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诱铁捕大侠》 第一章 黄道吉日,喜气洋洋,今日,是傅家千金傅君绣的出阁之日。 贴着大红喜字的闺房里,待嫁的姑娘,本该娇羞安静、规规矩矩的端坐着,等待新郎来迎娶;或是听着母亲最后的殷殷叮咛,内容不外乎是女人嫁了人,要出嫁从夫,守妇道,遵循三从四德,以夫为贵,以夫为天等等,诸如此类的家训。 但,绝不会是此刻这般情景——“喝!哈!” 傅君绣两腿开开,膝盖弯弯,蹲着马步,每向前打出一拳,便虎虎生风,一点也不输给男人。 贴身丫鬟小昭一脸汗颜,嘴角微微抽动,瞪着身披大红嫁裳的新娘子。 “小姐……你一定要在这时候打拳吗?” “别吵,我在练功——哈!喝!”小昭的脸色更黑了。“你不趁这时候快快练习如何绣花绣鸟,起码也该学学如何当个女人呀!” “就是因为今日要嫁人了,我才要练功呀。” “请问练功跟嫁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傅君绣一脸认真,练得更加卖力,粉白的双颊浮起健康的红晕。 那容貌,绝对堪称京城第一美人,无人能及。 那眼儿,比天上的星子明月,更加光华耀眼,水亮熠熠。 那嘴儿,小巧诱人,像两片春雨滋润过的花办。 那身段就更不用说了,穠纤合度,玲珑曼妙。 如此集众优点子大成的绝世美人,什么都好,偏偏,就是太粗鲁了。 出嫁在即,她这个新娘子,却连待嫁新娘的娇羞也没有。 相对于小昭的心急担忧,另一位贴身女婢芷儿就沉稳许多,八风吹不动的在一旁看书。 “芷儿,快来帮我劝劝小姐呀。” 芷儿不疾不徐的淡道:“就让她打吧。” “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你觉得小姐是学女红的料吗?” 小昭没有片刻犹豫的摇头。“当然不是,小姐如果学得来,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觉得叫她不练拳,她就会停下吗?” 小昭的头摇得更加肯定。“小姐别的不会,就是武功好。”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口舌劝她,累了自己的舌头?不如让她打完比较实际。” “对对对,芷儿说得没错,别吵我,我要把这套七十二路的招式打完才行。” “小姐。”小昭一脸哭笑不得。 傅君绣的心情其实是兴奋紧张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 名扬四海的铁捕头耿云天,一直是她倾心的伟岸男子。今夜,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与他拜堂之后,送入洞房,然后……然后……粉嫩的脸儿倏地一红,脑于里浮现的尽是书册上那些男女交欢的画面:到了新房,她将衣衫尽褪,躺在他强壮结实的怀抱里,任他恣意处置……一想到洞房花烛夜这等大事,她更加努力打拳练功。 劝不动小姐,小昭只好坐下,双手撑着两颊,拧眉瞪着那安静不下来的小姐,在那儿比手动脚,举打脚踢。 “我真不明白,小姐干么一定要选在这时候练功?” “为了今晚能顺利跟她的夫君圆房。” 秀眸瞪向芷儿。“什么意思?” 芷儿神秘的勾勾手,示意她凑近耳朵,然后将手上的册子秀给她瞧。 小昭一对眼儿蓦地瞠得又圆又大,盯着册子上一张张露骨的裸女图,而每一张图的旁边都列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什么?” “闺房秘笈,小姐现在正练的功夫。” “这……这是哪来的?小姐怎么会有这东西?” “孙大娘给的。” 一听到孙大娘三个字,小昭的头就开始疼了。 “小姐又偷跑去青楼玩了?要是被人家知道傅家的千金上青楼,老爷不骂死咱们才怪。” 说到她们的主子,完全不像一般人家规矩守分的千金小姐,而是个成天喜爱结交江湖朋友、广识三教九流的姑娘。 不过话说回来,这闺房秘笈,到底在教些什么啊? 小昭唠叨归唠叨,其实也忍不住好奇心,念着册子上的一行文字。 “练完此媚功,可称霸江湖,令所有男子,拜倒在女子的石榴裙下?可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小姐在练媚功呀,倒像在摩拳擦掌,准备晚上修理男人。” “因为小姐现在练的是内功。” “内功?” “啦,这书上说,媚功分为外功和内功,外功,是媚诱讨好男人的手段,至于内功,则是指女人‘那处地方’的伸缩功夫,也就是……” 芷儿在小昭耳边低声解释着,小昭听了恍然大悟,脸红的捂着嘴。 两人望着那个脸蛋红通通,挥汗如雨的主子。 这就是为什么她们的小姐到了出嫁在即的时刻,依然勤勉练功,为的,是侍候她心爱的男人,希望今夜的翻云覆雨,能取悦她的夫君。 “而且呀,她已经练半年了。” “半年?天呀……噗!” “嘘,别笑出声。” 不笑,多难呀!小昭捂着嘴,憋得面红耳赤。 这就是她们主子可爱的地方,也许,她女红学不好,练丹青像鬼画符,动作粗鲁,是街坊出名的男人婆。 但,小姐毕竟是女人,也会爱上男人啊。 她们都知道,小姐的爱有多强烈,别的待嫁新娘,是用学女红、习厨艺来取悦夫君,而她却用最直接的方式,想在床上取悦她即将嫁的男人。 仔细想想,如果可以在床上摆平男人,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反正她们早知道主子的女红没天分,再叫她学个十年,还不如靠她们两个贴身女婢。 小昭的女红厨艺,可是一流。 芷儿的琴棋书画和诗词,样样精通。 有她们两位陪嫁丫鬟随侍在侧,不是问题。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奶妈匆匆推门而入,连气都来不及喘一下,傅君绣忙上前扶住奶妈。 “奶妈,轿子到了吗?” “轿、轿子是到了——” 傅君绣欣喜万分,忙嘱咐,“小昭,快帮我看看,头发有没有乱,妆有没有花?芷儿,我的风冠呢?” “等等等——等一下!小姐——” “不能等呀,误了时辰可不行!” “可是小姐。轿子到了,新郎没到呀——” 傅君绣停住了动作,惊讶的回头。“新郎没到?” “他们说……说……” “他们说什么?” 奶妈丝毫不敢有隐瞒,咬了咬牙,道:“他们说,新郎不见了,恐怕是逃婚。” 闻言,小昭和芷儿也变了脸,震惊的互看一眼。 新郎逃婚?这还得了! 话落,傅君绣已像风一般的夺门而出。 “啊,小姐,等等我啊!”奶妈急急追去,两名丫鬟也跟了出去。 前头大厅,此时此刻正为新郎的失踪闹成一团,傅员外和傅夫人,脸色像出殡一股难看到极点,当傅君绣出现时,傅夫人忙走向女儿。 “孩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里。” “娘,是真的吗?新郎逃婚了?”“你先回房去。” “娘,告诉我。”她坚持要知道。 “这……”傅夫人面有难色,她实在无法亲口告诉女儿这个残忍的事实。 见娘亲迟迟不回答,傅君绣质问的目光转向傅员外。“爹!” 傅老爷铁青着脸色,愤愤拍案。“这门亲事,咱们取消!” 恍若晴天霹雳,狠狠击中傅君绣的心口,她容色转白,整颗心都凉了。 “这……是真的?他真的逃了?” “孩子,别担心,爹娘会为你做主,这件事,非要对方给咱们一个交代——孩子!绣儿!你去哪儿?” 不理会娘亲的叫唤,傅君绣撩起红绸风裙,大步跨出门外。她不会像一个姑娘家,躲回房里偷哭,而是要亲自看看,是否真如众人所言,新郎逃了。 当她出现时,原本喧哗的门外肃然一静,众多目光齐聚而来。 傅君绣看着轿夫、媒婆、聘礼、吹乐人,她的目光搜寻着,所有人都到齐了,就是独独缺了新郎,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花轿上。 原本,她该坐在这花轿上,带着亲人们的祝福,在热闹的礼乐声中随着新郎一块回家,但现在,这花轿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可怜哟……被新郎抛弃了。” “听说新郎原本就反对这门亲事。” “因为新娘是凶悍的男人婆吗?” “嘘,你想死啊!小心被听到,吃下完兜着定。” “成亲当天新郎逃了,对女方家何等侮辱,我看新娘子今后也没脸见人了。” “以后也很难嫁得出去喽,可怜哪……” 指指点点的低语,一字一句,都像尖锐的针,狠狠扎进傅君绣的心口。 她脸色铁青,唇瓣紧抿,紧握的双拳在微微抖颤着。 那男人,竟用这种方式羞辱她?一句解释也没有就走了? 他——逃了! 尚未拜堂,她就成了弃妇。 哭吗?下!她不会哭! 她傅君绣不是没用的女子! 一声轰隆巨响,花轿被她猛然击出的双掌给打得四分五裂,令全场一阵惊呼,逃的逃,窜的窜,就怕动作慢了,会遭到池鱼之殃。 惊吓的人们,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躲在树后,现场一片安静无声,一个个害怕的睁着眼睛,屏息的盯着愤怒的新娘子。 傅君绣冷傲无畏的目光,环视每一个人,凡是与她目光接触的人,全都心虚恐惧的低头。 她傲然挺胸,冷若冰霜,当着众人的面宣告——“从今以后,我傅君绣和耿云天,就跟这轿子一样,一拆两散,各不相干!” 湖光山色,杨柳随风轻摆,摇曳生姿。 位于河畔边,雅致的八角亭里,坐着一群文人雅士,在此小酌一番。 “云天兄,今日随咱们上婵娟楼如何?” 在座中,一名相貌堂堂,气度稳重如山,眉宇问正气凛然的男子,执起酒杯的手顿了下。 “在下对于逛花街柳巷一事,并无兴趣。”男子仰头,饮尽杯中物。 “董公子,耿捕头对于女人可是怕得很,甚至为了拒绝亲事,从家乡逃出来。”同样身为捕快的常德光,打趣地说。 “逃?”其他人闻言无不诧异,他们的耿兄弟,可是名扬四海的铁捕头,天下怕地不怕,铁面无私,问心无愧,向来只有别人怕他的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让他们耿直无畏的云天兄弟吓得逃之夭夭?这可稀奇了,大伙儿纷纷询问。 “怎么回事?咱们头一回听到,快说来听听。” 耿云天刚硬的面孔上,剑眉微拧。“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想说,其他人却由不得他,同样与他交情颇深的风流才子唐绍,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最清楚。 “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擅自为他决定了婚事:其实娶妻生子,乃天经地义,但问题就出在新娘人选上。” “喔?” 只要谈到女人,男人的话匣子就关不了,大伙儿的好奇心更重了。 俊朗斯文的唐绍,摇着扇子继续说道:“耿家两老谁人不挑,偏偏挑中有名的男人婆。” 耿云天蹙眉。“别提了,在下不想道人是非。” “非也,非也,这不是道是非,而是事实,也让大伙儿了解,耿兄为何有家归不得,千里迢迢跑到杭州来,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得是,咱们是关心,朋友有难,必然两肋插刀,出手相助,耿兄有所隐瞒就太见外了,唐公子,请继续。” 唐绍饮了酒,清清喉咙,开始巨细靡遗的娓娓道来,说那耿家挑的媳妇人选,是如何泼辣出名,令人闻风色变,让耿云天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见到,便急急逃走。 结论是,男人一旦逃婚,必是不得已,传宗接代虽是大事,但娶妻事关终身幸福,更不可马虎。 众人听完后,皆点头赞同。 “娶妻当娶贤,若娶个河东狮回来,那还得了!该逃。” “可不是吗,耿家两老相逼,不得己,云天兄只好不告而别。” 耿云天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么做,实在愧对那位姑娘,但我既然无心娶人家,便不该误了人家的婚姻大事,只希望她能谅解,找到适合的归宿。已经一年了,我想,对方应该另嫁他人了吧?” “这不能怪你呀,耿兄,换了我,也绝不娶凶悍男人婆,要怪,就怪她太悍,若她今日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也不会遭至这下场,说来,她该检讨。” 众男子频频点头,连声称是,将责任全推给女方,男人才是受害者呀。 唐绍摇扇笑道:“说到这温柔可人,耿兄,你真该去月湖河畔的青楼见识见识。” 黑眸半垂,淡淡的回答:“没兴趣。” “你没去见识,才会这么说,别的妓院你可以下去,但是芙蓉坊、玉露阁、婵娟楼,这青楼三绝,在咱们这里可是名噪一时。” “尤其婵娟楼近日来了一位姑娘,让婵娟楼的名气立刻压过另外两大妓院。” “这位姑娘,据说出身高贵,气质出众,容貌倾城,歌舞称绝,吹弹拉唱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这位姑娘花名叫君君,据说连两位贴身丫鬟,也是美丽动人,才情不凡。” “不到一个月,君君的艳名已是远近驰名,成为婵娟楼第一花魁,想一睹芳容的男子,每日将婵娟楼挤得水泄不通,但这位君君姑娘可是位性情中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并非有财有势就能见到她,非得有过人之处或为人称道的地方,才能得到佳人相见。” “据说凡是有幸与她相见的人,皆对她赞不绝口,死心塌地,更让大伙儿好奇,想见她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络绎不绝。” 大伙儿说了这么多,耿云天依然不为所动。 “胭脂青楼,纸醉金迷之地。”不置可否的答案带着一股坚决。 常德光听了也是一阵心动。“耿捕头,如此难得的美人,不去瞧瞧,似乎有点可惜。” “就当在下无此艳福吧。”他迳自结束话题,女人这字眼,还不如他手中的酒,让他提得起劲。 耿云天饮酒下肚,看着湖中悠游的凌波画舫,绵延两岸的金粉楼台,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管她是婵娟楼花魁,还是天仙下凡,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由于唐绍等人打算今夜寻花问柳,探访婵娟楼,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君君姑娘一面,耿云天既然无意同行,便拜别他们。 沿着湖边,他信步而行,一路欣赏风景,远处传来幽远的钟声,引得他抬头一望,在翠绿青山之间,瞧见一处古朴白寺,一时好奇,便往那儿走去。 在这里,竟有如此古朴雅致的佛寺,散发庄严的氛围,清幽静谧。 耿云天信步踏入,发现这儿人烟稀少,清静庄严,并意外发现这间佛寺,坐山望水,俯瞰整个湖光山色的美景。 佛寺里,有一名女子正在上香,若这时进去,孤男寡女,似乎不太好,所以他在外边等着。 不一会儿,女子莲步轻移,缓步走出寺外,他这才踏上台阶,准备入寺。 女子头戴斗笠,以轻纱掩面,虽看不清面貌,但那娉婷的身段,举步优雅,自有一股迷人的风韵。 她跨出佛寺,正要走下台阶时,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 “啊!”女子低呼,娇躯失了衡,眼看就要滚下台阶,摔伤娇贵之躯。 他大掌一伸,及时将柔软的身躯揽入双臂中,没让那细皮嫩肉给摔伤,不过这一晃荡,却将女子头上戴的纱帽给弄掉了。 “你没事——吧……” 他怔住,原本沉稳无波的黑眸,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盯着那张仙姿绝色的美貌。 怀中的女子美若天仙,一双无辜的美眸望向他,最得羞涩无措,更添妩媚娇艳。 “我没事。”软嫩低柔的嗓子,更是听得人耳朵都要酥了。 女子染红的双颊,比天边的夕阳云彩更加娇艳迷人,当他抱着她时,鼻下飘来淡雅迷人的香气,粗壮的手臂感受到这副身子有多么软嫩轻盈。 他冷静的放下她,女子羞答答的道谢:“多谢公子。” 纤细的手,自他的大掌轻轻抽离,那份柔软的感觉,还留在他大掌里。 耿云天很快恢复镇定,他刚毅耿直的个性,不容许自己失去稳重和克制,拾起掉落地上的纱帽,交还给她。 “台阶滑,请姑娘珍重。” 在接过纱帽的同时,也让他得以瞧见,白玉凝脂般的手有多么纤细诱人。 眼前的丽人,美如秋水,气质出众,光是羞答答的站着,便令人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意。 她眼眸含媚,瞅着他瞧,唇瓣的浅笑散发着诱人的甜美,似有若无的蛊惑着男人深沉的欲望。 两人无声的望着彼此,直到一声急切的叫唤,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找不到你,可急死我了。”丫鬟打扮的女子,同样拥有不凡的姿色,匆匆来到小姐身旁,见到他,一时好奇问: “这位公子是……” “刚才我差点滑倒,是这位公子及时相救,才没摔伤。” “哎呀,小姐你可得小心呀,要是摔伤玉体,少了半根头发,回去孙大娘一定会狠狠修理我。”说完,便向公子福礼。“谢谢公子救了我家小姐。” “哪里。”耿云天恭敬的回礼。 “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女子向耿云天轻轻一揖,便让丫鬟搀扶一块离去,举手投足间,莫不散发大家闺秀的气度。 走了几步,她转过脸,对他回眸一笑,那临去前的眼神秋波,透露着对他的好感,令他不由得失神。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许久之后,耿云天才回过神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目眩神迷之感? 不经意的,瞧见地上一块紫玉,他好奇地抬起一看,立刻知道这是刚才那位姑娘掉的,他即刻往回定,想要追上她们,将东西还给失主。 他四处搜寻,在湖上的画舫瞧见那抹熟悉的芳影,正随着画肪而渐行渐远,他立刻问向一旁的船家。 “这位老伯,您可知那画舫的主人是哪户人家?” 老伯抬头一望,便立即认出。“那是婵娟楼的画肪。” 婵娟楼?耿云天颇为意外,他以为对方必是哪家大家闺秀,却没料到是青楼妓院的女子,禁不住想起唐绍他们所说的话,低头看着手中的紫玉,上头镌刻了一个君字。 内敛的黑眸,显现出诧异。 难道她……是婵娟楼的花魁,君君姑娘? 握着手中的紫玉,看着湖中渐远的画舫,他在原地伫立良久,脑海中又浮现丽人离去时,那一双妩媚勾人的眼。 浓眉拧紧,只因为察觉到冷静无波的心,竟被挑起一股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热度。 第二章 三天了,她整整等了三天,却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傅君绣实在坐立难安,泡好的桂花茶搁在几案上已经凉了许久,她却滴口未沾,手上拿着诗集,一双眼儿却频频往外望。 不用问,小昭和芷儿都瞧得出来,小姐在等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能让小姐静不下心,即使成为艳名远播的花魁,让众多商贾权贵趋之若骛,但能够让她如此在乎、如此沉不住气的,唯独耿云天。 “小姐放心,我相信他会来的。” “已经三天了。”傅君绣唇瓣紧抿,掩不住着急。 “会不会他并没有瞧见小姐故意掉在地上的紫玉?” 傅君绣摇头。“应该不会,我特意掉在明显的地方,很容易发现才对。”“也许他有事耽搁了。”小昭安慰道,芷儿却比较直。 “就怕他并不想来。” 傅君绣闻言,脸色都变了。“会吗?他不想来?” 小昭立刻大声反驳:“怎么可能!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耿云天一见到小姐,眼睛都瞪直了,从头到尾目不转睛,魂都被小姐勾去了。” 为了等待这一天,小姐这一年来吃了许多苦头,为了成为一位魅惑众生的花魁,小姐连不爱的抚琴弄墨,最讨厌的吟诗诵词,皆不辞辛苦一一学习,发誓要变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今日的计划。 如今的傅君绣,已不再是一年前的傅君绣,现在的她,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婀娜、仪态万千,来到婵娟楼不到一个月,便立刻红遍全城,慕名而来的文人才子,权贵商贾,纷纷求见。 “芷儿,小昭,我不美吗?” “美,美极了!上门求见的每一位公子,谁不对小姐的美貌惊为天人。” “但,显然不够美。”不是以美得迷惑那个负心汉,将他骗过来。” “那可未必,小姐再耐心等等,说不定明儿个或后天,他就会来了。” 尽管两名丫鬟安慰,但傅君绣心情依然好不起来。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的娇媚动人,体态轻盈,处心积虑成为婵娟楼的花魁,计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要给耿云天颜色瞧瞧。 那天,她故意出现在他面前,不小心跌倒,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还假装留下了线索。 倘若耿云天不来婵娟楼,那么一切辛苦都是枉然。 “君君姐!” 声随人至,推门进来的是小青,她一脸的兴奋。 “什么事?” “大娘要我来问您,唐公子想见您,不知——” “不见。”不等小青说完,她迳自给了答案。 “可是……那位唐绍公子,可是江南有名的大诗人呢。” “管他是死人活人,我说不见就不见。”她现在心情很差,如果耿云天不来,她做这花魁也是白做。 “好吧。”小青叹了口气,福了福,心下暗暗觉得可惜,正要离开,忽而后领一提,又被拉回。 “慢着!” “君、君君姐?” “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傅君绣抓起小青手中的玉佩,惊讶问。 小青这才想到。“啊,对了,小青差点忘了,这玉佩是要还给君君姐的。” “快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玉佩?” “是一位耿公子送来,说可能是您遗失的,所以……” “他人呢?” “在前厅候着——” “留住他!” “耶?”小青一双眼儿瞠得圆圆的。 “带他到观月楼,我梳妆一会儿,随后就到!”不理会小青的惊疑,催促她立刻去。 小青一走,傅君绣立立即吩咐:“小昭,芷儿,快来帮我打扮。” 很有默契的两名丫鬟,立刻上前熟练的为小姐梳妆打扮。 “小姐,终于被你等到了。” “我就说,小姐这么美,就不信对方不上当。” 傅君绣难掩兴奋和紧张,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给她等到这一天了,一切如计划进行。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暗暗发誓——看着吧!这一次,她一定要给耿云天好看! 雅致的观月楼,是她用来接待贵客之房,幽静而典雅。 窗口的桂花,淡雅飘香,墙上挂着丹青画作,诗意满室。 耿云天站在一幅画作前欣赏,他从不涉足青楼妓院,总以为烟花之地,必是鼓噪寻欢,酒池肉林,与他正直的性格不符,何况会进入青楼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出卖自己以求生存。 他同情她们,却绝不愿做那糟蹋人家的寻欢客,破例来此,只为了将拾物还给失主。 “耿大人。”软嫩韵嗓音,从身后轻轻传来。 耿云天回过身,望着比上回更加美丽的她。 傅君绣身着一袭月白绸缎的月华裙,薄施淡妆,乌黑发丝只简单束了个云髻,没有钗环坠饰,素雅得飘逸动人。 她娉婷婉约的向耿云天微微福礼,柔声道:“奴家君君,拜见耿捕头大人。” 耿云天盯着那清灵婉约的容颜,举手投足间,只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哪有青楼女子的俗艳之气,完全打破了他对妓院固有的印象。 头一回上青楼,面对如此清雅不可亵玩的丽人,一时之间,他变得恭谨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多礼了。” “承蒙大人将奴家遗失的玉佩送回,君君感激在心。” “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傅君绣从茶盘上端起香茶,羞答答的走上前,将茶奉上。“大人请用茶。” “不必麻烦,在下只是来物还失主,便要告辞。” 那娇美的容颜顿了顿,难掩失望神情。“大人可是嫌弃奴家……” “不是的,在下——”他呼吸一窒,只因那双动人的美眸,转瞬间添了水光,令他呆愕的话说到一半,霎然停住。 “奴家久仰铁捕大人英名,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日得以一偿夙愿,心中万分窃喜呢。” 她崇拜的目光,对他传递心中的仰慕,而那我见犹怜的可怜姿态,更是把人一颗心揪得都要碎了。 老天!他最不会应付女人的眼泪了。 她垂下眼帘,将脸一侧,凄苦哀怨道;“奴家明白了,这儿是烟花之地,像大人这般名扬四海的铁捕头,若留下,恐怕有失身份。” 她这么说,可要折煞他了。 “姑娘误会了,耿某绝无看轻之意。” “大人不必多解释,奴家是识大体之人,大人能将失物送回,已是奴家的福气,君君在此恭送铁捕大人。”敛裙福礼后,她将脸转开,以长袖掩面,轻轻拭泪。 耿云天当然无法就此离开,她受伤的神情令他汗颜惭愧,为表示自己绝无看轻之意,毅然道:“难得姑娘不嫌弃,在下就叨扰了。” “大人不必勉强。” “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别瞧他高挺昂扬之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最怕女人掉眼泪了,只求她可别泪缸子打翻,一发不可收拾。 衣袖后的脸蛋缓缓转过来,眨着疑惑的水眸,一副怕受伤的模样。“真的?” “是真的。”他一脸严肃,神情认真。 那愁容果然展颜舒眉,露出春意花绽的笑容,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奴家为大人弹奏一曲可好?” 这次,他学聪明了,点头道:“能听姑娘琴声,是在下的荣幸。” 岂料,丽人再度转喜为忧,美眸闪着水光。“可奴家琴艺浅拙,只怕污了尊耳……” “不不不,在下只怕听了会舍不得定,到时姑娘要赶我也赶不走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他一颗心吊得老高,皮绷紧着,只求她悬在眼眶的泪珠千万别掉下。 她眉开眼笑,对他羞涩点头。“既然大人这么说,奴家就献丑了。” 吊得老高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他暗忖,只是听听曲子,也无妨。 傅君绣坐在琴前,丫鬟们也很自动的为他奉茶,点上一壶檀香,白烟袅袅中,琴音悠扬而至。 那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舞动着,而她优雅美姿,恍若天上仙子,在揉捻琴弦问,那双美眸偶尔会抬起,朝他嫣然一笑,双颊粉红醉人,眼波流转间,传递着不需言语的倾慕情愫。 耿云天始终正襟危坐,神色恭谨,不敢有任何轻慢之举。 当那双美眸抬起,对他露出女儿家的娇美浅笑时,他尴尬的端起茶盘,把茶水当酒,一口饮尽。 他是个武夫,对付顽强的恶人,他毫无畏惧,但对这水做的柔弱女子,却不如如何是好,她看起来好软,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那么楚楚怜人。 随侍在侧的丫鬟,再度为他斟满茶水。 他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要摆哪儿好,偏偏那双美眸又频频朝他递情送波,他只好一迳儿的埋头喝茶,一杯又一杯的咕噜吞下肚。 曲子尚未弹毕,他却早将一茶壶的水全喝光了。 娉婷婉转的曲调,在十指间悠悠传开,而她的笑,越加娇美迷人,他看着看着,禁不住双眸朦胧。 “奴家弹的曲子,大人可否喜欢?” “很好……” “奴家再为大人弹一曲,好不好?”柔柔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娇嗲。 “好……” 蒙蒙的神智,像一层雾,雾里的她,娇美动人,迷惑他的神智,让他渐渐无法思考。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心神轻飘飘,最后手中的茶杯蓦地一松,庞大的身躯往前重重一倒,趴在桌上。 琴声乍然停止,三个女人彼此互望一眼,立刻很有默契的来到耿云天面前。 “大人,大人。”傅君绣摇着不醒人事的耿云天,轻唤着。 呼噜噜噜……沉重的呼吸声,显示他正熟睡,六只睁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醒人事。 “他睡着了。”芷儿确定道。 “这家伙把一壶茶当酒全喝光光,不睡死才怪。”小昭哼道。 这茶里,放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加上茶味香浓,让人难以察觉有异,只要降低对方的戒心,便不会怀疑这茶里动了手脚。 傅君绣冷冷瞪着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耿云天,早收起了笑容,换上一张清冷的面孔。 “小姐,这人太可恶了,要怎么惩治他?” “依我看,把他扔到猪圈里去,让他臭死!” “不妥,睡着了哪会感到臭?不如把他关起来,饿他个三天三夜。” “他这么壮,饿个三天根本无关痛痒,还是丢到猪圈好了,起码可以让他臭个好几天,洗澡也洗不去臭味。” 对于她俩的建议,傅君绣坚定摇头。 “这些都太便宜他了,及不上我所受侮辱的百分之一。这男人让我没脸见人,在家乡待不下去,我也要他尝尝受尽人们冷嘲耻笑的滋味。”思及自己所受的委屈,那俏生生的脸蛋乍青乍白,双拳紧握。 “小姐打算怎么做?” 冰冷美丽的容颜,抿出一抹狡猞的笑容,一字一字的命令。 “把他的衣服给我脱了。” “啊!” “哇唤……” “老天……怎么回事啊?!” “哎呀……姑娘家们别看……” “我的天呀……他被打劫了吗?!” “会是谁干的……” “乖乖,他是负了谁啊……” 吵杂的人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耳边,扰人清静,聒噪得令他头都疼了。 耿云天动了动重如铅锤的眼皮,昏沉的意识依然模糊,仿佛置身五里雾中,想爬却爬不出来。 什么人那么吵? 为何他全身酸痛无比? 好不容易睁开眼皮,一阵阳光刺眼,令他难受得头昏脑胀,隐隐约约的,他见到一堆不认识的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们在指什么?为何一个个面露惊异,眼睛瞪得如此大? 等等!他在哪儿? 他的双脚并没有踏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举目一望,全城尽在眼中,同样的,他也尽在全城人的眼中,就连路边的野狗也来看热闹。 恍如被五雷轰顶,将他模糊的思绪炸醒,他完完全全清醒了,震惊的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高高的吊在城门上。 而且,一丝不挂。 那张刚硬的面孔瞬间变了脸,黝黑的脸从苍白、胀红,一直到铁青,惊怒交加,怒不可遏! 是谁干的好事!竟然把他光溜溜的吊着城门上,供全城人观赏? 而全身上下唯一有遮掩的,是双腿之间那块单薄的布条,上头还大大写着三个字——负心汉! 聚集的人群中,不少三姑六婆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那个人是谁呀?” “他肯定是对不起哪家姑娘。” “可不是吗?不然怎么会被人脱光光吊在那儿。” “敢情他玩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哎哟!那还得了,造孽喔!” 该……该死! 他试图运力挣扎,但缚绑在身后的两只手臂被粗大的绳子捆得又牢又紧,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浑身散发怒火,正用他的爆发力要将绳子挣断。 粗厚的绳子,在强大的运力下,越绷越紧,出现了松裂,而他双腿间的布条,也摇摇欲坠。 眼看那布条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不少女人们的惊呼和抽气声。 耿云天皮一绷,不敢再动,连大气都不敢吸一口,就怕那块布条真的掉下去,这脸可丢到西藏高原去了。 未出阁的姑娘家们,有的用绣扇遮眼,有的以花袖遮面。个个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悄悄露出一只眼,窥视那强壮的体魄,以及隐藏在布条后那壮硕坚挺的骄傲。 至于那些徐娘半老,或是已经发白齿摇的老太婆,连矜持都免了,直接大刺刺的看个清楚,当风儿吹得布条轻轻晃动时,她们的脖子也伸得更长,眼儿瞪得比铜铃还大。 耿云天汗如雨下,心下庆幸,散乱的头发稍微遮住了脸面,所以没人认出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啊……“走开!走开!” 随着威严的喝令,一群腰系剑柄,身着衙门束衣的捕快们,大步赶来城门口。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为首的捕快,大声喝道:“呋!有人报官,说有人被脱光光吊在城门上凉快,喝!我还当是玩笑,原来是真的!” 那么大声吆喝,不是那冲动粗莽的常德光,还会有谁? 耿云天不发一语,他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常德光抬头往上一瞧,原本威武的面孔,蓦地一惊。 “啊?那不是耿捕头吗!” 这么大的嗓门,字正腔圆,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黝黑俊朗的面孔,缓缓抽搐着。 众人再度叽叽喳喳,还传来不少低呼声,原来那人是赫赫有名的铁捕头耿云天?其他捕快也是一阵惊愕。 向来直肠子的常德光,立刻义愤填膺的大声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 耿捕头你没事吧?” 就算没事,现在也有事了,而且是很大的事。 “耿捕头你等着!我立刻把你救下来!” 耿云天此刻只想掐死常德光,用布塞住他的大嘴巴。 啪滋——一声清脆的声音,令他身子晃动了下。 耿云天屏住了气息,屁股发寒,这声音难不成是……啪滋啪滋的声音越来越大,那是绳子快断掉的声音,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由于适才的施力,绳子早有裂痕,即将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随时有断掉的可能,那块挡住命根子的布条,也风雨飘摇着……耿云天这辈子,流过的冷汗从没这么多。 啪! 绳子应声而断,在众人的惊呼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中,赤裸裸、凉飕飕的他,也从六丈高的地方往下坠落。 那块写着负心汉的布条,早已随风飘向他处。 第三章 “大人!您不能硬闯啊!” “让开!” 大批的捕快,个个高头大马,直闯入婵娟楼,常德光将挡路的仆厮推开,大声命令道:“我们总捕头要见你们君君姑娘!快叫她出来!” “是谁在喳呼吆喝的大声嚷嚷?” 一名打扮华丽的妇人,被数名女子簇拥而出:她是孙大娘,也是这儿的负责人,芳华三十,风骚冷艳,跟在她身边的女子,个个亦是艳丽无比。 仆厮忙上前来,在孙大娘耳边报告:“他们说要找君君姑娘。” “喔?” 孙大娘一双媚眼,朝这些魁梧的捕快们瞧去。 “哟,常大人,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呵,就连鼎鼎大名的铁捕头耿大侠,也来光临咱们这家小妓院,真是蓬华生辉啊。” 耿云天冷道:“请君君姑娘出来一趟。” “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婵娟楼也有咱们的规矩,想见咱家的君君,您可得先知会,订个良辰吉时呀。” 其中一名捕快斥喝:“放肆!咱们是来办案,可不是来这吟诗唱词嫖妓的!” “哎呀,咱家的君君还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非一般的胭脂俗粉可比,大人说话可尊重点呀。” 孙大娘身在青楼,什么阵仗没见过,大风大浪她见多了,达官显贵更是结交不少,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常德光道:“孙大娘,咱们是来办案的,有事想请教君君姑娘,可否请她随咱们回衙门一趟?” “君君又没犯法,为何要去衙门?” 耿云天沉下脸色。“哼!她有无犯法,到了府堂之上,自有公断。” 不理会孙大娘等人,他迈开大步,直接朝内院走去。 “慢着,大人,您不能硬闯呀!” “让开!” “咱们偏不让,你们想怎样?” 众女们很有默契的一宇排开,双手插腰,个个挺胸,阻挡他们的路,光是那饱满美丽的胸脯,就够壮观的了,直把这票男人的气势给压回去。 瞪着那一对对美丽无双的丰盈,捕快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为难的看向总捕头。 耿云天依然面不改色,直接下令:“常捕头,这群女人交给你们对付。” “啊?”常德光瞠目结舌,张大着嘴,指着自己。 要他负责对付这群娘子军? 不待他回答,耿云天已施展轻功,轻身一跃,飞过这群女子筑起的人墙,往后院快步奔去。 他脸上泛着铁青色,眉发都燃着怒火。 紧握的拳头刚硬如铁,跨出的每一步,都带着危险的熊熊火气。 他是人称铁面无私的铁捕头,一生志在铲好除恶,历经千险,就算遇上再大的惊险和羞辱,几乎付出了性命,他也毫无畏惧。 但,那个女人,那个该死大胆的女人!竟敢耍他!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死,可以受尽折磨,却绝对无法被一个女人要着玩。 堂堂的铁捕头,岂能让小人要着玩?他从来不欺负女人的,但令他受此生最大侮辱的女人,另当别论。 拳头的指关节,喀啦喀啦的响着。这该死的女人,胆敢设计他,将他迷昏,脱光光吊在城门上,他要将她缉捕回衙门,好好拷问。 他直奔婵娟楼的内院,往她的院落大步走去,来到门前,高举的腿用力一脚踢开门扉,直闯房内。 “大胆狂女!还不束手就——” 话声没了,盛气凌人的他在瞧见眼前的活色生香时,僵成了一块木头。 房内的人儿正不着寸缕,一头滑顺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胴体上,曼妙玲珑、纤细丰盈,这血脉贲张的春光画面,尽入他一双诧异的黑眸底。 来势汹汹的他,完全没料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啊!”一声娇呼,娇人儿花容失色的抓起被子遮住自己。 耿云天总算回过神,立即转身背对她。“对、对不起!” “你要做什么?” “在下莽撞,不知姑娘在更衣,失礼了。” “你看到了?” “没有。” “骗人,你是故意的!” “不是的,我——”身后传来的啜泣声,打断了他的解释。 “你偷看人家换衣服——” “我没有!” “没有通报,便硬闯进来,分明存心不良。” 听她这么一说,他身子绷得更紧了。 “你听我解释——” “奴家虽然身在青楼,但卖艺不卖身,大人擅闯我闺房,看我身子,坏我名节,我、我不要活了。” 他腰间的剑被她猝不及防的拔出,耿云天惊愕回头,便瞧见她用那把尖锐无比的利剑对准自己细致白皙的颈子。 眼看她就要伤害自己,耿云天想也不想的冲上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抓住她拿着剑的手腕。 “住手!” “啊!别阻止我——” “你冷静点!” 这么一拉一扯,两人便这么纠缠在一块儿,一个失衡跌在床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夺回利剑,并将她护在臂弯里,避免不长眼的剑刀伤及她分毫。 他一心抢着救人,直到两人几乎鼻碰鼻,才猛然惊觉,她柔软娇贵的身躯正压着他,黑缎般的长发披散在他身上。 他的身上,鼻中全充满了属于她的馨香。 耿云天急忙要起身,但放在胸膛上的柔荑,却将他压回床上,令他不由得诧异。 娇人儿瞅着一双秋水迷人的美眸,鼻息撩拨他的鼻唇,两人的唇仅隔分寸,而她迷离妩媚的眼神,恍若在暗示什么,不断挑逗男人最顶级的欲望。 她饱满的丰盈,压在他的胸膛上,而这个角度正好让他得以窥见那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她半个粉胸几乎露在外头,直教人看了浑身火热。 他感到身下某处地方正在悄悄充血,却在瞧见她唇边勾起的狡黠笑意时,倏然恍悟——她是故意的! “你自刎是假。”他脸色沉下,眼神变得锐利。 她不但不慌张,反而笑得更加狐媚。 “大人才是故意的呢,吃奴家豆腐。”不依的睐他一眼。 “滚开!” 她不滚开,也不怕他,一双藕臂更自动缠上他宽阔的肩颈,搂得死紧。“奴家不想放开呢,大人。” 耿云天下巴绷紧,目露凶光。“不放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哎呀,原来大人喜欢粗鲁,奴家很意外呢。” 这话激怒了他,用力坐起。将她推到一旁。 “啊,好疼!”她痛苦的抱着手,秀眉深拧,似是撞疼了手腕,立刻挤出两颗水珠,悬在眼眶上。 瞧见那痛苦怜人的愁容,刚硬的心无端又动摇了。 “你——”他正想伸出手,看看她的手腕伤到哪儿?却在此时一群人赶到,见着的,便是这种令人抽气的画面。 一丝不挂的柔弱女子,身上只围了一件丝绸巾被,躲在床角,可怜兮兮的掉眼泪,而他的大掌搭在她手臂上,另一手还拿着剑。 怎么看,都像是他正在轻薄人家。 捕快们一个个张口结舌,全傻了眼。 常德光指着总捕头,嘴巴颤抖。“耿捕头——你你你——” 耿云天也是一愣,望着他们惊呆的表情,再瞧瞧自己这副模样,心中霎时恍悟.不由得心下暗惊。 糟了! “哎呀!这这这——这是干什么?”随后赶来的孙大娘,歇斯底里的尖叫,冲上前,一把推开耿云天。 “大娘!” 傅君绣立刻投向孙大娘的怀抱,泪如雨下的埋在她怀里,委屈的哭泣。 其他赶来的姐妹们见状,一双双愤恨的视线,齐瞪着那个罪魁祸首耿云天。 “好啊,说要逮人,原来是借故强欺咱们君君姑娘。” 耿云天沉下脸色。“你说什么!” “咱们君君小姐可还是个清倌呀,就算大人想要她,也得照规矩来,怎么可以强来呢?” “胡说!我耿某岂是这种人!” “大伙儿都瞧见了,大人想要霸王硬上弓不是吗?” “我没有!” ’ “还敢狡辩,不只咱们瞧见,常捕头,你们不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常德光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接口。 “荒唐!我耿云天顶天立地,岂会干这种事!” 孙大娘安抚着怀中的泪人儿。“我的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怀里那张布满泪痕的脸蛋抬起,抽抽噎噎地道:“我在更衣,他……他突然闯进来……然后压着我……”话未说完,又委屈的掉下泪来,末说完的话,不免令人猜疑。 耿云天此刻的脸色,铁青得十分吓人。 “你敢诬蔑我!” 此话一出,她吓得又躲进孙太娘的怀里,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大娘!” “别怕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其他姑娘也纷纷指责。 “做了不敢承认,还威胁呢。” “这还有天理吗?” “就是啊,太过分了!” “分明是看咱们青楼女子好欺负!”姑娘七嘴八舌的指责,令耿云天十分狼狈,原本黝黑的面孔更加黑上加黑了。 “大胆刁妇,存心栽赃!将我迷昏吊在城门上的,必然是你!”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干的?” “对呀!有什么证据!” 常德光站出来,喝道:“总捕头在你们这里不醒人事,你们这家青楼,肯定有问题。” 小昭气呼呼的上前,瞪着他。“笑死人了,咱们这里是青楼,你当是客栈啊? 在这里喝酒喝到不醒人事的男人可多了。” “对呀对呀!你哪只眼看见咱们君君姑娘把总捕头吊在城门上?” “别说柔弱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君君姑娘了,就算把咱们这里力气最大的男厮找来,也不见得抬得动高头大马的总捕头,更何况还吊在城门上,又不是吃饱没事干!” “依我看,这是借口,他是想乘机吃咱们小姐豆腐!” 一席话说得男人们招架不住,不知如何是好,两方气焰都很高张,一方是黑衣束裤的衙门捕快,另一方则是艳丽无比的青楼女子,一时之间对峙不下。 “你们别吵了。”傅君绣抬起泪颜,轻声柔语的阻止两方人马:“耿大人一向为人正直,我想,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可是君君姐,他擅闯闺房,又诬赖你,分明不怀好意。” “是呀,难道就这么便宜他?” 傅君绣轻摇螓首。“快别这么说。”轻声制止丫鬟们后,她便对耿云天歉然道:“丫鬟们说话不知轻重,请耿大人多包涵。” 她委曲求全向耿云天赔罪,诚惶诚恐的样子,仿佛是基于害怕他的淫威而不得不妥协。 一身的曼妙身段,虽然只用被子包裹住身子,但丝毫不减分毫风情,反而更增添妩媚,藏在被子下的玲珑曲线,更让人忍不住产生旖旎遐想,连那些捕快,都直勾勾的盯着她快失魂了。 .让人禁不住觉得,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男人起色心,说不定耿捕头就是因此忍不住。 对于她特意摆出的低姿态,耿云天紧紧咬牙;这女人前后态度不一,分明是故意栽赃给他! 这下可好,他就算跳到黄河也很难洗清,倘若现在抓她回衙门,恐怕也难以服众。 耿云天拳头紧握,冷着脸喝令:“我们走!” “啊?”常德光瞪向他。“可是——” 耿云天率先转身,大步跨出房外,其他捕快们也只好匆匆收兵,退出梅院。 她是谁? 为何要冲着他来? 目的为何? 耿云天内心计量着,今日栽在她手里,吃了亏,没关系,他会沉着忍耐,并暗暗发誓,迟早查清楚对方的底细。 到时候,他会晓得,她到底是谁派来的敌人!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耿云天这一生,铲好除恶无数,在杭州,无人不知他铁捕头的名号,而他向来也以惩恶助弱为职志。 然而,现在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他又抓了哪些坏人,破了哪些案子。 大街小巷,酒肆说书,茶余饭后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铁捕大侠骨子里终究是男人,敌不过婵娟楼花魁的魅力。最后竟然失去理智,闯入人家闺房里,意图轻薄人家弱女子。 他被赤裸裸吊在城门上这件事,早已经轰动全城,街坊百姓都在猜,他是否真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甚至有人开始相信,他肯定辜负了某位女子,对人家始乱终弃,才会被脱光衣服,贴上负心汉的条子做为报复。 这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已经够让耿云天窝囊的了,现在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招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有人偷笑,有人窃窃私语,甚至还有老太婆瞪他,那眼神仿佛在指责他,上青楼寻花问柳已经很不该,却还在那儿横行霸道欺负人家。 这件事,不仅成为全城讨论的话题,也传到府台大人的耳里。 “属下是被陷害的。” 厅堂里,耿云天不卑不亢,站得直挺挺:生要顶天立地,死亦无愧于心,直言回答府台大人的问话。 “那么你跑到人家的房里去做什么?” “逮人。” “你去逮人,又怎么会变成在轻薄人家姑娘呢?” “为了阻止她自刎!” “那么,她又为何要自刎呢?” “因为属下撞见她在更衣。” 府台大人一愣。“你看见人家姑娘的身子?” “是,但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他回答得义正辞严,毫无心虚。 府台大人摇摇头。“这么说来,是咱们理亏在先了。” “属下是去逮人!” “但无凭无据,把人抓来,恐怕不能服人,还会落人话柄,现在被对方将了一军,人家还打算反过来告你一状呢。” 耿云天紧闭薄唇,末发一语。 一旁的师爷拱着手。“大人,耿捕头为人正直,绝不会去欺负人家。” “本官当然明白耿捕头的为人,但人言可畏呀,这件事已经传遍全城,在没有确切证据前,咱们不但不能将人家抓来,还不能打扰人家,因为这位君君姑娘的爱慕者中,有不少达官显贵呀!稍早本宫还接获尚书大人送来的书信,信中明白表示,不可为难人家,恐怕咱们动她不得哪。” 耿云天阴沉的脸色,就像罩上一层浓霜厚雪,冷得吓人。 “不是本官不帮你,而是上头的命令,没有确实证据前,本宫也无能为力呀。” 耿云天沉默不语,紧握的双拳,冒出__条一条的青筋。 府台大人摇摇头,沉吟了会儿,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真的想不起和她有什么过节?” “属下不知。” “这……有没有可能,你负了谁,却想不起来……” 黑眸迸出危险的怒火。“大人!” 府台大人忙打哈哈的摇手。“本官只是随便说说,没事没事。” 耿捕头的铁硬脾气,连府台大人也忍不住礼让三分。 “咳……总之,你千万别再去惹人家,这命令,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那一头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气,令府台大人和师爷都捏一把冷汗。 幸好,耿捕头虽然脾气硬了点,但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人。 “属下遵命。” 向大人拱手一揖,耿云天退出厅堂外。 对于这些敢怒不敢言的无声指控,他闷了一肚子气,却有气无处发。 这一切,全是那个女人害的,上头却要他别动那女人? 他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铁捕头的名号,可非浪得虚名,他耿云天,绝不会向任何人或权势低头。 第四章 明月如钩,婵娟楼梅院里的绣楼上,灯影如豆,将一抹曼妙娉婷的丽影投射在纸窗上。 卸下了钗环头饰,傅君绣一袭素雅薄纱寝衣,坐在绣花软椅上,手上拿着诗集,心却静不下来。 不知怎么着,她今晚心儿跳得飞快。 三更了,她依然毫无倦意,瞄了一眼桌上堆满爱慕者送来的诗笺字画,写的不外乎是赞美她的容貌和才气,她连瞄都懒得瞄上一眼。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站起身,到露台上透透气。 晚风徐拂,凉快不少,却始终吹不散她心中那抹云雾。 回想这一年来,她带着芷儿和小昭离开家乡,投靠孙大娘。 这孙大娘虽身在青楼,却是个性直豪爽,讲义气的女子,并专以培养美人出名,在知晓她的处境后,立刻豪爽答应帮她,拍胸脯保证在一年之内,一定让她举手投足完全摆脱男人婆姿态。 以往,坐卧行止粗鲁得像男人的她,在孙大娘有心的磨练下,已脱胎换骨,举手投足,无一不娇,眼波流转,无一不媚。 接下来,她查出耿云天在这里当差,便在孙大娘的安排下,一块来到婵娟楼,以君君的花名,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月,她便成了举城皆知的花魁。 如今仇报了,给了耿云天一个狠狠的教训后,她该高兴才对,却为何郁郁寡欢呢? 做这花魁实在无聊得紧,何况目的已达到,或许是该退出的时候了,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天下之大,何处是她傅君绣容身之处? 越想,心越烦,意越乱。 她转身走回房里,正要关上窗门时,猛地身后伸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腰间也被强而有力的臂膀给缚住。 她被强大的力量带入房里,关上门,灯火也被熄灭,房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洒入的月光,隐隐照出一道身形伟岸的黑影。 傅君绣心下大惊,本能的,一个裙里腿,出其不意的反踢过肩,直接朝身后男人的面孔踢去,原本捂住她嘴的那只大掌,忙挡住她的腿,腰间的手臂也猝然放开。 据闻采花大盗玉狐,在江南一带横行,难不成这采花大盗,今晚摸上她这里,意欲染指她? 她不惊慌,也毫无畏惧之色。这不要命的采花大盗,竟敢把脑筋动到她头上来,哼哼,好得很!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她立刻向蒙面黑衣人打出一拳。 那个柔弱怜人,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沸腾。的弱女子不见了,此刻的她既冷静又强悍,那纤细如柳的藕臂却一点都不纤弱,赤手空拳,招招强劲有力。 显然,她一点都不弱的这一点,令对方大为吃惊,黑暗中,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原来你会武功?”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难掩惊异。“是你?” 耿云天扯下脸上的蒙布,在昏暗中,一双锐利的眼,像猎豹般冷沉的盯住她。 “你不是普通的歌妓。” 她暗暗压下不该有的紊乱心跳,收敛拳脚,又回复娉婷的身段,媚态横生的笑了。“铁捕大人夜闯我闺房,是想念奴家吗?” 耿云天这会儿更肯定把自己吊在城门上的,就是这女人了。 “是谁派你来的?” “我不懂你说什么耶?” “哼!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招。” “招什么?招亲吗?想娶我,得先提亲,送聘,然后用八人大轿来迎娶,奴家才能跟大爷洞房呀。” “油嘴滑舌!” 他向前攻去,大掌往前一探,人没抓着,却抓来一块丝绸雪纱,这雪纱上,还飘着淡淡的香气。 “啊!你好坏,故意扯人家的披衫。” 她羞赧的用双手抱住自己,身上只剩单薄的寝衣,娇羞的花容月貌,眨着欲迎还拒的眼波,像要勾人心魂似的。 有了前车之监,他发誓不再被她的柔弱美丽给蒙骗,再次出手,下手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大掌一探,再度扑空,这次,他手上又多了一件布料,是她的寝衣,不由得一愣。 傅君绣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那白皙的手臂,两条美丽纤细的云腿,惹火的身材,任何男人见了,恐怕都要热血 “你也太猴急了吧?就算想抱人家,也得按规矩来呀,干么扯人家的衣服,真粗鲁。”她娇嗲酥软的嗔斥,逗他的意味十足。 耿云天愤怒地将寝衣往地上一甩。这女人是故意的,每交手一次,就脱一件衣裳栽赃到他手里,又想陷害他! “不知检点的女人!”他怒斥,五指成爪,向她击去。 她不但不躲,还挺起胸膛来迎接他。 耿云天急忙煞住攻势,五爪在那饱满的胸脯前,及时收回。 她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直视他怒气满盈的眼,那直挺挺的胸部,就这么对准他的大掌。 “来呀,你不是想抓我吗?抓啊!” 她每走一步,便将他逼退一步,不但不怕,还一副求之不得的娇模样呢。 他脸色僵硬,身为正人君于,当然不可能碰她,所以大掌就这么晾着,剑眉怒目,但没下狠手。 哼,谅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因为这份笃定,所以她更加大胆放肆。“你不好意思下手,那我自己脱给你看好了。” 那张俊容更难看了。“你敢!” “怎么不敢,名扬四海的耿捕头大驾光临,是奴家的荣幸呢,我现在就脱给你看。” 她才作势要卸下肚兜,他便立刻转过身,背对她。 傅君绣捂住嘴,偷笑到下巴快掉下;其实她只是做做样子,能够这样耍他,可真快意呀! 从那紧握的拳头,瞧得出来他怒火正盛,却又极力克制着,不让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断掉。 她很好奇,这人可以忍到什么程度? “哟,给你看还不要?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奴家的身子,都没这个机会呢。” “荡妇!”他愤恨骂道。 “是呀,我是荡妇,那阁下呢?三更半夜闯入我房里,又君子到哪儿去?依我看,你是没种。”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他虽没出声,但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就是要气他,最好把他气死! “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真的脱光光,一丝不挂喔。 我数到三,你不看,就再也没机会了,一、二、三!” 他倏然转回身,毫无预警的盯住她,令她猛然僵住。 她以为他绝不会回头,他却回头了,而且一双锐眸瞬也不瞬的瞪着她,直把她瞧得心口发热,虽然没真的脱光光,但她还是脸红了。 锐眸缓缓眯细。“你不是要脱?” “我……” “脱啊,我等着呢。” “我、我为什么要脱给你看?” “原来你只是耍我?” “我就爱要你,不行吗?” 他全身都透着一股慑人的冰寒,令她不由得心惊。到目前为止,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那冷漠的眼神,恍若千年寒冻的冰霜,锋利得似要把人大卸八块,直瞪得她心儿打颤。 他每逼近一步,她便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有些事,是不能玩过头的,显然这次她玩得过火了。 “你想干什么?”她试图表现镇定,但在那无情冷冽的目光下,她有些瑟缩了。 盯着她曼妙美丽的身段,他的眼神只有鄙视。 “原来青楼女子,是这么玩弄男人的!就算你脱光了衣服,在我眼里,一只草鞋也比你来得有价值。” 她脸色骤沉。“你敢骂我是草鞋?” “不。”他一字一字的更正。“我是说,你比一只草鞋更不值。” 她退后几步,脸色乍青乍白的瞪着他。 他竟敢说她比草鞋还不值? 他竟敢如此羞辱她? 这男人无情鄙视的眼神,比刀子更为锋利,直接狠狠戳进她的心口。 不!她的自尊,不容许他打从心底漠视她! 她猛然伸手一抽,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剑,冷不防的朝他刺去。 这男人,总有本事把她惹火,轻易的将她看轻,让她再也沉不住气。 她用力挥剑,也不是真的要杀他,只不过太生气了,试图挫挫他的锐气。 她宁愿这个男人对她发怒,也绝不准他用那种轻贱的态度对她。 “住手!”他警告。 她不听,他越是叫她住手,她就越要跟他作对,挥剑向他攻去。 他真的发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前几次过招,他还为对方留有几分余地,但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打算留情了。 很好,这是她自找的! 耿云天以刀柄架开,一个回旋踢,朝她脸上扫去,她挡避不及,就这么被踢开,而被刀剑交击之声惊动的芷儿和小昭,一冲进门,刚好接住主人。 “小姐!” 芷儿扶着小姐,小昭拿着烛火,照亮一室光明,在瞧见是耿云天时,两人皆非常惊讶。 被狼狈扶起的傅君绣,清冷的容颜上面无表情,伸手轻轻往嘴角抹去,自皙的手指上染了血丝。 无视于脸颊热辣辣的疼痛,她失神的盯着手上的血丝。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她一直都知道。 这一脚。踢疼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她的心,很痛! 芷儿和小昭皆愤恨难当,她们的主子曾几何时被人打过? “你敢欺负我们小姐!”唰地一声抽出长剑,两人朝耿云天攻去。 连丫鬟也是练家子,耿云天更肯定这女人一定有问题,绝对是他的仇人派来对付他的。 是三个月前他捣毁的山寨土匪? 还是上个月被剿灭的强盗余孽? 说不定,整栋婵娟楼都有问题。 他拔刀出鞘,对付左右攻来的剑势,刀剑交击之声,铿锵大作。 敌人武功不弱,他脸容更沉,凌厉的快刀毫不留情左右开弓,将她们手中的剑给震飞,擒贼先擒王,他的刀,直往那张花容月貌攻去。 “不!” 小昭和芷儿惊呼出口,全都吓白了一张脸。 傅君绣不闪也不躲,直直的站着,看着他的刀往自己这儿快速袭来,她却面无惧色,依然直挺挺的站着。 锐利的刀锋,在她眼前倏然煞住。 他收得很惊险,因为没料到她居然不闪躲,情急之下收回刀劲,只差那么一寸,就要划花那张倾城的脸蛋。 不过那凌厉的刀气,还是将她一丝秀发削断,翩然落下。 若非他及时止住,恐怕到时毁的,不是这几缯发丝,而是她的脸了。 “该死!你不要命了吗!” 他火大的咒骂,对于她无动于哀的反应,心下又是诧异又是愤怒。 她依然伫立不动的直视他,没回答,也没回骂,一对冰清玉澈的双眸,蓦地红了,泪珠就这么滚落脸庞。 他呆住,愕然瞪着她。 他不怕妖魔鬼怪,无畏权贵恶霸,越是惊险危急的情况,他越是勇往直前,却在望见她豆大闪烁的泪珠时,下意识往后退一大步,皮绷紧着。 那双含怨的美眸,不停冒出豆大的泪珠,一滴又一滴的落下。 先前的狐狸骚媚不见了,这时候的她,却像是被欺负的小女孩,打不赢,只好掉眼泪,用含怨的目光来向他抗议。 他禁不住冒冷汗,那埋怨的目光,仿佛在控诉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令他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心虚。 不对,他没理由心虚,他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何况,这也是她自找的,他可没忘记这个女人有多么会演戏,让他栽了两次大跟斗。 说不定这次又是她的苦肉计,企图惹人同情,降低心防后好陷害他。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上当。” 一旁的芷儿和小昭气不过的骂道:“你有没有良心啊,把我们小姐打伤,还说这种冷嘲热讽的话!” “是啊,太过分了!” “你们三番两次陷害我,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们的把戏。” “是你先对不起我们小姐!” 浓眉一皱。“我?”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小姐害得有多惨,要不是你——” “小昭。”傅君绣出声制止,不要她说下去。 小昭急得跺脚。“小姐,若不趁现在告诉他,他还当是咱们无理取闹呢,根本不晓得因为他的不负责任,把你害苦了。” “不需要,我跟他,现在不会有关系,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可是——” “赶他走!”傅君绣转过身,往内房走去。 小昭瞪了他一眼,便赶忙随小姐进内房。 “夜深了,铁捕大人请回吧。”芷儿冷冷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事情并不单纯。 “大人真的想不出来?” 他更加疑惑了,但依然全神戒备,就怕这又是一场诡计。“有话快说,不要卖关子。” “好,大人听清楚了,我家小姐姓傅,闺名君绣.相信大人应该听过吧。” 他先是疑惑,觉得这名字很熟,不一会儿,浑身剧震。 “你说什么?她……她是……” “现在大人明白了吧!夜深了,请回吧。” 将人推出门外,芷儿毫不留情的关上门,留下耿云天一人,还处在震惊当中,久久回不了神。 是她! 他万万没想到,婵娟楼的花魁君君姑娘,竟然就是傅君绣,他那从未谋面的未过门妻子。 这个事实,令他震惊不已。 据闻,傅君绣是个有名的男人婆,她凶悍泼辣,惹到她的男人,下场都很惨,而被她打到抬去送医的,更是不计其数。 由于这些传闻不停传到他耳边,所以他一直以为,傅君绣大概生得凶眉怒目,个性骄纵跋扈,但事实上,她却面貌美丽、气质清灵,与他想像中的样子南辕北辙。 当然啦,她凶的时候,也是挺泼辣的,但,却仍保有妩媚娇艳之姿,即使怒目相向时,亦非常迷人……脑海里,禁不住浮起她娇柔俏丽的容貌。 她的身段窈窕,一点也不粗壮,甚至是纤细的、柔美的,即使在跟他对打时,她的样子也依然绝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耿兄怎么了?有心事?” 一群衙门捕快聚在一块,值差一整日,时值黄昏,大伙儿聚在一块小酌,谈天说地,却发现耿捕头始终沉默。 “没什么。 耿云天依然神情森冷,不苟言笑。 其他弟兄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与耿云天最交好的常德光,拍拍他的肩膀。 “耿捕头,别不开心。来来来,这是兄弟我特地为你买的二锅头。” 常德光为了让好兄弟开心,特地打了一壶好酒来慰劳他。 其他捕快们也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耿捕头,你放心,咱们兄弟一条心,一定会查出对你下药、把你绑在城门上的家伙。” 他们以为,耿捕头必是为此事而心情下佳。 “凡是对耿捕头不敬的人,就是跟咱们全部人作对,非将这人揪出来不可!” “这人若不是婵娟楼的人,也肯定藏在婵娟楼!” “只要找到了证据,咱们一定要将他治罪。” “对!对!” 众人齐声吆喝表示赞同,同仇敌忾,誓言揪出幕后罪魁祸首。 “不用。” “耿兄?” “这件事,跟婵娟楼的人无关。” 众人皆惊讶,当初还是铁捕头认为陷害他的人,必然是婵娟楼的人,而最大的嫌疑犯,还是那位君君姑娘。 “耿捕头,你不是说——” “犯人不是婵娟楼的人,不准去为难他们,尤其是君君姑娘。” 众人更好奇了,因为昨日以前,还坚持犯案者是婵娟楼花魁的人,现在却一改说法。 “不是婵娟楼的人,那会是谁?” 耿云天沉吟了会儿,才道:“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皆大为惊讶。耿捕头原本有一门内定的亲事,但最后取消,耿捕头退婚,并为了躲避这门亲事,而请求远调他乡,他们是知道的。 大伙儿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耿捕头的未婚妻干的。 据闻那位小姐是个男人婆,凶悍得很,如今想来一点也没错,居然凶悍到把耿埔头绑在城门上,当众羞辱。 “呃……既然如此,那就作罢了。” 这种事算家务事,也属私人恩怨,既然当事人不计较,他们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伙儿拍拍他的肩。“幸好你退掉这门婚事,真是明智之举。” “尚未娶进门,便如此凶悍,娶进家门还得了。” “家有河东狮,祸害遗千年呀!” 众人帮他额手称庆,他们只知那婆娘很凶,却没人想到,他那未过门的妻子正是婵娟楼花魁君君姑娘。 耿云天还记得傅家家境富裕,傅老爷是当地有名的茶商,富家小姐怎会流落到青楼? 思及此,他的心情笼罩了一层阴影,变得忐忑不安。 打从晓得她就是傅君绣后,他再也不怪她将他绑在城门上了,毕竟自己对她有愧,反倒对于她为何身在青楼一事,始终无法释怀。 虽然两人已无婚约,但毕竟曾订过亲,他总觉得对她有一份责任,无法坐视她流落风尘。 他必须弥补她! 想清楚后,他有了定见,不管她愿不愿意原谅,他都该给对方一个诚心的道歉。 “耿捕头!耿捕头!不得了——” 一名捕快,匆匆忙忙的从外头奔进来,一副十万火急的仓促模样,满头大汗。 “老六,瞧你急的,老婆要生孩子了吗?”常德光说完,大伙儿全笑了出来。 “是比这更大的事情,有玉狐的消息了!” 众人闻言,原本在喝酒的、聊天的、打瞌睡的,全都站了起来-个个神情凛冽,耿云天也恢复铁捕的严肃,眼神转成了犀利。 “老六,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耿捕头,我一收到消息,便拼死拼活的赶来跟您禀告!根据可靠消息,这只狡猾的玉狐,就藏在山城庙那里。”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令所有捕快振奋! 玉狐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采花大盗,不知玷污了多少良家姑娘和妇女,各省官府到处悬赏通缉,始终缉拿不住。 众捕快们个个对这卑鄙下流的贼人恨之入骨,却始终无法逮到他,只要玉狐一天不抓到,善良无助的百姓便一天不得安宁。 “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抓那个杀千刀的臭狐狸!” “没错!我要扒他的皮,挫他的骨!” 众捕快们个个雄心壮志,已等不及要立刻行动了,就等他们的捕头一声令下。 耿云天脸色冷沉,点头道。 “好,咱们立刻出发,夜探山城庙,杀他个措手不及。” 第五章 今日,傅君绣谁也不见。 不论对方是文人名儒、大商人还是权贵,就算皇帝老子来,她也不见,因为她身子欠安,重点是,她心情坏透了。 “小姐,吃点东西吧。”小昭好心的劝着。 “不吃不吃,拿走!” “你今天一整日都没进食,会饿坏的。” “我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会那么弱不禁风——咳!咳咳!” “瞧,还嘴硬,明明染了风寒,额头烧着呢。” 身强体健的她,弱不禁风是扮给别人看的,谁知昨夜着凉,现在可真的弱不禁风了。 傅君绣整个人趴在软榻上,此刻她全身难受得要死,头脑又晕又胀,食欲不振,喝了药,也没见起色。 “不吃东西,那么喝点汤总行吧。” “不喝。” “小姐!” “我嘴巴痛死了,不能吃喝!” 她捂着疼痛的左脸颊,经过一整晚,现在又红又肿,这么丑,哪能出去见人。 “依我看,是心痛吧。”芷儿道。 傅君绣横了芷儿一眼。“你说什么?” “不是吗?如果不是为某人心痛,怎会连吃不下睡不着?跑到屋顶上偷哭了~整晚。” “胡说!我才不会为姓耿的哭!” “咦?我有说是耿捕头吗?” “……臭芷儿,你活得不耐烦了!”被说中了心事,就算脸颊没红肿,现在也变红了。 芷儿才不怕小姐怪罪,她和小昭两人自幼与小姐一块长大,是丫鬟,也是益友,当小姐任性冲动时,心软热忱的小昭会安抚小姐,而给予逆耳忠言则是她的职责。 就算小姐气得十天半个月不理人,她也非让小姐吃东西不可。 “饿肚子的是你,弄坏身子的也是你,他还是不痛下痒啊,有用吗?” “你你你——” “我有说错吗?” 傅君绣气得满脸通红,芷儿所说的,全是该死的一针见血,直接戳中她的痛处。 小昭见了不忍心,忙打圆场。 “芷儿,小姐够难受的了,你就别刺激她嘛!” “她这样折磨自己,才是跟自己过不去,我只是实话实说。” 傅君绣深深吸了口气,一副准备宰人的模样,但一口气提到了喉咙,又消回肚子里去了。 “你们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转开脸,没发飙,也没辩驳,最后,干脆连话也不说了,接下来,不管丫鬟们如何软硬兼施,她就是无动于衷,躲进棉被里,一个人闷头大睡,索性装死,来个不听不闻。 小昭和芷儿拿她没辙,只好退出门外。 “怎么办?小姐这样下去一定会伤身。” “不只伤身,还伤心呢。” “我从没见小姐如此任性过,小姐虽然活泼好动,虽然皮,但很讲理。” “连激将法也不管用了,小姐从不会这样。” “芷儿,你点子多,快想想办法,小姐这样下去,肯定会一病不起。” 芷儿叹气摇头。“小姐需要的不是风寒药。” “你是说……” “她病的是心,心病还得心药医。” 这个心药,当然指的就是小姐的意中人耿云天。小姐表面气他,但她们心里最清楚不过,小姐自始至终,心中挂记的只有那个男人。 “不论她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嘴巴上说两人各不相干,纯粹只想让他尝尝被羞辱的滋味,但她还是放下不他。小昭你想想,报仇的方法多的是,为何小姐偏偏要花一年时间,向我们学抚琴弄墨,背诵诗词,向孙大娘习礼仪,钻研闺房秘笈,连她最讨厌的女红,都破天荒耐心去学,不管被针扎疼了几百次,她依然不屈不挠,比常人花了百倍的功夫去学习。” 小昭听了眼眶红润,忍不住心疼。“小姐深爱他呢。” “但她不肯承认,倔强的说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他,但最后,还不是落得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现在该怎么办?”小昭着急问。 “我也不知道。” 两人想破头,就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小姐再这样消沉下去,迟早把自己身子搞坏。 “芷儿,小昭。” 曲桥那儿,一名艳丽女子翩翩走来,笑容满面的来到两人面前。 “春花姐。” 两人福了福,点头招呼,这春花姐是孙大娘的干女儿,平日对她们也非常照顾。 “大老远就见到你们两人愁眉不屑的,怎么了,有心事?” 小昭叹了口气。“小姐不肯吃饭。” “怎么回事?” 两人无奈摇摇头,说小姐为了耿捕头的事,还在气头上。 关于耿云天悔婚一事内情,春花也是知道的,为了让傅君绣成为风情万种的女人以及名满春江的花魁,她也出了不少力。 “别愁、别愁,春花姐便是特地过来告诉君绣妹妹两个好消息,相信她听了,一定高兴得连吃三大碗饭。” 两人好奇问:“什么好消息?” “那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玉狐,被捕快们击毙了。” 果然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呀!喜好打抱不平,常说要是被她遇着非痛宰玉狐一顿的小姐,听到此事一定会高兴。 第一个消息这么棒,连带让人也对第二个消息产生满满的期待。 “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 春花姐笑得更是花枝乱颤。“耿云天受伤了。” 两人呆住。 “受伤?” “是呀,听说在缉捕玉狐时,为了救另一位同伴,代替对方中了玉狐的暗算,现在呀,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呢!” “此事当真?”房门突然打开,傅君绣提着绣裙大步冲出,来到春花姐面前,严肃地问:“你说耿云天受伤?伤到哪?” 春花被傅君绣的激动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城里的人都在说,耿云天中了玉狐的毒,大夫们正在想办法为他解毒。” “他……中了毒……”傅君绣心口忍不住揪紧。 春花洋洋得意道:“听说死不了的,不过够他吃尽苦头就是了,妹子,这下你该高兴了吧?这叫报应,谁教他当初对不起你,是老天有眼——” 之后春花说什么,傅君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曾听一位江湖老前辈说过,玉狐擅使令人发狂的毒粉,兵有翡翠山庄的独门解药,可解玉狐之毒。 思及此,她当下做了决定。 “芷儿,小昭,我们走!” “咦?妹子,你要出门?” “我有急事。” “去哪?” “救人。” 丢下傻眼的春花姐,傅君绣提起裙摆,像个男人婆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耿云天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烙烫,他满面通红,不停流着汗。 看见耿捕头如此难受,府台大人和师爷、常德光等人,全都着急得不得了。 “怎么样?治得了吗?”府台大人问。 大夫神色凝重道:“禀大人,耿捕头的外伤不碍事,问题出在他身上中的毒,虽无性命之忧,老夫却不知该如何为他解除毒性。” 一旁的常德光听了,最是着急。 “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吗?” “老夫精通的是内外伤,耿捕头是中毒,即使医术再高超,没有解药,也无可奈何呀。” “那怎么行,找你来,就是要想办法帮他解毒,你非想出办法不可!”常德光比任何人都着急百倍,因为耿捕头之所以中毒,全是为了救他。 当时,若非他急于立功,一时大意,也不会让玉狐有机会暗算;耿捕头为了救他,硬是将他推开,代他承受玉狐洒来的毒粉。 本该是他受的苦,看着耿捕头如此难受,他心中真是愧疚极了。 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来,向大人拱手禀报。 “禀大人,婵娟楼的君君姑娘求见。” 众人一愣,万万料不到,婵娟楼花魁居然会在这时候上府衙来。 “她来做什么?” “她要小的禀告大人,她有解药,可为耿大人解毒。” 众人一听,更大为诧异,大伙儿不解这君君姑娘怎会有解药?知道她和耿云天之间才刚发生不愉快之事,虽然心中惊疑,但救人要紧,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府台大人遂下令。 “请她进来。” “遵命。”衙役速速退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位娇柔绝色的美人儿走进来。 来人果然是婵娟楼的花魁君君姑娘,后头还跟着两名丫鬟。 “民女君君,拜见大人。”傅君绣轻轻敛礼,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素闻婵娟楼花魁,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干人等见了,都禁不住惊艳。 不过救人要紧,现在不是发怔的时候。 “姑娘免礼,听说你有解药,可是真?” “是的,民女带了解药,要给耿大侠解毒。” 府台大人心中疑惑,一个看似柔若无骨的青楼女子,怎会有解药? 采花大盗玉狐,横行已久,之所以难以缉拿?全因玉狐使用的这种毒粉,虽不会致人于死,却能让人立刻全身灼烫如火烧,难受至极。 官府好几次缉他不成,都给他逃脱了。 府台大人正想详细盘问她如何有这解药之时,床上的耿云天突地大吼一声,猛地跳了起来。 众人全被耿云天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他面色潮红,血脉冲脑,神情狰狞可怖,仿佛随时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骇人。 正当众人呆愕如木之际,傅君绣立刻命令。 “糟了,他发作了,小昭,芷儿,快把他架住!” “是,小姐!” 两名丫鬟冲上前,一左一右,制住耿云天的手臂,将他压回床上,出手俐落,丝毫不含糊。 才把人压回床上,毒性大发的耿云天,暴吼一声,强大的力量,又将两人震开。 “啊!” 芷儿和小昭压制不住,往左右两旁跌去,几乎是她们被震退的当口,一只绣腿,快狠准的往他胸口踢来,将庞大魁梧的身躯给踹回床上去躺平。 傅君绣一脚踩在耿云天的胸口上,阻止他再度爬起来,同时大声喝令。 “将他绑起来!” “是!” 三个女人七手八脚的,要制住疯狂挣扎的耿云天,而旁边一干男子,却都呆若木鸡,全部看傻了眼。 在他们面前,那个柔若无骨、娇软无力的花魁佳人,摇身一变,成了英气勃勃的男人婆,不但将两手袖子卷起,连碍事的裙摆都豪迈的撩起来,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耿云天的身上,气势如虹,恍若一介山寨女霸王。 “压住他的手!” “是!” “还有脚!” “是!” “别让他的头乱动!” “小姐,我们没手了啊!” 那双美眸,猛地往旁边怒瞪,对这群傻愣的男人大喝。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啊?快来帮忙!” 突然惊醒的男人们,在她的喝令下,这才慌忙动了起来。 有的负责抓住他的手,有的负责按住他的身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她的气势给震住。 傅君绣从腰际拿出一个瓷瓶,这是她刚从翡翠山庄庄主斐冷羿那儿,要来的解药,可解玉狐之毒。 她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在手上,倾身上前,试图将药丸塞进耿云天的嘴里。 耿云天虽然暂时被所有人压制,依然疯狂挣扎,毒性发作,令他失去理智,全身贲起的青筋,让他像一头狂蛮的野兽,令人捏一把冷汗。 “快,吞下去!”她试图扳开他的嘴,好不容易花了一番功夫,才将药丸喂入他嘴里。 “噗!” 黑色的药丸,被他硬生生的吐出,还顺道吐了她一脸口水。 周围传来抽气声,一只只睁大的眼,呆愕的盯着那黑了一半的花容月貌上,沾满黏答答的唾液,那药丸刚好黏在她鼻头上,上头,还有泡泡。 傅君绣的脸色,很沉,很沉! 她缓缓拿下鼻头上的药丸,眼角抽动着。 他竟敢吐她口水? 好!好得很! 他不肯吞;她就非要他吞下不可! “你给我吞下去!”她用办扳开他的牙齿,把药丸塞入他喉咙里,看他还吐不吐得出来! 床上的野兽,发出低吼,而她像个驯兽师,绝不退缩。 “啊!” 她吃痛一声,收回手,那白皙的手指上多了一道血口,上头有他的咬痕。 “小……小姐。” 芷儿和小昭,全都冷汗涔涔,担忧的看着小姐。 傅君绣忍住疼痛,细皮嫩肉被咬出血来,她依然咬着牙,不肯放弃。 她的忍功,令其他男人心中震撼。 她不怕疼,只担心他无法将药丸吞下去,再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去给我拿水来!”愤怒的美眸,狠狠向一旁射去。 府台大人呆住,看看左边,再瞧瞧右边,疑惑的指着自己。“我?” “废话!所有人都没空,就你最闲!不叫你去拿,叫谁!” 啊? 没搞错吧?他是府台大人耶!居然这样命令他? 他被骂得面红耳赤,才正想辩驳,自己哪里最闲了?却愕然发现,现场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是抓着耿云天的头,就是抓着他的脚,连他的师爷都努力紧紧抱住其中一只腿,只有他一人站在旁边凉快。 众人一致盯住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的确你最闲! 府台大人尴尬的摸摸鼻子。好吧好吧,事态紧急,拿水就拿水,男子汉大丈夫,不……不跟女人计较。 水杯送上,傅君绣拿过来,将药丸塞进自己的嘴里,咬碎后,喝下一大口水,让药溶入水里。 接下来,所有人全震惊的看傻了眼,因为她弯下身,将嘴巴罩住耿云天的唇,捏住他的鼻子,亲口喂他。 周围一阵屏息,瞪着那诱人的唇瓣,贴着耿云天的嘴,一口一口的把水喂入他口中。 那嫣红小嘴儿,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又有多少男人妄想一亲芳泽,却始终没机会,她就这么送给他了,而且还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 这香艳刺激的画面,让男人们一个个看得血脉贲张,心跳加快,还有人看得不小心流口水也不自知。 不知怎么着,突然觉得好羡慕,倘若现在床上躺着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啊柔软的嫣唇,缓缓自他唇上移开,担忧的美眸,紧盯他的神色,想要确保药丸是否顺着温水流入他腹中。 他的挣扎变弱了,眼底的狂乱淡了,呼吸逐渐乎稳,这是药效发作的结果,翡翠山庄庄主说的没错,只要给他服了药,药一入胃,便立即生效,不到一刻钟,就能抑制他的疯狂。 终于,她可以松口气,绷紧的神经得到舒缓。 如此折腾下,她早已香汗淋漓,加上一日未进食,又受了点凉,她感到自己快虚脱了,但还是勉强撑着。 “没事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她爬下床,整理自己的仪容,又恢复端庄贤淑的举止。 “走吧,咱们回去了。” “是,小姐。” 在众多呆愕的目光中,傅君绣带着小昭和芷儿离开,留下众人,始终瞠着讶异的眼,目送她离去。 第六章 她救了他? 当休息过一日后,耿云天体内毒性已解,人也恢复神智。 他只记得当时为了救常德光,中了玉狐的暗算,而他也打了玉狐一掌,直接毙命,接着,他全身灼烫难耐,之后发生什么事,便不记得了。 当常德光告知他一切过程后,他无法不惊异。 他身上的毒,竟是她解的。 当自己神智昏狂时,她为了让他吞不解药,用尽了方法,其中的细节,常德光一字不漏的全说给他听。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恢复神智后,便立刻来到婵娟楼。 “我要见她。” 耿云天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这次他来,是诚心登门造访。 “耿捕头啊,我求求你,你们这些大人们坐在这里,咱们这里还能做生意吗?”孙大娘苦口婆心的劝着,只差没掉出两滴眼泪来。 婵娟楼富丽堂皇的大厅上,满满坐着一群身着衙服的捕役,个个威猛,腰系大刀,恍若门神般,坐镇在大厅里,有些客人一进门,又吓得赶忙退出去。 其实这群捕快是跟着耿云天来的,当捕头说要来,他们全都跟了过来,因为他们好奇死了,耿捕头和君君姑娘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似两个有仇的人,却在生死交关时刻,为了救对方而不顾一切,像雾又像花的关系,令人摸不着头绪,教人不好奇才怪。 与耿云天交好的江南才子唐绍,也闻风而来,勾着浅笑,摇着扇子,在一旁看戏。 “孙大娘,咱们耿大侠想见君君姑娘,您就成全一下吧。” “唐公子,不是我不让见呀,咱们君君说了,不想见任何人,我也没办法呀。” “那我等,等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孙大娘想要发火,小昭上前拉住孙大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话,然后对芷儿使使眼色。 芷儿上前,态度虽不热络,但也是分寸拿捏得当。 “请教耿捕头大人,为何要见我家小姐?” “我……”耿云天正要开口,忽尔瞧见几双大眼盯着他,全是他那些好奇跟来的兄弟。 人多口杂,耳目众多,他站起身,和芷儿到一旁,才压低声量道: “我必须见她,为我对她所做过的事道歉。” 芷儿秀眉一扬,眼儿一亮,仔细打量耿云天,瞧他今日诚心的模样,不同于先前的气势,禁不住心下窃喜。她早预料,不出三日,耿云天一定会来找小姐,果不其然呀。 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你是诚心的?” “是的,诚心诚意。” 芷儿打量他认真诚挚且一脸坚决的神情,点头。 “你等等。”她走向孙大娘那儿,在耳边说了些话。 孙大娘面有难色,不过既然芷儿说她要负责,她又想做生意,遂点头答应。 然后,芷儿又走回耿云天身前,轻轻福了福。 “耿大人,请随我来。” 其他捕快一听.也立即站起身,大摇大摆的跟在耿捕头身后,也要进去,但随后被上前的小昭给挡住。 “等等,你们不可以去。” 常德光瞪着这个俏丽的小女人。“为什么?” “我们又没说你们可以见我家小姐。” “耿捕头可以去,为何我们不能去?”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还有啊,如果这儿没有你们要抓的人,就请离开吧。” 这丫鬟可真凶啊,居然无畏他捕快的身份。 常德光一双眼盯着她,发现这张清秀丽致的瓜子脸,小巧的嘴,白皙的肌肤和纤细的腰,有着不同于一般青楼女子的气质,禁不住看呆了。 小昭横了他一眼。“看什么!” “呃……本大爷们来这儿喝酒总行吧。” 那容颜勾出一抹媚笑,连声音都转柔了。 “大人想喝酒,当然行,不过喝酒前,请先把你们刚才在这坐了半天的茶钱付清再说。” 常德光一愣。“茶钱?” “是呀,总共一百文钱,谢谢。” “才坐这么一下就要一百文?这不是坑人吗?” “不给吗?不给就请回。” 瞪着这刁蛮的小姑娘,说也奇怪,若是换了别人,常德光早发飙了,但他没有,为了不想给这小姑娘看扁了,便掏出钱来。 “一百文就一百文。” “啊?常兄,真的给?” “当然!”不顾其他兄弟的讶异,他豪迈的掏出银子来,大方递给她。 本来她只是故意刁难,料不到对方居然还真的给了,小昭瞧瞧银子,再瞧瞧这人高马大的家伙。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要喝酒,不会去酒楼喝吗?一百文钱可以喝好几盅哪。 算了,既然人家愿意给,她也乐得收下,敛起怒容,换上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 “大爷,请随奴家来。” 望着那娉婷婀娜的身影,常德光心中起了异样的涟漪,随那笑靥而去。 躺在软榻上的傅君绣,不停的咳着。 原本就染了些风寒的她,救了耿云天后,病情更加重了,三天下来,她不只头疼,全身都不对劲,甚至开始觉得发冷。 喔,可恶!她好不舒服,不喜欢这种全身痛的感觉,也讨厌自己病撅鳜,偏偏她什么都吃不下。 先前,她是气耿云天,气得吃不下。 现在,她是完全没食欲,所以吃不下。 她是傅君绣,一个不轻易被打败的女子,风寒这种小病,才难不倒她。 为了提振精神,她勉强地起身,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打打拳,运运气,好去除一身的寒意,但才一运功,便双腿一软,没跌在地上,反倒跌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抬起的美眸,与另一双担忧的黑眸对上,她愕然的瞪着那张连作梦都会梦到的俊容。 他的出现,令她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他会来,更以为,他不会再出现。 耿云天皱眉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你生病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她想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腰,困在粗壮的臂膀里。 她苍白的脸色,令他皱眉,大掌摸上她的额。 “你发烧了?”那额头的烫度,令那双浓眉拧得更深。 “不关你的事,放开我——咳咳——” “你受了风寒。” 她想推开他,但才稍一离开他的臂膀,另一阵晕眩又来袭,将她卷入黑暗里,再度身子一软,又跌回他的怀抱里。 耿云天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跨入她的房里。 “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 “我才没——咳、咳咳——” “有就有,别嘴硬。” 他将她抱回房里,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他也顺势坐在床沿。 他的出现,早在她的心湖掀起波澜,搅得一团混乱,而他突然对她如此和颜悦色,更让她不习惯。 “谁准你进我房里,滚出去!” 对她的怒目相对,他很不以为然。“姑娘家不该这么凶悍。” 别人说她凶悍,她不介意,但出自于他口中,她便抑不住胸口那股狼狈的怒意。 “我本来就很凶悍,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不好。” 她气得打出一拳,轻易被他的大掌握住。 “才说你凶悍,又动起拳脚来,难怪被人说是男人婆。” “你、你敢骂我是男人婆?” “我不是骂你,是提醒你。” 他是个武夫,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没去注意女人家细腻的心思,认为自己是好意,不明白她为何反而更生气? 瞄向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芷儿说,她今日一整天未进食,果然如此。 于是他走过去,将装饭菜的食盘端来她面前,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正色道:“你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不用你鸡婆!” “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脸上毫无血色,就跟死人一样。” 他的直言无讳,像一记冷箭射中她。 “你……你说我像死人?” “不信,你可以照照镜子,你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他的话让她抽了口冷气,面容瞬间僵硬。 不好看! 不好看! 不!好!看! 这是多么严重的指控啊,这三个字就像盐巴,洒在她的血口上。 这个杀千刀的男人,用死人来形容她就算了,还敢批评她不好看? 一股火,在她体内猛烈烧起。 他疑惑的盯住她的脸。“嗯?说你脸色像死人白,但似乎又有点泛红?” 当然,那是气血冲脑的结果! 唰地一声,她又从床下,抽出那把自卫的长剑。 “喂喂喂——你怎么拿剑砍人啊?” “看招!” 当晓得两人的渊源后,就算他与她没订过亲,也是同乡,他当然不会再与她为敌。 剑尖朝他面门刺来,他轻松闪过。 “女人家拿刀动枪,实在不好。” 长剑再往他挥来,他又俐落闪过。 “你就是太冲动,才会被人说是男人婆。” 她快气疯了,对他又刺,又挥,又劈的,不但剑式凌乱,几乎是乱打一通,而他则轻松东躲西闪,还有功夫顺便对她说说教。 “你这样,就算没把男人吓跑,也起码吓飞三魂七魄。” “该死的你——”她愤愤举剑,继续下一波攻势,但一股气好不容易才提起,却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更快的,另一双臂膀在她落地之前,便将她接了过去,抱在温暖宽大的怀里。 “瞧你,连唇都没了血色。” 他脸上难掩担心之情,赶紧将她抱回床上。 其实他的意思是说她脸色差,并没有批评她丑的意思,男子汉大丈夫,哪里会了解女人细腻的心思?女人是绝对无法容忍男人批评自己容貌丑陋,更何况是心仪的男人所说出的话。 在他眼中,她美呆了,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撇开凶悍的时候不谈,她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小女人的味道,就连生病时,益发惹人心疼怜惜。 在晓得她就是与自己订亲的傅家千金后,对她已不再生气,尤其在知道她为了救自己所做的努力后,更加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出去,你走!”软弱的拳头,不放弃她的抗议,倔强的往他胸膛捶去,刚好被一只大掌趁势包住。 原本完美无瑕的柔荑,多了一道咬痕,那是他的杰作。 他盯着这只受伤的小手,浓眉深锁。 她把手抽回,藏起来不给他看。她才不想用手上的伤求取他的同情,她有自尊,不稀罕他的可怜,即使现在全身虚脱,难受得要死,她也毅然抬头挺胸,不肯泄漏自己的脆弱。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走,我还想休息呢!” 不论她如何用言语刺激他,他都不为所动,因为他已经明白,倔强只是她用来防卫别人的武装,事实上,她心地柔软善良,救了他,也不肯居功。 “除非你把饭吃完,否则我不走。” “你不走,我要叫了!小昭、芷儿!” 会有人来才怪,她不晓得,两名丫鬟早就商量好,不管小姐怎么叫,就是不回应,而且还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不管她如何唤,就是没半个人来.该死!她们是跑去哪了?平日伶俐的两个丫头,居然怎么叫都叫不应。 “把这碗粥喝完。” 他将碗,端到她面前。 “拿开!” 她手一挥,试图打掉他手中的碗,给他颜色看,但更快的,他的手俐落一闪,便轻易躲过,让她挥了个空,那碗粥又回到她面前的位置。 她不信,再挥,叉被他快速闪过。 偏偏不管她怎么挥,就是打不到他的碗,一连挥了好几次,害她气喘吁吁,那碗依然好端端的晾在眼前,碗里的粥,一滴未洒。 “把粥喝掉。” 他一脸坚决,明白表示,若她不照做,他就在这跟她耗一整夜也无所谓。 莫名其妙!她不喝粥,关他何事?这样关怀她,未免太过矫情! 她不领情,因为,她不想自作多情! “我偏不喝,饿死不喝,渴死不喝,病死也不喝,你想怎样?” 他本就生得一张威严面孔,而当他拧眉时,更是威武慑人。 “当真不喝?” “哼!”她撇开脸,摆明了不肯,就不信这人能奈她何。 不过,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低估了他,身为捕头,有着钢铁一般的毅力,非常人的耐力,一旦他决定做某件事时,便会不屈不挠,在完成之前,绝不罢休。 “好吧,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失礼了。” 她忐忑不安的瞪着,仿佛嗅到不妙的氛围。 “你想干么?” “你不肯吃,我只好用嘴巴喂你。” 这话差点没把她吓得一颗心跳出来。 “你、你说什么?” “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以用嘴喂我喝药,我当然也可以用嘴巴喂你喝粥。” 他神情认真,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眼神无比坚毅,面孔缓缓逼近她的脸,一副随时准备要吃了她的样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含着不容忽视的霸气,令她手足无措起来,气焰一下子消了不少。 “你、你别过来,我、我自己吃!” “没关系,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他的鼻息,几乎吹拂着她薄嫩的脸皮,像一头豹,在闻着猎物的味道。 她的背抵着绣枕,几乎退无可退。“我、我要自己吃!” “真的?” “真的!” “千万别勉强喔。” “我喜欢自己吃,拿来!” 她伸手抢过他手的碗,拿起汤匙往嘴里塞,臊红的脸儿几乎要埋进碗里,不敢看他。 耿云天故意叹了好大口气,一副深为遗憾的样子,其实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回他更加肯定,真正的她,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刁钻不可理喻。 她其实是可爱的,那红通通的脸蛋,早将她给出卖了。 望着她,他禁不住想,如果当初知道自己要娶的妻子,是这样的姑娘家,或许他不会逃婚,他会喜欢有这样的妻子为伴。 故意威胁要用嘴巴喂她,他心底很清楚,自己是说真的,那嫣红的嘴儿,不知吻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竟为此燃起一股欲火,并深深觉得遗憾,那天自己完全不记得佳人是如何用嘴巴喂他吃药的。 一想到那诱人的芳唇,曾经贴在自己的嘴上,便禁不住热血沸腾。 他就这么死盯着人家,而她则努力的吃着,在那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不但把所有饭菜吃完,连药汁也喝得一滴不剩。 自始至终,她都认为,他这么对她,只是想弥补对她的亏欠罢了,才不会傻得认为他真的想用嘴巴喂她。 但她还是动心了,并气自己的不争气。 他只是在报恩罢了。 她心中,一直如此不断的告诉自己。 第七章 翡翠山庄,江湖盛名,人们都说,庄主斐冷羿是个比女人还祸水的俊美男子,他出入神秘,尚未娶妻纳妾。 据说,他天天上婵娟楼,只为一睹佳人风采,并砸下重金,送佳人珍宝黄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向来,其他男子要见上一面也得碰运气的君君姑娘,这回为斐庄主破了例,天天在观月楼奉上好酒珍酿,热情款待这位俊美庄主,为他抚琴吟唱。 众所周知,花魁君君还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而如今男俊女俏,互相倾慕,却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花魁君君终于动了真情,属意将自己的初夜由出价最高的斐冷羿拔得头筹,孙大娘即将选个良辰吉日.让两人共度良宵,此事已传遍大街小巷。 这事,可不知让多少男人捶胸顿足,又让多少姑娘暗自伤心。 这一夜,观月楼灯火未熄,琴声悠扬,偶尔传来女子的银铃轻笑,和男子豪放的笑声。 一曲弹罢,傅君绣从观月楼娉婷走出,经过曲回转折的花廊,回到她专属的梅院。 刚跨入院落,突然一个人影落在身后,她惊讶回头,在瞧清楚来人时,一张俏脸又拉下来。 “又是你!”她气呼呼的质问:“姓耿的,谁准你又擅闯进来?真当我这儿是酒楼啊,想来就来!”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这几日,他上门求见,但她始终拒他于门外,逼不得已,他只好重施故技,直接施展轻功潜入梅院。他在此已等候多时,终于等到她。 傅君绣好没气的瞪着他。“我没闲功夫跟你罗嗦!”她想走,精壮,魁梧的身躯像一尊门神挡住她的去路,她只好再度抬起冷脸,直视他的目光。“耿云天,你到底意欲为何?”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没来由的一句问话,教人莫名其妙。 “没头没尾,什么蒸的煮的?” “外头传言,斐冷羿以高价得标,要为你开苞,真有这回事?” 他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冰冷严酷的神情,散发着慑人的气势,活似跟谁有血海深仇。 料不到他居然问得如此直接,开苞两个字,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就这么从嘴里蹦出来。 好!既然他敢问,她也敢回答,抬高下巴。“是又如何!” “不行!” 他突然大力反对,令她吓了一跳,见鬼的瞪他。 “你凭什么反对啊?” 凭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在乎她,当一听到这件事,仿佛有人拿刀狠狠在他心口上戳了好几下。 他妒火狂燃得几近发狂,却又拉不下脸说自己喜欢上她,只好拐个弯来反对。 “我查过了,由于我的悔婚,你一气之下留书出走,如今才会投身青楼,过着卖笑营生的日子。” “那又如何?” “是我害你被多人耻笑,所以我有责任,不能让你继续待在青楼沉沦。”他说得理直气壮.当仁不让。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只是想找机会弥补她。 傅君绣心不禁不住失望,还以为……可恨!说好不再对他抱存希望的。 甩开不该有的期待,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这是我的事。” “你不该待在青楼,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力帮你赎身。” “谢了,我心领了,如果没别的事,阁下请回吧。”她转身,不想再谈,纤细的手腕,落入身后伸来的大掌。 “你不可以待在这里。”黝黑的大掌,就像牢不可破的铐镍一般,牢牢锁住她白皙纤细的手腕。 她没好气地道:“我就爱待在这里,你管不着。” “我不能让你自甘堕落。” 他一旦下了决心,刀剑也切不开这铁一股的意志力。 “我堕不堕落是我的事!放开啦!” 天!他抓得好紧,弄疼她的手了,再这样闹下去可不行,希望能在别人瞧见之前赶他走,这样拉拉扯扯的难看死了! “好歹你我曾经订过亲,我有义务带你离开这里。”他坚持不放。 可恶!这个人很固执耶!订过亲又如何?她一点也不稀罕他的好意! 挣不开这铁箝般的手掌,她终于火大了。 “你放下放?” “不放,除非你答应离开。” “好,这是你自找的!” 她另一拳打去,架开他的箝制。 “看看你,才讲没几句话,又动手。” 他摇头叹息的表情,仿佛又在数落她是个不折不扫的男人婆,让她听得气怒攻心,抬起绣腿朝他踢去,“连脚也用上?太不像话。” 可恶!他越说,她就越气,就不信打不到他! 两人就这么一跑一追,她打破了花盆,踢坏了雕栏,不管怎么追,就是连他一根头发也碰不到,反倒是快把婵娟楼给拆了。 被惊动的客人和姑娘们,个个打开窗子,有的伸出头,有的站在环廊,好奇的瞧着发生了什么事? 每回遇上他,她就变得沉不住气,打不到他已经很气了,加上这身衣裳又碍事,结果一个不小心力量用过头,害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一个失衡,重重跌在地上,撞着了屁股,更悲惨的是,她还听见了撕裂声。 她倒抽一口气,感到屁股凉飕飕,不禁全身一僵,因为裙子破了个大洞,偏偏有人这时候,还天杀的摇头叹息。 “早说过你打不过我,何苦呢?”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多人在看,跌在地上已经够糗的了,不但跌疼屁股,裙子破了更是雪上加霜。 她不能站起来,因为一站起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裙子破了,她会羞惭得恨不得把自己活埋。 “都是你——你——” 他一脸冤枉。“动手的是你,我只负责闪躲。” “你还敢说风凉话!” 他一副好心的伸出手,要扶她起来。 “你别过来!”大掌被她的手给重重拍开。 “你的脾气真的该改一改,不要老是这么爱生气。” 死耿云天!臭耿云天!他是全天下,最最最可恶的大坏蛋! 她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芷儿和小昭又不在,若是让人知道她屁股的裙子破了大洞,丢脸丢到黄河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不起来,是希望我抱你起来吗?” 周围传来几许笑声,令她羞愤得想哭出来。 她真恨死他了!偏偏现在连揍他一拳都无能为力。 正当她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条丝带飞来,灵活的包住她的身子,将她卷向空中。 一抹俊挺顽长的身影飞来,而她落下的身子同时被一双臂膀接个满怀。 那丝带,适时将她破裂的裙子给包住,与她身上的衣裳相配,仿佛成了身披彩带的下凡天仙,雪纱飘逸,姿态优美,翩然落在一位俊美男子的怀抱里。 在众多惊呼声中,耿云天也愣住了。 “你没事吧?”俊美男子温柔的问向怀中的丽人,傅君绣感激的回答。 “还好。”突然出现的男子,亲密的抱着傅君绣,令耿云天神色僵硬难看到极点。 他是谁? 大掌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望着这俊美无瑕的男子,他心中升起一把无名火,尤其当傅君绣对他微笑,还乖乖的待在他怀里,像个小女人一样安分时,他胸口沉重得仿佛压着一块大石,不自觉的绷紧下巴。 闻风而来的孙大娘,带了一批人赶到,一见到现场的凄惨情状,禁不住哀叫连连。 “天呀!我当是有人来踢馆呢!君君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啊?” 傅君绣脸儿胀红,都怪她一时激动,本性复发,不小心就酿成这副惨状“我……” 不待她回答,耿云天道:“这些损失,由我负责。” 美眸恨恨扫了过来。“不要你假好心!” 她才不领他的情,以为这么做,她就会感谢他吗?哼,免了! 耿云天脸色十分难看。这个凶婆娘,就是不给他好脸色看。 斐冷羿适时的打圆场,浅笑开口:“孙大娘,你这儿的损失,在下会补给你。” 原本一脸凄苦的孙大娘,一听此言,立即转成了生意人的嘴脸。 “哎呀,斐庄主,这怎么好意思呢?” “君君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么做,也是想讨好她,还请孙大娘给斐某这个机会。”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而她,则回以感激的微笑。 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全瞧在耿云天眼里,令他怒火更炽,额头青筋浮现。 傅君绣此刻只想赶快离开,一心趁着别人没发现时,把破掉的衣裳换掉,没空分神去注意耿云天,反倒是斐冷羿玩味的瞧着对方,那带着妒意的眼神,分明在吃醋。 “带我回房。”她请求。 斐冷羿挑了挑俊眉,他知道傅君绣只是单纯的想回房,好换下破掉的衣裳,但听在别人耳里,就没这么单纯了。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她恨不得快快离开,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俊眸瞟了那位怒眸快要喷出火的耿云天,抿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遵命。” 回到梅院,芷儿和小昭也闻讯赶来,一瞧见傅君绣的狼狈,禁不住惊讶。 “小姐,怎么回事啊?” “先帮我换装,待会儿再说。” 得救的傅君绣,两手抓着绑在身上的布料,这时候便显现出本性,顾不及形象,匆匆往内房大步走去,留下斐冷羿在花厅。 一会儿功夫后,当她出来时,已换上一套新衣,美丽不输给适才那套。 斐冷羿含笑的目光,显现出欣赏。 “美吗?”她问。 “美得令人目不转睛。” 斐冷羿的赞美,令她展颜,笑得如春天初绽的花朵,将稍早不愉快的烦闷给驱散。 “不过有人比我更移不开眼。”他指了指站在角落的人。 耿云天瞬也不瞬的盯住她绝美出尘的身段,打从她走出来,他的目光便没离开过一刻。 傅君绣俏脸一沉,气呼呼的来到耿云天面前,这家伙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出去!” 结实魁梧的身躯,稳如泰山的站着,不管她怎么推,就是屹立不摇,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还理所当然的回答:“我要待在这里。” “他是我的客人,你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啦!” “我有职责保护你。”说完,便大刺刺走到一边。重重坐在荔枝椅上,双臂横胸,摆明了赖着不走,一对厉目充满敌意的瞪着斐冷羿。 一副他敢轻举妄动,就要不客气的神态。 她见鬼的瞪着这个大块头。 保护?依她看,是监视吧? 这人凭什么认为有义务要保护她?以为这样她就会感激吗? 看样子,要打发他走比愚公移山还难,加上适才的折腾,她也没那个力气再跟他动拳脚了,才换好的新衣,她可不想再破一次,只好暂时压下气怒,由着他去。 她来到案前,在斐冷羿身旁入座,歉然道:“斐庄主,不好意思,他……” “我无妨。”斐冷羿始终一派斯文,嘴角挂着浅笑,并不在意。 傅君绣感激他的包容,对后头吩咐道:“帮客人斟酒。”一直在旁边偷笑到不行的芷儿及小昭,忙收起笑容。 “是,小姐。”小昭端起酒壶,上前为耿云天斟酒。 酒水还未倒进酒杯里,傅君绣便制止道:“我说的不是他。” “啊,这……”酒壶停在空中,小昭尴尬的瞄了耿云天一眼。 “没关系,我自己来。” 耿云天丝毫不以为意,拿过酒壶,为自己倒满一杯,一口喝下,美酒入喉,酒香浓烈,禁不住大赞。 “好酒!” 傅君绣拧着秀眉瞪着他,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又吞回去了。 罢了,与其跟这人争论,还是别浪费口水的好。 酒壶被那家伙霸占了,她只好命芷儿再拿一壶来,为斐冷羿斟了杯酒,也帮自己斟满一杯,继续两人的交谈。因为有别人在,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量也尽量压低。 实际上,斐冷羿此行拜访,是为了一个重要的计划。 傅君绣本就是女中豪杰,生性豪爽的她,结交不少江湖朋友,翡冷羿是她的旧识,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外人以为斐庄主和她,是寻欢客和青楼女子的关系,这正是斐冷羿要制造的假象,好借此找出意图刺杀自己的仇家,逮出幕后主使者。 他天天上婵娟楼,让别人以为他迷恋花魁君君,日日饮酒作乐,事实上,他们是在密谋一个重大计划。 既然说话不能太大声,就得靠近一点,两人几乎是交头接耳。 耿云天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两只眼睛快瞪出火来。 瞪着他俩轻声细语的背影,头几乎要碰在一块了,令他怒火中烧。 他们特意压低声量,摆明了不想给他听到,那亲密的模样,完全将他排除在外,令他胸口很闷,仿佛有几只虫在啃咬他的心、他的肉。 在别人面前,她就变得轻声细语,娇滴温柔;到了他面前,她就横眉竖目,拳打脚踢。 这种差别待遇,令他极度不满。 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对其他男人笑,对其他男人轻声细语。 由于一肚子的火,不知不觉中,拿着酒杯的大掌,也加重了手劲。 哐啷! 猛地酒杯应声而裂,在黝黑的大掌中,化为碎片。 不只众人呆愕,连耿云天自己也很意外,一个不注意,就把酒杯给弄碎了。 傅君绣插起腰,气呼呼的指责:“你是嫌酒不好喝,还是哪里不满?干么弄坏我的酒杯!” “我不是故意的。” “喔?那么是我的酒杯对不起你喽。” “不过是个酒杯而已。” “哼。你分明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他浓眉皱起。“你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实在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你说什么?” 看样子,两人又要动火气了。 斐冷羿上来打圆场。“两位请消消火,千万别伤了和气。” 傅君绣脸色一转,露出歉然的表情。“让斐庄主见笑了,惭愧至极。” “哪里,今日君君姑娘有客,斐某也有要事在身,“他日”再访,请容在下先告辞了。” 她一听,便明白他话中的暗示,所谓的“他日”,就是他们计划中所商定的日子,抿唇会心一笑。 “奴家衷心期待斐庄主的来访。”她轻轻一揖,笑语温柔。“芷儿,送客。” “是,小姐,斐庄主,请。” 斐冷羿点头,临去前,朝那始终脸色冷沉的耿云天,微笑拱手。 “耿捕头,斐某告辞。” 耿云天始终神情严肃,淡淡拱手回应。 几乎是斐冷羿前脚一走,身后一只大掌立即迫不及待抓住她的手臂,因为毫无预警,害她一个不稳,往后落入了耿零天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低沉的热气。 “你在打什么主意?”精锐的黑眸,像要看透人心一般,紧紧锁住她。 “你干什么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商量什么?” 她心一惊,不可思议的抬起脸儿,与那深如潭水的目光对上。 被他知道了?怎么会?她明明将声量压到最低,而且她和斐冷羿都是用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说给对方听明白,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故意装傻,心下叫糟,暗骂自己太低估他了。 “我知道你们在密谋什么,我绝不容许你做傻事!”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说过,我有职责保护你。” “你闲着没事干吗?需要你耿大铁捕保护的百姓可多了,为何偏要缠着我?” “我——” “说啊!” 他浑身僵住,被她这么一问,一时之间语塞了。 话梗在喉间,他说不出口,说不出那是因为他放不下她,心中挂念她。 一听见她和别的男人过从甚密,隐藏在心中的感情,重重压着他,透不过气来,极欲发泄。 没见到她时,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非要亲自来见她,才能宽心。 他深深望着她,将那刁钻可爱的容颜刻画进心里。明明是个凶婆娘,他却意外的不讨厌,甚至觉得她并非真的凶悍,不过倔强了点,每回见到她,心中那份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对她的情意也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一心想保护她,想看她为自己绽开笑靥。 直到斐冷羿出现,他才明白,原来,心中那股压抑的妒火已无法扑灭。 是的,他喜欢她,非常喜欢! “你说啊,怎么不说话啊?” 傅君绣虽然表面上逞强,但心里可担心死了。 她居然忘了,他是个名捕呀,后悔自己太大意,不该在他面前和斐冷羿密商捉拿刺客一事。 这是她答应斐冷羿的条件,当斐冷羿将解药给她的那一刻,她就欠下人情了,她没告诉耿云天,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救他,是她自愿,也不求他的回报。 江湖上,讲求一个义宇,她既然答应了斐冷羿,就必须全力帮他,并且保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为翡翠山庄庄主的斐冷羿,总会有一些仇家。 上个月,斐冷羿到白马庄做客,设了陷阱将刺客引来,这一次,斐冷羿打算借助她的帮忙,意图在婵娟楼埋下伏兵,将刺客引入陷阱,借此查出幕后主使者。 这件事可不能惊动官府呀,倘若官府晓得,来了大批捕快在婵娟楼守着,刺客会来才怪。 “干么一直瞪人,告诉你,我才不怕!” 为了抬高气势,她仰高脸,挑衅的直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耿云天。 “我警告你,最好别想破坏我们,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瞧那浓眉拧出的深痕,仿佛在指控她的凶悍刁钻,令她再度沉不住气,又冒出无名火来。 “怎么?看不顺眼啊,我就是男人婆,母老虎,怎么样!看不顺眼你可以不要看啊!” 哎,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两人又要吵了? 一旁的小昭摇摇头,张罗茶盘,擦干桌子,见怪不怪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反正这两人一天不吵,似乎一天不痛快,她都懒得劝架了。 耿云天浓眉深锁,薄唇紧闭,一双黑眸深不可测,燃着无人察觉出的间火。 “你说话啊,哑巴啊,如果不想说,就请你出——”蓦地罩下的唇,封住她的嘴。 他早想“亲自”封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而他,也这么做了。 这不能怪他太冲动,谁教这气焰嚣张的容颜,一直逼近他的脸,而一张质问不休的唇,吐出的气息又不断的挑逗他的唇。 他不想跟她吵,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立刻让这张嘴闭起来,他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直接俐落,想吻她,便吻了。 傅君绣整个人傻住了,恍若被人点穴一样,动也不动的定住。 瞧,多有效,不费吹灰之力,果然安静下来了。 他移开一点距离,玩味的观察这张惊讶的表情。 湛黑的眼瞳,映照出她睁着大大的美眸,呆呆的看着他,先前的横眉竖目不见了,眼下的佳人,只是呆着一张惊讶的表情,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拳打脚踢,这反应倒让他颇有意外收获之感。 剑眉微微扬了扬,不过一个蜻蜒点水的亲吻,便轻易的收服她的嚣张跋扈?没打他?也没骂他?意外的不凶不闹,只除了一张脸蛋呆呆的望着他,还处在震惊当中。 嗯,这是不是表示,他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 他舔着唇瓣,意犹未尽,低下脸,再度攫住那芳唇,这一回,不是浅尝即止,而是真正彻底深入。 火舌侵入微启的唇瓣里,缠住她的软舌,彻底逗弄品尝,而一双粗臂大掌,也不客气的揽住她的蛮腰,收入宽大结实的怀抱。 他对这芳唇又吮又吻的,火舌缠着她口中的软嫩,注入他的侵略和热情,就像一头豹在舔着最美味的猎物。 她好甜,身子好软,味道好香。 芳唇里的软舌,留有清淡的酒香,令他情不自禁,想要的更多。 大掌收纳的纤腰,是那么细软迷人,他突然觉得,没娶她,是他这辈子干过最笨的事。 当初怎么会傻得连对方一眼都没见着,便包袱款款走人? 如果有机会让他们相处,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倔强迷人的小东西。 她虽粗鲁了点,但绝不是男人婆。 她虽凶了点,那是因为她不柔弱。 她坚毅,有主见,敢做敢当,有女侠的豪气,不知不觉中,他被这样的她给深深吸引住。 倘若那时候成亲,此刻她已是他的妻了,他想要的,绝不仅止于~个吻。 他警告自一己不能逾越太多,即使身下胀痛的欲望,一直在折磨他,而双臂搂住的触感,也一再燃起他的欲火。 在理智还能主导之前,他结束这个深长而绵密的吻,忍住想将她抱上床的冲动。“我不会让其他男人碰你。” 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留下坚定的话语后,他大步离开,留下她一人,依然傻傻的站在原地,维持着点穴不动的姿势。 送走斐庄主后,从门外回来的芷儿,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一脸瞠目张口的小昭,手上拿着盘子,看似在收拾,却僵住不动。 “你怎么了?撞邪了吗?” 小昭比手画脚,仿佛惊讶得说不出话,用手比比小姐。 芷儿皱眉,怪异的看看小昭,然后好奇的来到小姐面前,发现小姐居然也是一个样,瞪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嘴巴,仿佛被什么吓到一样。 “小姐,你怎么了?耿捕头人呢?” “他……” “他怎么了?” “他……吻了我……” 芷儿一脸意外,同样惊讶的瞠目张口,不过向来沉稳的她,很快恢复理智,同时恍悟为何她们两人是这般表情了。 “是吗?”真可惜呀,她居然错过了好戏,禁不住懊恼了下。 再瞧瞧小姐,像魂魄被吸走一般,魂不附体的,暗暗感到好笑。 “小姐,你没事吧?”傅君绣依然处在震惊当中,仿佛没听见似的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吻我?” “这还用问,当然是喜欢小姐啊。” 那惊震的脸蛋上,眼神有了光芒,露出傻傻的笑容。“他喜欢我? 真的吗?他喜欢我,吻我,是因为喜欢我……” “恭喜你呀,小姐,总算天从人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傅君绣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为自己还在作梦。 “小姐。”不,这不是梦,那烙铁般的灼烫,还留在嘴里,她还记得,他是如何吻她,吮她,这有吃她……“小姐!” “啊?”傅君绣好不容易回过神,傻傻的望着芷儿。 芷儿笑一笑,好心的提醒她。“你口水流出来了。” 第八章 一整天,傅君绣都在发呆。 不管是弹琴,舞墨画荷,赏花,饮酒,始终心不在焉,三魂中少了一魂,呆呆的望着窗外,心思飘得老远。 有时候会突然傻笑,白皙的两颊也染上一层红云。 有时候却又拧眉深锁,坐立难安。 从早上到现在,像她这,一下子笑,一下子忧,已不知多少回了。 他吻了她? 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对她有情? 她的心绪,就像园中被风儿吹乱的花办,乱舞纷飞,一首琴曲,也被她弹得音色杂乱,无法集中精神。 她站起身,孤身来到露台上,发呆了好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种存在感袭来,她才猛然回神。 “谁?” 蓦然回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她十步之距,静静的望着她。 是耿云天! 她心儿漏了一拍,却佯装镇定。“是你?” 这人居然就这么闯进来了?这也难怪,婵娟楼的守卫,哪里拦得住鼎鼎大名的铁捕头? 当再见面时,两人已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在那炽热的目光下,令她没来由的脸颊臊热。 “你来做什么?” 他痴痴望着她,今日,佳人穿了一袭鹅黄色的绸缎雪纱,简单素雅,却依然美如天仙,像纤尘不染的清灵佳人。 他走上前,魁梧挺拔的身躯,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令她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我有话跟你说。” “要说什么就说,不要靠这么近。”她故意板起面孔,其实是怕被他瞧出,自己为他昂然挺拔的仪表而心折。 “离开这里。”他道。 她顿了下。“什么?” “离开这里,我会帮你赎身。” “大人在说笑么?” “这不是说笑。” 他神情严肃,目光认真。 “如果你只是想赎罪,就免了,咱们一人还一报,恩怨两消,谁也不欠谁。” 她转身要走,表示两人没什么好谈的。 但她连踏出一步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身后伸来的大掌抓住,一使劲,将她的人往怀中一带。 “啊!”她的人,被困在暖烫的双臂间,令她动弹不得,正要大声抗议,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刻,烙烫的唇已罩下。 他用吻,直达最直接赤裸的情感。 自从昨日吻了她后,他一整夜无法合眼,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 他很清楚,自己多么想要她,因此,他今日来,直截了当的表达他的渴望。 当一个深长的吻后,他才放过她的唇,满意的瞧见她的气喘吁吁,以及羞怯胀红的脸。 “你怎、怎么可以这样!” 耿云天这下更确定了,她的愤怒跟凶样,都是装出来的。 倘若她真的讨厌他或是恨他,就不会一被他吻住,便像孙悟空被套上紧箍儿,整个人气势弱了不少,连平日的伶牙俐齿都成了结巴。 他爱煞了这样的她,可爱极了,一点都不如外传的可怕,所以说,传言通常都言过其实,真实的她,其实是个喜怒哀乐分明的俏姑娘。 “我要帮你赎身。”他还是那句老话。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但钢铁般的臂膀毫不松绑,摆明了除非他愿意,否则她别想离开,而且要她回答。 既然挣不开,她只好由着他,没好气的反驳:“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那又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你不答应,是因为还在怪我?” 她抬高下巴。“不行吗?” “君绣。”他轻辁唤着她的闺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当时我并不是故意的,纯粹只是不喜欢父母擅自为我做主的亲事。” 她瞪着他,嘟起嘴儿。 “我现在才晓得,当时我的一时冲动,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让你受人耻笑,我感到非常愧疚,原谅我好吗?” 她转开头,嘴儿依然嘟得高高的,即使他现在很诚心的向她道歉,她依然心中有怨。 “真不原谅我?” “这种事,哪是一时半刻可以忘记的!你道完歉了吧,如果没其他的事,放开我好吗?” 他叹了口气。“看来,要得到你的原谅,得花一番功夫才行。”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给糖吃就什么都忘了,试试看换成是你,要是被人家这么羞辱,我就不信你不介意!你以为帮我赎身,就可以……唔……” 喋喋不休的嘴儿,再度被烙下的唇封缄住。 滑入的火舌,热烫的纠缠,直把她吻得七荤八素,然后才放过她的唇。 “原谅我好吗?” “我才不……唔……” 再吻住,含下她的话语,用他无比的热情挑逗她的小舌,将她吻得全身无力、晕头转向,然后他再乘机问。 “原谅我好吗?”热气呵着她的耳。 “你好奸诈,好可恶……唔……” 唇又烙下,吸吮啃咬,全都用上,他不只吃她的嘴,亲她的脸,吮她的耳,连细致的颈子都不放过,印下属于他的烙痕。 她晕了,软了,瘫在他霸气的男性气息下,明知他是故意的,却像中了蛊一般,就是无法拒绝。 终究,她还是投降了,难以抗拒他的霸道索求,被吻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点可怜兮兮的向他抗议:“为什么吻我?” 她用拳头抵着他的胸,无法真正推拒他。 “你还不懂为什么吗?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只差没把你抱上床,将你整个人吃了,要这样,你才懂我的心?” 她心情激动,却仍无法置信。 “我不信。” 望着她泛红的眼,难得示弱的容颜,令他心都软了。直到此刻,才深深体会,原来当初自己伤她这么深。 他心疼的搂紧她,用无比温柔的嗓音,不住的在她耳畔低哑呢哺。 “等我,我一定帮你赎身!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不负你,君绣……” 她闭上眼,任由他的亲吻,融化自己的倔强,一双手,悄悄环住他。 眼泪终于滑落,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啊……弦月高挂,银白洒窗。 香居里,罩着一层轻纱薄幔,隐隐投射出一对男女旖旎的影子。 一抹黑影无声潜入婵娟楼,足尖点地后,跨过几个屋瓦,跃入梅院。 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从香居里轻轻传出。 黑影悄悄来到环廊,伸出一根指头,在纸窗上戳了个孔,查探里头的情况。 才刚沐浴净身的傅君绣,脸上满是春色羞意,一袭裹身薄纱衣,勾勒出她曼妙窈窕的身段,妆点得更为秀色可餐。 她坐在软榻上,低着脸儿,像个小媳妇般端坐着。 翩翩潇潇的斐冷羿,缓缓来到佳人身旁,勾起她的脸蛋,不知在佳人耳畔说了什么,惹来佳人愉悦的轻笑声。 窗外那一双怒瞪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耿云天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杀气!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对男女,果然打算在今晚度过云雨之欢。 他这辈子,从没如此被妒火烧得几乎失去理智,眼看她身上少得可怜的薄纱,而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斐冷羿——竟想用几个铜臭钱,染指他的女人!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闯入房里,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五爪,将这个压在她身上的可恶家伙给狠狠楸起。 “我杀了你——” 耿云天脸色铁青,全身布满杀气,尤其在瞧见她几乎衣不蔽体之下,妒火快将他的理智烧毁,几乎就要宰了这个触碰她的男人! 几乎是他和对方交手的那一刹那,四面八方也同时跳出一群人,拿着刀剑向他攻来。 有埋伏? 霎时刀剑交击之声响起,耿云天一手钳制住对方的脖子,另一手则和其他人打了起来。 “停停停!不是他!打错了!打错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傅君绣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大声阻止。 众人愣住,不管是拿刀拿剑,还是秀出鹰爪或螳螂腿的,全都定住不动,一个个疑惑的看着傅君绣。 “打错了?” “你确定?” “咦?这人是谁?” “他为什要攻击二哥?” “对呀,为什么?” 傅君绣急急忙忙的解释:“这是误会,别伤他,”然后慌张的阻止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冲动家伙。“你快放开他呀!” 她奋力抱住耿云天的手臂,生怕他真的杀了对方,因为愤怒的眼眸布满想杀人的血丝,看起来真的很可怕。 “他想玷污你!”他气疯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她死命的要把他的手拉开,那刚硬的五爪,几乎要陷入对方的脖子里。 被掐住的男人,已经半个舌头露在外边,脸色惨白,眼白的部分比眼珠子多,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傅君绣手脚并用,拼命捶打这个失控的臭家伙!耿云天却依然无动于衷,一心只想宰了对方。 “你胆敢碰她——胆敢碰我的女人——”他双目瞠红,怒火狂炽。 这样下去还得了! 逼不得已,为了怕他误伤人,情急之下,傅君绣也顾不得那么多,双臂搂上他的肩,送上自己的唇瓣,吻住他。 这突来的香吻,果真立即发挥降妖伏魔之功效,令他整个人愣住,原本掐住对方脖子的大掌,也松了松,没有再继续施力。 甜美软嫩的香吻,让他浑身的杀气瞬间消逝,盈满愤怒的眼神也逐渐趋于软化。 她移开点距离,审视他的表情,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的回答:“没有。”凑上前,继续讨吻。 绣拳在他胸膛上轻捶。“别闹了,冷静下来就快放开人呀。” “你喜欢他?”他浑身又迸射出杀气,为她的求情和焦急感到不悦。 “因为你再不放手,他就要断气了啦!” “哼!姓斐的该死!他竟然敢——咦?这人是谁?” 他呆住,瞪着手上几乎吐白沫的陌生男子,当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抓住的并不是斐冷羿,而是面孔有三分相似斐冷羿的男子。\ 浓眉紧拧。“他不是斐冷羿。” “他本来就不是,还不放开!” 他犹豫了下,终于松开大掌,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解脱的斐仲威,摸着自己的喉咙,连连喘气,猛咳着。 “咳、咳……他奶奶的!这家伙是哪里冒出——”还来不及骂完,大掌又像抓鸡脖子似的锁住他的喉。 “你说什么?”耿云天寒气逼人的质问。 斐仲威除了睁着惊恐的眼,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放手!” 傅君绣用力扳开他的五指,把斐仲威从耿云天的金刚指里救回来,忙帮他顺顺气,一脸担忧问:“你没事吧?” 斐仲威吸了好几口气,其他人也赶忙将他架到一旁,远离那怒气冲天的耿云天。 斐珊瑚忙拍着二哥的背,急切问:“二哥,你还好吧?” 这次,斐仲威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摇摇头。“没事。”就算有事,他也不敢说呀。 斐珊瑚气呼呼的瞪着耿云天。这人好嚣张,差点伤她二哥,但她也瞧得出对方不好惹,谨慎小心地问:“君绣姐,这人是谁啊?” “他是铁捕头耿云天。”傅君绣话语中有着暗示,要她和其他人千万别露口风。 一听到铁捕的名号,众人大为诧异,原本充满敌意的神情,立刻化为友善的微笑。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铁捕耿大侠。” “久仰久仰!” “自己人,大家把刀剑收起来。” 铿铿锵锵的,刀还刀鞘,剑还剑鞘,一副万事太平、和乐融融的样子。 耿云天环视众人,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以保护之姿,冷声问:“他们是谁?” 傅君绣忙道:“我的保镳。” “保镳?” “是呀。” “我没见过他们。” “当然呀,他们是孙大娘新聘来保护我的,专门防止有人偷偷潜入我的院落,例如你。” 耿云天审视她看似无事的神情,依然一脸怀疑。 “那他呢?” 杀人的目光,射向斐仲威,吓得斐仲威屁股犯寒。 “我……我……” “你不是保镳。” 斐仲威被他瞪得直冒冷汗,事实上,他是假装大哥斐冷羿,在这里与傅君绣演戏,而其他人埋伏四周,等着意图行刺大哥的刺客上当。 一旦刺客出现,他们便冲出来,将刺客一举拿下。 谁知,半路杀出的不是刺客,竟是官府的捕快!这人,还是鼎鼎大名的铁捕头耿云天。 若是让耿云天知道计划,今晚的戏还演得下去吗? 计划已经实行了一半,刺客们已经潜入婵娟楼,混在青楼姑娘之中,他们计划这个陷阱已经很久了,绝不能半途而废,倘若让刺客发现官府捕头也在这里,他们精心策划的计谋,将付诸流水。 斐仲威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而耿云天更加怀疑,一双眼像把刀似的犀利。 傅君绣心思一转,大声道:“他是大夫。” 耿云天一愣。“大夫?” “对呀,他是大夫,正要帮我把脉,谁知你胡乱闯进来,坏了人家的好事。” 他目光充满疑惑,打量斐仲威的眼神,仿佛要看透人心。 “当然,他是斐庄主的弟弟,斐庄主特地叫他来帮我把脉。” “你生病了?” “有点头疼。”她做状摸着额,果然立即引开他的注意。 “怎么会头疼?” “可能太累了,大夫说我多休息就好,是不是?” 斐仲威忙道:“对,君君姑娘只是身子虚了点,不碍事。” 耿云天似是相信了,只要她皱个眉头,他一颗心便吊得老高。 “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她摆摆手,不着痕迹的用眼神示意,大伙儿会意,赶忙告退,免得再待下去会露出马脚。 耿云天扶着她躺回床榻上,关心道:“你好好休息,有保镳保护你,我就放心了。” 放心?这话中,似乎另有涵义。 为她盖好被子,他起身要离开,但更快的,一双手拉住他。 “你去哪?” 她不让他走,因为,感觉到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心儿禁不住跳得飞快。 他也不瞒她,明白她是个独立坚强的女子,并不柔弱,所以老实告诉她:“适才来此的路上,我察觉到不对劲,正打算去查查。”身为捕头,多年来,他早培养出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今晚不平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有事即将发生。 只因心系于她,急着赶来看看她是否安好,现在晓得她没事,便打算四处巡查一番,看看是否真有任何诡异之处。 “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她故意好奇问,心下担心,该不会被他瞧出了什么吧?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今晚似乎有事发生,我回去派些人来,四处看看。” 派人四处看看?这还得了! 他要是带来大批捕快,刺客还会来吗?别逗了! 不行!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别走,留下来陪我。” 他惊讶的回头,一双黑眸,不可思议的盯住她。 为了不让他察觉异状,所以她才这么说,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居然说了这么大胆的话,禁不住娇羞的脸红。 哎呀,怎么办!她不足这个意思啦,她只是、只是……黑眸变得幽深而火热。“你要我陪你?” “我……”此时,窗外伸出一个人头,是斐仲威,对她比手画脚。 刺客来了,怎么办? 她心下一惊,这些死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要命的时候来。 “什么声音?”耿云天转头察看,但一双玉手又迅速将他的面孔转回来,同时送上柔软的芳唇。 他怔怔的蹬着她,那双媚意盈波的美眸对他款款送情,软声软语的低语:“是的,我希望你陪我,不要走……” 她知道自已成功引诱他的注意了,因为那对炯亮的灼眸,像要吃了她似的。 顾不得后果,她极尽媚惑之能事,还故意用丁香小舌舔着红肿的唇瓣,明显的挑逗他,令他低吟一声,没有言语,直接用双臂紧紧搂住这馨香软嫩的身子,回应她的邀请。 自从他进房来,脑子里就一直没停止想过品尝她的欲望。 烙下的火舌,将她的呼吸,悉数吞没。 第九章 她对他又亲又吻,主动迎合,试图把他吻得意乱情迷,好让他无暇去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光是唇舌的勾引,便令他体内燃起熊熊烈火,欲罢不能!这可爱的女人,总有办法勾得他心痒难耐。 热烫的唇,尝着她的嘴,温存她的甜蜜,交缠的唇舌打得火热,一路从她的嘴,延烧到她的脸颊、她的耳、她的颈子,以及她饱满的胸脯。 趁这个空档,她赶忙对窗外的人比手画脚,两手一摊。 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斐仲威做了个手势,往脖上一抹。 杀了他! 美眸怒瞪他,张牙舞爪。 你找死啊,说那什么鬼话! 手势改为指指头。 不然打昏他! 被吻肿的嫣红秀唇,噘得高高的,双臂护卫的搂着胸前正忙着吃她的心爱男人。 不行!不准伤害他! 他是她的宝,她才不舍得打昏他呢!反正只要能让他不要这时候离开,极力勾引他,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行了。 耿云天沉溺在这迷人的饱满深沟里,几乎要溺毙了他。 他是男人,一个欲火焚身的男人,不过,他也是懂得克制的男人。 自己再不罢手,将一发不可收拾,他不该这时候吃了她,虽然想得发狂,但应该等到为她赎了身,正式娶她过门后,才能碰她。 他奋力把脸从她胸脯上拔出,极力不被身下胀痛的欲望给冲昏头。 “不行,再继续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 窗外远处,忽见火光。 “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 几个窜飞的黑影,上上下下的跳着。 “明儿我再来看你。” 开玩笑,外头打得正火热,这时候哪能让他走啊! 她猛地扑向他,一把抱住他的头,压在自个儿的胸脯上…… 女人的娇吟,男人的喘息,汗水交缠,持续一整夜……望着在她身旁熟睡的男人,她的心口充满无限甜蜜。 清晨曙光乍现,她虽累,却因心中的狂喜甜蜜,而兴奋得无法入睡。 “小姐。” 内房门外,传来小声的叫唤。 她悄悄起身,生怕惊动他,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后,走出内房,将门轻轻带上,小昭在门外已等候多时。 “事情办得如何?” “咱们抓了几名刺客——” “嘘……” 傅君绣生怕扰了床上的人,也怕被他听到,她拉着小昭。 “咱们到前面说去。” 两人轻手轻脚的来到花厅,这儿说话就方便了,傅君绣迫不及待拉着小昭坐下来,问道:“抓到刺客了?问出主谋了吗?” 小昭摇头。“那些刺客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口风很紧,尚未问出任何消息。” 傅君绣难掩失望。 想想也对,要从牡丹刺客口里问出消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牡丹帮的刺客,个个心狠手辣,他们神出鬼没,跟踪不易,这次设下陷阱,能抓到几个刺客,已是大有进展。 “小姐,斐庄主想见你。” “现在?” “他在观月楼等你。” 傅君绣回头朝内房方向望去,沉吟了会儿,才又转回头。“好,你去告诉他,我换件衣裳,等会儿就到。” “是。” 小昭向小姐告退后,忙覆命去。 傅君绣离开花厅,穿过小院,悄悄推开内房的门,床上的人儿呼吸平稳,依然熟睡着,她这才放心。 拿了件见客的衣裳,她走到屏风后,轻解罗衫,褪去薄纱裙,一身赤裸曼妙的胴体尽现。 猛地,身后一双手臂,将赤裸迷人的娇躯给扯入暖烫的胸怀里。 “呀——”她低呼,惊讶之际,很快认出这熟悉的臂膀,以及属于他的气味。 “你怎么醒了?” “你去哪?” “没有啊,倒是你,怎不多睡一会儿?” “肚子饿了。”灼热的气息,烫着她敏感的耳。 “是吗?那……我叫人弄些吃的给你送来。” “不必。”大掌抚弄着她弹性滑嫩的浑圆,欲火浓烈。“我想吃你。” 她轻轻挣扎着。“不行呀。” “为什么?” “呃……因为……咱们已经忙了一整夜了嘛!” 几乎整夜,他俩翻云覆雨,算算不过才睡了两个多时辰而已。 几乎是她一开口,他便迫不及待的抱起她回到床上,热切回应她的请求,在她身上发泄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她闭上眼,融化在他汗水交缠的拥抱下,叹息着……小昭在门外着急的等候,一瞧见小姐的身影,立刻迎上。 “小姐,你可来了,一直等不到你,正想回去找你呢!” “咳……有些事耽搁了。” “什么事耽搁?”从小姐嫣红的容颜上,她蓦地恍悟。 傅君绣糗大的睨了她一眼。“不准问,也不许说。” “问什么?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昭那想笑却又忍住下笑的表情,令傅君绣尴尬死了;这丫头越来越皮,真是被芷儿教坏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耿云天的怀抱里脱身,半哄半劝的,才又让他睡着,她自己则快累死了,一双腿到现在还在发软,却又得快快整装,溜了出来。 她一脸尴尬,只好转移话题。 “庄主呢?” “在里头,已等候多时呢!小姐今天好忙啊,应付完耿大侠,又要来应付斐庄主,不愧是咱们婵娟楼的红牌花魁。” “敢取笑我?” “我哪敢啊!小昭是佩服小姐的冰雪聪明,小姐把耿捕头迷得团团转,最后,他还不是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 多亏小姐的机智,若非小姐将耿捕头留在房里,昨夜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了。 “不跟你说了,庄主还等着我呢!” 主仆两人有说有笑的,没注意到有个人,在她前脚一踏出房门后,后脚便跟了上来,并将她们两人的对话全听进耳里,亲眼看着她进入观月楼,那房里,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耿云天双拳紧握,他没想到,看到的,是这种结果。 小姐今天好忙啊,应付完耿大侠,又要来应付斐庄………他绷紧下巴,额冒青筋,心口像被狠狠撕裂般疼痛,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偷偷起床,溜走的原因,因为有另一个男人在等她。 小姐把耿捕头迷得团团转,最后,他还不是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 原来,她只是不甘心他的悔婚,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她可以征服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早就怀疑,她有事瞒着他,似乎在暗中计划什么,若非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他不会相信。 原来,自始至终,她一直在报复他。 傅君绣浑然不知,自己被耿云天跟踪,与斐冷羿密商结束后,她一个人坐在案前,双手撑着两颊,深思着。 斐冷羿向她提出的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小姐,你真的打算住进翡翠山庄?” “嗯,经过这次埋伏,斐庄主认为,牡丹刺客为了刺杀他,可能会对我下手,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最好到翡翠山庄避一避,他也可以保护咱们的安全。” “咱们去翡翠山庄,那耿大侠这边怎么办?” “我正打算等会儿告诉他呢!经过我的劝说,斐庄主也同意了,将咱们的计划告诉他。” 要住进翡翠山庄,她当然得徵求耿云天的同意,她可不想让他误会呢!她只是在担心,斐冷羿会不会答应? 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不同意,她就用她的媚功,说服他臣服为止。 想清楚后,她不再担心了。 “我得回房了,说不定他也醒了,正在找我呢!”她起身,兴冲冲的离开,在跨出房门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那位姑娘醒了没?” “小姐是指……” “就是那位新来的歌妓,斐庄主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那位姑娘,我记得……好像叫双双是吧?” 小昭道:“她还在睡昵,似乎吸了太多镇魂院的春药。小姐,为什么斐庄主交代要特别照顾她?难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傅君绣摇头。“他没有明说,不过我感觉得到,他对那位女子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说不定,斐冷羿中意那女子,而她也发现,那位叫双双的姑娘,并不像是当歌妓的料,却也不像是牡丹帮派来的刺客。 因为,有哪个刺客会在刺杀行动中,跑到房里呼呼大睡的? “知道了,小姐,咱们会通知春花姐,特别关照她。” 傅君绣放心的点头,交代完小昭芷儿后,便返回梅院。 一跨入房里,她不由得怔住。 “啊,你醒了!我正想叫你起来用午膳呢。” “不必了,我正要离去。” “这么急做什么?用完午膳再走吧。” 她想抱他,却被他伸手挡开,令姬不禁一愣,冷不防的对上那双冷眸。“怎么了?你……好冷淡。” 他的目光,令她没来由的心儿一紧,突然间,他像个陌生人,感觉好疏远,明明他的人就在眼前,她却觉得碰不到他。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 他始终面无表情,对她的态度,一反先前,连语气都是冰冷的。 “我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做我的妻子。” 傅君绣浑身剧震,怔怔的瞪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深深的望着她,许久许久后,才缓缓开口:“游戏结束了。” 他说的,是她的游戏,她的报复,而她以为,他从一开始,就当这是一场比斗的游戏。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回报前仇罢了。 她僵硬如木,动弹不得,直直看入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眼,寒意,侵入她心。 一记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他没躲开,仿佛这巴掌是故意送给她的,但被打痛的,却是她的心。 这男人,再次负了她。 第十章 耿云天喝得酩酊大醉,这是生平头一回,他让自己醉得如此狼狈。 他重重放下喝得一滴不剩的酒坛,大声命令。 “拿酒来!” 一旁的店小二,不住的擦着冷汗,小声道:“捕头大人,您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醉?” 杀人的目光扫来,吓得店小二连连退后,绷紧了皮。 “谁说我醉了?” 那布满血丝的厉眸,弥漫着宰人的氛围,看得出来,他心情真的差到极点。 “您没醉,您没醉,小的立刻去拿酒。”吓坏的店小二,忙又搬来一大坛烈酒,还没放上桌,黝黑的大掌一提,轻易将酒瓮拿过来,连酒杯都省了,打开酒盖,捧起来大口喝着。 陪在一旁的唐绍,示意店小二退下,待门关上后,才摇摇头。 “借酒浇愁,愁更愁,耿兄,你这是何苦呢?心中有何不快,说出来,让兄弟们为你分忧解愁。” 坐在另一侧的常德光,也好言相劝:“耿捕头,咱们兄弟一场,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说出来别客气。” 耿云天重重放下酒坛,醉意兴浓的黑眸,有着道不尽的凄楚,摇摇头。“没用的,你们帮不了我,她……根本不喜欢我。” “耿兄是指君君姑娘?” “除了她,还会有谁,让我像个傻瓜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常德光和唐绍两人使使了眼色,不但不阻止,还帮忙为他斟酒。 “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君君姑娘要耍你?” 醉醺醺的耿云天,忽地神色一凛,拳头重重往桌上一拍。 “她玩弄我,让我爱上她,但她的心,却始终向着斐冷羿!她……该死!” “耿兄怎能确定,君君姑娘的心,在斐庄主身上?” “是呀,你和君君姑娘,两情相悦,她又怎么会爱上斐庄主?你是不是搞错了。” 耿云天拿着酒杯的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把两人吓了一跳。 幸好唐绍反应够快,用摺扇挡住,才没被那杯子里溢洒出来的酒给泼了一脸,常德光就没这么好运了,胸口湿了大半。 耿云天恨恨说道:“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不会错!而且我亲眼看见她,偷偷和斐冷羿幽会,她以为……我在睡觉,其实当时我跟在她身后。” 他打了个嗝,目光又黯了下来。 “我一直认为她有事瞒我,我想查清楚,遂跟着她,想不到却听到她的真心话,该死……该死……天未亮,她就离开我的怀抱,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房,教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说完,丢开酒杯,又捧起酒瓮,咕噜咕噜地喝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常德光和唐绍两人,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突然一声巨响,将两人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耿云天已趴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耿捕头,耿捕头。” 不管常德光怎么摇,耿云天完全没有反应,呼噜呼噜的睡着了,两个男人只好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床上。 唐绍收起摺扇,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可明白了?”这话,不是对常德光说,而是对藏在帘后的人儿说的。 厢房里,缓缓走出一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傅君绣,以及她两位女婢。 “小姐,原来他真的误会你了。” “真想不到,他居然跟茬小姐后头,瞧见小姐进了房,误以为小姐是去幽会斐庄主,难怪这么生气。” 傅君绣一双美眸只是瞪着瘫醉在床上的耿云天,始终沉默。 “君君姑娘?”常德光有些担忧的瞄着她。 突然,傅君绣撩起裙摆,咚咚咚的冲上前,一脚跳上床,重重坐在耿云天的身上。 “笨蛋!” 她卷起袖子,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招呼去。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脑筋是豆腐做的吗?为什么不问我? 有疑问可以找我对质啊,为什么直接给我定罪?你如果问我,我就会告诉你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偏偏你死脑筋不会问,把我当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亏你还是名满江南的铁捕头!” 她每骂一句,就打他一拳,不把心中积怨已久的怨气给发泄出来,她会憋死! 常德光早见识过傅君绣这一面,所以没那么吃惊,而唐绍却是第一次见到,完全看傻了眼。 “她……”他张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 “嘘,你就假装没看到,省得危险。”常德光好心建议,这位君君姑娘一火大起来,可是厉害得很,聪明的人,最好别火上添油。 小昭和芷儿早料到小姐的反应。 “小姐,他醉得不省人事,你再怎么骂,他也听不到啊!” “是啊,小姐,你再打下去,小心把他给打伤了。” “我就是要打他!这人欠揍!他又高又壮,武功又比我好,不这时候打他,等他醒了我还打得过他吗?” 嘿,说得也是喔!丫鬟们点头,觉得这话挺有理。 傅君绣难消满腔的怨气,什么温婉,什么气质,一遇上他,全都丢到九霄云外,本性复发。 “我气他不相信我!枉费我这么一心一意对他,倘若今日不搞清楚,一辈子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常德光冒汗的为耿捕头说话。 “君君姑娘,其实你也别太责怪耿捕头,他是太在乎你了,才会一时冲动。你就原谅他吧。” 至于唐绍,仍旧张着嘴巴,维持一脸的惊异之色。 “哼,算他还有良心,懂得借酒浇愁,要不然我跟他没完没了!” “小姐,等耿捕头醒来,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好澄清误会啊。” 傅君绣望着身下酒臭醺天的家伙,沉吟了会儿,她的答案竟是——“不。” 众人一脸意外。 “小姐?” 傅君绣下了床,整好衣容,再度回复成大家闺秀的模样,仿佛适才那个母老虎只是大伙儿一场错觉,她娉婷来到常德光和唐绍面前,轻轻敛身。 “常大人,唐公子,奴家有一事相求。” 常德光和唐绍两人忙回礼。“不敢,君君姑娘有事请说,不用多礼。”对她,不知怎么着,没来由的让人升起一股敬畏之心,生怕一个不慎,惹毛了母老虎。 “请两位代奴家好好照顾耿捕头,等他醒来,就说奴家配不上他,祝他找到适合的女子。” 常德光和唐绍两人皆一阵讶异,完全没想到,傅君绣的决定竟是如此。 “可是……” “咱们走。” 不等他们开口,傅君绣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完全猜不到,傅君绣到底有何打算? 两人怔怔的看着睡死的耿云天。身为好兄弟,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不过现下最让他们伤脑筋的问题,是等到耿云天醒来后,他们俩该如何跟他解释,他脸上的瘀青红肿是怎么来的? 离开酒楼后,坐在轿子里,小昭这才好奇问:“小姐,你真的不理他了?” 她们才不相信,如此深爱耿云天的小姐,肯放弃耿云天? 小姐的毅力有多强,她们最是了解,即使耿捕头那天极度伤了小姐的心,她依然不死心的查明真相,非要搞清楚原委不可,并请唐绍和常德光协助,趁耿云天喝醉酒,好问出他真正的想法。 “放弃他?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把他迷得死去活来,我当然不会放弃他。” “那小姐为何刚才……” “我故意的。” 美眸闪着怒光,愤愤骂道:“他连问都不问我,就决定放弃我,害我伤心欲绝,就这么跟他解释,然后原谅他?”她摇头。“不,太便宜他了。” “小姐打算如何?” 傅君绣唇角勾起神秘一笑,眯细一对算计的美眸。 “这次,该换他尝尝,被人遗弃是什么滋味。” 翌日,翡翠山庄派人,将捉到的刺客交给官府,对于斐庄主一再遇袭一事,也告知官府。 牡丹帮刺客,这班为钱财杀人的盗匪,一直是各省官府极欲捉拿的罪犯,翡翠山庄能将捉来的几名刺客送给官府,等于是帮了官府一个大忙。 当耿云天听说,婵娟楼花魁上了翡翠山庄派来的马车,住进翡翠山庄时,他神情冷漠,听若罔闻。 这是早就料到的事,他不讶异,有的,是深深的愤怒和哀伤。 没多久,常德光告诉他,傅君绣之所以住进翡翠山庄,是因为山庄的人得到消息,牡丹帮刺客有可能对她不利,她才会暂时去避避风头,并不如外传所说,斐冷羿有意娶她,而她,也对斐冷羿无任何情意。 他讶异牡丹帮要对她不利,但仍是怀疑斐冷羿怎么可能不娶她? 他始终认定,这两人彼此倾心,所以,他才会退出,决定成全她。 然而,不管外头如何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婵娟楼的花魁,当定了庄主夫人,斐冷羿却在一个月后,娶了另一位名唤双双的女子,而非傅君绣。 这消息,让耿云天震惊不已。 “你说什么?”他拉着唐绍,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娶的人,不是她?” “小弟有幸受邀,参加这门喜宴,亲眼瞧见,新娘子的确不是君君姑娘。” “怎么可能!” 唐绍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君君姑娘当时也在场,我瞧她也很开心祝福斐庄主娶得美娇娘,她告诉在下,她和斐庄主之间,只有恩,没有情,当初多亏斐庄主肯将独门解药让予她,用来解救耿兄身上玉狐之毒,为了报恩,所以她答应帮助庄主找出刺客幕后主使者,也因此才会被牡丹刺客盯上。” 耿云天无比震惊。“此话当真?” “若是假,斐庄主娶的,却为何是别人?” 这话,无异是当头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棒,将他给打醒。 她没有嫁给他?她与斐冷羿,只有恩,没有情? 耿云天惊喜交加,但随后,又从喜极中,活活坠人地面。 老天!如果这是真的话,他对她说了什么?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那天,他残忍的对她说,他不会娶青楼女子,如今这句话,成了他的恶梦,狠狠将他给踹入十八层地狱! 他,居然又负了她! 当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时,愧疚懊悔,要时充满在胸臆之间。 他必须立刻见她!他要对她道歉,求取她的原谅。 唐绍摇着扇子,深有感触地说道:“君君姑娘,其实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忠肝义胆,侠骨柔情,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可多得,耿兄应该——”顿住。 唐绍呆了呆,东看看,西瞧瞧,人早离去,连他的话也来不及听完,便迫不及待的走入了。 他扬了扬眉,轻笑摇头,仿佛阜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他收起扇子,往一旁的胡同走去,过了个转角,对等在那儿的佳人,拱手揖礼。 “在下已遵从芷儿姑娘所言,将一切真相告诉他了。” 芷儿轻轻福了福。“多谢唐公子,我这就回去禀告小姐。” “芷儿姑娘请留步。” 她顿住,侧身转过脸。“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芷儿姑娘,是否忘记答应过在下什么?” 芷儿毫不闪躲,对上那幽深明澈的黑眸,微微一笑。“芷儿没忘,公子帮了大忙,芷儿明日会依约到赏荷亭,陪公子饮酒对弈。” “在下会一直等着,不见不散。” 她敛身回礼,举止得宜,落落大方,唇角浅扬的微笑,连唐绍这种遍见各方胭脂的风流才子,也禁不住失神了。 目送那沉稳离去的芳影,唐绍不禁失笑,好一个奇特的女子,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不禁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身为江南才子的魅力了。 他有预感,这一回,自己是动了真心。 在知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后,耿云天立即赶到翡翠山庄。 他真该死!竟然如此糊涂,误会了她。 他必须见她,向她赔罪认错,任她责骂也好,拳打脚踢也罢,只要她肯原谅,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我要见她。” 面对斐冷羿,他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意,态度坚决。 斐冷羿的回答,也不拐弯抹角。“她不想见你。” “我一定要见她!” “请恕在下无法答应。” 厅堂上,弥漫着一股火药味,禁不住让人捏了把冷汗,互相对立的两名男子,谁也不肯妥协。 耿云天拳头紧握,一双怒目直直盯着斐冷羿,至于斐冷羿,则是一派的轻松自若,唇角始终勾着无害的笑容。 “我不会放弃,直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耿捕头如此执着,何苦呢?天下之大,美丽的姑娘,何止一个傅君绣?”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斐冷羿拿起茶盘,品茗着茶香,慢条斯理道:“君绣是在下的红颜知己,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不想见你,在下只好代她拒绝,请耿捕头见谅。” 君绣? 这男人竟直呼他女人的闺名,令他冷沉的脸色,更添了层霜。 斐冷羿对他的怒目相向,不但不生气,反倒十分玩味。 “不与耿捕头见面,是君绣的意思,在下只是转告而已,职责所在,还请耿捕头多多包涵。” “如果我执意一定要见她呢?” 斐冷羿笑意深浓。“翡翠山庄守卫森严,单凭耿捕头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敌众,劝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可恶的家伙! 那笑脸分明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令他看了十分恼火,虽然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说来,全因这男人起的头!若非他,自己也不会误会君绣,偏偏这男人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着风凉话。 的确,翡翠山庄高手如云,凭他一人之力,要进入翡翠山庄十分困难,绝对无法硬闯。 他明白,自己伤了她的心,也难怪她不肯见他。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呢? 他沉思了会儿,骤然道:“我明白了,既然她不肯见我,强求也是枉然,耿某有一事,希望和斐庄主商量。” “除了君绣的事,在下无法帮忙外,耿捕头有何要求,只要在下有能力,必尽力而为。” 很好!他等的,正是他这句话。 “在下要说的,是牡丹刺客的事。” “喔?”斐冷羿眸中闪过一抹精芒,但表面上不动声色,依然保持微笑。“在下洗耳恭听。” “牡丹帮刺客,一直是各官府重金悬赏的帮派,凡是藏匿者,视如同伙,将二并抓起来,这件事,斐庄主不会不知道吧?”这话,似乎暗示了什么。 那双含笑的俊脸,始终深不可测,一派轻松回答道:“在下已将所有抓到的刺客,交给官府。” “是吗?但据耿某所知,庄主似乎还藏了一名刺客,没有交出来。” 此话一出,斐冷羿眼中的笑意即逝,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在下不懂耿捕头的意思。” 真不懂吗? “这么说吧,耿某很清楚,尊夫人的底细。” 话题一扯上妻子,斐冷羿俊美的面孔立即转成凛冽的森冷,浑身进发出慑人的杀气。 耿云天无畏地直视他的眼,两个男人,就这么目光较劲,对峙着。 对于牡丹刺客,耿云天明察暗访多年,别人以为斐冷羿娶的这位新夫人,只是单纯人家的姑娘,他却明白,那女人其实是牡丹刺客的一份子。 斐庄主明知对方身份,却依然将对方娶进门,虽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猜,斐冷羿,在袒护这个女人。 斐冷羿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耿云天不愧是名捕,绝非省油的灯,竟然查出双双的身份,这是他的失策。 能看见那张笑脸变得僵硬难看,心中着实快意不少啦! 耿云天耐心等着,斐冷羿非跟他妥协不可。 许久后,斐冷羿冷冷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跟你一样,都是为了保护挚爱的女子。” 他的回答,让斐冷羿有些意外。 “你的意思是……” “我要与你合作。消灭牡丹帮。” 斐冷羿看了许久,似乎恍悟了什么,收敛起杀气,取而代之的,是对耿云天的欣赏和敬意。 “如何?”他问。 斐冷羿俊抿的唇,逸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我答应。”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不知不觉,她在翡翠山庄已待了两年。 傅君绣平日深居简出,翡翠山庄的人,待她如贵宾,不但给她独立的院落,厮仆也任她使唤。 在这儿,外人进不来,她也可以耳根子清静的不受打扰,仿佛身在世外桃源。 翡翠山庄守卫森严,高手如林,就连一只鸟都难以飞进这铜墙铁壁的山庄。 傅君绣在房里来回的踱步,她,在等一个消息,整个晌乍,她怎么都坐不住。 今天是第十天了,她焦急的等待,不知小昭和芷几去打听得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真是急死人了。 当她远远瞧见芷儿的身影,立即追不及待街上前,抓住两人。 “怎么样,抓到了吗?” 向来沉稳的芷儿,难得露出兴奋的神情。“不但抓到了,还大获全胜。” 傅君绣难掩狂喜的心情。“真的抓到牡丹帮首脑了?太好了!抓到牡丹帮帮主,要找出幕后主使人,便不是难事了。” 这两年来,翡翠山庄倾注所有人马,与官府合作,极力找出牡丹刺客的藏身地点,当十天前,斐冷羿带着大批人马准备夜袭牡丹帮的大本营时,她便寝食难安,始终担忧着。 因为,她知道他也去了。 惶惶担心了十日,如今,她总算可以把压在心口的大石给放下采,并刀分可惜的咬牙。 “真可恶!若非斐冷羿坚持反对,我也想大展身手,给那些刺客一个教训!” “庄主就是怕你有个万一,才不让你去,因为他还得对另一个人交代呢。” 小昭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耿云天。 “他呢?是否平安?” “耿捕头没事,听二庄主说,多亏了有耿捕头和大庄主合作,才能顺利将牡丹帮帮主活逮。” “那就好。”听到他没事,她心中牵挂了多日的担忧,总算得以放下。 芷儿劝道:“小姐,既然这么担心,何不去见他?” “不,还不是时候。”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君绣坚定道:“等到我确定他的真心诚意够了,我才愿意跟他见面。” “这两年来,耿捕头知道有愧小姐,为了弥补,他尽全力查出牡丹帮的藏身地,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希望保护小姐不受这帮盗匪的威胁,其实耿捕头为小姐做的已经够多了。” 小昭也附和道:“不只如此,耿捕头这么做,除了是要保护小姐,还有其他用意呢。” 傅君绣好奇问:“什么用意?” “为你赎身呀,牡丹帮可是朝廷重金悬赏的盗匪,耿捕头说,他要用这笔赏金帮小姐赎身呢。” “他真这么说?” “是啊,二庄主告诉我,这是他亲口说的。” 傅君绣听了喜孜孜。“是吗?他……为了我,如此拼命?” “小姐,你干脆就老实跟他说,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赎身,因为你不是真的青楼女子,想走随时可走。 傅君绣摇头。“若非如此,我又怎能测出他是不是真心。” 小昭故意叹了一大口气。“哎!想要为难人家,又舍不得人家辛苦,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女人的心思果然矛盾呀。” 傅君绣给她说得脸红。 “哼,少糗我,听说你跟那位常捕快,混得倒挺熟的嘛!” 话题一扯上常德光,让小昭脸儿也红了。“我哪有啊。” 芷儿插嘴道:“那位常捕快,自从见到小昭後,便念念不忘呢。” “你还笑我,你跟唐绍公子还不是一样。” “唐公子?”傅君绣瞪大的眼,改而投向芷儿。 这回换芷儿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红晕。“我跟他,只是以文会友。” “小姐,那位唐公子,三天两头来翡翠山庄做客,带字画,送诗词,还不是为了见芷儿一面。” “喔?有这回事?” 芷儿皱眉道:“他只是来找我吟诗作对,切磋罢了。” “切磋?我看是为了取悦你才是真。” “臭小昭,你敢笑我。” 难得芷儿也会有不自在的时候,望着她们互相斗嘴,傅君绣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小昭和芷儿虽然是她的丫鬟,却从小和她一块玩到大,是她的好姐妹、好朋友,如今有良缘来到,她也乐观其成。 此时,翡翠山庄的三小姐,匆匆跑进来。 “君绣姐,不好了!”斐珊瑚三步并作两步,她的粗鲁行径跟傅君绣有得比。 “珊瑚,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我刚听常捕快说,耿大侠他、他……” 傅君绣原本愉悦的笑容,倏地收起,心儿一惊。 “他怎么了?” “常捕快说,耿捕头突然倒地不起,昏迷下醒。” “什么?”傅君绣抓住珊瑚,脸色骤变。“怎么会?他……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不好!他们说,在围捕刺客时,耿大侠被牡丹帮主打了一掌,当时没怎样,谁知回到住处后,突然内伤发作,吐了一大口血呢!” 闻言,傅君绣整个人慌了,再也顾不得坚持,立刻奔出房门。 他受伤了! 被牡丹帮主打了一掌! 吐了一大口血! 怎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才放下心,却突然收到这个恶耗,急得她没去思考细节,一听到他受伤,整个思绪都乱了调。 她匆匆赶到他的住处,寻着他的影子,当她来到门口,见着一堆人站着时,她急奔入内。 “云天怎么了?” 常德光见到她,满脸的忧伤,什么也不说,只是摇着头。 她心儿咚地一声,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你们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云天呢,他在哪?” 唐绍缓缓走过来,对她轻道:“他在房内。”说完,便撇开脸,眼角含泪,极力忍住悲伤。 傅君绣一颗心沉到谷底,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在等着她。 她大步走入房内,当见着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被白布盖住时,她双腿差点没跪下去。 “不……”她不停的摇着头,脸色刷白。“不会的……我不信……” 她整个人几乎快昏倒,感到所有力量抽离了身子。 他死了?怎么可能!她不信,也不要,她企求的,并不是这种结果。 她只是想让他明白,爱一个人时,那种揪心的疼,有多么深,多么刻骨铭心,她只是想让他更珍惜她,然后,她才能放心的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她一直等着他向她提亲,用花轿来迎娶她呢!因为,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梦想。 可现在,梦想在眼前破碎了。 他……死了? 缓缓走到床前,她用颤抖的手掀开白布,瞪着他仿佛沉睡似的面孔,眼眶湿了,画面糊了,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他身上,激动的哭出来。 “你怎么可以死!不!你不能死!你还没娶我过门,怎么可以死!我不准!哇——”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心力交瘁,双拳不住往他胸膛上捶打。 “醒来、醒来,求求你,别抛下我啊!我、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快睁开眼睛啊!” 她趴在他身上痛哭,眼泪沾湿了满颊,也沾湿了他的衣襟。 “只要你醒来,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求你醒来,醒来——云天——” “真的?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对!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呆,住! 傅君绣浑身一僵,一双泪眸震惊的瞪着身下的男人,原本死去的人,眼睛开开,正用炯炯有神的黑眸含笑盯住她,让她一时傻住,震惊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喔。” 她简直不敢置信,他他他——居然装死? “你骗我!” 她愤怒的跳起来,但更快的。一双臂膀将她搂回来,紧紧圈住。 “若不这么做,你怎么会愿意见我。”铁一般的臂膀,牢牢困住这个自投罗网的娇人儿,好不容易将始终不肯见他的女人给骗出来,说他奸诈也好。狡猾也好,总之他学聪明了,明白要对付这女人,得用非常手段。 “你王八蛋!存心吓死人吗?放手!” “不!我不放!这辈子,你休想要我放开你!” 他狠狠吻住她。两年了,他整整忍了两年,够久了,抓到了牡丹刺客,破了总坛,他终于可以放心,不再有人会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滑入的唇舌,很快的征服这个倔强泼辣的小东西,果不其然,对付她最快的招数,依然是一个吻。 即使她试图挣扎,但在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后,紧握的绣拳也缓缓攀上他的肩,回应他热烈的索求。 这是她的罩门,她的弱点,这辈子,她都拒绝不了他的吻。 其他配合演戏的人,早就识相的离开,留给这对冤家独处的空间。 他有多久没尝她了? 两年,像是两世那么久,久到他的心会痛,夜不成眠,知道自己除了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爱上任何女人。 积压了两年的欲望,化为激烈的渴吻,来不及卸下两人的衣衫…… 她融了,瘫了,毫无保留的接纳他,在相思满溢的当口,与他同样的饥渴,满足他的索求,因为,谁教自己这么这么的爱他呢! 虽然,她仍气他装死,把她拐来,害她差点心碎得想死掉,不过没关系,现在让他得逞,来日方长,她再好好向他讨回这笔帐! 汗水交缠,欢愉如浪,将她席卷淹没,闭上眼,再也无法思考。 尾声 “嗯……” 傅君绣手捂着嘴,感到一阵反胃,膳食搁在案上,都快凉了,但她就是没有食欲,一看到就想吐。 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小姐,吃点吧。” “不吃。” “喝汤?” “不喝。” “会饿着的。” “不饿。” “我指的是你肚里的孩子。他会饿。” 芳唇抿了抿,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般,嘟起嘴儿,垮着脸。 “这孩子准像他爹,故意挑食,让做娘的不好受。” 这话,让小昭和芷儿不由得噗哧一笑。 “这叫害喜,孩子尚未出生,做娘的就诬赖他,我看啦,他跟他爹一样命苦。” “哼,谁教孩子的爹装死骗我,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自从上回被耿云天骗去,被他彻头彻脚吃到底,两个月后,癸水没来,找大夫把脉,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 芷儿叹气道:“我现在比较同情姑爷,他想见小姐,还得得到小姐的同意呢,真可怜。”自从小姐有了身孕,虽尚未成亲,但她和小昭已把耿云天认定为姑爷,也改了称呼。 “小姐,咱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牡丹帮已被剿灭,斐庄主也解决了幕后主使者,咱们该还的恩情都还了,现在呢?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我在等。” “等?等什么?” “等姑爷知道我有了身孕的事后,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芷儿皱眉,依她对小姐性子的了解,猜测道:“小姐该不会现在还不肯离开山庄,只是为了要整姑爷吧?” 傅君绣咧开一抹顽皮的笑意。“没错,我已经放出风声,说我怀孕了,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他耳里。” 芷儿摇摇头。“小姐让姑爷知道怀了他的孩子,却又不肯让他进山庄来,这不摆明了存心折磨姑爷?” “只有这样,他才会了解,心碎的滋味是什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装死骗我! 唯有如此,他才会更珍惜我。” 自从怀了他的孩子,这喜讯令她狂喜不已。 别的姑娘家,未出阁前有孕,是吓得不得了,她却例外,第一个想法是,这回,耿云天想赖也赖不掉了。 他这辈子,非对她负责不可! 一想到此事,她就乐不可支;有了筹码,不怕耿云天这块肥肉跑掉,嘿嘿好笑了好几天。 “嗯……”她捂住嘴,又想干呕了。 唯独害喜这件事,让她无法高兴起来,因为她没想到这么难受,吃不好,睡不好,没精神,容色憔悴,难受死了! “我想睡一下,你们退下吧。” 小昭和芷儿为小姐盖好被子,放下罗帐后,两人便退出去。 她躺在床榻上,闭上眼,想有个好眠,但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成眠,偏偏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杂人声,扰得她头都疼了。 “谁在外头吵吵闹闹的?扰得我无法休息。” “庄主夫人特来探望傅姑娘呢。” “啊,是夫人吗?请进来吧。” 斐冷羿娶进门的这位庄主夫人,傅君绣对她可是非常有好感呢,因为这位庄主夫人有着爽朗的性子,毫不做作,甚至有些小迷糊,十分可爱。 她傅君绣结交朋友,向来不喜欢忸怩造作、勾心斗角的人,庄主夫人直率善良的个性,跟她可是非常契合呢! 不一会儿,一位俏丽的人儿走进来,生得娇俏可爱,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活美眸,不是绝世美女,却是那种让人看了很舒服,不自觉就想亲近亲近的女子。 “傅姑娘?”乔双双一见到脸色苍白的傅君绣想要起身相迎,立刻惊讶的上前。“快别起来。” “奴家身子欠安,不能亲自迎接夫人,请见谅。” “哪儿的话,别见外,哪里不舒服?怎不叫大夫呢,秀儿,快去请大夫来。” 乔双双一脸担忧,忙吩咐丫鬟秀儿。 “是,夫人。” “不,不用了。” “不舒服就该看大夫呀。” “我只是吃不下。” “那更不行呀,不吃东西迟早生病。” “吃了就吐,教我如何进食?”才说着,她又捂住口,干呕了几声,难受得直想骂粗话。 “是东西不好吃吗?还是坏了?我叫厨娘再重新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傅君绣愣住,抬起美眸,奇怪的望着她。 乔双双眨眨疑惑的大眼。“怎么了?” “夫人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之所以吃了东西想吐的原因啊。” 乔双双老实的摇头,一脸茫然。 “怎么?庄主没告诉你,我有了?” 乔双双呆住。“你有了?” “是呀。” “你怀了孩子?” “当然是孩子,总不可能是金子、银子,该死……我的胃好不舒服,又想吐了……”说完,她又忙着捂住嘴,脸色因为难受而益加苍白,她的胃真的好不舒服啊。 因为忙着想吐,所以她没注意到,身旁那张俏脸在听到她有了身孕时,恍如晴天霹雳,僵住不动。 傅君绣心情降到了谷底,那男人让她爱得死去活来,在她肚里播了种,结果连孩子也让她难受得死去活来,她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父子吗? “呕……真可恶,早知道怀孕这么难受,我就不要了。” 她越想越生气,这时候哪还顾得到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只想骂那个害她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的始作俑者! “都是那该死的臭男人害的,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你知道我为何恨他吗? 因为他很可恶!很缺德!我今天会这么惨,全是他——咦?人呢?” 她呆住,东瞧西看,四处张望,听众早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她说错了什么吗? 仔细想想,适才庄主夫人神情好像怪怪的,噢!管她的!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理别人。 该死的害喜!该死的耿云天! “嗯!” 她无力的卧倒在床上,闭上限,突然好想念他啊……此刻她真恨不得他就在自己身边,好让她有机会赏他几个拳头!明明是他种的因,却是她来承受结的果。 她昏昏沉沉的,神智逐渐模糊,沉睡之前,嘴里仍喃喃地念着。 “耿云天……你完蛋了……欠我的……要用一辈子还了……” 她作了一个梦,梦见他来找她了。 梦里的他,浓眉深锁,神情担忧,却又带着喜悦,那目光是那么热切、那么渴望,令她好开心。 她就知道,他等不及见到她,暖烫的唇,在她脸上印下点点亲吻,那么真实,仿佛不是梦境,而他真的在她身边,还用大掌摸着她的脸,接着往下移,覆盖住她因怀孕而变得更为饱满的浑圆。 最后,大掌来到她的小腹,轻轻放在上头。 “君绣……我的孩子,你怀了我的孩子……” “是的……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她满意的扬起唇角,说着喃喃呓语。 低哑的唇,来到她耳边,轻声细语:“是的,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要娶你。” “想娶我……你得求我……否则……不准来翡翠山庄……”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这样……你才会珍惜我,不会再负了我、我不要你负我,不要。” 原来如此啊,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待在翡翠山庄,不肯见他的原因。 耿云天轻声叹息。这刁钻的小东西,这么会折磨人,他有几条命,敢再负她呀? 要对付她,果然还是要用非常手段。 大掌将这柔弱的身子搂紧,向她说着坚定的誓言。 “你放心,我这就带你走,咱们回家乡,向你父母提亲,拜堂成亲,做我的妻子,生一堆孩子,好吗?” 芳唇禁不住扬起得意的笑容,憔悴苍白的容颜,浮起了幸福的红晕。 连日来不得好眠的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安稳,继续作这场美梦。 睡吧,他在她脸上,眷宠的印下一吻。 睡饱后,她将会发现,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因为,他闯入翡翠山庄,将她掳了出来,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迈向回乡的路上。 【全书完】 编注: 关于翡翠山庄庄主斐冷羿和牡丹刺客乔双双的爱情故事,请翻阅《花嫁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