕竟在银行这么多年,眼力是不会太差的,他把不准方如今的脉。 这人自从方如今他们接触之后,就换了衣服从银行溜了出来,随后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暂时还不知道是给谁打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在给其他人通风报信。 第二个电话一定是为了约旁边这个女人。 “余经理,我觉得有话还是好好说,你这样动不动就把赵所长的大驾搬出来,不好吧?” 其实,这胖子跟赵所长的关系只是泛泛之交罢了,见方如今识破自己的手段,银行经理怒道:“还不相信?那你们就试试,看看等警察来了,是抓你们,还是抓我!” 话落,朝着床头柜走去,就要打电话。 方如今看他这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甭说电话未必会有人接,即使有人接,那人也未必会是赵所长。 这胖子演戏演得还挺有感觉,不知道观众们看得如何,他自己应该是很满意的。 戴建业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银行经理虽然身材臃肿,但动作还算是灵活,就要从戴建业的一旁绕过去。 戴建业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步伐,就又将他挡住了。 银行经理顿时火了,嘴里嚷嚷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 戴建业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妈的,还反了天了,看着老子好惹是吧?”男人面子挂不住,嘴上骂着,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结果,他没有打中戴建业,倒是被戴建业抽了一个耳光。 银行经理一声惊呼,人已经跌坐在地,捂着脸颊,模样狼狈的很。 方如今皱了皱眉头,银行经理面对铁塔一般的戴建业都敢打耳光,可见他只要脱下银行配发的西装之后,就再也不是他了。 方如今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暂时不插手,让戴建业对付他。 此时,银行经理的脸颊已经明显地肿了起来,抡起拳头就朝着戴建业打了过来。 “妈的,敢打老子,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是吧?” 他的打法毫无章法,上来就是一顿乱拳,嘴里还在叫骂:“看老子不打死你!” 几次攻击都被戴建业轻松地闪过,而耗费了大量体力的银行经理此刻已经气喘吁吁了。 待戴建业将要还手的时候,方如今喝止住了他。 不喝止不行,戴建业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这胖子多半要废了。 银行经理见方如今站出来,又骂骂咧咧起来,“他妈的,你小子少在这里给老子装好人。老子不吃你那一套。别以为你手下有个傻大个儿,老子就怕了你了,真惹怒了老子,老子让你们走不出这饭店。” 方如今顺嘴说了他一句,“周经理的本事真不小!” “跟你有关系吗,少在老子面前碍眼,真的把老子惹火了,老子都让你们蹲苦窑去!”银行经理仗着体重优势,在方如今面前频繁抡着拳头,几次都是砸向方如今面门。 可打架这种事,向来不是体重说话,一看谁下手狠,二看谁下手快。 银行经理两样都不沾边,没等近身,小腹已经挨了一脚,整个人也向后退了好几步,就这还是方如今脚下留情。 这边刚挨了一脚,戴建业又是飞起一脚。 银行经理腰下一阵剧痛,伴随着嘴里的一声闷哼,整个人倒飞而出! 尽管落地之前调整了姿势,就这样仍旧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小腹之内气血翻滚,喉咙发紧,几乎一口血喷出来。 他撑起身体看了一眼,戴建业也冷冷地看着他,面色说不出来的冷峻。 银行经理也见过一些大人物的保镖,知道眼前的这个大汉不简单,绝对的练家子! 思及此处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 但他却不肯立即退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行,算你们厉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等着。” 说着,他就向门口挪动,准备叫人。 也许是屋内的打斗引起了外面的注意,正好有一个西装男子走到了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银行经理见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余经理,快,有人在你们饭店耍横,还打人!你看看他们给我打的。” 这饭店放在整个南京,也是高档饭店,收费颇为昂贵,来住店的非富即贵,作为客房经理的余经理自然也不同于那些旅馆、客栈的伙计,因为和银行经理认识,自然而然站到了银行经理的一边。 “你们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打人呢?” “谁给你们的胆子?” “来人,去叫黑虎,让他把楼下的人都给我叫上来,5楼有人闹事。” 毕竟是大饭店,伴随着脚步声,楼下很快就跑上来四个大汉。 为首的一个黑脸大汉个头儿跟戴建业差不多,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口。 银行经理见来了救兵,胆子也壮了:“余经理,给我废了他们!” 这样级别的饭店肯定是不养闲人的,方如今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银行经理之所以变得有恃无恐,也正是因为如此。 “余经理,我可是你们饭店的老顾客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你们饭店什么人都放进来,这样下去,以后客人们的安全如何保证?” 银行经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被人教训过,变得越发地嚣张,在不断煽风点火的同时,还不忘指着方如今和戴建业的鼻子:“妈的,敢打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动老子的后果。” 戴建业见组长没有下命令,并不敢擅自行动,只是压抑着怒气,“我倒是想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想看看后果,那老子就让你看看。”银行经理咬着后槽牙,“余经理,还等什么,赶紧教训他们。” 余经理一挥手,那四个大汉同时扑了上来,登时和戴建业打在一起。 方如今淡定地看着,银行经理的脸色变化最为明显,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银行经理知道饭店中有几个好手,是花了大价钱找来的。 为首的大汉叫作黑虎,听说是混绿林的,早年间在广东横行无忌,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 而且,以四敌一,人数上占优势,对付方如今和戴建业两人,怎么说也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可没成想,短短的一分钟时间,这四个人统统被戴建业放倒。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平时那么能打的黑虎,这会就是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一招被人放倒,连消耗对方战斗力的资格都没有,估计之前的传言也都是吹嘘出来的。 再看戴建业的神色,轻松自如。 饭店余经理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黑虎惨兮兮的躺在地上,这到底什么情况? 戴建业适时地嘲讽出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这么高档的饭店当打手王如月?这次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若是再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客气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黑虎躺在地上,只是忍痛不敢有任何的反驳。 戴建业学的就是杀人技,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黑虎四个不死也得残了。 银行经理看得没有那么透,不甘心的说:“你别得意,别以为会两下子,尾巴就跳到天上去了!余经理,赶紧叫人,打电话,把警察也叫来。我就不信了,这里还没有王法了。” “行,那我等着,你们最好抓紧时间考虑,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 听见戴建业这么说,银行经理脸色难看,脸色涨红,有种被人羞辱的愤怒,偏偏戴建业走上前,在银行经理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你坐下来,我们有事要跟你聊聊。” 银行经理啐了一口:“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等一会儿警察来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话音刚落,就被戴建业摁住了肩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他向上挣扎,奈何怎么用力都无法站起来。 饭店周经理见状赶紧转身去叫人。 方如今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回来。 “建业,放开周经理,聊天嘛,哪有这样的!” 第九百八十八章 拿捏 戴建业松开手,银行经理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另一边的女人急忙要起身,也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如何,就被戴建业一拳打在脖颈处,立时软绵绵的瘫倒在床。 银行经理从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两位先生,有话好好说。” 说着,身子向后一缩手,一只手就向枕头下面摸了过去。 可是方如今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拖,将银行经理整个人都拽下床来,“哎呦”一声,落在脚边。 “两位先生,两位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银行经理忙不迭的举起双手说道。 “之前我周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还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一回,我愿意拿出一笔钱,别伤了和气……” 方如今一探手就将枕头下面的手枪抽了出来,一声冷笑:“这就是你让我饶过你的底气?” 银行经理连连摆手:“不……不……防身的……” “周经理,开过枪吗?” “没……没……”这是银行经理三天前从黑市上买来的,还真的从来没有打过一枪,今天拿过来,原本是想着给旁边的女人炫耀一下的。 “你们几个,都滚出去!”戴建业一挥手,黑虎等人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出了房间,临了还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方如今直接一把抓住银行经理的脖颈,低声喝问:“我给你看过的那把钥匙到底是不是你们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钥匙?我……” 这一下银行经理顿时明白过来,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侥幸,希望多拖延一会儿时间,等警察过来接手。 “赶紧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见银行经理还想拖延,戴建业直接走过来,一把将银行经理摁在床沿上,手中微微用力,银行经理的脑袋被死死顶在床头上,差一点窒息过去。 “唔唔……我说,我说……”生死关头,银行经理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求饶。 在得到方如今的首肯之后,戴建业这才轻轻松手,银行经理上气不接下气,喘了片刻才道:“那钥匙的确是我们银行的,只不过保险柜都是二十几年前的,现在早就换了一批新的,只有五个保险柜没有换。我当时还奇怪,问上司为什么不换掉,上司却没有跟我说其中的原因。” “一个星期前,有个陌生的男人找到我,以一根小黄鱼的价格,让我帮忙盯着近期来银行开保险柜的,而且是那种过时的老钥匙。” “保险柜的业务本来就是我在管着,这种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不费半点功夫。我一想,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当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男人也很痛快,当即支付了一根小黄鱼,并且承诺若是我及时通风报信,后面还有好处。” 方如今点点头,银行经理显然是被人收买了,至于为什么让他盯着保险柜的钥匙,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男人什么相貌,有没有什么特征?” 银行经理挠头:“中等身材,相貌嘛,倒也很普通,留着小胡子,还带着金丝眼镜。” 方如今问:“你当时就没有怀疑他的动机?” “我也想过啊,只是他说是豪门内部纷争,为了争家产嘛,相互算计,相互提防,这种事太正常了。我也就没有细问。” “既然你是管保险柜业务的,难道手上就没有客户的资料?凭借你的权力,想要搞清楚这保险柜的主人应该很容易吧?” 银行经理叹口气:“先生,当时那个男人见面之后也是这么问我的。可是……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啊。” 原来,银行经理半个月还是管理柜台的,原来负责保险柜业务的胡经理原本干得好好的,忽然辞职了,连带着一部分保险柜业务资料也跟着消失了。 银行经理是临时被指定负责这块业务的,他在盘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上报了。 但是客户资料丢失,对于银行而言影响非常大,上面一致决定,对此事秘而不宣,仅限于小部分管理层面的人掌握。 这五个保险柜年头也有些长久了,多年未曾有人开启过,银行只是按时对其外部进行维护和保养。 这年头,很多有钱人都去了外国,一去不返,再过些年,这些保险柜的事情估计就要被人遗忘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没成想还有人惦记着。 这银行经理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在方如今他们来询问的时候,主动上来搭话,为的就是掌握一手资料,然后向自己的雇主通风报信,哪知道踢到了铁板上。 至此,方如今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梗概,面前这个胖子的前任胡经理无缘无故地辞职,多半跟许世荣有关系。 “两位先生,我这里还有些钞票,两位不如先拿去,就在那个抽屉里。” 方如今闻言,回身来到桌子前,拉开抽屉,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一个皮包。 取出皮包打开,将里面的一沓钞票拿了出来,略微数了一下,向戴建业点了点头。 戴建业才微微一松手,丢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银行经理,接过戴建业递过来的钞票,简单的看了看。 法币约莫一千多块,还有两百的美金,还有一个金戒指,估计是给一旁的女子预备的。 这时,戴建业又看到抽屉里有一张纸,他注意到上面写着四个人名,便转手交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略微看了一眼,将白纸在银行经理面前晃了一下:“都是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我根据手下人回忆整理出来的,可能是保险柜的主人。” “看不出来,你对工作还挺上心?”方如今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面前的胖子。 此时的银行经理额头、两鬓上都是汗水,滴滴哒哒地流下来。 方如今倒是猜出了他的小心思,所谓的工作上心都是假的,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着在这几个保险柜上搞点花样出来。 客户资料丢失,白手套一出马,一番操作下来,里面的财物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要易主了。 这个胖子倒是耍得一番好手段。 此时银行经理根本不敢与方如今对视,事情的确如方如今所推测的那样,他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即便是在等着和女人幽会的时候,也没停止过思考,坐在窗前随意用笔划拉了几个名字,没想到被方如今给发现了,真是倒霉。 方如今将白纸交给戴建业,上面并没有许世荣,要么是许世荣用的是假名,要么银行经理还没有查到他。 以许世荣的老奸巨猾,调查起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你给谁打的电话?” 银行经理不敢隐瞒,当即将电话号码说了出来。 若是在临城,一个电话打出去,立即就可以对电话号码进行调查,但在南京就没有那么方便。 此时,也联系不上顾清江,方如今便继续问这电话号码究竟是何处的。 但银行经理只说知道个号码而已,至于盔甲和这号码是何人所有,并不清楚。 见从银行经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方如今便决定不再耽搁,转头看了一眼银行经理,眼中的杀机一闪,一伸手抓住银行经理的头发,把他拖在身前。 银行经理原本以为自己都如实交代了,对方应该可以放自己一马了,但见方如今如此,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吓得魂飞天外,对方不仅要材料,还要他的命啊! 他赶紧连声哀求道:“别,别,饶了我……”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两个警察闯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脸焦急却又带着几分庆幸的酒店余经理。 “就是这两个人,公然绑架、挟持我们酒店的客人!” 余经理的手指仿佛利剑,直指房间内的方如今。 方如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心中暗自惊叹于警察的到来竟如此迅速且出其不意。 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 当余经理发现事态严重时,几乎是本能地冲向了楼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援手。 而命运似乎对他格外眷顾,刚巧在酒店大堂,他遇到了两位常来巡逻的警察。 这两位警察与余经理之间,早已因多年的交情和互相照应而建立起了深厚的默契。 平日里,酒店对这两位也是尊敬有加。 因此,当余经理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讲述了楼上的紧急情况后,两位警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随着他冲向了事发地点。 “把人放开,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其中一位警察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他的手不自觉地拍打着腰间的枪套,枪套的皮质因长年的使用而显得破旧不堪,手枪的握把更是被磨得锃亮,即便是南京地面上的警察,装备也并不好。 “简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这里撒野,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另一位警察补充道。 银行经理见到两位警察,仿佛见到了救兵似的,瞬间哭诉道:“快救我,他们……他们逼我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稍有违拗,便是拳打脚踢,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警察们闻言,神色更加严峻,其中一位警察跟银行经理有几分熟识,安慰道:“别怕,只要有我们在,一定会保护你周全的。” 警察们转向方如今和戴建业,语气冰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还是识相一点,免得受苦。” 两名警察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身上携带的武器,原以为这次胜券在握,可以轻易地将这两个年轻人绳之以法。 然而,他们错了。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似乎根本就不买他们的账,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显得异常镇定。 那个长相白皙的年轻人,甚至悠闲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玩味,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警察闯入,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有趣的闹剧。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两名警察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其中一位警察猛地向前一步,手指紧紧扣着枪套,作势就要拔枪。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敢在这里挑衅警察?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然而,那个方如今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别这么激动嘛。我们只是想和他聊聊,又没把他怎么样。” 银行经理急了:“什么叫没把我怎么样?这……这里都是你们打的!” 方才戴建业对他动粗,以吓唬为主,并没有构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如今指认伤处倒是令银行经理有些为难,只好胡乱指了几个部位蒙混过去。 警察见状,怒道:“这里既有人证,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没时间和你废话,立刻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说完,两名警察便上前准备将方如今带走。 其中一名警察掏出枪,走到戴建业面前,准备用枪指着这个大个子以示威严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他的手指在枪柄上微微一滑,那把手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竟然变戏法似的脱手而出,稳稳当当地落在戴建业的手中。 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名警察自己。 “你……你……我……”警察的声音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空荡荡的右手,再望向戴建业手中那把属于自己的手枪,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他脚下还是挺利索,很快退自己同伴的身后,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距离不够安全,索性到了门口, 戴建业则是一脸淡然,轻轻地把玩着那把手枪,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寻常的玩具。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 另一名警察见状,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枪,紧张地指着戴建业,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我警告你们啊,这里是金陵,只要枪也一响,不出一分钟,你们就得被军警打成马蜂窝。如果还想要小命的话,最好不要冲动玩火。我们的人马上就到,如果你们能在他们来之前就乖乖就范,或许我还能替你们说几句话,减轻处罚……” 话尚未说完,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警察心中一喜,立即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我们的人已经来了。你们两个现在除了跟我们走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我劝你们两个还是识相一点,想清楚了再作决定,免得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终生。” 方如今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名丢枪的警察生气骂道:“老子管你信不信,一会儿有你的好看。” 说着扭头往走廊的方向看去:“是不是,兄弟……们?” 只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由愤怒顷刻之间转为恐惧,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另一名警察似乎感觉不对劲,赶紧扭头往后看,只见自己的同伴脑门上顶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第九百八十九章 恨意虽浓却无能为力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至少有七八个人,年龄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精干,隐隐还有一股杀气。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支短枪。 这可是金陵,一个人有枪不算什么。 可要是这么多人敢明目张胆的拿着枪闯进这种豪华饭店中,说他们没有任何的依仗,这两个警察绝对不信。 “你们是……是……”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警察只觉得眼前一本既熟悉又陌生的证件一晃。 “你们是……是……” 待他想要再仔细看一番,证件已经迅速被收回,被对面的年轻男子放入了上衣口袋。 另一名警察倒是眼尖,一下子认出了这是特务处的证件:“你们是……特务……特务……” 他的声音颤抖,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就像是冬日里被寒风侵袭过的湖面,没有一丝血色。 恐惧如同寒冰,从脚底蔓延至头顶,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银行经理站在一旁,原本镇定自若和洋洋得意的神情此刻完全被惊愕和恐惧所取代。 他的目光在那几位突然出现的、身着便衣却配备枪支的年轻男子之间来回游走,心中惊骇万分。 又看看方如今,这个年轻人,除了外表,似乎拥有着超乎想象的背景与能量。 “这……这究竟是……你们究竟是”银行经理喉咙发干,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的人生中,会遇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那些平日里只在小说里见过的场景,如今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此刻看向方如今的眼神中,除了震惊,还多了几分敬畏。 银行经理双腿一软,竟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中满是祈求与绝望。 在这一刻,所有的骄傲与尊严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 方如今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银行经理,此人就像是个变色龙一样,趋利避害,在自己面前三番五次转变立场和态度。 “这次要不要再叫几位警察来帮你?或者,你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 银行经理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忙摆手摇头,声音颤抖着回答:“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这次是我错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心中暗自叫苦,悔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懊恼地想着,这次竟然得罪了特务处的人,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如今却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啊!” 也只有这些特务处的人才会如此神神秘秘,行事作风与众不同。 他悔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察觉到这一点,以至于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现在,他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这些特务处的人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毕竟,得罪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方如今安排人去查电话号码,自己则是带着戴建业和几个行动队员直奔银行经理的家。 “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搜一遍,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戴建业点了点头,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方如今则是坐在银行经理的对面,此人的家中老小在亳州老家,自己也并未养外室,只是有几个姘头。 众人很快就开始了搜查,方如今不会相信银行经理的一面之词,若是此人与日本间谍有勾连,家中也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众人的手脚麻利,眼光又准,很快就把这处住宅彻底搜查了一遍,甚至连藏在床后的暗格都找了出来。 文件之类的东西,除了一些房契和地契,还有一些放高利贷的借据和凭条,并没有关于方如今的其它材料,这让方如今暗自松了一口气。 “乖乖,这个家伙身家还真是丰厚!” 看着炕头上堆成小山一般财物,戴建业忍不住眼睛放光,嘴里轻呼了一声! 只见眼前金光一片,有大小不一的金条,金锭等各种金器,白花花的银元闪晃人眼。 各种现金装了好几个小皮箱,花花绿绿的一大片,美元,法币,甚至还有不少英镑,一沓一沓的摞起老高,摆放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颇有震撼之感。 就是方如今也很是意外,没想到一个银行经理竟然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坑了多少储户。 银行看着是服务行业,其实只要稍微用一些手段,便可以将客户坑骗的团团转,狠狠捞一笔。 方如今记得南京有家银行有过这样的丑闻,而且还在各大报刊上“火”了一把。 有个姓陈的大客户,是个腰缠万贯的公子哥,手里有地、有房、有票子,他不仅有钱,还想用自己的钱赚更多的钱。 银行的董事兼经理苟经理看上了这位公子哥的票子,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公子哥的性格,当即就派遣襄理游说陈先生入股。 当时这家银行,实收资本不过十万,但获得授意的襄理对陈先生却说该银行业绩非常好,资本一百万元,已收足五十万元,又是向政府注册过的,基础稳固。 现在银行增收资本五十万元,现在就投资是极好的。 只要现在投资,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先生被对方的一通山吹胡哨说得心动了,很快投资了五千元。 苟经理一看这位贵公子真是眼睛也不眨地投下这么多钱,心中大喜过望,很快心生一计—— 由他亲自出面接洽陈先生,并且当面许予陈先生以银行副经理的职务,请他设法筹集款项,扩展该银行的业务。 在陈先生看来,此举不仅仅能帮自己赚钱,还能替自己实现更多的人生价值。 苟经理出此一策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曾拿了陈先生作为透支担保品的道契和权柄单,向其他银行和钱庄进行抵押贷款。 期间,陈先生曾多次要求苟经理赶紧偿还,但苟经理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能当上副经理,陈先生自然是十分欣喜,很快就拿自己一百多亩地的地契向另一家银行抵借了六万元,全部贷给苟经理所在的银行。 然而,陈先生仅仅到行内办了一天公,就被告知无事可干,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去上过班。 另一边,苟经理拿到票子,既没有开立收到款项的字据,也没有按照约定发给陈先生聘书。 经过陈先生一再催促,才十分不情愿地立下了一纸私人字据,仅留有苟经理和董监的名字,却不见董事长的名字。 原来,该行章程规定只能有一名副经理,苟经理也没有增加名额的权利,纯粹就是把陈先生当猴儿耍。 当然,这些情况在银行倒闭之前,陈先生是无从得知的,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毕竟,在他的心里,这家银行的实力还是有的。 好景不长,随着事态发展,这家银行的诈骗事件渐渐浮出水面。 陈先生在该行折损颇多,在银行倒闭后不久,既收不回股票,也没有获得补偿款,抵押的单契更是无从取回,便请了有名的律师,把该银行的六名董事会成员以及一名监察告到了地方法院。 开庭审理时,只有苟经理等三人到庭,其他董事会成员都是请了律师互相扯皮,让柴先生毫无办法。 法庭在询问过原、被告两方后,以该诉讼不属于初级庭范围为由,移送地方法庭询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苟经理等人受审一事经报刊宣扬,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来该银行现款缺乏、周转不灵,负责人预料到银行日暮西山的经营状况,许以高位被欺诈道契股票财物的人远远不止陈先生一人,受害者很多。 在法庭第二次开庭之时,就有数人同样邀请了律师加入原告之列,并增加了银行的多位管理人员作为被告。 而控告的内容几乎与陈先生遇到的如出一辙。 然而,这一次开庭,只有一名被告到庭,其余各人,不是称病就是躲到外地,法庭推事宣布,下次若被告人再不到庭,就依法办理。 第三次开庭时,被告们仿佛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人员依然没有到齐。 苟经理陈述,虽然银行倒闭了,但若该行的账目能够完全收齐,尚能完全清偿存款,只可惜市面萧条,帐款实在是收不齐全。 而邀请陈先生等人入职,是全体董事的意思,并非他一人的意愿。 苟经理陈述完毕,法庭又一一审问了其他董事,各人相互扯皮,把自己和银行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皆说自己虽然挂名董事,但实际对银行内部事件并不知情; 而陈先生筹集款项的事情,只是他个人自愿的行为而已。 总之,就是此事跟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陈先生的律师马上以涉及此事的会议录等为证据欲推翻这些高管的言辞。 法庭推事即要求苟经理在下次庭审时将议事录、资本簿、股票存根、股款、收据等重要簿据带来审查。 第四次开庭,庭审依然没有进展,苟经理也不敢将簿据带来。 这次,法庭推事知道苟经理故意推诿,严令他在三天内将所有相关簿据送呈候核。 在庭上则是继续审问被告,所得证词与前几次无异。 就在银行倒闭将近三月,法庭上又多出原告十一人,聘请律师对该行董事和总经理等提起诈骗侵占的诉讼。 这次仍然只有苟经理到庭,所幸所有簿据都已按期呈交。 各位原告通过律师向法庭提交了证据,证明俭德银行虽然面临倒闭,但仍大做广告,号称建行六周年之际要给储户增长汇率从而吸收了不少存款,而等到银行关张,则自说自话收回了该行股票,欺骗存户,侵占存款。 原告们要求将被告治罪,还想收回被骗的本息。 苟经理方面,则一味要求延期,想与原告和解;一边则在市面上以六成现款收买该行留在那些并不那么富有的储户手里的存折。 第六次开庭,被告换了一拨人,这次苟经理没有到庭,反而是其他几名董事到庭,陈述事件经过,并把该行的倒闭归罪于陈先生的控告所致。 但这却骗不了法庭推事,法庭推事认为,陈先生不仅认股,还有不动产的押款,是下了血本维持银行的。 时至今日,银行倒闭,令陈先生蒙受了重大损失,不论是从法律而言还是从情理而言,银行的董事既然在其位,就必须谋其职,承担相应的责任。 事实上,打官司不仅被告累,原告也累。 该银行舞弊一案绵延已半年,不管是苟经理一方,亦或是陈先生一方都已索然无味希望尽快结案。 在第七次庭审中,法庭推事提出被告方将所有账簿交由法庭所指定的清算人进行检查,清算费用则由原告方承担时,被告律师表示,已和原告进行磋商,和解已略有眉目。 原告律师也表示同意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由被告方提出保人,再行集资还款;如果超过时限仍然不能拿出现钱,就由保人负责。 事已至此,总算才有一个结果。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陈先生等人仍旧是亏了一大笔钱,银行的大部分账目成了坏账。 此刻,银行经理看着眼前曾经属于自己的财物,心都在滴血。 这些财物,是他多年的心血,是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得来的。 “可惜啊,可惜……” 目光在那些财物上游移,仿佛是在告别。 这些财物,本可以让他过上更加奢华的生活,本可以让他在人前更加风光。 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 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恨不得将翻箱倒柜的特务们千刀万剐,但偏偏不敢与方如今对视。 正所谓恨意虽浓,他却无能为力。 第九百九十章 继续逼问 这名银行经理是江苏吴县人,眼前的这笔财富都是他利用职务之便进行挪用,累计各种款项达到17万大洋。 这显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以他现在月薪55元计算,这笔巨款将是他将近260年薪金的总额。 银行经理的作案手法并不十分高明,但是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还是给他留下了可乘之机。 这个家伙早年间曾在苏州的钱庄任职,后来又曾去过上海,先后担任储蓄部助理、管辖部助理等职务。 在储蓄部的时候,他就利用职务之便串通同一部门收付款员吴梅选择活期储蓄客户中不甚进出之户,凭空制付单一份,付款一笔,但不登记该户账卡,此项空付之款皆入他们二人之手。 盖因此项舞弊之法,在晚间轧账及登账时,绝无不符痕迹,必须将各存户之账卡结余数合计总数,以与总清结余账之数额核对,方能发觉。 由于储户太多,只能每月轧对一次,并由首付款员本人办理。 周、吴二人因此串通舞弊,合计金额达到了2.4万元。 周经理调到管辖部之后,又采取私开照票凭证、空付账目等手法大肆舞弊。 曾经银行当中也有内部知情人士匿名举报过他们,希望当局进行处置,可惜的是此事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银行经理更加的有恃无恐,一直到目前两人一共获得好处17万元。 如果不是被方如今及时发现,恐怕还要继续舞弊下去。 银行经理的身家自然是丰厚,他又没有收集古董文物的爱好,把所有的财物积蓄都换成了金银钞票之类的硬通货,现在收集在一起,自然是一笔巨款。 方如今和戴建业相视一眼,突然间觉得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戴建业嘿嘿一笑,伸手拿起一沓子美元,在手里抛了抛,笑着说道:“组长,以后再缺经费了,也别向上面打报告申请了,直接找这样的货色下手,想要多少没有?” 方如今也是微微点头,这倒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虽然这次是奔着日本间谍来的,并不是真正为了钱财的劫匪,但既然碰上了,对方又不是什么善类,这样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两人将这些现钞装了两个沉甸甸的大皮箱,放在桌子上,戴建业拍拍皮箱,对银行经理说:“姓周的,这些钱若是能买一条性命,也算是你走运。” 银行经理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屁都不敢放一个,任由方如今处置他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身家。 随行的行动队员都知道方如今是张鑫华和王韦忠的嫡系,又是处座面前的红人,自然不会对这些钱财多说什么。 而方如今也非常的大方,从中拿出一部分钱直接分给了这些手下,自然是皆大欢喜。 “多谢方组长!” “组长对咱们兄弟那是没话说,够意思。” “兄弟们,跟着方组长干,好不好?” “好!”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 其实,这些钱,方如今自然也不会独吞,从张鑫华往上,都需要打点,最后落到他本人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 方如今知道钱这东西多多益善,但并不是小气的人,这些钱花在处座等人身上,对他而言,远比自己存起来要更加有益。 银行经理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举起,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长官,我知错了!这些钱,这些钱我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条性命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贪婪与算计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对生存的渴望。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样的人,即使今日放过他,也难保他日后不会重操旧业。 到时候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继续坑害银行的客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方如今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目光如炬,直视着银行经理,“至于能不能饶你一条性命,还要看你给谁打电话,看你的合作程度了。” 银行经理闻言,痛哭流涕,双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对方是谁,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方如今心中明了,这位银行经理确实对那个神秘客户一无所知,但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他,不施加些压力,是很难让对方彻底交代所有问题的。 于是,他故意沉下脸,声音冷冽如寒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还是老实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个客户是谁,你或许现在不知道,但以前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别等着我们一点点查,那时候,你的处境可就更危险了。” 银行经理被方如今的话吓得浑身一颤,他深知眼前这位的手段与决心,知道自己再不坦白,恐怕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他开始颤抖着声音,一点一滴地回忆起与那人交易相关的细节,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线索,也不敢有丝毫遗漏。 方如今和戴建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自满意。 有时候,吓唬也是一种策略,能让顽固的石头开口说话。 只不过,银行经理的线索并没有什么价值,否则的话,足够引导他们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正大鱼了。 “长官,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贪欲蒙蔽了双眼。”银行经理边说边磕头,额头上已经见了血。 方如今并无半点同情。 这样的人,在贪欲面前往往会失去理智,而一旦东窗事发,又会试图用各种手段来减轻自己的罪责。 “一时猪油蒙了心?这话你说得轻松,先不说你阻挠我们办案的事情。就说你在银行做的那些腌臜勾当。可知你的行为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给银行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银行经理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法逃脱罪责,只能继续磕头,祈求方如今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经理,不要告诉我你只有这么一个住所?” 方如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峻,让银行经理周某浑身一紧,仿佛有一股冷气从后脊梁骨直冲天灵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眼神开始闪烁。 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经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试图用颤抖的声音进行辩解:“真……真的只有这一个,我……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但方如今的眼神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缓缓地说道:“周经理,你以为我们真的会相信你只有这么一个住所?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别天真了,我们早已掌握了你的一切。” 周经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无力地垂下头。 “长官,我愿意带你们去另外的住所,只求饶我一条狗命。” 第九百九十一章 较量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骆守礼被匆匆牵引着穿过曲折狭窄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处隐匿于繁华背后的偏僻宅院。 四周高墙耸立,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只余下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增添了几分孤寂与神秘。 宅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骆守礼踏入门槛,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的确如它所料,应是城南的一隅,远离了喧嚣的码头区。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骆守礼细想,他被领着穿过一道道幽长的走廊,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回响在空旷的庭院里。 骆守礼心中虽有千般思绪——关于如何向狗先生告假,何时才能重返那熟悉的地方——但它不得不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集中注意力应对眼前未知的情况。 宅院内灯火阑珊,几个身影在昏黄的光影下忙碌,低沉的交谈声断断续续。 骆守礼被带到一间看似书房的屋子前,门轻轻推开,一股陈旧的书香扑鼻而来。 屋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正伏案疾书,听到动静,抬头望向骆守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就是他们提到的……?”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容置疑。 骆守礼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尽管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此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他的未来。 “很好,你暂且在此等候,待事情处理完毕,我自会安排你的去留。” 老者说完,便又低头沉浸于案牍之中,不再理会骆守礼。 骆守礼站在门口,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焦急与不安交织,但他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至于何时能回到郑先生身边,完成那未了的告假之事,一切似乎都悬而未决,只能寄希望于这漫漫长夜的尽头,能有一缕曙光为他指引归途。 过得片刻,老人终于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骆守礼。 随后,他轻巧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听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家中正好有个子侄,你们不妨切磋一下。” 骆守礼一愣,心中虽有千般不愿,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刚想开口,老者已抢先一步,语调中带着几分怀旧与期许:“我年轻时,也是个爱动手的。如今老了,身子骨不中用,就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比划。这点小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骆守礼目光扫过老者,见其衣衫虽朴素,却难掩那股不凡的气度,心中暗自揣摩其身份。 想到日本人以家人性命相逼,自己身不由己,被送到这未知之地,只得勉强点头:“比武可以,但我怕失手伤了您的子侄。” 老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下茶杯,笑声爽朗,胡须随之一颤一颤的抖动。 “小伙子,我喜欢你的自信。这股劲头,跟我年轻时很像。放心吧,我那晚辈也有些功夫底子,虽不一定能胜你,但也不至于轻易受伤。你看,外面那院子,够你们施展身手了吗?” 骆守礼随着老者的目光望向窗外,月光下,宽敞的院子显得格外清冷,几棵老树孤零零地站立着,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较量。 这院子确实足够宽敞,进行一场比武绰绰有余。 “地方足够,只是……”骆守礼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 “好,那就这么定了。来人,去把文斌叫来,就说有位朋友要和他切磋武艺。” 老者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即有下人应声而去。 骆守礼心中虽有顾虑,但既然已经答应,便也做好了准备。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劲装、身形矫健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骆守礼。 “叔父,您唤我?”年轻人拱手行礼,目光随即落在了骆守礼身上,似乎立刻明白了接下来的安排。 老者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位小友,听说功夫不错,你们俩就好好比划比划,记住,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年轻人点头应允,随即走向院子中央,摆开了架势。 骆守礼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两人对立而站,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月光如水,洒满了整个院子。 骆守礼与那年轻人,一者沉稳如山,一者矫健似豹,对峙于这方寸之地,眼神交汇间,已似有千般武艺、万种心机在暗暗较量。 “请了!”年轻人一声清啸,身形暴起,犹如狂风中的落叶,疾速扑向骆守礼。 他双手成拳,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取骆守礼胸前要害。 骆守礼却是不慌不忙,身形微动,仿佛一片落叶随风飘荡,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这一击。 他右手轻扬,以柔克刚,一掌推出,将年轻人的攻势化解得无影无踪。 年轻人攻势未减,双脚连环踢出,每一脚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逼骆守礼。 骆守礼身形如游龙,穿梭在年轻人的攻势之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只见他双手灵动,时而为爪,时而为拳,招招凌厉。 年轻人一声清啸,如同脱兔般,再次向骆守礼扑去,双手成拳,拳风呼啸,直取骆守礼面门。 骆守礼在闪身躲避的同时,右手一挥,一掌推出,与年轻人的拳头轻轻相触,却将对方的攻势化解得无影无踪。 两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招式也越来越精妙。 年轻人的拳法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骆守礼则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一旁的老者看得频频点头。 突然,年轻人一声暴喝,身形暴起,使出了家传的绝技。 拳风如龙,直扑骆守礼。 骆守礼面色凝重,深知这一招的威力,身形急退,同时右手一挥,使出了自己独创的招式——“流云似水”。 手掌仿佛化作了流水,轻轻一卷,便将年轻人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然而,年轻人并不气馁,他身形连闪,再次向骆守礼发起猛攻。 这一次,他使出了更为精妙的招式——“燕子抄水”,身形轻盈如燕,双腿连环踢出,每一脚都踢向骆守礼的要害。 第九百九十二章 等待 骆守礼身形极速旋转,犹如陀螺一般,穿梭在年轻人的攻势之中。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骆守礼抓住了年轻人的破绽。他身形一闪,已至其身后。 右手成拳,凝聚全身之力,猛然击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直取年轻人背心。 年轻人察觉到危机,急忙转身应对。 然而,骆守礼的拳速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举起双手格挡。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骆守礼的拳头狠狠地击在了年轻人的后背之上。 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年轻人的身体,将他震得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守礼缓缓走来。 骆守礼并未趁机进攻,而是收起了攻势,站在年轻人面前。 尽管骆守礼一开始学的就是杀人技,方才,但他仍是不愿以胜者之姿欺凌败者。 整个比武过程中,骆守礼心中虽有杂念,但一旦投入战斗,他便全神贯注,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准,既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又时刻控制着力度,以免真的伤及对方。 方才击中这年轻人一拳,虽然看着力度很大,但对年轻人实质性的伤害并不大,稍微缓一会儿便可无碍。 过了片刻,随着老者的一声轻喝,比武才算是终于告一段落。 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骆守礼一抱拳,却并无任何的埋怨。 “不错,不错,你们俩都很不错。”老者满意地点点头,眼眸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似乎对这场比武的结果颇为满意。 他缓步走至两人中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骆守礼,你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老者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欣赏,“老朽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你的招式既有力道又不失灵活,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骆守礼闻言,连忙抱拳行礼,谦逊地说道:“雕虫小技,让老人家见笑了。晚辈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不断磨砺和精进。” 老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过分的谦逊可就是骄傲了。老朽知道,你学习的是杀人技,方才的比试是手下留情了。” 说完,老者又转向年轻人,鼓励道:“你也不要气馁。虽然今日败给了骆守礼,但你的潜力和天赋同样不容小觑。只要你肯下功夫,勤加练习,未来必定能有所成就。” 年轻人闻言,抱拳向老者行礼:“多谢叔父教诲,我定当铭记在心,努力练习,不负您的期望。” 此时,月挂中天,微风轻拂,庭院之中,一灯如豆,映照出老者斑白的须发与深邃的眼眸。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 “我的期望,你不必时刻挂怀,此等技艺,一旦学成,便如烙印于心,任凭风雨变换,世间再无人能将其从你身边夺走。” 年轻人闻言,身形一震,随即深深躬身,声音中带着敬意与决心:“侄儿铭记于心,定不负叔父厚望。” 老者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在年轻人与身旁的骆守礼之间缓缓游走,似是在衡量,又似在思量。 片刻之后,他沉吟道:“夜色已深,骆守礼,你今夜便留宿于此。待明日晨光破晓,我自会告知你前路何方,行事何法。” 言罢,老者转身,进入了书房,那扇门轻轻合上,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将骆守礼的视线和好奇一并隔绝。 年轻人见状,转身对骆守礼微微一笑,笑容中既有友善,又不失礼节:“请随我来,我为你安排歇脚之处。” 说罢,他引路前行,步伐稳健,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长。 骆守礼徐徐跟在年轻人身后,心中却如翻涌的江海,难以平静。 他深知,这世间之人,往往表里不一,老者虽看似和蔼温和,但能与日本人交好,其真实面目又怎会简单? 方才所见之和谐,只怕皆是幻象,用以迷惑人心。 便是这前面领路的年轻人,虽举止有礼,但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锐利,也让他心中暗自警惕,此人绝非善类。 回想起自己被带至此地的经过,身上的武器皆被搜走,如今已是手无寸铁。 虽然他自幼习武,一身功夫在身,但在枪弹面前,血肉之躯终究显得脆弱。 此刻,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必须谨言慎行,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想到日本人费尽心思找到自己,骆守礼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日本人让他去办的事情,定然不会简单,甚至可能会让他陷入生死危机。 夜色已深,星辰点点,骆守礼在年轻人的引领下,步入了一间客房。 这间客房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静谧与朴素。 虽然陈设简单,但每一处都显得异常干净,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细心拂去。 墙壁上竟有几幅水墨画,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朦胧与意境。 床铺整洁有序,洁白的床单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家具虽不繁复,但都是实用之选,摆放得井井有条。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日一早,早饭会有人送过来。”年轻人站在门口说。 说完这句话,他微笑对着骆守礼一拱手,转身便欲离去。 然而,刚走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再次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骆守礼:“夜里最好不要出去!这里的地形你不熟悉,而且……外面并不安全。” 言罢,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骆守礼站在门口,望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一番,轻轻关上门,转身走进客房。 在房间中检查一番,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便上床和衣而卧。 夜,渐渐深沉,骆守礼闭上眼睛,聆听着窗外的风声与远处的虫鸣,心中却保持着警惕。 身处陌生的地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第九百九十三章 许家往事 方如今与戴建业的等人紧随银行经理,步伐匆匆,穿过狭窄巷弄,踏入这迷宫般的院落。 阳光斜切,斑驳光影中,众人神色紧绷,银行经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走在最前面。 终于,在一处破败不堪、几乎被岁月遗忘的门楣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方如今紧紧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沉声问道:“胡经理,你确定就是这里?” 银行经理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赶紧低头哈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长官,就是这里,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将银行另一处隐匿财物的秘密处所说了出来。 方如今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这个处所实在令他感到意外。 几人进了门,门后,是一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房间内物品杂乱无章,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霉味。 据银行经理交代,他有一年多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戴建业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银行经理,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这种鬼地方你也敢藏匿财物?就不怕哪天别人给你偷走了?” 银行经理闻言,脸色更加尴尬,搓着手,低声解释道:“长官,您有所不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吉利的事情,死过人,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进来。” 原来这处屋子十来年前有个女人吊死在了房梁上,这座宅子也成了凶宅,若不是他接盘,根本就租不出去。 因为凶名在外,还真就没有人敢来这里顺手牵羊。 所以,银行经理便把早年间积累起来的一部分财物暂时存放到了此地。 后来,他赚的昧心钱更多了,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合适,便没有继续存放财物。 因为本就是凶宅,他来的次数也不多。 那房东反正是把房子出租出去了,钞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至于房客来不来住,才懒得操心。 “藏的东西放哪里了?” 银行经理在一张瘸腿八仙桌前停下,指向桌下一块不起眼的石板。 戴建业从院子中取来了工具,蹲下身和另一名行动队员合力撬开石板。 尘土飞扬中,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陶罐显露真容。 陶罐的口子是密封着的,戴建业迅速打开陶罐,伸手便从里面掏出五根小黄鱼和一些现大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首饰和珍珠项链。 银行经理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最初的存货并没有进行变现,便一直留存了下来,没想到便宜了方如今。 此时的银行经理简直是欲哭无泪,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还没有怎么享受,就转手到了人家的手中。 方如今并未在这笔意外之财上沉溺太久,他深知时间的宝贵,于是迅速带着银行经理返回了银行。 一路上,银行经理的神色复杂,既有对失去财富的懊悔,又有对方如今能力的忌惮。 回到银行后,方如今直奔主题,要求银行经理协助打开那个神秘的保险柜。 有了内部人的帮助,原本复杂的程序变得简单起来。 因为是老式的保险柜,不需要任何的密码,锁孔在钥匙的旋转下缓缓打开,露出了内部的乾坤。 然而,当保险柜的门完全敞开时,几人却愣住了。 里面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账本、文件或任何带有文字的资料,只有一把孤零零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方如今拿起钥匙,仔细端详着,心中充满了疑惑。 银行经理也是一脸茫然。 钥匙上没有任何的字样或标记,方如今将钥匙举在阳光下,但除了金属的冷冽光泽,他什么也没发现。 他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银行经理,后者正紧张地搓着手,眼神闪烁不定。 “这把钥匙,你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吗?” 银行经理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不,长官,我真的不知道。保险柜里的东西,我从未动过,也不敢动。” 方如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从银行经理这里恐怕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这把没有字样的钥匙,可能指向另一个秘密的藏匿地点。 方如今意识到,银行已经不再是寻找答案的关键所在,他现在急需张鑫华的帮助解开这把无字钥匙的谜团。 当方如今带着银行经理找到张鑫华时,张鑫华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文件资料,眉头紧锁,似乎正沉浸在某个难题的思索中。 见到方如今的到来,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欢迎的笑容。 然而,方如今却并未来得及汇报案子的进展,张鑫华便将坐在沙发上的一位老者引荐给他。 这位老者,看上去七十五六的年纪,一身素衣,白发白须,面容慈祥,脸庞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红光满面,尤其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如今,这位是许家的族老,听闻许家兄弟都出事了,特意过来打听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 张鑫华虽然没有直接把话说明,但方如今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能够托关系找到特务处行动组组长张鑫华打探消息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但这似乎又与他了解到的许家兄弟在南京无根无萍的情况不一致。 老者微笑着向方如今点了点头,自我介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 “老朽许成宗,说起来,算是许家兄弟的三爷爷。这两兄弟的事情,按理说我们这些长辈实在是不该过多干涉的,但念在我和他们爷爷那份深厚的兄弟情分上,却又不能对他们的境遇置之不理。此番前来,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兄弟二人的处置情况,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者据说还做过前清的秀才,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又做过多年的族长,想必也有着不凡的见识和经历。 从张鑫华对老者的态度,似乎老子请托之人,地位比张鑫华高之不少。 “老人家客气了,只要是不涉及到保密的事情,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如今客气地说道,同时向许成宗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许成宗摆了摆手,叹口气道:“若是这兄弟二人早年间有爹娘管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他们父母走得早,家中长辈又忙于生计,缺乏管教,这才让他们走上了歧途。但说到底,他们本性并不坏,一开始只是被生计所迫,后来发达了,难以自抑,终究迷失了方向。” 方如今听得出来,来人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许家兄弟的深深惋惜,以及对他们命运的无奈。 方如今和张鑫华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许成宗继续道:“兄弟二人的父亲叫许元夏,在我们许家那一辈,他也算是个聪明人物,只可惜啊……”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惋惜。 “当年,许元夏也是个棒小伙儿,是许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被家族寄予厚望。然而,命运弄人,就在他堂兄弟娶亲之时,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那天,礼金突然丢失了一部分,而当时负责记账的正是许元夏。他极力辩白自己的清白,但无济于事。更糟糕的是,有人在他的房中搜到了包着红纸的礼金,整整三十块大洋。这下,物证找到了,他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成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件事情之后,许元夏心灰意冷,与许家彻底决裂,带着妻子远走他乡。从此,我们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许成宗接着说道:“直到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里,许元夏忽然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许家。大的那个孩子十三岁,小的只有五岁。他告诉我们,这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孩子的娘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了。他在外面既要做工挣钱,又要照看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实在是无法周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将孩子托付给谁他都不放心,思来想去,只好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老家,希望家族能够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 说到这里,许成宗又叹了口气:“我们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老祖宗留下的家风还是一直都坚持的,对于偷窃这种有辱家风的事情,家族里是非常抵制的。当年许元夏的事情发生后,家族里原本有意不再管他的事情,毕竟他已经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这次他回来,族里的长辈们中有些人对许元夏当年的事情还心存芥蒂,但是,当大家看到那两个没了娘的孩子实在是可怜,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最终还是心软了。于是,家族里决定一起抚养这两个孩子,让他们能够在许家长大成人。” “许元夏给长辈们磕了头,感谢家族的接纳与帮助,又留下了五块大洋作为孩子们的生活费,就此离开了老家。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也没有再回来过。过了不到三个月,就从南边传来了消息,说他死在了广东。” 许成宗继续缓缓叙述道:“许家兄弟自此没了爹,从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每家每户,都会轮流照顾他们,给他们送饭、送衣,确保他们不挨饿受冻。” “世荣,作为哥哥,从小就很懂事。在族人家吃饭,总是帮着干力所能及的活儿,照顾着年幼的弟弟,不让弟弟受到一丝委屈。而弟弟世杰,虽然年纪小,但也十分乖巧听话,总是跟在哥哥身后,兄弟俩的感情深厚得让人羡慕。” “族里的孩子们虽然偶尔会有些调皮的孩子嘲笑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但世荣从不与人计较。这也让族里的长辈们对他刮目相看,更加疼爱他。” “而弟弟世杰,就不太一样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争强好胜,而且非常的敏感。他无法忍受别人提到他是‘没娘的孩子’,只要族里的孩子再提这个话题,他肯定会和人家动手,而且出手很重,把族里的好几个孩子都打了。” “这让族里的长辈们很头疼,他们知道这也不都是世杰一个人的问题,但也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下去。于是,我们找那些孩子的父母谈了谈,也让他们给孩子做规矩,并且将两兄弟叫到了祠堂里,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 “可是没多久,世杰就因为一次争执,把一个孩子打得头破血流。那件事情闹得很大,族里的长辈们虽然尽力调解,但终究还是无法平息事态。终于,有一天,他们不告而别。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们只是赌气出去一阵子,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直到十几年前,我才偶然间从南京来的亲戚口中得知,有姓许的两兄弟在这石头城闯出了些名堂。我一听,心里就犯嘀咕,这不会是当初从我们许家走出去的那两兄弟吧?” “于是,我托了在南京的亲戚和朋友,仔细打听他们的消息。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回来了,果真是世荣和世杰两兄弟!他们在南京竟然打拼出了一片天地,这让我既惊讶又欣慰。我当时就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可惜,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此时,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说道:“后来,许家兄弟在南京果然更加发达了。有一年,他们特地托人捎回老家一大笔钱,一部分用于翻修祠堂。” “另一部分钱,则是给当年照顾他们的叔伯们的。那些叔伯们,当年可是对两兄弟照顾有加,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两兄弟没有忘记这份恩情,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叔伯们收到钱后,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夸两兄弟有出息、不忘本。” “族里出了有本事的后生,我们许家俱有荣焉。”说到这里,许成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长叹一声:“后来,有族人陆陆续续来南京,听说了一些关于兄弟二人的事情,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家的。” “一些人家听说之后,哪还敢要他们的钱财?后来兄弟二人给了几年,见亲戚们都不收,也就不送了。” “老朽是来南京姑爷家小住,这才听说兄弟二人近期发生了大变故,故而托了几个故人寻到两位长官的。我年纪大了,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絮叨。” 在金陵国民政府时期,确实有一些清朝的遗老遗少继续担任官职,许成宗托关系找到了张鑫华和方如今倒也不算是奇怪。 方如今摆手:“不絮叨,不絮叨。这些话我们爱听,老人家,您接着说。” 许成宗喝了口水,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层目的,就是来问问我们许家祖宗的墓被人动过了没有?” 第九百九十一章 发家秘史 “许老,你们许家的祖茔怎会在城里?”方如今的话语中带着不解。 许成宗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上银白的胡须。 “小长官有所不知,老家的确有我们许家的祖茔,但若论起老祖宗的百年吉地,还真就在这金陵城中。” “明朝嘉靖年间,我们许家出了一位进士,官至礼部侍郎,人称德厚公。他不仅文采飞扬,更以德行着称,去世后便被葬在了这虎踞龙盘的金陵之地。” “德厚公膝下有三子,可惜的是,他们并未能继承父亲的文采,屡试不第,终究未能步入仕途。”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老祖宗生前曾留下遗言,金陵虽繁华,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一旦撒手西去,此地对家族而言,便是是非之地。” “于是,他嘱咐后人,不如回到老家耕读传家,远离纷争。就这样,我们许氏一门便迁回了老家,那里山清水秀,远离尘嚣,倒也落得个清净。” 方如今听得入神,心中那份隐约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耐着性子,继续倾听许成宗的讲述。 “有明一朝,许氏族人每年都会不远千里,来到金陵祭奠先祖。然而,世事无常,清军入关后,族人担心那些鞑子会挖坟掘墓,破坏老祖宗的安息之地,便悄悄地将坟茔移了位置。” 许成宗说到这里,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与叹息。 “后来,鞭子军倒也没有过多关注这处坟茔。族人都在庆幸,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当时安葬之地选址只顾着隐秘,竟是十分的仓促,并未对地利多加考虑,将其葬在了河湖交叉的左近之地。” “你们也知道,金陵多河多湖,自古以来便是水患频仍之地。清代,不到三年时间,便要遭受一次水患的侵袭。” 许成宗的眼神变得凝重。 据有记载的史料,就知道金陵共遭遇大小水患64次,其中乾隆朝21次,嘉庆朝2次,道光朝15次,咸丰朝3次,同治朝4次,光绪朝18次,宣统朝1次。 平均算下来,的确是不到3年时间就要遭受一次水患的侵袭。 “水患最严重的表现为洪水灌入人口密集的城内,如据道光十一年六月十四、十九等日又复大雨如注,江潮涌灌,倒漾入城,贡院内水深自二尺七八寸至三四尺不等,大门外附近民房庐舍亦被淹漫。” “当时金陵一些比较重要的水关,如东水关、西水关等,建有许多涵洞,又用闸板控制启闭,调配控制着平时与灾时出入城的水流。如道光十四年抵御水患入城时,水闸的启闭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不过在水患来临的个别年份,由于洪水势大和年久失修等原因,官绅往往选择堵塞水闸而不及时开启,造成了城内河道的死水状态。这种过犹不及的做法,极易酿成悲剧。” “道光十一年堵塞之后,城内尽成死水,沿河居民不下万余家,日倾污秽之物,荡涤无从,壅遏愈甚。次年壬辰春夏之交,满河之水变成绿色,腥臭四闻,时疫大作,死者不可胜计”。 许成宗重重叹口气:“除了应急时关闭水闸外,当时还有一种引湖入江的治水设想。” “所谓引湖入江,即通过凿断山脉阻隔,用新水道将玄武湖与长江连通,利用玄武湖相对较高的地势,使湖水直接入江,从而减轻城市面临的水患压力。” “此法在道光十一年水患时,就有人提出这一设想,结果被讲究风水的官绅认为会破坏‘龙脉’而斥之为‘无知妄作之举’。” “结果在道光二十一年夏,江潮泛涨,城中积水为患。引湖入江的治水之法再次被人提出。时任江宁布政使迫于无奈,决定采用,后被人继续用堪舆学说服而放弃。从实际出发,引湖入江不仅工程浩大,也会带来诸如洋舰长驱、削弱城防这样的消极影响。” “道光二十九年,金陵遭遇史无前例的水患。通城行船,东花园、王府巷等处水逾屋脊者数尺,船行其间,为水中树枝所挂,辄至覆溺,人谓之渡海”。 “当年初夏,引湖入江的议论再起,随后竟愈演愈烈,拟从神策门外后湖岸边开始,沿城墙向西十余里开凿一条河道,直达下关江边,意欲使后湖(玄武湖)之水倾泻无余而后快。” “当时,两江总督在清江浦督办河工,上任未久的江宁布政使派令委员协同承办,齐赴城外丈量,插桩定志,将于开春动工。闻此决定,黎民滋惧,人心惶惶。” “本地士绅更于次年二月陆续抵京,欲向金陵籍官员求助。有大臣甚至准备将此事奏报道光帝。很快由金陵传来消息,两江总督归宁途中路经扬州时,听从了一众官员和乡绅的劝诫,正月底回署后便立刻制止了江宁布政使的行动。” “洪水无情。官府虽然没有让河水改道,但河水自己却改了道。许家老祖的坟茔便是道光二十九年因为河水改道而到了河床之下。” “得知此消息之后,我许氏族人们心急如焚,曾商量过重新选址安葬,并且派了先生去堪舆,但这万年吉地的选择实在是马虎不得,族内关于选址的争论不休。” “好不容易选好了址,可长毛起兵造反了,族人担心兵灾会对老祖宗的坟茔不利,贸然迁坟反倒会坏事。此事便再次耽搁了下来。” “后来,洋人坚船利炮,军阀互相倾轧,连年的征战,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这事情,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方如今问:“那后来呢?许家的祖茔,就一直留在那里了吗?” 许成宗摇了摇头:“不,祖宗的棺椁遗体浸于水中,我们这些人俱是不肖子孙,将来到了下面是没有脸面见他老人家的。于是,我们暗中寻找机会,终于在清末民初,趁着局势稍微稳定,将老祖宗的坟茔悄悄地迁回了金陵城中的一处隐秘之地安葬。” “当时,寻找老祖宗被埋在水下的坟茔,任务艰巨而危险。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便是许元夏和几个年轻后生自告奋勇地跟了去。” “许元夏的水性最好,位置还是他发现的。然而,就在棺椁重见天日之时,族人们却惊愕地发现,里面原本放置的几件宝物,竟不翼而飞。” 许成宗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惜:“那些宝物,不仅是老祖宗生前的珍爱,更是我们许家几代人的传承与信仰。它们的失踪,无疑是对我们许家的一次重大打击。” 方如今紧锁眉头,追问道:“那尸身被破坏了吗?” 许成宗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一丝诡异:“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尸身经年累月被水浸泡,早已不成型,即便是被人破坏,也难以察觉。但关键在于,德厚公的心爱之物,在下葬时并未与尸身同置于棺椁之中,而是藏在了坟茔的另一个隐秘之处。” “哦?”方如今闻言,不禁挑眉。 许成宗继续解释道:“那藏宝之处,只有族内三支的长房才知晓。而许元夏,便是二房那一脉的长房。” 方如今目光一闪,直言不讳:“你是怀疑许元夏偷的?” 许成宗闻言,干咳几声,神色有些尴尬:“只是有所怀疑罢了,未必就是他。毕竟,当时的情况复杂,谁也无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只是……”许成宗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方如今见状,便鼓励道:“老人家有话不妨直说。” 许成宗叹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此事其实发生在许元夏被怀疑偷盗礼金之前,我们还是非常信任他的。当时,那几个后生冒着生命危险,在水中摸索,终于找到了老祖宗的安息之地。然而,迁坟之后,除了许元夏之外,其余那几个后生一直老家,再也没有踏足过金陵。” 知情者之中,只有许元夏离开了老家,而且又有盗窃礼金的嫌疑,被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许成宗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后来我问过其他几个后生,他们都说许元夏的水性最好,是他最先进入墓室中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后生也不得而知。” 方如今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当时许元夏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许成宗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我们都以为是被人家给盗过了,也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再者,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方如今分析道:“许元夏的嫌疑确实很大,他与家族决裂,心生报复之心,这本身就是一个动机。但令人费解的是,多年之后他将两个儿子送回老家时,难道他不担心族人会因此怀疑他,甚至拒绝他吗?” 许成宗闻言,沉吟片刻,回忆道:“当时我也曾直言不讳地问过他此事。他一口否认,态度坚决。他说,虽然跟族里闹翻了,但绝不敢对老祖宗有半分的不敬。毕竟,那是我们共同的根,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你是相信许元夏的人品喽?”方如今挑眉问道。 许成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一次,我和他秉烛夜谈,也问了当年婚礼礼金丢失的事情。他眼神坚定,语气诚恳,让我有些动摇。但人心难测,我也无法百分百确定他的清白。” “直到前几年,我们族内的一个子弟突然被传去了洛阳,据说还成了富家翁。这可真让人大跌眼镜,要知道,此人一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何时竟能发达至此?家人问起他的财富来源,他也是含糊其辞,不肯多说。” “去年,有人从洛阳传信回来,说此人被警察抓了,起因竟是多年前的数起盗窃案。这消息一出,全族上下都震惊不已。我们一问才知道,此子手脚一直不干净,多次入室盗窃,他积攒的财富竟然全是不义之财。这简直是有辱门风啊!”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色,缓了缓片刻,抬手抚胸数次,才继续说道:“当年那场婚礼,这孽畜也是礼金的经手人之一。我意识到可能是真的错怪许元夏了,便派人去洛阳打听消息。可是到了洛阳之后,得到的却是孽畜死在牢狱中的消息,此事便死无对证。” 方如今心中暗自思量,许元夏身上的嫌疑如同沉重的枷锁,似乎难以摆脱。 但他真的会做出盗窃老祖宗坟茔里宝物的事情吗? 这念头在方如今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支持或反驳。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许世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年,许世杰和许元夏兄弟二人从水下坟茔中发掘出了一笔横财。 许世杰在酒后曾不经意地向人透露过这段发家史,结果却遭到了许世荣的严厉训斥,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提及盗墓的事情。 这个细节让方如今心中一动。 方如今心中暗自揣摩,许元夏虽然嫌疑重重,但未必真会做出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然而,其子许世荣就难以预料了。 如果不是因为族人怀疑许元夏,许世荣兄弟二人或许不会自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的母亲也未必会早早离世。 这样的经历,无疑在许世荣的心中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以许世荣的个性,极有可能将这笔账算在了许氏家族的头上。 什么老祖不老祖的,在他看来,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可能从父亲许元夏的口中得知了德厚公的埋骨之所,甚至是那宝物的具体藏匿之地。 盗掘先祖的坟茔,无疑是大不敬之举。 许世荣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对外人讲,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许世杰在酒后失言后,会被大哥许世荣严厉训斥。 因为一旦事情败露,会让他们兄弟二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故而,许世荣便连亲兄弟也未告知。 如果真的是许世荣所为,那他的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深沉,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只要坟茔的地址能对上,十有八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当方如今缓缓道出他探查到的坟茔地址时,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你也知道此地?” 第九百九十二章 不肖子孙 方如今目光一凛,迅速扫向身旁一直沉默如山的张鑫华,只见后者微微颔首,得到确认后对孙成宗低声道:“老前辈,可否请您移步?有个人,您可以见见。” “见谁?” “到了地方您就知晓了。” 一路上孙成宗提及许世荣、许世杰两兄弟时,言辞间满是唏嘘:“哎,当真是造化弄人,这兄弟二人若是小时候有父母管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叹惋不已啊。” 老人到底从老友那里知悉了许家兄弟多少事情,方如今也不便再问。 “老前辈,不知这兄弟俩近些年可有回过故里?”方如今问。 许成宗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许世杰啊,倒是心心念念着家乡,回过几次。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送钱送物,从不吝啬。可族人们呢,表面上笑脸相迎,收了东西,背地里却对他指指点点,骂声不断。至于他大哥许世荣,自从那年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许成宗的话语突然一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困惑与急切:“小长官,你之前提及的德厚公水下坟茔之事,老朽至今还是一头雾水啊!” 方如今闻言,神色微凝,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轻轻拍了拍许成宗的手背,安慰道:“老前辈莫急,此事错综复杂,非一言可尽。待我们见到那人,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我定会为您解释得明明白白。” “也罢,也罢,”许成宗轻叹一声,眼神中虽有不甘,却也透露出几分释然,“那老朽就先不问这许多了,一切待见到那人再说吧。” 说完,他靠回座椅,闭目养神。 带着许成宗前来,要见的人正是许世杰。 方如今引领着许成宗,步入房间。 房内,许世杰正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许世杰虽然是个将死之人,但方如今并未减少他的待遇,该有的都有。 听到脚步声,许世杰猛然回头,目光瞬间就落在了许成宗的脸上。 “三爷!”随着这一声呼喊,许世杰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许成宗面前,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您……您怎么来了?” 许成宗身形一震,目光落在许世杰脸上,神情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双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却一时语塞:“你……你是……” “三爷,是我,世杰啊!”许世杰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许成宗闻言,紧走几步,身子前倾,仔细端详着许世杰的面容,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唤醒他深埋的记忆。 终于,他确认了眼前之人,泪水瞬间决堤,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你……你是……世杰……” “是我,是我,世杰!三爷,您怎么来了?” 许成宗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紧紧抓着许世杰的手臂,声音颤抖着重复道:“真的是你!世杰!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许世杰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再言语,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 许成宗本想拉他起身,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许世杰的背上,轻轻拍打了几下,仿佛是在安抚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 待两人的情绪都稍稍平复,许成宗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世杰啊,你可知,为了打听到你们兄弟二人的消息,我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贴了多少老脸去求人。但这一切,在看到你的这一刻,都值了。” 许世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深深的感激,他紧紧握住许成宗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三爷,让您如此费心,世杰真是……真是不孝至极。” 许成宗轻轻摇头,打断了许世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对世事无常的淡然接受:“没有什么孝不孝的,孩子。是我们这些老人没能护好你们。当年你爹的事情,唉……若是能早日查清楚,弄个水落石出,你们兄弟二人也不必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提到大哥许世荣,许世杰的情绪再次崩溃,泪水无声地滑落:“三爷……我大哥他……他已经不在了……” 许成宗闻言,眼神一黯,轻叹一口气:“你大哥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命数。但好在,老天终究还是长眼的,让我们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两人相视无言,只有泪水在默默地流淌。 祖孙二人相见,情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方如今则选择了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干预。 然而,就在这时,许成宗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被瞬间打破。 他猛地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许世杰的脸上,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许世杰捂着瞬间火辣辣的脸颊,惊愕与不解交织在他的眼中,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成宗,声音颤抖地问道:“三爷,您……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打我?” 许成宗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乱颤,干涩的嗓音却如同雷鸣般在许世杰的耳边炸响。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我们许家世代清白,忠孝传家,何时出过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竟然认贼作父,投靠了那些小鬼子,昧着良心给他们做事,你把我们许家先人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许世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试图解释,但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成宗的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没有给许世杰任何辩解的机会,声音低沉而有力,继续痛斥道:“你可知,咱们许氏一族,本就根深叶茂于台州府那片土地上。明朝时期,倭寇肆虐,无数族人惨死于他们那冰冷的东洋刀下,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 “但许家儿女,何曾有过屈服?有人挺身而出,不甘受辱,他们拿起刀枪,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反抗的道路。后来,他们被编入了威名赫赫的戚家军,跟随大帅南征北战,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 “俞龙戚虎,杀贼如土,这是何等的英勇与豪迈!你可曾听说过这段历史?” “舟山曾经是被倭寇盘踞的土地,特别是舟山之西的岑港,地势险要,山径崎岖,岙口众多,易守难攻。倭寇凭借地势,居高临下,据险死守,企图将那片土地永远据为己有。” “然而,我许氏族人何曾畏惧?他们奋勇当先,勇往直前,那一战,共计有三十名青壮男儿战死沙场,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也铸就了许家的辉煌与荣耀。” “其余族人则跟随大帅,自沈家门乘胜追击,直捣倭寇其巢,最获岑港之役大捷,全驱豺虎投荒。” “之后,许家儿女又跟随大帅,相继歼灭台州、福建一带的倭寇,捣毁了他们的据点六十余营,斩首无数,又在福清斩杀倭寇两百余人,闽广一带的倭寇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 “可是,你知道吗?最后归来的族人,十不足三!我许家与东洋人之间,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仇!这份仇恨,永远铭刻在每一个许家人的心中,永远无法忘怀!”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哽咽。 许成宗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愧对家族,愧对先人。 “三爷,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许世杰终于哭喊出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些年,我和大哥四处逃难,生活无以为继。日本人找到了我,许诺给我荣华富贵,只要我为他们做事。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 “住口!”许成宗怒喝一声,打断了许世杰的话,“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不能成为你背叛家族、背叛国家的理由!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多少族人蒙羞,让多少先人的英名受损?你简直是我们许家的耻辱!” 许成宗越说越激动,他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许世杰的身上。 然而,在痛斥之余,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无奈与悲哀。 无论自己如何愤怒,都无法改变许世杰已经犯下的错误。 “世杰啊,世杰,”许成宗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哀伤,“你可知错?你可知你这一错,错得有多离谱?你不仅背叛了家族,更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和灵魂。你让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将来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如何去面对那些因抵抗日本人而牺牲的族人?” 许世杰再次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罢了,大错铸成,无法挽回!” 许成宗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叹息与无奈,仿佛是在为许世杰的错误,也是在为整个许家的命运而哀叹。 “其实我知道,这是咱们爷儿俩见的最后一面了。”说到这里,许成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我希望你在最后,能够幡然悔悟,略微弥补一下吧!至少,不要让咱们许家的后人知道你曾经后悔过,并因此而努力过。” 许世杰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与悲痛,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仿佛要以此来抑制内心的颤抖。 “三爷,我知错了,知错了……” 方如今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气氛已烘托得恰到好处,便适时地走上前,轻声提醒道:“老人家,咱们此刻该言归正传,谈谈正事儿了。” 许成宗闻言,连忙收敛起心中的情绪,点头道:“对,对,说正事要紧!你看我这老糊涂,一激动起来,竟把最重要的正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长官,真是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说着,他微微欠身,向方如今致以歉意。 方如今则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许成宗的眼神在许世杰和方如今之间来回游走,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小长官,你的意思是,世杰知道德厚公的万年吉地所在?” 方如今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应该知道。老人家不妨直接问他。” 许成宗闻言,眉头紧锁,他看向许世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即询问他是否知道德厚公水下的埋骨之地。 许世杰初时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然而,当许成宗开始详细叙述那座坟茔的建造过程,以及它与许氏先祖的深厚渊源时,许世杰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三爷,你是说……那水下的古墓,竟然是咱们许氏先祖的陵寝?” 许世杰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许成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如此。德厚公,乃是我们许氏一族的重要先祖。” 许世杰闻言,身形一震,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起来。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难道……难道……大哥从……从水下取走的……是……是……”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许成宗心中焦急万分。他一把抓住许世杰的衣襟,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大哥从水下取走的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 许世杰被许成宗这一抓,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开口:“大哥……大哥从水下取走的,是一个密封好的陶罐和箱子,至于里面装的什么,我也不曾知晓。” “陶罐?”许成宗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并不关心箱子,“陶罐上可曾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许世杰低下头,声音低沉而颤抖:“那玉佩上……刻有一个‘德’字!” 许成宗闻言,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没有栽倒在地。 幸好方如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德字……”许成宗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那果然是先祖的遗物,是德厚公的遗物……世杰,你大哥他……他怎么能这样!” “你们兄弟俩,真是我们许家的耻辱!不仅投靠日本人当卖国贼,还盗取先祖遗物!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第九百九十四章 首饰盒 方如今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许氏兄弟之所以发达,其所累积类的第一桶金很有可能就是来自老祖宗的荫蔽。 也难怪许世荣对此讳莫如深,便是连最亲的弟弟也未曾透露。 这从现在许世杰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对此是真的不知情。 “畜生,畜生啊!”许成宗一声怒吼,震得屋内陈设都似在颤抖。 “许世杰,我且问你,那些从祖宗坟墓里挖出来的宝贝,如今都到了何处?” 许世杰闻言,脸色一变,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蚋:“都……都被卖掉了。” “你!”许成宗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两眼一黑,险些没站稳,“你们怎可如此糊涂!那可是我们许家的根,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 他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 方如今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无奈:“老人家,先别激动,身体要紧。” 许成宗缓了口气,怒视着许世杰,手指微微颤抖:“你……你简直是大逆不道!我许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啪!”一声清脆响亮,回荡在空旷的屋内。 许成宗的手掌,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狠狠地落在了许世杰的脸上。 许世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原本想解释,但很快被深深的自责所取代。 他咬紧牙关,仿佛要抑制呼之欲出的喘息,猛地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每一次耳光,都伴随着一阵肉体的痛楚和嘴角溢出的鲜红,仿佛唯有这般的自惩,才能稍许缓解心中那难以名状的愧疚与煎熬。 然而,这愧疚并非源于对许氏家族深厚的情感,亦非对老祖宗德厚公坟墓被盗的真心懊悔。 真正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大哥——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默默守护他的人,此刻却独自承受着“不肖子孙”的骂名,将所有责任一肩挑起。 “大哥...”许世杰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视线,“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而不是...”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从小到大,每一次跌倒,每一次困境,都是大哥那双温暖的手将他拉起。 如今,大哥却抛下了他,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悔恨与感激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他的心。 在方如今看来,许世荣太宠自己这个弟弟了,以至于一个人扛起了所有,而许世杰虽然过过苦日子,但是因为身边始终有个无所不能的大哥,他并未真正地经历过风雨,心智还不够成熟、意志也不够坚定。 没有了许世荣这棵大树给他遮风挡雨,即便他当初侥幸离开南京,日后的日子也未必会过得如意。 方如今一把抓住了许世杰的手,冷声道:“即便你现在就打死自己,也是于事无补。你应该想想你大哥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在方如今冷峻的目光中,许世杰的双手终于停下了那无休止的自惩,只留下脸颊上斑驳的血迹和红肿的掌印。 方如今的话语,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刺许世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现实。 “你太依赖你大哥了,许世杰。”方如今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许世荣他太宠你,以至于你愿意躲在他的羽翼下,逃避成长。但人生路上,总有些风雨是必须自己去面对的。你大哥之所以选择独自承担,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有机会去学会坚强,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话竟然是从一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人说出来的,若是在平时,许世杰早就骂回去了,甚至还会抬手打人,但此时他却没有觉察出任何的不妥。 反倒是,他的眼眶再次湿润,望向方如今,那双曾经充满迷茫的眼睛里,此刻竟然也有了些许的光亮。 许成宗适时道:“小长官言之有理,人生在世,岂能永倚兄长?而今兄长远行,你之道路,心中自应有数。” 家族老者至此,怒意虽盛,却也知晓无益,心中对那父子三人,未尝无愧疚之情。 许世杰紧抿双唇,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三爷,我自知罪孽缠身,方长官之命,我已悉数遵从,无言以辩。但实在是不知道还有哪些能做的了!” 提及水下得到的钥匙,其用途却非他所能解。 许世杰竭力回溯,却如坠迷雾,不得其解。 正当此时,方如今手执一把更为精巧的钥匙,在许世杰眼前快速晃动:“许世杰,这把钥匙你可曾相识?” 许世杰目光骤凝,锁定那钥匙,眼中惊异难掩:“你……你……此钥从何而得……?!” 许世杰果然认识这把钥匙,方如今当真是又惊又喜。 “快说说,这把钥匙的来历!” 许世杰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触碰到了久违的记忆,缓缓接过那把钥匙,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一段尘封的历史。 方如今与许成宗交换了一个满是惊愕与期待的眼神。 许世杰嗓音低沉,缓缓道出了钥匙背后的故事:“这把钥匙,是我母亲当年嫁妆中的一件珍品所属——一个异常精巧的首饰盒。这也是她离世后留给我和大哥唯一的遗物。早些年,我们颠沛流离,但这个首饰盒我们一直都带在身边,钥匙更是由大哥亲自保管。”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首饰盒在什么地方?”方如今追问道。 许世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悔恨与无奈:“我不知道。这些年,随着家境渐好,我沉迷于外界的灯红酒绿,每次回家面对大哥的责备,我便心生逃避。久而久之,我便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关于那个首饰盒的下落,我也就没有再去关心过。” 说到这里,许世杰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许成宗大致也猜到了这个首饰盒对方如今十分重要,也不插话。 方如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轻轻叹了口气,空有钥匙,却寻不到首饰盒,这条线索如同断线的珠子,难以串联起真相。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大哥许世荣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处,或者他常常提及的地方?”方如今试图唤醒许世杰的记忆。 许世杰紧咬着下唇,眉头紧锁,在脑海中搜索着每一个与大哥相关的片段。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自从大哥身体有恙之后,他就很少外出了,几乎都是深居简出。他喜欢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看书,有时候也会去书房整理书籍和资料。” 说到这里,许世杰突然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对了,书房!大哥经常在书房里待上很长时间,有时候甚至不让我进去。或许,首饰盒的线索就在书房里!” 许成宗看了看方如今和许世杰,虽然许氏兄弟所作所为令整个家族蒙羞,他很恼火,但此刻觉得自己在这个场合似乎并不合适,显得有些多余。 于是,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方如今说道:“小长官,我觉得我这个老家伙在这里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会打扰到你们。不如我先暂时离开,你们继续谈,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再随时通知我。” 方如今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送许成宗到门口,语气诚恳地说:“老人家,慢走。” 许成宗点了点头,又神情复杂地看了许世杰一眼,无论许世杰犯下了何等的错误,他终究还是许家的一份子,血浓于水。 “世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世杰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三爷,我自知罪孽深重,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一旦我不在了,那些仇家怕是要找上门来,危及我的家人。还望三爷看在他们也是许氏一族血脉的份上,关照他们,尽量保他们平安。世杰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三爷的大恩大德。” 说着,他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许成宗看着这一幕,眼圈不禁红了,缓缓说道:“你放心,祸不及家儿。你和你大哥的事,是你们兄弟二人做下的,跟你的家人没有关系。此事我这个老头子答应了,定会尽力保你家人平安。” 许世杰闻言,再次磕头谢恩,许成宗重重叹口气,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方如今和许世杰二人,方如今道:“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已经仔细搜查过了,但是并未发现你所提到的那个首饰盒。” 行动组那些队员们的搜查能力,方如今还是信得过的。 许世杰闻言,惊愕之情溢于言表,猛地抬起头:“什么?这怎么可能?书房是大哥最常去的地方,他一定会把首饰盒藏在那里的!” “我们已经仔细搜过了,书房里确实没有首饰盒。现在,我们需要想想,除了书房,你大哥还有可能把首饰盒藏在哪里。” 许世杰停下了脚步,紧咬着下唇,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移。 “会不会……会不会在大哥的卧室里?他有时候也会在那里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许世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卧室我们也已经彻底搜查了,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你大哥行事的确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 许世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这……这怎么可能?大哥他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方如今叹了口气,走到许世杰身边:“也许,我们需要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你大哥既然如此谨慎,那么他可能会把首饰盒藏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许世杰抬起头,看着方如今,眼中闪烁着迷茫与绝望交织的光芒。“另一个角度?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应该考虑一些非常规的地方,比如你大哥平时根本不会去的地方,又或者是你大哥非常信任的人……” 许世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被方如今的话语所触动。 “不常去的地方?信任的人,这些地方我确实没有想过……也许,我真的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方长官,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戴建业推开门,脸色凝重,几乎是冲到了方如今的身边。 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在方如今耳畔低语了几句。 原来,张鑫华那边传来紧急消息,半个小时之前,正在接受治疗的中医名家杨云楼差点在医院里遭到暗算。 两名刺客已被当场击毙,但还有一个负伤逃脱,现在行动组正全力搜捕。 张鑫华希望方如今能够去现场看一看。 方如今的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果然还是来了,杨云楼是见过绑匪的相貌的,他的存在,对那些绑匪是个巨大的威胁。 只有除掉他,才能永绝后患。 方如今猜到了特高课会有所行动,但行动的时机和方式和自己推测的似乎并不一样。 特高课起码动用了三个人,从目前传来的消息好像是采取了强攻的方式。 当然了,这可以理解为敌人除掉杨云楼的决心很大,态度非常坚决。 或者说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制订出更好的行动方案,于是仓促采取了行动。 这也能够说得通,尽快除掉杨云楼,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建业,带几个人跟我立刻出发。”方如今果断下令,同时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许世杰,“你继续留在这里想。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够带给我好消息。” 不容许世杰多言,方如今已经迅速整理好思绪,与戴建业一同冲出房间。 门外,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钻进车内,随着车门砰然关闭,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直奔医院而去。 第九百九十五章 许世杰的回忆 方如今与戴建业驱车飞驰,直奔医院。 医院已经戒严,气氛凝重,人群中混杂着众多便衣,其中不乏张鑫华的心腹。 车一停稳,方如今刚迈出车门,一名便衣行动队员便迅速上前,低声道:“方组长,张组长在楼上病房等您。” 方如今轻轻点头,随即与戴建业一同,在这名便衣的带领下,快步穿越医院走廊。 走廊内,同样布满了便衣,墙壁上还有十几个弹孔,地板上有些血痕尚未擦干净…… “两名刺客已被击毙,遗体已移送至太平间,他们身上除了武器和弹药,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行动队员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脚步不停,径直带着方如今走向了杨云楼先前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只见张鑫华正端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指尖轻轻弹动着烟灰,眼神锐利而深邃。 见到方如今步入病房,他缓缓开口:“还有一个刺客受了伤,但遗憾的是,让他给跑了。”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关切地问道:“兄弟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张鑫华的脸色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动:“一个重伤,两个轻伤。刺客的出手太过突然,兄弟们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幸好有人及时出手相助,否则伤亡还会更加惨重。” “哦?对方什么来路?”方如今诧异,竟然还有人路见不平,帮了张鑫华的忙。 “78师的!” “十九路军的?” 九一八事变后,老头子与粤方进行谈判,宁粤谈判中粤系提出由粤籍人士担任京沪卫戍司令长官,老头子同意了,便将第十九路军由江西赣州调戍京沪地区,并于民国二十年全部部署于京沪沿线。 全军共3万3千多人。 下辖第60师,驻防苏州、常州一线; 第61师,驻防南京、镇江一线; 第78师,驻防上海、吴淞、昆山、嘉定一线。 78师曾经和日军的第九师团硬刚过。 张鑫华继续道:“打完仗之后,他受伤不轻,暂时脱离了部队,就留在了上海养伤。后来辗转几个地方来到了南京。” 当时,中方参战的十九路军和第五军一共伤亡一万四千余人,其中战死四千二百余人,受伤九千八百余人。 十九路军伤亡八千七百余名,第五军伤亡五千三百余人。 很多伤员都是留在上海养伤,由于部队调动频繁以及其他个人原因,一部分伤员在伤好之后并未及时归队。 见方如今沉默张鑫华,迅速补充道:“那家伙,枪法准得惊人,一望便知是经历过枪林弹雨,手上沾过血的。不过,他当时手无寸铁,手臂挂了点彩,现在正躺在手术室里,医生正忙着给他取子弹呢。” 方如今闻言,轻点了下头:“我得亲自见见这位兄弟,机会难得。” “放心,机会自会安排。我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他的背景,若是足够清白的话,我打算将他吸纳进我们的行动组。 张鑫华虽然在南京处本部站稳了脚跟,但仍然在发展个人势力,但是他向来行事谨慎,尤其在挑选行动队员上,更是慎之又慎,确保万无一失。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方如今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杨云楼对特高课那些间谍来说,始终是个心头大患。这次他们未能得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刺杀行动在所难免。” 张鑫华斩钉截铁地回应:“你尽管放心,杨云楼那边我已经做了周密安排,这次绝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事实上,这次的刺杀行动确实让张鑫华大感意外。 他曾设想过敌人可能会采取投毒、伪装医生、远程狙杀等多种手段,但唯独没有料到刺客会如此直接。 “张组长,杨云楼的身体状况现在怎么样?能不能请他尽量回忆一下,当初他见到的那些绑匪的模样?” 张鑫华面色沉稳,回答道:“这次刺杀行动,多亏我们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杨云楼本人虽然受了点惊吓,但身体并无大碍。刺客还没能冲进病房,就被我们的人和那位兄弟迅速击毙了。至于回忆绑匪模样的事情,我叫你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他是个文化人,我觉得还是由你和他去谈更为合适。” “好,事不宜迟,我想现在就去见他。” 方如今快步走进杨云楼的病房,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杨云楼正靠在病床上,一名行动队员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手中端着一杯水。 见到方如今推门而入,杨云楼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杨云楼的声音依然显得虚弱。 方如今走到病床前,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行动队员退到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杨云楼,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直接切入正题:“我来看看你,顺便想了解一下,你还能不能回忆起那些绑匪的模样?” 杨云楼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 “他们找我做生意,实际上是给我下了个套。” 杨云楼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回到了那个被绑架的时候。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他们的眼睛,很冷,没有感情,就像……就像两台杀人机器。”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很粗,像是沙子在喉咙里磨过一样。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威胁的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没有点出名字,但方如今知道他说的是被当场击毙的那位,也就是出现在咖啡馆和汪英接头的那位。 “他的身材虽然不算是很高,但看上去很强壮,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生死搏斗的人才能有的气息。”杨云楼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 “只不过他受的伤不轻,把我抓了去,也是要给他治疗枪伤。” “另一个人要年轻不少,也就是他在路上绑架的我。此人比较沉默,来的时候并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像一把隐形的刀,随时可能刺向我。”杨云楼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 “如果你再次看到他们,能够一眼就认出来吗?” 方如今觉得杨云楼是个大夫,观察能力必定不凡,若是那些所谓的“绑匪”再次出现,他肯定能认出来。 随后,不等杨云楼回答,方如今便向他描述了一个人的外貌,从杨云楼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见过此人的。 由此,方如今的心里大概有了谱儿。 “他们两人有没有谈过什么?” 杨云楼毕竟不是一般的莽夫,即便是在被绑架的情况下,他的脑子也并没有乱,当即说道:“他们好像提到过一个人,都称呼他为先生,听口气吧,似是其首领,二人对其敬畏有加。”” 一条大鱼? 方如今精神一振,将杨云楼绑架治疗枪伤,显然不是两个人在运作,他们的背后还有人。 这次押解人犯来南京,没想到卷入了一系列的间谍案中,虽然有所斩获,但这些案子的影响力都不算大。 梶原千春依旧在逃,许氏兄弟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无法深挖下去,对方如今而言,成就感并不强。 如果能够挖出这起绑架案后的操纵者,这次南京之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杨先生,为什么警察在围捕的时候,另一个人不在?” “此人神出鬼没的,但我猜测他应该是去采购草药了。伤者的枪伤有些严重,需要大量的草药。” 方如今点点头,若是这样的话,那在发生枪战的时候或者是之后一段时间,他应该就在附近,这些警察们只是将其当作一件普通的绑架案,并未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布控,就让他轻易地溜掉了,着实可惜的很。 忽然,见杨云楼额头的虚汗如细雨般不断冒出,脸色苍白。 方如今知道他的枪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仍旧是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犹如风雨中摇曳的烛火,显得格外虚弱。 尽管如此,他依旧强撑着,努力配合着方如今的询问。 方如今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佩。、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杨云楼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维,实属不易。 于是,方如今刻意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问题简洁明了,以减少对杨云楼的负担。 “杨先生,你辛苦了。请尽量简单回答我的问题。关于那个‘先生’,他们还透露过什么信息吗?” 杨云楼微微喘息:“只言片语,不足以构成线索。但我能感觉到,此人在他们心中地位极高,似乎……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复又舒展开来,“好的,杨先生,你先休息一会儿。如果再想起什么来,派人和我联系。” 方如今起身,原本计划去见那位78师的老兵,然而一名行动队员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他的预定行程。 “方组长,许世杰有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队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紧迫。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皱,转身对正欲送行的张鑫华简短告别:“张组长,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 张鑫华点头表示理解,目送方如今匆匆离去。 回到住所,方如今一眼就看到了在房间里焦急踱步的许世杰,直到见到方如今推门而入,许世杰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方长官,您终于来了!”许世杰迎上前,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关于那个首饰盒,我想起来了。” 方如今闻言,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说来听听。” “有次清明节,我回家,发现大哥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疲惫。一问才知道,他是去了城西的公墓。” “我们兄弟二人,母亲早亡,那时我们还年幼,无力为母亲提供更好的安息之地。后来,随着生意逐渐发达,我们便将母亲的遗骸迁到了南京,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进行安葬。” “每逢母亲的忌日,我们兄弟都会相约去墓地祭拜。大哥更是对母亲情深意重,每个清明无论多忙,都会坚持去祭拜。我一开始也跟着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琐事渐多,我便去得不多了。” “那次回家,其实我是带着一丝私心。因为我又欠下了一笔不小的赌债,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只好向大哥开口。大哥一听,脸色铁青,臭骂了我一顿,说我屡教不改,但骂归骂,他还是心疼我这个弟弟,最终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还赌债。” “我匆匆去了账房支取钞票。在账房里,无意间瞥见了一张报账的单子上赫然写着‘骨灰盒一个’。当时我就感到很惊讶,大哥为什么要买骨灰盒?” “那天晚上,我又去赌了几把,结果手气很差,几乎又输了个精光。回到住处,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那个骨灰盒的事情。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决定找大哥问个明白。” “大哥看我神色不对,便问我怎么了。我支吾着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哥听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叹了口气,告诉我实话:‘其实,我买那个骨灰盒,是为自己准备的。’” “我一听,顿时愣住了。大哥接着说:‘这些年,我总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又时常感到心慌意乱。我怕万一哪天突然走了,来不及准备后事,会给你添麻烦。所以,就提前准备了这个骨灰盒。’” “当时,听完大哥的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大哥一辈子都在替我着想,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他做点什么。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方如今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后来我发现他去公募的次数多了。” 方如今审视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简单。通往公墓的路上,有一片红土地,尤其是下过雨后,泥土变得湿软而黏稠,很容易就会沾到车轮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痕迹,即便泥土干了也容易辨认。” “走,路上边走边说。”方如今当即决定直奔公募。 第九百五十三章 首饰盒 方如今乘车刚刚出城,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郊外特有的宁静与荒凉。 车轮滚滚,每一转都似乎在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 这次的目的地是城郊的公墓,与公墓紧紧毗邻的便是殡仪馆。 华夏土地虽广,但是如若设使人各觅葬地一方,或各需葬地一所,所占用的土地将不可胜计。 特别是相关土地一旦成为丧葬场所不事耕植的话,农业生产将大大减少。 此外,传统的土葬无论贫富均需棺椁,并辅以培土、封圹消费不菲,以有用之金钱,作无益之虚耗,对经济民生殊为不利。 富庶之家固然有能力保护先人的邱陇,使之不受损坏,但是数代之后,当其家道凌夷、无力保卫之时,任由牲牧蹂躏,朽棺暴露,风雨摧残,势必残骸白骨,累累道旁,久必丛生疫疠。 由此可见,对火葬的提倡主要是从保护土地、节约财物以及环境卫生三个方面来考虑的。 国民政府成立后致力于丧葬习俗的改良,但在一定时期内却并未对火葬积极推行。 由于文化的原因,主动申请到火葬场火化的一般民众非常少,一年才仅有五百余人。 四十分钟之后,车辆缓缓驶入一片肃穆之地,高耸的烟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带着几分寒意。 为了抄近路,只能横穿殡仪馆。 一名工作人员负责带路,根据此人的介绍,这里的火葬炉并不大,大约是比常见的棺木大不了多少,但是构造却迥异。 在它的底部,有一支三寸口径的煤气管通进了大量的煤气,分成了十多支火头,分布在尸体的四肢各部。 炉顶上有一支巨大的烟囱,尸体是放在一个特制的铁架上的。这种情形,很像是和常见的烤面包差不多。 尸体进了炉子,融融的火焰便把她包围了起来。 在最初的半小时中,因为在烧皮肉和衣服,所以冲出很浓烈的臭气,但在半小时后,皮肉化了,只剩下了全身的骨骼,烟便不再有了。 这样大约在三小时后,连骨骼也没有了,却成了灰。 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和许世杰的带领,他们很快来到了专门用于存放骨灰的灵骨塔。 方如今缓缓步入,屋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偶尔飘过的淡淡焚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怀敬畏。 靠墙的一面,一排排整洁的灵骨架静静伫立,每一个格子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戴建业命工作人员找来登记薄,但是上面并未找到许世荣的名字。 既然许世荣不想此事被人知晓,又如何会有真名登记? 但这些对于方如今这样的情报老手不算什么,他很快根据存放骨灰盒的日期,将目标缩小到八个骨灰盒的范围。 许世荣购买的骨灰盒不会太便宜,亦不会太过昂贵,经过进一步的甄别,最终找到了一个与条件相符的骨灰盒。 这是一个金属做的骨灰盒。 经过商量,由许世荣亲手打开。 许世荣双手微微颤抖,缓缓打开了眼前的金属骨灰盒,一眼瞥见红布包裹的方形之物。 他侧头望向方如今,得其肯定眼神后,谨慎地揭开红布。 眼前,一只民国风首饰盒赫然显现,雕花繁复,铜质古朴,镶嵌着细碎绿玉,透出岁月温润。 “是它!就是它”许世杰激动呼喊,“母亲的遗物,终得见!” 方如今见自己的推断成真,也是面露喜色。 方如今从贴身口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钥匙,那钥匙有一道细密的纹样,与首饰盒上的锁孔完美契合。 他深吸一口气,准确地将钥匙插入锁中,轻轻一转,只听“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首饰盒的锁应声而开。 红布之下,隐藏的一幕逐渐显露——一本泛黄的账册,一个笔记本,还有那个圆筒形的小盒子,方如今轻轻旋开盖子,一眼便确认,那里面藏着的是珍贵的胶卷。 “这次,你确实功不可没。”方如今望向许世杰,“那么,作为奖励,你可以在这里祭拜母亲。” 许母的坟前,许世杰缓缓跪下,虔诚地燃起三柱香,烟雾缭绕中,早已经潸然泪下。 “娘,我来看您了……”许世杰哽咽着低语,仿佛母亲就在眼前,能够听到他的每一个字。 方如今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决定给许世杰留下一些独处的时间,以便他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哀思。 于是,他示意戴建业一同离开,两人刻意走远了一些,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既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能确保许世杰的安全。 戴建业的脸色依旧阴沉,对许世杰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瞥了一眼正沉浸在悲伤中的许世杰,不屑地冷哼道:“清明都不来看自己的老娘,现在倒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哭,真是虚伪至极。”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蹙,轻声劝道:“建业,不管怎么说,此人也算是有所悔悟。” 戴建业心中的愤怒并未平息,他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追问道:“组长,难道他杀害您父母的事情就此揭过,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方如今闻言,神色一凛,他深知戴建业对许世杰的怨恨源自何处,也明白这份怨恨有多么沉重。 然而,作为情报工作的负责人,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性。 “自然不是。”方如今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岂能轻易放下?但是,做情报工作,我们不能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判断,甚至可能导致失误。” 他顿了顿,目光远处跪在地上的许世杰:“而且,许世杰现在有着自己的价值和作用。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恩怨,就否定他现在的努力。何况,他是个将死之人。” 戴建业仍然难以释怀,低声嘟囔着:“可是,这样一死了之,不是太便宜许世杰了吗?他犯下的错,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 “建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情报工作,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恩怨情仇。许世杰的过去,我们无法改变,但他的现在和未来,我们可以引导。虽然他已经没有了未来。” 前几日,他和许世杰有过一次密谈,而谈话的焦点,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数年前那场震惊方家的火灾上。 那场灾难不仅夺走了方如今父母的生命,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许世杰承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他原本只是想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让方父方母感到害怕,从而自愿搬离老宅。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方如今紧盯着许世杰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虚假或逃避,但许世杰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是在真诚地忏悔。“ “我的初衷,真的不是想杀人,”许世杰再次强调,“只是单纯的恐吓,想让事情按照我的意愿发展。但那次我错了,错得离谱。” 火灾发生之后,许世杰曾经找过放火的人,那人声称只是在厨房点了一小堆火,根本不会引燃整个宅子。 至于为什么火舌会席卷整座宅院,此人也弄不清楚。 许世杰虽然跋扈,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便去找大哥许世荣商量对策,许世荣狠狠地痛斥了他,但最后还是同意帮他善后。 许世杰不知道大哥使用了什么手段,这件事虽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事后却被暗中压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许世荣在暗中操纵,许世杰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当时,他也懒得知道这些烦心事。 自小到大,惹了麻烦,都是大哥给他善后,而他继续在外面逍遥。 后来,许世杰有别的事去找当初那位放火的手下,却得知此人已经离宁多日,便是连平日里走得近的一些同伴也不知去向。 许世杰隐约感到是大哥的手笔,但想来想去也不敢当面问询。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场火灾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但许世杰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疙瘩。 每当夜深人静,火光冲天、人声嘈杂的那一夜便如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难以安眠。 他开始怀疑,那场火或许并非偶然,而是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某日,许世杰在街头偶遇一位昔日与放火手下有所交集的家伙,出于好奇,他悄悄将此人拉到一旁,用金钱诱惑其吐露真相。 那家伙起初支吾其词,但在许世杰的威逼利诱下,终于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个手下在放火后不久,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从此再无音讯,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许世荣有关。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许世杰心中五味杂陈,他震惊于大哥的手段之狠辣。 后来,他开始私下调查,试图寻找更多线索,但每当他接近真相一步,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让他寸步难行。 许世杰也知道大哥跟日本人私下有勾连,但从不让自己插手其中。 为此,许世杰还有几分怨言,认为自己借着日本人的势力,还可以更上一层楼,也曾央求过大哥几次,但许世荣始终不松口。 许世杰敢怒不敢言。 直到前些日子见到大哥,许世杰依旧从侧面表达了他的不满,因为没有能够接触到大哥的核心“生意”,他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许世荣应该是听懂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做任何的正面回应,许世杰不敢多问。 直到大哥让他假死逃生,再到被方如今抓回来,见识了特务处的残酷手段之后,许世杰才感到,之前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 许世荣是有苦衷的。 但是,那场蹊跷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家的宅子,地段不错,但也不是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段,当时许世杰只是记得自己在大哥面前提了一句这宅子,大哥就说那里的风水不错,是座好宅邸。 现在想起来,大哥之前对买宅置地这种事并不上心,那次和自己的对话究竟是随口一提,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想到此,许世杰不禁后背发凉。 此刻的许世杰,很想知道母亲首饰盒中装的账本、笔记本和胶卷里到底是什么内容,但他很清楚,方如今是不会同意的。 短暂的祭拜之后,许世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的墓地,一步三回头,他心里很清楚,下次再见母亲就不会是这种方式了。 “方长官,将来那个首饰盒能不能还给我?” “可以!”方如今一口答应,但他很清楚,许世杰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回到住处之后,许世杰依旧被单独关押,禁止任何无关人员和他接触。 方如今并未擅自打开首饰盒中的三样东西,而是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去了特务处本部面见张鑫华。 “还真让你找到了!”张鑫华笑着招呼方如今坐下,“其实,这件事我本不抱希望的,还得是如今你啊,你一出马,这死马也变成了活马。” “其实,我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在我面前就不必自谦了。”张鑫华摆手,旋即又竖起大拇指,“谁不知道你的能力,在处座那里也是这个!” 方如今将三样东西依次呈上,张鑫华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示意方如今等下再打开,起身将门反锁,走回来这才道:“这三样东西的内容太过敏感,按理说,我也无权查看。在请示过科长甚至是处座之后,这才得到了允许。” 方如今道:“张组长,这些东西我可是没有打开看过,发现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送过来了。” 张鑫华哈哈大笑:“规矩是规矩,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这三样东西,是你找到的,要说最有资格看的那个人,肯定是你。科长传达了处座的指示,这里面的内容,我们两个可以看,但是有些事是要烂到肚子里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咱们先看账本和笔记本,随后再去暗房里冲洗胶卷,如何?” 方如今点头:“一切听张组长的安排。” 第九百九十七章 愤怒 张鑫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封面,第一本账本应声而开,扉页上,字迹工整清晰,透着一股,这绝非匆忙之下写就,更像是某个静谧夜晚,在书房温暖的灯光下,一字一句精心书写的结果。 他迅速翻页,匆匆浏览,仅至第二页,一股寒气猛然窜上脊背,张鑫华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瞬间凝固。 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张鑫华神色的微妙变化,眉头轻轻一挑,压低声音问道:“张组长,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张鑫华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账本上的一个名字上:“你注意看这笔账目的时间,这个人,在当时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根本不起眼。可如今,他已经在行政院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如今闻言,立刻凑近细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再次抬头与张鑫华对视,两人心中都明白,这账本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复杂。 随着账本一页页翻过,方如今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他看向张鑫华,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这个名字对于在南京处本部工作有段时间的张鑫华来说,同样不陌生。 “这些人……”方如今低声说道,目光在账本上的名字间游走,“每一个都是如今政坛上的重量级人物。看来,许世荣的交际圈真是广泛得惊人。” 张鑫华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不仅仅是账本上记录的名头令人咋舌,更让张鑫华和方如今震惊的是,那些被详细罗列的交易货物。 粮食、布匹、药品、机械……这些日常所需与工业发展不可或缺的物资,竟然都在这本账本上找到了踪迹。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武器弹药、钨砂、大烟鸦片这类敏感且违法的物资,也赫然在列,且数量之巨,超乎想象。 “这……这简直是……”方如今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账本上的数字。 张鑫华的脸色铁青,紧紧攥着账本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世荣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有,这群混蛋,内地的粮食、山西河南的棉花、广西的桐油、浙江的茶叶、广东江西的钨砂、四川湖南的猪鬃、汽油、磺胺、轮胎,只要能赚钱,这些通通都可以贩卖,赚的盆满钵满。” “还有这些,和军队中的败类狼狈为奸,走通关系从而被包庇,他们走私的毛皮中进行抽成,而每年来往的货运价值20万元;在长江两岸设立检查哨,以检查为名暗中从走私货物中收税,其中一担粮食抽成3-5元、一担棉花抽成20-30元、一桶桐油抽成50元、肥皂一箱15元、香烟每条5元。” 这种抽成风险小、成本低,就是无本的买卖,而且现金流稳定,军队内很多人都这么干。 从许世荣留下的账本中还可以看出,日军为了扰乱中国的货币流通,破坏币值稳定,以吸纳小额法币,排斥大额法币的方法扰乱市场。 他们利用黑市等各种场合和手段,对小额法币进行补贴,补贴额从10%-20%之间。 比如100元的法币私下可以兑换110-120元的大额法币,大幅度减少中国小额法币的流通,也让小额钞票的黑市价格高于等额的大钞,从而达到紊乱货币流通的目的。 一些军官和政要看到这个补贴,立马看到了商机。 比如,国军的军饷是小额钞票占八成,大额钞票占二成,因此他们领取军饷后并没有马上发放,而是秘密和日方进行交易出售,大赚一笔。 换回的大钞发给手下的官兵,日军的补贴差价自然就是长官自己的。 而官兵们拿到了大额法币,也想到这个赚钱方法,但他们只能强迫老百姓进行兑换,最终导致该地区货币流通紊乱,物价疯狂上涨,客观上推动了日军扰乱市场的目的。 但走私粮食、换钞票还是小打小闹,满足不了长官们的胃口,不久胆子大的一些长官开始盯上了一些大宗物资。 仅仅许世荣的账本上就能看到一个月里走私了12吨的钨砂,按照这个数量,全国每年起码会有数千吨的砂被走私,其中97%是被日军买走的。 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没有长官们的允许和包庇,是不可能被运输出去的,而这些走私的钨砂又变成日军的炸弹炸到国军身上,不可谓不魔幻。 大烟也是许世荣热心经营的物资之一,他和几个商人秘密派人在安徽全椒、和县、定远一带种植罂粟,搞的江淮一带大烟流行,但种植罂粟导致粮食生产锐减,民间缺粮的同时,他们又联合政要和军队长官大肆走私粮食一千万担,不顾百姓死活。 方如今也是很无奈,如果说许世荣是个商人,对日本人的危害认识不清,但那些国军将领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抗战,本质上来说他们只是一支封建式的军阀部队,手中的军队就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也是自己地位和财富的保证,他们也并非军人而是政客而已。 因此,他们需要大量的钱财维持自己的军队,以期提高自己的地位,就这样他们不断冒险与日军交易,至于战胜战败,那是老蒋的事,和他们无关。 张鑫华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账本上的纸张微微颤动,咬牙切齿地骂道:“简直就是一群蛀虫!这样的人,该千刀万剐,竟然让他自杀了,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方如今在一旁,也被这股强烈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地紧握双拳,任由这些蛀虫继续啃食国家的根基,国家不亡才怪? 接着,他又拿起另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密密麻麻记得全是一些政要和军官的密档。 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处分,转调黜降何处,走何人们路起复超迁,现在何处任何职……十分详尽。 还有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暗中除掉某个人,最后找的是警察局的某人通融,一一都有记录。 方如今将笔记本递给张鑫华:“张组长,你看看,这个许世荣一个生意人,不做情报工作真是屈才了。弄的这些情报资料,比咱们情报部门的还厉害。” 张鑫华接过方如今递来的笔记本,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政要、军官,他们的升降沉浮,背后的勾心斗角,甚至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交易,都被这位名为许世荣的生意人记录得详尽无遗。 “这个姓刘的处长在民国二十年十月,因私吞公款被秘密调查,却凭借与立法院的裙带关系,悄然转调至偏远地区,待风波平息后再度复出……” 张鑫华低声念着,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与震惊。 更令他惊骇的是,笔记本中还记录了许世荣等人如何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操纵警察局,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清除障碍。 “这……这简直是肆无忌惮!”张鑫华再次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物品都跳了起来。 他双眼赤红,仿佛能喷出火来,“许世荣,一个生意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将手伸的这么长!” 随着深入的了解,他们发现许世荣的罪行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想象,其手段之残忍、影响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被许世荣等人当作绊脚石除掉的人,已经不仅仅是普通人了,渐渐从科级官员到了处级官员,可以说,许世荣的胆子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狠。 方如今匆匆数了一下,许世荣经手的人命案中,仅仅灭门的就有三起。 “看来,我们挖到的不仅仅是一条小鱼,而是一个潜伏在深水中的巨兽。”方如今沉声说道,这也是处座不允许他们继续查下去的原因。 他特意按照时间搜索了一下其中是否有关于自己父母的那桩案子。 这一找,还真找到了,但是很快就发现上面的纪录都是语焉不详。 张鑫华注意到方如今在寻找特定信息时的紧张与急切,心中已经了然:“如今,关于你父母的案子,虽然记录模糊,但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真相。” 方如今感激地看了张鑫华一眼。 张鑫华和方如今紧盯着眼前的账本与笔记本,试图从中寻找出能够串联起一切的关键线索。 账本上的交易记录虽然详尽,但大多只是冰冷的数字和货物名称,背后隐藏的故事和动机却如同迷雾般难以捉摸。 “这些交易背后,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张鑫华喃喃自语,他的手指在账本上一笔笔划过。 方如今则专注于笔记本上的内容,那些黑暗的记录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 “许世荣的胃口真大,他不仅涉足政治,还把手伸向了各个行业。但奇怪的是,关于他和日本人之间的交易,却几乎没有记录。”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许世荣的罪行绝不仅仅局限于账本和笔记本上所记录的那些。 他背后肯定有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而这个网络很可能与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不能只盯着这些表面的线索。”张鑫华突然说道,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方如今,“得深入调查,从许世荣的社交圈、生意伙伴,甚至是他的家庭背景入手,说不定能找到与日本人相关的情报线索。” 方如今点了点头。 既然账本和笔记本上已经没有太多的用处了,方如今便将目光投到了胶卷上。 方如今与张鑫华两人起身离开房间,轻手轻脚地踏入那间隐秘的暗房,门扉悄然合上,将外界的微光彻底隔绝。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蒙着的小红灯亮起,投射出幽暗而神秘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剂特有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潮湿与未知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在临城的这段时间,方如今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胶卷冲洗的技术,他熟练地打开一盏微弱的台灯,光线刚好照亮工作台,不至于破坏胶卷的感光层,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卷珍贵的胶卷。 张鑫华则在一旁准备冲洗液,他双手稳健,量杯与试管间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这寂静的暗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他将调配好的药液缓缓倒入显影盘中。 方如今轻轻地将胶卷缠绕在显影卷轴上,随着胶卷缓缓转动,目光紧张地注视着药液中的变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暗房中的机械声和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紧张而又期待的旋律。 终于,第一张影像逐渐显现,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关键的情报信息跃然纸上,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久违的轻松与释然。 照片上,一个身着风衣的男人赫然映入眼帘,尽管拍摄距离较远,细节模糊,但他的轮廓却异常鲜明,仿佛从灰暗的背景中凸显出来,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张力。 风衣随风轻轻摆动,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而那隐约可见的礼帽帽檐下,是一张无法辨认却引人遐想的脸庞。 方如今与张鑫华紧盯着这张照片,男人站立的姿态,似乎透露出一种警觉与从容并存的气质。 背景中的建筑轮廓和街道景象虽然模糊,但仍能从众多的广告牌排列中可以看出那是舞厅之类的地方。 只要让熟悉这些地方的人辨认,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来,许世荣在暗中跟踪这个人。”我们找到了关键人物。”张鑫华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在暗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能让许世荣关注的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方如今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照片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或许就是他们揭开整个事件真相的关键。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不可限量 待后续几张照片依次洗出来,方如今发现那个男人的照片倒是占了三成以上,可见许世荣对他的重视。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许世荣没有出事,会一如既往的暗中跟踪监视此人。 其余的照片中,张鑫华认出了几个政要,但更多的人都不认识,但是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大范围的进行甄别,一切还要处座亲自定夺。 两人很快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完毕,装入一个档案袋中,张鑫华又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带锁的小皮箱,将资料放入其中,和方如今一起乘车出了处本部大院。 处座今日并未在处本部,而是在距离领袖官邸不远处的一座别墅中。 门口的便衣警卫是认识张鑫华的车牌的,当即示意放行,轿车缓缓停靠在楼梯前。 已经早一步接到通知的秘书早已经在大厅内等候,笑着迎了上来,道:“张组长,方组长,处座正在楼上的书房恭候二位,请随我来。” 方如今落后张鑫华半步向前走,脚下是刚打过蜡的地板,光滑如镜,映照着欧式壁灯柔和而典雅的光芒。 客厅里,一张宽大的沙发静静地守候。楼梯蜿蜒而上,旁的墙壁上精心悬挂着几幅油画,色彩斑斓,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艺术的气息。 几盆绿植巧妙地点缀其间,绿意盎然,为室内带来一抹生机。 他们很快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书香扑鼻而来。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整齐有序。 处座端坐在书桌后,一头大背头梳理得一丝不苟,见方进来,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从桌上拿起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子。 那鼻头在擦拭之后,微微泛着红,却并不影响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沉稳与威严。 “来了。”处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示意方如今和张鑫华坐下,“是不是很有收获?” 来之前,张鑫华已通过电话,将事情的大致情况向处座做了汇报。 此刻,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小心翼翼地将账本、笔记本和照片一一呈现在书桌上,“处座,东西我们都带来了,请您过目!” 处座接过资料,逐一仔细翻看。 随着翻阅的深入,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简直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竟然也敢做出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方如今和张鑫华听来却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而出。 整个书房,瞬间被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张鑫华言辞恳切道:“处座,许世荣与日本人狼狈为奸,其行径恶劣至极,实乃不折不扣的大奸大恶之徒。此等背叛国家、民族之贼,未能得到严惩、以正国法、以安民心,属下深感遗憾和不甘。属下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擅作主张,故特此请示处座,还望处座能明示,以便我等迅速行动,将其余奸徒绳之以法。” 赵伯钧因公外出,此刻并不在南京城内,因此张鑫华得以越级直接向处座汇报。 不过,即便赵伯钧在场,面对如此重大之事,最终决策权依然牢牢掌握在处座手中。 处座闻言,神色愈发凝重,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觉得,咱们真的要按照这账本和笔记本上的名单,挨个去锁拿他们吗?” 张新华闻言,神色急切,几乎脱口而出:“此等俱为大奸大恶之徒,他们背叛国家,与敌勾结,难道我们还要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危害国家吗?” 方如今坐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来的路上,张新华已经就这个问题与他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张鑫华认为,这些势力树大根深,想要连根拔起几乎不可能,但修剪枝叶,震慑众人,还是可行的。 然而,对于张鑫华的看法,方如今并未明确表态。 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选择保持沉默,静观处座的决策。 张鑫华继续道:“处座,我认为我们可以采取更为谨慎且策略性的行动。对这些名单上的人,我们可以先进行暗中调查,搜集确凿证据。” “对于一些没有深厚背景,或者罪行较轻的,我们可以直接查办,以此作为警示,敲山震虎。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些大奸大恶之徒,见到我们的决心和行动,应该会有所收敛,至少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处座闻言,微微点头,似乎对张鑫华的建议表示赞同。 这座城市是权力汇聚之地,对付这些势力,不能一味硬碰硬,需要智取与力胜相结合。 于是,他缓缓开口:“你的建议的确有几分道理。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操作。但是,这对行动要求非常高,稍有差池便会打草惊蛇,更不能让我们的人员陷入危险之中。” 实际上,一旦发生了不可预知的情况,莫说是那些一线的行动人员,便是他这个特务处的当家人也会非常的被动。 张新华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些急切,但也明白还是处座的考虑周全,点了点头,表示会全力制定相关行动方案。 处座道:“这些资料一旦曝光,尽管我们已竭力封锁消息,但世事难料,泄露的风险如影随形。对于它们的处理,我亟需你们的真知灼见。” 此言非虚,即便是特务处这铜墙铁壁之地,亦难逃泄密阴霾,处座心存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忆及长江防线机密外泄,老头子那震天撼地的怒火,至今让处座心有余悸,一行人被骂得颜面扫地,那场景历历在目。 更有甚者,人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日本间谍从容劫狱,老头子盛怒之下,茶杯碎地,即便方如今力挽狂澜,将人犯押回南京,老头子那股压抑的怒火依旧在胸中翻腾不息。 此刻,若再有丝毫差池,处座深知自己恐难承受其重。 张鑫华挺身而出,语气坚定:“卑职愚见,账本与笔记中所载之国贼,不论大小,皆应毫无保留,呈报领袖,让其亲眼见证这些蛀虫的真面目!” 处座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反问道:“校长虽知我心,但此举无疑会触动众多敏感神经,树敌无数。这些人,个个非池中之物,我岂敢轻易招惹?鑫华,试想,若他们联合起来,对我群起而攻之,我又该如何自保?” 言毕,室内气氛顿时凝重,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张鑫华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毅然答道:“处座所虑,确为实情。然则,国家大义面前,个人安危又岂能顾及?卑职以为,只要我等心怀正义,行事坦荡,即便前路荆棘密布,亦当义无反顾。况有校长之威,正义之士之援,何惧那些宵小之辈?” 处座闻言,目光渐亮,心中似有所动。 他缓缓站起身,凝视窗外。 片刻的沉默后,处座转过身,深邃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张鑫华坚毅的面庞上,似乎在寻找着某种共鸣。随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定格在了方如今的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如今,你对此有何看法?”处座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显然,他对方如今的意见也极为重视。 方如今闻言,微微欠身,神色凝重而坚定:“处座,张组长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在国家利益与个人安危之间,我辈应当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这些资料若真能揭露国贼真面,为校长提供决策依据,那么,即便我们因此树敌众多,也是值得的。” 张鑫华慨然道:“处座,我们应该即刻整理资料,上报领袖,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那些可能的风浪,就让它来吧!我辈既已投身此行,自当无畏无惧,为国为民,在所不辞!” 处座依旧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方如今察觉到处座的反应,心中暗自思量,随即对着张鑫华使了个的眼色,这才接着说道:“卑职认为,直接向领袖报告,虽能彰显我们的忠诚与决心,但也可能让领袖陷入两难之地。毕竟,这些资料涉及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有可能是某些势力或派系。一旦处理不当,恐会引发内部动荡。” 张鑫华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方如今会提出这样的观点。 处座则摸了摸下巴,眼神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显然对方如今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说下去!” “是!据卑职多方打听,这些人中不乏与领袖关系密切者。在我们眼中,他们是国贼无疑,但在领袖的视角下,情况或许并非如此简单。领袖身居高位,需平衡各方势力,考虑大局。若这些人抢先一步,在领袖面前编织谎言,打出感情牌,到时,我们恐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处座闻言,眉头紧锁,方如今提出的这一严峻问题,他早就思量过。 政治斗争中的复杂与残酷,往往超乎常人的想象。 一个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张鑫华也面露凝重之色,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棘手。 方如今继续道:“所以卑职的意思是,此事冷处理。” “怎么个冷处理的法子?”处座追问,“具体说说。” 这次,方如今的话语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缓缓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只需请处座亲自将资料面呈领袖本人,并在呈报时,请求领袖对资料里提到的人予以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张鑫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方如今。 然而,处座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年轻人的回答,虽然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品味,却是在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慢慢触及到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方如今想得跟自己一样,那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就真的不是搞情报工作这么简单了。 张鑫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以退为进?通过请求宽大处理,来引起领袖对这些人的关注,同时,也给我们留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深入调查,搜集更多的证据?” 方如今轻轻摇头:“并非如此,处座。我们特务处无疑是领袖手中的一把锋利快刀,但正因如此,也极易折损。若我们一味强硬,不顾及大局,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请求宽大处理,并非真正的宽容,而是一种策略。这样既能彰显领袖的宽宏大量,又能让账本和笔记本上的人心有畏惧。换句话说,一刀将他们杀死,固然痛快。而时刻有把刀悬在头顶上,则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时刻感受到威胁,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在有时候能够为我所用。” “他们有把柄抓在领袖和我们的手中,会更加的忌惮。退一步讲,如此便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深入调查,搜集更多确凿的证据。若是哪个人将来不开眼,待时机成熟,我们便以铁证如山的事实,将这些国贼一一揪出,到那时,无论他们如何狡辩,也难以逃脱制裁。” 处座听了方如今的分析,暗暗点头。 他常年跟在领袖身边,自然知道不仅要懂得如何使用刀,更要懂得如何运用策略,让这把刀发挥最大的威力。 由此,心中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作为特务处的一员,忠诚于领袖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誓言,更多的是要体现在实际行动中。 这要求他们始终站在领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寻找对策,同时还要具备审时度势、灵活应变的能力。 方如今能够想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 他的年纪虽轻,但思维却异常成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更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胆识,仿佛已经历过无数的风雨洗礼。 这样的年轻人是特务处的宝贵财富,未来不可限量。 第九百九十九章 寻人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在缓缓沉沦,预示着一天即将步入尾声。 张五福踏着暮色,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他的心,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激动而又忐忑。 他身后的背篓中有在城里给女儿扯的一块花布,手里则则小心翼翼地提着一根裹着诱人糖衣的糖葫芦。 小山村,犹如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此刻静谧得只能听见风穿过树叶的细语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庄被一层淡淡的、柔和的暮色轻轻覆盖,静美得让人心生敬畏。 张五福的心跳随着脚步的加快而愈发急促,终于,那座熟悉的木屋映入眼帘。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步轻快。 手里的糖葫芦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彩色的糖衣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低头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 在决定离开市区之前,张五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繁华的街道,因为他的心中有个念头驱使着他。 他还记得当时的样子,紧抿着唇,步子迈得很慢,心里仍旧在犹豫不决。 但是当女儿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时,他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决,最终还是咬咬牙,踏进了一家布匹店。 店内琳琅满目,各色布匹整齐悬挂,他穿梭其间,目光仔细搜寻着。 手指轻轻滑过一块块布料,感受着它们的质地,最终停留在一匹色彩鲜艳、图案细腻的花布前。 这块布,他想,女儿一定会喜欢,既符合她的年纪,又能衬托出她的活泼。 付款时,他从贴身衣袋中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数了又数,这才递给了伙计。 女儿渐渐大了,也开始懂得爱美,穿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凑合了。 张五福心里明白,尽管生活不易,但给女儿的,总要是最好的。 临出城前,又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索性买了一根带回去。 这两件礼物,女儿一定会很喜欢。 转个弯走到篱笆墙外,这才发现门扉半掩,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归人。 张五福短暂的愣神后,急切地推开门,快步走入屋子中。 一股凉意迎面扑来,屋内却空荡荡的,只有那件女儿最爱穿的红色袄子挂在墙上。 “阿囡,爹爹回来了……”张五福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却唯独缺少了那个活泼可爱的身影。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终于隐没于山峦之后,张五福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四处寻找闺女的踪迹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家中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床上,原本应该躺着那位因伤而暂居此地的女子,此刻却只见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是刚刚有人精心整理过才离开的。 张五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他心中蔓延,急忙在屋内四处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屋内的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除了那份不正常的寂静,什么也没有留下。 “到底去哪儿了?”张五福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响,却无人应答。 张五福走出这间屋子,不甘心地又在其他几间屋子挨个找了一遍,每一扇门都怀着希望推开,却又每一次都失望地合上。 灶房里的灶台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烟火气; 配房里的农具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笼罩着他。 闺女和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 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家变得如此空荡荡,失去了往日的温馨和生机。 “阿囡!……” “阿囡!……” “阿囡!……” 张五福一边喊着,一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阿囡!” 忽然,像是发疯似的冲出篱笆院门,脚步踉跄。 夜色中,他的身影在崎岖的小路上狂奔。 接连去了几个村民家,每到一家,都迫不及待地敲门,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家阿囡,还有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不见了!” 然而,村民们都是一脸茫然,他们纷纷表示并不知情。 有的说没听到什么动静,有的说这几天也没见过她们。 张五福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发现狗娃家里点起了灯。 刚刚,他们家还没有人。 他几乎是冲到了狗娃家的大门口。 狗娃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聊地拨弄着地面,见到张五福突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五福叔,你怎么回来了?” 但张五福并没有回答他,眼睛紧紧地盯着狗娃:“你看到阿囡了吗?” 狗娃一愣,随即回答道:“怎么阿囡不在家吗?我今天还没去找她玩儿呢。” 张五福一听,情绪更加激动了,双手猛地抓住了狗娃的肩膀,语气急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没有一起玩儿吗?阿囡她……她不见了!” 狗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肩膀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喊道:“五福叔,疼……疼……我今天一早还见她了,后来我跟爹进山去打猎了,刚回来,正准备去找阿囡玩儿呢……” 张五福闻言,心中一沉,但随即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赶紧松开:“狗娃,那早上阿囡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或者,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狗娃揉了揉肩膀,努力回想着早上的情景:“我记得阿囡当时好像说药材不够了,我说我去帮采一些回来,她说不用,去附近山里找点就行。后来我们就进山了,再没看到她。” 即便和阿囡经常在一起玩儿的狗娃,也说没有见过阿囡,这丫头到底会去哪里呢? 张五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每一次的询问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踉跄着走出最后一家村民的院子,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 夜幕低垂,小山村却不再沉寂,村民们被张五福的焦急所触动,纷纷走出家门,热心地加入到寻找阿囡的行列中。 他们三五成群,或沿着蜿蜒的山路,或穿梭在密林间。 “阿囡!阿囡!”呼喊声此起彼伏,穿透了夜色的寂静。 灯笼和火把发出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 还有人牵来了自家的狗,它们兴奋地四处奔跑,鼻子不停地嗅探,试图阿囡留下的每一丝气息。 张五福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手指因焦急而微微颤抖。 越往山里走,里面的药材就越多,阿囡很有可能进山了。 但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因为大家都知道,山里不仅仅意味着药材,更隐藏着无数的未知与危险。 “阿囡,你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张五福心里暗暗焦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这山林间,飞禽走兽众多,一个小女孩单独进山,无异于羊入虎口。 夜色中,山林显得格外阴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乡亲们,拜托大家分散开,仔细找!”张五福喊了一句,众人应声而动,纷纷散开,深入山林。 这些人原本就是本地居住的山民,从小就在山间穿梭行走,山林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第二个家。 即便现在是夜里,天色漆黑如墨,但三两个人结伴而行,他们并不畏惧。 可是,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山林那么大,找一个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路上,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囡是不是被那个养伤的年轻女子给带走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议论起来。 小山村本就不大,即便张五福和阿囡根本就没有向狗娃家以外的人透露过千春的存在,张五福家里有漂亮女人养伤的事情还是很快就被知道了。 张五福闻言,眉头紧锁,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是,那姑娘看起来是个好人,怎么会把阿囡拐走呢?” 姑娘不仅人漂亮,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 然而,旁边有人却持不同意见:“五福,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清楚那女人的底细?我可是听说了,城里有人贩子专门哄骗小孩子,一转手就把人卖掉,男娃还好,很多女娃都被卖进了那种地方。” 这话让张五福心中一紧,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让他不禁对那位年轻女子产生了几分疑虑。 “大家别慌,我们先找到阿囡再说。至于那位姑娘,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家里的被褥被叠得好好的,要么是两人一起去找草药了,要么就是伤势好点了,自己走了!” 张五福的内心很矛盾,女儿的无故失踪,让他不由地会把事情往坏处去想。 但是,他心里更加愿意相信之前那些无端的猜测都是胡思乱想。 一些人开始赞同张五福的话,说阿囡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前面的狗吠声忽然大了起来,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心里一紧。 那狗吠声急促而有力,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他知道,狗是山林间的灵物,它们的直觉往往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如果狗发现了什么,那很可能就是阿囡的线索。 “阿囡……”张五福只觉得脚下一软。 “来人,快搀着五福。”旁边的一个壮年山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张五福。 与此同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山民当机立断,他声音沉稳而有力,挥手示意众人跟上:“快!大家跟上去,看看是不是阿囡在那边!”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老山民的身后。 犬吠的声音在前面的那片林子后面。 但是,这片山林异常茂密,树木参天,枝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遮蔽了月光,使得夜色更加深沉。 而且,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腐烂的叶子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更加显得泥泞不堪。 一脚踩下去,人几乎要滑倒,泥水溅起,沾满了裤腿。 张五福和众人艰难地在这泥泞中跋涉,腐烂的叶子在脚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紧跟在队伍中的几条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们焦急的心情,也冲了上去。 在这种泥泞、密林的地形中,它们比人的行进速度要快得多,四条腿轻松地跳跃着,避开了一个个泥潭和陷阱。 很快,林子后的犬吠声越来越响,仿佛是在催促山民们加快脚步。 “五福,别担心,阿囡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试图安抚张五福紧绷的神经。 “对,也可能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咱们赶紧找到她就好。”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一个女娃,胆子小嘛!说不定是躲在哪里害怕了。”又有人安慰说。 张五福的脑子都乱了,他知道人们在安慰他,想让他宽心,但偏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阿囡的担忧,那种焦虑如同野火般在胸中燃烧,让他无法平静。 正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张五福的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旁边的树干,这才稳住身形。 但是,却不慎被一根断裂的树枝在手臂上划开了一个一指多长的血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疼痛也随之袭来。 “五福你没事吧?“一个眼尖的山民注意到了张五福手臂上的血迹,急忙喊道。 “哎呦,流血了。“另一个山民也凑上前来,看到张五福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得惊呼出声。 “快,我给你包一下。“有人从衣袋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迅速走到张五福身边,要为他包扎伤口。 张五福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囡,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虽然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囡。众人见状,也只好纷纷跟上。 第一千章 竟然是她 天上浓云遮蔽,没什么星星,也没有月亮,暗沉沉的,除了犬吠和人们相互呼喊之声,远近寂静无声。 林子林子后面黑沉沉的山脉渐次抬高,最后与天空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原本断断续续的犬吠声,突然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同寻常的哀嚎,那声音尖锐而凄厉。 没过多久,那些平日里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自诩为守护者的大狗们,此刻却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有几只毛发凌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有的甚至身上还带着伤痕,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乡民们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怒骂起来:“真是没用的东西!平时叫得那么凶,关键时刻却成了软脚虾!” “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那…那是什么声音?寻人乡民队伍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忽然指着林子里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睛紧紧盯着那片漆黑的林子,仿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里面窜出来。 张五福抬头一看,只见偶尔有绿色的光点在远处的林间飘动,好像萤火虫在飞舞,那是夜晚出来觅食的狼,在林间探看着。 由于这里的乡民除了种地之外,几乎家家都会打猎,村子周围的狼早就消失匿迹了,可它们此刻却出现在了附近。 张五福的心都悬了起来。 忽然听见林间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间奔跑,又像是风刮过树林,卷动了树叶。 为首的一名老者立即警惕地聚拢这些乡民,众人紧握着样式各不相同的武器,以树和岩石作为掩护,做好了对付狼的准备。 狼的凶残故事,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谁也不敢有半点放松。 张五福紧走几步,眼看着就要脱离队伍,却被一名乡民一把拉了回来。 众人凝神屏息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其它响声。 张五福不顾乡民的拉扯,执意伸出头张望,只见前方六七丈的地方草丛似乎被分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紧贴着地蹦蹦跳跳过来了。 “是野兔!”张五福说。 那野兔估计是被狼追过,此刻显得惊慌失措,一头朝着张五福等人冲了过来,但是又往前跑了几步,大概发现到人类的气味,于是赶紧调转方向蹦跳着离开了。 忽然,就在这紧张而凝重的氛围中,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空,火光喷射而出,犹如一条愤怒的火龙,在黑暗中短暂却耀眼地绽放。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原来是一个后生手里的火枪不小心走火了。 没等责备的声音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洞彻九霄。 与此同时,林间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绿幽幽的光点,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像被风卷走的尘埃一般,转眼间消失在森林深处,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尽的黑暗。 那走火的后生就在张五福左侧不远处,紧握着手中的猎枪,不知所措。 老者转头对众人道:“这一枪虽然暂时吓退了狼群,但也可能激怒了它们,引来更加猛烈的报复。老少爷们儿们,都打起精神来,狼群可能只是暂时撤退,我们不能放松。” 乡民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大家再次检查了一遍手中的武器和工具,确保在未知的危险面前能够有所依仗。 张五福的手中原本只有一根在路上随意捡到的树枝,但在此刻,他已经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从一名后生那里借来短刀,将树枝削尖,做成了一根简易的梭镖。 队伍继续前行,但为了防止张五福因情绪激动而做出冲动的行为,带队的老者特意安排了两个后生一左一右跟着他,确保他不会冲到搜索队伍的前面去。 这样的安排既是对张五福的保护,也是对整个队伍的负责。 又走了两百余步,前方探路的乡民忽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嗯?怎么血腥味这么浓啊?” 众人闻言,急忙赶了过去,只见地上洒满了鲜血,那鲜艳的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鲜血的味道刺鼻难闻,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阿囡,这……这些血迹是阿囡的!”张五福仔细在周围打量了一番,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声音颤抖着说道。 “呀,这里有阿囡的褂子!这……” 狗娃的爹也跟着惊呼起来,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地上的衣物,那熟悉的图案和颜色让他瞬间确认了这是阿囡的褂子。 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张五福的双腿仿佛失去了支撑,直接跪倒在了湿冷的地面上,双手颤抖着捧起那些衣服碎片,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传出。 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那个活泼可爱、总是笑眯眯叫着他爹爹的阿囡,竟然会遭遇不测。 “阿囡……” 忽然,张五福大喊一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猛然挣脱了两名后生的束缚,朝着血迹延伸的方向狂奔而去。 后面的老者见状,急得猛地一跺脚,连忙大声喊道:“快,跟上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老者深知张五福此刻的心情,但也明白,单独行动只会增加危险。 众乡民闻言,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张五福身后。 张五福在前方狂奔,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囡,无论她是生是死,都要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向前追了十来步之后,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却突然间消失了,仿佛被大地吞噬了一般,了无痕迹。 张五福急得满头大汗,他四处寻找,眼睛瞪得滚圆。 “阿囡,阿囡你在哪里?” 他呼喊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乡民们也围了上来,大家分头寻找,但同样一无所获。血迹的突然消失,让众人失去了方向。 “爹,血迹怎么会突然没了呢?”狗娃焦急地问他爹。 这家伙原本是留在家里的,但不知道他怎么追上来的队伍,当时气得狗娃爹在他屁股蛋儿上踢了两脚。 但当时离村子有段距离了,不可能将他送回去,狗娃爹只能将儿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听到儿子的问话,狗娃爹紧皱着眉头,没说话。 血迹的消失可能意味着阿囡已经被带到了某个地方,或者……他不敢再往下想。 “大家别急,我们再仔细找找,有血迹和阿囡的衣物,但这不能说明就是阿囡……是吧?”带队的老者强作镇定,开口安抚众人的情绪。 “五福,在阿囡没有找到之前,你可不能倒下啊!” 张五福此刻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对老者的话恍若未闻。 原本对付野兽的梭镖,此刻也被他当成了“拐棍”。 如果没有这根“拐棍”的支撑,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被无尽的黑暗和绝望所吞噬。 然而,尽管身心疲惫不堪,张五福的心中却依然燃烧着一丝希望。 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阿囡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等着他去救她。 “不会的,不会的,阿囡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张五福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狗娃听到张五福的话,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他想起阿囡平时对他的好,想起他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不舍。 “阿囡,阿囡你在哪里啊?”狗娃边哭边喊,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乡民们看到狗娃的样子,心中也都很难过。 狗娃爹在此刻还算保持着冷静,从张五福手中抢过阿囡的衣服碎片,递到自家大黄狗的鼻子前,让大黄狗嗅了嗅。 大黄狗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图,此刻跟在主人的身边,胆气也壮了几分,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引着众人向前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振作起来。 大黄狗是村子里最聪明的狗之一,嗅觉也极为灵敏,如果能嗅到阿囡的气息,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找到阿囡。 于是,一行人紧跟着大黄狗,沿着它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众人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前方有一条山溪,溪水清澈而湍急。 溪水的下游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瀑布,落差很大。 大黄狗变得更加兴奋,汪汪地叫着,加快了脚步。 众人紧跟其后,他们知道,山溪附近可能有阿囡的踪迹。 老者道:“大家伙当心点,沿着溪边找找看。” 大黄狗也在溪边来回奔跑,用它那灵敏的鼻子嗅着周围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着走着,前方的瀑布声逐渐在耳边放大,起初只是隐约可闻的细流轻吟,渐渐地,这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轰鸣着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就在接近瀑布的时候,大黄狗突然停了下来,它对着溪边的一处草丛汪汪地叫了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脚步聚拢过来。 “阿囡!阿囡……”张五福猛然间将手里的拐棍扔向一旁,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用力拨开草丛,心中祈祷着能尽快看到阿囡的身影。 然而,当他拨开最后一片草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微微一愣。 火把的光芒适时赶到,照亮了眼前的情景。 只见一个身材比阿囡高大许多的女人正侧卧在那里,她的衣衫凌乱,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昏迷不醒。 “这是……”有几个乡民已经围了过来,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张五福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预感,他伸出手,轻轻地将那女人翻了过来。 “竟然是她!” 当女人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火把的光芒下时,他确信无误——这正是他之前救了并藏在家里养伤的女人。 “阿囡呢?我的阿囡呢?” 张五福只是愣了片刻的工夫,声音便近乎嘶吼,用力地摇晃着那个昏迷的女人,仿佛要将所有的焦急和不安都倾泻在她身上。 女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摇醒,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恐惧,但很快就因为身体虚弱,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一千零一章 刑场 深夜,城郊一片幽深的树林里,夜枭的叫声此起彼伏,穿透了寂静的空气,直让人背后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月光稀薄,树影婆娑,林中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 忽然,就在这片被夜色和神秘笼罩的树林中,三辆轿车如同幽灵般,从远处蜿蜒的土路上缓缓驶来,车灯划破黑暗,两道刺眼的光束在树林间跳跃,将前方的路照得忽明忽暗。 车轮碾压过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随着车辆逐渐深入树林,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而迷离,车灯的光芒似乎也被这片树林吞噬,变得愈发微弱。 轿车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缓缓停下,车门几乎同时打开,方如今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 林子里的温度与外界截然不同,低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而又略带凉意的清新,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更为清晰。 随着方如今的一声令下,数名行动人员迅速而无声地向四个方向奔去,他们训练有素,动作敏捷,眨眼间便在四周布置好了警戒线。 当一切准备工作都井然有序地完成,最后一辆车的后门缓缓打开,一名戴着黑色头套的许世杰在两名守卫的押解下,被小心翼翼地带下了车。 即便许世杰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但他知道,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 此刻的夜出奇的寂静,方才还鸣叫的夜枭此刻已然没了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是飞走了,还是被吓得躲了起来。 正当方如今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许世杰被安全押解至指定地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靠近,是戴建业。 “组长,一切都准备好了。” 方如今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地说道:“很好,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许世杰说,让兄弟们暂且回避一下。” “是!”戴建业毫不犹豫地应声道,随即准备告诉其他行动人员退到一旁。 正当戴建业转身欲离之时,方如今突然向他伸出手,轻声说道:“有烟吗?” 戴建业微微一愣,他自己是不抽烟的,但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环顾四周,从一个行动队员的身上借来了烟和打火机,恭敬地递给了方如今。 方如今接过烟,而戴建业招呼其他行动人员迅速而有序地退到了视线之外。 几乎在方如今走到许世杰的身前时,戴建业已经小跑着回来了,他和方如今留有一定的距离,但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头套被摘下的那一刻,许世杰的眼睛猛地一缩,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但随即又努力镇定下来,试图与方如今对视。 然而,在方如今那如炬的目光下,他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显露出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方如今紧紧地盯着许世杰,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又有惋惜。 他缓缓地说道:“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承认,我内心深处的确很想杀死你,为我的父母讨回公道。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并不希望你这么早就死。因为,你的死,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你活着,或许会有更大的用处。” 许世杰的脸色惨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有人想让我们兄弟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我们都死了,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许世杰,你这个人还是有些聪明的。”方如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既然你猜到了结局,就该坦然接受。你所做的那些事情,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世杰点了点头:“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从我被人从长江上带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想,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但这些天过得,似乎跟我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被抓了,但并没有预想的严刑拷打,有些行动队员对我还很客气。到了最后,你甚至还让我跟着一起办案。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 方如今闻言,道:“只可惜给我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找到你大哥暗中偷拍的那些人。” 在这之前,方如今已经让许世杰对照照片逐个辨认了,但令人失望的是,许世杰竟然都不认识。 这更加让方如今相信,许世荣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背着他这个弟弟做的。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许世杰会很快就步他的后尘。 金钱与权力,两者在社会结构中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它们之间的关系往往被误解或夸大。 有人认为金钱是万能的,能买到一切,包括权力。 然而,深入剖析后会发现,金钱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其影响力实则有限。 金钱或许能为权力的获取提供一定帮助,但它绝非决定性因素。 权力的本质在于影响和控制,而金钱只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之一,且并非总是有效。 在权力的舞台上,金钱的力量有其局限,甚至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这时,方如今出乎意料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了许世杰。 许世杰愣了一下,随即手指微微颤抖缓缓接过烟,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吸的慢,吐的也慢,像是是在品味这生命中的最后一缕气息。 方如今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许世杰抽烟,没有打扰他。 终于,许世杰完整地吐出一口烟:“这烟不错。” 行动队员的薪资并不高,自然不会抽到什么好烟。 许世杰之前过着的是花天酒地的生活,什么好烟没有抽过? 然而,在这一刻,他却对这包普通的烟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腔中缓缓弥漫,仿佛是在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 这将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支烟。 他闭上了眼睛,让思绪随着烟雾飘散,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方如今。 “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想再向你解释一下,我当时并没有真的下杀手。那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被他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许世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但是,这件事毕竟是我引起的。如果我没有看中你们家的宅子,也不会被人利用,更不会让你的父母因此丧命。” 方如今只是看着他,许世杰心里应该跟明镜似的,利用他的那个人,正是他最信任的大哥许世荣。 许世杰似乎读懂了方如今所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这个事实,他其实心里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他低声喃喃自语,“为什么是他?我明明那么信任他……” 被人当作棋子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尤其是当那个执子之人竟然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最敬重的大哥时,那种心痛和背叛感几乎让人窒息。 “到了那边,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安排。”方如今的声音平静而冷峻。 许世杰点了点头:“嗯,我还真的要问问他,为什么会如此?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他这样对我?” 方如今抬起手腕,树林里天色太暗,却看不清表盘里的指针。 许世杰露出尴尬而又无奈的笑容:“时候到了?” 他挺直了腰板,摊开并未被束缚的双手,仿佛是在迎接命运的最后审判:“来吧,求你给我个痛快的。” “你再好好想想,你大哥跟日本人的事情。” 许世杰苦笑,该说的都说了,但凡肚子里有货,自己也不至于会在深夜被拉到这种阴森森的林子里来。 许世杰索性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让那浓烈的烟味充满口腔,直至肺腑。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迷离,思绪也似乎随着烟雾飘散。 回忆着过去,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片段,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很快一根烟就要被抽完了,方如今见状,又掏出一根烟,默默地递给了许世杰。 这一次,许世杰没有犹豫,他接过烟,用自己手中还未燃尽的烟头对着新烟点上了火,狠狠地吸了一口新点燃的烟,让那浓烈的烟味再次充满口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其实,方如今对许世杰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看着许世杰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心中暗自叹息。 只要自己一个手势,旁边的戴建业就会立刻行动,许世杰的生命便会以分钟为单位进入倒计时。 然而,就在这时,许世杰却忽然开口了,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其实,我们许家并不只是我们两兄弟!” “你说什么?”方如今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世杰咧嘴笑笑,重复道:“其实,我们许家并不只是我们两兄弟!” 第一千零二章 泄露 深夜,南京城的一隅,后半夜的寒气悄然弥漫,仿佛能穿透每一寸肌肤。 宫崎柊吾踏着月色,步入一条幽深巷子,那巷子像是被岁月拉长,永远探不到尽头,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这狭长的空间里回响,带着几分不安。 院子深处,一株古老的梧桐树孤零零地立着,宽大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低语,又似叹息。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树影,随风摇曳,宛如鬼魅。 宫崎柊吾指尖轻叩木门,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然而门内却如死水般沉寂,没有丝毫回应。 正当他心中泛起一丝失落,准备黯然离去之时,院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他脚下不由自主地顿住。 脚步声在逼近,却依然不见人影。 宫崎柊吾屏息以待,正欲开口询问,门后却突然传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进来吧!” 随着话语落下,院门悄无声息地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渐渐扩大,如同剧场的幕布被缓缓拉开。 在昏黄的月光下,板仓弥久略显憔悴的面容逐渐显露。 宫崎柊吾见状,连忙微微低头行礼,语气中带着歉意:“先生,深夜来访,实属无奈,给您添麻烦了。” 板仓弥久沉默不语,转身便往屋内走去,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寂。 宫崎柊吾见状,连忙紧跟其后,迈过门槛,回身轻轻将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微凉夜风。 屋内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摇曳。 “先生,我……”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的目光对上之后,开口欲言,却又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好将话语咽了回去。 板仓弥久在一张古朴的木桌旁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深夜的造访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惊扰。 片刻之后,他缓缓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宫崎柊吾,声音低沉而平静:“这么晚了还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宫崎柊吾见状,也快步走到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急切:“是的,先生,确实有一件紧急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助。是关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出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与期待。 板仓弥久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向宫崎柊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这般见外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的态度让宫崎柊吾心中的紧张感稍稍缓解,宫崎柊吾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先生,我听说中国特工最近动用了不少人在河边寻找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我曾经尝试着搞清楚状况,但对方的防范非常严密,始终没有机会接近真相。” 板仓弥久闻言,眉头微皱,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也许是中国人在故弄玄虚,但既然你如此担忧,那就说说具体情况,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 宫崎柊吾见状,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板仓弥久,两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而紧张。 讨论逐渐深入,气氛也愈发沉重。 到了最后,板仓弥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曾经倒向我们这一边的许氏兄弟中的许世杰,今夜将会被执行枪决。” 他边说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轻轻打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时间,然后补充道:“按照计划,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宫崎柊吾的心中炸开。 他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对于一个中国人,即便是一个与帝国有着密切合作的人,其个人的生死也并不足以对南京的情报工作构成所谓的“损失”,更不太可能直接引发一连串不可预测的后果。 宫崎柊吾惊讶的原因,主要是这条情报的来源以及许世杰本人背后的复杂纠葛。 宫崎柊吾心中暗自思量,许氏兄弟的事情暴露之后,军政两界中手握实权之人,他们对许世杰兄弟二人早已虎视眈眈,渴望除之而后快。 许世荣便是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选择了自杀这条不归路。 而许世杰在许世荣正式被抓之前,便已经被刺身亡,此时此刻如何会被再次枪决?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板仓弥久望着吃惊的宫崎柊吾忍不住笑着道:“宫崎君,是不是感觉到很惊讶?” 宫崎柊吾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而是惊诧。 板仓弥久解释道:“其实,当初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与你现在的表情简直是一样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由地我们不信。” 宫崎柊吾不便询问这情报的来源,只能选择无理由的相信,他抬头望向板仓弥久,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先生,许世杰是不是招了?” 板仓弥久道:“他和他的大哥比起来还是差不少的,一心想用情报换取自己的性命。可惜啊,许世荣对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许世荣和我们的人之间的那些暗中交易。根据你方才讲述的情况,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宫崎柊吾越发地好奇。 “也许你还不知道这许氏兄弟的发家史,对不对?”板仓弥久给宫崎柊吾倒了一杯热茶,“喝茶,咱们边喝茶边聊。” 宫崎柊吾道了声谢,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喝茶,好奇心已经被板仓弥久彻底地勾了起来。 先生之前不愧是做策反工作的,对人心把握十分厉害。 板仓弥久沉吟片刻,说道:“我们的人在和许世荣合作之前,就对他进行了深入的调查。有些事情并非坊间传说的那样。” 宫崎柊吾点头,特高课对于拉拢对象都是认真经过选择和甄别的,只有如此才能排除各种不稳定因素,才能进一步的深度合作。 这其中的程序和过程都十分的复杂,特高课当年负责调查的人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故而,许世荣的底细被特高课摸清,倒也不算什么意外。 见宫崎柊吾面露焦急之色,板仓弥久决定不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说起来,这个许世荣也是个狠角色,竟然从自己先祖的墓中盗得一批财物变卖,这才有了发家的本钱!” 第九百五十二章 酒店问答 覃雨时的心脏在胸腔内猛烈跳动,每一次脉动都像是要冲破肌肤的束缚。 他并未如预期那般被带入冰冷、压抑的审讯室,反而被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开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栋看似普通的酒店前。 酒店的外观并不起眼。 一路上,那些抓捕他的人就像是沉默的雕像,没有给予他任何眼神交流,更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 这种无声的对待,比任何言语的威胁都要来得更让人心慌。 覃雨时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试图寻找一丝丝线索来安抚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五楼的走廊展现在眼前,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覃雨时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的心跳上,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他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但那股不安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五楼,这个看似普通的楼层,在此刻却成了他命运未知的转折点。 覃雨时的目光落在一处客房的门口,两侧站着两个年轻人,穿着得体,站得笔直,神情冷峻。 见到他之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其中一个微微点头,似乎在确认某种信息。 紧接着,其中一人转身推开房门,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久,从房间内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异常年轻。 覃雨时的心不禁又是一紧,站在门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几乎让他窒息。 终于,房门再次被推开,之前进去通报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是冷冷地说:“进来吧。” 覃雨时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踏入了这个充满未知的房间。 踏入这间中式装修风格的客房,一股淡淡的茶香瞬间沁人心脾。 房间装修古朴而不失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山水之间,意境悠远。 家具皆为实木打造,线条流畅,雕刻精细,透出岁月的沉稳与庄重。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兰花,绿叶映衬着几朵洁白的小花,更添生机。 桌上则是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还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似乎正等待着客人品茗之余,也能品味一番旧时的风雅。 房间被一扇水墨屏风隔开,屏风上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墨色浓淡相宜,笔触间流露出大师级的风范。 “来了?坐吧!”随着一声温的声音,方如今从水墨屏风后缓缓走出。 覃雨时猛地一怔,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方如今轻轻坐下,覃雨时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大汉轻轻摁住肩膀,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随即摆在了他的面前,茶香袅袅上升。 “我以前也是警察,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 方如今的开场白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让覃雨时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然而,这种亲切感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疑惑。 方如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顺势落在了覃雨时身上。 他细细打量,只见这年轻人面皮白嫩,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书卷气,但眼神却有些闪烁,看人的时候习惯性地躲闪。 这种躲闪的眼神,方如今在很多人身上都见过,通常意味着心中有鬼,或者有所隐瞒。 “覃雨时,今天把你请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覃雨时闻言,心中虽仍存疑惑,但此刻反倒是不再那么慌乱了,赶紧起身,恭敬地回应道:“不敢,不敢,雨时当不起长官一个‘请’字,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方如今轻轻点头,目光如炬,似乎能洞察人心:“昨晚的紧急任务,你也参加了?”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紧,但随即恢复了镇定,回答道:“没错,本来我昨晚是不用值班的,但是于挺队长说署长吩咐,我得加个班,然后就去了。” 方如今听他说得坦然,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方如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重量,让覃雨时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们所有人都在比对照片,然后……然后就停电了……” 覃雨时回忆起昨晚的情景,不自主地挠挠脑袋。 “那么,停电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方如今的问题紧随其后。 “去……厕所,我喝了不少的水,实在是憋不住了。”覃雨时低下头。 “但是据我所知,去厕所的途中会经过配电房,我说的没错吧?”方如今眼神紧紧盯着覃雨时。 “这……”覃雨时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去厕所的途中会经过配电房,但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就直奔厕所而去了。 “确实是这样,但我没有进去过。”覃雨时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方如今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通过事后对现场的检查,是有人故意在配电房破坏了电路,造成了停电,则你怎么解释?” 覃雨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长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配电房的破坏扯上关系?” 方如今点点头,似乎对覃雨时的反应早有预料:“既然这个问题你无法回答,那我们不如换个话题,艾大生的照片是你比对出来的?” 他的语气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然锐利,紧紧盯着覃雨时,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紧,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艾大生的照片上。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然后缓缓点头:“是的,是我比对出来的。长官,难道那个人没有问题吗?” 方如今轻轻摆摆手:“此人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覃雨时闻言,心中一凛,赶紧低下头。 “你们昨天是怎么分组的?”方如今的问题紧接着而来,想要从覃雨时的回答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都是户籍资料室的赵文芳给我们后来的几个人分配的任务,和我一组的还有潘巩言和石八元。”覃雨时赶紧回答,他不敢有所隐瞒,生怕触怒了这位长官。 “那艾大生的户籍档案是不是原本就在你们的比对范围之内?”方如今的问题更加具体了。 “这……”覃雨时再次支吾起来,他确实不知道艾大生的户籍档案是否原本就在他们的比对范围之内。 昨晚的任务来得突然,他只是一味地按照赵文芳的分配去执行任务,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他感到一阵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多留个心眼呢? “停电之后,潘巩言和石八元有没有什么异常?”方如今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不给覃雨时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们……他们……”覃雨时支吾着,心中充满了恐惧。 “在我面前最好不要有任何的隐瞒,这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是,是……”覃雨时额头上沁出冷汗,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试图寻找一些线索来回答方如今的问题。 然而,他的记忆却如同被迷雾笼罩一般,模糊不清,最终只能勉强回答道:“停电之后,大家都很慌乱,潘巩言和石八元也在忙着找手电,我没有注意到他们有什么异常。” “他们两个今天一早为什么没有回宿舍?” 覃雨时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潘巩言……他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要伺候,他是个孝子,若是没有特殊情况,雷打不动都要回家。” 说到石八元,覃雨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说出真相,但在方如今审视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继续说道:“石八元……他家里有老婆,但人是乡下的。这些年他捞了些钱,眼光也高了,看不上自己的老婆。三个月前,他认识了一个寡妇,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我估计,他是找那个寡妇了。” 覃雨时说完这些话后,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方如今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这两个人的踪迹,他虽早已了然于胸,但覃雨时的推测竟与他所掌握的情况分毫不差,这不由让他暗自点头。 而磁石的覃雨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迷雾中航行的舵手,终于快要捕捉到那指引方向的灯塔。 终于,他鼓起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长官,是不是户籍档案有问题?” 方如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旋即淡淡地开口:“我说过,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你知道。” 声音平静而深沉,却如同一道冰冷的墙,将覃雨时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隔绝在外。 “是,是,我不该过问,不该过问。” 覃雨时连声应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方如今不再多看覃雨时一眼,而是转而对他身后的行动队员下达指令:“带他去休息一下。” 覃雨时闻言,身形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浪击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全然不顾,只是慌乱地摆着手,哀声求饶:“我说的句句是真,请长官饶了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方如今冰冷的两个字:“带下去!” 两名行动队员毫不客气地叉起覃雨时,将他如提线木偶般架了出去。 顾清江轻轻推开门扉,缓步踏入室内,望向方如今,轻声问道:“方组长,你觉得覃雨时有问题?” 方如今站在窗口,身形挺拔,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缓缓开口:“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 顾清江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努力想要从方如今的话语中捕捉到更多的线索,但似乎只抓住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顾队长,你马上联系陈秋明,让他不用想着领人了。” 顾清江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 署长办公室内,陈秋明叼着一根烟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时而凝视着地面,时而抬头望向天花板。 此刻,他打听不到一点关于覃雨时的消息,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如果这个人有问题,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危险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像是一股阴冷的风,吹得他心头直颤。 “但是不应该啊,就是借覃雨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替日本人卖命。”陈秋明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不会,不会,一定是特务处的人搞错了。不会是覃雨时。”他连连摇头,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个误会。 然而,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却像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无法平静。 想到这里,陈秋明准备拿起电话,进一步发动自己的人脉去打听关于覃雨时的消息。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尖锐而突兀,吓了他一跳。 凝视着电话机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接起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喂,我是陈秋明。” “什么?顾队长,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敢,不敢,我怎么可能会包庇他呢!” “我跟小鬼子势不两立!” “明白,明白,我马上落实!” 陈秋明最终只能无奈地答应,挂上电话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完喽,完喽,彻底完喽。”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奈。 现在,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已经岌岌可危,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那个他一直认为不可能有问题的覃雨时。 第九百五十三章 救治方法 陈秋明终究还是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将于挺召唤到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的一刹那,他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缓缓吐露了关于覃雨时的那些令人瞠目的事实。 于挺的脸上,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悄然爬升:“署长,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于队长,对于这覃雨时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陈秋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他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掐灭,仿佛要将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摁进那冰冷的烟灰缸里。 于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香烟,熟练地将其中一根递向了陈秋明。 陈秋明本来要去伸手接,但喉咙不自觉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嗓子眼儿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得连一丝湿润都挤不出来。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自己抽吧。” 于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顺手将那根未被接收的香烟夹在了耳朵上,接着,他点燃了另一根香烟,深深地、狠狠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很快就在他眼前缭绕。 陈秋明将后背重重地靠在沙发后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 “这次覃雨时怕是出不来了,真是倒霉透顶。怎么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呢?” 于挺沉重地点点头:“特务处负责的案子,很多都跟日本人有关系,覃雨时八成也是不小心踩了这条线。署长,您清楚特务处的手段,他们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可不能让他胡乱攀咬,把咱们也牵扯进去啊!” 陈秋明闻言,也是一脸凝重,他深知于挺所言非虚,特务处的手段确实狠辣,一旦沾上,很难脱身,就覃雨时那个白面书生的摸样,肯定熬不过酷刑。 “你说得对,咱们得想办法,不能让他乱咬人。”陈秋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他的家你应该是认识的,现在就去一趟。” 于挺却显得有些犹豫,他皱了皱眉,说道:“署长,这不合适吧?他犯的是大事,家里肯定也被特务处盯上了,咱们这个时候去,岂不是有包庇通日的嫌疑?这万一被特务处的人发现了,咱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秋明闻言,不禁笑了笑,拍了拍于挺的肩膀,说道:“于队长,都说你聪明,你怎么现在犯糊涂了呢?咱们是去了解情况而已。只要咱们行事谨慎,不留下任何把柄,特务处又能拿咱们怎么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于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点了点头,说道:“署长,我明白了,咱们就是去摸摸情况。您放心,若是有什么对咱们不利的,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陈秋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于挺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嘛,咱们是去了解情况,不是去惹事。你办事,我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于挺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但刚迈出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回头看向陈秋明,问道:“署长,我去覃雨时家了解情况,那其余四个嫌犯的户籍档案资料的事情谁来跟进呢?” 艾大生的身份是比对成功了,但还有另外的四个人,这事也是他一直负责着的,特务处追的紧,陈秋明也盯得紧的很。 陈秋明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于挺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满。 他挥了挥手,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就比对上了,昨晚还不是你们走了狗屎运。” “南京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警察署,这些天杀的小鬼子也不会全部都在我们的辖区内活动!” “你先把覃雨时的事情处理好,回来再跟进那四个人的资料。记住了,做事要有轻重缓急!” 于挺见陈秋明有些不高兴了,赶紧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于挺匆匆的步伐。 其实,他对陈秋明的决定有些不理解,这么做明显是给警察署找事,一个覃雨时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主动往上贴,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但是,话说回来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既然署长有吩咐,他还得去,这个度要自己把握。 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覃雨时家里的的情况,至于那四个嫌犯的户籍档案资料,等回来再处理也不迟。 他下了楼,快步走向停车场,发动了汽车,朝着覃雨时的家驶去。 楼上,署长办公室的窗户后,一抹人影悄然闪过。 陈秋明迅速缩回脑袋,眼神却直勾勾地盯在了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机上。 他的目光在电话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 在昏暗的灯光下,宫崎柊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高桥五郎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与焦虑的气息,高桥五郎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紧咬,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着疼痛。 宫崎柊吾的双手虽然稳健,但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 高桥五郎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情况不容乐观。 而外面的消炎药物都看得很紧,不容易搞到,这无疑给治疗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下面会疼,你忍一下。” 宫崎柊吾轻轻地用纱布蘸去伤口周围的脓液,每一下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给高桥五郎带来更多的痛苦。 然而,即便他如此谨慎,高桥五郎还是因为疼痛而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呻吟。 汗水顺着宫崎柊吾的额头滑落,滴在了高桥五郎的手臂上。 他顾不上擦拭,只是更加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高桥五郎的伤势恶化。 “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宫崎柊吾边洗手边沉声说道,“汪英没了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你出去只会徒增风险。” 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滴落在脸盆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知道你可能很担心,想出去找找线索,但现在外面的情况太复杂了。”宫崎柊吾继续说道,“我们必须保持冷静,不能盲目行动。” “今天一早我出去的时候,听说他们又在抓人,好像是裁缝店的伙计。” 宫崎柊吾每天外出都会带回来新的情报。 而高桥五郎,自从那次在咖啡馆与汪英接头不慎受伤后,心头的阴霾便未曾散去。 每当夜深人静,那日的场景便如噩梦般在脑海中回放。 他懊悔不已,为何自己要多此一举,重返那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更令他愤恨的是汪英的疏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意,自己怎会陷入如此境地,险些丧命于中国人之手。 每当伤口隐隐作痛,高桥五郎对汪英的怨恨便更深一层。 能够从那次危机中侥幸逃脱,全凭一丝偶然的运气。 但运气,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他不能,也不敢再依赖这样的偶然。 “裁缝铺的事情是不是要向上面报告?”高桥五郎压低声音。 “先生已经知道了。”宫崎柊吾平静地回答。 自己搜集到的每一份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汇报给板仓弥久。 高桥五郎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但随即又涌起一股新的忧虑。 “不管怎么说,南京的中国特工好像一下子厉害了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桥五郎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忧虑。 宫崎柊吾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不是南京的中国特工厉害了,而是从临城来了一位厉害的特工。” “临城?”高桥五郎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的,临城。”宫崎柊吾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说起来,我还跟他认识。” 高桥五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宫崎柊吾,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认识他?” 宫崎柊吾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替他解了围,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我们的对手。” 这件事让宫崎柊吾感到十分的后悔,每当他回想起那次与方如今的相遇,心中都充满了遗憾。 如果早一点知道方如今的真实身份,他完全可以利用那次机会将其铲除,为组织消除一个巨大的威胁。 高桥五郎闻言,怔怔地看着宫崎柊吾,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追问道:“您现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宫崎柊吾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们已经努力过了,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刺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警觉性和安保实力都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到底怎么回事?”高桥五郎的求知欲彻底被勾了起来,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方如今的信息,以及之前为何会失败。 宫崎柊吾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只能跟你大概说一下,之前我们曾经得到过一些关于他行踪的情报,也策划过一次刺杀行动。但是,他的警觉性实在太高了,或者说他早就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言尽于此,宫崎柊吾不再多说,吊足了高桥五郎的胃口。 “希望我的伤早点好起来,早日会一会那个支那人。” 宫崎柊吾颔首:“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先出去一趟,你好好养伤,过两天我会再来看你,并弄点消炎药。” 高桥五郎微微顿首:“有劳了。” 宫崎柊吾离开之后,直接去了板仓弥久的新住处。 而板仓弥久也正在找他,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板仓弥久接到了上海发来的电报。 该电报声称陈鲁文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的手中,让他们立即切断跟陈鲁文有关系的所有联络方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总部下一步的指令。 “先生,还是您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这个陈鲁文不太可靠,不然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板仓弥久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陈鲁文不是不可靠,而是我们遇到了更为难缠的对手。我想,陈鲁文一定也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下场。对了,高桥君的伤势如何?” “不是很乐观,伤口的位置已经出现了部分感染,需要尽快搞到消炎类药物,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 宫崎柊吾和板仓弥久毕竟是南京的外来户,在南京能够利用的资源实在有限,而当前复杂的形势,又不允许他们跟南京的情报网络产生横向联系。 板仓弥久皱起眉头:“要想想办法,尽快搞到药品,高桥君的行动能力很强,是帝国需要的人才,如果这次仅仅是因为医治不及时而出了问题,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宫崎柊吾深有同感,他一路赶过来的时候也曾经留意过一些药店,并且借着买其他药品的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消炎类的药物,均是受到了严格的管制,哪怕只采购一点,都要严格的登记。 如果是能找到黑市就好了,哪怕贵一点,但是也安全不少。 略微思索了一番,宫崎柊吾道:“先生,我想去黑市上碰碰运气,也许能买到药品。” “这样太冒险了,我倒是建议你看看中医。” “这……有用吗?” 宫崎柊吾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 中医被引进日本后称为“汉方医”,从此成为日本医疗体系的主流。 这一传统一直持续到18世纪欧洲传教士把西医带到日本为止。 那时这个岛国出现了欧化之风,梦想脱亚入欧,对西洋文化的崇尚也冲淡了对汉文化的兴趣,最终体现在医学领域,就是实施一系列的废止中医措施。 几乎是明治维新后的第一时间,日本大政官宣布:今后医学学修之路,当以西洋医学为依据。 为此,明治政府开始实行废止中医全盘西化的措施,通过议会与政令一举废止官设的中医学校。 至1906年,历经30余年日本终于完成了废除中医的工作。 而废止中医全盘西医后的日本,国民人均寿命一跃成为亚洲第一,甚至比肩同时代的欧美国家,成为维新最重要的“功绩之一”。 板仓这么一解释,很快两个人就达成了共识。 第九百五十四章 绑架 南京,贡院街上的文德茶楼。 茶楼外,照壁的古朴、泮池的清澈与文德桥的雅致交相辉映,无论晨曦初照还是夜幕低垂,这番景致都显得格外迷人,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文德桥,最早的历史要追溯到六朝时期的浮桥,唐朝建造木桥,明朝万历年间建成石墩木架桥。 文德桥的名字来由,一取名于儒家“文章道德天下第一”之意,即“文德以昭天下”。 二取自于孔庙“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之意。 每年的农历中秋与十一月十五日子时,一轮皓月当空。 当人们站在文德桥上时,月亮落在了秦淮河水中的影子,正好被文德桥一分为二,这一现象被当地人视为奇观。这一奇观,也称之为“文德桥畔半月边”,即“文德分月”。 在文德桥,还流传着李白醉酒捞月的传说。 相传,有一年农历十一月十五日的夜晚,李白来到文德桥附近的酒楼饮酒赋诗,趁着酒兴便在文德桥上观景。 在他发现月亮掉在水里后,毫不犹豫,扑凌一下跳下了桥,还张开双臂来捞月亮,水中的月亮也被剖成了两半。 茶楼二楼临街的窗前,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他身着长衫,面容俊朗,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泊与从容。 作为文德茶楼的常客,他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手中的猴魁茶香四溢。 耳边,戏曲声婉转悠扬,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让那悠扬的曲调在心中回荡,仿佛能洗净心灵的尘埃。 偶尔,他会睁开眼睛,随意地向窗外的街上望去。 街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而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文德茶楼,坐落于繁华的贡院街南侧,其位置得天独厚,紧邻东侧那座声名远扬的戏院。 也常有戏子来茶楼登台唱戏,在茶客的热烈掌声与期盼目光中,戏子们或吟唱,或起舞,将一幕幕经典剧目搬进这方寸之间。 坐在茶楼里的男子,名叫杨云楼,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中医世家,自幼便浸淫在草药的芬芳与祖辈流传的医术之中。 杨云楼不仅继承了家族世代相传的医术精髓,更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不懈的努力,将医术发扬光大,三十岁出头便被誉为“妙手回春”的神医。 今天杨云楼不是来给人看病的,而是来谈一桩生意。 即便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需要高质量的金石药材作为辅助,杨云楼的医馆在南京很有名气,也贮备了不少质量上乘的药材,但哪个大夫不希望自己再多备点好药呢?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自称姓宫的男子的电话,有一批虎骨追风酒、文王百子酒和双头龟,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极品沉香、猴枣、马宝、犀牛黄、羚羊角。 中药材存放时间越久,药用价值就越高。 杨云楼听了之后颇为心动,他收藏的不少中药材都成了稀缺之物。 宫先生所说的这些药品,他基本都有,但唯独猴枣比较少。 猴枣是猕猴的结石,生病的猕猴才有,但也不是每只都有,主要是用于化痰,属于抢救药。 杨云楼轻轻抬手,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他本可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悠然前来,但一想到即将能够购得那些稀缺而珍贵的药材,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这些药材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治疗疾病的,更是传承和发扬家族医术的宝贵资源。 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提早赶到,巴巴地期待着与药材供应商的会面,希望能尽早将这些珍贵的“宝贝”收入囊中。 约定的时间悄然而至,杨云楼端坐在茶馆的雅座中,目光不时地扫向门口,心中隐隐升起一丝疑惑。 茶馆内人声鼎沸,茶香袅袅,而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满心都是对那批珍贵药材的期待。 正当他准备再次查看时间时,一个伙计拎着茶壶,脚步轻快地走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恭敬地对他说道:“杨先生,有个姓宫的先生来电话,说他忽然有急事要乘火车返回上海处理,不能及时赴约了。不过,如果杨先生有意继续谈的话,请到火车站外的太白酒楼一见。” 杨云楼闻言,眉头微皱,心中虽有不满,但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付了茶钱,然后起身下楼,动作中带着一股不容迟疑的决绝。 一到楼下,他便大声招呼了一辆黄包车,急切地对车夫说:“快,赶紧去火车站,我给你付两倍车资。” 说完,他便坐上了车,车身一晃,便迅速融入了街头的喧嚣之中。 杨云楼一到火车站,便被眼前的喧闹景象所包围。 只见眼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火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在人群中,不时能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穿梭其间,他们或低头乞讨,或高声哀求。 杨云楼边走边四处张望,目光很快被一家名为“太白酒楼”的小店所吸引。 尽管这家酒楼的规模并不大,但因为地处火车站的一侧,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因此生意异常红火。 进出酒楼的客人络绎不绝,有的匆匆赶路,进来简单垫垫肚子; 有的则是悠闲地品着酒,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杨云楼迈进太白酒楼,目光迅速在店内扫视,酒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他并未立即发现目标。 这时,一个伙计快步上前,热情地询问他是否需要点些什么。 杨云楼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来此并非为了用餐,而是想找人,并向伙计打听宫先生的下落。伙计听后,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 不过,他随即提醒杨云楼,或许可以上二楼去看看,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宫先生。 杨云楼点了点头,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环境相比一楼确实清净了许多,少了些喧嚣,多了份宁静。 杨云楼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杨云楼略微一沉吟,便径直走过去,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宫先生吗?我是杨云楼。” 对方听到杨云楼的问话,轻轻合上手中的报纸,抬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几分睿智和干练。 在确认了杨云楼的身份后,他随即起身,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杨先生,幸会,幸会!”他边说边伸出手来,与杨云楼握了握手。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杨云楼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对方虽然态度热情,但言谈间似乎并未透露出宫先生的直接信息。 经过一番询问,他惊讶地发现,这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并非宫先生本人,而是宫先生的助手,姓孙。 “宫先生十五分钟之前乘火车离开了,他让我留下来等杨先生。”孙先生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杨云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但转念一想,既然宫先生已经安排了助手在此等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他迅速调整情绪,试探性地问道:“孙先生,不知道你们的货的样品……是否已经带来了?或者,宫先生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交代?” 孙先生闻言,立刻从身旁的提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杨云楼:“这是货物的清单和价格,宫先生说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我再带您去库房看看。” “什么,你们在南京也有库房?”杨云楼惊讶地问道,他接过孙先生递来的文件,一边翻阅着货物的清单和价格,一边继续询问。 “是的,杨先生。”对方微笑着回答,“我们在南京也设有库房,虽然规模比上海的库房要小一些,但存放一些重要的货物还是绰绰有余的。宫先生考虑到南京方面会急需这批药材,所以特地安排了南京的库房备货,以便能够更快地交付给客人。” 听到这里,杨云楼不禁对宫先生的周到安排感到一丝欣慰。 杨云楼仔细查看着清单上的每一项,边看边点头,对价格表示满意:“价钱算是公道了,就看品相了。” 药材的品相对于其药效和价值至关重要。 对方闻言,立刻打包票道:“你放心,我们的货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宫先生临走之前吩咐过了,若是您需要看的话,我这就带您去看。” 他显得非常自信,对自家货物的品质充满了信心。 “那真是太好了。”杨云楼闻言,心中一喜。 能够亲自去查看货物的品相,这无疑是最直接也是最放心的方式。 他收起清单说道:“那就劳烦孙先生带路了,我们这就去看看货物吧。” 杨云楼本来打算下楼去拦一辆黄包车前往库房,但对方却提议说他自己有汽车,就停在背街小巷子口,坐车会比黄包车快一些。 杨云楼听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一同走出酒楼,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背街小巷子口。 对方指了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汽车,对杨云楼说:“这就是我们的车,请上车吧。” 杨云楼点了点头,跟着孙先生一起上了车。 汽车发动起来,迅速驶离了小巷,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杨云楼不禁对宫先生的周到安排再次表示赞赏。 经过询问,孙先生告诉杨云楼,到库房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杨云楼坐在车上,感受着车身的轻轻颠簸,渐渐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他的眼皮开始打架,昨晚由于事务繁忙,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对此倒也并未在意。 不一会儿,他便在汽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开车的孙先生透过后视镜,看到杨云楼已经昏睡过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而,这一切杨云楼都无从知晓,他已经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杨云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辆舒适的轿车里了,而是置身于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内。 他面带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见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家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他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了不测。 迅速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记得自己是在孙先生的车上睡着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但只记得一阵模糊的意识,之后便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场景。 杨云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愤怒,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所谓的宫先生、孙先生,以及珍贵药材,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就是为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却发现房门被紧紧锁住,窗户也被封死,用力拍打房门,大声呼喊,但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和回声。 这一刻,杨云楼深深体会到了无助和绝望的滋味。 折腾了一会,杨云楼也累了,脑子却是渐渐清醒了。 上车之后,自己就感觉到困倦,不是乏累,而是被人下了药摆了一道。 “自己应该是被绑架了。”杨云楼心中暗自思量。 自己平时宽以待人,几乎从未跟人红过脸,惹上仇家的几率不大,多半是为了钱财。 别看这里是国都,市区的治安状况却并不如人所愿,他也曾经听说过多起绑架案件,甚至还有不少被撕票的惨剧。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心中暗自祈祷自己能够平安脱险。 他开始观察房间内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或工具来帮助自己逃脱。 然而,这间房间似乎被特意布置过,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窗户被坚固的铁栏封死,房门也异常厚重,显然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跑。 杨云楼深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不能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院子中传来。 第九百五十五章 推动 细雨如织,轻轻地拂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药铺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外面清新的雨气交织在一起。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伙计坐在柜台后,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那连绵不绝的雨丝,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 他的耳畔,是雨滴敲打青石板的有节奏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远处行人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把油纸伞,轻轻地踏进了药铺。 他收起伞,伞尖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几朵细小的水花,随即消散。 年轻男子走到柜台前,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轻轻地放在伙计面前。 伙计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随即眼神一亮,口中念叨着:“土白芨、草果、黄柏、板蓝根、地榆……嗯,这几味药倒是都有备货。” 年轻男子的脸上原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仿佛心中的重负在这一刻得到了微妙的减轻。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只见站在柜台后的伙计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眼神在手中的药方上徘徊,犹豫不决,最终缓缓抬起了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年轻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伙计的异样。 伙计的目光从药方上艰难地移开,与年轻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方子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只是……小店目前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 “缺了一味药?”年轻男子的声音微微上扬,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死死地盯着伙计。 在那双眼睛的深处,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没错,少了枣树皮。”伙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缺货感到十分抱歉。 年轻人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并不懂中医中的门道,只是疑惑地看向伙计。 伙计见状,赶紧详细地解释道:“这枣树皮啊,在中医里可是个好东西,特别是越老的枣树皮效果越好。它常常和当归、汉三七这些药物一起使用,分别炒制后,再研磨成细末。这细末干敷在伤口处,能够快速止血,效果可是非常显着的。” 说到这里,伙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那麻烦你去把其他的药都抓齐,我有急用。”年轻人急切地说道。 “枣树皮不要了?”伙计抬头问道。 “我去其他药店买。”年轻人简短地回应。 伙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先生,不瞒您说,我们这里的药材也算是备得齐全的。如果这里都没有,其他的地方恐怕也不大会有。” 男子闻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那如果没有汉三七怎么办?这药方里其他的药材都能找到替代吗?” “这几味药中,汉三七算是贵的,但若是没有汉三七,效果也不会差太多。”伙计解释道,“只是这枣树皮若是没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它在药方中起着关键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快速止血有着显着的效果。” 说到这里,伙计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还有其他的建议可以给出。 最后,他抬头看了看年轻人,继续说道:“如果您真的急需这味药,我可以请掌柜的帮您打听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药店可能备有枣树皮。虽然希望不大,但总比没有尝试要好。” 年轻人听了伙计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不放弃:“好的,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真的急需这味药。” 伙计让年轻人稍等,便转身撩开门帘,匆匆走进了后面的屋子。 年轻人则站在柜台前,目光游移不定,时不时地看着门帘晃动的方向,期待着伙计能带来好消息。 里屋中,伙计匆匆走到掌柜的身旁,将那张方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正悠闲地抽着水烟,眼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瞥了一眼方子,然后缓缓说道:“方子开得没毛病,药都是对症的。只是,枣树皮没有备货了,你跟客人说了嘛?” 伙计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焦急:“说了,可是客人急需这味药,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掌柜的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烟袋放在了一旁,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伙计:“这样吧,你告诉客人,让他稍等片刻,我去后面的库房看看,说不定还有存货。” 伙计闻言,拦住了他,道:“掌柜的,问题不在于枣树皮没货了,而是这张方子。” 掌柜的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方子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问题?”他疑惑地看向伙计,显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伙计只好解释道:“我也知道方子本身没有问题,您再好好看看,这方子……” 掌柜的闻言,眉头一皱,拿起旁边的黑框眼镜戴上,仔细看了那方子一眼,瞳孔瞬间睁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不是……这不是……” 伙计急道:“对啊,就是……就是……” 掌柜的微微沉吟,道:“这样,我去前面见他,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伙计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知道,知道!” “好,那就快去吧。” …… 警察于挺驱车前往覃雨时的家,心中已有所料。 当他抵达时,果然发现特务处的人已经在那里蹲守。 然而,于挺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或惊讶,他深知在这种场合下,沉着与机智同样重要。 他主动走向那些特务处的人,热情地打招呼,言辞中透露出对特务处各位长官的尊敬与配合之意,自称是奉了陈秋明的命令前来,目的是主动配合特务处的行动,共同完成任务。 于挺的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又巧妙地表达了合作与配合的意愿。 为了进一步拉近与行动队员们的距离,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包烟,热情地递给他们。 众人见状,纷纷表示感谢,气氛顿时变得融洽了许多。 于挺闲聊了一阵后,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告别了特务处的行动队员们,返回了警署。 一回到警署,就直奔陈秋明的办公室复命。 陈秋明一见到于挺,就急切地问道:“你可算是回来了,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或者人物?” “没发现什么情况,只是我根本接近不了他的家人。不过啊,我看特务处的人也只是在例行公事,玩不出什么大的花头。” 于挺开始详细地向陈秋明汇报他在覃雨时家的所见所闻,包括特务处的人已经在蹲守、他与那些人的交谈内容。 陈秋明听完于挺的汇报后,面色越发地凝重,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于挺,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地说道:“于队长,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意演给咱们看的?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啊。” 陈秋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但他的眼神却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于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陈秋明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特务处的人,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署长,您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是,我们很难去证实。而且,我觉得也不能去证实,否则无异于引火烧身。这一定是您不想看到的。” 陈秋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挺的看法。 “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陈秋明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这个覃雨时啊,真是害苦了我!他的事情牵涉到太多复杂的因素,我总感觉到会扯到我的头上。” 陈秋明又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虑:“现在的时局风云变幻,谁又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搞不好别说是头顶上的帽子没了,没准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于挺见状,连忙劝慰道:“署长,您可不能这么想。覃雨时再怎么攀咬,特务处那边也不会轻易相信的。这些年,您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他们心里最清楚。您一直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认为您有问题呢?” 陈秋明听了于挺的话,脸色缓和了很多,点了点头,对于挺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我们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去帮我办,整个警署,我就相信你的能力。” 两人正说着,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秋明走过去接起电话,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眉头紧锁,不时地点头或摇头。 挂上电话后,于挺迫不及待地问道:“署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秋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了衣架,上面挂着他的枪套,熟练地取下枪套,将手枪插入腰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挺再次追问,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焦虑。 陈秋明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一起绑架案,我得去看看。” 于挺闻言,感到十分诧异:“一个绑架案都要劳您大驾?这被绑架的人一定来头不小。还有,这些绑匪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南京地盘上作案……” 陈秋明已经穿戴整齐,他摆了摆手,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不过,这个人可是救了我夫人和儿子的两条性命,是我们陈家的大恩人。他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 说着,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敢在南京地盘上动我陈秋明的恩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不等于挺说话,陈秋明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于挺站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还从来没有见过署长如此着急火燎的去做一件事情,而且是不涉及利益的事情。 他的印象中,陈秋明是个非常有头脑的人,任何事情都会仔细的权衡一番,以寻求利益的最大化。 今天这种情况着实不多见。 而且让于挺感觉到纳闷的是,陈秋明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还有这样一个恩人。 不过既然是救了夫人和公子两条性命的大恩人出事了,陈秋明这样的表现也并不奇怪。 于挺此时不禁替那些绑匪们担心起来,别看陈秋明平时一副和蔼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的很,一些不可言的绑匪一旦落到他的手中,那可真是有的受了。 “我说,兄弟,在这里发什么愣啊?” 这娇滴滴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于挺急忙回头去看,直接是一个40多岁的女警扭着不再纤细的腰肢向这边走来。 这个女人叫余彩凤,性格十分泼辣,在警察署里颇有名气,是陈秋明见到他她之后也要让她三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跟这个女人的性格有关系,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也不会跟一个厉害的女人一较长短。 另一方面则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在市警察厅做督查处处长,是一个实权人物。 因为两个人的姓氏读音相同,余彩凤经常以于挺的大姐自称,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比较近。 “原来是大姐呀,你今天怎么来了?” 警察叔就好比余彩凤的家一样,想来就来一下,想想走就走,陈秋明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署长都不管,其他的人更对此熟视无睹。 前几年余彩凤在户籍科档案室的时候,因为手头上确实经常会有一些事情,上班还算勤快。 是自从调到了总务科之后,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干脆10天半个月露一次面。 于挺记得是上次见到她,还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情。 余彩凤见到于挺之后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走上前笑着说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咱们警察署的一员呀,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 于挺忙解释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余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呢!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于挺嘿嘿地笑了起来。 “姐,是不是姓陈的我给你穿小鞋呀?”于挺在余彩凤面前,从来都是站在陈秋明的对立面上。 余彩凤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他想指使老娘还不够资格。老娘只不过是心软而已,怕户籍科忙不过来,可不是看在他陈秋明的面子上。” “户籍科怎么了?” 余彩凤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户籍科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第九百五十六章 缘由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余彩凤这才扭着腰肢,以一种说不出的婀娜姿态缓缓离开,每一步都似乎在空气中留下一抹淡淡的香。 她的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拉长,显得既神秘又诱人,让于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 于挺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那份不安如同潮水般越发汹涌起来。 他皱了皱眉,试图从这纷扰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无形的网紧紧束缚。 就在这时,一个心腹手下正从走廊的另一端向自己这边走来,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于挺眼前一亮,连忙招招手,示意手下赶紧过来。 “署长今天有重要任务,我担心人手不够,可能会出现意外。”于挺压低声音,“你带两个人过去支援,务必保证长官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手下本来是有其他的案件想要汇报,此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打断了思路。他张张嘴,显得有些为难:“于队长,我手头上的案子……” “知不知道哪个更加重要?”于挺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手下的话,“长官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马上去执行,这是命令!” “是!”手下虽然觉得今天这个上司有些跟平时不大一样,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匆匆转身离去。 于挺望着手下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即离开,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了户籍科资料室的号码。 “喂,我是于挺。我问你,赵文芳在不在?” “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 “有没有说他家里有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怎么这样,现在可是咱们的最忙的时候,这小姑娘也是,一点也不晓得为署长分忧。” 于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焦虑。 最后,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心中那份不安如同野火般蔓延,让他无法平静。 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于挺的沉思。 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勉强压抑住情绪,说了声:“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另一名心腹手下。他手里拿着一摞票据,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走到于挺的办公桌前。 “队长,这是近一个月来咱们队兄弟的开销,我都整理好了,您看看……”手下一边说着,一边将票据递向于挺。 然而,于挺此时的心情显然并不适合处理这类琐事,被之前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先出去,以后再说。”于挺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手下吃了闭门羹,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好的,队长,那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再叫我。”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心里暗自嘀咕着队长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而于挺则继续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于挺的眉头渐渐舒展,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两包好烟,塞进口袋后,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署长的办公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那就是陈秋明的秘书朱秘书的办公地点。 方才见陈秋明的时候,这间屋子是关着门的,说明朱秘书不在,而现在是虚掩着的,人已经回来了。 于挺走到朱秘书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朱秘书抬头看到是于挺,立刻露出了客气的笑容,起身迎接:“哎呀,是于队长啊,稀客稀客,快请进。” 朱秘书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总是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他的办公桌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 于挺笑呵呵地点头,说道:“署长不在,朱秘书也难得休息一会儿,这个时候来我确实不该打扰。只是刚好路过,看着你的门虚掩着,就顺道走了进来。” 朱秘书连忙摆手道:“于队长这是哪里话?您能来我这里,那是给我面子。我这里随时都欢迎您,快快请坐,我给您泡茶。” 说着,朱秘书便走到茶几旁,开始熟练地泡茶。 他一边泡茶一边介绍道:“这是署长自己喝的茶,品质上乘,味道醇厚。他给了我一小份,平时我都舍不得喝。要不是您于队长来,我还偷偷留着呢。” 于挺闻言,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朱秘书,你这里的东西总是这么讲究,真是让人羡慕啊。”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聊了一会儿,于挺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话题:“署长这又出去了,说是去救他的救命恩人,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救命恩人,朱秘书可知道此事?” 朱秘书闻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于队长,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诺大的一个警署,知道此事的人还真不多,我也算是一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一段尘封的往事,然后继续低声说道:“署长和夫人一直都是恩爱有加,是警署里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 “只不过,结婚多年,他们一直未能有子嗣。后来,盼星星盼月亮,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 “临盆的前些日子,署长可是紧张得不得了,特意找了城里最好的洋大夫来照顾。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你猜怎么着?” “署长夫人难产了,情况危急,洋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让准备后事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署长听到消息后,两条腿都站不住了……” “后来,署长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疯了似的到处找人救命,也是他运气好、福气大,打听到了一位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术的老中医。” “署长急匆匆地赶到老中医的住处,却得知老先生已经去了北平。”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署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一袭青衫,面容清秀,此人正是那位老中医的公子。问明了署长的来由,他当即决定跟署长去医院救人。” “署长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这小伙子毛都没长齐,能行吗?这样的人去救人,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当时也确实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他跟着去了医院。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 “到了医院,署长夫人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就剩下半条命了。” “洋大夫见署长请来的“大夫”是个小伙子,满脸都是质疑和不屑。但署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能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夫人身边,开始仔细地诊断。署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那年轻人给先是给夫人把了脉,便说,贵夫人检身材矮小,营养一般,舌红苔黄,心肺未见着变,腹部膨隆,脉滑。” “初产宫缩已3天,宫口全开,但全身疲倦,宫缩无力,胎儿不能娩出已1天,产妇拒按用产钳,故要求针灸协助分娩。” “征得了署长的同意,用毫针针刺用补法,在合谷、三阴交(双)留针30分钟,出针后,胎儿立即顺利娩出。” “自此,署长把这位年轻公子当作全家的恩人,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朱秘书讲述得非常生动,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大恩人出事了,署长能无动于衷吗?” “那肯定是不能。” 于挺也听得认真,又笑着对朱秘书说:“朱秘书,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的细节?署长平时可不怎么提这些私事。” 朱秘书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我也是有一次听署长喝醉了之后说的,他平时可不会轻易透露这些。这件事你可不要往外传啊,毕竟是长官的私事。” “我懂,我懂!”于挺笑着点头,“要不说你才是署长的心腹呢,这些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朱秘书听了颇为得意,但还是谦虚地说道:“于队长,您这就折煞我了。说起左膀右臂,您于队长才是署长的得力助手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哪能跟您比呢。” 于挺哈哈一笑,拍了拍朱秘书的肩膀:“朱秘书,你就别谦虚了。咱们都是署长身边的人,各有各的职责,也各有各的功劳。署长能信任我们,就是我们的福气。” 朱秘书也笑了,他点了点头:“于队长说得对,咱们都是署长的得力助手,各有各的功劳。以后还得一起努力,为署长分忧解难呢。” …… 陈秋明的黑色轿车在街道上疾驰,喇叭声尖锐而持续,行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吓得纷纷闪避,有的快步躲进路边的店铺,有的则皱起眉头,不满地注视着那辆疾驰而过的车辆。 “真是的,开这么快,不要命了吗?” “哎呀,吓死我了,这人是怎么开的车!”一位年轻女士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车内,陈秋明满脸焦急,不住催促着司机:“再开快点,开快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司机一脚刹车,车子猛地停住,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声响。 陈秋明透过车窗,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位警察歪戴着帽子,一脸的媚笑。 见到这一幕之后,陈秋明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升起来了,像是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些警察,直视着那个歪戴帽子的为首警察。 “这是怎么回事?”陈秋明低声质问,“这是秘密任务,谁让你们大张旗鼓的行动,还穿着警服,是不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真是一帮蠢货!”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狠狠地抽这个蠢货一个耳光。 面对陈秋明的质问,那些警察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首的那个警察更是愣住了,他歪戴的帽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脸上的媚笑也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尴尬和不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把衣服换了!”陈秋明怒不可遏,瞪着那些警察,尤其是那个为首的家伙,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这时,一辆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徐徐降下,露出车内的一张年轻的脸庞。 陈秋明定睛一看,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外的惊喜。 “方长官,你这是要去哪里?”陈秋明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和好奇。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遇到如今。 方如今微笑着看了陈秋明一眼:“陈署长。我正好路过这里,看到你这里似乎有些麻烦,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陈秋明感激地说道:“方长官,真是太感谢了。麻烦倒是没有,就是手下人办事太不牢靠了,净惹人生气。” 说着,他赶紧挥手,让那伙碍眼的警察赶紧撤了。 方如今点点头:“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陈署长尽管说。” “没有,没有。”陈秋明连连摆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敢劳您的大驾。” “署长这是哪里话。之前那些事情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向张组长汇报了,他刚让我代为感谢。” “不敢,不敢。”陈秋明喜笑颜开,“都是分内的事情,没有耽误了两位长官的大事就好。” “剩余四个人的资料,还需要署长继续费心。” “您放心,我们已经在安排了。” “陈署长,我还有事,改日登门致谢。” 第九百五十七章 突变 黑色轿车平稳地穿梭在繁华与破败交织的街道上,车窗外的世界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既有金碧辉煌的洋行,也有破败不堪的小巷。 戴建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轻轻回头,目光锁定在后排座椅上的方如今,低声说道:“组长,陈署长刚才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有急事。” 方如今坐在那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显得英姿勃发。 听到戴建业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既有自信也有几分玩味:“能让陈秋明亲自出马的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他刚才确实有意透露一二,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我也没多问。” 戴建业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声说道:“组长,要不我们旁敲侧击地找人问问?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方如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建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颗心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陈秋明想说的话,他自然会告诉我的。我们不必急于一时,有时候,耐心等待也是一种智慧。” 戴建业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方如今轻轻敲打着座椅:“从咖啡馆逃脱的那个人,是我们此次任务的关键。我们必须找到他,无论他躲在南京的哪个角落。” 戴建业闻言,立刻汇报道:“顾队长已经安排了人手进行排查,但南京毕竟是大城市,医院和各类诊所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排查工作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且很多诊所的记录并不完善。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黑诊所,所以难度很大。” 方如今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难度大也要查,这个人是我们破案的关键。你接下来告诉顾队长,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也要找到他。同时,我们也要从其他方面入手,不能只依赖医院和诊所的线索。” 戴建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车子在一处咖啡馆外缓缓停了下来,这处咖啡馆的外观并不出众,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醒目的招牌,但它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感觉。 方如今轻轻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戴建业紧随其后。 两人走进咖啡馆,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 方如今的眼神在咖啡馆内轻轻一扫,便定格在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身旁的戴建业说:“你看,他早就到了。” 戴建业顺着方如今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正低头品尝着咖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还真是蒋警官,他也来南京公干啊?” 方如今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啊,我也是刚知道。他这次来南京有些公务要处理,我们就约在这里见面了。” 说着,方如今带着微笑,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蒋进。 待走到蒋进身边时,他轻轻地拍了拍蒋进的肩膀,用一种既亲切又带有些许惊喜的语气说道:“哎呀,老同学!怎么咖啡也没有给我们点一杯,只顾自己喝了。” 蒋进闻言,猛地回头,看到是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 他立刻站起身来,笑着回应道:“不知道你这个大忙人是否能如实赴约,咖啡早早点了岂不是要凉了。” 两人异地见面,都非常高兴。 寒暄了几句后,便坐下来开始聊起来。 方如今有些责备地问道:“来了南京之后,怎么不早点跟我联系?” 蒋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你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联系你。而且,这次来南京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 方如今听了蒋进的解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笑了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凝视着蒋进,缓缓说道:“这次约我见面,不应该只是只为了闲聊叙旧吧?” 蒋进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我在茶馆中,无意中发现有日本人存有你的照片,看样子是在处心积虑的对付你。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严重,所以立刻打电话找你。只是碍于南京这地方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我就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报自己的真名。” 接着,蒋进详细地将上次偶然在茶馆中遇到了宫崎柊吾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如今听完蒋进的叙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对那个打电话示警的神秘人有过很多种的猜测,但并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老同学蒋进。 毕竟,这里是南京,而他一直认为蒋进还在临城。 不管怎么说,日本人对他的兴趣绝对不是好事。 这意味着他来南京的行动可能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他抬头看向蒋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这对我很重要。” 蒋进点了点头。 “这人什么相貌,有没有什么特征?”方如今追问。 蒋进回忆了一下,然后详细地描述道:“那个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大眼睛,高鼻梁,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而且,我注意到他左耳后有一处不太明显的胎记,这个特征在近距离的话,应该比较独特,十分容易辨认。” 方如今听完蒋进的描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你的描述很详细,这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会留意这个人的。但是,你在他们面前露了面,这些人非常的狡猾,你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会注意的。” 方如今时间紧迫,手里还有许多线索等待破解,每一刻都显得尤为珍贵。 因此,尽管和蒋进的叙旧让他感到愉快,但他还是不得不提前结束这次会面。 在临走前,蒋进神秘兮兮地靠近方如今,低声告诉他:“在南京,我还遇到了江离。” 方如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江离也算是跟自己有过几面之缘了。 “江离?她在这里做什么?” 蒋进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清楚江离的具体行踪和目的:“我只是偶然遇到她,估计是来探亲访友的。本来我们还想着约你一起吃饭,但联系上你简直太困难了。” “如果再见到她,替我问好。” 方如今刚刚走出咖啡馆的门,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突然响起,一辆黑色轿车紧急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车门迅速被推开,顾清江急匆匆地从车内走出,一脸焦急的神色。 “方组长,可算是把你找到了。”顾清江快步走到方如今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方如今见状,示意顾清江冷静下来:“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顾清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咖啡馆内的蒋进,然后低声对方如今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许世荣自杀了,目前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张组长让我通知你一声。” 方如今闻言,大为诧异,许世荣基本上已经答应合作了,为什么会走这条路,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来自外部压力? 方如今闻言,立刻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性。他迅速问道:“在哪个医院,马上带我去。” 顾清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鼓楼医院。方组长,上我的车吧,我开车送你过去。” “好。”方如今简短有力地回应,随即与顾清江一同上了黑色轿车。 轿车迅速启动,驶向鼓楼医院。 鼓楼医院最初是由一名美国基督会资助的加拿大籍传教士创办的,名为‘基督医院’,是中国最早的西医院之一。 后来在民国三年,它正式更名为金陵大学(鼓楼)医院。 这座医院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在医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二十分钟之后,轿车在鼓楼医院门口停下,方如今和顾清江迅速下车,直奔医院内部。 在抢救室外面,他们遇到了正守在这里的张鑫华以及四名行动队员。 张鑫华靠在墙上,脸色很难看,满是焦虑与疲惫,显然已经在这里守候了很长时间。 “张组长,许世荣的情况怎么样?”方如今走上前,急切地问道。 张鑫华抬头看向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沉痛:“情况很不乐观,他受了很重的伤,医生正在里面全力抢救。进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沉。 许世荣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尚未解开,如果他死了,很多线索就会就此断掉。 “张组长,我们能做些什么?”顾清江在一旁问道。 张鑫华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现在只能等,等医生出来告诉我们结果。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姓许的造化了。” 方如今和顾清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遇到这种事情,此刻除了等待,他们别无选择。 顾清江见状,深知此刻的张鑫华内心煎熬,需要一丝慰藉,赶紧掏出自己的香烟,轻轻递给张鑫华,并为他点上。 张鑫华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将心中的焦虑与疲惫都随着烟雾一同吐出。 第九百五十八章 医院与荒宅 医院走廊显得格外沉寂,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勉强照亮了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不时传来的药草香气,让人感到一丝不安与忧郁。 抢救室斜对面一间门敞开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几幅已经泛黄的人体解剖图,更添了几分冷清与萧瑟。 走廊的尽头,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进了些许外面的光线,却也带来了更多的阴郁。 窗外,一棵大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枝叶稀疏,几片枯叶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也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偶尔有几声鸟鸣,却更显出这医院周遭的荒凉与孤寂。 方如今和张鑫华并排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一年。 他们的眼神不时交汇,又迅速分开,各自的心思沉重,却又不愿给对方增添更多的负担。 抢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抢救室的门依然紧闭,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张鑫华的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目光却时不时地向那扇门瞟去。 方如今则紧握双拳,放在膝盖上,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待。 他们都在盼着那扇门赶紧打开,渴望听到里面传来好消息。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害怕看到抢救医生走出来,一脸沉默,那将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这种等待,就像是在悬崖边徘徊,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医院的走廊里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偶尔有医护人员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方如今想了想,终于张开口问道:“许世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自杀的?” 张鑫华从抢救室的门上缓缓收回目光,眼神中满是困惑和沉重。 “事发太过突然,我们也没有搞清楚他的具体原因和动机。”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这件事情一定不同寻常,许世荣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坚韧,不像是会轻易选择自杀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我已经安排人对他关联的牢房和近期接触的人进行彻底的排查了,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也许,是他最近遭遇了什么无法承受的压力,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他明白张鑫华所说的“不同寻常”意味着什么。 许世荣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富甲一方。 实际上他只是某些势力的白手套而已,是这些人攫取财富的工具,也是棋盘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利用他的不仅仅是日本人,也有自己人。 感觉到他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彻底的将其抛弃。 方如今从一开始得到他自杀的消息就有一种推测,此人一定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而且这个压力还不小,足以让许世荣舍弃他的生命。 “张组长,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想要搞清楚他自杀的真相,还需要从这些天跟他接触的人开始。” 张鑫华回忆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关押的时候我就特别嘱咐过,要单独进行关押,并且不允许其他任何不相关的人同他接触。” “按照道理,不会有人从外面将消息传递给他。当然了,这并不是绝对的,也许有什么地方存在漏洞,但是我们到现在却并没有发现。” 方如今轻轻的点了点头。 抢救室的门忽然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中猛地射出,将方如今和张鑫华紧张而期待的脸庞瞬间照亮。 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即起身,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从抢救室中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张鑫华急切地问道:“医生,里面的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将双手举在胸前,手套上还沾了一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这无疑让方如今和张鑫华的心都揪紧了起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医生沉吟片刻,眉头紧锁,然后缓缓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病人失血太多,急需大量的输血,我印象中,我们医院的血库库存可能不太够了。” 张鑫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但随即立刻说道:“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我立即派人从最近的医院调一些血液过来。请你们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保住病人的生命,这个人对我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医生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必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张鑫华的身份,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当即沉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抢救伤者的。我现在就去看看血库里到底还剩下多少库存,希望能撑到血液送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血库的方向快步走去。 张鑫华叫来了一名手下,嘱咐他去附近的医院调集血液过来。 方如今和张鑫华重新回到了走廊的长椅上。 张鑫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沉重。 “如果这个压力并不是来自于日本人的话,那一定是上面的一个大人物。”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对许世荣境遇的同情。“许世荣虽然不想死,但是那位大人物,具有足够大的能量,许世荣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选择。也许他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这是作为一名棋子的悲哀。” 方如今紧锁着眉头。 “许世杰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他迅速地说道,思维在飞速运转,“建议立即把这个人秘密转移,关押在另外的地点。绝对不能让他再重蹈其兄的覆辙。” 张鑫华一拍脑门,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如今,你提醒的太及时了。也许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许世杰。” 刚说完,张鑫华就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他刚刚离开,刚才那位去调集血液的医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回来。 方如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血库里的库存肯定不多了。 果然,这个医生见到他之后说道:“库里确实没有新鲜的血液了,你们调剂的血液什么时候能到?我担心病人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我们已经在安排了,你们再想想办法拖一拖时间。”方如今急忙说道。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前来看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他快步走进了抢救室,门再次关上,留下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 城区,四面八方的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他们神色匆匆,脚步急促,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做,引得一些路过的行人不时扭头观看,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如果此刻将视角拉高,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这些形色各异的陌生人,他们的目标竟惊人地一致——东南方向的一座院落。 那座院子大门紧闭,两个铜制的门环被一把硕大的铁锁牢牢锁住,显得格外冷清与神秘。 从大门的缝隙中,可以依稀看到院子内已经长出了一些杂草。 正房门窗紧闭着,靠东边的一处窗户已经破了半扇,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居住打理了。 换成便服的陈秋明,此刻正站在距离这座院子将近150多米的一座高楼上,手里举着一架望远镜,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座院落以及逐渐接近的手下们。 他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十分不满。 这时,一名手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旁,低声汇报道:“署长,弟兄们都已经到位了,就等着您的命令了。” 陈秋明依旧举着望远镜,只是嘴角撇了撇,低声骂道:“你看看这些蠢货们,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过来抓人的是不是?就差在脸上写上‘抓人’两个字了。我不是让你交代给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隐蔽行事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乱弹琴。” 手下闻言,脸色一变,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署长,这次抓捕行动没有动用侦缉队的一兵一卒,这些参加行动的人行动能力确实差了点。如果能让于队长带着侦缉队的人出马,结果现在肯定不一样。” “这些话还用你说?”陈秋明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于挺参加这次行动吗?这不是侦缉队另有重要任务吗?可是你临时召集的这些人也太差劲了一些,平时就知道喝酒赌钱、欺压老百姓,遇到正事就拉稀。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 手下没敢说话,只是缩缩脖子。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陈秋明眯着眼睛,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座荒废的宅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转身问身旁的手下:“这座宅子的情况你了解多少?给我仔细说说。” 手下赶紧汇报道:“署长,这座宅子已经荒了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听说原来的主人去了南洋,临走前托自家的侄子将这座宅子卖掉。但是他的侄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吃喝嫖赌,根本没有把卖宅子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陈秋明皱了皱眉头,示意手下继续说下去。 手下接着道:“后来,那侄子急需用钱,便开始打起这座宅子的歪脑筋。他打算把宅子卖掉独吞。但是有几个买家看上了这个宅子,但卖家对价钱不满意。一天晚上他喝了酒之后回家,从桥上掉进了河里,淹死了。从此,这座宅子变卖的事情便一拖再拖,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门紧闭,杂草丛生。后来,有人传说这个宅子不吉利,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晦气的地方。” 陈秋明微微点点头,目光依旧紧锁在那座荒废的宅子上。 他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盘算。 这座宅子的特征确实比较符合他们要找的条件,无论是位置、布局还是荒废的程度,都与他们掌握的信息相吻合。 他转头看向手下:“你马上去安排一下,让弟兄们,务必要把周围的路口全部都封锁住。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手下闻言,立刻领命而去。 陈秋明头晕没回向后招招手,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弯着腰走了过去,此人正是药铺中的那个伙计。 “长官,有什么吩咐?” “我再问你一遍,那去你们药铺中买药的年轻人是不是最后走进了这个院子当中?” 伙计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说道:“绝对没错,我是一步一步跟着他找过来的,亲眼看见他走进了院子里,绝对不会有错。” 陈秋明又点了点头:“你小子还算是机灵。途中有没有被他发现?” 伙计想了想之后说道:“有两次确实差点都被他发现了,但是我们家的祖宅就在这一带,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刚才都被我巧妙的遮掩过去了,应该是没有发现我在跟踪他。” 陈秋明的脸色沉了下来:“都是你的自我感觉。有没有可能,你早就被他发现了?” 这种情况谁说得清楚?伙计顿时愣了神:“这……这……” 陈秋明皱了皱眉头说道:“算了,即使你早就被发现了,那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敢动我陈秋明的恩人,我倒要看看谁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人长了几个脑袋?” 伙计看他说的咬牙切齿连连点头,也不敢回复他。 陈秋明倒也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杨先生心思倒也缜密,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通过你们来进行提醒示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你和你们掌柜的心思活络,即便这信息传递出来了,也到不了我手里。等这次行动结束了,你和你们掌柜的都去我们警署去领赏。杨先生平安回了家,他的那一份赏钱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伙计闻言大喜,拱手作揖说道:“真是太感谢长官和杨先生了。杨先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第九百五十九章 包围 老屋就像一位年迈的老人,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雪,如今已是破旧不堪。 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室内昏暗得要命,连一缕阳光都懒得光顾。 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几个空洞洞的窗框,任由外面的风吹进来,带动着室内的尘埃在光线中漂浮。 那些尘埃,就像是小小的精灵,在昏暗中跳舞,却又带着一丝凄凉。 墙角那儿,更是布满了蛛网,一层层、一缕缕地交织在一起,有的还挂着干枯的蜘蛛壳,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家具也是破破烂烂的,椅子少了个腿,桌子面儿都裂开了,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地上还扔着些旧报纸、破罐子什么的,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 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小巧的煤炉上。 炉子上,一只斑驳的砂锅正稳稳地坐着,砂锅内,深褐色的药液在微弱的火光下轻轻翻腾,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草药香。 和外屋那破败不堪、蛛网密布的景象相比,里屋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净土,整洁得让人心生惊讶。 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这里与外屋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桌子虽然破旧,木纹斑驳,甚至有几个小缺口,但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桌面上,没有一丝尘埃,也没有杂乱无章的物品,只有几本翻旧了的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破了的窗户,虽然无法阻挡冷风的侵袭,但却被巧妙地用旧报纸糊上了。 报纸已经泛黄,字迹也模糊不清,但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窗户的漏洞,使得里屋不至于像外屋那样冷风嗖嗖。 窗外,阴云密布,天色灰暗,一阵风吹过,报纸就会轻轻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掉了漆的木床,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木床上,躺着受伤的高桥五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不屈与决绝的光芒。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翻了个身,锁定了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杨云楼。 “你无需过分担忧,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事,尽心为我疗伤,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无虞。” 杨云楼,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夫,此刻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不由自主地佝偻着,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解。 他抬头,目光与高桥五郎交汇,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为何偏偏选中我?我自问从未与你们结怨。我的家人,他们还在期盼着我平安归来。” 高桥五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说道:“世事无常,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只是暂时的困境,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语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既是在说服杨云楼,也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高桥五郎身上的伤口,因缺乏及时的救治,已经开始发炎化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 杨云楼望着高桥五郎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应该让这里保持通风,对你的伤口恢复会有好处的。” 然而,高桥五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通风?如果能通风的话,又怎么会把你请到此地。” 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挤出的。 杨云楼闻言,无奈地点头。 高桥五郎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恳切,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现在,希望就是你能尽快帮我治好这伤。这样,我也能早点放你离开,让你和家人团聚。” 在这阴暗的屋子里,两人的命运似乎暂时交织在了一起,而高桥五郎的这句话,无疑给杨云楼带来了一丝希望。 在他看来,这个受伤的强壮男人,应该是个江洋大盗之类的人物,这些人有的狠辣异常,有的却很讲义气。 从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此人倒像是后者。 杨云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想尽快为高桥五郎治好伤,以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绑架,又担心治愈之后,自己是否能真的平安回家。 见高桥五郎还在盯着自己,他赶紧回答:“我会尽力的。外面的药应该熬好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高桥五郎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去吧,杨大夫。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命运暂时交织在了一起。我希望你能尽快治好我的伤,这样我们都能早日解脱。” 杨云楼轻轻颔首,随后缓缓起身,走出了里屋。 他想明白了,越是身处险境,越要持内心的平静。 走到煤炉前,他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拿起一旁的蒲扇,开始细心地扇动着炉火。 他的动作轻柔而有节奏,蒲扇带起一阵微风,使得炉火更加旺盛,砂锅内的药液也随之翻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草药香。 他扭头看向里屋,门帘低垂着,遮蔽了里面的景象,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杨云楼又向院子看去,从外屋到宅院的大门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但那扇门肯定是紧紧锁着的,凭自己的能力肯定无法轻易打开。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逃脱的可能性,但每一个计划都似乎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自己一旦有所动作,就立即会被里屋的病人高桥五郎发现。 这位看似十分虚弱的病人,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 因为,杨云楼在给高桥五郎换药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他身上携带的一支手枪。 杨云楼倒并不担心高桥五郎会立即开枪,因为在这隐蔽的藏身之处,任何突兀的声响都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显然不是这位病人所想要的结果。 真正让杨云楼感到恐惧的是那个面皮白皙的年轻人。 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书卷气,但每当他看向自己时,眼神中却充满了狠厉与冷酷。 那种眼神,让杨云楼不寒而栗,他深知这样的对手远比表面上的威胁更加难以对付。 杨云楼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他的耳朵捕捉到院子外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他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手中的蒲扇立刻停住了扇动,整个人瞬间凝固,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 就在杨云楼全神贯注地聆听院子外的动静时,里屋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低沉的呻吟声隐约传来,紧接着是翻身下床的声响,这一切都表明里屋的病人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杨云楼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汗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紧握着蒲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微微发白。 忽然,门帘轻轻被掀开里屋的高桥五郎身子倚着门框,缓缓地出现在了杨云楼的视线中。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杨云楼强装镇定,手中的蒲扇轻轻扇动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杨大夫,药快熬好了吗?”高桥五郎低声问。 杨云楼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快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了。” 他不敢直视高桥五郎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熬着药。 高桥五郎的右手一直都藏在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杨云楼敏锐的观察。 他心中暗自揣测,那只手里很可能就握着那把手枪,一种无形的威胁笼罩着他,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杨云楼的内心却如同翻涌的海浪,每一个念头都在迅速流转。 他继续专注地熬着药,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高桥五郎的一举一动。 自己此刻的生死可能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因此他必须尽一切可能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杨 云楼的心猛地一紧,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很可能意味着有外人接近了这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他的目光迅速与高桥五郎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警惕和不安。 杨云楼手中的蒲扇不自觉地停住了扇动,整个人仿佛僵住了。 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至少有十几个人正迅速接近这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高桥五郎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浮现出一种狠辣决绝的表情。 他缓缓站直身子,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左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青筋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高桥五郎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逃避是不可能的了,唯有与敌人一战。 他的右手从身后缓缓拿出,露出了杨云楼之前看到的那把手枪。 枪身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呈现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高桥五郎紧紧握住枪柄,手指轻轻摩挲着扳机,仿佛在感受着那份即将释放的力量。 一旁的杨云楼看到高桥五郎从身后缓缓拿出那把手枪,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他,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把枪,仿佛能从中看到死亡的气息。 恐惧如寒冰般刺穿了心脏,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不安。 高桥五郎一定会认为外面的人是自己引来的,愤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自己。 事实上,杨云楼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却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开出的药方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完全针对高桥五郎的症状而设。 然而,错就错在宫崎柊吾将他绑架到了这座荒宅,而这个地方他偏偏认识。 一年前,他曾经有过买下这座宅子的念头,甚至考虑过出资购买。 在他看来,那些关于这座宅子是“凶宅”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这处宅子的位置相当好,从风水的角度来看也颇有讲究。 比如,宅子坐北朝南,阳光充足,通风良好,这是风水学上所说的“藏风聚气”之地。 而且,宅子后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前方则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过。 这样的环境在风水上被视为“前有照,后有靠”,寓意着居住者能够得到自然的庇护,事业和生活都会顺风顺水。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却因为一些无端的谣言而被人们视为凶宅,实在是让他感到遗憾。 既然知道了自己身处的位置,杨云楼便在药方上动了心思。 高桥五郎的伤口感染速度很快,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而宫崎柊吾救人心切,一定会按照药方在附近抓药。 附近的药房,杨云楼跟掌柜的和伙计都十分熟悉,前几天他还去过,知道他们那里缺少什么药材。 掌柜的和伙计若是有心的话,很有可能会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果然,当宫崎柊吾拿着药方前往药房抓药时,伙计和掌柜的一看便认出了杨云楼的笔迹。 这笔迹也有学问。 平日里,杨云楼看病就会运用两种笔迹,一种是给熟人开方子用的,另一种则是给普通的病人看的。 两种笔迹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得出来。 熟悉他的药铺的掌柜的和伙计因为平时见得多了,只要稍微一下,就能作一区分。 两人谁也没有将其点破,瞒住了宫崎柊吾。 药方上列出的药材大多十分罕见,且明知此处药房并无枣树皮存货,还要如此抓药,这种反常的操作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掌柜的眉头紧锁,对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悄悄跟上去看看情况。 伙计心领神会,迅速跟上了离开的宫崎柊吾。 而一向警惕的宫崎柊吾当时也是关心则乱,根本没有想到被人跟踪了。 最终,这座荒宅暴露了。 那伙计也很聪明,确认了宫崎柊吾的落脚点之后,立即飞奔回到药铺向掌柜的报告。 掌柜的立即联系了杨云楼的家里,而他的家人在发现无法找到杨云楼之后,便向陈秋明求助。 由此,再上演了一处陈署长紧急召集队伍营救救命恩人的好戏。 第九百六十章 劝说绑匪 高桥五郎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步履蹒跚地挪到了正房的门口,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之上。 他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隔着那道斑驳的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外面的天空如同被墨水浸染,乌云密布,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将这座宅邸吞噬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阵阵闷雷从远处滚滚而来,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临近。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混合着泥土和枯叶的味道,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高桥五郎的鼻尖轻轻翕动,仿佛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高桥五郎的眼神瞬间凝固,大门缝隙中的人影晃动变得更加清晰,他的心跳如鼓点般加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院墙外鬼魅般地探出头来,那瞬间的惊愕与紧张几乎让空气凝固。 高桥五郎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开枪,子弹带着决绝的气息划破空气。 那人影一缩脖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了回去,紧接着传来一阵痛苦的哎呦声。 “兄弟们,别急着往里冲,他有枪!” 院墙外传来一阵阵慌乱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碰撞声。 显然,那群人被高桥五郎的突然开枪吓得乱了阵脚。 高桥五郎微微皱眉,他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嘈杂声,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轻蔑。 这些人的表现,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一直警惕并担心的中国特工。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较量,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是高估了对手的实力。 然而,这丝轻蔑很快就被懊悔所取代。 他意识到自己过早的开枪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想要安全撤离就更加困难了。 原本计划的完美行动,在这一刻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变得岌岌可危。 他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杨云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虽然曾帮他治伤,但终究是个见过他真实容貌的隐患,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 即便外面是乌合之众,高桥五郎也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线索。 此刻,杨云楼也仿佛感受到了高桥五郎身上那股浓重的杀意,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然而,他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杨云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可能已经掌握在了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手中。 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桥五郎看着杨云楼那无助的眼神,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杨云楼。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枪声大作。 高桥五郎的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朝外,手指紧扣扳机,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 忽然,一发子弹穿透窗户上糊着的报纸,带着呼啸的风声,击中了墙上的壁龛,碎片四溅,尘土飞扬。 紧接着,大门处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有人正在试图破门而入。 高桥五郎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寻找可以利用的掩体和武器,然后将枪口从窗户中的缝隙伸出去。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个试图翻墙进入的人就掉了下去。 缩在墙角的杨云楼,听着那声枪响,心中已经猜到了外面的人大致都是些什么角色。 警察,一定是警察! 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既有庆幸也有担忧。 “天可怜见,陈秋明终究是接到了我的求救。”他在心中默念着。 一时间,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眼眶湿润了,热泪在不知不觉中滑落,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土窝。 高桥五郎握枪的手一直都在颤抖,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长时间的紧张与压力,加上之前受伤的影响,使得他的体力与精神都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提醒着他,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外面传来一声喝骂:“根本就没打着,鬼叫什么。”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放下武器,把人质交出来了,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高桥五郎听着外面传来的喊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深知,那些所谓的“保证安全”不过是敌人的诱饵,一旦他放下武器,走出这个藏身之处,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杨云楼,两人的眼神交汇,心情虽然迥异,但无疑都是复杂的。 “他们说的话你会信吗?”高桥五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杨云楼不答,他知道对方也没有期待着他的回答。 四周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却丝毫未能动摇他的决心。 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 高桥五郎咬紧牙关,又朝外开了几枪,试图震慑住那些越聚越多的敌人。 然而,他心中明白,这只是徒劳的挣扎。 墙外,陈秋明匆匆赶到现场,一脸阴沉。 事情已经渐渐地超出了他的控制。 手下的兄弟们毛手毛脚,早已惊动了院内的绑匪。 这个绑匪显然是个硬茬子,不好对付。 着便衣的警察们看到署长阴沉着脸走过来,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他们心中明白,这次行动已经出现了纰漏。 领头的警察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向陈秋明报告:“署长,怕是遇到悍匪了,一个兄弟已经受伤了。” 陈秋明心中窝火,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沉稳,说道:“慌什么?这么多人把他围起来了,还怕他跑了不成?倒是你们,好好的一手牌,被打得稀烂。若是伤了人质,我拿你们是问!” 手下警察吐吐舌头,心中暗自懊悔。他解释道:“兄弟们已经查看过了,里面只有绑匪一个人,手里有一把枪。但人质在他的手里,硬闯怕是不行,得想想办法。” 陈秋明盯着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你倒是想办法啊!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这手下的警察并非一无是处,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绑匪和人质都在屋子里,卑职打算声东击西。让几个兄弟从正门搞出点动静来,吸引绑匪的注意力。再派几个兄弟从后面爬上房顶,趁机破窗而入,制服绑匪,救出人质。” 陈秋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计划,然后冷冷地问道:“然后呢?” 手下警察一愣,随即继续说道:“然后……然后……” “你之前知道绑匪有枪吗?” “声东击西?知道他还有没有子弹吗,有的话有几发?” “如果人质和兄弟出现伤亡怎么办?” 陈秋明的嗓音渐渐升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郁聚在胸中的怒气也随着说话散发出来。 他此次前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解救自己的大恩人杨云楼。 至于绑匪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过是这场较量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陈秋明微微压了压怒气,继续吩咐道:“继续去喊话,告诉绑匪,只要他愿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人质的安全,明白吗?” 解救人质首要的之事便是稳住绑匪的情绪,即便刚才绑匪已经开枪了,陈秋明依旧让他看到希望,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人质的安全。 手下慌忙点头答应,转身快步走向聚众的几个警察,他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视,最终随手点了一个瘦高个的警察,让他去喊话。 这个差事显然并不受欢迎,因为院子里的绑匪枪法了得,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被点到的瘦高警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看了看领头的警察,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绑匪,心中充满了矛盾。 领头的警察见状,板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署长可是在后面看着你呢!这是你的机会。快去,别让署长失望!” 瘦高警察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院墙。 细密的雨点终于降临,起初只是轻轻拂过人的发梢,渐渐地,雨点不再温柔,雨势变得急促起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众人的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名警察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站在院墙的外侧,蹲下身子,双手紧贴着地面,双腿微微弯曲,为搭人梯做好了准备。 瘦高警察踩到蹲下警察的双手上,双手则紧紧抓住高大警察的肩膀,稳稳地站定。 随着两个搭人梯的警察和的一声轻喝,两人同时发力,双臂用力向上推送,瘦高警察则借助这股推力,身形一跃,轻巧地将双手搭在了墙头上。 他不敢将头露出墙头,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将身子贴在墙上。 领头的警察见状,知道强人所难也无济于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道:“可以了,开始喊话吧。” “里面的绑匪听着,我们是警察,已经包围了整个院子。” “你已经被困住了,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现在,我们要求你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保证人质的安全。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可以考虑给予你一定的宽大处理。” “但是,如果你继续顽抗,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好想想吧,放下武器你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所以,请你冷静思考,做出明智的选择。放下武器,保证人质安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人的口才确实不错,几句话简洁明了,没有翻来覆去地重复。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子弹擦过了墙头,带着一股尖锐的风声。 喊话的警察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灰,呛得直咳嗽。 他的两条腿也开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下面的两名警察压力倍增,极力稳固人梯。 领头的警察见状,忍不住骂道:“隔着一堵墙都吓成这个怂样,继续喊!” 即使激怒了里面的绑匪也好,让他多消耗一些子弹,等子弹没了,形势很快就会逆转。 喊话的警察无奈,只好继续喊话,只是他的声音中气不足,甚至还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刚才的枪响吓得不轻,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声音中的恐惧和不安还是难以掩饰。 院子里又连开了两枪,一枪打在了院墙内侧,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墙外的警察们心头一紧; 另一枪则高过了墙头,弹头不知道飞向何处,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领头的警察面露不悦,刚要开口催促喊话的警察,却发现署长陈秋明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陈秋明的衣服都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汗水混杂在一起。 本就不多的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显得有些狼狈。 原来,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他再也按捺不住,决定亲自来到最前线指挥。 “署长,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到后面等着吧,这里交给属下。” 领头的警察担忧地说道,试图劝说陈秋明退到安全地带。 然而,陈秋明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现在人质生死未卜,你觉得我能安心站在后方吗?”他 领头的警察一时语塞。 “让人继续喊,再多找几个人。”陈秋明接着下达了指令。 很快,更多的警察开始加入喊话的行列,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院子里的高桥五郎却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不住地开枪射击,子弹纷纷射向墙头,迫使警察们不敢轻易翻墙而入。 每一次枪响都让警察们的心头一紧。 陈秋明站在最前线,没有人敢退缩。 终于,枪声停了下来。 众人一阵欣喜,没子弹了。 对那这只是猜测,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陈秋明看了领头的警察一眼,领头的警察立刻领会了署长的意图,迅速找到了最先喊话的那名瘦高警察,示意他找个隐蔽的地方翻进院子。 然而,瘦高个警察一听到这个任务,吓得连连求饶。 院子里的绑匪枪法了得,这样的任务几乎等同于送死。 他颤抖着声音,试图说服领头的警察改变主意。 但领头的警察却毫不动摇,将枪口对准了瘦高警察的脑袋,低声咬牙道:“署长在后面看着,不要让我难做!” “里面的家伙早就没有了子弹,你翻进去,后面的兄弟立即跟上,他双拳难敌四手,你怕什么?” 瘦高警察十分无奈地登上了人梯,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张望。 院子里空无一人,正房的门是开着的,好像随时会有人冲出来似的。 他正待细看,院子忽然传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幽灵般穿过细密的雨帘,越过墙头,带着一股无法阻挡的威势,准确地扎在了他的咽喉。 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瘦高警察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后重重地摔倒在地,生死未卜。 这一幕突如其来,众人顿时陷入慌乱之中,纷纷分散开来,寻找掩护,连署长陈秋明也被手下护着向后撤了三十多步,远离了危险区域。 第九百六十一章 强攻 众人急匆匆地围拢过去,目光聚焦于那位伤者。 只见他的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黑漆弩箭,箭身幽暗,泛着光泽。 他的手紧紧捂住箭杆,仿佛这样能减缓痛苦,两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两脚在地面上不停地蹬踏。 “别动弹,吐气,慢慢把气吐出来。”陈秋明的声音穿透了现场的混乱与喧嚣传过来。 地上的瘦高个警察,身体僵硬如木板,听到指令后,略微侧了侧身体,却又因痛苦而停顿下来。 他的脸上青筋暴起,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吐气这一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如同攀登天险,艰难无比。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如果这口气吐不出来,等待他的将是窒息而亡的命运。 领头的警察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这个瘦高个警察,平时虽显得有些老实木讷,但工作起来却是勤勤恳恳,曾多次在公众场合受到署长的表扬。 然而,这位领头警察对他并无好感,总是找借口给他穿小鞋。 此刻,望着生命垂危的下属,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署长的表扬并非虚言,对此人的关心也是真真切切,这一点,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瘦高个警察突然发出一声“哇”的喘息,身体猛地舒展了一下,仿佛从深渊中挣脱,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面容较前大为舒缓,双腿也不再乱蹬,只是仰躺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生死之间的徘徊,让他显得更加脆弱。 见状,领头的警察心中的大石暂时落地,思维也随之活跃起来。 陈秋明迅速做出决定,吩咐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同事抬下去。 伤者人留在这里,不仅生命危在旦夕,更会严重影响众人的士气。 院内的绑匪狡猾异常,先是开了十几枪,让人误以为子弹耗尽,却又突然祭出弩箭,而且是一箭封喉,手法极为狠辣。 不顾领头的警察和其他人的劝阻,陈秋明毅然决然地快步走到院墙下。 他心中清楚,无论是子弹还是弩箭,都无法穿透坚实的院墙,这里反而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等他站定,才高声喊道:“里面的好汉听着,我是警察和署长陈秋明。我知道你有难处,但是再怎么有难处,也不该走这条路。我们可以谈谈,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陈秋明继续劝说:“如果你需要钱,我们可以想办法筹集,总之,千万不要伤及人命。一旦死了人,事情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想想,为了一时的冲动或者困境,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更多无辜者的生命,这真的值得吗? “我也是有家有业的人,能理解生活中的不易和困境。” “若不是遇到点难事,谁会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但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应该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一起面对问题,一起解决问题。” “我相信,只要愿意沟通,总能找到出路。” “你也许觉得现在走投无路,但请相信,年你的家人没有放弃你。他们还在家里等着你。” “不要让一时的错误决定,毁掉你的一生和别人的幸福。请三思而后行,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关心你的家人。” 陈秋明冒着雨,站在院墙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继续着他的规劝。 如此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的时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而,院子里却像死一般沉寂,没有丝毫回应。 即便他认为自己已经够沉稳了,心中也不禁忐忑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若是杨云楼遭遇了不测,该如何回去跟夫人交代? 院内,被绑架的杨云楼听到陈秋明的声音之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微微侧头,努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尽管视线因恐惧和紧张而显得有些模糊。 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回应那熟悉的声音,却又因喉咙的干渴和束缚而发不出声。 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守在窗口的高桥五郎,紧握着手中的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的动静,却未曾留意到杨云楼身后那不易察觉的异样。 雨水不断拍打着窗户,发出密集的声响,与高桥五郎心中的纷乱思绪交织在一起。 当外面传来陈秋明清晰的声音,确认包围自己的确实是警察时,高桥五郎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苦笑。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命运捉弄了一般,早知道是警察,在第一时间就跑了。 现在肠子悔青了,但也来不及了。 高桥五郎低头退出手枪弹夹,只剩下六发子弹了。 他轻轻地将弹夹重新装回枪中。 接着,他目光转向左手握着的弓弩,还剩下五支弩箭。 这些弩箭,每一支都经过他精心挑选和打磨,锋利无比。 然而,即便他的箭术再精湛,枪法再出神,弹无虚发,最多也只能放倒十一个人。 而对方的人数,他清楚得很,远远不止这些。 更加不利的是,身上的伤口在雨水和汗水的侵蚀下,开始感染化脓,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额头滚烫,发热的症状愈发严重,身体绵软无力,仿佛连骨头都被抽走了。 他勉强靠在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高桥五郎苦笑了一下,心中的无奈和绝望更加深重。 雨势愈发汹涌,雨滴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 他望着窗外的景象,雨水模糊了视线,使得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雨幕像一道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外面的警察应该趁着这个时机攻进来才对。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外面的警察应该趁着这个雨势加大、视线受阻的时机攻进来才对。 高桥五郎心中盘算着,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能逃脱的机会,也是警察们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 而院墙外的陈秋明,心中亦是如此打算。 他已经安排人替他继续喊话,以分散绑匪的注意力。 陈秋明深知此刻的紧迫,多耽误一分,里面的杨云楼就多了一分的危险。 他迅速做出决策,让手下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 他低声对领头警察耳语,部署了详细的行动计划。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手下们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在院墙的一侧制造出声响,吸引高桥五郎的注意力,而另一部分人则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准备潜入院子。 雨势依旧猛烈,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但谁的心里也没有底,一会儿打起来,子弹可是不长眼。 警察们在陈秋明的指挥下,攻入了院子中。 高桥五郎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雨幕,高桥五郎立刻反应过来,开始还击。 他深知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但仍然试图用最后的力气进行反抗。 警察们也不甘示弱,迅速分散开来,躲在隐蔽物之后和屋里的高桥五郎对射。 院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枪声、雨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桥五郎的子弹已经渐渐耗尽,而警察们的攻势却愈发猛烈。 高桥五郎回头看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杨云楼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你过来!” 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杨云楼一动没动,激烈的枪战早就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高桥五郎,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高桥五郎见状,发了狠:“赶紧过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你。”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让杨云楼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要……”杨云楼喃喃自语,但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抗高桥五郎的命令。 颤颤巍巍地起身,因为长时间蹲着,双脚早就麻了,迈步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好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张破旧的桌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高桥五郎见他过来,便让他跟自己把衣服换了。 杨云楼虽然害怕,但是也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让他去吸引警察们的注意力,说白了就是去送死。 这种事,杨云楼自然不肯去做。 一旦换上高桥五郎的衣服,就意味着自己将成为替罪羊,面临无法预知的危险。 因此,他站着没动,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没有迈出一步。 高桥五郎见状,强忍着身体的眩晕和不适,将枪口缓缓抬起,对准了杨云楼的脑袋。 “你换,还是不换?”他紧盯着杨云楼,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杨云楼,面对着生死抉择,内心的挣扎和恐惧达到了顶点。 “换的话可能还有活路,不换现在就得死。” 高桥五郎的声音冰冷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刺入杨云楼的心中。 杨云楼的身体在颤抖,这个绑匪说的倒也没错。 换衣服,可能意味着有一线生机; 但不换,死亡就在眼前。 一时间,内心的恐惧和挣扎达到了顶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最终,杨云楼颤抖着双手,缓缓伸向了高桥五郎手中脱下来的衣服。 换上了高桥五郎的衣服之后,杨云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套衣服不仅代表着身份的转换,更预示着他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危险的境地。 正当他心绪纷乱之际,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也拿着。” 杨云楼猛地一抬头,只见高桥五郎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递向他。 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抗拒,连连后退,摆手拒绝道:“不,我不要这个!” 然而,高桥五郎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的冷酷,在这种逼人的气势下,杨云楼感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无法挣脱。 最终,在高桥五郎的逼迫下,杨云楼无奈地接过了那把手枪。 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心跳如鼓,仿佛能感受到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逼近。 “听着,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就打开门,冲向院子里,有多快跑多快。”高桥五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紧盯着杨云楼,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冷酷。 杨云楼的身体在颤抖,紧握着那把手枪,手心满是汗水。 听到高桥五郎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抗拒。 “听到了没有?”见他不答,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云楼无法抗拒那逼人的气势,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高桥五郎也点点头,扭头向窗外看去。 杨云楼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高桥五郎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吩咐道:“站过去。到门口。” 杨云楼极不情愿地挪动脚步,站到了门口,感觉手中的手枪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几乎无法握稳。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数了。”高桥五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 “二!” “三!” 杨云楼紧张到了极点,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并没有像高桥五郎预期的那样开门跑出去。 就在这时,高桥五郎一瘸一拐地奔过来,一脚踢在杨云楼的屁股上。这股大力推着杨云楼撞开了门,令他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 “砰!” 杨云楼只觉得大臂被一阵大力击中,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痛,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着他的肌肉和骨头。 甚至连伤口都来不及去捂,身体就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地面的雨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他几乎崩溃,但他仍然拼尽全力大喊道:“别开枪,我是人质,我是人质。” 然而,喊叫声并未换来安全。 相反,他的大腿上很不幸地又挨了一枪。 这一枪让他痛得几乎要窒息,他躺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天空,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意识。 另一边,高桥五郎在杨云楼提出房门的一刹那,就忍痛奔向了西边的侧窗。 然而,身子刚刚爬出窗户,胸口就挨了一枪,这才看到墙上趴着一个人,刚才的一枪就是此人开的。 高桥五郎抬起手中的弩,但对方的反应很快,又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子弹将后面半个脑壳都掀开了。 高桥五郎的手旋即落了下来,那把精致的短弩和他的身体一起掉在了外面 因为是趴着的缘故,高桥五郎身上的伤口不断受到压迫,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流,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第九百六十二章 户籍科 高桥五郎倒在狭窄的小巷里,冰冷的石板紧贴着他的脸颊,雨水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神空洞,凝视着小巷子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生命的光芒已从他眼中褪去。 数发子弹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此刻,只留下冰冷的雨水和逐渐消逝的体温。 雨水越下越大,从伤口流出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混合着雨水,在小巷中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细长的小溪。 血水在雨水的稀释下,颜色逐渐变淡,仿佛连他的存在,也在这小巷中慢慢消散。 这时,一个身影悄然接近,手中的枪对准了高桥五郎的背部,毫不犹豫地连续开了两枪。 绑匪异常的凶悍,这些警察们必须保证这个人彻底的死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 陈秋明分开,众人走了上来,就那个补枪的警察抬手就扇了一个耳光:“谁让你补枪的,我要留着他的活口审问,看到底谁是幕后指使人。” 绑匪一旦被打死,其身后的线索就全部都断掉了。 到了陈秋明的这个层面,金考虑的不仅仅是解救自己的大恩人杨云楼,脱离危险,可以利用这次绑架,消除异己,进一步增强他在警署的话语权。 然而这个如意算盘随着高桥五郎被击毙,彻底的落空了。 “院子里的人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陈秋明脑瓜子转的也很快,这边高桥五郎的死已经既成事实是不可能再改变的,只是希望杨云楼能够平安无事。 很快,两个警察急匆匆地走进院子,将已经中枪的杨云楼从院子里抬了出来。 陈秋明见状,心中一紧,急忙跑了过去,看到杨云楼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早已失去了意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担忧和不安。 一把抓住杨云楼的手,“杨先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抢救啊!”陈秋明焦急地喊道,“用我的车,快去!” 警察们听到陈秋明的呼喊,立刻加快了脚步,将杨云楼抬上车,迅速驶向医院。 陈秋明站在原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杨云楼能够挺过这一关,平安无事。 医院那边的事情就不是陈秋明能够控制得了了,反正送杨云楼去医院的,有他的心腹,医院那边该怎么交代,他们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陈秋明带领剩余的警察对整个院子和房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种种迹象表明,绑匪搬进去住的时间并不长。 已经死了的绑匪身上,除了一把短刀和一把短弩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无法证明他的身份。 陈秋明命令手下将绑匪的尸体抬回警署,立即拍下照片,在各种户籍档案中开始比对。 这样做不一定有效果,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现场刚刚清理干净,于挺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署长,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没事吧?” 陈秋明脸色并不好看,东北杨云楼现在生死未卜,这次的解救人质行动并不能算作成功。 简要的将刚才的行动跟于挺说了一遍,问道:“你怎么来了?” “刚好走到附近,听到枪声就往这边赶,但还是来晚了一步。署长,我看上了好几个兄弟,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您实在万万不该到一线指挥。这种事情以后就交给我们好了。” 陈秋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考虑到你们现在都很忙,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可是万万没想到,来的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等回去之后,全警署一定要好好整顿一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有署长给咱们警署掌舵,肯定错不了。”于挺笑呵呵的拍了一记马屁。 与此同时,以绑架地点为中心,直径两百米的区域迅速被铁桶般的封锁线紧紧包围,宛如一座孤岛,与外界隔绝。 临时的政策是:许进不许出,任何试图跨越这条无形界限的人都将面临严格的盘查。 然而,南京作为高官显贵的聚集地,其复杂的社会生态让这场封锁行动变得微妙而棘手。 警察们虽然身着制服,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权势滔天的人物。 于是,一幕幕荒诞而讽刺的场景上演了: 乘坐豪华汽车、趾高气扬经过的达官贵人,几乎无需任何盘问便被放行; 而那些乘坐简陋黄包车或是徒步前行的人,即便在出示了证件之后,只要警察们觉得他们身上似乎带着那么一丝“权势”的气息,也会选择性地放松警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规则,似乎只是为那些无权无势、默默无闻的老百姓量身定做的枷锁。 街头,雨势如注,密集的雨点无情地打在每一寸土地上,溅起层层水雾。 宫崎柊吾站在警察设立的封锁线外,焦急地翘首往里面张望,尽管雨幕模糊了视线,他却依然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能窥见真相的机会。 耳边,冒雨围观的市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枪战可激烈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你亲眼目睹了?” “那当然,亲眼看着一个个被抬出来,头上还蒙着白布,吓人的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剪子巷那边发生了绑架事件,绑匪最后被打死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这种事,这绑匪的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看看南京是什么地方,高官显贵遍地都是。” 听到“剪子巷”三个字,宫崎柊吾的脸色在这议论声中越发难看,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高桥五郎,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警察为何会如此迅速地得到消息并采取行动? 他不过是外出买药片刻,回来便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回到警署之后,原本想着进一步的了解一下这起绑架案,但陈秋明借口,他还有自己的重要事情,要忙就把他给支开了。 可越是这样,于挺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私下找了一个当时参与解救行动的警察,详细的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然后又到户籍科,继续翻找另外4名人犯的资料。 正好在这个时候,另外一名警察拿了一张照片,也在比对户籍资料。 于挺无意当中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人,心里顿时一震。 他注意到,这张照片的拍摄手法与之前他们找到的五张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近距离对着尸体的面部拍摄 最为关键的是,那个人的五官似曾相识。 这时,一个警察过来跟他打招呼,于挺便跟他闲聊。 外面的雨依旧绵绵不绝,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户籍科资料室,存放着重要的档案资料,平时的窗户都是关着的,也做了一些放火和防潮的措施。 这样的大雨天,窗户自然是紧闭的。 外面湿润的空气并没有带来多少凉爽,反而让这资料室变得更加潮湿。 雨声无法驱散室内的闷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哎呦,于队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于挺猛然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意外。 站在他身后的,竟是几日未见,甚至被他认为“失踪”了的赵文芳。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警服,尽管制服略显肥大,却依然无法掩盖她曼妙的身姿,将她的身体衬托得凹凸有致。 “怎么,这才几天的工夫,于队长就不认识我了?”赵文芳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皮。 于挺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才几天不见,你变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敢认了。” 赵文芳掩嘴笑道:“于队长可真会说话。人家今天可是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呢。” 说着,她从口袋里拽出一块丝巾,轻轻地擦拭着脸庞和头发。 于挺这才注意到,她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这是刚从哪里赶回来?”于挺好奇地问道。 “还能从哪里,老家呗。”赵文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家里人觉得我年纪大了,非要逼着我早点成亲。这不,前几天,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让我回去相亲。” 赵文芳虽然不能说非常漂亮,但五官清秀,身材匀称,警察署里的单身汉们对她可是垂涎三尺。 然而,她却一直保持着单身,对那些追求者都不假辞色。 她的老家在苏州,父亲经营着丝绸生意,家境殷实。 因此,一般的男子她根本看不上眼。 于挺听了赵文芳的话,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然而,这种事最多只能怀疑,却不能直接点破,只得顺着话题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在老家待几天呢?这样也能更深入地了解对方啊。” 赵文芳嗤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有些人越是了解,你就会觉得还不如不了解呢。给我介绍的这位,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比我们家差。但这个人啊,很是无趣,张口闭口都是生意,浑身上下散发着铜臭味,简直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于挺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这话听上去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既然是家里给你介绍的,总归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赵文芳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家里介绍的也不一定就合适。这次的相亲对象,虽然家里有钱有势,但人却无趣得很。我还是更喜欢有自己想法和追求的人。” 说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于挺。 于挺被赵文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愣,他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即便不想深入了解,但在家多陪陪父母也是好的,怎么这么急赶回来了?” 赵文芳收回了眼神,笑了笑:“当然是有任务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老家呢?不过,我听说,这次的任务可是有些棘手的哦。” 这时,眼尖的赵文芳一眼看到了另外一个同事手里捏着的照片,她的好奇心被瞬间勾起,奇道:“咦?这张照片上的人,怎么不是原来我们关注的那四个人之一?难道说,又出现新的日谍了?” 那同事听了赵文芳的话,摇了摇头,解释道:“什么日谍,这是绑匪的照片。这个案子可是署长亲自督办的,不,应该说是他亲自在一线指挥办理的。人质已经成功救下来了,绑匪也在行动中被当场击毙,这张照片就是对着绑匪的尸体拍的。” 赵文芳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抱怨地说道:“又是尸体,原来署长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事儿啊?一天到晚都要面对那些死人的照片,真是倒霉透了。” 于挺见状,轻声解释道:“文芳,你可别小看这些任务,署长把你叫回来处理这些,一定是因为他对你的能力和专业有着极高的信任。要知道,面对这些案件,不仅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扎实的专业技能,更需要耐心细致。一般人可做不来这些,署长选择你,就是对你最好的肯定,是器重你。” 然而,赵文芳却并未因为于挺的解释而领情,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器重我,我看是把我当老黄牛使。一天到晚都是这些繁琐的任务,我就是个累死累活干活的命。照片给我看看。” 赵文芳接过那张照片,目光轻轻掠过,随即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咦,这不是住在剪子巷的那位先生吗?” “他怎么成了绑匪?” “这不太可能吧,我记得他是有份挺体面的工作的,好像是……” “对了,是市政处的一位副科长,没错,就是市政处的副科长。” 同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道:“文芳,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线索太重要了。” 一旁的于挺望向赵文芳,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飞。 赵文芳浑然未觉,摆摆手,一脸困惑地说道:“也只是巧合罢了。上个月我们发现他的户籍资料不全,还特地派人去重新登记过。听去的人说,这位先生待人接物都很客气,怎么可能会是绑匪呢?” 同事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这我就不知道了,世事无常啊。” 于挺跟着附和时,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雨帘之后,正有个人打着伞往这栋楼走来。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扭头对赵文芳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忙。” 第九百六十三章 着火 赵文芳见状,有些不解地喊道:“这么大的雨,你出去做什么?等雨小了再走也不迟嘛。” 然而,于挺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事情紧急,等不得啊。”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资料室。 只过了片刻,赵文芳便看到陈秋明走了进来,两人迅疾交换了眼神,陈秋明轻咳道: “文芳啊,把你紧急召回来,也是迫不得已啊,希望你不要怪我。”陈秋明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赵文芳闻言,轻轻一笑,说道:“署长,您言重了,我知道肯定有急事,不然您也不会这么急着找我。” 与之前的抱怨,简直是判若两人。 “好,这样,你赶紧进行比对,一旦有了结果,我再放你三天假,算是对你的补偿。”陈秋明承诺道。 赵文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署长,说话可得算数啊,我这可是盼着这三天假呢。” “当然算数,我陈秋明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陈秋明笑着回应。 “那好,署长,我现在就可以放假了。”赵文芳说着。 “什么?这么快?”陈秋明有些惊讶。 刚才的那位警察同事此时也凑了上来,递过一份户籍档案,说道:“署长,您看,文芳一来,人就比对成功了,效率真高。” 陈秋明署长接过档案,仔细核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文芳,你这效率真是没得说,三天假,立刻生效!” 其余的警察听说赵文芳迅速比对成功,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这几天他们一直守在户籍科,加班加点,个中的疲惫与压力只有自己才能深刻体会。 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陈秋明见状,立即集合了刚才执行任务的警察,进行了简短的训话。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大致的意思就是之前的解救人质行动并不是很成功,各个小组之间没有形成默契,而且对院内绑匪的实力进行了误判,这才导致了人质的受伤。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让众警察都深刻反思。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陈秋明也表示不予追究责任了。 他话锋一转,强调接下来对绑匪家的搜查任务绝不能马虎,必须找到有用的线索,为这次的事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动员完毕之后,陈秋明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冒雨乘车出发,赶往剪子巷。 陈秋明将赵文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上,他便低声问道:“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要是他引起怀疑了怎么办?” 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担忧。 赵文芳微微低头,解释道:“我也不想回来,是那位让我回来的。说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完成。” 陈秋明闻言,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不过话说回来了,幸好你回来了,不然这起绑架案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你这次回来,确实做得不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逾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计划吗?” 赵文芳抬起:“他让我和以前一样,一定不要在那人面前露出马脚。” 陈秋明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果真是咱们想的那样的话,这个人很难对付,你想要做到不引起怀疑恐怕不容易,可千万要小心啊。” 赵文芳努努嘴:“我只能尽力了。至于……” 她也叹口气。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告诉我。” 剪子巷。 大雨倾盆而下,雨珠连成线,织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珠帘,将街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地上的积水迅速汇聚,没过了行人的脚面,将巷子中的垃圾、污物全都冲刷了出来,它们随着水流漂浮、打转,最终被冲向未知的角落。 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和垃圾的气味。 在这茫茫雨幕中,一户人家的父子俩正忙着修补漏雨的房顶。 父亲一手扶着房梁,一手拿着补丁材料,努力稳住身体。 他的脸上混杂着雨水和汗水,双眼紧盯着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寻找着那漏雨的源头。 儿子紧跟其后,双手也拎着工具,动作虽显笨拙。 “爸,这边好像漏得厉害。”儿子指着一处瓦片说道。 “好,我们先把这儿补上。”父亲应了一声,接过儿子手中的材料,开始忙碌起来。 而在下面,母亲打着油纸伞站在屋檐下,双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焦虑。 她不时地抬头望向房顶上的父子俩,嘴里念叨着:“你们两个小心点,可千万别掉下来了。” “老天爷,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早就该把房顶补好的,现在晚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淋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瞥去,看着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家具,心疼得直皱眉。 但她知道,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祈祷父子俩能够平安地把房顶修好。 雨势并没有减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儿子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穿过细雨蒙蒙的空气,落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一个身影正缓缓向他这边走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手里拎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装满水的水桶,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王叔回来了?”儿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父亲的耳朵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顺着儿子的视线望过去。 “你小子,别又想着去找他要烟抽。”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小心我真的打断你的狗腿。” 儿子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爹,我什么时候找他要过烟?你可别冤枉我啊。” 父亲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放屁!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能瞒得过老子?要不是我觉得这姓王的看着还算是个正经人,我早就去找他理论了。” 儿子急了,连忙辩解:“爹,人家王叔真的是个好人。” 父亲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把手里的活干完,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不再理会儿子的辩解。 儿子则是一边帮着父亲干活,一边朝着那位王叔看去。 只见那人停在了他们隔壁的大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雨衣上的水珠。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透出一抹昏黄的灯光。 儿子见状,朝着那人叫了一声:“王叔,回来了?” 那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房顶上的父子俩,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怔,然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由于雨势颇大,即便只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父子两个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那人拎着“水桶”直接进了院子,然后轻轻推开门,再把门关上。 儿子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王叔怎么了,平时见到我之后都是热情打招呼的?” 父亲听到这话,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赶紧干活,别东张西望的。要是再磨蹭,今晚咱们一家子就得睡到池塘里了。” 说完,他又低头继续修补房顶,不再理会儿子的嘀咕。 雨势愈发汹涌,天空像是裂开了口子,无尽的雨水倾盆而下。 天边,闪电如银蛇般蜿蜒,划破了夜幕的沉寂,紧接着,一声惊雷轰隆炸响,仿佛是天神愤怒的咆哮,震颤着整个世界。 房顶上的父子二人,对补漏这项活儿都并不擅长。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之下,他们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漏洞百出。 儿子手中的小铲子,不知何时已从他那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父亲尚未来得及开口责骂,就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也跟着滑倒。 他连忙稳住身形,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天气。 女人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她仰头望向房顶,看到父子二人还在那摇摇欲坠的地方忙碌,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连忙挥手招呼,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快下来!快下来!这雨太大了,房顶太滑了!” 尽管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富裕,那些家财与亲人的安危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只希望父子二人能够平安无事,不要为了修补房顶而冒险。 父子二人在房顶上,面对着倾盆大雨,手中的工具显得如此无力。 他们都不是专业的修补工匠,对于补漏这事儿实在也没什么把握。 雨势之大,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每一个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滑倒。 “爹,这雨太大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先下来?”儿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父亲抹了一把脸,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密布的乌云和不断划过的闪电让他心中一阵发紧。 再继续下去,不仅可能无法修好房顶,还可能让自己和儿子陷入危险之中。 “算了,先下来吧。”父亲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儿子道:“不如先去隔壁避一避,王叔家的房子不漏雨。” 两人收拾好工具,小心翼翼地沿着房檐往下走。 就在这时,儿子看了邻居家一眼,急声道:“爹,你看,火光!”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看了邻居家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顿时瞳孔收缩,急声道:“爹,你看,火光!” 父亲闻言,立刻转头望去,只见在大雨的笼罩下,邻居家的窗户中竟然闪现出阵阵火光。 惊诧之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从房檐边掉下去。 幸亏儿子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了回来。 这一幕惊险万分,让站在院子中的女人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尖叫起来。 惊魂未定父子俩从房顶上下来之际,又看到了远处雨雾中两道昏黄的灯光闪烁。 儿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爹。 一家三口蹚过没过脚踝的雨水,满怀希望地去邻居家避雨,结果一出大门,就看到了五六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正在撬门。 “喂,你们干什么?”儿子急匆匆地就要过去,却被父亲一把拉了回来。 父亲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和戒备,低声对儿子说:“别冲动,先看看情况。” 儿子有些不甘心地停下脚步,但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些穿黑色雨衣的男人。 他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系列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无法安心。 母亲也紧紧地靠在父亲身边,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不安和恐惧,低声问道:“这些人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父亲没有回答,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些男人,试图从他们的举动中猜测出他们的来意。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父亲的眼神变得更加警惕,他下意识地将老婆和孩子护在身后。 那个男人越走越近,他的脸被雨衣的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停在父子三人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你们是隔壁的邻居?对王孝刚了解多少?” “你们是……?”父亲看这几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我们是警察。”来人并未出示证件,这样的雨天证件很快就会被雨水打湿,而且他们也没有携带证件,“你们过来做什么?” 父亲闻言,眉头微皱,道:“救火!” “救什么火?”那个男人似乎并不相信父亲的话,眼神在父子三人身上扫过。 这么大的雨还能着火,撒谎都不会。 儿子从父亲身后闪出,在一旁急道:“王叔家着火了,难道你们不是来救火的?” 穿雨衣的男人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同伴的急切的声音。 “警长,快过来,里面着火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火灾现场 警察们没有迟疑,用力推开大门,一股夹杂着湿气和烟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他们蹚着积水,穿过院子,雨雾之中,隐约可见正房的窗户透出火光,像是夜色中的恶魔之眼。 “快,救火!”带头的警察当机立断招呼手下开始救火。 邻居家的一家三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但很快,他们回过神来,也急忙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王先生平日里在邻里间口碑不错,乐于助人,此刻他家有难,自然无人愿意袖手旁观。 警察们虽然急需人手,但看到这家人的自发帮忙,也没有多加阻拦。 正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整个屋子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火舌肆虐,无情地舔舐着屋内的每一寸空间。 家具、窗帘,甚至是墙上的挂画,都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为乌有,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伴随着阵阵浓烟,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带头的警察也很有经验,他迅速组织人员用湿布捂住口鼻,以防吸入有毒气体。 因为地面上的积水严重,他们找来家中的水桶,一桶接一桶地从院子里提水往屋子里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因为是汽油引燃的缘故,火势似乎并未有丝毫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警察又叫来了周围的街坊邻居,这才渐渐地控制了火势,最终将大火扑灭。 当最后一缕火苗被熄灭,三间正房中的一间半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那邻居家的一家三口家站在雨中,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无法想象,平日里和善可亲的王先生一家,竟然遭遇了如此不幸。 屋子中并未发现王先生,在带头的警察的询问下,父子二人说出了方才看到有人穿着黑雨衣进入院子中的事。 “都怪我一时大意,还以为是隔壁的王先生回来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 警察没说话,那个所谓的王先生自然是不会回来的,此刻已经成了警署停尸房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停歇,只剩下雨珠从屋檐滴落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 在带头的警察的询问下,王家父子二人颤抖着说出了方才看到的情景:有人穿着黑色雨衣,鬼魅般地进入了院子中。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懊悔:“都怪我一时大意,还以为是隔壁的王先生回来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 警察闻言,眉头紧锁,那个所谓的“王先生”,自然是不会回来的。 此刻,他已经成了警署停尸房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陈秋明的脸色在接到汇报的那一刻,骤然变得铁青,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压抑而沉重。 他紧握着电话,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与焦虑。 “现场有汽油,还有目击者……”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火灾,背后隐藏的阴谋如同蛰伏的毒蛇,正准备露出它致命的獠牙。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纵火。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时间的巧合。 他刚刚查到那个可疑人物的地址,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迅速传了出去。 这意味着,警局内部有内鬼,一个潜伏的阴影,正悄无声息地破坏着他们的行动。 陈秋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熟悉而又令人不安的面容。 之前,方如今暗中吩咐他做的事情,让陈秋明心中充满了抵触和不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发展,他开始意识到,方如今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智慧。 他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反谍高手,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警察技能,在这些专业人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对父子看到穿雨衣的人长什么样子没有?”陈秋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破解这个谜团的关键。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心头一沉。 “没有,当时雨太大了,看的并不真切,他们父子也是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邻居。” 雨,又是雨,这场雨仿佛成了罪犯的天然屏障,遮蔽了一切罪证,也模糊了真相的轮廓。 这一切陈秋明感到一阵挫败。 “现场已经控制起来了吧?”他再次确认。 带队的警察头目的回答却让他更加恼火,“留了两个兄弟在那里看着。” 警察头目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解,火灾现场已经一片狼藉,还有什么可守的?署长为何如此紧张? “胡闹!”陈秋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能喷出火来,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两个人盯着怎么够?你马上通知下去,再派六个人去,在我赶到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入现场!” 这场火灾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表面的火焰更加炽热,更加危险。 他必须亲自到场,而且还要通报给方如今。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案了,极有可能跟日本间谍有关系。 陈秋明立即给方如今打了个电话,然后匆匆披上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乘车抵达了事发现场。 雨虽然已经停歇,但巷子里的积水依然不少,水面没过了脚面,行走其间,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去,每一步都能溅起水花。 陈秋明早已在现场等候,他原本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看到方如今之后赶紧蹚水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方如今问。 “我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纵火案,现场有汽油,还有目击者看到有人穿着黑色雨衣进入院子。”陈秋明简洁明了地汇报了情况。 为了核实情况,他提前进入了现场,就怕手下汇报的和自己了解的有出入。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皱,然后缓缓开口:“内鬼的事情,你有头绪了吗?” 陈秋明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还没有直接表明就是他。” 方如今点了点头,对于内鬼的问题,他看出陈秋明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谨慎,这让他心中稍感宽慰,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秋明,然后沉声说道:“如果是他,你那位大恩人此刻也一定会有危险。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绑匪的面容。”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敲醒了陈秋明,他猛地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哎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我得立刻派人去保护他!” 方如今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过于焦急:“我已经派人去了,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陈秋明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地,感激地看了一眼方如今,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方组长,幸好有你帮我堵住了这个漏洞。” 两人边聊,边继续往纵火现场的内部走去。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但现场却是一片狼藉,焦黑的残垣断壁,散落一地的物品,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大火的惨烈。 愁云满面的房东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方如今和陈秋明,连忙迎了上来,一脸焦急地介绍起租房人的情况。 据房东所说,租房的这人自称叫王本钊,人看起来十分和善,总是笑眯眯的,而且从来不拖欠房租,是一个很好的租客。 房东的家住在城区的另一头,因此他平时跟王本钊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只是每个月收房租的时候两人才会打交道。 说到这里,房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和不解:“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罪人呢,突然摊上这样的事情呢?” 烧的是他的房子,租客又不知所踪,房东损失惨重,只不过不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以免被警方误会。 方如今见此人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便和陈秋明又见了邻居家的父子二人。 这父子俩脸上还残留着火灾带来的惊恐和不安,但一提到王本钊,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几分好感,一个劲地在方如今和陈秋明面前说王本钊的好话,称赞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希望能早点找到王本钊,并且严惩那个纵火犯!” 方如今和陈秋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把王本钊的事情点破。 跟随方如今一起来的顾清江等人,一抵达现场便全面接手了搜查工作。 与普通的警察相比,他们在搜查和情报收集方面显然更加专业,也更加细致。 在顾清江的带领下,迅速而有序地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很快,他们在屋子的一个柜子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 这个暗格设计得十分巧妙,如果不是经过专业的搜查和细致的观察,很难被发现。 当顾清江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暗格中竟然藏着三把手枪、六枚手雷和数百发子弹! 因为埋在地下,大火对其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些武器的数量和质量都足以说明,租房的王本钊绝非一个普通的租客。 与此同时,赶赴市政处调查的行动队员也传来了消息,王本钊的确是该单位的一名副科长,工作上还算是勤恳,但也并无太过出头的地方。 领导和同事们谈论起这个人的时候,印象并不是太过于深刻。 但是自从跟汪英接头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来单位上过班,人也联系不上。 同时,在咖啡馆跟高桥五郎打过照面的行动队员也立即去了警署的停尸房认尸,确认死者就是那日从咖啡馆侥幸逃脱的日谍。 至此,高桥五郎的日谍身份已经确定了。 方如今看着陈秋明,眼神中充满了赞赏:“陈署长,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还无法这么快就发现这名日本间谍的踪迹。” 陈秋明听到方如今的夸奖,心中既感到荣幸又有些诚惶诚恐,自己只是偶然间因为绑架案才对王本钊进行围捕的,谁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日本间谍,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方组长,您过奖了。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当时也没有想这么多。” 不管怎么说,陈秋明这次是立功了,也许能够多少抵消一些警署中有内鬼的负面影响,让署长的位置坐得更稳当些。 顾清江的搜查,最终以三把手枪、六枚手雷和数百发子弹而告终。 方如今明白,疑犯不顾大雨倾盆,匆匆赶往王本钊的住处,绝非偶然之举。 他的目的非常清晰——毁灭所有可能揭露王本钊真实身份的证据,让他继续隐藏在阴影之中。 但方如今也察觉到了另一层深意。 除去时间紧张的原因之外,这也说明,纵火的嫌犯跟王本钊并不是十分的熟悉,否则根本不用放一把火。 看到手下们都收拾停当,方如今单独将陈秋明叫到了一个偏僻所在,低声道:“陈署长,火灾的情况要尽量缩小知悉范围,特别是对那个人,你更加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一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去做,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陈秋明连连点头,但是他很快面带愁容:“方组长,我是担心自己力不从心,您也知道,那可不是一般人,万一我漏了陷,可就……” 方如今深深地看了陈秋明一眼:“陈署长,我明白你的担忧。这种情况下,你能做的,就是忘记之前我跟你说的,把这件事当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你只需保持常态,就像往常一样处理事务。不要刻意回避,也不要过分关注。你的自然反应,就是最好的掩护。” 陈秋明听着方如今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愁云渐渐散去,挺直了腰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让任何事情破坏我们的计划。” 方如今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就拜托陈署长了。我们很快就会揭开这一切的谜底,到时候,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那是,那是……” 第九百六十五章 姚处长 方如今着便装带着戴建业在医院的楼道里巡视,不断有乔装打扮的行动队员与他相遇。 遗憾的是,每个人给他的回应都是摇头。 没有,已经在医院蹲守了有一段时间了,出入口都安排了自己人,可是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来医院将杨云楼灭口的人。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焦急和疑虑在方如今的脑子里不断盘旋。 这时,忽然一个行动队员跑过来,对方如今耳语了几句。 “什么,副院长办公室?”方如今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去那儿干什么。 方如今对前来报信的行动队员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走向副院长办公室,还没走进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院长和另外一个人的争吵声。 “这里是医院,病人的一切诊疗应该听从医生的才对。官大官小不重要,人命最重要,对吗?”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不管,我的岳母现在病情很重,需要更好的病房。你们给他准备的那间病房实在是太差了。” 这个声音,方如今并不不熟悉,但是报信的行动队员却是对着他点点头,示意就是此人。 方如今猛地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一股紧张而凝重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办公室中央,那里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双手叉腰,如同一尊不可侵犯的雕像。 中年男人的对面,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显得有些气愤和无奈。 中年男人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厚重的近视眼镜,镜片背后隐藏着肿眼泡儿和细长的眼角,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锃光油亮,宛如刚刚涂抹了油脂。 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脸色涨红。 即便方如今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但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上位者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权力、自信和不容挑战的气场,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一切都要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转。 中年男人一见有人进来,立马指着方如今对副院长说道:“你的办公室怎么随意让人进进出出,这里的管理就那么的随意……难道不知道保持一个安静有序的工作环境对医疗工作的重要性吗?” 副院长闻言,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位中年男人的指责感到不满,打断道:“姚处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医院并没有规定病人家属不能进入医生的办公室。这位先生是因为关心他亲人的病情才来到这里,他有权利了解亲人的治疗情况。” 副院长并不认识方如今,看他年轻,想当然把他当成了病人的家属。 那个被称为姚处长的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没有料到副院长会如此直接地反驳他,愣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死死盯着方如今,身上的那股官威却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如果没急事的话先出去,我和副院长有重要事情要谈。”姚处长的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直视着方如今,仿佛想要用目光将他逼退。 方如今淡淡道:“没事,你们先谈,我可以等。” 说着,他不紧不慢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姚处长见状,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伸出手指,指着方如今的鼻子,声音尖锐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和副院长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现在马上出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而,方如今并未被他的气势所吓倒,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姚处长对视,缓缓说道:“姚处长,我理解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副院长谈,但我也同样有我关心的事情……” 不等方如今说完,姚处长就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家人生病了,危在旦夕,现在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档次,竟然跟我抢时间?” 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极端的傲慢和狂妄。 副院长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低声对方如今劝说道:“小伙子,你赶紧出去吧,等我们谈完了,我再叫你进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亲属安排好的,确保他们得到最好的治疗。” 直到现在,他和姚处长一样,丝毫没有搞清楚方如今的真实身份,只是把他当作了一名普通的病人家属。 方如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民国官场腐败横行,他对姚处长这副盛气凌人的做派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对方不是这样,反倒是奇怪了。 “多谢你的提醒。”方如今对副院长报以微笑,看得出来此人的人品还不错,并没有向权贵折腰。 然而,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翘起二郎腿,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和轻蔑,对姚处长缓缓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岳母只是崴了脚,而且并不严重,像这种小伤,只需要在家休息几天,敷点草药即可痊愈,根本用不着上医院来大动干戈。” 姚处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揭穿他的底细。 一时间,瞪大眼睛,怒视着方如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然而,方如今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姚处长,我理解你想要为家人争取更好的医疗资源的想法。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医院是公共资源,不是你家里的私人诊所。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为民众服务上,而不是利用职权为家人谋私利。” 姚处长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方如今会如此镇定自若地应对他的威胁。 “你……你……你给老子滚出去!” 暴怒的姚处长冲着方如今这边大步走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然而,就在这时,戴建业铁塔般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姚处长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戴建业,但显然没将他当回事,即便对方长得再强壮,也不敢对自己轻易造次。 “给老子让开!”姚处长愤怒地吼叫着,试图冲破戴建业的阻挡。 然而,当他对上戴建业那冷峻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 在方如今身边,戴建业现在已经能够保持着冷静和克制了,他的身形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即便只是静静地站立,也让姚处长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姚处长深刻体会到,自己此刻的愤怒和失态,在戴建业那沉稳如山的气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方如今轻轻咳嗽一声,戴建业闻声便让开了路。 姚处长看到方如今,心中的怒火又蹭蹭往上涨,但碍于戴建业的威严,他的气焰已经弱了不少。 他忍不住再次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如今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笑容中似乎包含着许多深意。 副院长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方如今,显然他也对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姚处长见方如今不回答,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和疑惑。 方如今缓缓起身,看向姚处长,语气平静地问道:“姚处长,王本钊是你的下属?” “王本钊?”姚处长闻言,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方如今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是,他是我的下属,怎么了?” 方如今微微一笑:“那就好,我们正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姚处长,关于王本钊的一些事情。” 姚处长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方如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姚处长努力保持镇定,看向方如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缓缓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对我的下属王本钊感兴趣?” “姚处长,看来今天是没有去上班对吧?” 姚处长一早确实给处里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家里有事,便没有去单位。 因此,他对王本钊的事情根本就不知情,此刻被方如今突然问及,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行动队员在去市政处调查之时,本想找他询问情况,但这家伙根本就不在家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所以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乔装打扮的行动队员在医院里眼尖地发现了他,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方如今将自己的证件在对方面前轻轻一晃,动作很快,让姚处长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虽然没看清证件的内页,但见多识广的姚处长是认识证件封皮的。 他的一位同事的小舅子就是特务处的,不是情报、行动这种一线的,甚至连闪现的都算不上,但即便如此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他的姐夫对他也是百般讨好。 怪不得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原来是特务。 自己虽然是市政处的副处长,但无论明的,还是暗的,都弄不过特务。 姚处长站在方如今面前心里直打鼓,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不安,不时地偷偷瞥向方如今,然而方如今的脸庞始终保持着平静,让他无法捉摸其真实意图。 姚处长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手指间因为用力而泛白。 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次想伸手去擦,却又忍住了。 喉咙发干,吞咽了几下也未能缓解那份紧张感。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心中充满了恐慌与无助。 没等姚处长开口,方如今便对着副院长道:“副院长,我和姚处长有些事情要谈,能否借贵宝地一用?” 副院长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方如今的意图,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我正好有个病人要去看,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副院长的离开,让姚处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只好硬着头皮,心中暗自琢磨着,自己到底要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询问”。 “姚处长,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王本钊的情况,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王本钊,你们有什么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方如今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即提问,而是先让气氛沉淀了一下,后他缓缓开口:“王本钊平时在单位,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在外面有没有经常走动的朋友?” 找到一个人的线索,从他的社会关系网入手,一直都是一个惯用且管用的方法。 姚处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万万没有想到,方如今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王本钊在市政处,跟他走的算是近的。 这人比较老实,听话。 姚处长听到方如今提到王本钊,心里更是一紧。 能让特务处经办的案子,绝对非同小可。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王本钊……王本钊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如今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在姚处长看来却如同寒冰一般刺骨。 “这个怕是无可奉告了。不过据我所知,你们平时走得还算是比较近的,你对他也多有提携。他能当上副科长,也是多靠你的栽培,是不是?” 姚处长听到这话,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看来自己早就被调查清楚了。 他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是,我是对王本钊有过一些提携,但那都是看在他工作勤勉的份上,绝无徇私之事。” “姚处长,你可能还没有往前理解我的意思。你方才所讲的这种事我们并不关心,我想知道的是,你对他了解多少?他平时都跟哪些人接触?有没有一些不寻常的社会关系?” 既然两人走得近,从姚处长这里也许也许能够撕开口子。 方如今看着姚处长,心中暗自思量。既然两人走得近,那么从姚处长这里也许能够找到突破口,撕开王本钊案子的口子。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姚处长喃喃自语,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显然是在努力回想与王本钊有关的种种。 方如今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种时候给姚处长一点压力,也许能让他想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过了片刻,姚处长似乎终于有了些头绪,缓缓开口:“我记得王本钊曾经提到过一些朋友,但具体是哪些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他只说他们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平时会一起聚会、聊天。”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动。 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他继续引导姚处长:“那么,你知道他们聚会的地点吗?或者,王本钊有没有提到过一些特殊的聚会内容?” 姚处长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我只知道他们偶尔会聚在一起,但具体的地点和内容,我并不是很清楚。王本钊并没有详细告诉过我。” 第九百六十六章 孺子可教 “我是真不知道啊,”姚处长迎着方如今冰冷的目光,声音不禁颤抖,“这个人私下跟我们接触的并不多。” “再好好想想。”方如今不急不缓,直视着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姚处长,“关于你手下王本钊的问题,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姚处长微微一颤,随即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但那笑容背后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市政处事务繁忙,我对个别人员的私生活或背景,实在难以一一过问。”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圆滑,试图将此事轻轻揭过。 方如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踱步至姚处长面前,双眼紧锁其双眸:“姚处长,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王本钊的嫌疑非同小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关乎国家安危。你作为为他的上司,难道不应该对此负责吗?” 这种大案拉上一个上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即便是给姚处长定一个失察之罪,他也是受不起的。 姚处长额上微汗,精致的利己主义在这一刻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寻找退路,但方如今的眼神告诉他,这条路已被堵死。 “你说得对,但……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方如今不为所动,继续施压:“姚处长,您是否知情,我自有办法查证。但请您记住,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任何试图掩盖真相的行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言罢,他转身欲走,步伐坚定而决绝,仿佛一切答案都已不再重要。 这个姚处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处长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追了几步,急切地喊道:“留步,留步……” 方如今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冷峻与审视,“姚处长,您还有何话要说?” “我承认,我对王本钊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但……但我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利弊,“我手下人众多,不可能每个都细细过问。但如果有任何线索,或是我能协助调查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老狐狸,现在还跟自己使心眼儿,方如今轻轻挑眉:“姚处长,你的态度我很欣赏。但记住,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将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如实相告。不要让我失望。” 姚处长连连点头,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一定会重新审视此事,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方如今使了个眼色,戴建业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精致的瓷壶,为姚处长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姚处长见状,心中五味杂陈,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接过那杯茶,目光在茶水与方如今之间游移,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品尝。 茶水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姚处长,不必紧张。”方如今转过身来,“我们只是想了解真相,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自然会给予你应有的尊重。” 姚处长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但手中的茶杯却始终未曾离开桌面。 “我暂时不催你,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方如今说完随后转身,还是走出了办公室。 姚处长愣在原地,望着方如今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原以为自己能够用那几句含糊其辞的话应付过去,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晾在了这里。 想要追出去,可戴建业那如同铁塔般坚实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姚处长望着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 板仓弥久住处,和板仓弥久对面而坐的,正是刚刚被放出来的宫崎柊吾。 宫崎柊吾年纪也就是二十七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些天经历了不少的事情,特别是方才发现高桥五郎暴露之后,神情萎靡,显得非常憔悴。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酒菜,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过了好半天,宫崎柊吾把酒杯在桌子上一顿,首先开口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可您也看到了,高桥君的伤势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助他寻医问药,您要是有什么气,就发出来,我绝无二话!” 板仓弥久抬眼看了看宫崎柊吾,将手中的酒灌入口中,咬着细碎的白牙,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在行动的过程中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虽然现在我们无法判断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问题一定出在你的身上,甚至是你们绑架的那个中医身上。宫崎君,你是好心办坏事。课长虽然对我不错,但是我毕竟年纪大了,而你还年轻,留下这样不光彩的一笔,着实令人惋惜啊。” “先生,我绝对没有被跟踪,我一直都很小心,不会留下尾巴的。”宫崎柊吾急声辩解道,“而且那个中医也从来没有跟外界接触的机会。会不会是高桥君大意了?” 高桥五郎的死讯已经核实过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板仓弥久冷声道:“宫崎君,那为什么你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就出事了,高桥君的警惕性和身手你应该有所了解,那个中医再怎么有心计,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你知道高桥君的藏身之所,并且只有你在外活动。我初步判断你就是被人跟踪了,而且从围捕高桥君的人员构成来说,你并不是被中国特工跟踪的,而是那些平时被你看不起的支那警察。” “先生,我真的非常小心……” “不要再说了。你绑架的那个中医现在也许还活着,他见过你的面容,甚至还暗中掌握了你其他的信息,给你,给我都构成了不小的威胁,你敢说不是?” 板仓弥久是性情中人,义气深重,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让宫崎柊吾给高桥五郎寻找中医治疗伤势。 若是宫崎柊吾此刻勇于承认错误,他还有谅解之心,可是对于宫崎柊吾推脱责任的做法,他绝对不能原谅。 板仓弥久宫崎柊吾心中一阵发苦,他再三解释,自己是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太多了,但是那还不都是为了高桥五郎,自己从这其中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而且,一直都小心谨慎的他,怎么可能会被人跟踪? 他把回到安置高桥五郎所在的过程详细叙述清楚,最后说道:“先生,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这个责任都由我来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先生半分。” 板仓弥久突然面色一沉,猛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沉声道:“够了!” “我是怕你牵连我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怎样?你看看临危受命去临城的石原熏,更加深受课长的器重,最后还不是被课长怀疑,一封电文就召回到上海,身上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没有下文。” “年轻人,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担当,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宫崎柊吾闻言低着头,不敢与先生对视。 板仓弥久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即便当时能够蒙混过关,但以课长阁下的精明,终究一天会水落石出的,毕竟纸包不住火。” “你想想,到了那时候,被他发现你在欺瞒他,该是何等的恼怒。” 特高课内部始终将忠诚放在第一位,一个不忠诚的特工,即便情报业务能力再强,也是不可靠的,更加不会得到重用。 “先生,请您息怒。我知道错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既然是高桥五郎首先暴露在了警察的眼中,说明我们在警惕和防范中国特工的问题上漏洞并不大,也许是其他方面出了问题。我诚恳接受您的批评,并且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以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板仓弥久一听,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下这样的论断太过武断了一些,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了。 毕竟,他对这个助手的警惕性和反跟踪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他也是想着竭尽自己所能,帮助宫崎柊吾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上海方面的松井课长一个说法,想了想,沉声问道:“那个中医给你的药方,你有没有好好检查过?” 宫崎柊吾闻言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板仓弥久崎冬不禁焦急的问道:“到底是检查过,还是没检查过?” “倒是检查过,但是当时并未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我也是略微懂一些草药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且,从字面意思上我也推敲了,不像是传递信息的药方。” 板仓弥久紧皱眉头,继续往下听。 “先生,但是吧,经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去一个药店抓药的时候,那伙计的表情有过一丝古怪。” 为了给高桥五郎早点抓到药回去,宫崎柊吾当时对这些情况倒是忽略了,现在回忆起来,确实不对劲。 尤其是那么一味普通的药,伙计好像根本没有必要去找掌柜的,还跟他纠缠了那么长的时间。 之后,又是到处抓药,又是发现高桥五郎的安身之处被围剿,宫崎柊吾的脑子就没有冷静下来过,自然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板仓弥久重重地叹口气,说道:“高桥君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将其危害降到最低的程度。我已经电告了上上海方面,一切跟高桥君有过联系的情报人员,此刻都已经切断了联络,甚至有些人已经蛰伏起来了。” 宫崎柊吾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虽然只是折了一个高桥五郎,但对南京情报网络的打击和损失是巨大的,很多情报网络和情报小组要重新布局,这需要不少金钱、时间以及社会关系资源。 对特高课而言,绝对是一件坏事。 由此,也可以理解板仓先生的一片苦心。 若是自己一味遮掩真相,日后被松井课长发觉,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板仓弥久继续道:“之前,我很担心,你在得知高桥君的噩耗之后,一冲动去了医院灭口。我已经暗中派人去医院查看情况了,也是存了阻止你的意思。” 宫崎柊吾越发感到羞愧难当,顿首道:“都是我的错,让先生操心劳神了,实在是愧疚。” 板仓弥久轻轻摆手:“你没有去,足以说明你还是冷静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来,喝了这杯酒,咱们一起想想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宫崎柊吾觉得这酒真不是个滋味。 板仓弥久道:“以我对中国人的了解,他们肯定在医院埋伏了人,就等着咱们往圈套里钻。说不定病房里的病人都是假的,又或者是那个中医早就已经死了。当然了,消息要么封锁了,要么传出的是假消息。” 宫崎柊吾一听就着急了,追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子坐以待毙吧?”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板仓弥久示意他把酒倒上,缓缓道:“中国的三十六计当中,有个计策叫作围魏救赵,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宫崎柊吾摇头:“只知道一些皮毛,请先生明示。” “围魏救赵的故事发生在中国的战国时期,具体应该是周显王。当时,魏惠王命大将庞涓率十万大军进攻赵国,直逼赵国都城邯郸。” “赵国向齐国求救,齐王命田忌、孙膑率军前往救援。 “孙膑运用兵法中的''避实击虚''和''攻其所必救''等策略,没有直接救援赵国,而是率军攻打魏国都城大梁。” “庞涓得知消息后,急忙从赵国撤军回救大梁,途中在桂陵被齐军伏击,大败而归。这一战,齐军不仅解救了赵国之围,还重创了魏国军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宫崎柊吾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道:“先生的意思是,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不要一味地硬碰硬,而是要善于运用智慧和策略,寻找敌人的弱点和破绽,从而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板仓弥久端起酒杯抿一口,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第九百六十七章 小酌 昏黄的灯光下,酒馆一隅,于挺与警察周云山相对而坐,气氛微醺而沉静。 桌上,六个小菜错落有致,蒸汽袅袅间,香气交织,勾人食欲。 一盘酱牛肉色泽诱人,几碟时蔬清新解腻,旁边还摆着几样下酒小菜。 周云山喝得多了一些,此时已经脸颊泛红,眼神中多了几分迷离,显然已半入醉乡。 对面的于挺看起来满面红光,他手中的酒杯轻摇,偶尔与周云山目光交汇。 两人间无需多言,那份默契如同多年老友。 半瓶酒见底,话题从日常的琐碎渐渐转向更深沉的过往与未来。 酒馆外夜色如墨,而这里,只有友情与酒香温暖着这方小天地。 周云山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无奈,对于挺说道:“哎,你说说,要是昨天那场解救人质的行动,你们侦缉队能参与进去,情况会不会大不相同?” “结果倒好,我们这帮兄弟,一人重伤,三人轻伤,我这心里头,真不是滋味。” “你说说看,老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那绑匪手里有枪,还那么冒险行事,这不是拿兄弟们的命在赌吗?” 酒精的作用下,平日里压抑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平时见了陈秋明毕恭毕敬,此刻也口中称呼老陈。 于挺闻言,脸上挂着几分复杂的笑意:“云山兄,你我都知道,陈署长他做事向来谨慎,这次或许也是迫于无奈,上面给的压力大,时间紧迫,只能做出最迅速的判断。” “再说了,我们侦缉队不是这阵子忙嘛,兄弟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而且,咱们侦缉队擅长的是幕后调查与线索追踪,正面冲突确实不是我们的强项。” “但话说回来,昨天的情况确实惊险,刘三儿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咱们得相信,老陈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 于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宽慰,几分理解,同时也巧妙地避开了对陈秋明决策的直接评价,既照顾了周云山的情绪,又没有完全站在他的对立面。 周云山猛灌了一口酒,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咕嘟声,仿佛是要将心中的郁闷与不满一并吞下。 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辛辣与灼热,却也暂时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 只是,脸色因酒精的作用而更加通红,双眼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更加迷离。 “妈的,这世道!”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拳头不自觉地紧握,青筋在手臂上暴起,但他很快又松开了拳头,重新端起酒杯,与于挺对视了一眼,轻轻碰杯,“干!” 于挺也一饮而尽,杯中酒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滑而下,带来片刻的畅快与释放。 他放下酒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周云山身上,暗中观察着这位同事。 他们两人相识多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关系,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周云山是个实在人,性格直率,不善伪装。 在他的世界里,黑白分明,爱恨直接。 对于于挺,他更是毫无保留,无论是工作上的烦恼,还是生活中的点滴,都愿意与之分享。 在于挺面前,周云山可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于挺轻声问道:“对了,那绑匪……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当时就死透了,要是的话,那可太便宜他了。”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周云山心中的某个角落,他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嗯,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昨天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咱们的人拼了命才把他逼到绝路。当时中了好几枪,很快就咽气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这绑匪虽然解决了,但背后的主使之人还没有找到。阴影还没完全散去。咱们还得继续追查,看看这绑匪背后有没有什么更大的势力在操纵。陈署长说不定就要动用你们侦缉队了。” 于挺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轻声说道:“云山啊,我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署长那眼神,分明就是觉得我们最近的行动有点‘散’,想给我们提个醒呢。说我们办事不够牢靠,那可是夸张了点,但我们确实得加把劲,不能让那些小瑕疵影响了大局。” 周云山一听,脖子一梗,脸色瞬间认真起来,坚定地反驳道:“你这话我可不认同。咱们警察署里,谁不知道你们侦缉队是出了名的能干?” “从街头巷尾的小案,到那些让人头疼的大案,哪次不是你们冲在最前头?没了你们,署里半边天塌了那是真的,这可不是我给你戴高帽子,是事实摆在眼前。” 于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云山,咱们确实是老相识了,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行,行,我不跟你争这个。但话说回来,如果署长用得着我们,我们侦缉队肯定是在所不辞。” 周云山闻言,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来,咱们再干一杯,为了早点给那些受伤的兄弟报仇,也为了老弟你的大好前程,干!” 两人举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于挺的酒量确实不俗,但此刻他心中挂念着的是周云山刚刚提到的那起惊险的解救人质行动,这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因此,面对桌上那半满的酒杯,他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让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稍作停留,便借着倒酒的动作,再次满上。 “云山,咱们还是悠着点喝,毕竟明天还有正事要办。”于挺微笑着对周云山说。 周云山见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不爱听,咱们干这行哪天干过正事儿。” “我不跟你争。”于挺笑了笑,“来,咱们就以茶代酒,继续聊聊正事。”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的杯子都添上了热茶,那腾腾的热气仿佛也带走了几分酒意和疲惫。 周云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于挺,你就别劝我了。我这人啊,就是爱这一口酒,喝起酒来才觉得浑身舒坦。茶嘛,虽然清雅,但总觉得少了点味道。咱们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就让我尽兴一回吧。”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对着于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于挺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周云山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将脾气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他也不再劝阻,道:“好吧,云山,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陪你喝几杯。但你得答应我,别喝太多了,咱们还得保持清醒,不然我送你回家又得挨嫂夫人骂了。” 周云山一听这话,眼睛一瞪,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她个妇道人家,她敢?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她要是真敢说什么,我……我就……”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词穷,但那份倔强和坚持却更加明显了。 于挺看着周云山那副略带醉意却又不失霸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 “云山啊,你可别小看了嫂夫人。她温柔贤惠,对你可是关心备至。你要是真喝醉了,让她担心不说,她数落你几句也是难免的。我这可不是吓唬你,上次你喝多了摔了胳膊,她可是急得直掉眼泪呢。” “你是不知道这婆娘……” 于挺见状,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劝解道:“好了好了,云山,我知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嫂夫人也一直很尊敬你。但咱们都是男人,有时候也得体谅一下女人的心情。她们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咱们在外面应酬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分寸,别让她们担心不是?” 周云山听了于挺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说得也有道理,都容易。” 于挺见周云山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笑道:“这就对了嘛。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省得嫂夫人等急了。” 说着,于挺便站起身来,准备扶周云山离开酒馆。而周云山虽然还有些醉意,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于是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着于挺走出了酒馆。 “你知道吗,那人质是老陈的大恩人,怪不得他那么卖力,非要把人质救出来。”周云山身形摇晃,舌头已开始打卷儿了,“挨了两枪,我看这条命悬了。” 出了门,于挺看他走得不稳,赶紧扶住周云山,生怕他摔倒:“哎,云山,你慢点走,我扶着你。” 又道:“署长这人,平时就重情重义,这回他的恩人有难,他自然是拼了命也要去救的。” “是啊。但是那个大夫挨了两枪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周云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我听说老陈当时眼睛都红了,把开枪的兄弟狠狠地骂了一通。幸亏我当时手慢了一步,不然也得被老陈狠批一通。” 于挺对杨云楼的伤势很感兴趣,道:“你看到打哪儿了吗?” 周云山摇头:“当时雨很大,我离得距离也远,看得不真切。但我估计肚子上肯定挨了一枪。” 于挺若有所思。 枪伤属于一种不能完全直观看见的穿刺伤,它通常会造成严重的组织损伤。 腹部包含了许多重要的脏器,如肝、脾、胃、肠等。 中枪后,这些脏器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包括破裂、穿孔等。 这些损伤会导致大量出血和腹腔内感染的风险增加。 首先会造成腹腔内大血管损伤,如肝动脉、脾动脉等,导致剧烈出血,使血液迅速丢失,有效循环血容量急剧减少,从而引发低血压状态。 当失血量达到全身血容量的20%时,就会出现急性循环衰竭,进一步发展为休克。 由于疼痛、恐惧等原因,伤者可能处于应激状态,肾上腺素分泌增加,这也会加剧血压下降,加重病情。 此外,腹部中枪后,伤口和受损的脏器容易受到细菌感染。 如果处理不及时或不当,可能导致严重的腹腔感染,甚至危及生命。 当时是下着大雨的,杨云楼又直接扑倒在了雨水中,腹腔感染的几率非常大。 即便及时送到医院去抢救,也未必能保证可以捡回一条性命来。 周云山见于挺沉默不语,用力站稳了身形,尽管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话语有些含糊,但那份关切之情却异常清晰。 “老于,你得听我一句劝,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这子弹啊,它可不长眼睛,不管你是英雄还是凡人,一旦打在身上,那后果可都是不堪设想的。” “轻的,可能落下个终身残疾,重的,直接就把命给搭进去了。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家人也跟着受苦受累。” 说到这里,周云山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或许是在为于挺,也为自己,以及所有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兄弟们感到担忧。 “咱们这行,本来就是刀尖上的活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老于,你得答应我,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保护好自己,也是为了咱们身后的家人,好吗?” 于挺轻轻拍了拍周云山的肩膀:“放心吧,云山。我会的,我们都好好活着。你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至于这个案子,自有特务处的人跟着,他们自然会全力以赴,你也别太较真了,犯不着。” 周云山打了个酒嗝,眉头微皱:“就是因为有特务处……唉,这帮狗特务,有他们在,活儿反倒是更不好干。” 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于挺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这个世道,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暗处藏着多少危险。你那边有什么困难,及时跟我说。署长那里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两人在路边叫了黄包车,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周云山家的门口。 于挺将周云山扶下车,说:“云山,你到家了,快进去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和嫂夫人。” 周云山点了点头,虽然脚步还是有些踉跄,但已经能够自己站稳了。 “好,你路上小心。老陈那边,有消息也记得告诉我。” “放心吧,我会的。”于挺说完,目送周云山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第九百六十八章 竟然是你 夜幕低垂,月光稀薄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光影。 面容略显疲惫的周云山脚步踉跄,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仿佛那是他摇摇欲坠世界中唯一的支撑,另一只脚费力地跨过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槛。 刚踏入家门的前几步,一股异样的感觉如冷水般猛然浇醒了他几分醉意。 往常这个时候,这座老宅的大门总是紧闭。 尤其是当他晚归且带着一身酒气时,妻子那双严厉而又担忧的眼睛,总会在门后默默注视,门闩更是被加得严严实实,非得他一番好话说尽,承诺连连,方能换来那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然而,今夜,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 周云山猛地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踉跄着转过身,努力睁开被酒精麻痹的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愣住了——大门竟半掩着,露出一条足以让他轻松通过的缝隙。 “我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揉了揉那双因酒精和夜色而显得愈发惺忪的睡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片刻后,终于有了答案。 是的,他就是这么进来的,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此时,周云山的心中更添了几分诧异与忐忑。 他抬头望向正房的方向,只见那里,门窗间竟隐隐透出温暖的灯光,与这清冷的夜晚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年才出现万伏以上的高压输电线出现,电站集中开设在南京、上海、西安、武汉、桂林等大城市,而且即使在这些大城市发电也是要优先供应学校、医院、机关、商铺以及娱乐场所的。 当然了,南京城作为国都,早已沐浴在现代文明的曙光之中,电灯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早已不是新奇之物,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他勤俭持家的妻子,对家中每一分电都精打细算,除非夜幕降临,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她才会吝啬地拉下开关,让那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而九点钟后,无论家中还有多少未尽之事,那盏代表家的灯,定会被准时熄灭。 但今晚,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九点已过,那盏灯却依然固执地亮着。 周云山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再往窗口的方向看去,周云山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瞪大了眼睛,视线紧紧锁定在窗子上的那两个影子上。 那确实是两个身影,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从发型的轮廓可以辨认出,正是自己勤俭持家的妻子。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 这个男人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周云山心中翻涌的怒涛。 周云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理智与情感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失衡。 “他娘的,竟然背着老子把野男人都领到家里来了。” 周云山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愤怒。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被背叛。 这种背叛感,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中狠狠划过,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周云山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冲上前去揭穿两人,而是站在院子中,听他们说自己什么。 这时,一阵清脆却带着几分尖酸的笑声,从屋中肆意溢出,直击周云山的心房。 “那个死鬼啊,最好死到外面,省得我看见他就一肚子火,心烦得要命!” “一天到晚不着家,家里的事情全扔给我,他倒好,成了个甩手掌柜。偶尔回来一次,还非得喝得烂醉如泥,跟个死人没两样。有他这么个丈夫,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 “我当时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嫁给这么一个杀千刀的!” 周云山咬着后槽牙,心中默想:“行,狗男女,老子今天要是不收拾了你们,老子就不姓周。” 屋里的男人并未接话,女人继续道:“我也不想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他要是你的一半顾家就好了。” 屋内的对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继续切割着周云山本就紧绷的神经。 周云山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是摸了一个空,这才发现在解救人质行动结束之后,枪支都被收走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在昏暗的院子里四处搜寻。 月光下,墙角的一把旧柴刀映入了他的眼帘,当即走过去抄起柴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即便如此,周云山依旧脚下没有挪动地方,胸膛剧烈起伏,双眼紧盯着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仿佛要将那扇窗后的一对狗男女一眼看穿。 女人又道:“你来得也是巧了,估计他今晚是不会来了。” 她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外面的门忘记关了。” 这句话,仿佛是对周云山的嘲讽,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紧握柴刀,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颤抖。 门缓缓打开,月光趁机溜进屋内,与屋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女人撩开了纱帘,从屋内缓缓走出。 当她看到台阶下站着的周云山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惊恐与不解,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妈呀”的惊叫。 然而,周云山并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大步向前,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夜空中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女人的脸被周云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顿时红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云山,眼中既有愤怒也有委屈:“你……你……周云山,你个王八蛋,你敢打老娘……” 周云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后悔,眼神越发地冰冷:“老子不光要打你,还要宰了你!” “周云山,你是不是猫尿喝多了,不认得老娘了,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娘是谁!” 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但周云山却不为所动,他一把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女人几乎摔倒在地。 周云山的眼神中只有冰冷的决绝,话语如同寒冰般刺骨:“你给老子等着,待老子先杀了那野男人,再回头来收拾你这臭婊子。” 说完,他不再理会女人的叫嚣,拎着柴刀就进了门。 屋内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一惊,连忙往外走,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刚走到门口,就与周云山走了个对面。 当周云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惊诧之情溢于言表,手中的柴刀微微颤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是你!” 第九百六十九章 原来如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云山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站在周云山对面的中年男人肚腩微凸,泛着油光的脸庞上沟壑纵横,稀疏的头发胡乱贴在脑门,身穿一件松垮的短衫,手里把玩着一串油腻腻的手串。 “回来了?正好。”黄博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周云山坐下,“正好有事跟你说。”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的自然,仿佛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周云山,反倒成了不速之客。 这一刻,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气如同火山般从周云山的胸口喷涌而出。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两个干得好事!真把老子当王八啊!今天如果不能出了这口气,老子的‘周’就倒着写!” 说着,他愤怒地挥动着手里的柴刀,那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将空气都劈开。 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周云山手里的武器,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老周,你这是干什么?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了?”黄博仁惊讶地说道,“即便是不欢迎我,也不至于这样吧?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同事啊。” 周云山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黄博仁那张油腻的脸庞,再想到方才妻子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上,冷笑一声:“同事?你也配?老子可没有你这样的同事!” 此人名叫黄博仁,这些年在警署凭着讨好上司、曲意逢迎,在警署混得风生水起,捞了不少的油水,被很多人暗地里称作“黄油人”,他一项我对周云山这些埋头苦干的人看不上,周云山没少骂你,没想到这王八蛋竟然跟自己的老婆搞到一起去了。 黄博仁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试图辩解:“老周,你误会了,我们……” “误会?”周云山怒吼一声,打断了黄博仁的话,“我亲眼看见你们在这里鬼混,还说是误会?你当我是瞎子吗?” 这时,外面的女人也进来了,她神色慌张,急忙过来拉周云山的胳膊:“老周,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云山一把推开她,声音冰冷如铁:“臭婊子,你他娘的还跟老子解释什么?滚开!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说着,他再次挥动柴刀,向黄博仁砍去。 黄博仁见状,吓得连忙起身躲避,一边躲一边喊道:“老周,你冷静点!别冲动!”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但周云山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将心中的怒火和屈辱发泄出来,追着黄博仁在客厅里四处躲闪,那柴刀在空中挥舞着,发出嗖嗖的风声。 黄博仁虽然身材肥胖,但动作还算敏捷,他一边躲闪一边试图抓住周云山的手腕。 但周云山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仿佛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只想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黄博仁几次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都被对方凌厉的刀势逼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女人眼见事态失控,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尖叫一声,声音尖锐而刺耳,穿透了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老周,快放下刀!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试图靠近周云山,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他那只紧握柴刀的手,但周云山眼睛赤红,猛地一挥柴刀,那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吓得妻子连连后退,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绝望地哭喊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老周,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 “解释?你还想解释什么?” “这一切都是老子亲眼看到的!”周云山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你大晚上的在老子的家里和野男人鬼混,当老子是瞎子吗?你以为我那么好糊弄?” “老周,你冷静点!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哭喊着,但周云山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中只有愤怒和屈辱,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原谅妻子和黄博仁的所作所为。 “臭婊子,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剁了这姓黄的王八蛋,再收拾你。” “老周,误会,误会啊!”一旁的黄博仁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和慌乱,“我是带着任务来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试图靠近周云山,但周云山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挥舞着柴刀,不让他靠近。 “任务?什么任务?”周云山冷笑一声,“大晚上的,你带着任务来我家,这任务是不是和我老婆鬼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周云山不听解释,继续追杀黄博仁,黄博仁躲闪,最后脚下被一条板凳绊倒摔倒在地,周云山几步跟过去,将柴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姓黄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不过,你若是肯老实交代,老子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 黄博仁脸上的肥肉随着身体的颤抖而不断抖动,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裤裆中一阵暖流,空气中很快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一旁的女人目睹这一幕,惊恐之余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的桌子,手忙脚乱中拎起一盒精致的点心,仿佛那是能挽救一切的救命稻草。 “老周,你不要做傻事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握着那盒点心,“你看,老黄真是来看咱们的,还带了点心和钞票。我们……我们怎么会对不起你呢?” 黄博仁见状,连忙接话,声音因紧张而变得结巴:“对,对,弟妹说的没错,我真是带着任务来看你的,还,还代表署长送来了钞票。不信,不信你看……” 他颤抖着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然而,这一举动却触动了周云山紧绷的神经。 “别动,再动,老子送你归西。” 黄博仁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开始不断地滑落,他的声音更加颤抖了:“好,好,我不动,我不动,钱,钱就在这里……” 周云山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手中的柴刀并未移开,伸手从黄博仁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只需瞥一眼信封开口的缝隙,里面厚厚的钞票便印证了黄博仁的话。 然而,这并没有让周云山脸上的怒意有丝毫的消散。 就在这时,一旁的女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赶紧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和责备:“老黄真的是来送钱的,你看看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啊?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一边儿去!” “你……” 周云山捏着信封,手中的柴刀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钞票?任务?你们当我周云山是三岁小孩吗?以为这点钱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老周,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难以让你相信,但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奉了署长之命,慰问参加解救人质行动的同事的,不光你一个,其他的兄弟也都有份。我看在咱们过年关系的份儿上,还帮你多申请了三十块,你可不能狗咬……你可不能误会我啊!” 说到这里,黄博仁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周云山的反应。 只见周云山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番话产生了一丝兴趣。 黄博仁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说道:“这次行动,咱们兄弟伤了好几个,那人质又是署长的恩人,虽然他也受伤了,但……但总是救出来了。署长感念弟兄们用命,特意让我们总务科准备了一笔钱。本想在警署给你的,可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人,只好来你们家。” 周云山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看向手中的柴刀,又看了看黄博仁那一副无比诚恳的表情,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 这时,他的老婆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祈求:“老周,老黄说的都是真的。” 黄博仁道:“老周,你先把刀挪开行不行,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周云山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柴刀,看向黄博仁,眼神中既有疑虑也有期待:“好,我就再听你的解释。但如果你敢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好,好,只要你不动刀,我肯定好好解释。” 黄博仁连连答应,待周云山从他身上起来,他一骨碌麻利地从地上爬起,尽管裤筒里传来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裤脚那缓缓滴落的黄色液体,脸上就迅速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未曾发生。 “嘿,弟妹,别介意啊。老周,咱们继续聊正事。” 周云山的老婆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她不得不承认,黄博仁这厚脸皮的功夫确实有一套。 “那啥,弟妹,再泡点茶,刚才我的汗出的呦!”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脚蹭了蹭地面,试图掩盖那最后的痕迹。 周云山紧握着手中的柴刀,脸色依旧阴沉,眼神锐利地盯着黄博仁,一字一顿地说道:“姓黄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别让我发现你继续骗老子。” 黄博仁见状,赶紧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 他知道,这时候要是露了怯,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诚恳和可信:“云山啊,你听我慢慢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啊。署长确实是体恤咱们这些当下属的,硬是从紧张的经费中挤出了一部分钱来,说是要发给大家作为补贴。这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问问黄三儿、杜大强他们,他们已经领了钱了。” 说着,黄博仁还特意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拉近与周云山之间的距离,以降低对方的戒备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云山的神色,见对方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周云山听着黄博仁的解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虽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黄博仁的话听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再说了,黄三儿、杜大强他们都是自己的老兄弟,要是真有这么回事,他们肯定会不会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周云山手中的柴刀也慢慢放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看了黄博仁一眼,沉声说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黄博仁见状,心中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堆得跟朵花似的:“云山啊,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次可是署长体恤大家,特意挤出来的经费。说不定,过段日子,署长看你工作辛苦,就给你挪个油水多的岗位呢。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老黄啊。” 警署中的岗位众多,周云山因为性格耿直,不愿钻营,所以一直待在油水不多的岗位上。 加之他平日里喜欢喝酒抽烟,开销不小,家里的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 此刻,听到黄博仁的话,周云山心中也不免有些动摇。 若是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去个油水多的地方呢?这样也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周云山的老婆见气氛有所缓和,也赶紧插话道:“老周啊,刚才这误会真是闹得。老黄也是一片好意,你看你,差点儿就把人家给误会了,还动刀动枪的。来来来,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去给你们炒两个菜,你们哥俩喝两盅儿。” 说着,她便拉着周云山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黄博仁也顺势坐了下来,不过裤裆里实在是凉飕飕的,欠着身子勉强坐了半个屁股。 “老黄啊,你稍等片刻,我很快的。” “给弟妹添麻烦了。” 等女人走了,周云山闷声道:“怎么于挺没跟我提这事儿?” 黄博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又迅速恢复了常态,迅速用咳嗽来掩饰,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头。 “哦,是吗?刚才你们在一起喝酒了?” 第九百七十章 掌握主动 不久之后,方如今便从顾清江处获悉,陈秋明已从总务部门调取了一笔专款,旨在慰藉与嘉奖那些参与人质解救行动的英勇警察。 顾清江对此举背后的深意尚存疑惑,而方如今却迅速洞察了其真谛—— 这无疑是陈秋明布下的一局棋,既用于搜集情报,又意在稳住警署内部的暗桩,可谓一举两得,甚至三全其美。 至于那第三重益处,自然是指向了方如今自己,他看出陈秋明有意借此机会拉近与特务处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这只老狐狸的手段确实高明,布局巧妙。 而且,从陈秋明那里传来的消息,有人在暗中打听着杨云楼的境况,这也在方如今的预料之中。 方如今对此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重伤的杨云楼继续作为一个诱饵。 只要将其摆在医院,对特高课的人来说就是一个陷阱。 至于他们能不能钻进来,就要看方如今的运气了。 紧接着,医院方面传来了喜忧参半的消息。 令人欣慰的是,被“王本钊”劫持的中医名家杨云楼,尽管遭受了两处枪伤,但在医护人员的奋力抢救下,已脱离生命危险,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遗憾的是,他仍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开口说话提供任何线索。 顾清江已加强医院的安全戒备,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方如今深知,日本人绝不会轻易放弃对杨云楼的追查,于是指示顾清江增派人手,严加防范。 与此同时,“王本钊”的上司姚处长,在方如今等人离去后,苦思冥想,终于回忆起了一条关于“王本钊”的关键信息。 据悉,“王本钊”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尽管以他的条件,本可轻易与寻常人家的女儿结缘,但他对同事们的好意介绍总是婉拒,理由是他心中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苏北情缘。 当年,一位女子对他深情相许,却因家境贫寒,遭到女方父母的强烈反对,最终两人被迫分离。 “王本钊”带着对女人的思念,远赴南京,誓要闯出一片天地后再回去迎娶她。 后来,听说那女人珠胎暗结,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王本钊”曾经回过苏北,并且也专门托人去打听那对母子的下落,但那户人家早就举家去了川渝一带,根本联系不上。 有人说,在这户人家离开苏北之前,女人因为未曾婚配就大了肚子,其老父亲被气得火冒三丈,将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逐出家门。 自此,女人便再也没有了音信。 关于那位女子的下落,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远走他方,找了个老实人嫁了。 还有人说女人走投无路之下,钻了牛角尖跳了河。 还有人说,她在南下投奔“王本钊”的途中,遇到了强人劫道,被人掳走。 总之,她已消失无踪。 这些年来,“王本钊”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这一情况,警署中的许多老人都心知肚明。 起初,方如今对这条线索并不十分理解,但随着姚处长的进一步解释,他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关键并不在于那个女人本身,而在于“王本钊”的身份。 如果他是特高课的特工,那么他的履历必然经过精心伪造,要么与登记信息完全一致,要么无从查证。 方如今回想起在临城揭露的第一个日本特高课特工崛部龙一,其中国人身份便是虚构的,若非事先已知真相,很难从其履历中发现问题。 因此,“王本钊”编造这样一段情感经历,只是为了拒绝他人介绍对象,保持单身状态,这对于一个潜伏的特工而言,无疑是最为理想的。 姚处长还透露,一个月前,他曾目睹“王本钊”进入戏园,而据他所知,“王本钊”并不喜欢听戏。 然而,他却亲眼看到“王本钊”与一位名叫“红牡丹”的旦角谈笑风生,状似旧识。 毕竟都是男人嘛,该懂的都懂,这些年“王本钊”一个在临城,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女人,过得也不容易。 这位“红牡丹”在本地颇有名气,自幼酷爱音乐歌舞,随母学艺,后在秦淮河畔崭露头角。 她容貌艳丽,扮相绝美,唱腔缠绵悱恻,身段轻盈柔美,举手投足间尽显女性之婉约雅致。 据说,想要请她吃饭的人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方如今对梨园的情况颇为了解,深知一个“角儿”的戏份包银绝非普通工薪阶层所能企及。 早年间,且不说一线大“角儿”,就是二三线搭班子的唱一出戏也要10-20块现大洋。 最底下跑龙套的出来露一小脸也能拿到两三块钱。 就拿当初戏份儿最高的当数滕老先生,堂会戏份在清末是纹银500两,比清政府一品大员的年俸还多出两到三倍。 进入民国后,滕老先生的身价也继续看涨。 民国二年老先生第五次到上海唱堂会,一个月包银高达1万块。 民国四年,再到上海演出10天,报酬为8000元,秒杀当时所有的北洋政府部长和各大名校教授。 当然了,“红牡丹”的戏份儿包银,肯定和滕老先生没法比,但以“王本钊”的身家,想要捧她也是力不从心。 因此,两人之间的亲密举止显得颇为不寻常,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本就相识的可能。 于是,方如今立即指示顾清江暗中调查这位“红牡丹”。 从医院深处传来的不幸消息,揭示了昔日风云人物许世荣正缓缓步向他生命的尾声。 医生们一致表示,他们已束手无策,许世荣的生命的消失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方如今虽非医学专家,但他深知人心的复杂与世事的诡谲。 他揣测,这些医生或许并非全然无能为力,而是可能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或威胁。 毕竟,许世荣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背后牵扯着无数的势力与庞大的利益。 在这张庞大的关系网中,不乏有人对许世荣的生死怀揣着别样的期许—— 只要他一死,那些曾经见不得光的勾当便可以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一切恩怨纠葛都将随风而逝。 从某种角度看,许世荣的命运充满了悲剧色彩。 无论他昔日如何风光无限,终究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当失去了利用价值后,便毫不留情地被舍弃。 他的命运似乎从不由自己掌控,而是被那些背后的大人物所操纵。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许世荣又是幸运的。 如果不是被那些大人物看中并暗中提拔,他或许至今仍混迹于街头,过着无名小卒的生活,永无出头之日。 他享受过荣华富贵,体验过权力的滋味,尽管这一切最终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但至少他曾经拥有过。 许世荣的一生,就像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醒时分,一切都已化为泡影。 在权力的游戏中,没有永恒的赢家,只有不断的轮回和更替。 张鑫华与方如今为了许世荣的事情商量了一番,决定暗中安排许世杰去见许世荣,他们相信这是让许世荣在生命尽头开口的唯一方法。 然而,这一行动无疑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许世荣所掌握的情报,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情报的范畴。 它们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紧密相连着高层权力的博弈和深藏不露的黑暗内幕。 一旦这些情报被揭开,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能会引发一场政治风暴,甚至动摇整个权力结构的根基。 张鑫华和方如今深知这一点,但他们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许世杰被捕时虽然引起了一定的骚动,但他的身份一直被严格保密,关押地点也极为特殊,并未与其他囚犯一同押入特务处的牢房,而是被单独隔离。 这样的安排,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是为了防止信息泄露。 得知这一消息后,方如今毫不犹豫地驱车前往关押许世杰的地点。 与许世杰的会面至关重要,有些事情必须提前沟通清楚,让许世杰予以配合,以确保后续计划的顺利进行。 许世杰得知自己哥哥许世荣时日无多的消息后,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紧咬着牙关,仿佛在努力抑制呼之欲出的喘息声。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悲痛,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尽管他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庞,但泪水顺着指缝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袖。 在这一刻,许世杰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总是跟在哥哥身后,受到哥哥庇护的小弟弟。 他无法想象,那个曾经为他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哥哥,如今竟然即将离他而去。 他的心痛如刀绞,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留给方如今的时间愈发紧迫,他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望向许世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许世杰,你心底应当明镜一般,你兄长心中那不可割舍的牵挂,自始至终唯有你一人。昔日,他不惜一切代价,精心策划你的逃离,只为换得你一线生机。” “而今,我即将带你去见他,也许,这时你们兄弟俩此生最后的会面。此刻的分量,你应当了然于胸,哪些话语适宜倾诉,哪些则需深埋心底,对吗?” “我明白,我全明白!”许世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坚决,“只要能让我再见大哥一面,无论何种条件,我都愿意答应!” 连日来的囚禁,除了审讯室的冰冷灯光,他未曾见过外界的一丝光亮,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大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心中的世界震得支离破碎。 门外,一辆轿车静默地守候着,却还不能即刻启程。 戴建业早已为许世杰准备了一套衣物,那是行动队员们日常穿着的便装,与这座城市的普通市民无异,让人难以察觉其真实身份。 在这特务处这个军事化管理的机构里,特工们更偏爱于便装的自由与隐蔽,尤其是行动科与情报科的人,唯有电讯科那些终日穿梭于甲乙室间的成员,才会身着醒目的军装。 当许世杰换上那身衣物,方如今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踏出这里之后,每一步都需谨慎,外面的世界,有太多人觊觎你们兄弟的生命。” 许世杰默默点头,哥哥的不幸,恐怕正是那些暗中窥伺之人所为。 目前,他深陷牢狱之灾,而大哥也即将与他永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近几日,他不断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虽然深知狂妄必遭灾祸,但背后操纵者的阴谋同样不可小觑。 许世杰在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大哥离世,他将与那些幕后黑手誓死抗争,绝不妥协。 “启程吧。”方如今命令道,他已特意安排了两名行动队员紧随许世杰左右,以确保其万无一失。 两辆轿车迅速驶向医院,负责安保的行动队员早已在此等候迎接。 张鑫华也早已在病房内等候多时,在听到汽车引擎声时透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 下车之后,当方如今注意到许世杰的双腿因紧张而颤抖时,他低声鼓励道:“许世杰,身为男子汉,就要挺直腰杆,别让人看了笑话。” 许世杰勉强点了点头,试图振作精神,然而当他迈出步伐时,却感觉如同行走在柔软的棉花之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无力与虚浮。 方如今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率先迈步走入病房大楼。 每层楼都有化装的行动队员,张鑫华也是意识到将杨云楼放在医院是个不错的诱饵,在力量调配上给予了方如今大力的支持。 也许特高课的人已经在医院里,他们也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杨云楼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如果日本特工认为杨云楼威胁足够大,大到可以让他们忽略刺杀所付出的代价,他们还是会采取行动的。 主动权,从来都是掌握在方如今的手里的。 第九百七十一章 许世荣之死 方如今带着许世杰,步伐匆匆,刚刚走上病房所在的楼层,便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仿佛连走廊里的灯光都比往常黯淡了几分。 刚转过拐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夏日突来的暴雨,猛然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几个身穿洁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面容严肃,几乎是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就像是一阵风一样。 方如今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寒冰般顺着脊背蔓延开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匆匆离去的背影上,心中涌动的不安如同潮水般难以平息。 许世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中闪烁着惊慌失措,双腿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不听使唤,若不是方如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稳住,让他得以扶住旁边的墙壁,恐怕他早已瘫倒在地。 “大……大哥……”许世杰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的吞咽声。 “不要慌,过去看看再说。” 正当方如今与许世杰沉浸在沉重的不安之中时,又一个小护士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迅速逼近,眼看就要从他们身旁掠过。 眼疾手快的戴建业,一个箭步上前,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小护士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护士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吓了一跳,眉头紧蹙,怒气在眼中一闪,但当她抬头对上戴建业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和紧锁的眉头时,到嘴边的不满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依旧透着几分不耐烦与冷漠:“405病房。有事就赶紧说,没事的话,请让开。耽误了抢救时间,后果自负。”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紧,405病房——那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吗? 没有有再多言,戴建业松开了小护士的手腕,示意她继续前行,而他们三人则紧跟其后,步伐更加急促,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许世杰几乎是被戴建业和方如今半拖半拽地来到了405病房门口,病房内,医生们正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抢救,各种器械碰撞声和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由于病房空间有限,几人暂时被挡在了门外,只能透过半开的门缝,窥见里面忙碌而紧张的场景。 站在门口的张鑫华,脸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低声对方瑞金说道:“流血太多了,怕是撑不住了……” 方如今对许世荣的伤势还是了解的,但是事情总不能这么巧吧,他刚来,人就不行了。 张鑫华的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 许世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猛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哭腔哀求:“抽我的血,抽我的血……只要能救活我大哥,抽多少都行!” 说着,他竟然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面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大哥,求求你们……” 方如今冷冷看着自己这位仇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默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发生,让病房内的生命之光能够重新燃起。 “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哥。” 渐渐的,许世杰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双眼通红,猛然间挣脱了方如今和戴建业的手,企图不顾一切地冲入病房,只想见大哥最后一面。 然而,站在门口的行动队员眼疾手快,迅速拦住了他。 方如今看着几乎失控的许世杰,猛地提高了音量,冷声呵斥道:“许世杰,你给我清醒点!你这样子冲进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你以为你冲进去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大哥现在需要的是医生的专业救治,不是你的冲动和胡闹!” 方如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仿佛一记重锤敲打在许世杰的心上。 许世杰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方如今,眼中的疯狂与绝望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无助。 “你……你说得对,可是……可是我……”许世杰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墙壁蹲了下去。 “没有什么可是!”方如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然严厉,“现在,你给我站好,安静地等待。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医生,相信他们会尽全力救治你大哥。你这样胡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许世杰被方如今一番严厉的呵斥后,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开始呜呜大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滚落。 方如今本不想打扰他,但带着许世杰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和许世荣见最后一面的,更重要的是问话。 “闭嘴,再发出哭声,我堵上你的嘴。” 许世杰闻言,用衣袖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轻声呜咽着。 过了片刻,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映照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面庞上。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方如今见状,立刻上前几步,焦急地问道:“病人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病人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情况很不好。失血过多,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方如今等人进了病房的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许世荣静静地躺着,容虽显憔悴,但脸色竟然有一丝丝的红润,而且那双眼睛在这一刻异常明亮,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看到了戴建业身后的许世杰,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 许世杰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到了病床前,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双手颤抖着抓住了病床上许世荣的手。 “大哥,我来看你了……”许世杰的声音哽咽着。 许世荣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别……别哭……” 许世杰听到大哥的话,哭得更加伤心,紧紧握住许世荣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相比之下,方如今、张鑫华和戴建业三人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他们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知道这是生命无法避免的一部分。 张鑫华见状,也缓缓上前几步,站到了病床旁,望着许世荣:“许世荣,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们都听着。我希望你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 许世荣听到张鑫华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张鑫华的话,而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享受这最后的宁静时光。 片刻的沉寂之后,许世荣仿佛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找回了自己的力气,他缓缓地、却又异常坚定地重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先前的疲惫与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与洞察。 微微侧头,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与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我之所以会走到今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想杀我的人很多,我并不恨他们。因为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被人夺走,就连这条命亦是如此。” “对于国家而言,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死后,不要立碑,不要坟墓,尸身烧掉,骨灰就洒进长江里。” “大哥,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许世荣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许世杰的身上。 “二弟,这些年我太过放纵你了,以致让你落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你不要怪这几位长官,要怪就怪大哥我。” “是我……是我对你太过宠溺,总是想着你小时候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来补偿你。” “殊不知,到最后害了你。” “大哥……” 方如今不动声色地看着许世荣,心中暗道,许世荣从一个城里的混混,成为一方枭雄,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自知即将离开人世,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绝口不提一句方如今等人的坏话,为的就是在给弟弟许世杰争取一份生机。 许世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聚集着最后的力气。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但眼神却依然坚定而明亮,颤抖着紧紧握住许世杰的手。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河边捉泥鳅吧?” “那个时候多好啊,没有任何的烦恼……” 方如今看许世荣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怕是挺不了多一会儿了,出声催促道:“许世荣,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把你和日本人的事情说说。” 许世荣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但他不予回应,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声音细若游丝。 “哎,这会儿,我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事儿,特别是那次带你,世杰,下河去抓泥鳅。” “我记得,那个时候,太阳晒得跟火烤似的,咱俩别提多高兴了,就盼着能逮上几条大的。河水凉丝丝的,踩着河底的沙子,心里那个舒坦啊。” “可谁知,你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儿就栽进了河里。” “那会儿,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看着你在水里扑腾,我啥也没想,直接就跳进去,拼死拼活把你给拽了上来。咱俩抱一块儿,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现在想想,就跟刚刚发生似的。我这辈子啊,走到哪儿,这事儿都忘不了,就像刻在心里头一样。“ 方如今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偷偷用脚踢了许世杰一脚。 许世杰回头看看,和方如今四目相对,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大哥,时间不多了,有些话,我得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跟日本人那档子事,压了你一辈子。现在,是时候放下了。” 许世荣的眼神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 许世杰接着说:“长官们说了,只要你能如实地交代,就能保证咱们俩兄弟活命。”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许世杰说话也就再无顾忌了。 许世荣勉强笑笑,目光在方如今和张鑫华脸上扫过:“二位长官,我许世荣这些年昧着良心给日本人卖命,知道这报应终究是会来的。” “我这个弟弟,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做了一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但自始至终,他跟日本人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求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 “我在大板巷还有一处宅院,此处只有我们兄弟二人知道。” “里面藏了一些金银钱财,我愿意全部交给两位长官,以此来换取我弟弟的一条性命。” 方如今知道,既然许世荣提出用这笔钱给弟弟卖命,数目肯定就不会少。 但能不能买下许世杰的一条命,尚不得而知。 既然有大人物掺和到了许世荣的案子里,那么许世荣的家财就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方如今估计他们特务处只能拿少部分,更多是当个过路财神。 至于许世荣方才提出的宅院中的财物,应该并不在其家产名册之中,推测是用来应对非常情况的。 所谓狡兔三窟,像叙事让这种人物,不可能不做好几手准备。 张鑫华站在病床前,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许世荣,你别再拖了!跟日本人的那些勾当,你到底说不说?” 许世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然而,未等他开口,胸口突然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便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气息渐渐地、却又是不可逆转地消失了。 “许世荣……许世荣……你!”张鑫华呆立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挫败。 “大哥……”许世杰哽咽着,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 “大哥,你醒醒啊!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你不能这样离开我啊,大哥……” 许世荣就这么死了,即便是方如今也始料未及,眼瞅着计划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九百七十二章 骆守礼 弥漫着消毒水味与沉重气息的病房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许世荣,此刻静静地躺在了病床上,生命之火悄然熄灭。 许世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抓着床边,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流逝的时光,让哥哥不要离去。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他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却心碎的声音。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很快,戴建业硬生生地将许世杰从地上拉了起来。 护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同情,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拿着一块洁白无瑕的床单,准备缓缓盖上许世荣安详却再无生气的身躯时,许世杰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走开!”他猛地一声怒吼,双手用力推开护士“他还活着,你们这是干什么?”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白床单差点掉落,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不解。 方如今站了出来:“许世杰,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要认清现实,让哥哥体面地离开。” 方如今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让他那颗拒绝接受现实的心微微颤抖。 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许世荣,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抗拒,只是默默地,让泪水肆意流淌,仿佛是在为这段无法割舍的兄弟情谊做最后的祭奠。 方如今轻轻地对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接收到这个信号后,虽然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洁白的床单轻轻地盖在了许世荣的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张鑫华原本打算在这沉重的时刻立即将他带离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但方如今在目睹了这一幕后,觉得或许让许世杰多留一会儿,静静地陪伴在许世荣的身边,会更好一些。 早就听说兄弟人人感情深厚,从方才的所见来看,传言非虚。 尽管许世杰涉嫌杀害他的父母,但方如今心知一切都是日本人在背后捣鬼,许世杰只不过是他们的卒子,他轻轻地拍了拍许世杰的肩膀说:“再多陪陪哥哥吧,他会感受到的。” 他叮嘱戴建业盯住许世杰,自己则是和张鑫华走出了病房。 一门之隔的病房内,除了偶尔传来的低泣声,就是一片死寂。 张鑫华和方如今默默地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楼道的尽头。 这里相对安静,却也难以完全逃离那份沉重的心情。 张鑫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想借由这尼古丁的麻醉来暂时缓解内心的压抑。 烟头的微光在昏暗的楼道中忽明忽暗,像是他心中那份复杂情感的写照。 过了许久,张鑫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尽管有所预感,但还是太快了一些。” 就在许世荣刚刚苏醒过来时,他还跟许世荣聊过一会儿,许世荣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不舍,他放不下自己的弟弟。 这好理解,没有了许世荣这棵参天大树遮风挡雨,许世杰很快便会湮没在大自然中。 “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却还是逃不过生离死别?” 方如今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张鑫华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张组长,我总觉得许世荣最后的那些话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又或者是在暗示什么。” 张鑫华闻言,眉头紧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方如今的直觉一向敏锐,往往能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 “你发现什么了?能具体说说吗?” 方如今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这只是我的直觉,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依据。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但总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鑫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某些时候,直觉往往比逻辑更加可靠。 于是,他提议道:“那我们一会儿去问问许世杰吧,或许他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方如今点头。 忽然,张鑫华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怒容瞬间布满了他的脸庞,紧握双拳,声音低沉而愤怒地说道:“许世荣的死,还得立即向科长和处座报告!这件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传遍整个单位,甚至整个城市。那些时时刻刻都盼着许世荣死的人,这下应该高枕无忧了,但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说完,他脸上的怒意更甚,仿佛有一团怒火在胸中燃烧,猛地将手中抽得只剩下半截的香烟扔到地上,然后用皮鞋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那半截香烟被碾得粉碎。 方如今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张鑫华的一举一动,等张鑫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说道:“一会儿我可不可以把许世杰带回去,他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 张鑫华当即表示同意,许世荣已死,让背后的黑手暂时松了口气,但许世杰还活着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 暗夜中的长江,宛如一条深邃的绸带,静静地铺展在夜幕之下。 月光稀薄,星星点点地洒在水面上,与远处城市的灯火遥相呼应,仿佛是天地间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壮阔的画卷。 江面轻轻泛起波澜,波光粼粼中藏着夜的秘密,偶尔有船只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悠长的尾迹,又渐渐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中。 两岸的山影朦胧,宛如守护者的轮廓,静静地见证着江水的流淌与岁月的变迁。 江心之处,一艘帆船悄然朝着灯火阑珊的南岸码头靠近。 船身轻盈地划破水面,带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与周围静谧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黑漆漆的船舱内,沉闷的鼾声此起彼伏,如同暗夜中的低吼,而骆守礼双眼圆睁,听着舱外传来的轻轻浪花和船身吱吱声响,久久无法入睡。 船只正缓缓驶向码头,准备卸下沉甸甸的货物,但对于骆守礼而言,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因为船东特意交代过,他无需下船。 骆守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中的短刀刀鞘,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慰与兴奋,一丝笑意又浮上嘴角。 下午有个刀疤脸挑衅自己,毫不意外地被自己放倒,还把船东家等人惊了出来,狠狠挨了一顿批,顺带着平时欺负骆守礼的那几个人也挨了训。 令骆守礼没有想到的是,短刀在打斗之中不慎掉落,被众人发现。 但是,东家并没有因为他斗殴就对他进行责罚,也没有没收他的短刀,只是要求他不要和其他船工再动手,即便非要动手,也坚决不能使用武器。 跟骆守礼要好的几个船工悄悄竖起拇指,赞他厉害。 自己隐姓埋名到了船上之后,船东看在他踏实肯吃苦的份上,对他很是不错,在老船工面前也对他照顾有加。 但对于骆守礼而言,真正的安全感,来源于他腰间那把精致的手枪,尽管这把枪目前只有的两包子弹。 那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只有巴掌大小,号称“掌心雷”,是他众多武器中的一个,因为小巧隐蔽,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夜深人静之时,骆守礼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滑向腰间,轻轻触碰那熟悉的枪身。 往昔的日子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让他既怀念又感慨。 如今,他化名骆守礼,藏匿于这艘平凡的货船之上,一把短刀,一把手枪,成了他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夜晚,默默缅怀的过去。 枪法是用无数子弹堆砌出来的技艺,而今,远离了那个充满杀戮的世界,他的射术,恐怕已不复当年。 对于骆守礼而言,这平凡的日子虽无昔日的刺激与奢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学会了在晨曦初照时,与船工们一同迎接第一缕阳光,享受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在夜晚,他会仰望满天繁星,心中不再有杀戮的负担,只余下宁静与释然。 他开始尝试着融入这种平淡的生活,用那双曾经握过枪与刀的手,去修补渔网,去搬运货物,感受每一份汗水背后的辛勤与满足。 船上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每当夜幕降临,围坐在甲板上,与工友们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听着他们讲述各自的故事,骆守礼觉得,这样的生活,竟也如此温馨而真实。 他不再需要时刻警惕四周的威胁,不必在每个黎明与黄昏之间,计算着生死的距离。 他的心中,逐渐生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那是远离了刀光剑影后的平静,是灵魂深处得到救赎的释然。 虽然没有了大把的钱财,无法再如往昔般花天酒地,但骆守礼发现,真正的幸福,原来并不在于物质的堆砌,而是在于心灵的富足与自由。 他学会了珍惜眼前人,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哪怕它只是简单的一日三餐,哪怕它只是与风浪为伴的航行。 在这条不归的旅途中,骆守礼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一个可以让他放下所有防备,安心停泊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时间悄然流逝,直至深沉的睡意终于将他包裹,骆守礼才缓缓进入了梦乡。 然而,天边的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揭开夜幕,甲板上值夜人的脚步声与交谈声便已穿透舱室的喧嚣,将他从梦中唤醒。 骆守礼揉揉惺忪的睡眼,见周围几个船工也纷纷起身,这间狭小的舱室内,十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与海水味的独特气息。 他心中暗想,等到有一天自己成了资历深厚的老船工,或许就能住进隔壁那相对宽敞的六人间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抹微光,照亮了他对新生活的期许。 随着众人一同走上甲板,骆守礼深深地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江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却也瞬间驱散了他一夜的疲惫。 甲板上已聚集了约莫二十人,其中四五人正排在舵楼右侧的简易厕所前,等待解决生理需求。 “船上就是这点不好,这厕所真是少得可怜。”骆守礼心中暗自嘀咕。 这艘木制的帆船的厕所设施简陋至极,唯一的一个就设在舵楼边,得益于舵楼部分结构超出船身,排泄物直接落入海中,省去了清理的麻烦。 至于船舱当中那些马桶,骆守礼光是想象它们可能从未被清洗过的情景,就感到一阵恶寒,绝不愿意冒险使用。 这时,那疤瘌脸过来插队,有意站在了骆守礼的身前,看得出他对之前的败北心中并不服气。 骆守礼并不想理会他,反倒是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样,这船上过得还习惯吧?”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骆守礼转头一看,原来是船东郑先生,他正神清气爽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昨日若非郑先生及时出面帮忙说话,那把短刀恐怕还难以保住,骆守礼心中感激,连忙客气地施礼回道:“劳郑先生惦记,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骆守礼记得自己是在大半年前上的这艘船,刚开始时,晕船的痛苦让他几乎将苦胆都要吐了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也学会了如何与风浪共处。 郑先生依旧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亲切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兄弟之间,就不必那么客气了。你也别再喊我郑先生了,你看看我哪有一点先生的样子。若是你看得起我,不妨以后叫我郑大哥。” 郑先生四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魁梧,肌肉线条分明,脸庞刚毅,粗犷的五官,满脸胡须,只有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才配得上“先生”二字。 骆守礼自然知道人家客气,但自己不能心里没数,赶紧道:“郑先生,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就是一个臭卖力气的,岂敢跟您称兄道弟。您若是再这么说,就是要赶着我走啊。” 郑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接道:“守礼,你在船上跟人家说话也不多啊,怎么油腔滑调起来了?” 骆守礼挠挠发青的头皮,不好意思地说:“让您见笑了,天天跟他们在一起,难免学了些劣习。” “你也不必拘谨。若是不合群,离他们太远,反倒是不美。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会儿你得下船去帮我办点事。” “啊……办事?”骆守礼茫然,旋即回应,“我怕我办不好,耽误了您的事情。” 郑先生摆手道:“很简单,帮我送点货,给一个客人。”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上岸 郑先生递给骆守礼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 上面写了三个地址,都是药店。 郑先生解释:“别看我是船东,但常年跟着船在外面跑,漂在水上,一到阴天下雨关节就疼。其他兄弟大多也是这样。所以,船一靠岸,我都会去买些草药备着。你上船的时间不长,这方面也要注意。” 骆守礼连连点头。 “看你身手不错,以前当过兵,或者是……”郑先生看上去对骆守礼的过去很感兴趣。 “我倒是想当兵,但人家见我老是打架,根本就不要我。” 郑先生哈哈大笑:“那是他们不识货。我看你随身带着匕首,是为了防身,还是……?” “郑先生,我身负国恨家仇,是以对这些兵凶之器多有留意,让先生见笑。” 郑先生微微摇头:“何来见笑,原说君子六艺,其中便有射,现时倒没有几个君子能舞刀弄枪,倒是能开枪,但准头儿就差强人意了。” 骆守礼怀疑郑先生已经知道自己私自藏有手枪的事情了,但尙搞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便仍旧面不改色回道:“郑先生说的是,枪虽然小巧,但威力也大,这要打中了,可比刀剑厉害。” 郑先生道:“正是如此,且这枪弹去得快,看也看不到,实在比刀剑厉害。当年义和拳那么多人,成千上万的冲锋,还是不过有洋枪洋炮的洋人。” 两人站在这里聊得起劲,周围人又留意起来,包括跟骆守礼不对付的疤瘌脸,向这边投来怨恨的目光。 骆守礼根本不理会这个手下败将,若不是在船上,他早就解决掉这个家伙了。 郑先生又道:“这条船是我的身家性命,这么多的兄弟的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船吃饭呢,如今这世道不太平,还是要有所准备才是啊。你觉得呢?” 两人一问一答都很大声,大伙反正无事,这骆守礼又颇有点不同,大家都想听他们能说出什么。 骆守礼低头想起来,周围人都静静等他发言,他吊一会胃口才说道:“在下不才,觉得这武器究竟是凶器。虽然看上去能壮胆气,但有了武器也是麻烦,会被很多人盯上。” 郑先生还没有说话,一个黑脸大汉倒是开口了,他哈哈大笑道:“嘿嘿,老骆,别看你平时不哼不哈的,说的倒是这么个道理,老子也觉得要是有了枪反倒是拿着烫手。” 郑先生拍手道:“骆兄弟见识不凡,我对此事倒是欠考虑了。” 说罢,又转头对众人说:“大家伙都听听,骆兄弟有勇有谋,也是我运气好,得了这么一个好兄弟。还有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运气好,都是我的财神爷。” 郑先生说话也是比较讨喜,周围船工哄笑一阵,骆守礼脸上也露出点笑,这郑先生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当众捧自己,自己当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谦虚道:“郑先生说笑了,是郑先生赏我一口饭吃,我才有今天。” 此时,也轮到了骆守礼上茅厕,他告声罪,连忙上了舵楼,在厕所中吹着江风,脑子里回想着方才的一幕。 这个郑先生到底是唱得哪出? 晨光初破,骆守礼未及餐食,便遵照着郑先生的细致吩咐,离船登岸,目的地是秦淮河畔一家声名远播的药店,欲求几味珍贵草药。 不料,当他满怀期待地站在那古朴的店门前时,却发现门扉紧闭,一片寂寥。 打听之下,方知店中大夫遭遇不幸,家中突生变故,自身亦在混乱中受伤,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榻上,生死未卜。 骆守礼闻此,不禁轻叹,心中暗道:“医者难自医,此言诚不欺我。” 所幸,郑先生心思缜密,早已预备了另一方案,给了他另一家药店的地址,虽相距甚远,却也只好作罢。 无奈之下,骆守礼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车夫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似乎已将他从先前药店失落的身影铭记于心。 车行途中,车夫压低声音,道出一段秘闻:那大夫竟是被绑匪掳去,幸得警方及时救援,虽免于危难,却伤势严重,生死未卜。 骆守礼听后,心中虽泛起一丝涟漪,却并未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这世间纷扰,打打杀杀之事,早已远离他的生活,一桩绑票案,不过尔尔。 只是,大夫的遭遇让他略感惋惜,若非如此,他定能在那家药店购得更为纯正的药材。 郑先生指定首家药店,显然对其颇为信赖,大夫的为人亦是可敬。 念及此,骆守礼心中更添了几分对郑先生的敬佩。 终至第二家药店,骆守礼顺利购得所需草药。 他并不急着回到船上,郑先生所给的归期是晚间七点,时间尚充裕,他便从容不迫地安排起后续事宜。 草药沉重,携带不便,于是他寻得一家回程路上的客栈,花费一角钱,将草药寄存于此,与店家约定六点前取回。 沿着秦淮河闲逛了数小时,便到了午时,阳光正好,骆守礼步入一家酒楼,决定好好犒劳一番自己。 酒楼上,佳肴满桌,他更是畅饮四两烧酒,那酒香醇厚,与船上那些劣质白酒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船工的工钱虽微薄,但骆守礼生性节俭,半载光阴里,他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些积蓄。 这些年跟他当年干一票买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拿在手里踏实的很。 踏上岸土,四周繁华喧嚣,诱惑诸多,然而对于骆守礼而言,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似乎并无太多消费之处。 他不似那些急不可耐的船工,一离船便直奔烟花之地,寻找片刻的欢愉与释放。 他更喜欢在闲暇时,漫步于秦淮河畔,看那河水悠悠,听那船桨轻摇,感受那份宁静与淡然。 吃喝完毕,骆守礼就近觅得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外面的天气依旧带着几分暑气,步入茶馆,一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炎热。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打算借此解解酒意。 茶馆内,苏州评弹的乐声悠悠响起,那声音温婉而缠绵,如同细雨轻拂过心田,又似春风拂过柳梢,带着江南特有的柔情与雅致。 骆守礼轻轻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睛,乐声中,仿佛能听见江南水乡的潺潺流水,看见白墙黑瓦下的烟雨蒙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楼梯轻响间,一位魁梧大汉踏步而上,身躯如山岳般,肌肉在衣衫下隐隐鼓胀,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不羁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 他迅速扫视全场,旋即定格在骆守礼面上。 骆守礼虽闭目养神,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注视,仿佛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摸索至茶碗边缘,悠然端起,借由品茗的动作,眼睑微抬,迅速而隐秘地瞥向那位不速之客,心中暗自戒备。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朝骆守礼走去,步伐沉稳而自信。 随着他的接近,原本僻静的一角瞬间成为了茶馆内的焦点,众茶客或明或暗地将视线投向这里,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依旧闭着眼睛。 那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骆守礼的对面,用力地拍打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引得伙计连忙小跑过来,惶恐地询问需要何种茶水,生怕怠慢了这位气势汹汹的客人。 骆守礼缓缓睁开眼帘,双眸明亮,与对面那人的目光平静相接,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试图以友善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然而,对方却并未领情,只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竟提出要让骆守礼让出这个位置给他。 骆守礼心中微讶,这个位子不仅视野开阔,能清晰观察到大街上的动静,更是第一眼就能发现上楼的客人。 骆守礼心中虽有不悦,但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欲与此人纠缠,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人见状,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骆守礼的位置上,连句感谢的话都未曾提及,显得极为粗鲁无礼。 骆守礼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随即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继续品他的茶,听那苏州评弹,尽量让自己不受此人的影响,保持心境的平和。 本以为这场小插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两人之间再无交集,谁料,仅仅过了五六分钟,那人竟突然对骆守礼招手,同时指了指对面的空板凳,示意他坐过去。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走了过去,重新在那人对面坐下,心中暗自揣摩,难道此人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对面的男人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骆守礼,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骆守礼心中虽感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和,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我确非本地人,乃是行船之人,此次上岸是为了办些私事。至于从何而来,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归途呢?”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说道:“说话文绉绉的,少跟老子掉书袋。直截了当说,你到底是干嘛的,别跟我这儿绕弯子!” 骆守礼见状,知道此人性格直率且有些粗鲁,便不再卖关子,直接回答道:“兄弟是安徽桐城的,就是帮人跑船的,这不,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一些东西回去。” 男人看了看骆守礼,见他身前身后脚下并无任何货物,便道:“你可别骗老子,不然老子生气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骆守礼微微一笑,解释道:“老兄多虑了,这次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些必需品回去,因此身上并未携带太多货物,只是些零星小物,已放在客栈中。”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解释,目光在他身上又打量了一番,见他神情坦然,不似说谎,便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然而,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并未完全消散,显然对骆守礼仍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骆守礼心中暗自叹息,深知与这类人打交道的不易,但既然“缘分”使然,让他坐到了这里,便只能尽力应对。 为了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主动找了个话题,微笑着问道:“老兄坐在这里,莫非是在等人?” 那大汉不时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窗外,这举动无疑在暗示,他要么是在等人,要么是在密切观察着什么。 对于骆守礼的询问,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未直接否认,反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呢?也是在这里等人?那人来了吗?” 骆守礼摇了摇头,笑道:“我并非在等人,只是闲暇之余,来此品茶听曲。” “也好,那就陪老子坐会儿,一个人闷得慌。”大汉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尽管如此,但语气似乎比先前缓和了一些。 骆守礼心中虽然依旧警惕,但面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说道:“能陪老兄坐坐,也是我的荣幸。”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茶馆内的苏州评弹依旧在耳边回响,气氛却因为大汉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微妙。 骆守礼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心中却在不断揣摩着这位大汉的身份和意图。 他深知江湖险恶,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然而,无论他如何揣测,却始终摸不清对方的门道。 骆守礼只好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不可轻举妄动。 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骆守礼感到愈发不自在。 他本就不习惯与陌生人长时间无话可说的共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让他摸不清底细的大汉。 他在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离开,既不显得突兀,又能避免可能引起的不必要麻烦。 正当他思索之际,茶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骆守礼顺势望去,只见七八个大汉正拎着棍棒正朝茶馆走来,似乎是来找人寻仇的。 第九百七十四章 揭底 骆守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的直觉,那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后磨砺出的敏锐感知,此刻正疯狂地向他示警——那七八个缓缓逼近的身影,他们的目标,似乎与自己对面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那男人嘴角边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意,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风暴的无畏,甚至是期待。 男人突然间转头,直视着骆守礼。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骆守礼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 “你在这里等着我,”对方低沉地说道,“我去会会他们。” 骆守礼心中一阵错愕,这突如其来的吩咐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过才相识片刻,彼此间还隔着千山万水的陌生,怎么就突然要他在这里等待? 他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为何要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了。 然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骆守礼的困惑和犹豫,起身站起身,没有再多看骆守礼一眼,他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随着男人下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骆守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涌上心头。 片刻的沉寂之后,楼下的世界仿佛突然间被点燃,一阵接一阵的乒乒乓乓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同地狱之门被猛然推开,释放出无尽的喧嚣与混乱。 就在骆守礼心中焦虑不安,几乎要忍不住冲下楼去一探究竟时,楼梯口再次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走上楼来,步伐稳健,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或疲惫之色,就连呼吸也依旧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轻松的散步。 他微笑着朝骆守礼走来,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自信,几分神秘,还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这份超脱与冷静,与方才的嚣张简直是判若两人,让骆守礼不禁对这位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也感到一丝莫名的敬畏。 “都解决了。”男人轻声说道,语气平淡,“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有个人想见你。” 听到男人说“有人想见自己”,骆守礼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惊诧的涟漪。 他皱眉思索,试图在脑海中搜寻任何可能与南京有关的联系人,但记忆如同一片茫茫大海,除了偶尔几艘熟悉的船只轮廓,便再无其他。 “我在南京?”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我似乎并不认识什么熟人。” 男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坐下,目光始终锁定在骆守礼身上。 “有时候,认识与否并不重要。”他轻声说道,“重要的是,你此刻在这里,而我,正是那个带你见那个人的人。” 骆守礼感到一阵困惑与好奇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很想追问更多,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会轻易透露太多信息。 “抱歉,我还有事。”骆守礼不喜欢这种被莫名卷入未知事件的感觉,更不愿意在南京这个陌生的地方与不明身份的人纠缠不清。 这里虽非无法之地,但直觉告诉他,继续留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起身欲走,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那一步时,对方突然拦住了他的去,抬手的一瞬间,骆守礼的眼角捕捉到了对方腰里别着的手枪。 骆守礼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轻易地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镇定,目光与男人对视,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妥协的余地。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骆守礼缓缓说道,语气中尽量保持着平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工。” 男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讥讽,几分挑衅。 “普通的船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普通的。你,也不例外。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随我来。” 男人低沉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他转身示意骆守礼跟上。 骆守礼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决定跟随男人离开。 骆守礼紧随男人下楼,一楼的伙计正忙着收拾几张残破的桌椅,似乎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而门外,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大汉相互搀扶着,脸上挂着彩,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正高声咒骂着一个姓曹的人。 然而,当这些大汉的目光落在骆守礼和他身边的男人身上时,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他们连忙相互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地溜走了,连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男人不说话,甚至连看也不看骆守礼一眼,径直朝着东走去。 骆守礼原以为男人会带他进入某个隐秘的小巷,以便进行更为私密的交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领着他来到了秦淮河畔。 此时正值白日,秦淮河畔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 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两岸的建筑古色古香,倒映在水中,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桥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小贩们推着车,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吃食和玩物,吸引着行人们的目光。 骆守礼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暗自诧异。 在这样的闹市之中,男人究竟有何打算? 难道他就不怕被人打扰,或者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吗? 然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领着骆守礼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有一棵老柳树,枝叶繁茂,为两人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遮阳之所。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骆守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 在柳树的荫庇下,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骆守礼等待着,心中五味杂陈,既好奇又警惕。 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终于,当骆守礼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准备开口试探时,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我姓曹,你可以叫我老曹。”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紧接着,老曹道:“你可知道,拒绝跟我一起谈谈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骆守礼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答案可能并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老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几分冷酷,几分玩味:“我把他捆在这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晒了五天,百多斤的人,剩下不到六十斤。” 老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骆守礼心中猛地一紧,温柔安静的环境如同忽然危机四伏。脑中快速回想方才的经历,上岸之后自己一直谨小慎微,似乎并无什么过错。 一边暗暗戒备,一边用眼角关注老曹的双手,见到还是在背后,略略放心,口中回道:“那定然是这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而非仅仅是得罪了你。” 老曹并不看他,还是淡淡道:“多年前,我的东家看他穷困潦倒,接济他,这些年他发达了,非但没有报恩,反而看不起我们东家了。你说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该不该杀。” 骆守礼初见老曹就知道此人并非普通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听他处置人的手法,果然是个狠人,口中回道:“既然是如此的不懂报恩,也怪不得老兄出手。如此的惩罚,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老曹对他的马屁毫无反应,还是淡淡的口气叙述着:“有相士说我杀伐过重,必祸至后人,如今果然如此,我从二十岁开始找女人,但如今过去十几年来,膝下却并无一子。一开始还唉声叹气,恨老天不公,但到了后来索性也就看开了。” 骆守礼听了心中开始明白,此人一定也是个刀头舔血的人物,方才在茶楼对付那些大汉,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不然那些人岂会有活路? 但他始终不知道老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老曹淡淡道:“你想不想回到以前?” 骆守礼心念电转,不知道这老曹到底什么意思,小心的回道:“不知老兄到底什么意思?我离开老家桐城之后,一直居无定所,来到船上,不过求三餐一宿,自食其力,没有过其他想法。” “你既是桐城来的,可曾知道文庙的泮桥又叫什么?” 骆守礼措不及手:“在下,在下……” 老曹双目直盯着骆守礼,“那桐城文庙又是一座学宫,是桐城县学和儒学教官的衙署所在,有文庙门楼、宫墙、棂星门、泮池、泮桥、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土神祠、东西长庑等,至于那泮桥又被人称为状元桥。” “你以为你说的话骗得了你们船东,就能骗得过我?都是刀头上舔血的人,便是和你对上一眼,也能猜测出你并非普通船工。” 老曹说话非常自信。 骆守礼的额头慢慢沁出汗珠,他少有如此被动的时候,被人当面揭穿,而且还不敢胡搅蛮缠。 老曹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既然找到你,便自有我的道理。这个道理也许你此刻还不够了解,但一会儿见到那人,你肯定会比我更加清楚。”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一起去见他,如此我也不怕再绑一个人到大树上。” 老曹完全占据上风,骆守礼毫无准备,他自问进城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而那老曹一直都在用话点他,说明老曹是认识他的,并且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当年自己犯下的事情,便是杀头十次也是应该的,若这老曹执意要揭穿自己的老底,终会露馅,更何况此地是人家老曹的地盘,明面上这里只是一个老曹,背地里不定也有多少人。 老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自己连狡辩都不敢,此时不是耍滑头的时候,只好用个拖刀计。 “兄弟的身世确实有所隐瞒,却是有些苦衷,但我在南京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人,老兄让我做什么,不妨透个底儿?” 老曹转头看着前方的水面,打断他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找你,而是有人找你。至于这人到底是谁,此刻我不能说,你见了他,自然就会知道。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南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若不是方才见你还算是识趣,我的手段就不是今日这般与你说话。” 一阵微风拂过,阳光斑驳地透过树叶的缝隙,轻轻扫过老曹的脸庞,那两道模糊的刀疤在光影交错间更显狰狞:“记住,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然对你没什么好处。” 骆守礼低头沉默,心中五味杂陈,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就像矮檐下的影子,不得不暂时屈服。 他抬头看了老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行礼道:“也罢,既然如此,兄弟我就听你的。一会就去见那人。” 老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对骆守礼的识时务感到满意,拍了拍骆守礼的肩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的。半个小时之后,你去马衙街,东侧的街口有个卖糖葫芦的,你只要一口气买六根糖葫芦,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你该见的人。” 老曹转身离去后,骆守礼慢慢把头抬起,冷冷看着老曹的背影,第一次被人以生死来威胁自己,他心中最开始的微微慌乱之后,代之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当初就是为了过普通人的生活,才金盆洗手的,岂料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我本欲远离江湖,奈何江湖不肯忘我。” 骆守礼表面上叹着气,那股消失已久的豪气却在悄然间汇聚成流,汹涌澎湃。 自己从不是一个任由他人摆布、将性命交予他人手中的懦夫。 爹娘赋予的生命,岂是他人能随意拿捏的玩物? 望着老曹逐渐远去的背影,骆守礼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渗人的寒光。 第九百七十五章 圈套 骆守礼漫步在喧嚣的街市之中,目光偶然间被路旁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吸引。 那是一张张金黄诱人的芝麻大烧饼,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气。 他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换来了一张还冒着热气的烧饼,迫不及待地将那张沉甸甸的烧饼举到嘴边。 然而,就在他猛地咬下一大口之后,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呸!真难吃。”骆守礼低声咒骂了一句,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即便是那小贩投来如刀般锐利的目光,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在意。 然而,他并未随手将剩下的烧饼丢弃,而是随意地拎着它,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和小贩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眼神,径直向前走去。 此处距离老曹给他的约定地点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尽管大街上黄包车穿梭不息,他却并未选择乘坐。 那玩意儿虽然能节省脚力,但骆守礼总觉得一旦坐上,自己的行踪便仿佛被人所掌控,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骆守礼很快便融入了人群之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走着,仿佛只是这繁华都市中的一粒尘埃。 走了几百米后,骆守礼突然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子。 巷子两旁是高耸的墙壁,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宁静和阴暗。 他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老曹的底细,对骆守礼而言,始终是一团迷雾。 而老曹背后那人,更是如同隐匿于暗处的幽灵,神秘莫测。 但骆守礼心中有种莫名的确信,那个人,一定掌握着关于自己的某些秘密。 这份确信,让他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忐忑的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身份和过往,或许即将被揭开; 期待的则是,也许通过这次会面,他能找到暗中窥探自己的人,进而还有可能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想到船上那些平静而单调的日子,骆守礼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神秘人物真的知道自己的底细,且又是自己对付不了的。 那么,那份难得的宁静,恐怕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正满是心事的走着,前方的巷子中,一抹童趣的欢笑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骆守礼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小孩子正在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给这条阴暗的巷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他不禁多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温柔。 然而,当两个小孩的目光与他对视时,他们的脸色却当即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赶紧松开彼此的手,转身就跑,连地上的小玩意儿也顾不上了。 骆守礼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耸了耸肩,心中有些无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嘀咕:“难道自己真的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吗?”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因为常年在水上奔波,风吹日晒,脸上难免有些沧桑,但没想到竟然会吓到小孩子。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距离骆守礼不远的另一处院落里,十几个闲汉正聚集在一起。 他们或站或坐,神态各异,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院落中央的黑脸大汉身上。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小胡子,嘴里嚼着茶叶,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眯着眼睛不时往门缝外窥探,眼神里既有警惕也有期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在小胡子的身后,众多闲汉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着黑脸大汉,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势。 他们虽然在交谈,但小胡子由于位置偏远,并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从众人的神态和动作中,他可以猜测到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一会儿的计划。 小胡子不明白,这计划已经说了三次遍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说。 黑脸大汉在这些人中显然很有威信,他每说一句话,周围的人都会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被众人簇拥、认可的感觉让黑脸大汉感到十分满足和自豪。 他喜欢这种跟大家打成一片的感觉,更喜欢那种在关键时刻能够一呼百应、掌控全局的权威感。 今天,他们接了一笔大买卖。 只要把事情做成了,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这笔钱对于他们这些闲汉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诱惑。 除去分给自己这些兄弟的份额外,黑脸大汉还可以额外捞一笔。 这笔买卖是一个多小时之前接的,来人是个生面孔,但黑脸大汉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个大主顾,而且急于把事情做成。 于是,他便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提高了三成。没想到对方并未讨价还价,这让他暗自后悔没有多要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这笔买卖的利润也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闲汉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忽然,黑脸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轻轻打开,瞥了一眼时间,然后朗声道:“兄弟们,时候差不多了,都给我精神起来!等跟着老子把事情办成了,咱们去眠花楼,老子请客!” 话音刚落,这些闲汉们立刻精神一振,原本有些懒散的气氛瞬间被热烈和期待所取代,他们纷纷叫好,有的拍手,有的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在眠花楼中享乐的场景。 眠花楼虽然并不是那些顶级的享乐之地,甚至非常普通,但对于这些闲汉来说,能够去眠花楼享乐一番,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和奖赏。 黑脸大汉看着兄弟们兴奋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旋即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沉声道:“好了,都别闹了。记住,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等事情办成了,想怎么乐都可以,到时候我亲自带你们去眠花楼,好不好?” 闲汉们纷纷点头,表示听从大哥的安排,黑脸大汉一向言出必行,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够有好处。 于是,闲汉们纷纷收起嬉笑,整理好衣衫,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棍棒、短刀,还有一些铁索等物,这些都是他们平时用来防身或是打斗的工具。 黑脸大汉伸了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双眼炯炯有神,紧紧地打量着门的方向,黝黑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油亮油亮的,更增添了几分威猛的气势。 站在门口的小胡子看到兄弟们已经动了起来,知道事情即将开始,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 南京城里有很多这样的闲汉,他们每日无所事事,游荡在街头巷尾,寻找着各种机会打架斗殴。 等武器准备好之后,除了几个老闲汉毫不在乎的闭目养神外,其他人精神显得十分亢奋,坐立不安,时常把手中刀抽出来半截,又放回去。 小胡子从狭窄的门缝中紧紧盯着外面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眼睛几乎要盯出花来。 他眼看着老头的糖葫芦一根根被买走,心里焦急万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正主儿才会现身。 正当他想要转身询问身后的黑脸大汉时,黑脸大汉已经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皮猴子,今日咱们等的这个人可不是善茬,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拼命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冲到前面去,保住性命要紧。” 被称作皮猴子的小胡子大大咧咧地笑道:“知道了,崔哥,你放心。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平安。” 黑脸大汉不禁有些感动,他和皮猴子是同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皮猴子小时候就调皮捣蛋,但却是个实心眼儿。 是黑脸大汉把他从乡下带到城里来,给了他一个谋生的机会。 虽然黑脸大汉给皮猴子的并不多,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欺骗,但皮猴子却从未计较过,他的回报已经远远超过了黑脸大汉的期望。 此刻,面对着皮猴子的淳朴和忠诚,黑脸大汉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惭愧。 他自问自己如果换位而处,是否能做到皮猴子这样的程度。 “哥,抽烟!”皮猴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那烟显然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接过烟,看了一眼,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这是皮猴子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你这小子,总是这么懂事。”黑脸大汉说着,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烟,然后放到嘴边点燃。 皮猴子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黑脸大汉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烟雾在肺腔中弥漫开来,脸上露出了无比舒爽的表情。 在这个院子中已经枯等了很长时间,久了之后是人都有点烦躁,抽点烟确实有放松的作用。 皮猴子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黑脸大汉手中的香烟,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很想尝一口,但又不敢开口。 “来,你也抽一口。”黑脸大汉似乎看出了皮猴子的心思,将香烟递向他。 “谢大哥。”皮猴子美滋滋地伸手接过,正要将香烟塞入口中,突然间,顶替他望风的人大喊了一声:“人来了!!” 院子里顿时哗啦啦一阵乱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黑脸大汉几步并作一步,迅速走到门前,一把将那个望风的人推开,自己则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门外。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他们等待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黑脸大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们,低声喊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一会儿谁也不准退,把他给我打趴下。咱们要干就干个漂亮的!” 众人低声响应。 隔着门缝,黑脸大汉和皮猴子等人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的男人正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两人似乎正在讨价还价。 这个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的出现却让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黑脸大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的举止和神态。 他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神十分犀利,不时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同时,即便是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看来,这就是咱们要等的人了。”黑脸大汉低声说道,同时示意身后的兄弟们做好准备。 皮猴子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紧盯着那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低声对黑脸大汉说道:“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偷偷地到他身边,趁他不注意,嘿嘿……一刀解决了他。” 黑脸大汉闻言,眉头紧皱,严厉地瞪了皮猴子一眼,低声喝道:“放屁,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愚蠢?这个人能值那么大的价码,就说明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按计划行事。” 皮猴子被黑脸大汉的威严所震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心中仍有些不甘,嘟囔着说道:“可是,大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吗?” 终究是自己的带到城里的小伙伴,黑脸大汉耐心地解释道:“人数多并不代表就能干过他。你看他的动作,就像是个练家子。” “这种人,往往有着过人的身手和反应速度,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对付的。” “皮猴子,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想死,去送死我也不拦着,但老子可不会把你的尸体运回老家,随意找个山沟扔了喂狼。” 说到这里,黑脸大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一会儿,你给老子在后面待着,别离得太近,也别给老子惹祸。我们的目的不是弄死他,而是试探试探他的斤两,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果他是个难缠的角色,那我们就得更加小心谨慎地应对了。” 皮猴子听了黑脸大汉的话,心中虽然仍有些不甘愿,但也知道大哥的话是为了他好,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听从安排,不会轻举妄动。 而这时,外面的骆守礼已经将六个糖葫芦攥在了手中…… 第九百七十六章 围困 阳光斜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给午后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骆守礼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中,手中紧紧抓着六串刚从老张糖葫芦摊上买来的宝贝。 那些糖葫芦,每一颗山楂都饱满圆润,像是精心挑选过的艺术品,外层裹着的糖浆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在微光下更显诱人,能在瞬间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甜蜜渴望。 路过的孩童与行人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咽下了即将流出的口水。 然而,骆守礼的眼神却并未停留在这份令人垂涎的美味上。 阳光虽然明媚,但骆守礼的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寒意,手中的六串糖葫芦依旧鲜亮诱人,可这份甜蜜却似乎无法驱散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他总感觉暗处有几双眼睛在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像是被无形的网紧紧缠绕。 他试图用余光去捕捉那些窥视的源头,但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更深的困惑。 大街上的人们各自忙碌,或笑或谈,看似一切正常,可那份隐约的威胁感却如影随形。 骆守礼加快了脚步朝着一条小项走去,手中的糖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不远处的院内,背阴处笼罩着一群聚在一起的身影,他们的脸上或带着狡黠,或带着狠厉,围成一个紧密的圈。 黑脸汉子站在中间,低声道:“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了。” 他眯着眼睛,目光透过大门的缝隙,直接锁定在骆守礼的身上,“看那人的模样,不是善茬。但咱们干的,不就是棘手的活儿吗?你们说,干不干?” 周围的人立刻低声响应:“干,为啥不干?不干出怎么赚钱?他一个外乡人,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想尥蹶子不成。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黑脸汉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一个身材瘦小的皮猴子,他拍了拍皮猴子的肩膀:“好,现在轮到你上场了,皮猴子。你想办法把他引到巷子里来,咱们来个关门打狗。等事情做完了,老子就兑现承诺,带你们去最好的酒馆喝酒,找最漂亮的女人。” 皮猴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舔了舔嘴唇,答应一声,正要迈步出门,却被黑脸汉子一把抓住。 “小心些。这小子不简单,别让他识破了。咱们要的是干净利落,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皮猴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身形一闪,直奔后门而去。 而院内,众人则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猎物”。 皮猴子像一只潜行在人群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骆守礼的背后。 他故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匆忙过路的行人。 就在与骆守礼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地一侧身,看似不小心地撞了骆守礼一下。 骆守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手中的糖葫芦差点脱手。 他稳住身形,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那个撞他的人已经迅速转身,朝附近的一个小巷子跑去。 “哎,你……”骆守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皮猴子已经消失在了小巷的入口。 骆守礼追到了巷口,那小巷子狭窄而深邃,两旁的墙壁斑驳破旧,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阳光在这里变得稀薄,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步远的距离。 小巷内弥漫着一种潮湿和霉变的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跟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就这样,骆守礼在不知不觉中被皮猴子引入了那个昏暗、狭窄的小巷子,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刚一进小巷子,骆守礼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 前方的院子中,尽管看不见一个人影,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杀气,如同寒冰般刺骨,正越过那堵斑驳的院墙,悄无声息地扩散出来。 骆守礼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无数次生死较量中锤炼出来的直觉。 他当即决定,不能继续深入,立即调头撤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后路却已经被人堵死了。 几个身影从暗处闪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将小巷的出口封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狠厉。 有人喊了一声:“大哥,妥了。” 当即,那扇紧闭的院门轰然打开,如同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从中涌出七八个大汉,其中有几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手中拎着的短刀不时有刀光闪动,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 而之前那个故意撞骆守礼的人家伙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得意与挑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骆守礼的心跳不禁加速,手心也微微出汗。 但他深知,此刻不能慌乱,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骆守礼毕竟是个老江湖,表面上看起来神色冷静,目光如炬,一直没离开对面那个为首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身材高大,面容凶悍,他盯着骆守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些人迅速地将骆守礼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骆守礼拱手向众人行礼,声音平和地问道:“各位好汉,在下好像跟你们并不认识,搞这么大的阵势,是要作甚?” 黑脸汉子闻言,哈哈一笑,声音如雷鸣般在小巷中回荡,上下打量了骆守礼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是条汉子。竟然面不改色,有种!不过,认不认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撞上了我们,那就只能算你倒霉了。” 说完,他手中的短刀轻轻一挥,身后的众人立刻蠢蠢欲动,仿佛只要黑脸汉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将骆守礼剁成肉泥。 骆守礼在心中迅速地盘算着当前的形势。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这些汉子中虽然有几个块头很大,手里还拎着短刀、棍棒等器械,但看他们的动作和站姿,显然只是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足为惧。 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虽然以少打多不能说是完全有把握,但凭借自己的身手和经验,大概率也不会吃亏。 关键在于如何找到突破口,迅速脱离这个危险的境地。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锁定在了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站位较为松散,且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集中。 骆守礼心中一动,这里,就是他的突破口。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准备在关键时刻发动突袭。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把握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从薄弱之处打开缺口,迅速脱离这个危险的包围圈。 对面的黑脸大汉势在必得,将骆守礼左右张望的行为看在眼中,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害怕了。 这么多人围住一个人,若是还让骆守礼跑了,那以后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哼,别看了,今天你插翅也难飞!”黑脸大汉冷笑一声,“有什么本事的话,一会儿拿出来就行了。” 骆守礼再次拱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疑惑:“这位好汉,我和你们远日无怨今日无仇,敢问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般对我?若是我有不对之处,还望好汉指明,在下定当赔罪。” 黑脸大汉闻言,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小巷的墙壁都仿佛在颤抖:“你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得罪了人。但兄弟我们拿钱办事,讲究的就是个信义二字。主顾的信息,我们是万万不能泄露的。所以,你也别多问了,今天这事儿,你就当是个教训吧。” 说完,黑脸大汉一挥手中的短刀,示意周围的汉子们再次逼近骆守礼。 这些人在城里欺负人欺负惯了,骆守礼无意给他们留下了胆小怕事的印象,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懈,仿佛骆守礼已经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骆守礼心中迅速盘算着,这突如其来的围攻,老曹绝对脱不了干系。 以他对老曹的了解,这家伙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说不定就是老曹在背后指使的这群人,想要给他一个教训,或者是更糟糕——直接干掉他。 但对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骆守礼心中充满了疑惑。如果是仅仅为了教训他一顿,那还好说,他或许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如果是想要他的命,那他就必须拼尽全力,争取一线生机。 他再次环顾四周,这些人的站位都已经被他牢记在心。 ”那好,既然好汉不愿意直言相告,那我也就不问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的零钱,请众位好汉拿去喝茶。“骆守礼故作镇定,作势就要掏口袋。 然而,就在他手刚触碰到口袋边缘的那一刻,黑脸大汉突然一声大喝:“慢着!” 骆守礼停住动作,目光紧紧盯着黑脸大汉,等待他的下文。 “哼,你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黑脸大汉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不屑,“我们兄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拿钱钱财,替人消灾。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说完,他再次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上!” 黑脸大汉一声令下,周围的汉子们立刻像饿狼一样扑向了骆守礼。 第九百七十七章 脱离与挟制 骆守礼孤身立于一群闲汉之中,骆守礼目光冷静,身形未动,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塑。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之际,他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右手微抬,手腕一抖,糖葫芦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最前一名闲汉的面门。 这糖葫芦本是孩童玩意,此刻却成了他手中的武器。 那闲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糖葫芦击中,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脸颊上顿时传来剧痛。 同时,鼻梁骨也没扫到了,随着骨骼断裂的恐怖声响,鲜血从他的鼻腔中喷涌而出,斑斑点点染红了青石板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其他闲汉们惊愕之余,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目标。 黑脸大汉也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竟有如此胆色和身手。 但惊愕只是一瞬,随即被恼怒所代替。他瞪大眼睛,怒视着骆守礼,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你们这群废物!”黑脸大汉怒喝道,声音如雷,震得巷尾回声阵阵,“给我上!不要后退!” 他挥舞着手中的短刀,示意手下的闲汉们继续围攻。 然而,那些闲汉们已被骆守礼的威势所震慑,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 “你们这些胆小的鼠辈!竟被吓破了胆!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黑脸大汉猛地一挥手中的木棍,几乎要砸到身旁的闲汉,“给我上!谁再后退,我第一个不饶他!” 在黑脸大汉的威逼下,那些闲汉们虽然心中恐惧,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向骆守礼逼近。 骆守礼以静制动,站立如松,手中拎着的五个糖葫芦在微风中微微颤动,让其余的闲汉们心悸不已,围攻的步子很慢,几乎是挪动状态。 “上啊,还等什么!”黑脸大汉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他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几乎要戳到身旁闲汉的鼻子,“他只有一个人,一起上,就不信打不过他!” “现在不上,一会儿喝酒吃肉睡女人可别说我不带你!你们这群废物,难道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吗?” 也许是被黑脸大汉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最前面的两个持短刀的闲汉突然怪叫一声,如同两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冲向了骆守礼。 “好样的,老子就说嘛,老子手下的兄弟怎么可能会有孬种!” 黑脸大汉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皮猴子,一会别出风头,给老子躲在后面去。” “知道了。” “知道了,大哥。”皮猴子应声,眼神闪烁,迅速退到人群后,准备见机行事。 前方的闲汉已如饿狼扑食,向骆守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两把短刀在空中划过两道寒光,却无一能触及骆守礼的衣角。 骆守礼身形轻盈,如同游鱼穿梭,轻松避开每一道攻势。 这时,黑脸大汉手下一个练过几年功夫的兄弟也加入了战斗,他稳扎稳打,一刀刺出,却也被骆守礼轻松闪过。 再次挥刀劈砍时,骆守礼已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闲汉,将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 这样一来,从骆守礼正面发起进攻的闲汉们顿时陷入了困境,他们纷纷变得畏手畏脚,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自己的兄弟。 常年累月积累出的打架斗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再盲目冲锋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外围的闲汉们也没有全部冲上来,他们各自拎着器械,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支援。 “他妈的,倒是有点道行。”黑脸大汉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 他眼神凝重,行家一出手,便知深浅。 看骆守礼这几下子,绝非等闲之辈,雇主的钱看来不好拿。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狠下心,多敲他一笔。 黑脸大汉心中暗自懊悔,却听得“嘭”一声巨响,一个闲汉被骆守礼一脚踹中胸口,直挺挺地被打倒在地上。 此时,骆守礼手中的糖葫芦已经面目全非,原本鲜艳欲滴的山楂果如今已变得破碎不堪,糖衣也早已脱落,地上还滚落了几颗孤零零的山楂果。 黑脸大汉眼见自己这帮手下在骆守礼面前纷纷败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当即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骆守礼面前。 “小子,可以啊,让老子来会会你!” 骆守礼见状,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依旧攥着手中那五串已经面目全非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微张,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黑脸大汉怒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忽然,他猛地一挥,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着骆守礼的面部击去。 骆守礼眼疾手快,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木棒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竟是有些疼。 这黑脸大汉倒是有两下子。 一击未中,黑脸大汉迅速调整姿势,再次挥棒,这一次的目标是骆守礼的胸口。 骆守礼身形暴退,同时一把抓住木棒的另一端,语气冰冷:“我躲得过你第一棒,就躲得过你第二棒。”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扭腰身,借助黑脸大汉的力量,将木棒甩向一旁。 然而,黑脸大汉的力量实在太大,木棒虽被甩开,但他的攻势却并未因此受阻。 他迅速换步,再次逼近骆守礼,木棒如同狂风暴雨般挥洒而下,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骆守礼被逼得节节后退,但他却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过人的反应速度,一次次地躲过了黑脸大汉的致命一击。 这样一直持续了数分钟,黑脸大汉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愈发猛烈,挥动木棒的力气丝毫不见衰减,反而似乎愈战愈勇。 木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速度快得惊人。 单论力量,骆守礼不是这黑脸大汉的对手,此人成为这帮闲汉的头目,也并非是浪得虚名。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招儿了。 “小子,你就这点本事吗?”黑脸大汉见骆守礼脚步却略显踉跄,仿佛真的被对方的攻势所震慑,心中不由地得意起来。 “大哥厉害!“一个闲汉高声喊道。 “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另一个闲汉附和着。 “打得他满地找牙!“一个声音尖锐的闲汉叫道,眼神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似乎对这场打斗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围观的闲汉们见状,纷纷发出嘲笑声。 他们看着骆守礼在黑脸大汉的猛烈攻势下步步紧退,以为他不堪一击,即将成为黑脸大汉手下的败将。 黑脸大汉见骆守礼节节败退,心中更加得意。 他怒吼一声,加大了攻击的力度,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骆守礼则继续躲避,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忽然,骆守礼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这一刹那的失衡,让黑脸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他探身向前,木棒斜斜地朝着骆守礼的脖颈狠狠砸去,意图一举将骆守礼击倒。 围观的闲汉们见状,纷纷屏息凝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骆守礼被击中的惨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骆守礼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他左脚猛地一蹬地面,身体仿佛被弹簧弹起,竟然朝着木棒的方向迎了上来。 众人一看,还道是这人脑袋发昏了,这不是主动挨揍吗? 原本只是脖颈处挨一棒,最多被打晕,但这下多半要打在脑壳上,弄不好就是个万多桃花开。 黑脸大汉一咬牙,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下手狠辣。 然而,在他手中的木棒快要接触到对方的头发时,竟然发现骆守礼的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偏移动作,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耳廓飞过,却未能击中目标。 黑脸大汉见一击不中,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骆守礼身形急转,宛如鬼魅般朝着黑脸大汉的怀中猛扑而去。 黑脸大汉的招式已经用老,几乎无法再变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他猝不及防,被骆守礼打了个措手不及。 “啊!”一声惨叫从黑脸大汉的口中发出,只见他的脸上被骆守礼手中的签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顿时出现了五道深深的血印子,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显得格外狰狞。 黑脸大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骆守礼,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原本以为骆守礼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却没想到骆守礼竟然还有如此凌厉的反击。 “你他娘的……”黑脸大汉不信邪,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五根签子紧紧地顶住了。 那些签子尖锐而锋利,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让你的人都让开,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骆守礼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手中的签子紧贴着黑脸大汉的脖颈,让黑脸大汉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黑脸大汉还想硬气,但感受到那尖利的竹签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王八蛋!”藏在人群后的皮猴子见状,大哥竟被骆守礼制服,他顿时怒火中烧,分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瞪着骆守礼,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仿佛要将骆守礼生吞活剥一般。 “赶紧放了我的大哥,不然老子放干你的血。”皮猴子恶狠狠地威胁道,并扬了扬手中的匕首。 骆守礼却并未被他的威胁所动,冷冷地看着皮猴子,手中的签子依然紧紧地顶着黑脸大汉的脖颈,语气如寒冰般刺骨:“我若放了你的大哥,你等可会善罢甘休?” 皮猴子一愣,没想到骆守礼竟然会如此冷静地应对他的威胁,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怒喝道:“你若不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骆守礼冷笑一声,他深知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原本,骆守礼在观察过周围环境后,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薄弱之处,并计划利用这一点来扭转局势。 然而,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形势却如同流水般瞬息万变,原本的策略可能已经不再适用。 但此刻,黑脸大汉被骆守礼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骆守礼脱离险境的可能性。 只要控制住了这个领头的大汉,其余的小喽啰便不敢轻举妄动。 骆守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紧握着手中的签子,语气如寒冰般刺骨:“我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这位好汉,你的性命,怕是要你的兄弟们说了算了!”骆守礼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黑脸大汉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视着皮猴子,大声喝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要让老子死,赶紧给老子让开。” 自己身边这位不只是很能打,而且可能身上是背过人命的,若是不让他离开,恐怕自己的性命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皮猴子闻言,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咬着牙,瞪着骆守礼。 他也知道,此刻若是硬碰硬,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不甘心地让开了一条路,让骆守礼带着黑脸大汉离开。 骆守礼劫持着黑脸大汉,迅速向巷口走去。 周围的闲汉们,尽管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却也不敢轻易上前阻挠,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黑脸大汉就这样被骆守礼牢牢控制,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行进间,黑脸大汉开始连连求饶,言辞间不乏“有眼不识泰山”、“英雄饶命”之类的恳切之语。 “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今日便不取你性命。” 黑脸大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吐露了实情:“是个叫瘸三儿的掮客牵的线,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雇主,只是按吩咐行事。” 骆守礼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行至巷口,骆守礼猛地一推黑脸大汉,利用他庞大的身躯作为屏障,自己则迅速向后退去,消失在巷口。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就在他以为已成功脱身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骆守礼警觉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身后驶来,车窗猛然摇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上车!” 第九百七十八章 控制 车窗内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庞,以及那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骆守礼的心脏。 “上车。”车里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骆守礼的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告诉他,逃跑是唯一的出路。 但他的眼角余光迅速捕捉到了周围的异常——右前方,一个戴着工人帽的年轻男子,正看似不经意地从馄饨摊后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如鹰,锁定在他的方向; 左后方,卖蜜饯的小贩身旁,另一个年轻男子站立,腋下夹着一本杂志,但那双眼睛,分明也在盯着自己。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却足以让骆守礼明白,自己已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 逃跑的念头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分析。 对方既然布下如此周密的局,显然不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是另有目的。 骆守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应声而开,他猫腰坐了进去,心中却已盘算好了应对之策。 车内,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面容冷硬,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男子一手持枪,另一手则开始对他进行搜身。 骆守礼没有反抗,对方的手在他腰间、腿侧游走,最终,他的手枪和匕首被一一缴获。 “暂时交给你保管可以,但是事后一定要还给我。”骆守礼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两件物件跟了我十几年,没有它们在身边,我心里不踏实。” 年轻男子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那些武器放在一旁,随后,从车座下抽出一个黑色的头套,动作娴熟地套在了骆守礼的头上。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骆守礼的世界变得狭小而封闭,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街道的洪流中。 骆守礼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车速的平稳和方向的变换。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加速,都通过车身的轻微摇晃传递给他,让他在心中默默描绘着行驶的轨迹,并试图通过听觉捕捉外界的信息,但外面的声音非常的嘈杂,无法提供有效的信息。 除了车轮与路面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外,再无其他。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与煎熬。 骆守礼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路程,试图推测出最终的目的地。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徒劳,对方既然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就不会轻易让他猜到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停了下来。 头套被猛然扯下,刺眼的光线让骆守礼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仓库内,四周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霉变的气味。 仓库中央,一张破旧的木桌旁,坐着一个戴着面罩的中年男子,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骆守礼只是看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是一凛。 那是一双阴鸷的目光,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骆守礼的瞳孔猛地一缩,记忆中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五年前,那场腥风血雨,那个在黑暗中与他擦肩而过的身影,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预言,如今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应验了。 “是你?”骆守礼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过往恩怨的无奈,也有对未来未知的忐忑。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面罩下的男子发出低沉的笑声,那声音里藏着得意与嘲讽,“但我觉得一点都不意外。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随着话语的落下,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被面罩和衣物紧紧包裹,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见对方一步步走来,骆守礼紧盯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这场重逢绝非简单的叙旧,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较量。 五年前,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一场错误的相遇,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骆守礼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但五年后,命运偏偏又一次将他们推向了同一个舞台。 “为什么?”骆守礼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五年前的事情,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阴鸷的目光直视着骆守礼:“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仓库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中年男人挥挥手,让一众手下出去。 其中一个手下看上去像是不放心的样子,略微一迟疑,便被中年男人骂了一句。 骆守礼上次听到这样的骂声,还是五年前怀安周家被灭门的时候。 但逃避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唯有面对,才能找到出路。 不久,仓库里便仅剩他们俩的身影,骆守礼有细心在十秒之内干掉对方。 骆守礼打破沉默:“你就不担心我会对你下手?” 中年男子朗声笑道:“你的本事我岂能不知?昔日单枪匹马挑战淮北绿林十八勇士,一夜之间令淮安恶霸周家满门覆灭的传奇人物,岂是我辈能轻易抗衡的?” 骆守礼眉头紧锁,反驳道:“周利贾夫妇及其二子,欺压百姓,贩卖儿童,他们手中冤魂无数,死有余辜,但周家灭门之事,我绝不认账。其余周家人与仆役,并非我所杀。是你们陷害我!” “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区别?”中年男子两手一展,无所谓地说道,“世人怎会深究这些细节?人们只记得是那位江湖人称‘一线刀’的骆昆所为。那一战,你名声大噪,在整个淮北乃至江苏,骆昆这个名字,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晓。” 骆守礼闻言,气愤难平:“你们这些人……” 中年男子缓缓言道:“我虽非你敌手,但我敢打赌,你不敢取我性命,至于缘由,你心中自有分寸。” 骆守礼目光如炬,厉声问道:“你对她们母子究竟做了什么?” “并未做什么,只是时刻留意着她们的动静罢了。骆昆啊骆昆,谁能料到,曾经那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竟会甘愿化身为一名默默无闻的苦力船夫?” “更有甚者,谁能想象,为了保护她们母子的周全,你这五年来竟从未踏足去看望她们一眼,以至于她们至今仍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 骆守礼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全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猛兽,“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碰他们一根汗毛! 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独到。如今,我更加确信,找你合作是我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合作?”骆守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何时答应过与你为伍?” “确实,你未曾明确答应。但你以为,你有拒绝我的资本吗?”中年男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罗昆,仔细想想,她们母子现在的生活何其宁静,倘若……” “住口!”骆守礼怒喝,身形一震,“我警告你,若敢对她们有丝毫非分之想,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与你们抗争到底!” “哎呀,别这么激动嘛。”中年男人面具后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说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足够你们远走高飞,无论是去欧洲还是美国安家,岂不美哉?” 骆守礼,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血性方刚,然而在面对这位中年男人时,却仿佛被对方紧紧扼住了命脉。 中年男人对他的软肋了如指掌,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他的要害。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对被他隐藏起来的母子。 骆守礼的愤怒被中年男人尽收眼底,他轻轻走上前,低声道:“你放心,我们是朋友,是携手并进的合作伙伴。合作的目的在于共赢,而非树立敌人。时间差不多了,我想跟你详细谈谈咱们之间的合作。” …… 另一边,许世杰深陷于兄长逝世的巨大悲痛中,无法自拔。 他已经连续两顿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双眼因哭泣而肿胀,宛如两颗饱满的核桃,充满了哀伤与无助。 方如今轻轻推开门,步入房间,目光落在许世杰身上。 许世杰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 方如今见状,向身边的行动队员要了一盒香烟,掏出一支烟,递给了许世杰。 许世杰接过烟,手指微微颤抖,待香烟点燃,他依旧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而迷茫,烟头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映照出他脸上难以言喻的哀伤。 方如今看着他缓缓地将烟送至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缓缓地吐出,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随着这烟雾飘散在空中。 戴建业眼见许世杰这般消沉模样,怒火中烧,一时冲动,猛地向前一步,意图去抓许世杰的衣领,方如今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臂,拦在了戴建业与许世杰之间。 许世杰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愁苦与迷茫:“我的心很乱,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如今保持着难得的冷静,他知道,与父母之间的恩怨迟早要与许世杰清算,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紧抓眼前的线索。 大板巷的搜查行动中,收获了大量的财物,这些财富数额惊人。 在张鑫华与赵伯钧的运作下,一部分财物被献给了处座,以示忠诚与敬意。 而剩余的部分,则按照既定的规则,在特务处上下相关人员中进行了分配。 尽管方如今极力推脱,不愿过多沾染这些不义之财,但最终还是分到了一万美金和十根珍贵的小黄鱼。 这样的数目,已经足以让许多人眼红。 这仅仅是大板巷一处所藏匿的财富,就让特务处上下相关人员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可见许家兄弟的财富之巨。 然而,除了那些令人炫目的钱财之外,方如今并未能找到他真正渴望的关于日本特高课的任何线索,这让他颇感失望,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了许世杰了。 “许世杰,你冷静点,好好回想一下,你大哥在去世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尽管当时方如今和张鑫华都在场,但他们都未能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而这一切需要得到许世杰的帮助。 许世杰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大板巷你们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吧?据我所知,我大哥的多处宅子也都没能逃过你们的搜查。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事向来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是不会轻易留下任何可以被人抓住的把柄或证据的。” 方如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许世杰不要急于下结论:“不,那天你大哥提到的并不仅仅是大板巷的事情,他还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对不对?这些话语之间,或许隐藏着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线索。” 许世杰一脸疑惑,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在暗中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大哥生前的那些话语,许世杰并非没有反复琢磨过。 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一遍遍地回想,试图从那些看似平常的对话中捕捉到任何可能的提示或线索。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未能从中发现任何具有提示性的信息。 在弥留之际,许世荣回忆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虽然饥寒交迫,但对于许家兄弟二人来说,过得非常快乐。 如今,方如今逼得他继续回忆,这让许世杰感到既困惑又无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笼罩,无法触及到真相的边缘。 方如今将那一整盒香烟扔给了许世杰:“拿着,好好想想,你大哥生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关键。别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我们需要找到那些隐藏的线索。你也不希望你大哥白白就这么死了不是?” 第九百七十九章 贞洁牌坊 在昏黄而沉闷的屋内,许世杰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接一根的香烟,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烟雾缭绕,如同实质般的迷雾,缓缓弥漫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将空气染成了模糊的灰色。 负责监视他的行动队员,即便训练有素,也不禁在这密不透风的烟幕中败下阵来,纷纷捂嘴咳嗽,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嫌恶与无奈。 然而,许世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眼神空洞而迷离,思绪在无尽的烟雾中徘徊,就像是他的大脑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变成了一团难以理清的浆糊。 他的心中,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那是对大哥许世荣离世的无尽悲痛与不甘。 只要他一闭上眼,大哥的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仿佛昨日,而睁开眼,却只剩冰冷的现实和无尽的黑暗。 他深知,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有限的能力,要想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份无力感,让他倍感挫败,却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借助外力的决心。 方如今,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若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真的能揭开真相,为大哥报仇雪恨。 许世杰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但不求助于方如今呢,自己一样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也许人家会看在他帮助找到线索的情况下能够网开一面。 一切都想通了,反正他许世杰就是烂命一条,在死之前能够帮大哥报仇雪恨也就值了。 方如今轻轻带上房门,背后是许世杰那复杂而挣扎的身影,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对于许世杰这样的人,单纯的压迫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唯有触动其心弦,方能真正驾驭。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更好地利用许世杰的复仇之心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步赶了过来的张鑫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如今,处座有新的指示。要尽快处决许世杰。” 张鑫华的话语简短而冷酷,仿佛是在宣读一个早已注定的判决。 方如今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处座做出这个决定背后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但对他而言,这也意味着之前的布局可能需要做出调整。 “明白了,我会尽快处理。不过,许世杰或许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我想请组长替我多争取一些时间。” 张鑫华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处座的决定,不容置疑。你的任务,就是执行。三天之内,要向处座报告。” 方如今点了点头,心知事情已经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 处座未必想立即让许世杰死,但是之前跟许世荣有过交集的大人物们会认为许世杰是个不稳定因素,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张鑫华传达完命令后,整个人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神情渐渐松弛了下来,低垂着眼帘,声音也压低了几分,透露出一种无奈与沉重。 “科长和我,我们都在处座面前替你争取过时间了。但是,你也知道处座的脾性,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没有人敢违抗。不管三天之后你有没有从许世杰的嘴里掏出我们想要的情报,他都得死。” 张鑫华并非是危言耸听,特务处就像江湖中的一个神秘门派,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而处座呢,那可是特务处这个门派里说一不二的掌门,跺跺脚,情报江湖都得颤三颤。 “张组长,这边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向你报告的。” 张鑫华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方如今的肩膀:“如今,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但这次,处座的决心已定,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希望你能理解。” 说完,张鑫华转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方如今一眼:“记住,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你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处座的命令。处座虽然爱才,对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是非常欣赏的,但他也是有底线的,你明白吗?” “明白!”方如今点了点头,目送着张鑫华离开。 张鑫华踏入关押许世杰的房间,立刻被一股浓重的烟雾所包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烟雾缭绕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坐在角落。 许世杰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 屋内的烟雾已经浓得让人难以忍受,不仅影响了视线,更让人的呼吸变得困难,方如今毫不犹豫地吩咐手下:“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 手下闻言,立刻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户。 随着窗户的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房间,将原本沉闷、浑浊的空气逐渐置换出去。 烟雾开始逐渐消散,方如今走到窗户无尽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再次看向许世杰,发现对方的表情也似乎因为空气的流通而变得轻松了一些。 “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 许世杰用力地摇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困惑和迷茫都甩出脑海。 然而,那些纷乱的思绪却像纠缠不清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他感到无助,感到绝望,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尽的迷宫中,找不到出口。 突然,他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起来。 那种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仿佛能够暂时摆脱那些困扰他的思绪。 “我……我不知道……”许世杰的声音颤抖着,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方如今看着许世杰的样子,知道许世杰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度困难和迷茫的时期,需要有人来帮助他理清思绪,找到方向。 “别急,慢慢来。”方如今轻声安慰道,“时间还有的是,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找到头绪的。” 许世杰苦笑了一声,笑声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自嘲,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方如今,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我真的还有时间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我承受的住。” 方如今原本想瞒着许世杰的,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许世杰,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处座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三天之内处决你。但是,我相信你手里还掌握着一些重要的情报,这些情报或许能够救你一命。” 许世杰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些情报……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我明白。”方如今点了点头,“但是,时间不等人。你必须要抓紧时间了。不然你大哥的死就会变成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 许世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方如今:“三天!这三天之内,若是我想起什么来了,我也不指望着这能救我的命。我和我大哥本就是烂命一条,若不是机缘巧合,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这几年我钞票、女人、权势,我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说起来,这心里也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说罢,他缓缓跪倒在地,对着方如今磕了几个响头,道:“我许世杰这辈子就这样了。唯求方长官能够替我大哥找出幕后的指使之人。” 方如今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能量有多大,不是我能撼动的。” “可是……可是……他们若是跟日本人勾结呢?” 方如今笑了笑,这个许世杰虽然后来成了也一个纨绔子弟,但脑子是不笨的,老头子和处座是一样的,最在乎的就是一个“忠”字。 许世荣的死,老头子也是有所耳闻,但他对于那些背后势力的小动作选择了视而不见,说明那些人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如果那些人真的和日本人有所勾结,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老头子对这种事向来是零容忍,一旦查实,必然会严惩不贷。 尤其是长江防御计划的泄密让老头子雷霆大怒,怕是这个劲儿到现在还没有过去,此时再爆出有人跟日本人勾连,相信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如今沉声道,“但前提是要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跟日本人勾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大哥临死前一直在念叨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如今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许世杰记忆中的一扇门。 他愣了一下,脑海中开始回放起大哥临死前的那些话语,那些关于他们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特别的地方……”许世杰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试图找到那些可能被忽视的细节。 突然,他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我记得,大哥曾经提到过我们抓泥鳅的事情。当时我年纪小,不知道危险,差点在河里淹死,是大哥把我拖了上来。后来他就逼着我学游泳,我不愿意学,他就把我一脚踹进河里,告诉我以后不想被淹死,就赶紧学会……” 许世杰在方如今的引导下,思绪逐渐沉入了往昔,从当前的叙述滑入了对童年时光的深深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许世杰的耳边总是萦绕着哥哥许世荣的叹息:“你必须学会游泳,这是活下来最基本的。” 然而,对于畏水的许世杰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许世荣的心肠硬如铁石,当看到弟弟在水中拼命扑腾,丝毫不为所动。 有一次,许世杰小心翼翼地在河边不敢下水,许世荣却突然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踹入水中。 那一刹那,许世杰感到自己像是被河水吞噬,恐惧和冷水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他拼命挣扎,但许世荣似乎并没有要伸手相助的意思。 随后,许世荣又拿起一根长竹竿,强硬地将许世杰的脑袋往水里按。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绝望和害怕深深烙印在许世杰的心底。 然而,正是这样的“狠”,让许世杰逐渐克服了恐惧,学会了游泳。 每当回想起那些磨练,他虽然心生畏惧,但也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后来,随着我的水性日益精进,常常独自一人潜入珍珠河水中,捕捉那些鱼虾打牙祭。一次潜水时,我的目光被水面下河堤上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所吸引,我一个人不敢钻进去,便连忙上岸叫来了大哥。” “结果,我们发现那竟是一座沉睡已久的古墓。在昏暗的墓室中,大哥意外地发现了一对金光闪闪的手镯。那一刻,我们的命运似乎被悄然改写。” “正是这对金手镯,成为了我们兄弟二人发家的起点。过了几年,我们才去外地将其变卖,用所得的钱财做生意。” 方如今暗暗点头,许世荣平白无故得到了一对金手镯,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他没有立即露白,而是在几年之后才到外地变卖,足以说明其心机之深沉。 许世杰继续道:“然而,大哥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谨慎。他知道,这些财富来源于古墓,我们就这么拿走,多少有些损阴德。因此,他从未向外人透露过此事,也严令我守口如瓶。” “多年之后,有一次我在酒桌上险些酒后失言,差点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回到住处后,大哥严厉地惩罚了我,一顿痛打让我整整一天都无法下床。” 方如今闻言,精神一振:“那个古墓的入口在哪里?” 许世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沮丧:“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树林子,我后来一直都没有去过,有些记不清了。” 方如今没有放弃,鼓励道:“没关系,慢慢来。你试着回想一下,那个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或者地形?你再努力想想,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好。” 许世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努力回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喜色:“大致应该是在珍珠河的下游,离那个地方不远有个贞节牌坊,不知道这些年还有没有?” 珍珠河位于南京城区中北部,北起玄武湖武庙闸,南至浮桥,流经bj东路、珍珠桥、文昌桥、文德里桥等处,最终流入内秦淮河东段。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动,说道:“很好,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们立刻去找找那个贞节牌坊。” 第九百八十章 河中寻踪 珍珠河畔,一座石牌坊面向古道、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又庄严肃穆地伫立在曾经的官道上。 牌坊的建立,首先要有符合条件的贞妇,在层层上报、经过审核、获得礼部批准之后,还要有能建得起牌坊的财力。 后者或是子孙有了出息、或是倾家族之力,相较之下,前者似乎更不容易,它是对一个女人一辈子的考量。 所以,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建,而是允不允许建,建成什么样式,可以用几根柱、盖几个楼等都有明确的规定。 这座石牌坊在数百年间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所幸是由质地坚硬的上等花岗岩所建,才使得今天还有余存可览。虽然牌坊上也已布满了经年的苔痕,但深刻于其间的文字,却依然可见。 “鞠孤善继先人志,从一无违夫子心”。 据说,此地原来还有一座牌坊,是现在的这座牌坊主人的婆婆。 这两个女子分别于花样年华守了寡,从此再未嫁人,各自守着幼子艰辛地度过漫长的一生。“子已成家立业,又抱孙”,说的是这位婆婆。 关于这位媳妇,史料如此记载:“童氏单生一子,青年守节……孝敬婆婆,抚养独子,晨起破冰锄地,深夜挑灯织绩……” 站在石牌坊下,耳畔即响起潺潺水声,清脆悦耳。 透过郁郁葱葱的灌木缝隙,隐约可见河水波光粼粼,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阳光斑驳,为脚下小径铺就金色,引领着人向那片清幽之处探寻。 河边,两位钓者静默而坐,钓竿轻垂入水,耐心等待着鱼儿的上钩,水面偶尔泛起细微的涟漪,与周遭的宁静形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破了河边的宁静,两位钓鱼之人不禁微微皱眉,面露疑惑。 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如此异响,着实令人意外……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觉。 其中一人迅速扭头望去,目光穿透灌木丛的缝隙,隐约捕捉到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 在这偏远之地,车辆的出现显得尤为突兀,不禁让人心生疑惑,揣测着来者的目的。 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原本平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一人眼见着即将上钩的鱼儿被这番动静惊走,心中火气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不满地朝着石牌坊的方向走去,打算看个究竟。 但很快,他脸上的怒容被一抹突如其来的惊恐所取代。 面对同伴的疑惑询问,他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画面——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携带着枪支。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回河边,但紧接着,一声严厉的喝止让他不得不踉跄地停下了脚步。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他胆战心惊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些不速之客,恐惧如寒冰般侵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饶命,饶命啊……”他颤抖着声音,祈求着未知的宽恕。 这里虽是城郊,数百年前曾是繁华的官道,但如今早已荒废,人迹罕至,唯有他们这些钓鱼之人才会偶尔光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幸遭遇了土匪。 方如今从车上缓缓走下,眼见眼前这人惊恐万状,心中便已猜出了大概,当即示意手下,将这人唤到身前,准备询问一番,以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 经过一番询问,方如今得知,此人常年在此钓鱼,对这片区域的地形颇为熟悉。 通过此人的介绍,以及方如今看到的地形特征,与许世杰之前所提供的信息大致吻合,这让方如今的眉头微微舒展。 此时,许世杰并未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隔着车窗默默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随后,后续的行动队员陆续乘车赶到,人数足足有二十几人,个个训练有素,尤其擅长水性。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方如今迅速做出部署,留下部分队员负责警戒,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 接着,他专门挑选了水性最好的六名队员,沿着河边进行细致的勘查。 他们的任务是寻找与许世杰所描述情况相符的地点。 此时,方如今才示意许世杰可以下车了。 许世杰在出发前已经精心化了装,此刻的外表看起来宛如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 为了更贴合形象,方如今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副拐棍。 然而,许世杰毕竟只有四十几岁,举止行动间难免流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活力,旁边负责监视保护的行动队员只得不断提醒他注意言行举止。 不过,许世杰的应变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经过最初的一段磨合,他逐渐适应了这个设定的角色,举止间多了几分老者的气度。 方如今指着河边,对许世杰说道:“你看看这地方,是不是你小时候来过的?” 许世杰凝视着那片河水,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他记忆中的片段,却又与现实有所出入。 他无法立即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能喃喃自语:“是,又好像不是。” “别急,慢慢看。”方如今安抚着许世杰,同时又叫来了那两个钓鱼的人。 这两人已经知道方如今等人不是土匪,便不像之前那么恐惧了。 “你们两个经常在这里钓鱼,有没有听说过一些关于这里奇怪的故事或者传说?” 其中一人想了想,答道:“前年的时候,从这里上游漂下来一个死人,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另一人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这里的水下据说住着河神,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呢。” 方如今闻言笑了,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既然有河神,你们还敢在这里钓鱼?难道不怕河神发怒吗?” “有什么不敢的?”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回答,虽然眼神中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我们靠水吃水,想必河神爷爷也是准许的。” “听说过水下有古墓吗?”方如今话锋一转,直接问到了关键。 两人闻言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方如今看他们这反应,就知道他们可能把自己一行人误当成了盗墓贼。 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他迅速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二人,并承诺道:“若是你们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另外还有赏金作为答谢。” 那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有胆大的先将钞票接了过来。 其中一人开口道:“听以前的老人说过这里水下有古墓的事情,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毕竟,这河水深不可测,又有谁敢轻易下去探究呢?” “大概的位置知道吗?”方如今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急切。 两人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在确认彼此的想法。 终于,其中一人开口道:“听说在这牌坊的上游,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毕竟,那都是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故事,我们也没亲眼见过。” 方如今转而看向许世杰,只见他仍旧紧皱着眉头,眼神在四周徘徊,显然还没有确认这是否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地点。 方如今心中暗自思量,或许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触发许世杰的记忆。 此时,已经有行动队员按照方如今的先前叮嘱,开始在水边认真地做起热身运动。 方如今很清楚,无论水性有多好,都不能盲目自信,准备活动必须要做到位,以确保接下来的行动万无一失。 热身完毕后,六名行动队员沿着约一百米的河岸,逐一潜入水中。 这里的河水虽不深,但河床上却淤积了大量的淤泥,加上河面漂浮着众多的浮游植物,导致水下能见度极差,给潜水行动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为了确保队员们的安全,方如今特意安排了周密的措施。 每个人的腰间都紧紧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牢牢拴在岸边的树上。 同时,还有两名行动队员专门负责拽着绳子,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确保潜水队员的安全无虞。 戴建业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之前也曾向方如今申请过参与潜水行动,但出于安全考虑,方如今并未批准他的请求。 尽管如此,戴建业仍然对这项任务充满了好奇和热情,渴望能够亲身参与其中。 两三分钟之后,陆续有行动队员从水中冒出头来,他们吐掉口中的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第一轮潜水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倒也在方如今的预料之内。 他神情专注,目光紧紧跟随着每一个队员,准备根据他们反馈的信息,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方如今见队员们体力消耗颇大,便让他们上岸休息。 随车带来的水和干粮此时发挥了作用,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着干粮,边向方如今讲述着在水下的所见所闻。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古墓的迹象,但他们描述的水下地形和特征,为方如今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信息。 两个钓鱼的男人见方如今等人对他们并未构成威胁,渐渐地放下心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人好奇地问身边的行动队员,他们找古墓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行动队员们保持着沉默,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两人见行动队员们并不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自知无趣,便不再多问。 然而,眼下这么多人聚集在河边,他们的钓鱼计划显然是无法继续了。 想走,又担心会惹怒这些人,一时间他们感到无比踌躇,不知所措,只得蹲在一棵樟树下。 方如今再次向许世杰确认了牌坊、古墓和河床三者之间的关系。 许世杰仍旧坚持自己的记忆,说自己记得应该没错,古墓就是在牌坊下游某个特定位置。 “但是那两个钓鱼的说,顺着牌坊往河水的上游走,他们听说过有古墓。”方如今提出了钓鱼者的说法。 许世杰闻言,眉头紧锁,但随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记得就是在牌坊的下游,错不了,错不了。” “那就再信你一回。”方如今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再次选择相信许世杰的记忆。 在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他重新部署了任务,将更多的人投入到了潜水寻找古墓的行动中。 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准备再次潜入水中。 看着队员们一次次潜入水中,戴建业的内心愈发蠢蠢欲动。 他再次鼓起勇气,上前向方如今请求下水。 这一次,他不再是简单地表达愿望,而是充分说明自己的水性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方如今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考虑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道理,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戴建业的请求。 “小心点。” “是,请组长放心!”戴建业心中一喜,当即去做准备。 随着一声命令,戴建业与其他队员一同跃入水中,瞬间被清凉的水流包围。 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身体适应水下的环境。 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逐渐变暗,但戴建业凭借过人的水性,依然能够模糊地看到周围的水域。 他沿着河床缓缓前行,单手轻轻划动,尽量不搅动水底的泥沙,以免影响视线。 一边划水,戴建业一边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竿轻轻地捅向河堤。 水下的视线极差,单纯依靠眼睛搜索,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极易错过重要的线索。 既然许世杰说那古墓的入口是个水下敞开着的大洞,戴建业决定采用这种更为直接且实用的方法。 有了竹竿帮忙,就不用近距离用眼睛看了,大大地提高了效率。 他的这一方法,很快也被其他的队员借鉴了过去。 戴建业憋气的时间比其他人长,当其他队员急于浮出水面寻找换气的机会时,戴建业却能从容不迫地继续他的探索。 五分钟,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难以逾越的极限,但对于他来说,却只是水下探索的常规时间。 这项技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和磨练才逐渐形成的。 第九百八十一章 继续搜寻 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余晖洒在蜿蜒的河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戴建业从河水中艰难地爬上岸,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冷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的双手因长时间在水中摸索而变得通红,手指间还残留着河泥的腥臭,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不灭的执着与怒火。 “姓许的,你到底记得准不准?”戴建业目光直指站在不远处的许世杰,后者正不安地搓着双手,眼神游移不定,显然对于眼前的状况也感到手足无措。 许世杰的心中五味杂陈,儿时的记忆如同梦境一般模糊而又遥远。 那时,他和大哥常在这片水域嬉戏,隐约记得就是此处藏着一个古老的墓道入口。 但如今,几十年风雨变迁,河岸两旁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就连那条曾经清澈见底的小河也被岁月侵蚀,变得浑浊不堪。 “我……我真的记不太清了。”许世杰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歉意,“但是,我一直记得附近有个牌坊,我想,应该不会错太远吧。” 许世杰认字还是十五六岁以后的事情,只依稀记得牌坊的大致形状,不晓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故而,让他找原来的地方,只能全凭着感性的记忆,着实有些难度。 放如今听到两人的对话,头紧锁,目光再次扫过四周。 确实,那座古朴的牌坊依旧矗立在不远处,岁月的痕迹让它显得更加沧桑,却也成了唯一能够证明许世杰记忆真实性的依据。 但仅凭一个牌坊,就能确定那传说中的墓道入口就在这附近吗? 他带来的这些行动队员们,已经连续在水里泡了好几个小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不是办法,方如今叫来了两个钓鱼的人。 “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牌坊没有?” 两位钓鱼者闻言,仔细回忆之后,均说没有见过。 这就奇怪了,附近的河岸只有这么一个牌坊,但河水中并无墓道入口。 方如今让一部分行动队员去上游,按照他们所说的地方去寻找。 期间,许世杰自己也提出下水,方如今上下打量着他,许世杰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少年,这些年的纸醉金迷,让他的身体明显的发福,担心他下了河再也上不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从上游传来消息,搜寻队伍并未有所发现。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村庄的微弱灯光,打破了这沉寂的黑暗。 方如今站在河岸旁,凝视着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水面,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对上游的搜寻结果感到失望; 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 毕竟,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汗水。 时间不等人,距离处座给出的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白天。 “方组长,现在怎么办?”一个行动队员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 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等待着方如今的决定。 方如今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虽然上游没有发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墓道入口就不存在。或许,它就在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入口。” 他转头看向许世杰,后者正一脸愧疚地站在一旁,显然对搜寻结果也感到自责。 方如今拍了拍许世杰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够找到那个入口。” 在方如今的鼓励下,众人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开始沿着河岸进行更加细致的搜寻。 甚至,方如今更是亲自下水,带领着几个水性好的队员,在河中摸索前行,试图找到那个隐藏在河底的墓道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深,但方如今和队员们并没有丝毫的懈怠。 忽然,方如今的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原来,一名行动队员,由于长时间的搜寻和紧张工作,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在试图靠近河岸时,他不慎被一股急流卷走,迅速向下游漂去。 “快!有人被冲走了!”戴建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大声呼喊,同时指向那名队员被冲走的方向。 其他队员也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急,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进行营救。 包括戴建业在内的几名水性好的队员立刻跳入河中,向着那名被冲走的队员游去。 这一段的河水流速极快,给救援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但戴建业等人并没有放弃,他们咬紧牙关,奋力划动着双臂,一点点接近那名被冲走的队员。 终于,在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后,戴建业成功抓住了那名队员的手。 他用力一拽,将队员拉近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从背后保住对方,防止他再次被急流冲走。 其他救援队员也纷纷赶到,从岸上扔下绳子,众人一起合力,将那名体力不支的队员慢慢拖向河岸。 上岸后,那名队员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已经筋疲力尽。 戴建业等人立刻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急救,确保他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戴建业在紧张的营救行动后,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便就近找了块看似平整的长石坐下,打算稍作歇息。 这长石表面斑驳,坐上去凉意沁人,却也意外地舒适。 正当他闭目养神,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长石边缘的一处地方,忽然,他猛然睁开双眼。 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起这块长石,发现其上竟然有几处凸出的雕文,心中一惊,戴建业迅速站起身,开始仔细搜寻周围,目光穿梭于杂草丛生、乱石堆中。 方才的石牌坊他是仔细看过一番的,而身下这块长石竟是与石牌坊的横石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久,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 在不远处,几块大小不一、同样雕刻着精细图案的石块映入眼帘,它们或半掩于土中,或散落在河岸旁,显然是被人为拆解后遗弃于此。 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些石块无疑是一个失踪已久的石牌坊的残片,也就是说这里曾经也有一座石牌坊。 方如今得到报告之后,立即赶了过来,得出的结论和戴建业是一致的,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牌坊。 后来经过询问两个钓鱼的人,这才得知是由于村民将其中的石料纷纷拿回家“古为今用”,使得这一古迹四分五裂,遭到毁坏。 由于牌坊早年间就悉数被毁,两人都未想到这块。 许世杰当即也被叫过来进行辨认,但是天色黑暗,能见度很差,许世杰在行动队员的陪同下以破损的石牌坊为中心进行搜索。 夕戴建业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对方如今缓缓开口:“组长,您说……这姓许的,会不会在背后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 方如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哦?你这么想,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戴建业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城府极深。况且,他心知肚明自己对您双亲所犯下的罪行,自知难逃一死,这样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如今闻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戴建业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多一分小心总是没错。 然而,眼下的局势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暂且相信许世杰表面上的臣服,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方如今已经吩咐了看守的行动队员,对许世杰实施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任何异常举动,立刻采取行动,绝不姑息。” 不多时,许世杰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缓缓走向方如今和戴建业所在的位置。 “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方如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世杰停下脚步,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看着很像,只是天太黑了……” 这话一出,戴建业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恼怒与不满:“看着很像?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我们可不是来这里听你猜谜的!” 许世杰被戴建业的怒斥弄得有些尴尬,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解释:“我真的不确定,那个地方太隐蔽了,而且天色又这么暗,我很难看得清楚。但是,从轮廓和位置上来看,真的很像我们要找的那个入口。” 方如今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搜索,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放弃。 于是,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标记好这个位置,等天亮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探查。建业,你带人做好警戒,确保安全。许世杰,你跟我们去车里,再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特征,能够帮助我们更准确地定位。” 在方如今的安排下,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尽管夜色深沉,但他的心中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第九百八十二章 盼着天亮 许世杰的身边一直有两名行动队员贴身护卫,但还是禁不住两个钓鱼之人向这边看来。 “你在看什么?”其中一位钓鱼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略带疑惑,他注意到同伴的异常。 “我,没什么,”另一位钓鱼人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停留在许世杰的方向,难以挪开,“只是……只是感觉那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事实上,自打第一眼瞧见许世杰,那位钓鱼人的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熟感涌上心头。 他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的海洋中搜寻,试图找到这份熟悉感的源头,但遗憾的是,那些记忆碎片如同散落在河水中的星辰,难以捕捉,更难以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低沉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你们看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原来,方如今恰好从旁经过,注意到了两人异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钓鱼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方如今说:“没什么,只是……感觉那个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方如今闻言,好奇地顺着钓鱼人的目光望去,道:“此人若是没有见过,那是不是见过跟他长相相似的人?” 许世杰常年游走于都市繁华之中,他的名字常与灯红酒绿、名利场相联系,这样的野外之地,按理说,是不会吸引他的的。 因此,方如今心里暗自揣测,两个钓鱼之人大概率是不会真正见过许世杰本人的。 想到这里,他转而向钓鱼人问道:“最近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到此处钓鱼?或许,你们记忆中的熟悉感,是来自另一个与这位先生相貌相近的人呢。”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这河边每日人来人往,钓鱼者也不在少数,但真正能让人记住的,却是寥寥无几。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 原来,前些日子他在此垂钓,却见一中年男子开车前来,那人没有华丽的装扮,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 钓鱼人被那股气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人拿着钓具,走到河边,开始专注地垂钓。 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便是钓鱼人也是心中暗自赞叹。 因为有着相同的爱好,两人还闲聊过几句。 现在看来,被方如今的人保护着的人,跟自己所见之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方如今猜测他看到的是许世杰的大哥许世荣。 经过详细询问时间,这个突然而至的钓者应该就是许世杰的大哥许世荣了。 方如今将许世杰叫过来,这才从他口中得知许世荣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不怎么喜欢钓鱼,反倒是喜欢下棋。 许世荣大老远来这种地方做一件自己并不喜欢的事,究竟以意欲何为? 尽管真相尚未完全揭开,但方如今已经大致猜出了许世荣的真实目的。 或许他在那个时候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时日无多,便借着钓鱼的工夫,到河边来提前做安排,这么说来那座地下古墓一定就在这附近才对。 方如今将负责潜水的行动队员一个个地叫到一起训话,原本已经精力不足的一些人眼神中很快恢复了熠熠神采。 “大家沿着河岸仔细找,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我们要找的目标应该就在附近。” 此时,河面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月光如水,却似乎也被这清冽的空气冻得柔和了几分。 四周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近处水流轻触岸边的细语。 夜里的河水冷了一些,连河岸边的小草也似乎被这寒气逼得紧紧贴服了地面 银色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更显得清冷。 偶尔,一两片落叶轻盈地飘落在水面,却又很快被水流带走,消失在夜色深处。 四周的树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它们的影子在河面上拉长,又扭曲。 活动完毕之后,这些人纷纷下水,戴建业一马当先跳入河中。 方如今站在岸边,招手示意许世杰过来,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你哥哥也来过这里?” 许世杰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暗自琢磨,大哥一向行事低调,即便真的来过这里,也绝不会大肆宣扬。 本想多回答几句,但转念一想,言多必失,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 已经很晚了,这两个钓鱼的人还没有允许离开,两人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但谁也不敢先开口相问,生怕惹恼了方如今。 夜幕低垂,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幕,时间悄然滑过午夜,直至凌晨三点半。 戴建业将头沉入水面之下,此时视力再好也看不到水下情景的分毫,更多是靠触觉。 戴建业终于有了收获,心跳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驱使着他,迅速抓起一旁的竹竿,手臂肌肉紧绷,将整个竹竿如同探针般深入那未知的深渊。 竹竿缓缓下沉,直至末端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却依旧未能触及洞底,只留下一串细碎的涟漪,在夜色中轻轻荡漾开去。 “这……难道就是我们要找的古墓入口?”尽管心中已有了几分确信,但戴建业还是谨慎地没有下定论,而是立即向方如今进行汇报。 方如今目光在夜色与水面间来回穿梭:“今夜,我们无法看清水下的一切,行动必须暂停。” 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珍贵线索在搜索过程中被河水冲走,他又命令立刻去找渔网,越多越好,一定要确保这个洞口内的一切安全无虞。 “建业,再好好说说里面的情况。” 戴建业接过方如今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这才道:“里面很深,我试探了四周,不仅有松软的泥土,似乎还有坚硬的石头。” 旁的许世杰激动地道:“那应该就是了,我记得那个古墓的入口就有几块石头堆砌而成的。太好了,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找到了。” 然而,方如今的冷静如同一盆冷水,适时地浇灭了许世杰过热的期望:“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是否真是古墓,还需明日天亮后再做定夺。” 许世杰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这……这……”。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等明天,一切自然会有答案。” 随后,方如今今年转向众人,发出指令:“传令下去,一部分人留下警戒,其余人集中起来,点燃篝火,暖暖身子。今晚,我们就守在这里。” 命令很快下达,这些年轻的行动队员们已在水中的长时间作业中消耗了大量体力,但一听到可以稍作休息,脸上无不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不久,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便在夜色中跃动,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方如今简单地嚼咽着干硬的干粮,背靠着一棵参天大树。 由于他并未下水参与直接的搜索行动,因此特意选择了一个距离火堆稍远的位置,戴建业紧跟在身边。 一旁的许世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蹲在方如今身旁,夜色中,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他鼓起勇气:“那……那什么……关于之前的火,真的不是我的人放的。” 方如今闻言,脸色并未有丝毫波动,,忽然他紧紧盯着许世杰:“你有证据吗?” 许世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逼得有些手足无措,呃了一声,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急忙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证据或解释,但那一刻,所有的思绪似乎都乱成了一团麻。 “当时,我只是……只是想吓吓他们。”许世杰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小的很,“当时,我的手下只是点燃了柴房,那里虽然易燃,但同令尊令爱的房间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按照道理,火势不会有那么大,更加不会出现伤亡。”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又特意问了一遍参与行动的人。”许世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试图说服方如今,“其中一个人说,他曾经见过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附近,行踪诡异。我怀疑,此人跟那场火灾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如今听着许世杰的陈述,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并未立即表态,心中却已对这番说辞还是有所怀疑的。 黑衣人? 这种情节未免太过戏剧化,更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编造的借口。 “黑衣人有什么特征?”方如今试图从许世杰的话语中捕捉到更多的细节。 许世杰登时语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所谓的黑衣人,这一切都只是他听别人说的而已。 “我……我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许世杰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听其中一个人提起过,他说那人身穿黑衣,行动迅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闻言,心中已有了计较,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然:“好了,我知道了。许世杰我警告你,若是为了这件事跟我们动脑筋,你就错了。” 许世杰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黑衣人,确实有人提到过,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编造谎言,一定是有人给我栽赃陷害。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一直在努力寻找线索,希望能尽快找到真相,如此也是还我清白。” “先不急着说这些话,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说有人见过黑衣人,那当时发现那个黑衣人的警察还在嘛?我们得找到他,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许世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惋惜:“早不在了,那天晚上他喝酒之后,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家里还留下两儿一女,一大家子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也怪可怜的。” 许世杰倒也讲义气,事后每个月都派人给这个警察的家人送钱。 方如今听罢,眉头紧锁。 这条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但转念又一想,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确认是河里淹死的?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许世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长官,当时他的尸体是从河里捞出来的,符合溺亡的特征。因为正值酷暑,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所以很快就处理掉了。这一切警察那边应该都是报备过的。” 方如今听罢咬咬嘴唇。 没有尸体,就没有办法进行进一步的检测,也就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自杀、他杀,还是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这条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 但他实在是不甘心,决不能让刚刚聚拢起的人心就这么散了。 夜色渐深,篝火旁,几个行动队员围坐一团,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拉长,显得格外疲惫,有两个行动队员甚至都已进入了梦乡。 而方如今,却依旧坐在大树下,凝视着远处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淹死的警察一事,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跟日本人打了那么多回交道,他深知日本人的狡猾与狠毒对,那些小鬼的下三滥手段十分了解。 为了保护特高课潜伏的特工不暴露,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于许世杰这个人,就要重新去审视了。 方如今在心中暗自思量:“现在手上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够吗?”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查清真相,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希望天早点亮起来,希望那个水下洞穴就是他们一直要好的目标古墓。 第九百八十三章 蔡先生 深夜,心里有事睡不着的人自然不止方如今一人。 月色如墨,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唯独城北一座隐秘宅院的一隅,门房透出的一缕微弱灯光,仿佛是夜色中唯一摇曳的烛火,引人探寻又令人心悸。 这宅院面积很大,院子里是一座三层主楼的主建筑。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辆轿车如同幽灵般缓缓驶近,车灯紧闭,仿佛害怕惊扰了夜的宁静,又或是刻意隐藏行踪。 轿车停在大门口,车门轻启,一名身着深色风衣的中年男子,面容凝重,迅速步出车厢,脚步带着几分急切,直奔宅院大门。 门内,似乎早有预感,一道身影适时出现,大门悄无声息地为他敞开。 中年男子步伐匆匆,眼神警惕,对迎面走来的青年男子仅以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他的目光不时掠过门外,那份难以掩饰的慌张,如同即将被风暴吞噬前的最后挣扎。 青年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声音低沉:“蔡先生,请放心,这里是‘影子之下’最安全的避风港。” 尽管如此保证,蔡先生的眼神依旧难以平复,不断地扭头回望,仿佛门外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蔡先生跟着青年男子进了房屋,走过一楼的前厅,迈步上了楼梯,来到二层的主客厅,窗帘很厚实,而且很厚实,加之里面的灯光很暗,从外面几乎看不到。 青年男子伸手示意,说道:“清水阁下很快就到,请稍候。” 蔡先生闻言,赶紧欠了欠身,连声点头答应道:“好,好……好,我就在这里恭候。” 男子也没有再理睬蔡先生,而是来到窗口处,轻轻扯开窗帘一角,站在侧面向外观察了片刻,这里是二楼,居高临下,可以将外面街道上的情况看的很清楚。 蔡先生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看到青年男子的动作,又赶紧起身解释道:“请放心,我来的路上很小心,不会留尾巴的。” 青年男子也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观察,确实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向蔡先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厅。 看着青年男子离开,蔡先生也松了一口气,身边无人,神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多分钟,蔡先生不禁有些不安,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就在这时,听见外面脚步之声传来,房门推开,两名西装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清水先生!”蔡先生身形一顿,赶紧起身行礼。 为首之人正是清水宪司,他的身后也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颇为普通,个子也不高,属于在人群当中丝毫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种人。 此人正是略微化装之后的板仓弥久。 而蔡先生今日要拜访的清水宪司,是日方南京使馆的一名参赞,清水宪司除了这个身份证之外,还是特高课的高级间谍。 原来日方在上海设有外交办事处,起初叫公馆,后来改为大使馆又搬到了南京鼓楼。 清水宪司见到蔡先生,哈哈一笑,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颜悦色的说道:“蔡桑,请随意,我早就说过,我们是朋友,不用太过拘束。” 尽管清水宪司刻意表现的亲切和蔼,可是蔡先生对清水宪司实在是极为畏惧,不敢稍有懈怠。 清水宪司又转头看向板仓弥久,给蔡先生做介绍:“蔡先生,这是我的好朋友北山敬介,以后很多生意,怕是要你们之间来谈喽!” “北山阁下!”蔡先生微微点头,躬身施礼。 “蔡先生,请多多指教!” 板仓弥久在一个中国人的面前,自然是不会表明真实身份和姓名的。 清水宪司转身招呼两人落座,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示意蔡先生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蔡先生人虽然坐下来,但屁股压着半边沙发,身形挺直,不敢稍有怠慢。 清水宪司看他实在拘束,哈哈一笑,也不再勉强,直接开口问道:“你这次这么急着见面,是不是特务处的人在调查你了?” 蔡先生赶紧小心回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只是现在许世荣死了,我担心他在临死前会将之前的那些事情透露出去,所以……” 蔡先生,真名叫作蔡德清,早年间也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做过几年的情报工作,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 然而,世事无常,随着后台势力的衰败,他也被无情地排挤出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舞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蔡德清心中五味杂陈,但他深知,在这变幻莫测的官场中,唯有自救方能求生。 于是,他咬紧牙关,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与经验,巧妙周旋,终于寻得一线生机,调任至税务稽查部门。 这虽非昔日荣光,却也是个油水丰厚、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绝佳位置。 在税务稽查系统,蔡德清并未沉沦,反而如鱼得水,凭借着早年间在情报界建立起的广泛联系,寻找到了税务稽查领域中的灰色地带。 不久,一条通往财富与地位的隐秘通道便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日本人能够跟许世荣搭上关系,走的还是蔡德清的路子。 按理说,蔡德清作为一名曾经的情报人员,本对日本的野心有着清晰的认识,且深知日本的狼子野心。 但财富的诱惑让他逐渐迷失了方向,他开始被金钱所驱使,渐渐忘记了民族的大义,甚至不惜沦为日本人的走狗。 因为他在税务稽查系统的势力,许世荣对他非常的尊敬,仅仅是每年的常例孝敬就有上万美元。 这些年,蔡德清对许家的生意倒也是照顾有加,两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 然而,日本人的野心远非金钱所能衡量。 他们巧妙地利用蔡德清在税务系统的深厚关系,悄无声息地获取了大量珍贵的税务情报。 这些情报如同一面镜子,让他们得以窥探南京方面的财政与物资状况,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些情报比那些民国军政要员桌上的报告还要来得及时、准确。 有了日本人在暗中的扶持,蔡德清的仕途如日中天。 短短七八年间,便迅速升至实权处的处长之位,权柄在握,风光无限。 但好景总是不长。 当蔡德清偶然得知特务处正在暗中调查许家的事情时,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惶恐与不安。 这份不安如同乌云蔽日,让他的未来变得扑朔迷离。 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听关于许世荣的消息,试图在这片迷雾中找到一丝线索,以解开自己心中的重重疑团。 然而,特务处的口风却紧得如同密不透风的墙。 无论蔡德清如何旁敲侧击,甚至不惜花费重金,那些关键的、有价值的信息始终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他派出去的人一次次地空手而归,带回的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情报,根本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这让蔡德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焦虑。 幸运的是,蔡德清并非孤军奋战。 在这场围绕许世荣的风暴中,高层亦有人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通过其他隐秘的渠道,蔡德清得知了一个令他稍感宽慰的消息:许世荣在面对审问时,竟出奇地保持了沉默,没有透露出任何对蔡德清不利的信息。 这无疑为蔡德清减轻了不少压力,让他暂时得以喘息。 而更令人振奋的是,上面的决策已经明确无误——许世荣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的生命已经成为了这场风暴中不可或缺的牺牲品。 这个消息如同一股清风,吹散了蔡德清心头的阴霾。 他终于可以卸下一些重担,不必再日夜为许世荣的事情而焦虑不安。 原本,蔡德清以为接下来只需静待许世荣的死讯传来,便可以彻底摆脱这段阴霾,重拾往日的平静。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就在今天白天,他的一位好友因身体不适前往医院就诊。 回来后,在与蔡德清的闲聊中,好友不经意间提起了一桩事情。 好友就是随口一说,在医院里,他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的主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步态,都与他记忆中已经死去多日的许世杰惊人地相似。 好友并未当回事,毕竟许世杰的死讯是公开过的,蔡德清也花钱打听过许家的下人,说看到过许世杰的尸体。 当时,蔡德清也就信了。 但此刻,听好友这么一说,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蔡德清瞬间愣住了。 许世杰,这个名字在蔡德清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自己那位好友也是一名富家子弟,早些年跟许世杰经常在一起鬼混,算是和许世杰非常熟悉的。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通过化装的方式来改变,但背影很难改变。 特别是遇到熟悉的人。 因为这个人有特有的特征记忆在你的头脑里,一旦人眼探测到此特征,与大脑里预存的特征相吻合,就会迅速完成识别。 当然了,有时候会出错,那说明特征不够独特。 虽然这位好友完全没有当回事,但蔡德清却是信了。 尽管证据还不够充分,但为了以防万一,蔡德清仍然选择了相信。 他与许家兄弟的交集不少,很清楚许家兄弟两人性格的不同,故而从来谈“正事”都是与许老大,刻意避开许老二。 许世杰应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当,但许世杰的突然“复活”无疑给蔡德清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之前所得知的一切都是假象,是否许世荣的事情背后还隐藏着更为深邃的阴谋。 此时听到蔡清德的回答,清水宪司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这么问,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清水宪司告诫过蔡清德,没有特殊情况,二者之间不要频繁联系,以免被中方情报系统察觉。 蔡德清急忙解释道:“我的一个好友今天在医院里好像看到了已经死了的许世杰。” 这话一出口,连蔡德清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 “到底怎么回事,你急,慢慢说。”清水宪司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板仓弥久一直眯着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一些。 蔡德清将医院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担心事情有蹊跷,本想去打听一下,奈何一天过去了都没有结果。我这里调查起来太困难,所以想阁下出手,彻底调查一下许世杰,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听到这个情况,顿时引起了清水宪司的注意,他的警觉性更是敏锐,一下子就联想到,很可能是有人在施障眼法 他连忙追问道:“许世杰?他对你的事情知道多少?” 看到清水宪司的脸色严肃,蔡德清心中一颤,赶紧回答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和许世荣谈的,与许世杰在一起也都是喝酒吃饭听曲,这个人是个纨绔子弟,我从来不跟他谈正事。” 清水宪司闻言心中稍安,他思量了片刻,点头说道:“如果由我的人出面,太露痕迹了。正好,今天北山君也在,就由他的人出面调查此事。”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蔡德清,话锋一转,安慰着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这也许就是一次巧合罢了,你反应过激,反而会适得其反,要镇定一些!” “退一步说,即便是许世杰还活着,可他大哥会把底牌透露给他吗?我想应该不会。所以,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他们可能利用许世杰布局,而我们只需要装作不知入局就行了。” “是,是,您说的是,我也考虑过这一点。”蔡德清连连点头,生怕清水宪司会怪罪他的胆怯。 清水宪司却是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个许世荣也是狡猾的很,在跟你接触的时候从来都是谈正经生意,情报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掺和,是不是?” 使馆和特高课都经过了一番核实,许世荣与日方合作更像是真的做生意,而不是经营情报,是以他提供的一些情报,时效性并不强,甚至有些从情报市场上花钱就能买到。 总之,这些情报的价值很低。 但日本人并未因此而怪罪他,他们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只要用利益紧紧和许家捆在一起,到时候就由不得许世荣了。 蔡德清闻听,连连点头:“此人城府极深,做事小心谨慎,从来不留任何尾巴。这样的人即使有一天为您所用,也是心有不甘的。” 清水宪司点头说道:“是个难缠的人,此人很有魄力,能够从底层拼杀打出一番天地的,必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只可惜啊……我们投在他身上的那些财力和精力,还没有等到出回报的时候。” “北山君,蔡先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你查一下吧。我就不麻烦南京其他的情报小组了,毕竟他们在南京经营的时间太久了,不是没有暴露或者被渗透的可能,还是你更加稳妥一些。” 板仓弥久微微顿首:“是,请清水阁下放心,请蔡先生宽心。我一定会尽快调查。” 第九百八十四章 棋子 板仓弥久默默看向清水宪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蔡德清提供的这个线索非常重要。 事实上在长江以及码头上的抓捕的事情不是没有一点风声,只是限于各情报小组获取情报的能力,特务处抓的那个人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搞清楚。 如果许世杰真的活着,那么许世荣真是下了一盘大棋。 板仓弥久不禁也担心起来,城府极深的许世荣虽然已经死了,但确实可能在死前留下关键证据,这将会对特高课非常不利,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因为条线的不同以及保密的需要,板仓弥久并不知道在南京是哪个情报小组以及人员与许世荣进行联络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小组及其人员必须马上转移。 他看向一旁的清水宪司,对方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微笑道:“北山君,请放心,我们已经通知相关人员紧急撤离了。” 板仓弥久微微松了口气,清水宪司的动作很快,但显然不是刚刚布置下去的,想必他对许世荣也是不放心的,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时,蔡德清忽然有些急切地想要插话,但立即被清水宪司制止住了。 清水宪司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说道:“蔡先生,不要着急。我这里刚好有一些明前的龙井,是一个老朋友送的,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再慢慢说。” 蔡德清闻言,只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端起茶杯。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轻轻地品了一口,不禁赞叹道:“好茶,好茶!能够喝到这样的茶叶,都是托清水阁下的福。” “呵呵,既然蔡先生喜欢,一会走的时候,不妨带一些回去慢慢品尝。”清水宪司微笑着说道,一边示意一旁的板仓弥久也品茶。 蔡德清连连摆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龙井茶如此珍贵,我怎么能随便拿走呢?” 清水宪司闻言,笑容更甚:“蔡先生严重了。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应该一起分享才对嘛。你说呢,北山君?” 板仓弥久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清水宪司是做外交工作的,用中国的文化来拉近与蔡德清的距离是其拿手好戏。 待清水宪司的目光离开后,板仓弥久眉头微蹙,面露疑惑,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 蔡德清感激地看着清水宪司,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阁下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水宪司看向蔡德清:“蔡先生,现在你可以慢慢说了。我们都在听,会认真考虑你的每一个建议。” 蔡德清感激地点了点头,道:“两位阁下,此事对蔡某人来说非同小可,请务必帮帮我。” 即便他有党务调查处的背景在,但特务处显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而且老东家和特务处之间的恩怨,但凡和日谍扯上一点关系,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清水宪司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那笑容里满是自信与从容,他轻轻抬手,示意对面的蔡先生不必过于紧张。 “蔡先生,您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对于此事,我们定会全力以赴,尽早给您一个圆满的交代。毕竟,许世荣已成过往云烟,而他的胞弟许世杰,一个只知沉溺于灯红酒绿之中的纨绔子弟,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蔡先生闻言,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恭维:“是,是……的确如此,一切尽在阁下的运筹帷幄之中,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安心。” 清水宪司见状微微倾身,语气更加亲近了几分:“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那么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蔡先生,你或许还不知道,你方高层中的那些大人物,对许世荣可是恨之入骨,对许世杰也不放心,势必要斩草除根,听说这两天他们已经在暗地里施加了不小的压力。那位老头子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三日之内,让许世杰的名字成为历史。” 蔡德清闻言大喜,连声献媚说:“妙哉,妙哉!此等消息真乃天籁之音,令在下心中大石落地。清水阁下真是神通广大,能有您这样的盟友,是我蔡德清之幸!三日之内,若真能如愿以偿,我蔡某人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日后必有所报!” 蔡德清边说边激动地站起身,向清水宪司深深鞠了一躬,脸上的喜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绚烂而真挚。 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板仓弥久暗暗点头,心中暗自赞叹日方在南京的情报网络之强大,连如此紧俏敏感的消息都能迅速掌握。 “哈哈……”清水宪司得意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豪与谦逊,“蔡先生严重了,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真正重要的是,你选择与我们合作,这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蔡先生,你完全不必有任何担忧。我们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总是考虑得周到全面,绝不会让你承受任何损失。” 说到这里,清水宪司的神色微微一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以你的地位和重要性,特务处的人不会想不到,也不会查不到。我猜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很可能会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甚至采取其他手段来监视和跟踪你。这一点,还请你一定要高度重视,不可掉以轻心。” 蔡德清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变得严肃而专注,恭敬地回答:“多谢清水阁下的提醒,我一定会倍加小心,时刻保持警惕,绝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清水宪司轻轻颔首:“好了,时候不早了,事情也已经谈完。蔡先生,请回吧。如果有任何新的进展或情况,我们会及时通报给你的,请耐心等待。” 蔡德清再次向清水宪司和板仓弥久行礼致谢,然后转身离去。 等蔡德清一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板仓弥久和清水宪司两人。 板仓弥久眉头微蹙,似乎对刚才清水宪司的话有所疑虑,于是开口问道:“清水阁下,是否真的如你刚才所言,我们要想方设法保护蔡德清此人?” 清水宪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目光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他缓缓转过身,凝视着板仓弥久,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自信:“板仓君果然是帝国的情报精英,洞察力敏锐,想必已经看出来了。以如今特务处的反谍能力,蔡德清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即将失去的一个棋子感到惋惜:“说实话,我有些舍不得。蔡德清在我们的布局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的地位和影响力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资源,而且我们在他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金钱和时间。” 然而,话锋一转,清水宪司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而冷酷:“但是,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如果我们能够把蔡德清利用好了,走好这一步棋,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即使最后他暴露了,只要我们能够及时抽身,把损失降到最低,那么这场游戏就还没有输。” 板仓弥久他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清水宪司的看法。 此人既做情报工作,又在搞政治,比一般的情报人员更加的狡诈和冷酷,在他的眼中,只有利益,每一个棋子都可能被牺牲,以换取更大的胜利。 略微顿了一顿,板仓弥久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他又低声问道:“清水君,姓蔡的毕竟来过此地,又知晓你的身份,一旦他暴露,会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利?” 清水宪司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关于这一点,我早有安排。”他淡淡地说道,“绝对不会让蔡德清咬出我们的。他以为自己是局中人,实则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何时弃用,如何弃用,都看我们的意愿。” 清水宪司明面上的身份是外交人员,这给他做情报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如果中方没有确凿的证据,仅仅是凭借怀疑的话,是奈何不了他的。 板仓弥久见清水宪司如此自信,心中不禁更加好奇。 他很想知道清水宪司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后手,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然而,看对方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毕竟,那也许是清水宪司的底牌,断然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即便他们是同一阵营的。 板仓弥久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好奇,选择相信清水宪司的判断和能力。 忽然,清水宪司的目光变得锐利,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无奈。 “最近南京情报网络屡屡遭受破坏,损失惨重。我深入调查后发现,其根本原因在于从临城站来的行动组长方如今。此人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对我们的情报网络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想必板仓君对此人也有所了解吧?” 板仓弥久此次来宁,正是因为方如今的原因,此时听到方如今的名字被提及,一向沉稳的板仓弥久不禁老脸一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愧。 他确实对方如今有所了解,但这份了解却远远不够。 总部冒着危险从上海送来的关于此人的档案资料,在接头时竟然出现了纰漏,让他失去了那份宝贵的资料。 如今,他手中仅有方如今的半张照片,这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自己在情报界的同仁们所耻笑的。 “有一定的了解。”板仓弥久硬着头皮回应,“而且,我们已经针对此人制定了相应的行动计划。相信很快就会见到成效的。” 至于是什么计划,自然没有向清水宪司通报的必要。 清水宪司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与期待:“那就好,那就好。此人不除,对我们的情报网络而言,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此事就拜托板仓君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智慧,一定能够将这个问题圆满解决。” “清水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清水宪司的笑声爽朗,带着几分真诚与期待:“说实话,我很愿意与你这样的同事共事。你的能力、你的智慧,都让我深感佩服。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你是否有调到南京工作的想法?那里可是我们的重要战场,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去支撑。” 板仓弥久闻言,略一沉吟。 南京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他自然知道其重要性。 若是能够调到那里工作,无疑会大有可为,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一次极大的提升。 但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蕴藏着极大的风险。情报工作复杂多变,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可谓是个双刃剑,既有机会与挑战并存。 一时间,板仓弥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既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又不想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只能含糊地回答道:“清水君,你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但此事重大,我还需要仔细考虑一番。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吧。” 清水宪司见状,也不强求。 他深知板仓弥久的谨慎与稳重,知道他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板仓君,你慢慢考虑。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南京的大门都为你敞开。” “多谢清水君!”板仓弥久重重顿首,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清水宪司的提议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未来职业生涯的一种期许和规划。 “哈哈……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清水宪司笑着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亲切与随和。 他很喜欢板仓弥久这种谦逊有礼的态度,也欣赏他在工作中的认真和执着。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默契和信任在这一刻得到了无声的确认。 第九百八十五章 发现 方如今站在河道的边缘,四周是密集而静谧的树林,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深邃的蓝灰色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树叶的清新气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夜未眠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除了几个警戒的行动队员,其余的人都在附近集中休息,耳边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昨夜这些行动队员们轮番下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十分困乏,方如今便没有叫醒他们。 天边,一抹微弱的亮光悄然探出了头,像是羞涩的少女轻轻掀开夜色的帷幔。 河对面树林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轻轻地颤抖,迎接着第一缕阳光的抚摸。 方如今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紧紧追随着那逐渐明亮的天空。 光线越来越强,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绚烂的金红,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赋予了生命。 这是个好兆头,天气好对于白天的搜索工作而言非常有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探进树林,两名行动队员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餐走了过来。 肉馅大包子,一个个饱满圆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皮薄馅足; 白米粥则是细腻绵软,米香四溢,温暖人心。 旁边,还细心地配上了几碟精致的小咸菜,酸辣咸鲜。 无需多言,更不必呼唤,那浓郁的香气如同无形的号角,唤醒了沉睡中的行动队员们。 昨日执行任务,干粮虽勉强果腹,但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下,早已是饥肠辘辘,腹中雷鸣。 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丰盛早餐,大家的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满足与期待的笑容。 方如今也和队员们围坐在一起,商量一会儿的搜索行动。 一旁的戴建业,嘴里还嚼着包子,匆匆咽下一口后开口:“组长,一会儿我先下水探探情况。这河的水流,比起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地方,可要凶猛得多了。” 说话间,他一口咬下手中的大肉包子,大半个瞬间消失在了他口中。 方如今转头看向戴建业:“建业,小心些。安全第一,一会儿下水之后,若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上来。” 戴建业点了点头,嘴角还挂着未完全咽下的食物残渣,却笑得坦然:“放心吧,组长。若是比起水性,我哥都不是我的对手。‘水中蛟龙’可不是白叫的。” 方如今被戴建业那番自信满满又略带诙谐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轻松一刻,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人群,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世杰正一个人蹲在地上,埋头于简单的饭之中。 “过来吃。”方如今招招手。 许世杰闻声抬头,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庞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方如今见他双眼红肿,递给他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许世杰接过包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声音略显沙哑:“这地方好像更像一些……” 这一夜,对许世杰而言,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无尽的尽头。 他哪有心思去休息,躺在地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儿时的记忆,如同老电影一般,一幕幕清晰而又遥远。 “你再好好看看,尽量让我们少走点弯路。” 许世杰没说话,只是闷声点头。 方如今又问:“你大哥有没有潜水的装备?” 许世杰愣了:“什么装备?” 方如今知道他没有听懂,解释道:“就是那种带着氧气罐下水的装备?” 许世杰听了方如今的解释后,恍然大悟,连忙回答道:“哦,你说的是那种潜水装备啊,没有的,我大哥的水性很好,平时下水都是靠憋气,或是用个简单的呼吸管,哪有用过氧气罐的。” 说到水性,许世杰脸上露出了略微自豪的神情:“水性嘛,我大哥那可是出了名的好。我们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我已经感觉我自己也挺能游的,但跟我大哥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截。他能在水里呆上好久都不带喘气的,而且潜水的深度也是我比不了的。” 方如今听了许世杰的描述,这些年许世荣的身体大不如前,潜水的本事肯定也是大打折扣,但仍旧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但他的水性再如何厉害,也应该在正常范围之内,他能去的地方,戴建业应该也能去。 片刻之后,行动人员已经迅速用完了早饭。 他们或站或坐,有的在整理装备,有的在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 这些人有些本就是跟着方如今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对方如今的行事作风相对比较了解。 那些临时抽调过来的,也都听同伴讲述了一些关于方如今的事情,已经渐渐地适应了。 戴建业吃完最后一个包子,轻轻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站起身,环顾四周,大声招呼着其他的行动人员:“兄弟们,都起来,都起来!早饭吃完了,是时候干活了!”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其他行动人员听到他的呼唤,纷纷响应,从地上站起,大家迅速集结到了一起。 方如今站在河边,目光紧紧锁定在水面上。 希望尽快能够找到古墓的入口。 在正式下水之前,戴建业开始活动身体,为接下来的工作做足准备。 他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然后缓缓抬起双臂,做着扩胸运动,以增加肺部的氧气摄入量。 接着,他轻轻扭动腰部,让脊椎和肌肉得到舒展,减少下水后可能因僵硬而带来的不适。 活动完上半身,戴建业又蹲下身子,双手扶住膝盖,做起了蹲起运动。 同时,他还特意活动了脚踝和脚趾,确保在水下能够灵活应对各种情况。 其实,戴建业并不懂这些动作对于身体的具体影响和作用,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也不知道是跟谁那里口口相传学来的。 准备活动结束后,戴建业仔细检查了一遍。 在水下,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确认无误后,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刚一入水,身体瞬间被清凉的水流包围。 他迅速调整好状态,按照预定的计划开始在水下进行搜索工作。 即便是白天,光线相对比较充足,但水下也只能模糊看到个影子。 别看戴建业身材魁梧,但在水里却像是鱼一样灵活地穿梭在水草之间。 河水并不清澈,泥沙和浮游生物在水中翻滚,视线受到严重阻碍。 但戴建业并不气馁,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在水中摸索着前进。 起初,他试图按照许世杰的描述寻找墓道的入口,但很快发现,实际情况与许世杰上的描述存在很大的出入。 水流、泥沙和时间的侵蚀,已经让水下原本明显的地标变得模糊不清。 戴建业不得不改变策略,开始在水中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紧握着手中的竹竿,这根看似轻盈的竹竿,在水下却仿佛承载了千斤之重。 每一次朝着侧面戳去,都需要他使出不少的力气,与水流的阻力进行无声的较量。 当憋不住气了,戴建业便浮出水面换气,发现方如今一直站在岸上看着他,他想对方如今笑笑,但头上、脸上挂了不少水草,显得颇为滑稽。 在经过十几次换气之后,戴建业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微微泛白,竹竿在水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每一次戳探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未知的赌博,期待着能触碰到那扇通往目标的神秘之门。 又向前摸索了片刻,两岸都是高大的树木,树荫完全盖在了河面上,水下的世界与岸上截然不同,光线变得昏暗而模糊,声音也被水波吞噬得无影无踪。 戴建业只能依靠自己的触觉和直觉,在这片混沌中寻找着线索。 竹竿成了他唯一的依靠,通过竹竿的反馈,感知着水下的地形和障碍物。 每一次戳去,竹竿都会遇到不同的阻力。 有时是柔软的泥沙,有时是坚硬的石块,还有时是缠绕的水草。 戴建业需要根据这些反馈,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和力度,以避免被水流或障碍物卷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力逐渐消耗,动作也较刚下水那会儿显得越发迟缓。 但他并没有放弃,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收获。 他咬紧牙关,再次挥动竹竿,朝着侧前方戳去。 这一次,竹竿的触感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坚硬而平滑的表面。 戴建业心中一动。 他用竹竿在附近又戳了几次,终于在一次戳空了。 连着又戳了几次,都是空的。 感觉很深,自己手中的竹竿都伸出了一半的长度,可仍旧没有任何的阻碍。 竹竿渐渐地向外移动,很快就戳到了石头,戴建业猜测这个洞大概可以容一个人进去, 这与许世杰描述的又不大相同。 许世杰明明说洞口的大小与正常人家的门一样大。 尽管如此,戴建业仍旧激动不已,找了这么久,总算在河堤侧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水下洞口。 他游到了洞穴的入口,伸手在洞穴的边缘摸了一周,有石块,也有断茬的青砖,这让戴建业更加欣喜。 他试着钻进去,发现洞穴内部比想象中更为狭窄,勉强挤入不深,便感觉里面的水很凉,甚至周身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试探着往前挪动了五六米,便感到胸腔内的空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挤压,肺部开始剧烈地灼烧。 他不得不放弃,艰难地转身,小幅度动作划水,向着洞穴外游去,浮出水面那一刻,他大口喘息,肺部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空气,心中既有遗憾也有庆幸。 “组长,下面有个洞,很像墓道的入口!“ 戴建业刚一透出水面,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便急不可耐地对方如今喊道。 尽管刚才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但这份新发现却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适。 “确定吗?”方如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他紧走几步,眨眼间已经到了河边,目光紧紧锁定在戴建业身上,“先上来休息。” “组长,我没事,缓口气就可以继续下去。” “组长,我没事,缓口气就可以继续下去。”戴建业有些不甘心地回应。 “这是命令!”方如今再次强调。 戴建业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上了岸。 他坐在岸边,喘着粗气,眼神却始终盯着方才那个神秘的水下洞穴的方向。 “建业,把下面的情况详细说说。” 戴建业当即将自己在水下的发现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那个空穴的位置、大小以及他尝试进入时的感受。 方如今听后,也是欣喜万分。 他根据戴建业的描述,结合自己对古墓的了解,基本上可以推断出那个空穴就是一个墓道的入口。 这个发现对于他们的任务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当即,方如今将许世杰叫了过来,让他从岸上确认戴建业的发现。 许世杰在行动队员的跟随下,来到了戴建业指认的位置。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周边的情况。 很快,方如今看到了许世杰眼中的光,那是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惊喜。 许世杰抬起头,对方如今点了点头。 片刻只有,在方如今和许世杰等人的目送下,早就已经待不住的戴建业深吸一口气,毅然跳入了水中。 随着水波的荡漾,戴建业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沿着之前发现的墓道入口潜了下去。 水下的世界依旧幽暗而神秘,但这次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恐惧被探索的热情所取代。 经过一番摸索,戴建业终于再次成功进入了墓道。 这次因为憋气相对充足的缘故,进入的距离更深,墓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敞,两侧可以摸到带有纹路的石块。 他紧握短竹竿,用它轻轻触碰着,试探着每一步的虚实。 水流在他耳边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阵寒意,但他却浑然不觉。 突然,竹竿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伸手去摸,隐约摸到一个小箱子的轮廓,再摸下去,这箱子小半部分是夹在一道石缝中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慢慢地拉了出来。 箱子表面覆盖着一层淤泥,但戴建业还是能够感受到它坚实的质地。 他用手轻轻拂去淤泥,露出箱子的一角,可以摸到上面雕刻着花纹。 戴建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紧紧抱住箱子,开始奋力向外游去。 随着他逐渐浮出水面,岸上的方如今和许世杰等人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箱子,纷纷投来好奇和期待的目光。 戴建业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岸边,擦去脸上的水珠,对众人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第九百八十六章 许世荣的后手 可以看到,这个小箱子原来是十分精致的,只是由于浸泡在水下多日,表面上有些泥沙和水藻,只是用清水冲洗之后,那些附着其上的杂质逐渐剥落,仿佛时间倒流,小箱子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开箱现场的只有方如今、戴建业和许世杰三人,其余的行动队员一部分在警戒,另一部分则在休息。 对于他们而言,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是长官该关心的事,跟他们关系并不大。 戴建业看看方如今:“组长,请退后,我来开。” 许世荣老谋深算,保不准这箱子内有危险。 方如今闻言,微微点头,在处理这类未知事物上,戴建业的经验与直觉远胜于他。 于是,他缓缓后退,给予戴建业足够的空间,心中默默祈祷,愿一切平安。 戴建业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所幸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只见箱子中静静地躺着一支密封的酒瓶,仔细看的话,瓶子是被固定在箱子底部的。 戴建业继续打开瓶盖,因为是密封的,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而瓶子中只有一把用棉布包裹着的钥匙。 方如今轻轻接过钥匙,见其大概小拇指大小,十分的精致,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 “许世杰,你见过这个钥匙没有?” 许世荣费尽心机,将这么一个小小的钥匙藏在水下的墓道之中,一定有其深意。 许世杰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方如今再次打量这把钥匙,问:“你大哥生前最信任的银行是哪个?” 有了在临城钱庄和银行寻找线索的经验,方如今大致判断这把钥匙应该也是属于钱庄或者银行所有。 许世杰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便回答:“金陵关!” 在下关江边路与大马路的交叉口,越过老客运站候船室,巷口就是一座气势非凡的楼宇:平面呈“凸”字型,钢筋混凝土结构,高三层,半地下室一层,中间有六根巨大的爱奥尼亚巨柱直达二楼,顶部有一个八面体的钟楼,四面开窗。 主楼基座为花岗岩,墙壁为水刷石面;一层为拱形窗,二、三层为长方形窗。 整个建筑给人以凝重、豪华、壮观之感,代表了晚清时期下关开埠后人们对建筑艺术的高度追求。 这便是许世杰口中的“金陵关”。 自从南京被列强强行打开国门之后,西方经济文化迅速渗透。 随着下关江边码头逐步修筑,并逐渐林立,中外海轮穿梭泊港,紧邻江岸的一些地段便日益兴盛起来。 下关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商埠街、永宁街、惠民桥一带百业云集,商家鳞次栉比,成为南京城北最繁华的街市。 民间一直把大马路与夫子庙相提并论,称“南有夫子庙,北有大马路”。 “金陵关”、省邮政大楼、庆华鞋帽洋货、大西洋钟表眼镜公司等都在左近。 之所以被称为“金陵关”,除了是大夏银行金陵分行下关汇兑所(办事处)之外,这里还做过海关。 “我大哥名下所有的资金往来几乎都是从‘金陵关’走的。” 一行人赶到“金陵关”,一开始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的银行职员,因为入职时间不久,对钥匙的事情并不清楚。 恰好一位胖乎乎的银行经理看到,便主动的迎了过来,待方如今说明来由,对方却称他们的保险柜没有类似的钥匙。 “世上有三种职业是镶了金边的饭碗,轻易打不破,又都有相当的富丽安适,那就是银行、海关,邮政”。当时流传着“海关是金饭碗,邮局是铁饭碗,电信局是橡皮饭碗”的说法。 方如今一看到经理,便知道此人日子过得十分富裕,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在临城,方如今便跟银行职员打过交道。 一个三等十六级薪资标准的初级职员,月薪50元,不但可以养活了一家四口:本人、妻子和两个儿女,还聘请了一位女仆,其年间津贴另外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银行职员早晚有读书会,早习英文,晚俄文。 俄文系外聘教师,英文教授由同人担任。 此外有图书室,藏书颇丰,可随意阅览。 室内消遣品,有无线电机,各种棋类,乒乓球台。 室外运动如网球、篮球,均设备完善,足供公余之消遣运动,以其得到健康之身体,为社会服务”。 有的银行还经常组织行员国内旅游,爬山,举行读书会、体育比赛,甚至还有境外旅游。 此外,行员还有其他福利,如药费报销,子女教育补助,行员储蓄优息等。 这些福利虽无法准确估算,但侧面说明,将银行人员确实是捧着“镶了金边的饭碗”。 “几位先生,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这种钥匙,要不您再到其他几家看看?” 经理副典型的势利眼模样,肥头大耳,满面红光,透着一股子油光水滑的气息 一双小眼睛时地在方如今等人身上快速扫视,嘴角挂着一抹职业性的微笑。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如今来银行并未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在河边的树林里待了一夜,衣服脏乱,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经理见对方并不是来存钱或者借贷的,便没了兴趣,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麻烦你再好好看看,这把钥匙是不是贵行保险柜上的?” 胖经理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微笑着回应:“这位先生,我方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这把钥匙并非我们这里。”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似乎早已习惯了处理这类“误会”。 戴建业闻言,脸色一沉,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却被身旁的方如今用眼神及时制止。 “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持有这把钥匙的客户,应该是你们银行的一个大主顾。” “先生,这真不是我们银行的。”胖经理目光快速地在方如今手中的钥匙上扫过,然后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答案。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职业性的微笑,但此刻那笑容在戴建业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或是在暗示他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确定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把钥匙的样式、标记,都与我们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不符。”胖经理的声音不高,“希望几位先生到其他的银行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好,多谢了。” 方如今道谢之后,转身步出了银行的大门,一步三回头的戴建业,面对着那位胖经理满是笑容的面孔,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般,愈发难以平息。 “组长,这个经理分明就是在敷衍咱们!”戴建业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愤慨,“不如直接表明身份,亮出咱们的底牌,我看这小子有几个胆子敢跟特务处叫板?” 然而,方如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建业,沉住气。”他低声说道,“这里是南京,不比临城那样的小地方。这些银行里的人,说不定哪位就跟上面的大人物有关系。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别因为一时的冲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组长,难道咱们就任由他这么糊弄咱们?”戴建业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自然不是。”方如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咱们得用更聪明的方式,不能硬碰硬。你记住,无论在哪里,智慧总是比蛮力更有用。” “组长,你有办法?”戴建业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方如今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办法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戴建业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笑道:“组长的办法自然是奏效的。自从我跟了你,还没见过组长失手过呢。” 方如今轻轻地拍了拍戴建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们先到对面去喝杯茶。” 戴建业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不得不服从命令,跟着方如今走进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就开在银行的斜对面,因为地段繁华的缘故,这里的生意相当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方如今和戴建业在茶楼里等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等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银行的大门,以及进出的人群。 伙计很快端上了茶点,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但戴建业却都没有心思去品尝,眼神都紧紧地盯着银行的大门。 “组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戴建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如今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处繁忙喧嚣的茶楼,而是在自家书房中悠闲地品茗,缓缓地说道:“我们在等刚才那个经理。” “等他?”戴建业闻言,脸上满是诧异之色,“组长,你刚才不是说咱们要查明真相吗?等他出来干什么?”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个经理一会儿就要出来了。”方如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道他也是日本间谍?”戴建业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有可能,但不绝对。”方如今摇了摇头,“我们不能仅凭猜测就下定论。但是,这个经理的态度和行为确实让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所以,我们要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猫腻。” 戴建业闻言,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银行的大门口缓缓走出一人,身形略显臃肿,正是方才那个胖经理。 此刻他已经换下了西服,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礼帽,一边下台阶一边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打量。 戴建业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地说道:“组长,那胖子出来了。” 方如今闻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派两个兄弟跟上去。” 第九百九十章 继续逼问 这名银行经理是江苏吴县人,眼前的这笔财富都是他利用职务之便进行挪用,累计各种款项达到17万大洋。 这显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以他现在月薪55元计算,这笔巨款将是他将近260年薪金的总额。 银行经理的作案手法并不十分高明,但是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还是给他留下了可乘之机。 这个家伙早年间曾在苏州的钱庄任职,后来又曾去过上海,先后担任储蓄部助理、管辖部助理等职务。 在储蓄部的时候,他就利用职务之便串通同一部门收付款员吴梅选择活期储蓄客户中不甚进出之户,凭空制付单一份,付款一笔,但不登记该户账卡,此项空付之款皆入他们二人之手。 盖因此项舞弊之法,在晚间轧账及登账时,绝无不符痕迹,必须将各存户之账卡结余数合计总数,以与总清结余账之数额核对,方能发觉。 由于储户太多,只能每月轧对一次,并由首付款员本人办理。 周、吴二人因此串通舞弊,合计金额达到了2.4万元。 周经理调到管辖部之后,又采取私开照票凭证、空付账目等手法大肆舞弊。 曾经银行当中也有内部知情人士匿名举报过他们,希望当局进行处置,可惜的是此事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银行经理更加的有恃无恐,一直到目前两人一共获得好处17万元。 如果不是被方如今及时发现,恐怕还要继续舞弊下去。 银行经理的身家自然是丰厚,他又没有收集古董文物的爱好,把所有的财物积蓄都换成了金银钞票之类的硬通货,现在收集在一起,自然是一笔巨款。 方如今和戴建业相视一眼,突然间觉得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戴建业嘿嘿一笑,伸手拿起一沓子美元,在手里抛了抛,笑着说道:“组长,以后再缺经费了,也别向上面打报告申请了,直接找这样的货色下手,想要多少没有?” 方如今也是微微点头,这倒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虽然这次是奔着日本间谍来的,并不是真正为了钱财的劫匪,但既然碰上了,对方又不是什么善类,这样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两人将这些现钞装了两个沉甸甸的大皮箱,放在桌子上,戴建业拍拍皮箱,对银行经理说:“姓周的,这些钱若是能买一条性命,也算是你走运。” 银行经理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屁都不敢放一个,任由方如今处置他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身家。 随行的行动队员都知道方如今是张鑫华和王韦忠的嫡系,又是处座面前的红人,自然不会对这些钱财多说什么。 而方如今也非常的大方,从中拿出一部分钱直接分给了这些手下,自然是皆大欢喜。 “多谢方组长!” “组长对咱们兄弟那是没话说,够意思。” “兄弟们,跟着方组长干,好不好?” “好!”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 其实,这些钱,方如今自然也不会独吞,从张鑫华往上,都需要打点,最后落到他本人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 方如今知道钱这东西多多益善,但并不是小气的人,这些钱花在处座等人身上,对他而言,远比自己存起来要更加有益。 银行经理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举起,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长官,我知错了!这些钱,这些钱我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条性命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贪婪与算计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对生存的渴望。 方如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样的人,即使今日放过他,也难保他日后不会重操旧业。 到时候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继续坑害银行的客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方如今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目光如炬,直视着银行经理,“至于能不能饶你一条性命,还要看你给谁打电话,看你的合作程度了。” 银行经理闻言,痛哭流涕,双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对方是谁,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方如今心中明了,这位银行经理确实对那个神秘客户一无所知,但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他,不施加些压力,是很难让对方彻底交代所有问题的。 于是,他故意沉下脸,声音冷冽如寒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还是老实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个客户是谁,你或许现在不知道,但以前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别等着我们一点点查,那时候,你的处境可就更危险了。” 银行经理被方如今的话吓得浑身一颤,他深知眼前这位的手段与决心,知道自己再不坦白,恐怕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他开始颤抖着声音,一点一滴地回忆起与那人交易相关的细节,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线索,也不敢有丝毫遗漏。 方如今和戴建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自满意。 有时候,吓唬也是一种策略,能让顽固的石头开口说话。 只不过,银行经理的线索并没有什么价值,否则的话,足够引导他们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正大鱼了。 “长官,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贪欲蒙蔽了双眼。”银行经理边说边磕头,额头上已经见了血。 方如今并无半点同情。 这样的人,在贪欲面前往往会失去理智,而一旦东窗事发,又会试图用各种手段来减轻自己的罪责。 “一时猪油蒙了心?这话你说得轻松,先不说你阻挠我们办案的事情。就说你在银行做的那些腌臜勾当。可知你的行为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给银行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银行经理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法逃脱罪责,只能继续磕头,祈求方如今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经理,不要告诉我你只有这么一个住所?” 方如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峻,让银行经理周某浑身一紧,仿佛有一股冷气从后脊梁骨直冲天灵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眼神开始闪烁。 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经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试图用颤抖的声音进行辩解:“真……真的只有这一个,我……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但方如今的眼神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缓缓地说道:“周经理,你以为我们真的会相信你只有这么一个住所?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别天真了,我们早已掌握了你的一切。” 周经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无力地垂下头。 “长官,我愿意带你们去另外的住所,只求饶我一条狗命。” 第九百九十一章 较量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骆守礼被匆匆牵引着穿过曲折狭窄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处隐匿于繁华背后的偏僻宅院。 四周高墙耸立,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只余下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增添了几分孤寂与神秘。 宅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骆守礼踏入门槛,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的确如它所料,应是城南的一隅,远离了喧嚣的码头区。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骆守礼细想,他被领着穿过一道道幽长的走廊,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回响在空旷的庭院里。 骆守礼心中虽有千般思绪——关于如何向狗先生告假,何时才能重返那熟悉的地方——但它不得不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集中注意力应对眼前未知的情况。 宅院内灯火阑珊,几个身影在昏黄的光影下忙碌,低沉的交谈声断断续续。 骆守礼被带到一间看似书房的屋子前,门轻轻推开,一股陈旧的书香扑鼻而来。 屋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正伏案疾书,听到动静,抬头望向骆守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就是他们提到的……?”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容置疑。 骆守礼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尽管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此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他的未来。 “很好,你暂且在此等候,待事情处理完毕,我自会安排你的去留。” 老者说完,便又低头沉浸于案牍之中,不再理会骆守礼。 骆守礼站在门口,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焦急与不安交织,但他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至于何时能回到郑先生身边,完成那未了的告假之事,一切似乎都悬而未决,只能寄希望于这漫漫长夜的尽头,能有一缕曙光为他指引归途。 过得片刻,老人终于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骆守礼。 随后,他轻巧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听说你的功夫不错,我家中正好有个子侄,你们不妨切磋一下。” 骆守礼一愣,心中虽有千般不愿,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刚想开口,老者已抢先一步,语调中带着几分怀旧与期许:“我年轻时,也是个爱动手的。如今老了,身子骨不中用,就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比划。这点小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骆守礼目光扫过老者,见其衣衫虽朴素,却难掩那股不凡的气度,心中暗自揣摩其身份。 想到日本人以家人性命相逼,自己身不由己,被送到这未知之地,只得勉强点头:“比武可以,但我怕失手伤了您的子侄。” 老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下茶杯,笑声爽朗,胡须随之一颤一颤的抖动。 “小伙子,我喜欢你的自信。这股劲头,跟我年轻时很像。放心吧,我那晚辈也有些功夫底子,虽不一定能胜你,但也不至于轻易受伤。你看,外面那院子,够你们施展身手了吗?” 骆守礼随着老者的目光望向窗外,月光下,宽敞的院子显得格外清冷,几棵老树孤零零地站立着,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较量。 这院子确实足够宽敞,进行一场比武绰绰有余。 “地方足够,只是……”骆守礼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 “好,那就这么定了。来人,去把文斌叫来,就说有位朋友要和他切磋武艺。” 老者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即有下人应声而去。 骆守礼心中虽有顾虑,但既然已经答应,便也做好了准备。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劲装、身形矫健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骆守礼。 “叔父,您唤我?”年轻人拱手行礼,目光随即落在了骆守礼身上,似乎立刻明白了接下来的安排。 老者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位小友,听说功夫不错,你们俩就好好比划比划,记住,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年轻人点头应允,随即走向院子中央,摆开了架势。 骆守礼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两人对立而站,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月光如水,洒满了整个院子。 骆守礼与那年轻人,一者沉稳如山,一者矫健似豹,对峙于这方寸之地,眼神交汇间,已似有千般武艺、万种心机在暗暗较量。 “请了!”年轻人一声清啸,身形暴起,犹如狂风中的落叶,疾速扑向骆守礼。 他双手成拳,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取骆守礼胸前要害。 骆守礼却是不慌不忙,身形微动,仿佛一片落叶随风飘荡,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这一击。 他右手轻扬,以柔克刚,一掌推出,将年轻人的攻势化解得无影无踪。 年轻人攻势未减,双脚连环踢出,每一脚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逼骆守礼。 骆守礼身形如游龙,穿梭在年轻人的攻势之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只见他双手灵动,时而为爪,时而为拳,招招凌厉。 年轻人一声清啸,如同脱兔般,再次向骆守礼扑去,双手成拳,拳风呼啸,直取骆守礼面门。 骆守礼在闪身躲避的同时,右手一挥,一掌推出,与年轻人的拳头轻轻相触,却将对方的攻势化解得无影无踪。 两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招式也越来越精妙。 年轻人的拳法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骆守礼则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一旁的老者看得频频点头。 突然,年轻人一声暴喝,身形暴起,使出了家传的绝技。 拳风如龙,直扑骆守礼。 骆守礼面色凝重,深知这一招的威力,身形急退,同时右手一挥,使出了自己独创的招式——“流云似水”。 手掌仿佛化作了流水,轻轻一卷,便将年轻人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然而,年轻人并不气馁,他身形连闪,再次向骆守礼发起猛攻。 这一次,他使出了更为精妙的招式——“燕子抄水”,身形轻盈如燕,双腿连环踢出,每一脚都踢向骆守礼的要害。 第九百九十二章 等待 骆守礼身形极速旋转,犹如陀螺一般,穿梭在年轻人的攻势之中。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骆守礼抓住了年轻人的破绽。他身形一闪,已至其身后。 右手成拳,凝聚全身之力,猛然击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直取年轻人背心。 年轻人察觉到危机,急忙转身应对。 然而,骆守礼的拳速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举起双手格挡。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骆守礼的拳头狠狠地击在了年轻人的后背之上。 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年轻人的身体,将他震得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守礼缓缓走来。 骆守礼并未趁机进攻,而是收起了攻势,站在年轻人面前。 尽管骆守礼一开始学的就是杀人技,方才,但他仍是不愿以胜者之姿欺凌败者。 整个比武过程中,骆守礼心中虽有杂念,但一旦投入战斗,他便全神贯注,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准,既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又时刻控制着力度,以免真的伤及对方。 方才击中这年轻人一拳,虽然看着力度很大,但对年轻人实质性的伤害并不大,稍微缓一会儿便可无碍。 过了片刻,随着老者的一声轻喝,比武才算是终于告一段落。 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骆守礼一抱拳,却并无任何的埋怨。 “不错,不错,你们俩都很不错。”老者满意地点点头,眼眸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似乎对这场比武的结果颇为满意。 他缓步走至两人中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骆守礼,你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老者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欣赏,“老朽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你的招式既有力道又不失灵活,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骆守礼闻言,连忙抱拳行礼,谦逊地说道:“雕虫小技,让老人家见笑了。晚辈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不断磨砺和精进。” 老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过分的谦逊可就是骄傲了。老朽知道,你学习的是杀人技,方才的比试是手下留情了。” 说完,老者又转向年轻人,鼓励道:“你也不要气馁。虽然今日败给了骆守礼,但你的潜力和天赋同样不容小觑。只要你肯下功夫,勤加练习,未来必定能有所成就。” 年轻人闻言,抱拳向老者行礼:“多谢叔父教诲,我定当铭记在心,努力练习,不负您的期望。” 此时,月挂中天,微风轻拂,庭院之中,一灯如豆,映照出老者斑白的须发与深邃的眼眸。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 “我的期望,你不必时刻挂怀,此等技艺,一旦学成,便如烙印于心,任凭风雨变换,世间再无人能将其从你身边夺走。” 年轻人闻言,身形一震,随即深深躬身,声音中带着敬意与决心:“侄儿铭记于心,定不负叔父厚望。” 老者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在年轻人与身旁的骆守礼之间缓缓游走,似是在衡量,又似在思量。 片刻之后,他沉吟道:“夜色已深,骆守礼,你今夜便留宿于此。待明日晨光破晓,我自会告知你前路何方,行事何法。” 言罢,老者转身,进入了书房,那扇门轻轻合上,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将骆守礼的视线和好奇一并隔绝。 年轻人见状,转身对骆守礼微微一笑,笑容中既有友善,又不失礼节:“请随我来,我为你安排歇脚之处。” 说罢,他引路前行,步伐稳健,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长。 骆守礼徐徐跟在年轻人身后,心中却如翻涌的江海,难以平静。 他深知,这世间之人,往往表里不一,老者虽看似和蔼温和,但能与日本人交好,其真实面目又怎会简单? 方才所见之和谐,只怕皆是幻象,用以迷惑人心。 便是这前面领路的年轻人,虽举止有礼,但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锐利,也让他心中暗自警惕,此人绝非善类。 回想起自己被带至此地的经过,身上的武器皆被搜走,如今已是手无寸铁。 虽然他自幼习武,一身功夫在身,但在枪弹面前,血肉之躯终究显得脆弱。 此刻,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必须谨言慎行,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想到日本人费尽心思找到自己,骆守礼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日本人让他去办的事情,定然不会简单,甚至可能会让他陷入生死危机。 夜色已深,星辰点点,骆守礼在年轻人的引领下,步入了一间客房。 这间客房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静谧与朴素。 虽然陈设简单,但每一处都显得异常干净,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细心拂去。 墙壁上竟有几幅水墨画,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朦胧与意境。 床铺整洁有序,洁白的床单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家具虽不繁复,但都是实用之选,摆放得井井有条。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日一早,早饭会有人送过来。”年轻人站在门口说。 说完这句话,他微笑对着骆守礼一拱手,转身便欲离去。 然而,刚走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再次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骆守礼:“夜里最好不要出去!这里的地形你不熟悉,而且……外面并不安全。” 言罢,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骆守礼站在门口,望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一番,轻轻关上门,转身走进客房。 在房间中检查一番,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便上床和衣而卧。 夜,渐渐深沉,骆守礼闭上眼睛,聆听着窗外的风声与远处的虫鸣,心中却保持着警惕。 身处陌生的地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第九百九十三章 许家往事 方如今与戴建业的等人紧随银行经理,步伐匆匆,穿过狭窄巷弄,踏入这迷宫般的院落。 阳光斜切,斑驳光影中,众人神色紧绷,银行经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走在最前面。 终于,在一处破败不堪、几乎被岁月遗忘的门楣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方如今紧紧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沉声问道:“胡经理,你确定就是这里?” 银行经理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赶紧低头哈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长官,就是这里,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将银行另一处隐匿财物的秘密处所说了出来。 方如今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这个处所实在令他感到意外。 几人进了门,门后,是一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房间内物品杂乱无章,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霉味。 据银行经理交代,他有一年多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戴建业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银行经理,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这种鬼地方你也敢藏匿财物?就不怕哪天别人给你偷走了?” 银行经理闻言,脸色更加尴尬,搓着手,低声解释道:“长官,您有所不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吉利的事情,死过人,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进来。” 原来这处屋子十来年前有个女人吊死在了房梁上,这座宅子也成了凶宅,若不是他接盘,根本就租不出去。 因为凶名在外,还真就没有人敢来这里顺手牵羊。 所以,银行经理便把早年间积累起来的一部分财物暂时存放到了此地。 后来,他赚的昧心钱更多了,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合适,便没有继续存放财物。 因为本就是凶宅,他来的次数也不多。 那房东反正是把房子出租出去了,钞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至于房客来不来住,才懒得操心。 “藏的东西放哪里了?” 银行经理在一张瘸腿八仙桌前停下,指向桌下一块不起眼的石板。 戴建业从院子中取来了工具,蹲下身和另一名行动队员合力撬开石板。 尘土飞扬中,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陶罐显露真容。 陶罐的口子是密封着的,戴建业迅速打开陶罐,伸手便从里面掏出五根小黄鱼和一些现大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首饰和珍珠项链。 银行经理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最初的存货并没有进行变现,便一直留存了下来,没想到便宜了方如今。 此时的银行经理简直是欲哭无泪,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还没有怎么享受,就转手到了人家的手中。 方如今并未在这笔意外之财上沉溺太久,他深知时间的宝贵,于是迅速带着银行经理返回了银行。 一路上,银行经理的神色复杂,既有对失去财富的懊悔,又有对方如今能力的忌惮。 回到银行后,方如今直奔主题,要求银行经理协助打开那个神秘的保险柜。 有了内部人的帮助,原本复杂的程序变得简单起来。 因为是老式的保险柜,不需要任何的密码,锁孔在钥匙的旋转下缓缓打开,露出了内部的乾坤。 然而,当保险柜的门完全敞开时,几人却愣住了。 里面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账本、文件或任何带有文字的资料,只有一把孤零零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方如今拿起钥匙,仔细端详着,心中充满了疑惑。 银行经理也是一脸茫然。 钥匙上没有任何的字样或标记,方如今将钥匙举在阳光下,但除了金属的冷冽光泽,他什么也没发现。 他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银行经理,后者正紧张地搓着手,眼神闪烁不定。 “这把钥匙,你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吗?” 银行经理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不,长官,我真的不知道。保险柜里的东西,我从未动过,也不敢动。” 方如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从银行经理这里恐怕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这把没有字样的钥匙,可能指向另一个秘密的藏匿地点。 方如今意识到,银行已经不再是寻找答案的关键所在,他现在急需张鑫华的帮助解开这把无字钥匙的谜团。 当方如今带着银行经理找到张鑫华时,张鑫华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文件资料,眉头紧锁,似乎正沉浸在某个难题的思索中。 见到方如今的到来,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欢迎的笑容。 然而,方如今却并未来得及汇报案子的进展,张鑫华便将坐在沙发上的一位老者引荐给他。 这位老者,看上去七十五六的年纪,一身素衣,白发白须,面容慈祥,脸庞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红光满面,尤其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如今,这位是许家的族老,听闻许家兄弟都出事了,特意过来打听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 张鑫华虽然没有直接把话说明,但方如今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能够托关系找到特务处行动组组长张鑫华打探消息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但这似乎又与他了解到的许家兄弟在南京无根无萍的情况不一致。 老者微笑着向方如今点了点头,自我介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 “老朽许成宗,说起来,算是许家兄弟的三爷爷。这两兄弟的事情,按理说我们这些长辈实在是不该过多干涉的,但念在我和他们爷爷那份深厚的兄弟情分上,却又不能对他们的境遇置之不理。此番前来,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兄弟二人的处置情况,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者据说还做过前清的秀才,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又做过多年的族长,想必也有着不凡的见识和经历。 从张鑫华对老者的态度,似乎老子请托之人,地位比张鑫华高之不少。 “老人家客气了,只要是不涉及到保密的事情,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如今客气地说道,同时向许成宗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许成宗摆了摆手,叹口气道:“若是这兄弟二人早年间有爹娘管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他们父母走得早,家中长辈又忙于生计,缺乏管教,这才让他们走上了歧途。但说到底,他们本性并不坏,一开始只是被生计所迫,后来发达了,难以自抑,终究迷失了方向。” 方如今听得出来,来人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许家兄弟的深深惋惜,以及对他们命运的无奈。 方如今和张鑫华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许成宗继续道:“兄弟二人的父亲叫许元夏,在我们许家那一辈,他也算是个聪明人物,只可惜啊……”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惋惜。 “当年,许元夏也是个棒小伙儿,是许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被家族寄予厚望。然而,命运弄人,就在他堂兄弟娶亲之时,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那天,礼金突然丢失了一部分,而当时负责记账的正是许元夏。他极力辩白自己的清白,但无济于事。更糟糕的是,有人在他的房中搜到了包着红纸的礼金,整整三十块大洋。这下,物证找到了,他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成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件事情之后,许元夏心灰意冷,与许家彻底决裂,带着妻子远走他乡。从此,我们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许成宗接着说道:“直到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里,许元夏忽然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许家。大的那个孩子十三岁,小的只有五岁。他告诉我们,这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孩子的娘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了。他在外面既要做工挣钱,又要照看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实在是无法周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将孩子托付给谁他都不放心,思来想去,只好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老家,希望家族能够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 说到这里,许成宗又叹了口气:“我们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老祖宗留下的家风还是一直都坚持的,对于偷窃这种有辱家风的事情,家族里是非常抵制的。当年许元夏的事情发生后,家族里原本有意不再管他的事情,毕竟他已经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这次他回来,族里的长辈们中有些人对许元夏当年的事情还心存芥蒂,但是,当大家看到那两个没了娘的孩子实在是可怜,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最终还是心软了。于是,家族里决定一起抚养这两个孩子,让他们能够在许家长大成人。” “许元夏给长辈们磕了头,感谢家族的接纳与帮助,又留下了五块大洋作为孩子们的生活费,就此离开了老家。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也没有再回来过。过了不到三个月,就从南边传来了消息,说他死在了广东。” 许成宗继续缓缓叙述道:“许家兄弟自此没了爹,从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每家每户,都会轮流照顾他们,给他们送饭、送衣,确保他们不挨饿受冻。” “世荣,作为哥哥,从小就很懂事。在族人家吃饭,总是帮着干力所能及的活儿,照顾着年幼的弟弟,不让弟弟受到一丝委屈。而弟弟世杰,虽然年纪小,但也十分乖巧听话,总是跟在哥哥身后,兄弟俩的感情深厚得让人羡慕。” “族里的孩子们虽然偶尔会有些调皮的孩子嘲笑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但世荣从不与人计较。这也让族里的长辈们对他刮目相看,更加疼爱他。” “而弟弟世杰,就不太一样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争强好胜,而且非常的敏感。他无法忍受别人提到他是‘没娘的孩子’,只要族里的孩子再提这个话题,他肯定会和人家动手,而且出手很重,把族里的好几个孩子都打了。” “这让族里的长辈们很头疼,他们知道这也不都是世杰一个人的问题,但也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下去。于是,我们找那些孩子的父母谈了谈,也让他们给孩子做规矩,并且将两兄弟叫到了祠堂里,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 “可是没多久,世杰就因为一次争执,把一个孩子打得头破血流。那件事情闹得很大,族里的长辈们虽然尽力调解,但终究还是无法平息事态。终于,有一天,他们不告而别。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们只是赌气出去一阵子,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直到十几年前,我才偶然间从南京来的亲戚口中得知,有姓许的两兄弟在这石头城闯出了些名堂。我一听,心里就犯嘀咕,这不会是当初从我们许家走出去的那两兄弟吧?” “于是,我托了在南京的亲戚和朋友,仔细打听他们的消息。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回来了,果真是世荣和世杰两兄弟!他们在南京竟然打拼出了一片天地,这让我既惊讶又欣慰。我当时就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可惜,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此时,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说道:“后来,许家兄弟在南京果然更加发达了。有一年,他们特地托人捎回老家一大笔钱,一部分用于翻修祠堂。” “另一部分钱,则是给当年照顾他们的叔伯们的。那些叔伯们,当年可是对两兄弟照顾有加,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两兄弟没有忘记这份恩情,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叔伯们收到钱后,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夸两兄弟有出息、不忘本。” “族里出了有本事的后生,我们许家俱有荣焉。”说到这里,许成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长叹一声:“后来,有族人陆陆续续来南京,听说了一些关于兄弟二人的事情,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家的。” “一些人家听说之后,哪还敢要他们的钱财?后来兄弟二人给了几年,见亲戚们都不收,也就不送了。” “老朽是来南京姑爷家小住,这才听说兄弟二人近期发生了大变故,故而托了几个故人寻到两位长官的。我年纪大了,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絮叨。” 在金陵国民政府时期,确实有一些清朝的遗老遗少继续担任官职,许成宗托关系找到了张鑫华和方如今倒也不算是奇怪。 方如今摆手:“不絮叨,不絮叨。这些话我们爱听,老人家,您接着说。” 许成宗喝了口水,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层目的,就是来问问我们许家祖宗的墓被人动过了没有?” 第九百九十一章 发家秘史 “许老,你们许家的祖茔怎会在城里?”方如今的话语中带着不解。 许成宗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上银白的胡须。 “小长官有所不知,老家的确有我们许家的祖茔,但若论起老祖宗的百年吉地,还真就在这金陵城中。” “明朝嘉靖年间,我们许家出了一位进士,官至礼部侍郎,人称德厚公。他不仅文采飞扬,更以德行着称,去世后便被葬在了这虎踞龙盘的金陵之地。” “德厚公膝下有三子,可惜的是,他们并未能继承父亲的文采,屡试不第,终究未能步入仕途。”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老祖宗生前曾留下遗言,金陵虽繁华,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一旦撒手西去,此地对家族而言,便是是非之地。” “于是,他嘱咐后人,不如回到老家耕读传家,远离纷争。就这样,我们许氏一门便迁回了老家,那里山清水秀,远离尘嚣,倒也落得个清净。” 方如今听得入神,心中那份隐约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耐着性子,继续倾听许成宗的讲述。 “有明一朝,许氏族人每年都会不远千里,来到金陵祭奠先祖。然而,世事无常,清军入关后,族人担心那些鞑子会挖坟掘墓,破坏老祖宗的安息之地,便悄悄地将坟茔移了位置。” 许成宗说到这里,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与叹息。 “后来,鞭子军倒也没有过多关注这处坟茔。族人都在庆幸,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当时安葬之地选址只顾着隐秘,竟是十分的仓促,并未对地利多加考虑,将其葬在了河湖交叉的左近之地。” “你们也知道,金陵多河多湖,自古以来便是水患频仍之地。清代,不到三年时间,便要遭受一次水患的侵袭。” 许成宗的眼神变得凝重。 据有记载的史料,就知道金陵共遭遇大小水患64次,其中乾隆朝21次,嘉庆朝2次,道光朝15次,咸丰朝3次,同治朝4次,光绪朝18次,宣统朝1次。 平均算下来,的确是不到3年时间就要遭受一次水患的侵袭。 “水患最严重的表现为洪水灌入人口密集的城内,如据道光十一年六月十四、十九等日又复大雨如注,江潮涌灌,倒漾入城,贡院内水深自二尺七八寸至三四尺不等,大门外附近民房庐舍亦被淹漫。” “当时金陵一些比较重要的水关,如东水关、西水关等,建有许多涵洞,又用闸板控制启闭,调配控制着平时与灾时出入城的水流。如道光十四年抵御水患入城时,水闸的启闭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不过在水患来临的个别年份,由于洪水势大和年久失修等原因,官绅往往选择堵塞水闸而不及时开启,造成了城内河道的死水状态。这种过犹不及的做法,极易酿成悲剧。” “道光十一年堵塞之后,城内尽成死水,沿河居民不下万余家,日倾污秽之物,荡涤无从,壅遏愈甚。次年壬辰春夏之交,满河之水变成绿色,腥臭四闻,时疫大作,死者不可胜计”。 许成宗重重叹口气:“除了应急时关闭水闸外,当时还有一种引湖入江的治水设想。” “所谓引湖入江,即通过凿断山脉阻隔,用新水道将玄武湖与长江连通,利用玄武湖相对较高的地势,使湖水直接入江,从而减轻城市面临的水患压力。” “此法在道光十一年水患时,就有人提出这一设想,结果被讲究风水的官绅认为会破坏‘龙脉’而斥之为‘无知妄作之举’。” “结果在道光二十一年夏,江潮泛涨,城中积水为患。引湖入江的治水之法再次被人提出。时任江宁布政使迫于无奈,决定采用,后被人继续用堪舆学说服而放弃。从实际出发,引湖入江不仅工程浩大,也会带来诸如洋舰长驱、削弱城防这样的消极影响。” “道光二十九年,金陵遭遇史无前例的水患。通城行船,东花园、王府巷等处水逾屋脊者数尺,船行其间,为水中树枝所挂,辄至覆溺,人谓之渡海”。 “当年初夏,引湖入江的议论再起,随后竟愈演愈烈,拟从神策门外后湖岸边开始,沿城墙向西十余里开凿一条河道,直达下关江边,意欲使后湖(玄武湖)之水倾泻无余而后快。” “当时,两江总督在清江浦督办河工,上任未久的江宁布政使派令委员协同承办,齐赴城外丈量,插桩定志,将于开春动工。闻此决定,黎民滋惧,人心惶惶。” “本地士绅更于次年二月陆续抵京,欲向金陵籍官员求助。有大臣甚至准备将此事奏报道光帝。很快由金陵传来消息,两江总督归宁途中路经扬州时,听从了一众官员和乡绅的劝诫,正月底回署后便立刻制止了江宁布政使的行动。” “洪水无情。官府虽然没有让河水改道,但河水自己却改了道。许家老祖的坟茔便是道光二十九年因为河水改道而到了河床之下。” “得知此消息之后,我许氏族人们心急如焚,曾商量过重新选址安葬,并且派了先生去堪舆,但这万年吉地的选择实在是马虎不得,族内关于选址的争论不休。” “好不容易选好了址,可长毛起兵造反了,族人担心兵灾会对老祖宗的坟茔不利,贸然迁坟反倒会坏事。此事便再次耽搁了下来。” “后来,洋人坚船利炮,军阀互相倾轧,连年的征战,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这事情,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方如今问:“那后来呢?许家的祖茔,就一直留在那里了吗?” 许成宗摇了摇头:“不,祖宗的棺椁遗体浸于水中,我们这些人俱是不肖子孙,将来到了下面是没有脸面见他老人家的。于是,我们暗中寻找机会,终于在清末民初,趁着局势稍微稳定,将老祖宗的坟茔悄悄地迁回了金陵城中的一处隐秘之地安葬。” “当时,寻找老祖宗被埋在水下的坟茔,任务艰巨而危险。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便是许元夏和几个年轻后生自告奋勇地跟了去。” “许元夏的水性最好,位置还是他发现的。然而,就在棺椁重见天日之时,族人们却惊愕地发现,里面原本放置的几件宝物,竟不翼而飞。” 许成宗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惜:“那些宝物,不仅是老祖宗生前的珍爱,更是我们许家几代人的传承与信仰。它们的失踪,无疑是对我们许家的一次重大打击。” 方如今紧锁眉头,追问道:“那尸身被破坏了吗?” 许成宗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一丝诡异:“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尸身经年累月被水浸泡,早已不成型,即便是被人破坏,也难以察觉。但关键在于,德厚公的心爱之物,在下葬时并未与尸身同置于棺椁之中,而是藏在了坟茔的另一个隐秘之处。” “哦?”方如今闻言,不禁挑眉。 许成宗继续解释道:“那藏宝之处,只有族内三支的长房才知晓。而许元夏,便是二房那一脉的长房。” 方如今目光一闪,直言不讳:“你是怀疑许元夏偷的?” 许成宗闻言,干咳几声,神色有些尴尬:“只是有所怀疑罢了,未必就是他。毕竟,当时的情况复杂,谁也无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只是……”许成宗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方如今见状,便鼓励道:“老人家有话不妨直说。” 许成宗叹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此事其实发生在许元夏被怀疑偷盗礼金之前,我们还是非常信任他的。当时,那几个后生冒着生命危险,在水中摸索,终于找到了老祖宗的安息之地。然而,迁坟之后,除了许元夏之外,其余那几个后生一直老家,再也没有踏足过金陵。” 知情者之中,只有许元夏离开了老家,而且又有盗窃礼金的嫌疑,被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许成宗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后来我问过其他几个后生,他们都说许元夏的水性最好,是他最先进入墓室中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后生也不得而知。” 方如今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当时许元夏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许成宗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我们都以为是被人家给盗过了,也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再者,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方如今分析道:“许元夏的嫌疑确实很大,他与家族决裂,心生报复之心,这本身就是一个动机。但令人费解的是,多年之后他将两个儿子送回老家时,难道他不担心族人会因此怀疑他,甚至拒绝他吗?” 许成宗闻言,沉吟片刻,回忆道:“当时我也曾直言不讳地问过他此事。他一口否认,态度坚决。他说,虽然跟族里闹翻了,但绝不敢对老祖宗有半分的不敬。毕竟,那是我们共同的根,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你是相信许元夏的人品喽?”方如今挑眉问道。 许成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一次,我和他秉烛夜谈,也问了当年婚礼礼金丢失的事情。他眼神坚定,语气诚恳,让我有些动摇。但人心难测,我也无法百分百确定他的清白。” “直到前几年,我们族内的一个子弟突然被传去了洛阳,据说还成了富家翁。这可真让人大跌眼镜,要知道,此人一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何时竟能发达至此?家人问起他的财富来源,他也是含糊其辞,不肯多说。” “去年,有人从洛阳传信回来,说此人被警察抓了,起因竟是多年前的数起盗窃案。这消息一出,全族上下都震惊不已。我们一问才知道,此子手脚一直不干净,多次入室盗窃,他积攒的财富竟然全是不义之财。这简直是有辱门风啊!”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色,缓了缓片刻,抬手抚胸数次,才继续说道:“当年那场婚礼,这孽畜也是礼金的经手人之一。我意识到可能是真的错怪许元夏了,便派人去洛阳打听消息。可是到了洛阳之后,得到的却是孽畜死在牢狱中的消息,此事便死无对证。” 方如今心中暗自思量,许元夏身上的嫌疑如同沉重的枷锁,似乎难以摆脱。 但他真的会做出盗窃老祖宗坟茔里宝物的事情吗? 这念头在方如今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支持或反驳。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许世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年,许世杰和许元夏兄弟二人从水下坟茔中发掘出了一笔横财。 许世杰在酒后曾不经意地向人透露过这段发家史,结果却遭到了许世荣的严厉训斥,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提及盗墓的事情。 这个细节让方如今心中一动。 方如今心中暗自揣摩,许元夏虽然嫌疑重重,但未必真会做出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然而,其子许世荣就难以预料了。 如果不是因为族人怀疑许元夏,许世荣兄弟二人或许不会自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的母亲也未必会早早离世。 这样的经历,无疑在许世荣的心中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以许世荣的个性,极有可能将这笔账算在了许氏家族的头上。 什么老祖不老祖的,在他看来,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可能从父亲许元夏的口中得知了德厚公的埋骨之所,甚至是那宝物的具体藏匿之地。 盗掘先祖的坟茔,无疑是大不敬之举。 许世荣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对外人讲,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许世杰在酒后失言后,会被大哥许世荣严厉训斥。 因为一旦事情败露,会让他们兄弟二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故而,许世荣便连亲兄弟也未告知。 如果真的是许世荣所为,那他的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深沉,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只要坟茔的地址能对上,十有八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当方如今缓缓道出他探查到的坟茔地址时,许成宗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你也知道此地?” 第九百九十二章 不肖子孙 方如今目光一凛,迅速扫向身旁一直沉默如山的张鑫华,只见后者微微颔首,得到确认后对孙成宗低声道:“老前辈,可否请您移步?有个人,您可以见见。” “见谁?” “到了地方您就知晓了。” 一路上孙成宗提及许世荣、许世杰两兄弟时,言辞间满是唏嘘:“哎,当真是造化弄人,这兄弟二人若是小时候有父母管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叹惋不已啊。” 老人到底从老友那里知悉了许家兄弟多少事情,方如今也不便再问。 “老前辈,不知这兄弟俩近些年可有回过故里?”方如今问。 许成宗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许世杰啊,倒是心心念念着家乡,回过几次。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送钱送物,从不吝啬。可族人们呢,表面上笑脸相迎,收了东西,背地里却对他指指点点,骂声不断。至于他大哥许世荣,自从那年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许成宗的话语突然一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困惑与急切:“小长官,你之前提及的德厚公水下坟茔之事,老朽至今还是一头雾水啊!” 方如今闻言,神色微凝,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轻轻拍了拍许成宗的手背,安慰道:“老前辈莫急,此事错综复杂,非一言可尽。待我们见到那人,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我定会为您解释得明明白白。” “也罢,也罢,”许成宗轻叹一声,眼神中虽有不甘,却也透露出几分释然,“那老朽就先不问这许多了,一切待见到那人再说吧。” 说完,他靠回座椅,闭目养神。 带着许成宗前来,要见的人正是许世杰。 方如今引领着许成宗,步入房间。 房内,许世杰正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许世杰虽然是个将死之人,但方如今并未减少他的待遇,该有的都有。 听到脚步声,许世杰猛然回头,目光瞬间就落在了许成宗的脸上。 “三爷!”随着这一声呼喊,许世杰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许成宗面前,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您……您怎么来了?” 许成宗身形一震,目光落在许世杰脸上,神情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双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却一时语塞:“你……你是……” “三爷,是我,世杰啊!”许世杰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许成宗闻言,紧走几步,身子前倾,仔细端详着许世杰的面容,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唤醒他深埋的记忆。 终于,他确认了眼前之人,泪水瞬间决堤,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你……你是……世杰……” “是我,是我,世杰!三爷,您怎么来了?” 许成宗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紧紧抓着许世杰的手臂,声音颤抖着重复道:“真的是你!世杰!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许世杰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再言语,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 许成宗本想拉他起身,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许世杰的背上,轻轻拍打了几下,仿佛是在安抚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 待两人的情绪都稍稍平复,许成宗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世杰啊,你可知,为了打听到你们兄弟二人的消息,我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贴了多少老脸去求人。但这一切,在看到你的这一刻,都值了。” 许世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深深的感激,他紧紧握住许成宗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三爷,让您如此费心,世杰真是……真是不孝至极。” 许成宗轻轻摇头,打断了许世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对世事无常的淡然接受:“没有什么孝不孝的,孩子。是我们这些老人没能护好你们。当年你爹的事情,唉……若是能早日查清楚,弄个水落石出,你们兄弟二人也不必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提到大哥许世荣,许世杰的情绪再次崩溃,泪水无声地滑落:“三爷……我大哥他……他已经不在了……” 许成宗闻言,眼神一黯,轻叹一口气:“你大哥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命数。但好在,老天终究还是长眼的,让我们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两人相视无言,只有泪水在默默地流淌。 祖孙二人相见,情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方如今则选择了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干预。 然而,就在这时,许成宗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被瞬间打破。 他猛地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许世杰的脸上,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许世杰捂着瞬间火辣辣的脸颊,惊愕与不解交织在他的眼中,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成宗,声音颤抖地问道:“三爷,您……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打我?” 许成宗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乱颤,干涩的嗓音却如同雷鸣般在许世杰的耳边炸响。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我们许家世代清白,忠孝传家,何时出过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竟然认贼作父,投靠了那些小鬼子,昧着良心给他们做事,你把我们许家先人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许世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试图解释,但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成宗的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没有给许世杰任何辩解的机会,声音低沉而有力,继续痛斥道:“你可知,咱们许氏一族,本就根深叶茂于台州府那片土地上。明朝时期,倭寇肆虐,无数族人惨死于他们那冰冷的东洋刀下,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 “但许家儿女,何曾有过屈服?有人挺身而出,不甘受辱,他们拿起刀枪,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反抗的道路。后来,他们被编入了威名赫赫的戚家军,跟随大帅南征北战,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 “俞龙戚虎,杀贼如土,这是何等的英勇与豪迈!你可曾听说过这段历史?” “舟山曾经是被倭寇盘踞的土地,特别是舟山之西的岑港,地势险要,山径崎岖,岙口众多,易守难攻。倭寇凭借地势,居高临下,据险死守,企图将那片土地永远据为己有。” “然而,我许氏族人何曾畏惧?他们奋勇当先,勇往直前,那一战,共计有三十名青壮男儿战死沙场,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也铸就了许家的辉煌与荣耀。” “其余族人则跟随大帅,自沈家门乘胜追击,直捣倭寇其巢,最获岑港之役大捷,全驱豺虎投荒。” “之后,许家儿女又跟随大帅,相继歼灭台州、福建一带的倭寇,捣毁了他们的据点六十余营,斩首无数,又在福清斩杀倭寇两百余人,闽广一带的倭寇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 “可是,你知道吗?最后归来的族人,十不足三!我许家与东洋人之间,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仇!这份仇恨,永远铭刻在每一个许家人的心中,永远无法忘怀!” 说到这里,许成宗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哽咽。 许成宗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许世杰的心上,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愧对家族,愧对先人。 “三爷,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许世杰终于哭喊出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些年,我和大哥四处逃难,生活无以为继。日本人找到了我,许诺给我荣华富贵,只要我为他们做事。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 “住口!”许成宗怒喝一声,打断了许世杰的话,“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不能成为你背叛家族、背叛国家的理由!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多少族人蒙羞,让多少先人的英名受损?你简直是我们许家的耻辱!” 许成宗越说越激动,他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许世杰的身上。 然而,在痛斥之余,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无奈与悲哀。 无论自己如何愤怒,都无法改变许世杰已经犯下的错误。 “世杰啊,世杰,”许成宗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哀伤,“你可知错?你可知你这一错,错得有多离谱?你不仅背叛了家族,更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和灵魂。你让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将来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如何去面对那些因抵抗日本人而牺牲的族人?” 许世杰再次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罢了,大错铸成,无法挽回!” 许成宗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叹息与无奈,仿佛是在为许世杰的错误,也是在为整个许家的命运而哀叹。 “其实我知道,这是咱们爷儿俩见的最后一面了。”说到这里,许成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我希望你在最后,能够幡然悔悟,略微弥补一下吧!至少,不要让咱们许家的后人知道你曾经后悔过,并因此而努力过。” 许世杰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与悲痛,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仿佛要以此来抑制内心的颤抖。 “三爷,我知错了,知错了……” 方如今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气氛已烘托得恰到好处,便适时地走上前,轻声提醒道:“老人家,咱们此刻该言归正传,谈谈正事儿了。” 许成宗闻言,连忙收敛起心中的情绪,点头道:“对,对,说正事要紧!你看我这老糊涂,一激动起来,竟把最重要的正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长官,真是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说着,他微微欠身,向方如今致以歉意。 方如今则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许成宗的眼神在许世杰和方如今之间来回游走,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小长官,你的意思是,世杰知道德厚公的万年吉地所在?” 方如今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应该知道。老人家不妨直接问他。” 许成宗闻言,眉头紧锁,他看向许世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即询问他是否知道德厚公水下的埋骨之地。 许世杰初时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然而,当许成宗开始详细叙述那座坟茔的建造过程,以及它与许氏先祖的深厚渊源时,许世杰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三爷,你是说……那水下的古墓,竟然是咱们许氏先祖的陵寝?” 许世杰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许成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如此。德厚公,乃是我们许氏一族的重要先祖。” 许世杰闻言,身形一震,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起来。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难道……难道……大哥从……从水下取走的……是……是……”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许成宗心中焦急万分。他一把抓住许世杰的衣襟,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大哥从水下取走的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 许世杰被许成宗这一抓,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开口:“大哥……大哥从水下取走的,是一个密封好的陶罐和箱子,至于里面装的什么,我也不曾知晓。” “陶罐?”许成宗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并不关心箱子,“陶罐上可曾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许世杰低下头,声音低沉而颤抖:“那玉佩上……刻有一个‘德’字!” 许成宗闻言,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没有栽倒在地。 幸好方如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德字……”许成宗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那果然是先祖的遗物,是德厚公的遗物……世杰,你大哥他……他怎么能这样!” “你们兄弟俩,真是我们许家的耻辱!不仅投靠日本人当卖国贼,还盗取先祖遗物!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第九百五十三章 首饰盒 方如今乘车刚刚出城,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郊外特有的宁静与荒凉。 车轮滚滚,每一转都似乎在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 这次的目的地是城郊的公墓,与公墓紧紧毗邻的便是殡仪馆。 华夏土地虽广,但是如若设使人各觅葬地一方,或各需葬地一所,所占用的土地将不可胜计。 特别是相关土地一旦成为丧葬场所不事耕植的话,农业生产将大大减少。 此外,传统的土葬无论贫富均需棺椁,并辅以培土、封圹消费不菲,以有用之金钱,作无益之虚耗,对经济民生殊为不利。 富庶之家固然有能力保护先人的邱陇,使之不受损坏,但是数代之后,当其家道凌夷、无力保卫之时,任由牲牧蹂躏,朽棺暴露,风雨摧残,势必残骸白骨,累累道旁,久必丛生疫疠。 由此可见,对火葬的提倡主要是从保护土地、节约财物以及环境卫生三个方面来考虑的。 国民政府成立后致力于丧葬习俗的改良,但在一定时期内却并未对火葬积极推行。 由于文化的原因,主动申请到火葬场火化的一般民众非常少,一年才仅有五百余人。 四十分钟之后,车辆缓缓驶入一片肃穆之地,高耸的烟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带着几分寒意。 为了抄近路,只能横穿殡仪馆。 一名工作人员负责带路,根据此人的介绍,这里的火葬炉并不大,大约是比常见的棺木大不了多少,但是构造却迥异。 在它的底部,有一支三寸口径的煤气管通进了大量的煤气,分成了十多支火头,分布在尸体的四肢各部。 炉顶上有一支巨大的烟囱,尸体是放在一个特制的铁架上的。这种情形,很像是和常见的烤面包差不多。 尸体进了炉子,融融的火焰便把她包围了起来。 在最初的半小时中,因为在烧皮肉和衣服,所以冲出很浓烈的臭气,但在半小时后,皮肉化了,只剩下了全身的骨骼,烟便不再有了。 这样大约在三小时后,连骨骼也没有了,却成了灰。 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和许世杰的带领,他们很快来到了专门用于存放骨灰的灵骨塔。 方如今缓缓步入,屋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偶尔飘过的淡淡焚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怀敬畏。 靠墙的一面,一排排整洁的灵骨架静静伫立,每一个格子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戴建业命工作人员找来登记薄,但是上面并未找到许世荣的名字。 既然许世荣不想此事被人知晓,又如何会有真名登记? 但这些对于方如今这样的情报老手不算什么,他很快根据存放骨灰盒的日期,将目标缩小到八个骨灰盒的范围。 许世荣购买的骨灰盒不会太便宜,亦不会太过昂贵,经过进一步的甄别,最终找到了一个与条件相符的骨灰盒。 这是一个金属做的骨灰盒。 经过商量,由许世荣亲手打开。 许世荣双手微微颤抖,缓缓打开了眼前的金属骨灰盒,一眼瞥见红布包裹的方形之物。 他侧头望向方如今,得其肯定眼神后,谨慎地揭开红布。 眼前,一只民国风首饰盒赫然显现,雕花繁复,铜质古朴,镶嵌着细碎绿玉,透出岁月温润。 “是它!就是它”许世杰激动呼喊,“母亲的遗物,终得见!” 方如今见自己的推断成真,也是面露喜色。 方如今从贴身口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钥匙,那钥匙有一道细密的纹样,与首饰盒上的锁孔完美契合。 他深吸一口气,准确地将钥匙插入锁中,轻轻一转,只听“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首饰盒的锁应声而开。 红布之下,隐藏的一幕逐渐显露——一本泛黄的账册,一个笔记本,还有那个圆筒形的小盒子,方如今轻轻旋开盖子,一眼便确认,那里面藏着的是珍贵的胶卷。 “这次,你确实功不可没。”方如今望向许世杰,“那么,作为奖励,你可以在这里祭拜母亲。” 许母的坟前,许世杰缓缓跪下,虔诚地燃起三柱香,烟雾缭绕中,早已经潸然泪下。 “娘,我来看您了……”许世杰哽咽着低语,仿佛母亲就在眼前,能够听到他的每一个字。 方如今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决定给许世杰留下一些独处的时间,以便他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哀思。 于是,他示意戴建业一同离开,两人刻意走远了一些,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既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能确保许世杰的安全。 戴建业的脸色依旧阴沉,对许世杰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瞥了一眼正沉浸在悲伤中的许世杰,不屑地冷哼道:“清明都不来看自己的老娘,现在倒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哭,真是虚伪至极。” 方如今闻言,眉头微蹙,轻声劝道:“建业,不管怎么说,此人也算是有所悔悟。” 戴建业心中的愤怒并未平息,他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追问道:“组长,难道他杀害您父母的事情就此揭过,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方如今闻言,神色一凛,他深知戴建业对许世杰的怨恨源自何处,也明白这份怨恨有多么沉重。 然而,作为情报工作的负责人,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性。 “自然不是。”方如今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岂能轻易放下?但是,做情报工作,我们不能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判断,甚至可能导致失误。” 他顿了顿,目光远处跪在地上的许世杰:“而且,许世杰现在有着自己的价值和作用。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恩怨,就否定他现在的努力。何况,他是个将死之人。” 戴建业仍然难以释怀,低声嘟囔着:“可是,这样一死了之,不是太便宜许世杰了吗?他犯下的错,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 “建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情报工作,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恩怨情仇。许世杰的过去,我们无法改变,但他的现在和未来,我们可以引导。虽然他已经没有了未来。” 前几日,他和许世杰有过一次密谈,而谈话的焦点,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数年前那场震惊方家的火灾上。 那场灾难不仅夺走了方如今父母的生命,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许世杰承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他原本只是想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让方父方母感到害怕,从而自愿搬离老宅。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方如今紧盯着许世杰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虚假或逃避,但许世杰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是在真诚地忏悔。“ “我的初衷,真的不是想杀人,”许世杰再次强调,“只是单纯的恐吓,想让事情按照我的意愿发展。但那次我错了,错得离谱。” 火灾发生之后,许世杰曾经找过放火的人,那人声称只是在厨房点了一小堆火,根本不会引燃整个宅子。 至于为什么火舌会席卷整座宅院,此人也弄不清楚。 许世杰虽然跋扈,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便去找大哥许世荣商量对策,许世荣狠狠地痛斥了他,但最后还是同意帮他善后。 许世杰不知道大哥使用了什么手段,这件事虽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事后却被暗中压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许世荣在暗中操纵,许世杰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当时,他也懒得知道这些烦心事。 自小到大,惹了麻烦,都是大哥给他善后,而他继续在外面逍遥。 后来,许世杰有别的事去找当初那位放火的手下,却得知此人已经离宁多日,便是连平日里走得近的一些同伴也不知去向。 许世杰隐约感到是大哥的手笔,但想来想去也不敢当面问询。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场火灾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但许世杰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疙瘩。 每当夜深人静,火光冲天、人声嘈杂的那一夜便如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难以安眠。 他开始怀疑,那场火或许并非偶然,而是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某日,许世杰在街头偶遇一位昔日与放火手下有所交集的家伙,出于好奇,他悄悄将此人拉到一旁,用金钱诱惑其吐露真相。 那家伙起初支吾其词,但在许世杰的威逼利诱下,终于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个手下在放火后不久,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从此再无音讯,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许世荣有关。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许世杰心中五味杂陈,他震惊于大哥的手段之狠辣。 后来,他开始私下调查,试图寻找更多线索,但每当他接近真相一步,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让他寸步难行。 许世杰也知道大哥跟日本人私下有勾连,但从不让自己插手其中。 为此,许世杰还有几分怨言,认为自己借着日本人的势力,还可以更上一层楼,也曾央求过大哥几次,但许世荣始终不松口。 许世杰敢怒不敢言。 直到前些日子见到大哥,许世杰依旧从侧面表达了他的不满,因为没有能够接触到大哥的核心“生意”,他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许世荣应该是听懂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做任何的正面回应,许世杰不敢多问。 直到大哥让他假死逃生,再到被方如今抓回来,见识了特务处的残酷手段之后,许世杰才感到,之前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 许世荣是有苦衷的。 但是,那场蹊跷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家的宅子,地段不错,但也不是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段,当时许世杰只是记得自己在大哥面前提了一句这宅子,大哥就说那里的风水不错,是座好宅邸。 现在想起来,大哥之前对买宅置地这种事并不上心,那次和自己的对话究竟是随口一提,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想到此,许世杰不禁后背发凉。 此刻的许世杰,很想知道母亲首饰盒中装的账本、笔记本和胶卷里到底是什么内容,但他很清楚,方如今是不会同意的。 短暂的祭拜之后,许世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的墓地,一步三回头,他心里很清楚,下次再见母亲就不会是这种方式了。 “方长官,将来那个首饰盒能不能还给我?” “可以!”方如今一口答应,但他很清楚,许世杰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回到住处之后,许世杰依旧被单独关押,禁止任何无关人员和他接触。 方如今并未擅自打开首饰盒中的三样东西,而是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去了特务处本部面见张鑫华。 “还真让你找到了!”张鑫华笑着招呼方如今坐下,“其实,这件事我本不抱希望的,还得是如今你啊,你一出马,这死马也变成了活马。” “其实,我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在我面前就不必自谦了。”张鑫华摆手,旋即又竖起大拇指,“谁不知道你的能力,在处座那里也是这个!” 方如今将三样东西依次呈上,张鑫华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示意方如今等下再打开,起身将门反锁,走回来这才道:“这三样东西的内容太过敏感,按理说,我也无权查看。在请示过科长甚至是处座之后,这才得到了允许。” 方如今道:“张组长,这些东西我可是没有打开看过,发现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送过来了。” 张鑫华哈哈大笑:“规矩是规矩,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这三样东西,是你找到的,要说最有资格看的那个人,肯定是你。科长传达了处座的指示,这里面的内容,我们两个可以看,但是有些事是要烂到肚子里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咱们先看账本和笔记本,随后再去暗房里冲洗胶卷,如何?” 方如今点头:“一切听张组长的安排。” 第九百九十七章 愤怒 张鑫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封面,第一本账本应声而开,扉页上,字迹工整清晰,透着一股,这绝非匆忙之下写就,更像是某个静谧夜晚,在书房温暖的灯光下,一字一句精心书写的结果。 他迅速翻页,匆匆浏览,仅至第二页,一股寒气猛然窜上脊背,张鑫华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瞬间凝固。 方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张鑫华神色的微妙变化,眉头轻轻一挑,压低声音问道:“张组长,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张鑫华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账本上的一个名字上:“你注意看这笔账目的时间,这个人,在当时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根本不起眼。可如今,他已经在行政院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如今闻言,立刻凑近细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再次抬头与张鑫华对视,两人心中都明白,这账本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复杂。 随着账本一页页翻过,方如今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他看向张鑫华,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这个名字对于在南京处本部工作有段时间的张鑫华来说,同样不陌生。 “这些人……”方如今低声说道,目光在账本上的名字间游走,“每一个都是如今政坛上的重量级人物。看来,许世荣的交际圈真是广泛得惊人。” 张鑫华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不仅仅是账本上记录的名头令人咋舌,更让张鑫华和方如今震惊的是,那些被详细罗列的交易货物。 粮食、布匹、药品、机械……这些日常所需与工业发展不可或缺的物资,竟然都在这本账本上找到了踪迹。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武器弹药、钨砂、大烟鸦片这类敏感且违法的物资,也赫然在列,且数量之巨,超乎想象。 “这……这简直是……”方如今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账本上的数字。 张鑫华的脸色铁青,紧紧攥着账本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世荣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有,这群混蛋,内地的粮食、山西河南的棉花、广西的桐油、浙江的茶叶、广东江西的钨砂、四川湖南的猪鬃、汽油、磺胺、轮胎,只要能赚钱,这些通通都可以贩卖,赚的盆满钵满。” “还有这些,和军队中的败类狼狈为奸,走通关系从而被包庇,他们走私的毛皮中进行抽成,而每年来往的货运价值20万元;在长江两岸设立检查哨,以检查为名暗中从走私货物中收税,其中一担粮食抽成3-5元、一担棉花抽成20-30元、一桶桐油抽成50元、肥皂一箱15元、香烟每条5元。” 这种抽成风险小、成本低,就是无本的买卖,而且现金流稳定,军队内很多人都这么干。 从许世荣留下的账本中还可以看出,日军为了扰乱中国的货币流通,破坏币值稳定,以吸纳小额法币,排斥大额法币的方法扰乱市场。 他们利用黑市等各种场合和手段,对小额法币进行补贴,补贴额从10%-20%之间。 比如100元的法币私下可以兑换110-120元的大额法币,大幅度减少中国小额法币的流通,也让小额钞票的黑市价格高于等额的大钞,从而达到紊乱货币流通的目的。 一些军官和政要看到这个补贴,立马看到了商机。 比如,国军的军饷是小额钞票占八成,大额钞票占二成,因此他们领取军饷后并没有马上发放,而是秘密和日方进行交易出售,大赚一笔。 换回的大钞发给手下的官兵,日军的补贴差价自然就是长官自己的。 而官兵们拿到了大额法币,也想到这个赚钱方法,但他们只能强迫老百姓进行兑换,最终导致该地区货币流通紊乱,物价疯狂上涨,客观上推动了日军扰乱市场的目的。 但走私粮食、换钞票还是小打小闹,满足不了长官们的胃口,不久胆子大的一些长官开始盯上了一些大宗物资。 仅仅许世荣的账本上就能看到一个月里走私了12吨的钨砂,按照这个数量,全国每年起码会有数千吨的砂被走私,其中97%是被日军买走的。 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没有长官们的允许和包庇,是不可能被运输出去的,而这些走私的钨砂又变成日军的炸弹炸到国军身上,不可谓不魔幻。 大烟也是许世荣热心经营的物资之一,他和几个商人秘密派人在安徽全椒、和县、定远一带种植罂粟,搞的江淮一带大烟流行,但种植罂粟导致粮食生产锐减,民间缺粮的同时,他们又联合政要和军队长官大肆走私粮食一千万担,不顾百姓死活。 方如今也是很无奈,如果说许世荣是个商人,对日本人的危害认识不清,但那些国军将领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抗战,本质上来说他们只是一支封建式的军阀部队,手中的军队就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也是自己地位和财富的保证,他们也并非军人而是政客而已。 因此,他们需要大量的钱财维持自己的军队,以期提高自己的地位,就这样他们不断冒险与日军交易,至于战胜战败,那是老蒋的事,和他们无关。 张鑫华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账本上的纸张微微颤动,咬牙切齿地骂道:“简直就是一群蛀虫!这样的人,该千刀万剐,竟然让他自杀了,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方如今在一旁,也被这股强烈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地紧握双拳,任由这些蛀虫继续啃食国家的根基,国家不亡才怪? 接着,他又拿起另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密密麻麻记得全是一些政要和军官的密档。 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处分,转调黜降何处,走何人们路起复超迁,现在何处任何职……十分详尽。 还有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暗中除掉某个人,最后找的是警察局的某人通融,一一都有记录。 方如今将笔记本递给张鑫华:“张组长,你看看,这个许世荣一个生意人,不做情报工作真是屈才了。弄的这些情报资料,比咱们情报部门的还厉害。” 张鑫华接过方如今递来的笔记本,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政要、军官,他们的升降沉浮,背后的勾心斗角,甚至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交易,都被这位名为许世荣的生意人记录得详尽无遗。 “这个姓刘的处长在民国二十年十月,因私吞公款被秘密调查,却凭借与立法院的裙带关系,悄然转调至偏远地区,待风波平息后再度复出……” 张鑫华低声念着,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与震惊。 更令他惊骇的是,笔记本中还记录了许世荣等人如何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操纵警察局,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清除障碍。 “这……这简直是肆无忌惮!”张鑫华再次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物品都跳了起来。 他双眼赤红,仿佛能喷出火来,“许世荣,一个生意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将手伸的这么长!” 随着深入的了解,他们发现许世荣的罪行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想象,其手段之残忍、影响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被许世荣等人当作绊脚石除掉的人,已经不仅仅是普通人了,渐渐从科级官员到了处级官员,可以说,许世荣的胆子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狠。 方如今匆匆数了一下,许世荣经手的人命案中,仅仅灭门的就有三起。 “看来,我们挖到的不仅仅是一条小鱼,而是一个潜伏在深水中的巨兽。”方如今沉声说道,这也是处座不允许他们继续查下去的原因。 他特意按照时间搜索了一下其中是否有关于自己父母的那桩案子。 这一找,还真找到了,但是很快就发现上面的纪录都是语焉不详。 张鑫华注意到方如今在寻找特定信息时的紧张与急切,心中已经了然:“如今,关于你父母的案子,虽然记录模糊,但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真相。” 方如今感激地看了张鑫华一眼。 张鑫华和方如今紧盯着眼前的账本与笔记本,试图从中寻找出能够串联起一切的关键线索。 账本上的交易记录虽然详尽,但大多只是冰冷的数字和货物名称,背后隐藏的故事和动机却如同迷雾般难以捉摸。 “这些交易背后,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张鑫华喃喃自语,他的手指在账本上一笔笔划过。 方如今则专注于笔记本上的内容,那些黑暗的记录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 “许世荣的胃口真大,他不仅涉足政治,还把手伸向了各个行业。但奇怪的是,关于他和日本人之间的交易,却几乎没有记录。”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许世荣的罪行绝不仅仅局限于账本和笔记本上所记录的那些。 他背后肯定有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而这个网络很可能与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不能只盯着这些表面的线索。”张鑫华突然说道,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方如今,“得深入调查,从许世荣的社交圈、生意伙伴,甚至是他的家庭背景入手,说不定能找到与日本人相关的情报线索。” 方如今点了点头。 既然账本和笔记本上已经没有太多的用处了,方如今便将目光投到了胶卷上。 方如今与张鑫华两人起身离开房间,轻手轻脚地踏入那间隐秘的暗房,门扉悄然合上,将外界的微光彻底隔绝。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蒙着的小红灯亮起,投射出幽暗而神秘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剂特有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潮湿与未知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在临城的这段时间,方如今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胶卷冲洗的技术,他熟练地打开一盏微弱的台灯,光线刚好照亮工作台,不至于破坏胶卷的感光层,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卷珍贵的胶卷。 张鑫华则在一旁准备冲洗液,他双手稳健,量杯与试管间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这寂静的暗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他将调配好的药液缓缓倒入显影盘中。 方如今轻轻地将胶卷缠绕在显影卷轴上,随着胶卷缓缓转动,目光紧张地注视着药液中的变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暗房中的机械声和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紧张而又期待的旋律。 终于,第一张影像逐渐显现,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关键的情报信息跃然纸上,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久违的轻松与释然。 照片上,一个身着风衣的男人赫然映入眼帘,尽管拍摄距离较远,细节模糊,但他的轮廓却异常鲜明,仿佛从灰暗的背景中凸显出来,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张力。 风衣随风轻轻摆动,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而那隐约可见的礼帽帽檐下,是一张无法辨认却引人遐想的脸庞。 方如今与张鑫华紧盯着这张照片,男人站立的姿态,似乎透露出一种警觉与从容并存的气质。 背景中的建筑轮廓和街道景象虽然模糊,但仍能从众多的广告牌排列中可以看出那是舞厅之类的地方。 只要让熟悉这些地方的人辨认,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来,许世荣在暗中跟踪这个人。”我们找到了关键人物。”张鑫华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在暗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能让许世荣关注的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方如今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照片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或许就是他们揭开整个事件真相的关键。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不可限量 待后续几张照片依次洗出来,方如今发现那个男人的照片倒是占了三成以上,可见许世荣对他的重视。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许世荣没有出事,会一如既往的暗中跟踪监视此人。 其余的照片中,张鑫华认出了几个政要,但更多的人都不认识,但是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大范围的进行甄别,一切还要处座亲自定夺。 两人很快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完毕,装入一个档案袋中,张鑫华又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带锁的小皮箱,将资料放入其中,和方如今一起乘车出了处本部大院。 处座今日并未在处本部,而是在距离领袖官邸不远处的一座别墅中。 门口的便衣警卫是认识张鑫华的车牌的,当即示意放行,轿车缓缓停靠在楼梯前。 已经早一步接到通知的秘书早已经在大厅内等候,笑着迎了上来,道:“张组长,方组长,处座正在楼上的书房恭候二位,请随我来。” 方如今落后张鑫华半步向前走,脚下是刚打过蜡的地板,光滑如镜,映照着欧式壁灯柔和而典雅的光芒。 客厅里,一张宽大的沙发静静地守候。楼梯蜿蜒而上,旁的墙壁上精心悬挂着几幅油画,色彩斑斓,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艺术的气息。 几盆绿植巧妙地点缀其间,绿意盎然,为室内带来一抹生机。 他们很快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书香扑鼻而来。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整齐有序。 处座端坐在书桌后,一头大背头梳理得一丝不苟,见方进来,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从桌上拿起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子。 那鼻头在擦拭之后,微微泛着红,却并不影响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沉稳与威严。 “来了。”处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示意方如今和张鑫华坐下,“是不是很有收获?” 来之前,张鑫华已通过电话,将事情的大致情况向处座做了汇报。 此刻,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小心翼翼地将账本、笔记本和照片一一呈现在书桌上,“处座,东西我们都带来了,请您过目!” 处座接过资料,逐一仔细翻看。 随着翻阅的深入,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简直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竟然也敢做出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方如今和张鑫华听来却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而出。 整个书房,瞬间被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张鑫华言辞恳切道:“处座,许世荣与日本人狼狈为奸,其行径恶劣至极,实乃不折不扣的大奸大恶之徒。此等背叛国家、民族之贼,未能得到严惩、以正国法、以安民心,属下深感遗憾和不甘。属下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擅作主张,故特此请示处座,还望处座能明示,以便我等迅速行动,将其余奸徒绳之以法。” 赵伯钧因公外出,此刻并不在南京城内,因此张鑫华得以越级直接向处座汇报。 不过,即便赵伯钧在场,面对如此重大之事,最终决策权依然牢牢掌握在处座手中。 处座闻言,神色愈发凝重,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觉得,咱们真的要按照这账本和笔记本上的名单,挨个去锁拿他们吗?” 张新华闻言,神色急切,几乎脱口而出:“此等俱为大奸大恶之徒,他们背叛国家,与敌勾结,难道我们还要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危害国家吗?” 方如今坐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来的路上,张新华已经就这个问题与他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张鑫华认为,这些势力树大根深,想要连根拔起几乎不可能,但修剪枝叶,震慑众人,还是可行的。 然而,对于张鑫华的看法,方如今并未明确表态。 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选择保持沉默,静观处座的决策。 张鑫华继续道:“处座,我认为我们可以采取更为谨慎且策略性的行动。对这些名单上的人,我们可以先进行暗中调查,搜集确凿证据。” “对于一些没有深厚背景,或者罪行较轻的,我们可以直接查办,以此作为警示,敲山震虎。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些大奸大恶之徒,见到我们的决心和行动,应该会有所收敛,至少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处座闻言,微微点头,似乎对张鑫华的建议表示赞同。 这座城市是权力汇聚之地,对付这些势力,不能一味硬碰硬,需要智取与力胜相结合。 于是,他缓缓开口:“你的建议的确有几分道理。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操作。但是,这对行动要求非常高,稍有差池便会打草惊蛇,更不能让我们的人员陷入危险之中。” 实际上,一旦发生了不可预知的情况,莫说是那些一线的行动人员,便是他这个特务处的当家人也会非常的被动。 张新华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些急切,但也明白还是处座的考虑周全,点了点头,表示会全力制定相关行动方案。 处座道:“这些资料一旦曝光,尽管我们已竭力封锁消息,但世事难料,泄露的风险如影随形。对于它们的处理,我亟需你们的真知灼见。” 此言非虚,即便是特务处这铜墙铁壁之地,亦难逃泄密阴霾,处座心存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忆及长江防线机密外泄,老头子那震天撼地的怒火,至今让处座心有余悸,一行人被骂得颜面扫地,那场景历历在目。 更有甚者,人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日本间谍从容劫狱,老头子盛怒之下,茶杯碎地,即便方如今力挽狂澜,将人犯押回南京,老头子那股压抑的怒火依旧在胸中翻腾不息。 此刻,若再有丝毫差池,处座深知自己恐难承受其重。 张鑫华挺身而出,语气坚定:“卑职愚见,账本与笔记中所载之国贼,不论大小,皆应毫无保留,呈报领袖,让其亲眼见证这些蛀虫的真面目!” 处座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反问道:“校长虽知我心,但此举无疑会触动众多敏感神经,树敌无数。这些人,个个非池中之物,我岂敢轻易招惹?鑫华,试想,若他们联合起来,对我群起而攻之,我又该如何自保?” 言毕,室内气氛顿时凝重,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张鑫华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毅然答道:“处座所虑,确为实情。然则,国家大义面前,个人安危又岂能顾及?卑职以为,只要我等心怀正义,行事坦荡,即便前路荆棘密布,亦当义无反顾。况有校长之威,正义之士之援,何惧那些宵小之辈?” 处座闻言,目光渐亮,心中似有所动。 他缓缓站起身,凝视窗外。 片刻的沉默后,处座转过身,深邃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张鑫华坚毅的面庞上,似乎在寻找着某种共鸣。随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定格在了方如今的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如今,你对此有何看法?”处座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显然,他对方如今的意见也极为重视。 方如今闻言,微微欠身,神色凝重而坚定:“处座,张组长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在国家利益与个人安危之间,我辈应当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这些资料若真能揭露国贼真面,为校长提供决策依据,那么,即便我们因此树敌众多,也是值得的。” 张鑫华慨然道:“处座,我们应该即刻整理资料,上报领袖,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那些可能的风浪,就让它来吧!我辈既已投身此行,自当无畏无惧,为国为民,在所不辞!” 处座依旧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方如今察觉到处座的反应,心中暗自思量,随即对着张鑫华使了个的眼色,这才接着说道:“卑职认为,直接向领袖报告,虽能彰显我们的忠诚与决心,但也可能让领袖陷入两难之地。毕竟,这些资料涉及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有可能是某些势力或派系。一旦处理不当,恐会引发内部动荡。” 张鑫华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方如今会提出这样的观点。 处座则摸了摸下巴,眼神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显然对方如今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说下去!” “是!据卑职多方打听,这些人中不乏与领袖关系密切者。在我们眼中,他们是国贼无疑,但在领袖的视角下,情况或许并非如此简单。领袖身居高位,需平衡各方势力,考虑大局。若这些人抢先一步,在领袖面前编织谎言,打出感情牌,到时,我们恐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处座闻言,眉头紧锁,方如今提出的这一严峻问题,他早就思量过。 政治斗争中的复杂与残酷,往往超乎常人的想象。 一个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张鑫华也面露凝重之色,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棘手。 方如今继续道:“所以卑职的意思是,此事冷处理。” “怎么个冷处理的法子?”处座追问,“具体说说。” 这次,方如今的话语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缓缓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只需请处座亲自将资料面呈领袖本人,并在呈报时,请求领袖对资料里提到的人予以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张鑫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方如今。 然而,处座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年轻人的回答,虽然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品味,却是在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慢慢触及到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方如今想得跟自己一样,那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就真的不是搞情报工作这么简单了。 张鑫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以退为进?通过请求宽大处理,来引起领袖对这些人的关注,同时,也给我们留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深入调查,搜集更多的证据?” 方如今轻轻摇头:“并非如此,处座。我们特务处无疑是领袖手中的一把锋利快刀,但正因如此,也极易折损。若我们一味强硬,不顾及大局,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请求宽大处理,并非真正的宽容,而是一种策略。这样既能彰显领袖的宽宏大量,又能让账本和笔记本上的人心有畏惧。换句话说,一刀将他们杀死,固然痛快。而时刻有把刀悬在头顶上,则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时刻感受到威胁,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在有时候能够为我所用。” “他们有把柄抓在领袖和我们的手中,会更加的忌惮。退一步讲,如此便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深入调查,搜集更多确凿的证据。若是哪个人将来不开眼,待时机成熟,我们便以铁证如山的事实,将这些国贼一一揪出,到那时,无论他们如何狡辩,也难以逃脱制裁。” 处座听了方如今的分析,暗暗点头。 他常年跟在领袖身边,自然知道不仅要懂得如何使用刀,更要懂得如何运用策略,让这把刀发挥最大的威力。 由此,心中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作为特务处的一员,忠诚于领袖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誓言,更多的是要体现在实际行动中。 这要求他们始终站在领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寻找对策,同时还要具备审时度势、灵活应变的能力。 方如今能够想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 他的年纪虽轻,但思维却异常成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更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胆识,仿佛已经历过无数的风雨洗礼。 这样的年轻人是特务处的宝贵财富,未来不可限量。 第九百九十九章 寻人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在缓缓沉沦,预示着一天即将步入尾声。 张五福踏着暮色,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他的心,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激动而又忐忑。 他身后的背篓中有在城里给女儿扯的一块花布,手里则则小心翼翼地提着一根裹着诱人糖衣的糖葫芦。 小山村,犹如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此刻静谧得只能听见风穿过树叶的细语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庄被一层淡淡的、柔和的暮色轻轻覆盖,静美得让人心生敬畏。 张五福的心跳随着脚步的加快而愈发急促,终于,那座熟悉的木屋映入眼帘。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步轻快。 手里的糖葫芦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彩色的糖衣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低头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 在决定离开市区之前,张五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繁华的街道,因为他的心中有个念头驱使着他。 他还记得当时的样子,紧抿着唇,步子迈得很慢,心里仍旧在犹豫不决。 但是当女儿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时,他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决,最终还是咬咬牙,踏进了一家布匹店。 店内琳琅满目,各色布匹整齐悬挂,他穿梭其间,目光仔细搜寻着。 手指轻轻滑过一块块布料,感受着它们的质地,最终停留在一匹色彩鲜艳、图案细腻的花布前。 这块布,他想,女儿一定会喜欢,既符合她的年纪,又能衬托出她的活泼。 付款时,他从贴身衣袋中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数了又数,这才递给了伙计。 女儿渐渐大了,也开始懂得爱美,穿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凑合了。 张五福心里明白,尽管生活不易,但给女儿的,总要是最好的。 临出城前,又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索性买了一根带回去。 这两件礼物,女儿一定会很喜欢。 转个弯走到篱笆墙外,这才发现门扉半掩,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归人。 张五福短暂的愣神后,急切地推开门,快步走入屋子中。 一股凉意迎面扑来,屋内却空荡荡的,只有那件女儿最爱穿的红色袄子挂在墙上。 “阿囡,爹爹回来了……”张五福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却唯独缺少了那个活泼可爱的身影。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终于隐没于山峦之后,张五福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四处寻找闺女的踪迹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家中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床上,原本应该躺着那位因伤而暂居此地的女子,此刻却只见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是刚刚有人精心整理过才离开的。 张五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他心中蔓延,急忙在屋内四处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屋内的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除了那份不正常的寂静,什么也没有留下。 “到底去哪儿了?”张五福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响,却无人应答。 张五福走出这间屋子,不甘心地又在其他几间屋子挨个找了一遍,每一扇门都怀着希望推开,却又每一次都失望地合上。 灶房里的灶台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烟火气; 配房里的农具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笼罩着他。 闺女和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 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家变得如此空荡荡,失去了往日的温馨和生机。 “阿囡!……” “阿囡!……” “阿囡!……” 张五福一边喊着,一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阿囡!” 忽然,像是发疯似的冲出篱笆院门,脚步踉跄。 夜色中,他的身影在崎岖的小路上狂奔。 接连去了几个村民家,每到一家,都迫不及待地敲门,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家阿囡,还有那位养伤的女子,她们不见了!” 然而,村民们都是一脸茫然,他们纷纷表示并不知情。 有的说没听到什么动静,有的说这几天也没见过她们。 张五福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发现狗娃家里点起了灯。 刚刚,他们家还没有人。 他几乎是冲到了狗娃家的大门口。 狗娃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聊地拨弄着地面,见到张五福突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五福叔,你怎么回来了?” 但张五福并没有回答他,眼睛紧紧地盯着狗娃:“你看到阿囡了吗?” 狗娃一愣,随即回答道:“怎么阿囡不在家吗?我今天还没去找她玩儿呢。” 张五福一听,情绪更加激动了,双手猛地抓住了狗娃的肩膀,语气急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没有一起玩儿吗?阿囡她……她不见了!” 狗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肩膀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喊道:“五福叔,疼……疼……我今天一早还见她了,后来我跟爹进山去打猎了,刚回来,正准备去找阿囡玩儿呢……” 张五福闻言,心中一沉,但随即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赶紧松开:“狗娃,那早上阿囡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或者,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狗娃揉了揉肩膀,努力回想着早上的情景:“我记得阿囡当时好像说药材不够了,我说我去帮采一些回来,她说不用,去附近山里找点就行。后来我们就进山了,再没看到她。” 即便和阿囡经常在一起玩儿的狗娃,也说没有见过阿囡,这丫头到底会去哪里呢? 张五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每一次的询问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踉跄着走出最后一家村民的院子,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 夜幕低垂,小山村却不再沉寂,村民们被张五福的焦急所触动,纷纷走出家门,热心地加入到寻找阿囡的行列中。 他们三五成群,或沿着蜿蜒的山路,或穿梭在密林间。 “阿囡!阿囡!”呼喊声此起彼伏,穿透了夜色的寂静。 灯笼和火把发出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 还有人牵来了自家的狗,它们兴奋地四处奔跑,鼻子不停地嗅探,试图阿囡留下的每一丝气息。 张五福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手指因焦急而微微颤抖。 越往山里走,里面的药材就越多,阿囡很有可能进山了。 但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因为大家都知道,山里不仅仅意味着药材,更隐藏着无数的未知与危险。 “阿囡,你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张五福心里暗暗焦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这山林间,飞禽走兽众多,一个小女孩单独进山,无异于羊入虎口。 夜色中,山林显得格外阴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乡亲们,拜托大家分散开,仔细找!”张五福喊了一句,众人应声而动,纷纷散开,深入山林。 这些人原本就是本地居住的山民,从小就在山间穿梭行走,山林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第二个家。 即便现在是夜里,天色漆黑如墨,但三两个人结伴而行,他们并不畏惧。 可是,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山林那么大,找一个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路上,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囡是不是被那个养伤的年轻女子给带走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议论起来。 小山村本就不大,即便张五福和阿囡根本就没有向狗娃家以外的人透露过千春的存在,张五福家里有漂亮女人养伤的事情还是很快就被知道了。 张五福闻言,眉头紧锁,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是,那姑娘看起来是个好人,怎么会把阿囡拐走呢?” 姑娘不仅人漂亮,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 然而,旁边有人却持不同意见:“五福,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清楚那女人的底细?我可是听说了,城里有人贩子专门哄骗小孩子,一转手就把人卖掉,男娃还好,很多女娃都被卖进了那种地方。” 这话让张五福心中一紧,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让他不禁对那位年轻女子产生了几分疑虑。 “大家别慌,我们先找到阿囡再说。至于那位姑娘,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家里的被褥被叠得好好的,要么是两人一起去找草药了,要么就是伤势好点了,自己走了!” 张五福的内心很矛盾,女儿的无故失踪,让他不由地会把事情往坏处去想。 但是,他心里更加愿意相信之前那些无端的猜测都是胡思乱想。 一些人开始赞同张五福的话,说阿囡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前面的狗吠声忽然大了起来,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心里一紧。 那狗吠声急促而有力,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他知道,狗是山林间的灵物,它们的直觉往往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如果狗发现了什么,那很可能就是阿囡的线索。 “阿囡……”张五福只觉得脚下一软。 “来人,快搀着五福。”旁边的一个壮年山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张五福。 与此同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山民当机立断,他声音沉稳而有力,挥手示意众人跟上:“快!大家跟上去,看看是不是阿囡在那边!”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老山民的身后。 犬吠的声音在前面的那片林子后面。 但是,这片山林异常茂密,树木参天,枝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遮蔽了月光,使得夜色更加深沉。 而且,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腐烂的叶子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更加显得泥泞不堪。 一脚踩下去,人几乎要滑倒,泥水溅起,沾满了裤腿。 张五福和众人艰难地在这泥泞中跋涉,腐烂的叶子在脚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紧跟在队伍中的几条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们焦急的心情,也冲了上去。 在这种泥泞、密林的地形中,它们比人的行进速度要快得多,四条腿轻松地跳跃着,避开了一个个泥潭和陷阱。 很快,林子后的犬吠声越来越响,仿佛是在催促山民们加快脚步。 “五福,别担心,阿囡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试图安抚张五福紧绷的神经。 “对,也可能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咱们赶紧找到她就好。”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一个女娃,胆子小嘛!说不定是躲在哪里害怕了。”又有人安慰说。 张五福的脑子都乱了,他知道人们在安慰他,想让他宽心,但偏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阿囡的担忧,那种焦虑如同野火般在胸中燃烧,让他无法平静。 正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张五福的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旁边的树干,这才稳住身形。 但是,却不慎被一根断裂的树枝在手臂上划开了一个一指多长的血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疼痛也随之袭来。 “五福你没事吧?“一个眼尖的山民注意到了张五福手臂上的血迹,急忙喊道。 “哎呦,流血了。“另一个山民也凑上前来,看到张五福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得惊呼出声。 “快,我给你包一下。“有人从衣袋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迅速走到张五福身边,要为他包扎伤口。 张五福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囡,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虽然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囡。众人见状,也只好纷纷跟上。 第一千零三章 密谈 深夜,一抹月光勉强穿透厚重的窗帘,洒在室内,为这幽暗的空间添上一丝诡谲。 宫崎柊吾的双眼在昏暗中闪烁,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板仓弥久低沉而神秘的叙述,那是关于许世荣——一个传奇而又狠辣人物的往事。 “许世荣,此人非同小可,连祖宗陵墓中的宝物都敢动用,其胆识与决绝,令人叹为观止。”板仓弥久道,“知晓此秘辛者,世间罕有。他对自己的发家之路守口如瓶,外界虽有种种揣测,却终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无从证实。” 宫崎柊吾初闻许氏兄弟之名时,心中便已种下好奇之种。 而今,随着板仓弥久一步步揭开真相的面纱,他只觉得震惊之余,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宫崎君,许世荣的成功绝非偶然。”板仓弥久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只可惜,我们踏足南京之时,已错过了与这位昔日枭雄面对面的机会。” 他所依据的情报网络,是由上海的松井直辉精心构建的。 松井直辉行事谨慎至极,避免板仓弥久与南京本地的情报组织直接接触,而是采用电报传递信息,虽繁琐却极大地保障了情报的安全。 松井直辉的大手笔,让板仓弥久手中掌握了大量珍贵情报,包括许世荣的这段隐秘历史,他深信,情报的丰富将使决策更加精准无误。 宫崎柊吾眉头紧锁,忧虑道:“先生,我担忧的是,即便许世荣已逝,但他若留下什么证据,一旦落入中国特工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板仓弥久闻言,缓缓点头:“此虑不无道理。许世荣能有一番成就,必是心机深沉之辈,留有后手的可能性极大。我会着手调查,若我们的猜测成真,那便需好好筹划一番了。” 至于与许世荣有瓜葛的具体人物,板仓弥久心中也是一片模糊。 他研究许世荣,更多是为了洞悉对手的动态,寻找可以利用的缝隙。 宫崎柊吾对板仓弥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份冷静与睿智,正是情报工作者最宝贵的品质,相比之下,自己似乎还欠缺了几分沉稳。 “先生,您布置的那枚棋子,是否已经到位?”宫崎柊吾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敏感话题。 那个曾与他打过几次照面的杨云楼,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南京虽大,但两人的再次相遇绝非不可能,而宫崎柊吾的原则是,绝不容许任何潜在的威胁存在。 如果有威胁他的人存在,那就必须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世界上。 原以为,先生会派遣最顶尖的行动高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杨云楼从医院中彻底抹除。 然而,事实却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即便是到了现在,宫崎柊吾心中满是对那场针对杨云楼的暗杀行动的疑惑。 派出的杀手们,尽管个个身手不凡,却在杨云楼的身边纷纷落败,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杨云楼,却如同有神明庇佑,始终毫发无损。 这一切的转折,都源于先生那个看似匪夷所思的决策——牺牲数名行动好手的性命,只为换取一个接近特务处行动组组长张鑫华的机会。 这个决定,在宫崎柊吾看来,无疑充满了一定的风险与不确定性。 但既然先生如此安排,想必就有其一定的道理。 作为下属,他要做的只是听命执行而已。 “棋子已经悄然落子,但他的位置尚不稳固。中国人狡猾且谨慎,他们正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说到这里,板仓弥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随即被更深的决心所取代,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当然了,既然我们决定启用此人,我相信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是身份伪造、背景构建,还是应对突发状况的策略,都应已安排妥当。”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特务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草台班子了,虽然没有跟特高课掰手腕一较高下的实力,但他们的进步非常的明显,宫崎柊吾闻言,眉头微蹙:“先生,我们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对手,此人曾经让我们在临城的同行吃尽了苦头。” 板仓弥久轻轻点头:“自然,宫崎君。我从未轻视过任何一项任务,更何况是如此关键的一环。此人的身份背景经过精心策划,几乎天衣无缝。即便中国人调查得再深入,也难以触及真相的核心。而且,我还为他准备了几条逃生之路,以确保在必要时能够迅速撤离,不留痕迹。” “如此便好。”宫崎柊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绷起来,“不过,还请先生需谨慎行事。中国人的情报能力和行动能力都不容小觑,一旦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确保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这是自然。“板仓弥久沉声道,“我会密切关注此事,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同时,你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 宫崎柊吾的声音低沉而决绝:“请先生放心,一旦此人出现任何异动,或是流露出对我们的威胁,我会不择手段,确保他永远沉默。” 他深知,这位知晓板仓弥久真实身份,且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物,如同一枚潜藏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将板仓弥久乃和他,乃至整个计划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此,对于此人,他绝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仁慈。 板仓弥久闻言,微微颔首,宫崎柊吾不仅是一个行动派,更是一个能够果断处理危机的高手。 有他在,许多棘手的问题往往能迎刃而解。 “很好,宫崎君。你的决心和能力,我向来是信得过的。”板仓弥久沉声道,“不过,在处理此事时,你也要小心谨慎,确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中国人的情报网密布,一旦行事不慎,就可能暴露我们的踪迹。” “我明白,先生。”宫崎柊吾点头应承,“我会小心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千零四章 进山 江离一行在这日傍晚到了山下,不仅仅是在南京的几名好友,这次蒋进竟然一起过来了。 蒋进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位大小姐为何叫上自己一起来,自从第一次在南京见到江离之后,他本想将此事告诉方如今,但方如今神出鬼没,根本就见不到人影,此事只得作罢。 可是,就在三天前,蒋进在大街上又遇到了和朋友逛街的江离,人家提出去野外散心,希望他一起去。 江离的朋友两男两女,那两个女的虽然不如江离漂亮,但也是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看得出来,江离跟他们的关系不错,蒋进也知道江离姑父的身份,她在南京认识一些小姐公子倒也不奇怪。 另外两名年轻男子皮相也不错,从种种迹象看,他们应该都在追求江离,这让另外两名女子有些吃醋。 而江离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依旧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在一起。 睹人思己,蒋进虽然并不眼热这种调调,但还是感叹了一番,同龄的年轻男女很多人都在谈情说爱,但他似乎还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也难怪一回家就要面对母亲和姐姐的喋喋不休。 可是话说回来了,自己跟方如今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人家见到跟特高课的间谍比见到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激动兴奋。 江离看到蒋进,一双明澈的美眸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亲切叫道:“蒋进!” 这次是她坚持要蒋进一起来的,原本这次出游她是不愿意的,毕竟她又不是小孩子,那两个公子哥的小心思如何不懂? 面对两位自己并不喜欢的追求者,还有两位可能吃醋的女友,江离对这次出游兴趣全无,但两位女友一再坚持,并且打着带江离去寺庙许愿的旗号,江离就不好拒绝了。 其中一位公子哥不知道从哪来弄来了两辆车,还带了两名保镖随行。 他自己亲自开车,载着三位姑娘和另一位公子哥。 而蒋进这是坐进了保镖的车里,三个人一辆车,坐着倒也宽敞,比前面五个人挤在一起强多了。 由于是中午三点多才出发,到了山脚下已经是傍晚了,直接上山是不可能的了,轿车就停在了山脚下的一座大院子里。 这里距离城区大概有四十多公里,也算是穷乡僻壤了,但山脚下的小村的村长出高瞻远瞩的长远目光,在村后不远的地方建设了一个山庄,说是山庄只不过是一座地上两层六间的小楼,这是为了接待以后到来的游客准备的。 不过这山庄似乎早了点,从建成到现在两个多月了,还没有接待过任何一个游客,一直处于闲置的状态中。 轿车开来时候,守门人正在呼呼大睡,开车的公子哥顾志强脸色不悦地去敲门,跟守门人交涉了一番,人家才不情愿地把门打开。 蒋进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顾志强通过家里的关系早就和这边打过招呼了,奈何人家根本就当回事,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原本顾志强说的是一大早就过来,只不过他昨晚在舞厅的时间太久了,一觉睡到十一点多。 而其余几位同伴,尤其是江离,在他没有按时到达集合地点,早就不耐烦了,纷纷取消行程。 最后,还是顾志强挨个赔礼道歉将她们重新请来的,当然了,蒋进这个不速之客不在此列。 当江离第一次把蒋进介绍给众人时,顾志强和另外一名年轻男子廖杰,从眼底透出抵触的情绪。 山庄占地五六亩,乡下的地不值钱。 除了那座住宿的小楼,还修整出一个花园,一个鱼池,花园虽然不够精致,可是里面混杂的青菜却是可以吃的,鱼池虽然没有那些五彩缤纷的欣赏鱼类,兴头上来随时可以垂钓。 山庄里还有一名伙夫和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算上那位守门人,一共也就三人,他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因为山庄是新建的,里面的被褥虽然都是很俗气的红色和绿色,但好在都是新的,收拾的倒也干净利索。 伙夫是个秃头,但是干活利索,最擅长的就是全羊宴。 等江离等人安顿下来之后,蒋进和她在山庄里转,发现伙夫正在那儿杀羊,一把尖刀耍得霍霍生风,转眼之间,一只肥硕的山羊一转眼的皮已经被剥得光溜溜的。 另外两个年轻女人似乎对住宿的条件并不是很满意,两人一人叫尹碧琴,另一人叫华秋荷。 华秋荷个子较高,身材也丰腴,而尹碧琴则是长得小巧玲珑。 两人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捂着眼睛不敢看,但很快就被伙夫的手法所吸引,竟然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他杀羊。 江离对这种血腥的屠宰场面却有些害怕,咬了咬嘴唇,目光投向远方,蒋进察觉到她的心思,推着她前往鱼池那边看看,晚风吹动江离柔顺的秀发,更显得格外的迷人。 江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儿真美,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清新空气了。” 蒋进笑道:“咱们那儿的大明山的景色,那里才叫美呢!” 虽然都是江南,但两地的山水还是有差别的。 江离有些遗憾的轻笑道:“可惜我还没有去过。” 在临城,她除了要完成学业,就是被姑姑管着,外出和同学们爬山的机会并不多。 蒋进侧过头,看着她的侧脸道:“在南京也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三天之后就回去。”江离看上去有些失落。 这次来南京说是来散心的,但很快江离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姑姑经常会通过电话安排她的行程。 仅仅是安排行程也就罢了,最让江离难以接受的是,行程中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子。 每个看起来都像是偶遇,但刻意的痕迹却瞒不过江离的眼睛。 姑姑的那点小心思她心知肚明,在临城就没少操过这方面的心,即便到了南京姑姑还是想着这码事。 江离着实有些无奈。 蒋进自然不知道江离内心的想法,还以为是江离水土不服,轻声道:“也好,我正好也快要回去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他知道江离来南京并非乘汽车,这样两人确实可以一起回临城,当然这取决于江离的态度。 蒋进对江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心地善良,人也正直,没有大小姐身上的娇气。 江离点点头,如果路上有蒋进作伴,回程也不至于那么无趣。 忽然,水声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水面上,一条大红鲤鱼从水池中窜起,江离欣喜道:“哇!好大的鲤鱼!” 蒋进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只是一抬手,嗖的一声,一道寒芒射出,正刺入了那条大红鲤鱼的头部,鲤鱼被飞镖强劲的穿透,翻着肚皮,漂在了水面上,蒋进来到水池边把鲤鱼给捞了起来,却见江离一张俏脸变得有些苍白,这才明白自己的这个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人家欣赏的是活蹦乱跳的鲤鱼,喜欢的是鲜活的生命,自己误会她想吃鱼了,蒋进有些尴尬的兴笑道:“不好意思啊!” 尹碧琴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江离就是这样,心慈手软,自己不杀生,也不喜欢看到别人杀生,那条鲤鱼,你不吃,我们还要吃呢!” 江离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的笑,她崇尚自然,认为自然界的一切生命都有其生存的权力,所以不想看到杀生,不想看到血腥。 在过去,她的这种念头尤为强烈,可是现在渐渐明白,她有自己的生活准则,人家也有人家的法则,她无权改变别人,更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顾志强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主儿,他让伙夫在院子里支起一个简易的烤架,弄了些羊肉在院子里烤了起来,这厮是要给三个女人表演他的烧烤技术,不过手艺显然不怎么样,羊肉被他烤的有些地方糊了有些地方还冒着鲜血,最后还是尹碧琴走过去接了过来。 这个女人别看长得小巧玲珑,但做事极为麻利,羊肉很快就被烤好了,外焦里嫩,香气诱人,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既然到了山里,也就没有那么讲究了,顾志强没有从车上将常备的红酒拿出来,而是取了两瓶白酒。 伙夫也是个心细之人,并没有一味地上肉菜,还为三个女人贴心地准备了一些素菜。 从南京过来的六个人围坐在桌前,顾志强开了瓶白酒,为每人都斟了一杯酒,微笑道:“乡下地方比不上大城市,大家将就一点儿!” 说完,不着痕迹地看了江离一眼。 尹碧琴抢先开口道:“这里很好啊,在南京很难找到这么清新雅致的地方!” 廖杰道:“真是好地方,来!咱们干了这一杯,感谢顾大公子对我们的盛情款待!” 众人同声响应。 除了江离和蒋进,当晚每个人都敞开了酒量,顾志强是最先喝醉的一个,被保镖扶着回房睡了。 廖杰的酒量也有一些,但是架不住尹碧琴和华秋荷两大美女的劝酒,四十多分钟之后说话舌头都大了。 江离虽然不喝酒,可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场合,也早早离席回房去休息,顾志强的另一个保镖年纪有些大,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没有去管自己家公子,而是留下来跟蒋进边喝酒边称兄道弟。 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几乎没有怎么动过,那保镖不禁笑道:“蒋兄弟,说起来你跟那位老头子也是同宗,认识他老人家吗?” 蒋进笑了,反正现在是借着酒劲讲话,即便是不小心错了也不碍事,便道:“屁的同宗,我自然是认识他的,但人家不认识我啊。我就是想去认亲,也找不到门路。” 保镖笑了起来:“不过我听说他是个注重乡情的人,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就是一家,怎么着也能攀上关系。我要是你啊,肯定是削尖了脑袋钻营。” 蒋进笑眯眯抿了一口酒,宰相门前七品官,听说顾志强的爹在行政院,具体职务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看顾志强的做派就知道,他拥有的一切多数是仰仗老爹的身份和声威。 在蒋进看来,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贪污,不过在官场之中,这种现象是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 家世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财富,就算你不想利用,也会有人主动上门帮你开发。 保镖看到蒋进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产生了作用,继续道:“如果你想找门路,我倒是可以请我们公子替你想想办法,顾家老爷子有时候也是能见到老头子的。不过……” 当看到保镖不经意间瞥向住宿的房屋时,蒋进顿时明白了,这位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保镖是粗中有细,方才自己看走眼了,人家留下来根本不是要跟自己联络感情,而是替顾志强敲打自己的,意思是让自己离江离远点。 保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我虽然不在官场之中,可是官场的事情我见得很多。求着人办事很难,但是人家要是想坏事,那就简单多了,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讲话就把你的路堵上了。我看你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年轻人啊,最怕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女人。认为看上一个女人就是自己要娶的,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以后想要在仕途这条道路上一帆风顺的走下去,就不用太早考虑女人的事。” 蒋进笑道:“多谢提醒,我还年轻,也没有想过女人的事。我家里穷的很,好不容易找了个饭碗,可不想因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 保镖一拍大腿笑道:“果然是一点透啊!反正啊,你想将来做大事,就得懂得约束自己。” 他端起那杯酒道:“如同这杯酒,心里明明想喝的不得了,可得想想这杯酒喝下去的后果,就得想想等你喝醉了之后,人家会不会看你的洋相,又或是自己会不会难受。” 第一千零五章 不速之客 蒋进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挂着不动声色的微笑。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与保镖的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几分直接:“大哥,我这人在临城混口饭吃,跟南京那地界儿隔了千山万水,你说顾家那手能伸这么长,帮得到我吗?” 保镖闻言,嘴角那抹笑意更甚,眼神中闪过一抹玩味,俯身靠近蒋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蒋进耳边呢喃:“帮到你?小兄弟,你怕是还没真正领略过顾家的能量吧?南京城里,许氏兄弟的名头,你总该听说过吧?那可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手眼通天。后来他们犯了事,落到了特务处那些阎王爷的手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立即丢了性命。可是,你猜最后怎么着?” 蒋进见状,心知这保镖是在故意吊足他的胃口,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哦?那最后怎么着了呢?” 保镖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仿佛就喜欢蒋进这种上道的样子。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慢悠悠地说道:“还不是顾家老爷子一句话,那许老大就得自己了断。你说,这顾家的能量,大不大?” 虽然这话不尽不实,但蒋进听到这话,心头依旧猛地一震,好在他自从当了警察之后,阅历渐渐丰富,也经历过一些风浪,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因此此刻脸上强自保持着镇定,没有让一丝慌乱泄露出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哦?顾家老爷子竟有如此大的能耐?那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听大哥这么一说,这顾家的能量,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保镖看着蒋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阅人无数的犀利:“我也是看你这个小兄弟投缘,才跟你说这些事情的。换做是别人,我是断然不会讲这些的。不过,老弟啊,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官场之中可不好混,没有点根基,你就是干苦力的那个,而且很多时候是费力不讨好。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虽然喝了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我个人认为,你就不适合官场这种地方,偏偏你还在其中混得沾沾自喜,自得其乐。” 蒋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洒脱,几分自信:“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厉害!” 保镖撇撇嘴,直到蒋进将他的酒杯倒满,这才继续说道:“我总觉着你不像是想当警察的,而是把当警察的过程视为了一种冒险,你喜欢刺激,你喜欢一个又一个的挑战。我说的对不对?” 蒋进点了点头:“大哥,真是神了。咱们才第一次见面,我的心思就被你说中了。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其实官场是个最复杂的地方,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在其中生存下来。而我,就是想要成为那样的强者。” 保镖深深看了蒋进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那要看你的野心有多大,野心越大,你的负担就会越重,压力就会越大。在这样的压力下,终有一日会有崩溃的危险。别跟我说你没有压力!” 蒋进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在别人那是压力,在我而言那是动力。我这人性子韧得很,压力越大,非但不会让我折断,反而会激起我强劲的反弹。我喜欢挑战,喜欢压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断地突破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保镖看着蒋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拍了拍蒋进的肩膀,说道:“好,有志气。” 两人将剩下的酒一一饮尽,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到了三更天。 月光也柔和了许多,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了一抹温馨。 住宿的那几个房间,窗户早已黑漆漆一片,显然其他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蒋进站起身,看着身旁有些醉醺醺的保镖,伸出手,想要扶住保镖,送他回房睡觉。 然而,保镖却倔强地伸出了手,拒绝了蒋进的好意:“不用了,老弟。我自己能行。” 蒋进看着保镖踉跄的脚步,微微摇头,目送着保镖一步步走向住宿的房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 蒋进并没有按照原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是作为江离的朋友被邀请参加这次游玩的,但顾公子却将他安排在了最靠西边的一间房子里。 这间房子平时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空间狭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和潮湿的味道。 为了让他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临时搭了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褥子和一张泛黄的床单。 与另外两个保镖宽敞明亮的房间相比,蒋进的住宿条件显然差了很多。 当时,江离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气愤不已,他本想去找顾公子理论,为蒋进争取更好的住宿条件。 但蒋进却拦住了他,笑着摇了摇头,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住宿条件。 蒋进并没有直接回到那间简陋的房间,而是借着酒意,决定在山庄里四处走走,消化一下心中的思绪。他沿着山庄的内墙,缓缓地行走,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凉爽。 月光如水,洒在山庄的每一个角落,给这个地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蒋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与远处的虫鸣交织成一首悠扬的夜曲。 当他走到门房附近时,看到门房里透出微弱的烛光,走近了一些,可以清晰地听到守门人微弱的呼噜声。 蒋进走到山庄的大门处,只见两扇沉重的大门紧紧关闭,里面还用铁锁牢牢锁着。然而,他注意到两扇门之间有个狭窄的缝隙,这个缝隙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一个孩童通过。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守门人小屋的窗台前。 在窗台上,他找到了一截铁丝,心中暗自庆幸。 拿起铁丝,小心翼翼地将其串在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然后开始慢慢地拧紧。 随着铁丝的逐渐拧紧,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也越来越大。 当缝隙足够大时,蒋进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后,便放心地关上了门,重新将铁丝拧紧,使缝隙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直到做完这一切,才轻轻地转身,离开了门房,继续沿着内墙行走。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山庄特有的清新与芬芳。 这里距离城区虽然很远,附近都是山,但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在江离当初邀请他前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地向当地的同行询问了这一带的治安状况,只住一晚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路过柴房时,蒋进耳边隐约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记得守门人曾提过,这柴房里堆满了粮食、柴火等杂物。 里面的声音很轻,现在听起来更像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在觅食时发出的窸窣声。 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蒋进伸手去摸火柴,一摸之下才发现,方才给保镖点烟的时候,那火柴顺势被保镖拿走了。 屋子里的声音消失了,蒋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开始能够模糊地辨认出周围的轮廓,再然后便看到一堆堆的柴火和粮食袋散落在地上。 蒋进在屋子里仔细搜索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不久,原本堆得严严实实的柴火堆中间突然露出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蠢蠢欲动。 紧接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缝隙中悄然出现,它们静静地注视着蒋进离开的方向,似乎在确认他已经走远。 当确认蒋进已经彻底离开柴房后,那双眸子的主人开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 它从柴火堆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显露出真身——一只体型瘦削、动作敏捷的黑猫。 这只黑猫在柴房内四处游荡,偶尔停下来用爪子扒拉一下粮食袋,或是在柴火堆上跳跃。 然而,就在黑猫玩得尽兴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了柴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黑猫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迅速钻回柴火堆的缝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蒋进就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吵醒了。 听声音像是尹碧琴和华秋荷的,只是因为距离隔得远,听得不太真切。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心中有些疑惑。这山庄平时宁静祥和,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闹?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顺着吵闹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不少顾志强和廖杰和都匆匆忙忙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脸上带着紧张和好奇的表情。 蒋进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吵闹声的源头——柴房。 此时,柴房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蒋进问旁边的伙夫。 “昨晚灶房里留下的肉不见了一些,我们顺着痕迹就找到了这里,你……你还是自己看吧!” 蒋进心中一动,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柴房里的经历。 他挤开几人,走到柴房门口,只见柴房的门已经被打开,里面一片狼藉,柴火和粮食袋散落一地。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地上。 她的头发长长的,散乱地盖住了面部,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只能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布满了像是被荆棘树枝钩开的破洞。 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 她的身边有几根啃剩下的骨头,杂乱地摆放着。 “乡下就是乡下,什么人都有,偷东西吃竟然偷到了我们的头上。”华秋荷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道。 尹碧琴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真是岂有此理!这些食物可是我们昨晚辛辛苦苦一点点的烤出来的,本想着今天早上好好享受一顿,这下好了,便宜你这个小蹄子了。” 就在尹碧琴和华秋荷喋喋不休地指责小女孩时,江离缓缓走了过来,直朝着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见状,连连手脚并用往后退,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江离轻轻抬手,示意小女孩别怕。 她蹲下身子,以一种几乎不会让小女孩感到威胁的姿态,慢慢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 随着头发的散开,一张脏兮兮却依然清秀的小脸露了出来,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江离的声音更加温柔,如此可以安抚小女孩的情绪,“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小女孩还没有开口,尹碧琴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是闻着香味儿来的。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她转向一旁的志强,带着撒娇和责怪的口吻:“志强,你看看嘛,人家辛辛苦苦烤的羊肉,都被这小蹄子偷吃了!” 华秋荷也不甘示弱,几步上前就挽住了顾志强的胳膊,委屈地诉苦:“志强哥哥,说不定我洗的那些瓜果也被她糟蹋了呢。我们可是为了这次野餐准备了很久的。” 顾志强这次的游玩提议原本是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享受乡间的宁静与美好。 然而,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心中充满了恼怒和尴尬。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瞪着那小女孩,语气严厉地问道:“说,你是哪里来的野种?胆子倒是不小,敢到我们这里来偷吃。今天非得把你爹娘叫来,让他们赔偿我的损失。” 小女孩被顾志强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头埋得更低了,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江离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以示安慰,扭头对顾志强道:“顾公子,她可能只是因为饥饿和无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帮助她,而不是责怪和惩罚。” 第一千零六章 打道回府 顾志强听了江离的话,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江离,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刚要开口,华秋荷便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哎呦,看不出来,江小姐还是个大善人。既然你那么同情这小蹄子,干脆将她带回家……哦,应该是带回你们临城才对。” 南京的富家子弟,打心眼里是瞧不起临城人的。 江离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但她并没有立刻反驳。 在这个时候,任何争吵和冲突都可能让小女孩受到更大的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道:“华小姐,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不要把气撒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顾志强也意识到了华秋荷的话有些过分,他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制止。 然而,华秋荷却并未因顾志强的制止而收敛,她继续讽刺道:“哼,说得好听。有的人啊,就是擅长装腔作势。这小蹄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乐意帮她?她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吧?”说罢,她掩嘴偷笑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尹碧琴也不失时机地附和道:“什么妹妹,说不定是女儿呢?哈哈,这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啊。” 江离听了,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狠狠瞪着华秋荷和尹碧琴,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话?” 顾志强见状,也觉得这两个女人实在是口无遮拦,严厉地制止道:“秋荷,碧琴,够了!别吵了。我建议,我们先立即将这小丫头控制起来,让她的家人按价赔偿。如此处置,咱们也不算是欺负人。 华秋荷和尹碧琴听了顾志强的话,虽然心中不甘,但还是勉强闭上了嘴,不过还是用眼睛狠狠地在江离的身上剜了一眼。 两人都想在顾志强面前留下好的印象,在这个时候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顾志强眉头紧锁,目光在周围的山庄中的三人身上扫过,随后他将三人召集到一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你们看看这个小丫头,有没有人认识她?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吗?” 三人围拢过来,低头看了看小女孩,然后纷纷摇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这孩子。” “是啊,附近的村子里也没见过这样的。”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顾志强质问道。 伙夫开口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顾志强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都散了吧,去忙吧。” 其中一个保镖正要过来伸手抓小女孩,却被蒋进伸手挡住了。 “我来跟她谈谈,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保镖看向顾志强,顾志强知道蒋进的警察身份,便默许了。 蒋进则走到江离和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子,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姑娘,别怕,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可以帮你。” 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渐渐地放下了对蒋进和江离的戒心,水灵灵的眸子对视过来。 蒋进和江离注意到她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擦伤,应该是在林子里走了很多路才寻到了这个地方。 江离本来就有亲和力,她蹲在小女孩的身边,轻声道:“他说的没错,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你的家在哪里?” 不问还好,一问小女孩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江离一看眼圈也红了。 一路上,这小女孩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身后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儿,尹碧琴啐道:“装什么装?” 顾志强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再这样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赶紧招呼两个女人走。 即便往回走,两个女人依旧喋喋不休,数落着江离的不是。 蒋进身材高大,但笑起来还是挺有好看的,如此非亲非故地亲近小女孩,倒也没有让小女孩生出疑心。 “你先别哭,是不是有坏人抓你?”蒋进从小女孩的表现看出了一点端倪。 小女孩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简直就跟小花猫一样。 “好,那没有!”蒋进赶紧说,“那一定是不小心迷路了。” 小女孩这才点头。 蒋进不无得意的向江离眨了眨眼睛,江离佩服的向他竖起了拇指,有些事情的解决途径往往很简单,只是常常被人们自己搞复杂了。 江离很快就和小女孩聊了起来,蒋进一边给江离做着掩护,一边观察着小女孩,她的肤色和衣着并不像是城里人,更像是住在山里的山民,身材比城里同龄的孩子要瘦小许多,但是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有神采。 只是最近这几天显得十分瘦弱,让人不禁担心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走。 蒋进望着那个孩子,忽然感到有些内疚,昨晚听到这里的动静,自己就应该好好地找一找,而不是粗粗看了一遍转身就走。 想到这里,他对江离道:“算了,别说了。” 江离愕然道:“不说了?” 蒋进点点头:“不说了!” 他瞬间已经做出了决定,小女孩不定受了怎样的惊吓,在这种环境下会加重她的戒备,反而是适得其反。 江离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好像已经快要取得了小女孩的信任,这正要继续拉近距离,他居然又转变了念头,蒋进怎么做事没头没尾的!江离心里嘀咕着,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蒋进说:“走,把她扶到你的房间。” 江离恍然大悟,赶紧去搀扶小女孩,可刚走了两步,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女孩脚下一绊,咚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当时额角就摔破了,血流如注。 江离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蒋进看出小女孩是彻底的精疲力尽,双腿已经没有了力气,连行走也困难的很。 可是柴房里明明有些羊骨头和羊肉,但凡她吃些东西,身体也不会如此的虚弱,难道……? 眼前的形势来不及让他多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来,额头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似乎有些深,血一直在流。 而且,这孩子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瘦小的身躯不断颤抖。蒋进一眼就判断出这孩子肯定还有其他的毛病,否则刚才的一跤不可能跌得如此之重。 江离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蒋进大声道:“先给她止血,然后立即送医院!” 他从自己的衬衫上扯下一块布条给孩子包扎,江离去招呼保镖开车,但保镖显然不愿意,用请示顾公子的话来推脱。 而此时的顾公子跟华秋荷和尹碧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江离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答,后来还是守门人告诉她三人刚刚出去了。 蒋进也不管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就把车钥匙从年轻保镖的手里抢了过来,让江离先上车,再接过孩子。 保镖自然不乐意,伸手就要拔车钥匙:“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会儿顾公子回来我很难交代!” 蒋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人命关天,你交代不了的,我会交代!” “这……”保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疼得直龇牙咧嘴,他是练过一些功夫的,但也就是仅仅练过而已,根本不是蒋进的对手。 江离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赶紧让开!” “我……”保镖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让开了。 公子正在追求这位小姐,江小姐平时看上去温柔恬静,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若是再阻拦的话,一会在顾公子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可就麻烦了。 随着引擎的一声咆哮,黑色轿车疾驰冲出了大门,吓得守门人慌慌张张从门房里跑出来。 “走……走了……” 他看向保镖,迎接他的却是保镖恶狠狠的眼神,只得灰溜溜的返回了门房。 ----------------- 轿车里,孩子依然昏迷着,但好在血不再像之前流得那么多了,只有一些顺着布条渗出来。 江离虽然有见识,但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吓得六神无主,幸亏蒋进在。 轿车在蒋进的驾驭下,开得飞快。 江离皱着眉头,幽幽道:“希望她没事!” “你凡事要往好处想,如果不是遇到她,咱们还不能早点打道回府呢!” 一直紧张的江离竟然噗嗤一声笑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便到了城里的医院,江离身上没带钱,蒋进垫付了医药费,在急诊室紧急缝合包扎之后,小女孩苏醒过来,医生脸色严峻的把蒋进叫了过去,他低声道:“你是他什么人?” 蒋进摇了摇头:“我凑巧路过碰上,我跟这孩子不认识!” 那医生听蒋进这样说,不禁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赞扬道:“现在像你这种热心人可不多见,现在人心一个比一个淡漠,遇到这种事恨不能远远躲开才好。” 蒋进暗自惭愧,若是昨晚早就发现她,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医生道:“这孩子外伤并不严重,可我怀疑他身体还有其他问题,是不是做个全面的检查?” 蒋进心说自己既然做了好事干脆把好事做到底,他点了点头道:“成,需要做什么检查,您说吧!我先给他垫付医药费就是!” 医生再次向蒋进竖起了拇指:“真是个好人啊!” 第一千零七章 心疼 蒋进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仅要出力还要出钱,既然来了医院,就陪着孩子做了全身的检查,检查花费了他身上所有的钞票。 孩子做完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蒋进和江离聊起了家常,江离表示这笔钱自己来出,只是今天身上没有带钱,并答应等回家后一定还给蒋进。 蒋进故意道:“你这是打算收养她了?” 江离叹口气道:“你看,这孩子可怜着呢,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也许她的父母出了事,即使没事,此刻也在满世界找她,我们得赶紧联系上她的家人。” 蒋进皱了皱眉头,想要找到这孩子的家人可不那么容易,他们发现她的地方正处在大山的边缘,附近的村子多散落在大山之中,现在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等她醒了之后或许能问出来。 这时候,顾志强也来到了医院里,他和两个女人去了山庄的后面看风景,回来之后便听说蒋进和江离已经回程了,顿时对着保镖发了一通火。 几人两个女人见到失去了竞争者,自然是心中高兴,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江离的不告而别的不是,可顾志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江离一走,他再也没了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趣,当即决定返回。 两个女人极为不情愿,但又不好忤逆顾志强的心意,阴沉着脸上了汽车。 顾志强是本地人,知道小女孩的伤不轻,江离一定会带她去最近的医院,便找了过来。 不仅如此,顾志强还一改之前的态度,顺路买了些水果和吃食装在篮子里让保镖拎过来,这让江离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可这也愈发地引起了尹碧琴和华秋荷的敌视,两个女人看着江离和顾志强说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志强本来继续表现出一副关心孩子的模样,哪怕是假情假意的,也没什么,可这家伙说起话来始终充满了推卸责任的意思。 蒋进听不下去了,他嘲讽道:“顾公子,你别强调她是闯进来的,是来偷吃东西的,如果你仔细看看那些骨头和肉的咬痕,就不会这么说了。” 顾志强被他说得脸上一热:“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蒋进道:“你别管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我就看不过眼,她这么小一个孩子,身体还这么虚弱,你们发现了之后应该好好问问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上来就给人家扣了一个偷吃的大帽子,结果呢,把人家小孩子给吓到了,不然也不至于走了没两步就摔倒了。” 尽管昨夜保镖大哥给蒋进讲了不少的肺腑之言,但蒋进的脾气上来了,是不会给顾志强好看他的,尤其是进了警察局跟着老贾混,他的脾气有增无减。 顾志强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他摔倒难道还是我的责任?在发现你们离开之后,我们立即就追了过来,还给孩子买了吃的,你不要怀疑我们的良心!” 蒋进不屑的笑了笑:“有良心啊,回头我把医药费的票据给你送去,别忘了给报销!” 顾志强咬着后槽牙,在江离的面前不好直接发作,而且他也看出蒋进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也不敢跟蒋进纠缠下去,鬼怕恶人,原本他是想买点东西看看孩子、在江离面前表现一下就算了,毕竟孩子摔倒受伤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蒋进这么一说,他也觉着己方反应有点太谨慎了,过于害怕自己在江离面前失分,反而落人口舌,恰好两个女伴拉他走,顾志强便掏出一沓钞票塞给江离,虽然人走了,但毕竟表明了一种态度。 小女孩很就醒了,但她自始至终没有和其他人说话,手指在病床上不停的划着什么,蒋进看到她苍白的小脸觉着这孩子真是可怜,他轻声道:“你饿不饿?” 小女孩摇摇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憋了一会儿方才来了一句:“我想吃糖葫芦!” 蒋进愣了,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向江离招了招手,原本是让江离替自己看着孩子,自己出去买东西,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江离也发现了这一点,唯有苦笑,自己转身就走出去了。 江离买了糖葫芦回来,小女孩握着糖葫芦,伸出舌头舔了舔,苍白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蒋进悄悄把拉到一边,他不可能始终在这里陪下去,想要靠江离找到孩子的家人,不大现实,这件事必须自己亲自去做。 可是,让蒋进感到意外的是,在山庄刚刚建立起来的亲近感,到了医院之后变得荡然无存。 小女孩对他不再信任,她只认江离。 而江离在询问他的家庭情况时,小女孩始终也不回答,甚至不说自己的名字。 这一幕,江离也很惊诧。 见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蒋进让江离暂时回去,没必要两个人都耗在这里。 江离自然是不肯的,蒋进最终也没有说动她离开。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等着,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高在一米七左右,齐耳短发,肤色白皙细腻,五官极其精致,让人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不过脸上的表情过于清冷,秀眉之下一双清澈明眸不见任何温情,她看到小女孩的第一句话就是:“就是你这个小扫把星害得我弟弟取消了游玩的行程是吧?” 小女孩吓了一跳,小手一颤,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江离张口要问,那女人转过脸来怒道:“还有你,就是那个从临城来的女人吧?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我们顾家的大门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进来的!” 得益于报表大哥的“推心置腹”,蒋进已经猜到眼前这位女人一定是顾志强的姐姐顾媛媛无疑,他冷冷道:“这位小姐,这里是医院,有事说事,不要大声喧哗。” “你又是谁?” 顾媛媛这才注意到蒋进,一双眸子盯着蒋进,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笑意。 蒋进不得不承认她很美,可是这样一个冰美人实在缺少生动,仿佛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欠她的似的。 顾志强前脚刚走,她姐姐顾媛媛后脚就来了,估计是尹碧琴和华秋荷两个女人在作妖,不然来的哪有那么巧。 “我是谁好像跟你没有关系!”蒋进并不给她面子。 顾媛媛正要发作的时候,护士叫江离和蒋进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她们顾不得理会冷冰冰的顾媛媛,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神色凝重地向蒋进道:“孩子的外伤基本上都处理过了,问题并不是很大。但其他方面的检查结果很不理想!” 江离一听,脸顿时白了,强自镇定道:“医生,我是小女孩的家人,有什么事请对我说!” 医生叹了口气道:“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们初步怀疑孩子的脑子里长了东西,而且性质很难说。你是她的姐姐吧?唉……也太不小心了,平时难道就没有发现孩子有什么异常?她有没有说过头疼头晕之类。 江离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咬着嘴唇,眼圈都红了,她颤声道:“医生,严不严重?” “以我们医院目前的水平,想要进行治疗是不可能的,最好带她到大一点的医院去看看。” 江离非常关心这个孩子,从医生的语气中已经听出孩子的病情相当严重,吓得手脚都软了,来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上,幸亏蒋进一把将她手臂抓住。 江离摆脱开蒋进的手道:“我没事……我没事……” 回到病房,顾媛媛并不在,小女孩仍然坐在那里,望着地上糖葫芦发呆,江离看到这一幕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酸楚。 她走到小女孩面前,轻声道:“你之前有没有头疼过?” 小女孩抿着嘴巴不说话。 江离道:“小妹妹,姐姐问你话呢!” 蒋进道:“还是让孩子歇歇吧,她刚刚摔了头,肯定疼!” 江离点点头,也是,不能逼得太紧。 蒋进从顾志强拎来的篮子里挑了一个热乎乎的烧饼,小女孩咽了下口水,却没有接过去,便是江离劝她也是无济于事。 蒋进道:“给我点钱,我出去一下。” 江离抽出几张钞票递过来问蒋进去哪里。 “等回来你就知道了。” 蒋进到医院对面的小摊上又买了个糖葫芦,他看小女孩这孩子实在可怜,再次返回病房,把糖葫芦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抬起头,苍白的小脸露出惊喜的光芒,他轻声道:“谢谢哥哥!” 望着这孩子脸上稚嫩的笑容,蒋进的内心没来由一颤,这孩子不知受了多少苦,昨天晚上她原本可以趁着众人熟睡到灶房中取些食物的,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瘦小的身体蜷缩在柴火堆里避寒。 蒋进轻声道:“你头还痛不痛?” 小女孩小声道:“刚才痛,可吃过糖葫芦之后好多了!” 蒋进不禁笑了起来,又道:“过去有没有头痛过?” 小女孩点了点头:“以前没有,但是自从前些日子我爸爸下山之后,我的头就开始痛了。我也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跟你的家人说,比如你的妈妈?” 小女孩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撇撇嘴,又十分努力地笑了笑,似乎要通过笑容将那份伤心赶走似的。 “我妈早就不在了……” 蒋进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江离看到蒋进和孩子沟通变得顺畅,不由地暗暗给蒋进竖起了大拇指。 蒋进道:“那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小女孩小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但是你们不可以再告诉其他人!” “我保证!”蒋进点了点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小女孩轻声道:“我们家在……”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蒋进诧异,回头一看,顾媛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小女孩看到她回来吓了一跳,手中的糖葫芦僵在那里。 顾媛媛冷冰冰地道:“好吃吗?” 小女孩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感觉不对,又摇摇头。 蒋进不想让顾媛媛逗留下去,小女孩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有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在,孩子会被吓坏的。 顾媛媛见孩子不回答,扭头看向蒋进,又打量打量江离,阴阳怪气道:“我看你们两个人倒是蛮般配的。” 江离的脸瞬间就红了。 顾媛媛不依不饶:“在医院照顾这小丫头倒是有模有样的,有点像是做爹娘的样子了。” “你……你……”江离愤怒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媛媛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看看你,一副狐媚子长相,也不知道给我们家志强喝了什么迷魂汤,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哼,一边勾引我弟弟,一边跟这个男人上演夫妻恩爱,真不要脸!” 江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蒋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冷冷道:“顾小姐是吧?怎么,感情不顺了?” “你……?” 还真让蒋进不小心给说中了,顾媛媛今天刚和新交的男友闹了点别扭,在路上遇上了尹碧琴和华秋荷,两个女人添油加醋对在她耳边叨叨了一阵,气得顾媛媛怒火中烧,当即就赶到了医院。 她冷冷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竟然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这里是金陵,不是你们临城,说话之前最好过过脑子!” 蒋进往前走了几步,将她逼到了走廊里,他本就身材高大,在身高一米七多的顾媛媛面前也极具压迫感,很快顾媛媛就退到了角落里。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南京,你敢……不要……” 蒋进正想说她两句,江离急匆匆从里面赶了出来:“别吵了,孩子病情好像突然加重了!” 江离转身飞奔去叫医生,蒋进狠狠地瞪了顾媛媛一眼,这才赶紧走入病房内,留下顾媛媛一脸幸灾乐祸地站在原地。 小女孩两只小手捂着脑袋,痛得在床上来回打滚,可这孩子就是一言不发,小小年纪如此坚强,让人看着不禁一阵心疼。 医生也快速地赶了进来,大声道:“准备止疼!” 江离看到小女孩的样子,拼命地捂住嘴,眼泪已经落下来了,蒋进看到她流泪的一幕,心中也不是滋味。 在医生的一顿操作之下,奇迹出现了,小女孩竟然舒了口气,泛白的嘴唇都咬出了血,虚弱无力道:“哥哥,姐姐,你们别担心……我不疼……不疼了……不疼了……” 第一千零八章 邀请 小女孩越是这样说,顾江离越是心酸,她实在无法在病房内呆下去了,转身跑了出去,一出门就靠在门旁低声啜泣起来。 蒋进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小手:“别怕,她没生你气!” 医生检查完毕后,眉头紧锁,对蒋进说:“还是尽快转院吧,上海的医疗资源或许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希望。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 言罢,他不禁又望向小女孩,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 这时,江离已经红着眼睛走了进来,看到小女孩和蒋进,声音因情绪的波略而显得沙哑道:“对不起……” 蒋进无奈地耸耸肩,江离也算是大小姐,可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内心的无助与慌乱。如果自己此时也选择离开,江离恐怕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离刚靠近床边,小女孩便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目中充满歉意:“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成为你们的负担,你们别再为我操心了。” 江离的心被这小小身躯里迸发出的坚强所触动,她柔声细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孩子,大人又不在身边,你能去哪里?” 小女孩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滚落,每一滴都像是扎在江离心上的针。 蒋进最看不得这样的情景,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对小女孩道:“别胡思乱想了,等找到你的家人,我们就带你去上海,那里有更好的医生,能治好你的病!” 江离闻言,惊讶地望向蒋进,要知道,小女孩的病情很糟糕,上海的医疗费用肯定很贵。 蒋进作为一个小警察的蒋进,如何能承受得起这样的重负? 门口突然响起顾媛媛讥讽的声音。 “呦,怎么着,还梦想着去上海看病呢?” “那可是花花世界,到时候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说不定,还没找到医院,口袋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就被骗得一干二净了。” 顾媛媛一脸孤傲地走进病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昂首挺胸,眼神冷漠地扫视了一圈,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气息。 江离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蒋进厌恶地瞪着顾媛媛,这个可恶的女人,总是带着一身刺,不合时宜地闯入,搅扰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气氛。 看到蒋进和江离被自己气得够呛,顾媛媛心中越发得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仿佛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快感,言语间更加肆无忌惮:“怎么?被我说中了?哼,别以为装出一副善心的模样就能掩盖你们的无能。” “江小姐,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叫你一声小姐都是抬举你。” “还有你,你更是可笑,一个小警察而已,还想充当英雄?别做梦了!” 医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皱了皱眉道:“请各位保持安静,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喧哗。” 虽然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医生那略带责备的目光更多是落在了顾媛媛身上。 只是她那一身大小姐的装扮,医生虽心有不悦,却也不好明着得罪,只好顺带将蒋进和江离也纳入了“请勿喧哗”的范围内。 顾媛媛一脸愤怒,大骂医生:“你以为你是谁?这医院有我们顾家的股份,我来这医院,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明天就让你上不成这个班!” 医生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冷静与职业素养:“顾小姐,这里是医院,我只是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 顾媛媛闻言,怒火更盛,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是在公众场合,她狠狠地瞪了医生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江离和蒋进:“还有你们两个,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随着顾媛媛摔门而去的巨响,病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医生望着顾媛媛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蒋进和江离低声提醒道:“顾小姐的脾气在这城里是出了名的大,惹了她的人,往往都没有好果子吃。你们……唉,以后还是尽量避开些吧。” 医生的医术在医院里是有口皆碑的,即便是顾大小姐有心赶他走,但也得经过顾家老爷子的同意,而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一个喜欢胡闹的人。 蒋进向医生道了谢,待医生离开后,他与江离迅速交换了眼神,开始暗中筹谋转院的事宜。 “这个顾媛媛,简直就是个疯婆娘!”蒋进压低声音,“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她再有机会来捣乱,更不能让孩子的治疗受到任何影响。” 江离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孩子的健康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冒险,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更合适的治疗环境。”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蒋进负责联系其他医院,寻找合适的转院机会; 而江离则负责收拾必要的物品,并安抚小女孩的情绪,很快她就知道女孩叫阿囡。 蒋进在南京出差的这几天确实没有白费,他不仅办妥了公差,还结识了几位当地的警察,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他下楼很快就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喂,是李大哥吗?我是蒋进啊,前几天的事情多亏了你……”蒋进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我这边有个紧急情况,需要你的帮助。我有个朋友的孩子生病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但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担心会影响到孩子的治疗。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其他医院,让孩子尽快转院?” 对方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小蒋,你别急,我会尽力帮您的。你先告诉我孩子现在的病情和所在医院,我这就去帮你联系。” 蒋进感激地连声道谢,并将详细情况告知了对方。 没过多久,对方就回电说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口碑不错、专业对口的医院,愿意接收他们。 蒋进和江离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有人从中牵线搭桥,转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 一间逼仄而狭小的房间内,连空气仿佛都显得有些拥挤。 四周的墙壁斑驳陈旧,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骆守礼坐在那张旧桌前,背靠着坚硬的椅背,神情有些呆滞,手中握着一支钢笔,笔尖轻轻触碰着泛黄的纸张,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目光空洞而迷茫,仿佛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地方,又仿佛被什么深重的心事所困扰。 外面的走廊里不时地传来人咳嗽的声音,但骆守礼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桌前,提笔发呆,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这几天,他的生活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循环。 每天,他都要重复默写自己的简历,一遍又一遍,多达十几遍。 那些熟悉的文字,在纸面上跳跃,却像是对他进行着无声的审问。 骆守礼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是随意的。 张鑫华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他就得一直这么写下去。 他们正在调查自己,而这份重复的默写,或许就是他们窥探内他的秘密的一种方式。 这个狭小的房间,仿佛成了他心灵的牢笼,将他紧紧束缚在这片逼仄的空间里,无法挣脱。 骆守礼对特务没有任何的好感,但他们的存在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自己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其被动的境地,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担心的是,这样耗下去,时间太长,精心编织的谎言终究会被人识破。 然而,骆守礼也明白,现在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尽量不让自己的慌乱和不安显露出来。 想通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然后再次提笔,继续默写那份已经熟记于心的简历。 这时,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骆守礼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随即,一名行动队员出现在门口,冷冷地命令道:“别写了,跟我走。” 骆守礼迟疑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还是这只是例行的程序,只得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去哪里?”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行动队员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跟上。 骆守礼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能默默地跟在行动队员的身后,走出了那个逼仄的房间。 一路上,他的思绪飞速运转,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会是审讯室吗? 想到那种冰冷、昏暗,充满压抑气息的地方,心中不禁一阵发紧。 在那里,每一个问题都像是锋利的刀片,企图剖开被刑讯者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又或者,会是刑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浑身一颤。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亲人该如何? 日本人是不会管自己的家人的,甚至还会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在骆守礼紧张而焦虑的心态下,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走在刀尖上,煎熬无比。 当他终于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竟然是办公楼。 这不是审讯室,也不是刑场,而是他特务处行动科的办公楼。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只是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一丝庆幸,也伴随着更多的疑惑。 最终,他跟着带路的行动队员在二楼的一扇门前停下,行动队员示意他进去。 骆守礼轻轻敲门推开门,只见房间里坐着人正是行动组长之一的张鑫华。 张鑫华正微笑地看着他。 骆守礼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吗? 正当他满心疑惑时,张鑫华开口说道:“骆守礼,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骆守礼心中暗暗警惕,张鑫华应该还是在试探自己,很有可能每一个问题都可能是一个陷阱。 好在安排自己进来的人早就给他提供了种类繁多的预案,足以支撑骆守礼的回答。 张鑫华一共问了三个问题,既没有问他的出身过往,也没有问他的下步打算,只是单纯地问了一下射击和格斗方面的问题,骆守礼自然是对答如流,看得出来张鑫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不错,我们行动组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最后,张鑫华终于表态了,“守礼,你愿不愿意加入行动组,以后跟着我干?” 面对张鑫华的邀请,骆守礼明白,这既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长官,能得到您的赏识,我感到非常荣幸。不过,加入行动组这件事,我还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张鑫华似乎对骆守礼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行动组是一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也可以获得更多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考虑。” 骆守礼感激地点了点头,张鑫华这是在给他台阶下,也是在给他时间思考,便道:“谢谢长官的理解,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尽快给您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