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里的单恋情事》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个被绵延青山环抱的山庄,一幢拥有着像血一样绛红颜色屋瓦的山庄。 山庄世代以制茶为业,绵延翠绿的茶园团绕周围,一圈圈、一层层,望不见尽头。 在那一大片葱绿下,那一点点似血一样绛红的屋瓦,虽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却像恶梦、诅咒。 尤其在山庄的主人,一连娶了三个美娇妻,却都相继背叛他而去之后,性情大变的山庄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当晚,一场大火烧毁了山庄,烧毁了一部分茶园,山庄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个与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儿子。 之后,山庄重新被翻建起来,屋瓦仍是如血一样的绛红,没有人敢去改变它,有人称它是恶魔的家。 住在山庄里的主人们,拥有世人称羡的财富,拥有令所有男人羡慕的相貌、学识、智慧、身材、能力、交际手腕…… 然而,他们却也羡慕天下所有的男人,羡慕他们能拥有爱情! 爱情呀爱情,当山庄里的五个男主人们渐渐长大、成熟之后,才知道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梦。 第一章 女人是恶梦,是诅咒,是无法治愈的疼痛,是扒开伤疤仍血流不止的伤口,是摧毁人尊严的毒药,是贪婪和永不见天日的阴影。 至少,对他的家族和他来说,都是。 阴影笼罩着他,而他,是个见证者。 “妈妈,你在干什么?”小男孩眨着一对天真湛亮的眼,盯着眼前来回忙碌,不停打开所有柜子,搜刮贵重物品的妇人。 妇人的反应是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你闭嘴,问什么?给我乖乖地站在那儿不准动,知道吗?” 小男孩委屈地缩缩脖子,往后退开一人步、缩到角落,双手抱膝,蜷缩起来。 妇人又忙了一阵,偌大空间中不断传来因橱柜开关、抽屉拉扯坠地的碰撞声,终于,声音停止了,妇人手中拎着的行李袋也装满了。 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妈妈,你要去哪里?”小男孩虽害怕,但心中的害怕怎也敌不过即将失去的恐惧。 他急忙忙地由角落爬起,冲上前来,抱化母亲的双腿。 妇人暂时地抛开双手紧拎着的行李袋。 “你问我要去哪里?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恶魔居住的地方!”她尖声喊着,一手边用力拉扯,使尽全身力气,毫不怜惜地想扯开紧抱着她双腿的小男孩。 “妈妈,不要。”小男孩不依,更用力的抱紧她的双腿。 “放手!”妇人嘶吼。 小男孩摇头,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不要,妈妈……” “你放不放?”妇人愤怒的脸庞扭曲狰狞。 “妈妈,不要,不要走。”小男孩还是拚命的摇头。 “我不是你妈。”妇人绝情的说。 “不是,你是我妈妈,是我的妈妈……”小男孩哽咽地道。 “我不是。”妇人狠厉地否认,表情绝然,“我真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你,我不想跟那个男人有一点点的牵扯,我真想掐死你,你知道吗?从你生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亲手掐死你!” 小男孩为她脸上的神情感到惧怕,但小小的双手仍不敢放松,就怕这一放松,他就永远失去她。 “不,你是喜欢我的,你是爱我的,因为你是我妈妈!” “喜欢你?爱你?”妇人几乎是尖叫着,这一次她为了扒开小男孩的手,甚至不惜伤害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他宛若枯枝的手骨。 高高地,她将男孩拎起,与他对视。 “你在作梦吗?我怎可能会爱你呢?我最恨你的父亲了,我恨那个男人,当初生你,不过是为了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好处罢了,谁知道那个烂人,居然什么也没给我!你再看看,我为了生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模样了?腰围足足宽了好几寸。你居然会说我是爱你的?那我现在就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有多恨你,就是你这张脸,你这张长得像你父亲的脸,我恨不得杀了你,杀了你们!” 妇人发狂似地出手,疯了般的掐紧小男孩的脖子,用力、用力,一再地使力。 “妈、妈……”小男孩的脸由白翻青,再由青翻紫,眼见就要断气。 不知是因那气若游丝的喊声,震醒了妇人的些微神志,还是天生的母性让她回过神来,她似被烫着了般的抽回双手,将小男孩朝角落一摔。 “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是你的母亲,别叫我、也别喊我,我要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 说完话,她看也不看被摔在角落的男孩一眼,拎起旅行袋,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小男孩一动也不动,撞击到桌角的眉心,划开一道血口,血珠一滴一滴的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染红了一切,就像山庄绛红的屋檐一样,红得不协调,在那一大片的翠绿中。 他已经许久不再回忆起这段往事,若不是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不会再一次地想起那段不堪的童年。 “你是恶魔、你是魔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恨你,傅学礼,我恨你,我诅咒你下地狱!”女人叫嚣着,几度企图冲上前来掐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俊美的脸孔,那黑得发亮的眼瞳,浓眉、挺鼻、厚薄适中的唇,和唇角那抹微勾起的弧度,他太过耀眼,耀眼得如暗海中的星子,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女人。 “但我以为我不一样,你不是与我在一起了吗?”女人再度扑过来。 傅学礼轻而易举地擒住她,“那是你自以为自己不同,不是我。在我的眼中,你们都一样贪心、愚蠢又无知。” “你……”女人的手被他抓疼了。“我恨你,恨不得你下地狱!” 女人又开始漫骂,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你已经说过了,而我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收回自己一手的同时,他将她用力推开,一甩,看也不看一眼,仿佛她只是件被他随意弃置的物品。“在我回来之时,不想再见到你。” 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他转身走到一旁的沙发,由上头捞起西装外套,潇洒地套上,迈步朝外走。 “傅学礼!”女人不甘心地在他的身后尖声呐喊,“我恨你、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下地狱!” “换点新词吧!”他脚步没停,冷冷地说。 “傅学礼!”女人又尖叫。 这次他连回应也没有。 “我不要分手呀,我不要!”女人哭了出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知道了吗?我说的话,你都清楚了?从这里往外看,等三十秒,看到我手里打着的红色的灯光之后,就往外冲,知道吗?” 一个年龄约莫五十上下,身形矮小的男子粗鲁地揪着女孩的衣领,摇晃了几下,一脸凶恶地说。 女孩骨架纤细,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在被揪起的同时彷若一朵白花,轻颤在微风中。 齐楚楚,人如其名,楚楚可怜,虽已将年满十八,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让她看起来又瘦又小,活像是个国中生,还因为某些因素,她那细细的眉宇间总堆着浓浓的愁,小小的唇紧抿着,没有血色,肌肤更是白得透明,若不是那一头乌亮的长发,和一对圆滚黑亮的眼,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游荡在阳间,舍不得离去的鬼魂。 “听清楚了没有?一声不吭的,你变哑巴啦!”男人更加凶恶的揪紧她的衣领,将她给拉近,还嫌恶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我……我知道了。”楚楚被揪得双脚离地,晃得头都晕了。 “知道就要应。”男人朝着地上又吐了口口水。 “我……”楚楚咬着嘴唇,不敢再回嘴,无助的眸光拉向一旁的一个女人。 “哎呀,我说顺仔,你快把她给放下来,你把她揪着晃呀晃的,晃到她都晕头转向了,等一下怎么冲出去给车撞?”说话的女人叫吴娟,她是楚楚的亲生母亲。 给车撞 没错,是给车撞,那是楚楚平日的工作,母亲和继父会先选好下手的目标,然后安排好时间,不管是用强迫的,还是刻意将楚楚给推出去撞车,反正事故发生后,他们就会向对方要求赔偿。 “哼,这个死丫头会老板着一张脸给我看,就是有你在为她撑腰。”楚楚的继父终于松手放开她,不过为了泄愤,在松手的刹那他还故意将她一推,让她直冲不远处的墙面。 “呀!”楚楚尖叫一声,伸出双手顶在墙上,尽量避免受伤。 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自从母亲认识了继父,听从继父的怂恿,将脑筋动到她身上,强迫她成为车祸事故的受害者起,她的身上就没有一天不是伤痕累累,有时会在医院里躺上一段时间,直到伤好,她的恶梦又一再重复。 说真的,楚楚曾经认真想过,总有一天,她应该会死于车轮之下。 “臭丫头,你叫什么叫?”继父凶恶地瞪着她,高高举起,摆明了说,你若敢再出声,我一定狠揍你一顿。“我告诉你,你眼睛可给我放亮一点,等一下会出现的那部车,我可是认真的观察了很久,能开得起这种车子的人,全台湾没有几个,你一定要给我撞得精彩,最好是飞起来,跌在引擎盖上,这样我们才能敲到多一点的钱,知道吗?” “……”楚楚抖着唇瓣不敢应话。 “知不知道?”继父一吼,大步上前,眼见抡着拳头的一手就要落下,往楚楚的身上招呼。 “知道。”楚楚早已吓白了脸,蜷缩起身子,缩在墙角。 “好了、好了,她知道就好了,你就少骂她两句了。”吴娟终于开口,上前来拉住顺仔。 “哼,就是犯贱,不骂不打,她就是不听话。”又骂了好几句,连三字经都飙出口,最终又以吐了口口水做结尾。“阿娟,你把她看好,我过去给你们打暗号。” “好啦、好啦,去吧、去吧!”吴娟说。 看了吴娟一眼,转向楚楚,他又骂:“哼,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合作,要不,今晚回去之后,就有你瞧!” 楚楚缩缩脖子,再度将自己缩在墙角。 “去吧、去吧!”吴娟拍拍他的背。 顺仔又咒骂了几声,才转身离开。 “你听清楚了吗?等一下你最好乖乖的合作,否则晚上回去之后,别说我不是你阿母,就算是你死去的死鬼老爸还在,也救不了你!”啐了声,吴娟一脸嫌恶样。 一如继父的计画,当那部bmw x5的休旅车由pub的专属停车场驶出,楚楚见到了继父的红外线光源暗号,即拔腿往外狂奔。 事情的发生不过在那零点一秒,傅学礼只见到车前一个人影晃过,猛地踩煞车,但已来不及。 那一声碰撞非常大声,在宁静的夜中显得非常剌耳。 虽然过往已有过多次经验,但这一回的撞击很不同,楚楚被撞得高高地飞起,有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道白光,白光里有朦胧身影,是她死去的父亲来接她了吗?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可以不用再忍受这种皮肉撞击,痛彻心扉的疼? 砰地一声,傅学礼眼见被撞飞起的人,先高高腾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重力摔落在引擎盖上,还好他即时煞住了车子,才没在她滚落引擎盖的刹那,让她被轮子辗过。 深吸了一口气,他停好车,下车来察看。 几乎是同时,躲在一旁早巳准备好的吴娟,冲了出来,“哎呀,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撞到我女儿了,你杀了我女儿了!” 她没先奔过去检查楚楚的伤势,倒是先揪住傅学礼,拉扯着他。 傅学礼瞥了她一眼,忧心忡忡地看向车前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你先别拉着我,让我先看看她怎么了。” 奋力一挣,他挣开了吴娟的拉扯,冲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楚楚。 深红色的血,从她额前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遮去了她的容颜,让他的心蓦地一悸,一幅极相似的场景顿时在他脑中闪现,是小时候母亲离去前挥手将他推开,害他撞伤眉心的画面。 “喂、喂。”他双手颤抖,朝着双眸紧闭的楚楚叫唤了几声。 见她动也不动,他连忙将她抱起,急急地走回车旁,打开车门。 “喂,你要抱我女儿去哪里?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撞死了我女儿的杀人凶手!”吴娟又冲上前来,拉扯槌打着傅学礼。 实在忍无可忍,傅学礼板起了脸孔,大声一吼:“你女儿还没死,如果你不想我尽速将她送医,到时候她可能真的死了,你可别怪我!” 这一吼,还真吼愣了吴娟。 “还不帮我拉开后座车门。” 吴娟还真上前,乖乖地帮他拉开车门。 傅学礼将楚楚放入后座,砰地甩上车门。 “这是我的名片,我先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就医,你要跟上来也行,或是等一下可以直接跟我电话联络。” 说着,他极速奔上驾驶座,马上将车入档,咻地开走。 楚楚的继父回到事发现场时,只见到吴娟一人呆呆地站在车道中。 “啊人咧?”他问。 吴娟愣了愣,将手中的名片递给他。 他往名片看了一眼,接着高兴的拍手,大笑起来。 “我就说那小子会是只肥羊,你看,果然,傅氏贸易和航运的总经理耶,我看这一次,我们铁定能捞到不少钱呦!” 吴娟看着他,再看看他手中的名片,是良心发现吗?她不知道,只是突然地想起了一件事。 “可是……我刚刚看楚楚一动也不动了。” “你管她那么多干嘛?”顺仔不悦地咒骂了声,“那个死丫头的命就跟九命怪猫一样硬,放心好了,她死不了的!” “是这样吗……” “当然了,你现在只要想想,我们到底要向那个有钱的小子勒索多少钱,还有我们要怎么花那笔钱就好了!” 顺仔呵呵笑着,良心早已泯灭。 经过电话联络,吴娟和顺仔也已赶来医院,三人坐在手术室外。 傅学礼紧纠着眉心,神色凝重,时而抬起头来望向手术室。 顺仔和吴娟则与他不同,他们是着急,但急的并不是手术室里的楚楚有没有生命危险,而是频频盯着傅学礼瞧,看能从他的身上削下多少好处来。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和一个护士由里头走出来。 “谁是齐楚楚的亲人?”医生问。 顺仔和吴娟假装紧张的靠过来。“医生,我是楚楚的妈妈。” “我是楚楚的爸爸。” “喔。”医生各看了他们俩一眼,说:“原则上她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脑震荡现象,需要再观察几天,至于她断了的左腿,经过方才手术,已经帮她上了钢钉固定,等到石膏拆了,经过复健,她就能恢复行动,不过得在一年后再来开一次刀,把钢钉拿掉。” “什么?她的腿断了!”顺仔大喊,脸色骤变。 这下,那个丫头得休息上一段时间,那他们要吃什么、喝什么?还要拿什么来还他的赌债? “医生呀,请问一下,我女儿的脚要复健,需要多久时间?”吴娟倒是问出了顺仔的心声。 “这个……”医生想了下,往傅学礼一瞧。“这得看个人了,每个人都不一定,有人快,有人慢。” “这样……”吴娟低头看着紧握的双手,再度抬起头来的刹那,与顺仔交换了记眸光,很快地,她的脸上已泪水纵横。“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家里还是靠她一个人工作赚钱,才能勉强支撑住,现在她倒下了,我们要靠什么呀,我们、我们……哇……” 说到尾,她哇地一声,用力的哭了起来,也不怕丢脸,为的就是达到目的,让他们眼中的肥羊,乖乖地双手奉上金钱。 “阿娟呀,你这是干嘛?”顺仔假意上前安慰人。 傅学礼的眉头仍旧深锁,穿着白袍的医生与他对望了会儿,踱步到他身旁,伸出一手来拍拍他的肩。 “你处理好这儿之后,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要告诉你。”说完,他一叹,转头望了眼那对抱在一起痛哭的夫妻,随即转身离开。 原来,他与傅学礼相识,不,该说不仅是相识,他们甚至是生死柑交的好友,所以,傅学礼才在第一时间将齐楚楚送到他的医院来。 看着好友走远,傅学礼紧绷着的容颜更加晦暗。 “我不知怎么安慰你们,我也一向不会安慰人,不过你们放心,关于你女儿的医疗费用,我会全额负担,当然了,还包括这段时间她不能去工作的所有损失。” “真的?”哭声戛止,吴娟揉揉哭红了的眼,因为目的已经达到。 “当然。” 第二章 “怎样?都跟他们谈妥了?关于赔偿的问题,他们有狮子大开口吗?”凤甫山,傅学礼的好友,也是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方才亲自为齐楚楚开刀的医生,斜靠在墙上,嘴角咬着根烟,站在读片灯箱旁,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人。 傅学礼挑了挑眉,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倒是目光特别停留在他嘴里含着的烟上,“你们医学公报上不是说,有抽烟的人比没抽烟的人罹患肺癌的比例足足高过两倍,你怎还抽烟?” 凤甫山睐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抽吗?” “我又不是医生。”反脚将门给踢上,傅学礼踱了过来,随意拉过摆在一旁的木椅,调整了个角度坐下。 “听你的言下之意,就是也抽喽?”凤甫山咧嘴一笑,从读片灯箱旁走开,回到他的办公桌旁,拉开桌上的一个烟盒,取出一根抛给傅学礼。 “当然。”傅学礼接住香烟,直接往嘴里送,“我不仅抽烟、喝酒、开快车、换女人如换衣服、夜夜狂欢,所有可以做的坏事全做了,你说我会在乎因为抽烟而致癌这一点小事吗?” “至少,你没杀人放火吧?”凤甫山睨了他一眼,笑得更灿烂。 傅学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种事我没兴趣。” “所以我才说你这个残酷的坏东西,不全然真是个坏蛋。”两指夹住嘴角的烟,凤甫山朝着白亮的天花板和日光灯吐出一口烟圈。 “这句话由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傅学礼也朝上吐出几个烟圈。 “你是说我没你坏,还是比你坏?”凤甫山边说边笑。 “彼此彼此啦。”朝着他眨了下眼,傅学礼可懒得说谎,更不喜欢说好听话。 “所以说……”凤甫山停顿几秒,向天花板又吐了几个烟圈,目光骤然拉向读片灯箱,“像我们这种绝非善类的人,居然也有人敢向我们敲诈,肯定是自找死路。” 敲诈? 傅学礼跨步走来,来到他身旁,站在灯箱的另一边,“你的意思?” “那一对老夫妻跟你敲诈了多少?”双指夹着烟,凤甫山说。 “什么意思?”微勾的嘴角,傅学礼危险地眯起了眼。 “我说那个刚被我送出手术室,倒楣的被你给撞上的可怜女孩的可恶父母,他们狮子大开口了吗?跟你要求多少赔偿金?” “我先给了他们三十万。”说话的同时,傅学礼的眉心微蹙起。 凤甫山吹了记响亮哨音,“想不到傅二少你一出手,仍是那么大方呀!” 傅学礼狠瞪了他一眼,明白表示要他闭嘴。 凤甫山嘴里发出啧啧响声,“给多少钱是无所谓,因为你不过是花钱消灾,不过这张x光片的主人可就糟了。” 随着他的提醒,傅学礼将眸光拉到灯箱上,声线一沉,“讲重点!” “我发觉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她的住院登记中写着,她的年龄应该是十七岁又八个月,这样的孩子,居然会在短短的一、两年间,有过许多骨折的痕迹。 想想,她是个女孩耶,尤其是这个年龄,谁不是最爱漂亮的呢?又有谁会把自己弄得都是伤?而且这还都是旧伤未好,新伤又生……” “讲重点!”不想听他继续唠叨,傅学礼再度开口打断他的话。 “不知傅二少你听过诈骗没有?”在台湾,各种版本都有,而目前他们遇到的,可算得上是最残忍的一种。 “你是说……”傅学礼的双眼再度眯起。 “没错,他们是在向你敲诈勒索,不过可怜的是那个女孩,那个被拿来当成车祸工具牺牲的女孩!” 傅学礼紧抿着唇线没再多说什么,两个大男人独处的空间又安静了下来,两人指间的烟圈一圈圈地往上飘,直到快燃尽,傅学礼的唇瓣掀了掀,才又开口:“只要人心是贪婪的,就算再亲的亲人,都会被拿出来牺牲!” 他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体认? 如今,他在那个被送进手术室的女孩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阴影。 齐楚楚由黑暗中醒来,是因为开门的声音。 曾经,她以为自己就要醒不过来了,也真的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但她还是张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环境。 不,或许不该说是陌生,一年之间,她会在这样的地方住上好长一段时间,只是都不是同一家医院。 她不喜欢医院,不喜欢这里的消毒药水味,却又很喜欢待住医院里,因为唯有在医院里,她才有一丝丝安全感。 “我想这个时间,你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傅学礼一进到病房里,就眼尖地察觉到病床上的人儿在挪动身体。 他的声音让躺在病床上的楚楚神经紧绷,如一只处于警戒状态的受伤小动物,盯着朝她靠近的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往病床角落缩。 然而,这一缩,她受伤的一腿抽动,疼得她喊出声来。 “你的脚骨折了,是穿透性骨折,医生已经帮你开过刀,上了钢钉,等石膏拆了,去做复健,就可以恢复行动。”傅学礼说着,反手推上门,不疾不徐地走向她。 来到她的病床旁,他的目光先是扫视过她打上石膏的一脚,再慢慢往上拉,落在她巴掌大的俏睑上。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有着细细的眉、小小的鼻、小小的嘴,和两汪不协调的大眼,那本该是她最迷人的地方,然而,那两汪如潭一样的瞳仁中却掩不住惧色,仿佛一只身受重伤,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惶惶难安。 “我……我的脚要多久才能好?”几乎是吞咽过好几次唾沫,楚楚才困难地由喉间挤出声音来。 “这不一定,要看复健的情况而定。”傅学礼选择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楚楚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咬着嘴唇,似乎正在想菩什么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终于,她再次开口,不过眼里的惧怕没少,声音极轻极小,像将提及的话,是她的梦魇、是她最害怕的事。 “你……是撞到我的人吗?” 傅学礼看着她,心里有股难以言语的苦闷,这在童年之后,就不曾出现过。 很快地,他将这解释为对她的怜悯,一种同样被至亲背叛利用的怜悯。 “是的!”他说,眸光不闪不避,直视着她。 楚楚咬了咬嘴唇,被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他们呢?” 那一对她既爱又怕的亲人呢? 其实何必问?她心里很明白,想必眼前的这位无辜的男人已经付给她的双亲一笔钱,而且那笔钱足够让他们挥霍上几天,所以她的母亲籼继父才会离开医院。 “你的爸妈?”提到这两个人,傅学礼的声音明显变得冷沉了些,不过俊颜上的神色未变。 “是我的妈妈和继父。”楚楚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向他解释得这么清楚。 “继父?” “嗯。”楚楚点头,眸眶中不自觉地染上一层薄薄水雾,“我爸爸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原来。”傅学礼低低地一哼。 惊觉自己说得太多,楚楚赶紧低头,双手慌乱地抹了抹眼泪,“我……对不起!” 她想再说些什么,但已找不到话题,唯一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她不是故意要让他撞上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 “为什么道歉?”他可以将她的道歉解释为是为她母亲和继父的诈骗行为吗? “我……”楚楚倏地抬起头来望向他,欲言又止。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傅学礼试探性地说。 楚楚连忙打断他的话,“不是的,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因为、因为……” 话又接不下去了,她不能说出真相呀! 一旦说出来了,他会气炸了吧?妈妈和继父会被控告,会被抓去关起来吧?届时,就剩她孤孤单单一人,她该怎么办? “因为什么?”傅学礼紧瞅着她,瞅出她眼里的慌乱。 楚楚无语,只是一个劲地咬住嘴唇,“我……你有赔我妈妈他们很多钱吗?” 这是让她觉得最抱歉的原因。 “先给了三十万。”傅学礼勾唇一笑,但眼里闪过的是冰冷。 “三十万!”楚楚的脸整个皱了起来,眉心里净是愁,“对不起!” 她又说了一次,好怕,好伯母亲和继父真将他给当成了肥羊,想藉着这次机会,海削一笔。 “又向我说对不起?”观察了她一阵,傅学礼已得到结论。 她果然如他所想,是个身不由己、受人摆布的可怜人! “我……”眼眶又红了,楚楚的喉间净是泪水,再一次地说不出话来。 是呀,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病房的门喀地一声,被人由外头推开来,来人还没进病房里来,大声的吵骂声已先传了进来。 “你在搞什么?三十万耶,三十万你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轻轻松松的几小时不到,就在牌桌上输掉?!” “我怎么知道我会输?我也是想翻本呀!” 是母亲和继父,楚楚下意识地一颤,缩了缩身体,想往傅学礼的身旁靠。 她的惊吓、她的慌张和害怕,傅学礼全看入了眼中,了然于心。 他不动声色,伸出一手紧握住楚楚的。 楚楚怔愕地抬起脸来看着他。 他拍拍她的手,等着那一对贪心的夫妻进入病房来。 吴娟和顺仔一进到病房来,见到傅学礼也在,吓了一大跳。 “呃……傅先生,没想到你真有心,来看我们家楚楚呀?”吴娟拍了拍胸口,稳住心跳,狠狠地瞪了顺仔一眼。 还好他们没提到诈钱的事,否则就糟了。 “楚楚呀,你醒了?”继父更恶心,因为有第三者在场,他居然假意关心起楚楚来。 “我……”楚楚很讨厌他的嘴脸,更害怕让母亲和继父发觉傅学礼握着她的手,于是她偷偷抽回自己的小手。 “她才刚醒。”看着自己落空的一手,傅学礼不明白怎么回事,自己的心里竟有一抹怅然。“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想了下,过往的他,绝对无这般好心,天下需要人伸出援手的何其多,他能帮得了几个、救得了几个? 最好的法子,就是视而不见! 但这一回不同,他是想帮这个女孩。 “什么消息?” 吴娟和顺仔一起围过来,对于眼前出手阔绰的傅学礼,他们想着的,是如何由他身上削下更多钱,最好是能狠狠地海捞一笔。 傅学礼眯起眼来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我来是想跟两位说,方才我和医生谈过,关于令嫒脚伤的问题。” “楚楚的脚有什么问题吗?”或许是母女天性,吴娟还有一丁点的关心。 傅学礼看着她,眸光变得犀利,仿佛要看透了她,让吴娟有点心虚,不敢与他对视,赶紧将头转开。 “医生说……令嫒的脚可能好不了了,因为是穿透性骨折,虽然打了钢钉固定,也把骨头调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由于一部分的原骨组织已被破坏,所以就算经过复健,恐怕也很难像从前一样的走路。” “咦?”楚楚惊愕地望着他,怎么跟他刚刚说的不同? “意思就是说,会跛脚?”吴娟和颐仔异口同声问。 傅学礼朝着两人点头。 “脚跛了我们还玩什么?”耐不住心急,颐仔脱口而出。 吴娟吓得想捣他的嘴。“你说什么啦?” “这……”发觉自己失言,顺仔的脸色蓦地一阵青一阵白。“我……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我们两个都是靠这个女儿在养,现在她脚残了,我们以后靠什么吃穿呢?年轻人,我女儿的脚可是你撞断的,你要赔偿我们,不然我们就等着上法院!” 豁出去了,顺仔想干脆一次将钱敲够。 “颐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或许是还有一点点良知吧?吴娟上前来拉人。 “你装什么好人啊?你想想看,你女儿脚跛了,往后我们俩难道要去喝西北风吗?而且还要带着她这个没用的拖油瓶!” 继父的话越讲越难听,让楚楚的脑袋越垂越低,在傅学礼的面前,她再也抬不起头来,既伤心又难过。 “你……”吴娟无话反驳顺仔。 “你想要多少?”这一切,傅学礼全看在眼中。 这一句话,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吵吵闹闹的顺仔马上安静下来,和吴娟对望了眼。 两人一阵评估后,顺仔拾起一手,比出三根手指。 “这样。” 傅学礼看着他的手指,“三十万?”他故意猜道,知道此人的贪心绝对不只这区区三十万元。 “什么三十万……”果然,顺仔差点跳起来,“我们要的是三百万!你想想,我一个女儿养到这么大,腿却莫名其妙被你给撞断了,以她可以工作养活我和我老婆的时间来算,至少还有三、四十年,这样,你还认为三百万太多吗?” 傅学礼一听,忍不住勾唇一笑,“是,听你这样说起来,似乎是挺合理的!” 楚楚蓦地抬头,怔愕地看向他。 他应该知道继父是故意狮子大开口,想狠狠敲他一笔,为什么他还要这么说? “当然了!”顺仔挺了挺胸膛,一边偷偷地提肘顶了顶站在身旁的吴娟。 是钱,有三百万! 眼里出现许许多多花花绿绿的钞票,就算方才还有一点点良知,也早已被那些钞票给遮掩起来了。 “我……我先生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女儿最乖、最听话了,若不是因为你撞残了她的腿,她不管怎样,是一定会赚钱奉养我们到老的!” 傅学礼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不过,他眼里森冷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浓。“是三百万吗?” “是的。”两个贪心的夫妻异口同声。 “好,我可以给,不过我有条件。” 三百万对他来说,就像从口袋里掏出三毛钱一样,他一点也不看在眼里。 “什么条件?”两个贪心的人,只求能快快拿到钱,哪还顾得了他可能开出什么条件来。 “我要你们的女儿跟着我。” “什么?”吴娟和顺仔一起张大口,瞪大眼睛。 跟着他的意思是指…… “三百万我可以给,但从这一刻起,你们的女儿就是我的了。”傅学礼慢不迭地说。 “这个……”吴娟犹豫了。 对于这个男人,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他要她的女儿干嘛?该不是要干什么变态事吧? “好,成交!”与吴娟的态度不同,顺仔一口答应。 “顺仔,你怎么可以……”吴娟要抗议,他却把她拉到一旁。 “喂,你脑子给我清醒一点,这三百万不拿白不拿,你可得想清楚,楚楚现在已经变成跛脚了,以后不仅不能再帮我们,还可能变成我们的拖油瓶,现在有人要,你不送给他,难道是想留她在家里当女皇一样供着吗?” “这……”吴娟无话可以反驳。 顺仔狠狠瞪她一眼,勾着嘴角表示,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转回身,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到傅学礼面前。 “傅先生,我刚才跟我老婆商量的结果,我们答应你开出的条件,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拿到那三百万?” 钱、钱、钱……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打转的钞票。 他贪婪的模样,令傅学礼感到厌恶,不过他遗是喜怒不形于色,“明天一早,你们到这家律师事务所等我。” 说着,他掏出西服口袋中的名片夹,由名片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顺仔接手,“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是一手交人吗?” “是的,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得放弃她的监护权。”傅学礼说着,转向楚楚。 “你要我们放弃她的监护权?我……”吴娟觉得不妥,想抗议,但被顺仔一把拉住,捣住她的嘴。 “傅先生,你的提议是很合理的,我们就照你说的,明天早上一定到律师事务所,你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会迟到。”说着,他边将吴娟给拉出病房。 过了许久,楚楚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对不起!”她还是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傅学礼看着她,“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让你获得自由!”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楚楚落下泪来。 “谢谢!”她大声地说。 原来,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身不由己,还有母亲和继父可恶的手段。 第三章 隔日一早,傅学礼如约出现在律师事务所。 “这些文件全都签妥之后,你们跟齐楚楚小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律师代他开口,而傅学礼则是站在一旁的窗边,神情淡漠地抽着烟。 “迫我们当然知道,不过……”贪心的顺仔嘿嘿笑了几声,转头与一旁的吴娟对看了眼,两人眸光一至拉向傅学礼。 傅学礼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走过来,“你们等的是这个吧?” 由西服口袋中抽出一张支票,他推上前。 看着上头再清楚不过的数字,顺仔和吴娟的心跳一致狂飙。 “没错,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顺仔说。 “交什么人,楚楚又不在这儿。”吴娟纠正他。 “我当然知道她不在!”顺仔转过脸来,狠瞪了吴娟一眼,吴娟赶紧闭嘴。 “想要这笔钱,就把这份资料签一签吧!”各看了两人一眼,傅学礼冷冷地说。 顺着他的话,律师再一次将资料推上前,“这边共有三份资料,如果没问题,请两位各在这些地方签上你们的大名,然后你们就可以拿着傅先生的支票离开。” 一听到钱将到手,顺仔边催促着吴娟,边自己先动手签下大名。 没多久,吴娟也在文件上签妥姓名。 “支票。”顺仔伸出手。 傅学礼哼了声,将支票交给他,看了眼文件,又觉不妥,“等一下,王律师,是不是该让他们在签名的地方顺便加上指印?” 律师想了下,“也好!” 虽然签名在法律上已具有一定效力,但对于这对贪婪的夫妻,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真是麻烦!”顺仔啐了声,以眼示意吴娟,两人飞快地伸出拇指在印泥上压了压,然后在资料上的署名栏一盖,“这样可以了吧?” “别急。”傅学礼以眼示意律师,要他先看妥文件。 律师与他互换了一记眸光,再一次彻底的检查过所有文件。“傅先生,没问题了。” “既然你们已经拿到了你们想要的,可以离开了。” “钱都拿到了,我们没有不走的道理,何况现在楚楚已经残废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个负担。唉,本来我还想,再过个一两年,就让她到酒店去上班,这样我们生活也会比较宽裕一点,不过……现在她跟着傅先生,算是幸运了。” 反正支票已经到手,顺仔也将话说白了些。 闻言,傅学礼的颚线明显地绷紧。 “既然钱已经拿了,要走就赶快走吧!”他口气明显不悦地说。 那隐含着浓浓怒火的口吻,和锐利似剑的眸光,不仅让颐仔和吴娟同时被吓了一跳,连王律师都一愣。 认识傅家二少这么多年,可不曾见他像今日一样动怒过。 “呃……既然支票已经到了手,吴娟,我们走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顺仔拉了拉身旁的吴娟,急忙忙地想离去。 “等一下。”傅学礼突然唤住两人。 “还有什么事吗?”顺仔担心他变卦,想收回那张支票。 “钱,你们拿了,文件也签过了,记得履行你们的承诺,从这一刻起,我不准你们再见她一面。”傅学礼冷冷地说。 “她?”顺仔想了下,“你是说楚楚?!” “不然呢?”嘴角勾起笑,傅学礼的眼中进发凛冽光芒。 “你放心,我们不会见她的,现在呀,她可比山芋还烫手!”顺仔笑着,拉起吴娟,夫妻俩急忙忙朝外走,好似走慢了点,支票随时可能被收回般。 会议室里再度安静了下来,王律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傅学礼又踱回窗边,重新点燃一根烟。 他吸了几口,烟圈又一圈圈的飘起,过了一会儿,终于再度开口。 “事情查得如何?” 王律失愣了下,拉回神绪,“那个叫顺仔的男人,很爱赌博。” “喔?”傅学礼走了回来,将指问的烟按熄于桌上的水晶烟灰缸中。“三百万够他还债吗?” 喜欢赌博的人,永远都有还不清的赌债,他相信楚楚的继父也绝对不例外。 “他只欠赌场一百多万。”王律师照实禀报。 “是吗?”傅学礼冷哼一笑。 “是的。”王律师一点头,想了下,马上补上一句,“不过我想,应该过不了多久,他身上又会一毛不剩。” 想从傅家身上捞钱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傅学礼,三百万可以轻轻松松给,但当他想要回时,绝对要对方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所以,只有笨蛋和瞎了眼的人,才敢在他这位太岁爷头上动土! 医院病房里,楚楚焦急了一个上午。 母亲和继父真的和傅学礼上律师事务所去了吗?他们真的打算将她给卖掉? 她惶惶难安,一整个早上,双目都紧盯着病房的门。 终于,病房的门有了动静,傅学礼的身影再度出现。 “我……那个……”楚楚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今天有好点吗?”傅学礼反手推上门,大步来到病床边。 “嗯。”楚楚怯怯地点了几下头,双手在被单外不安的绞着,一副有话不敢直说的模样。 傅学礼一眼就望出了她的心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楚楚倏地抬头,“我是想问……你真的去律师事务所?” “是。”不是惜言,但傅学礼的回覆却惯性地简洁。 “那……”他肯定得答案让她眉心一揪,“我妈和继父真的有收……” 话说到一半,却觉得自己这样问根本是多余,以继父的贪财,再加上母亲对他百听计从,若没拿到钱,他们不会没出现在医院。 “收我的三百万?”傅学礼接下她的话。 果然!他们还是向他敲诈了一笔天文数字。 楚楚的心蓦地往下沉,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傅学礼听得有些烦,拧起眉心,“我说过,你不需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会帮你,是因为你真的是被我给撞伤的。” “不是的。”楚楚难得寻到勇气,大声说。 傅学礼挑了挑眉,为她突然的勇气。“不是什么?” “我……”楚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对他坦白,虽然他早已猜出缘由的可能性非常高,“我想,你应该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你会撞到我,是因为我继父早就将你选定为目标。” 楚楚好怕他生气,毕竟长到十七岁,除了已过世的父亲之外,他是第一个真心关怀她的人。 “喔?” “你不问我是什么目标吗?” 微微勾起嘴角,傅学礼伸出一手,拉过椅子坐下,“敲竹杠的对象?” “呃……”明知他可能早已猜出内情,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不同,楚楚羞愧地垂低脑袋,不敢再与他对视,“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都已于事无补,但我会努力的,请你相信我,等我的脚伤好了之后,我会努力去打工赚钱,替我妈和继父还你那三百万,我……” 她未说出口的话,被他突来的话给打断。 “我确实是撞到了你!” “啊?”楚楚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意思。 一抬头,对上他的俊颜,还有他那对莫测高深的眼瞳。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腿,确确实实是被我给撞断的。”他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否则,他没必要帮她,哪怕哪一天她真被她的继父给卖去酒店,也跟他无关! “这个……”但,那是继父策划好的,只是没算到会这么严重。 “那三百万就别再提了。”推开椅子,傅学礼蓦地站起,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回身来看她,“我今天会来,是要告诉你,你得转院,我已经帮你安排好新的地方,在那家医院里,同样会有医生帮你做复健,还有两位看护可以轮流照顾你。” “为什么?” “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见你的母亲和继父。”傅学礼冷然地说。 “我……”楚楚想开口问为什么,但话一到喉头,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因为我撞伤了你,唯一能赔给你的,就是让你自由,所以,你不要再和他们接触了。” “自由……”那就是说,从今天起,她可以不用再受折磨了吗? 楚楚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对于他,楚楚真的是满心感激。 “谢、谢谢你,你是我遇过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了!”她说。 这句话却让傅学礼整个人一僵,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别随随便便就以一、两件事来评断一个人,我不见得是你口中的好人。”冷睇了她一眼,傅学礼转身就要朝外走。 “我……”楚楚感觉喉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突地,傅学礼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仰望天花板,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仿佛在气恼着什么,一会儿后,他开口:“你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就让人帮你转院,你最好从此之后,都别再跟你的母亲和继父联络,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们给卖了。” 说完,他头不回地朝着病房外走,将一室的安静留给了她。 在傅学礼的安排下,楚楚被转到一问位于半山腰的宁静小诊所。 诊所里的医生和护士不多,来看诊的人也不多,但由于这个关系,整个诊所也很安静,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在护士和医生的悉心照料下,楚楚的腿伤好了很多,医生甚至告诉楚楚,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下个星期她就可以拆掉石膏,开始做些简单的复健动作。 楚楚很开心,想找人分享这个消息,然而,从转院前见过他一回之后,傅学礼没再到过医院来看她。 “嗨,我以为你会无聊到睡着呢?没想到就如筱玫说的,你还在看书。”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来,出现在门后的是凤甫山。 楚楚知道,他是个大人物,三十岁左右,已经是一家医院的院长,不过楚楚也一直想不明白,像他这样一个忙碌的医生,为何会每天都有空出现在这家小诊所里。 “凤医生。”她先打招呼,给予一记灿烂的笑,再解释放在床上和身前被单上的书,“这些书都是筱玫帮我借来的,她好好,知道我喜欢看书,就什么类别的书都为我带一些来。” 筱玫是这家小诊所里的护士,平日固定上白天班,由于年龄只比楚楚长了几岁,两人极为投缘,也就成了好朋友。 “那个傻丫头,她的书能有什么内容?楚楚,你可别被她那些小说给教坏,尽写些什么情情爱爱的。” “筱玫说那些书叫罗曼史。”楚楚补充道。 “什么罗曼史?!”凤甫山撇撇嘴,走到病床旁,拉开椅子坐下。“里头还有一些情色场景。” 楚楚惊愕地看着,“凤医生,你看过?” 凤甫山整个人一僵,尴尬地嘿嘿一笑,“上回我没收了那个丫头的几本小说,有略略地翻过。” “喔。”楚楚微点下巴,颊靥上绽开甜甜的笑,“那……你有看过这位叫巫凉凉的作者的书吗?”她挺欣赏她的作品。 “巫凉凉?”凤甫山伸过手来,接走了楚楚手里的小说,低头翻了几页,“真有她的。” “什么?”楚楚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凤甫山摇头笑笑,将小说放回她手中,很快地转了个话题,“以你目前的恢复状况,下星期可能就可以拆石膏了。” “嗯。”楚楚点了点头。“这得谢谢凤医生你。” “谢我?”凤甫山推开椅子站起,“你谢错人了,我不过是执行我的专业罢了,至于能请得起我,还能让你住到这家特别诊所来的人,可不是我喔!” “你……是说傅先生?”提到傅学礼,楚楚的心整个一揪。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她好想他。足足有一个星期了吧?不知道这个星期他过得如何?忙不忙?快不快乐? “是啊!” “他……”楚楚本想问,他好不好,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门。 “想问我他在做什么?忙不忙?为何没来这诊所一趟?”只消一眼,凤甫山已看出这女孩的心思。 “嗯。”楚楚点了下脑袋,匆匆抬头,一对汪汪大眼绽着璀璨的光芒。 不过说,光看她表情,就可以知道她有多渴望知道傅学礼的讯息。 凤甫山在心里一叹,喃念着,傅学礼呀傅学礼,你的罪孽可不浅呀,若对这样一个小女人没兴趣,干嘛要让人为你死心塌地? “他公事耽误了许多,想必这段时间是每天没日没夜的在公司里忙吧!”为了安慰她,凤甫山随意掰了个借口,“不过……楚楚,我发觉你笑起来挺好看,学礼应该也会喜欢,以后你要常笑,知道吗?”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身世坎坷,反倒让凤甫山对她多了分疼惜,何况齐楚楚天生善良、温柔,又乐于助人,只要相处过一段时间,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是这样吗?”楚楚不好意思,腼腆一笑。 “当然了,就这样,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凤甫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准备转身朝外走。 “谢谢你,凤医师。”楚楚说。 “不用跟我客气。”凤甫山朝她眨眨眼,“记得晚餐一定要吃完喔!” “我知道。”毫不吝啬地,楚楚又回以一记灿烂微笑。 皮制办公陆椅上,女子边尖锐高亢地喊叫着,边用藕白的纤臂缠上男人的颈项,热切饥渴地欲送上香吻。 男子蓦地停下动作,抽回搂在女子腰肢的一手,阻止了她送上香吻的动作。 “你忘了吗?我不接吻。”傅学礼冷冷地开口,起身,将女人独留在皮制座椅上。 “总经理?”女子眨了眨眼,除了错愕,俏颜上挂着更多的不解。 傅学礼拉整好身上的衣物,兴致已全失,“拉好你的衣服,你可以出去了。” “我……”女子愣住几秒,大脑终于恢复运转,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总经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为一时意乱情迷才会……” “算了,穿好你的衣服,出去吧!” “总经理……”女子悬泪欲泣,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能调到傅学礼的办公室当他的秘书,但却在紧要关头,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将你给调走。”几乎只是一眼,傅学礼即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回发生,之前的几任秘书,也下乏主动对他献身者。反正,她们要的不就是金钱和虚荣,而他要的则是生理上的发泄,大家各取所需。 “真的?”得到了他的承诺,女子较为宽心。 傅学礼冷睨了她一眼,没再给予任何回答。 见到他表情明显不悦,秘书苏晓曼赶紧改口:“总经理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的识时务让傅学礼感到满意,“那你出去吧,下班之后,你可以到楼下的精品街去挑样东西,跟老板说是我买单就好。” “真的?”苏晓曼双眼发亮,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你觉得呢?”傅学礼维持着一贯淡淡的口吻,心里却是充满了不屑。 “谢谢总经理。”苏晓曼知道傅学礼一向说一不二,高兴得连忙道谢。 “这是你应得的。对了,现在几点了?” 苏晓曼连忙拾手看表,“再过五分钟三点半。” 傅学礼皱了下眉心,转身走向办公桌,“一会儿后我的两个弟弟会来找我,你直接让他们到办公室来,然后取消掉我下午所有的约会,别让人来打扰我和他们的谈话。” “是。” 傅学礼又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就快去做吧!” 烦! 不知为何,最近她让他觉得越来越烦,或许又到该换秘书的时候了。 第四章 傅家有五个兄弟,他们虽然都是不同的母亲所生,但由于那场惊骇可怕的火灾,让失去父亲的兄弟五人更为团结,感情远胜过同父同母的兄弟。 “你们两个今天怎会有空来?”傅学礼看着两个弟弟,起身走到一旁酒柜,分别各为两人倒了杯酒。 傅家的产业扩张至今,已不仅只是产茶、制茶,还包括贸易、航运、饭店、百货和食品制造。 几年前,大哥傅学廉没出车祸前,傅家所有决策都由他做主,但车祸之后,傅学廉决定将傅家的所有产业分成五类,也将决策权分别交给了四个弟弟。 于是,傅家的老三博学颐和老四博学佾,就分别被派往了高雄和香港。 “是老三今天神神秘秘的拨电话给我,要我跟你联络,还要我赶回台北来,我也正觉得莫名其妙。”傅学佾瞄向一旁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傅学颐。 由于两人是双胞胎,出生时间差不到几分钟,所以每每提到兄弟排行,学佾总是很不服气。 “学颐?”傅学礼走回来,递出酒杯同时。 “别看我,是小健告诉我的。”虽然是双胞胎,但博学颐的神情没有一点像博学佾的吊儿郎当,反倒是多了分邪气。 “小健?老三,那家伙的话,能信吗?”傅学佾自己走过去,由傅学礼手中接收另一杯酒,仰首一饮而尽。 博学健,傅家老么,和博学颐、博学佾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年龄虽然最小,但平日总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其实骨子里非常爱整人。 横了他一眼,傅学颐撇撇嘴角,“平日的事或许不能信,但这件事关系到老大,我相信阿健是不会开玩笑的。” “大哥?”手上端着自己的酒杯,傅学礼踱了回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老五听到了些什么消息吗?” 一听到事关老大,连博学佾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阿健说,成叔告诉他,最近山庄住进了一位娇客。”博学颐皱着眉心说。 “娇客?”傅学礼跟着蹙眉。 娇客的意思是指……女人? “是女人……”与他不同,博学佾直道重点。 博学颐没应话,只是点了点头。 傅学礼的眉心瞬间拧得更深。 “god,是天要下红雨了,还是那些女人疯了,居然还敢往太岁头上动土?”博学佾的性子较急,他边说边开始在室内踱起步来。 看着他由东边走到西边,再由西边走到东边,博学颐的双眼都快花了,“老四,你能不能别再走了,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博学佾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脸来瞪了博学颐一眼。 “老四,你就过去帮自己再倒一杯酒,然后过来这边坐下。”傅学礼终于开口,沉沉稳稳的嗓音,一向让人无法拒绝。 博学佾难得听话地踱步过去,在吧台边为自己的酒杯又斟上半杯酒,然后走回来,选择一张靠窗的沙发坐下。 “快说吧!”他催促博学颐。 博学颐看向傅学礼,“二哥,你还记得尤叔吧?” 傅学礼点了点头。 “废话!谁不记得尤叔,他除了是我们山庄的管家之外,我们五个兄弟也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博学佾冲道。 傅学礼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自觉自己说话太大声,傅学佾赶紧住嘴,仰首喝了口酒。 “尤叔怎么了?”学佾的安静让傅学礼感到满意,于是他开口转问傅学颐。 “成叔说,尤叔最近发高烧送医,而山庄来的那位娇客正是尤叔的孙女,是来代替尤叔工作的。”学颐说。 “大哥同意?”傅学礼的眉心又拧了下,深知自从遭到女人的背叛之后,对于女人,大哥已深恶痛绝,甚至还下达了禁止女人踏进山庄一步的禁制令。 “听说不管大哥同不同意,那个女人都赖下来了。”学颐又说。 “真的?”学佾忍不住插嘴。“大哥没把人给丢出山庄?” 学颐摇了摇头,“听说没有,而且她还把大哥整得很惨。” “有这种事?”学佾咋舌。 “你们是担心大哥吗?”不同于博学份的大惊小怪,傅学礼想了下,知道了今日会面的重点,“需要我回山庄去一趟吗?” 学颐点头,“二哥,你知道大哥的个性,自从车祸之后,他脾气就时阴时晴,所以当阿健听到消息时,也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一趟,但……” “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傅学礼由沙发上站起,打断了他的话。 “二哥,你和大哥比较有话说,所以就麻烦你了。”学颐又说。 “说什么麻烦,我们不都是亲兄弟吗?”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傅学礼笑笑。 正在喝酒的学佾听到这句话,匆地,似想起了什么的僵住动作,然后缓缓地,以近似慢动作般的速度,将酒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说到兄弟,老二,上个星期我拨电话过来,你的秘书说你出车祸撞到人?” “车祸?”傅学礼讶于学佾居然知道这件事。 不过,提到车祸,也让他想起了齐楚楚。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看她了吧?不知道她好不好?复原的情况又是如阿? 楚楚很意外,在拆石膏的这一天,傅学礼刚好出现在病房里。 “你的恢复状况很好,只要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可以开始复健了。”医生微笑地向楚楚说完,向身旁护士交代一些事,两人随即转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傅学礼和楚楚两人。 楚楚看着病房门板缓缓合上,有点不知所措地交握着双手,双眸不敢直视傅学礼。 “谢、谢谢你!”一开口,还是这一句话,仿佛她已找不到话题。 “我说过不用谢我。”傅学礼转身遥望窗外远方的天空,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动作看起来很随性,但很帅、很吸引人。 楚楚抬头看着他的身影,心又开始狂跳。 她发觉,从两人认识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神情都纳入眼底,永远保留。 “那个……”楚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虽然你一直都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要谢谢你。” 傅学礼倏地转过身来,楚楚的目光正好与他对个正着,先是一愣,随即怯怯地低下头来闪避。 “我也说过,我撞到你也是事实。”他说着,来到病床旁。 他很意外,也无法想透自己到底怎么了,总让她的影子溜进他的心间。 多可笑呀! 一个未满十八,整整比他小了十二岁的女孩,居然也能扰乱他的心思。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但是,那场车祸是继父策划好的。 “我们不谈这件事了。”傅学礼将目光由她身上抽离。 他之所以会特别注意她、特别关心她,原因全在她有一个让他同情且怜悯的身世。 小时候,母亲虽然不喜欢他,父亲也不怎么关心他,但他们还不至于像她的父母一样的伤害她。 “你……恨他们吗?”想了下,他试探性地问。 “恨谁?”楚楚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你的母亲和继父。”他说,看着她的表情反应。 楚楚望着天花板一叹,摇摇头。“不恨,因为这一切都是命。而且他们也是因为生活有困难,才不得不这么做。” “是命?”傅学礼叫起眉心,不喜欢她的宿命论。“如果你什么努力都不曾做过,就把一切归咎于命,会不会太软弱了?” “我……”找不到话反驳,楚楚一时语塞。 发觉自己的话似乎过重,傅学礼清清嗓子一咳,“我的话或许说得过重了些。” “不是。”楚楚挤出一朵凄迷的笑,“其实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是我太软弱、太宿命了。” 她低垂着脑袋,目光又拉回到自己交握着的双手上。 傅学礼看她皱着脸,本来到口的话瞬间吞了回去,换了个话题。“医生说你的复原状况很好,明天之后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嗯。”楚楚微点下巴,再度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深炯黧亮的眼瞳令她的心怦地一跳,她甚至感觉到触电的感觉。 “那……我妈妈和继父……” “他们找不到你。”他不允许他们再来伤害她,不管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他心中还一直没搞清楚的不明因素。 楚楚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但这不是她要问的,“他、他们……好吗?” 继父嗜赌成性,她怕傅学礼就算给了金山银山,还是有被赌光的一天,届时她母亲该怎么办? “你还关心他们?”傅学礼不苟同的嗤哼。 “我……”楚楚垂低脑袋,望着自己的双手叹息。 “不要告诉我,因为你的命是你的母亲给的,所以就算受尽了折磨,你也无法拒绝她的茶毒的蠢话。”他更加冷冷地说。 楚楚无言以对,目光紧盯着交拧的双手。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傅学礼的心蓦地一抽,冷硬口气随即变得和缓,连他自己都感到诧然。“算了,我们不谈这些了,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他鲜少当好人,尤其是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但如今已涉入,索性就好人做到底。 “将来?”楚楚抬头,再度对上他的眼,陷入严重的迷茫中。 对呀,她将来想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 “你……”傅学礼看出她眼里的迷茫,“高中毕业了吗?” “毕业了。”楚楚据实以告。 “想上大学吗?”他想,如果她的答案是肯定,他也将义无反顾的帮助她。 楚楚摇头,紧咬嘴唇。 上大学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现在,在傅学礼的帮助下,或许她将有一圆梦想的机会,但她知道自己已欠他太多,不想再加这一样。 “不想?”动作虽些微,但傅学礼的眉心还是微微一蹙。 楚楚笑着对他摇摇头,“我以前曾经想过,上大学对我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且也早就打算放弃,但在方才,我突然想透了,也许我还是希望能走进大学校园,只是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去上学,等有一天我存到了上大学的学费时,我就会去参加学测考试。” 她的眼底是那么的清澈,一如他对她的观察,喜怒哀乐全写在那张俏脸上。 “干嘛搞得这么复杂?如果你真的想上大学,我有认识几所大学的董事,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不用了。”她不想再继续欠他人情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楚楚朝着他绽开一抹笑,“因为等我的脚好了之后,我想先找一份工作。” “也罢。”本想劝阻,但最终傅学礼还是作罢。 也对,她若是想在未来的日子中独立起来,先学会解决经济上的问题,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别说楚楚意外,连傅学礼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隔天的黄昏,当他出现在诊所复健室的外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着窗内的她,是如何吃力的逼自己一次次站起,逼自己挪动脚步,就算跌倒也绝不放弃时,他的颚线绷得死紧,心再度揪成一团。 终于,在她又一次跌倒,打算由地上爬起,再试一次时,他出现在她身后,伸过手来搀扶她。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已经够了。” 他的声音让楚楚整个人一震,倏地抬头,对上他的眼,“你……” 她不知道他会再来,以为他会像上一次一样,一消失就是一两个星期。 “脚刚复原,是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活动自如,还有,难道医生都没告诫过你,复健可是一点都急躁不得,万一复健过当,可是会对你的脚造成负面影响,到时候就算脚能恢复,恐怕也会有一些后遗症。” “真、真的吗?”这点,楚楚倒是没想过,她一心只想着如何赶快让脚恢复。 “当然是真的。”说话的同时,傅学礼已转身,由一旁推来一张轮椅,示意她坐下。 楚楚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听话,在轮椅上坐下。 “谢谢!”还是她的招牌话,几乎每次见到他,都要说上一回。 “不客气。”这一次,傅学礼欣然接受了她的道谢,“想不想到外头走走?” 楚楚仰头看他,“你想到庭院去吗?” “不。”他想带她到更远的地方。 “不?” “我想帮你请个假,带你到外面餐厅去吃个晚餐。”以她的努力和奋战不懈的精神,值得一顿大餐。 “到外头用餐?” “是。”不再多语,傅学礼推动轮椅朝外走。 “是要庆祝什么吗?” 会不会是他的生日之类的?如果是,还真糟糕,她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庆祝你的复健开始。” 楚楚愣了下,侧过头来仰起脸看着他,“这个……” 这个也值得庆祝吗? “什么?” “复健本来就是我该尽力去努力的事,没必要庆祝什么的。”她绽着笑容说。 傅学礼停下往前移动的脚步,眸光定在她巴掌大的俏脸上,勾勾嘴角微微一笑,“说是庆祝,倒不如说是我一样要吃饭,只是想有个人陪我一同去用餐,这样,你是不是会觉得好过一点,就能接受我的邀约了?” “这……”如果是这样,她就无话可说了。 “愿意陪我一起去吃饭吗?” “嗯。”还能说什么,楚楚点头。 “那就走吧!”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往前走。 第五章 由于她的勤快复健,受伤的一脚虽然还有点微跛,但已能行动自如。 这一日,照惯例,楚楚在一早醒来后就翻身下床,先在病床边站了会儿,然后开始在病床里走动,顺便扭扭身子做起了早操。 “嗨,楚楚,你还是一样早起呦。”推开病房门走进来的是筱玫。 “你也是一样很早呀,筱玫。”楚楚微微一笑,停止扭动手脚的动作,与她打起招呼。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和筱玫成了好朋友。 “那是当然的呀,因为迟到是要被扣钱的,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个凤老板,不是普通的抠门。”筱玫挤眉弄眼的说着,表情夸张可爱极了。 “会吗?我觉得凤医生人还不错呀!”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楚楚才终于搞清楚,原来这家诊所也是凤医生所有,是专为一些身分特殊的人物,不想被外界打扰,休憩养病而设立的。 当然了,因为医疗品质极佳,收费也绝对不赀,而她之所以能住得起,当然是因为傅学礼的关系。 “他会不错?!”筱玫除了嗤之以鼻外,还开始大肆批判,仿佛凤甫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楚楚,我觉得你眼睛应该要擦亮一点,那个庸医,好吧,我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医术没错,但收费之高,根本是在抢人,而且呀……” 筱玫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尤其是批评凤南山,她更是欲罢不能。 “总之,他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你千万别被他那温文儒雅的外貌给骗了!”直到落下最后的一句评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楚楚不厌其烦,很专心地听着筱玫的评判,直到她将话全说完,她的心里顿觉好笑。 “你和凤医生真像对欢喜冤家。”凤医生也是这样,一提到筱玫就皱眉,但那微蹙的眉宇间却掩不掉深深情意。 由此可见,凤医生对筱玫的感觉,绝对不是老板和员工、医生和护士这么单纯,否则他大可将筱玫给解雇。 “你说我跟谁?”楚楚的话让筱玫大大惊讶。 “你和凤医生呀!”楚楚眨了眨眼,笑着说。 “要死了!”筱玫尖叫,冲过来,赶紧用手捣住楚楚的嘴巴,“这种事你可千万别乱说,尤其如果让那个王八蛋听到,我不被他糗到死才怪!” 楚楚眨眼,点点头。 “我知道了,不会再说了。”她的声音透过被手掌闷着的缝隙,咿咿呜呜的传来。 当然了,如果没猜错,筱玫口中的王八蛋,指的当然是凤甫山。 楚楚的保证让筱玫松开手,“对了,我昨天听那个王八蛋说,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复健也已经差不多完成,也就是说,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嗯。”楚楚点头,“昨天凤医生有跟我说过了。” “楚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呢? “再一两天吧,等见过傅先生之后,我就会出院。”从上回一同吃饭之后,她已经又有十几天没见过傅学礼了。 “你是要等见过傅学礼之后才出院吗?”提到这号人物,筱玫皱了皱鼻头。 楚楚点了点下巴。 “我之前听说,你的脚是被他撞断的是吧?”看着柔顺乖巧的楚楚,筱玫眯起眼问。 楚楚又点点头。“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虽然他撞断了我的腿,但是错却在我身上,傅先生人很好,他不跟我计较……” “停!”筱玫开口截断她的话。 楚楚瞪大眼,不解地望着她。 筱玫眉头渐渐深锁,几度想开口又闭口,重复了几回,最终她还是选择把话说出来,免得得内伤。 “楚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楚楚的心怦地一跳,她知道筱玫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她确实是很喜欢傅学礼,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或外貌,而是纯粹的喜欢他。不过,她不能承认,因为知道两人相差甚远,而他也不可能会看上她! “筱玫,你想到哪去了?”心里酸酸地,楚楚挤出一抹笑。 筱玫没马上回答,而是紧盯着楚楚上下打量。“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是楚楚,我们是朋友吧?” “嗯,当然。”楚楚说,伸过手来紧握住筱玫的。 她是她这辈子第一个朋友,最最最好的朋友。 “朋友的话,最好要牢牢记住,你知道吧?”筱玫又问。 “嗯。”楚楚又点了点下巴。 “傅学礼那种男人不是我们这种女人可以控制的,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筱玫一脸严肃地说。 由于她和凤甫山的开系,多少由他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傅学礼的事,让筱玫觉得他根本沾不得,女人碰上他,注定要伤心。 “嗯。”楚楚还能说什么,只好又一个劲地点头。 “对了,出院之后,你要去哪?”从凤甫山口中,筱玫多少听过关于楚楚母亲和继父的恶劣行径。 “我……”楚楚望着她,想了下,眼里有着挥不去的茫然。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 出院的前一天,很意外地,楚楚又见到了傅学礼。 “甫山通知我,你明天要出院?”害他临时取消了下午一个重要会议,匆匆赶来看她。 “嗯。”楚楚点点头,虽然受过伤的一脚还微跛,但她仍走到病房口迎接他。“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必要在诊所里继续住下。”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着,脚步虽缓慢,但已可以看出她真的进步神速。“有什么打算?” 一旦离开了诊所,她能上哪去? 再回到她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和继父身旁?不,这是他最不乐见的事。 楚楚很老实地摇摇头,“目前我也不知道,但是筱玫有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是离她住处不远的一家西点面包店,她说环境很单纯,而且老板人很好。过去我就一直想要学着做西点,所以就答应她了。” “你答应了?”她居然要去打工?而且连工作都已经找到了! 莫名地,傅学礼的心里觉得不舒服,因为她没对他提起打工的事,没先找他商量。 “是。”楚楚一笑,看着他的脸色渐僵,她的笑容也跟着僵掉。“呃……那个……你觉得不妥吗?” “怎会?”傅学礼勾唇一笑,只不过这一笑够冷。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要去,我去跟筱玫说,请她帮我跟面包店的老板说声对不起,推掉这个工作。”楚楚小小声地说。 自幼生活在极度恐惧的环境中,能活到现在,仰赖的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我说过不用!”傅学礼感到心头莫名烦躁,连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大声说。 楚楚被他声量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后退,与他拉开距离来。 她的动作令他不悦,心里的烦躁更甚,看着她的眸光转为深沉,锐利得似柄利剑,好似随时都能取她性命于无形。 “你用不着对我产生恐惧,我不会伤害你!”她那退缩的神情太过明显。 楚楚赶紧摇头。“我、我……没有。” 是恐惧害怕吗?她不知道,只是在方才那一刹那间……好吧,她承认,她感到害怕。 “没有?”傅学礼冷哼了声,但没点破。 单纯的连谎言都不会说。 “我……”这次楚楚不敢看他,慌忙逃避他锐眸的追索。 “算了!既然你已经没事,而且也找到工作,我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反正我已经尽到医好你的脚的责任。” 其实他根本不用关心她,不必在她身上放一点点注意,这一切未免太有违常理。 “不是的,我……”楚楚想在说些什么,但见他已转身准备朝外走。 “不用再多说了。”他说着,没回身看她一眼,而是挥了挥手,潇洒地走出病房。 楚楚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什么话也搭不上来,心中有股极酸的苫涩瞬间将她淹没。 “既然你已经没事,而且也找到工作,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我已经尽到医好你的脚的责任。” 是呀,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楚楚边看着手中名片,边抬起头来往上瞧。 她有点却步了,看着眼前高耸华美的建筑物,相对地自惭形秽,想不进到眼前这栋高级的办公大楼里去,不去找他。 但,能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否则她就不会找上门,不会站在这里。 本以为,昨天医院一别之后,她和傅学礼将不再有见面的机会,但没想到,很快地,不过二十四小时不到,她就非得来找他不可。 筱玫帮她找到了住处,跟她同一个房东,但因为她未成年,房东要求租屋得有监护人同意。 监护人? 楚楚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找母亲或继父,否则将永远跳脱不开可怕的命运,但又没人可找,只好硬着头皮来找他。 深吸了口气,楚楚终于迈出脚步往内走。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找傅学礼,傅总经理。”来到柜台前,楚楚清清嗓子说。 柜台小姐先是拾起一眼来看她,紧接着脸上浮现了质疑神情。“你要见我们总经理,有没有预约呀?” 楚楚摇摇头,不明白,只不过是见个人而已,也需要预约吗? “没有,我……” 没等她将话说完,柜台小姐一听她说没有,就直接截去了她的话,“既然没预约的话,就请回去吧,我们总经理可是很忙的,没空陪你这种小朋友玩。” 瞧她顶多十七、八岁,总经理才不可能跟这种小女孩有牵扯。 小朋友 柜台小姐的话令楚楚有些难堪。是呀,跟她比起来,两人的年龄也许只差个五、六岁,但不管横看竖看,自己确实像个小朋友一样,那是长期营养失调下的结果。 “不是的,我真的认识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拨个电话上去问一下?”楚楚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毕竟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去、去、去。”柜台小姐板起脸来赶人,嘴里不忘嘀咕,“要拨电话,你不会自己拨呀?以为我吃饱太闲没事干吗?真是……啊!总经理!” 最后的一句话结束在惊叹声中,柜台小姐一张俏脸瞬间垮了下来。 好倒楣喔,她还没来得及将闲杂人打发走,总经理就刚好出现在电梯口,还朝着柜台大步走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站定在柜台前,他问。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是这位小姐她说……”柜台人员急着想解释,但见傅学礼看也没看她一眼,炯炯目光早已落在楚楚身上。 “我……”楚楚当然也见到了他,咬了咬柔嫩的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来找你帮忙。” 傅学礼沉默着,仅用双眸看着她,不见脸上神情改变,唯有眉心微蹙。 楚楚好紧张,就怕他拒绝,“我知道很突兀,但是我……” 他的眸光一变,转为深沉,“跟我来!” 沉稳的声音一吐,他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他大可不理她,让人将她给赶走,但却做不到。 “啊?”楚楚愣了下,动也不动。 “还不快点跟上来。”他停下脚步,见她仍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微掀了下嘴唇说。 “喔,是。”终于,楚楚惊醒了过来,飞快地走向他。 傅学礼看着她,再看看柜台里的员工,“以后她来找我,只要通报我一声,就让她可以直接上来。” 进到办公室,楚楚在勇气消散前,赶紧开口:“是这样的,筱玫帮我找到房子,但房东说因为我还没满十八,要租屋的话,得有监护人签字,他才肯将屋子租给我。” 呼,一口气将话说出来,楚楚感觉快虚脱,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 傅学礼连回应她都没有,好似将她给当成了空气一样,大步走向办公桌,绕过桌身,坐回宽大的皮椅上。 “对不起,也许我来的太唐突,但是……”见他理也不理她,楚楚心酸得想掉泪。 “怎么,现在才想起你还没成年?”他坐在宽大皮椅上,双手撑着下颚,看向她。 楚楚愣了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站起。 楚楚愕愣地点头。 “虽然我说过,我对你的责任只到医好你的脚为止,但我记得我也说过,我并不乐见你又回到你母亲和继父的身边。”shit!他在心里低咒,咒骂自己对她的放不下。 “这个……”楚楚咬咬嘴唇,怯怯地望向他。 她当然知道,否则此时此刻,她不会出现在他的公司,站在他的办公室理。 “我知道,所以我……” “你的房子不用租了!” “噫?”楚楚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不租房子,要她留落街头,或是去睡公园吗? “你搬到我那里住。”他得搞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仅仅只是同情。 也许,过段时间之后,他就可以不再为她费心思,甚至想都不会再想到她。 “啊?”楚楚好惊讶,脑子一下子无法消化他的话。“可是……” 她真的可以搬去跟他一起住吗? 用什么身分? 她给他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就算是同情,也该有个限度吧?她并不想害他、拖累他。 蓦地,楚楚的一颗心迅速地往下沉,“可是筱玫已经帮我付了房子的押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 她虽然单纯,但这并不表示她不知道自己深受他吸引,所以她怕越是接近他,她就越不能自已地更喜欢他,甚至爱上他。 楚楚明了,他们之间是天与地的差别,就算费尽她一生的努力,恐怕也很难赶上他。 如果,她爱上了他,将注定是一段让人悲伤心碎的恋情。 “我会帮你把钱还给筱玫。”他望着她眼里诸多的犹豫,非常不高兴。 多少女人千方百计引诱他,就是为了能闯入他的生活,最好还能与他出双入对,而这个小女人居然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急着推拒。 因为她的推拒,燃起了他的征服欲,让他更执意的想将她留在身边。 “不是这样的,是……”楚楚急了,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心,她怕管不住自己那颗悸动的心。 “已经各让一步了。”傅学礼重新坐下。 楚楚足足愣了好几秒,一点也无法想透他的话。 让一步?谁让了一步?为何他会说是各让一步? 傅学礼拿起桌上卷宗,翻开批阅前,又朝她睇了一眼,冷声说:“我答应让你去面包店打工,但你得搬来我的住处。” 这就是他说的各让一步! 楚楚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但很可怜地,她找不到一丁点声音反驳,只能用两只水汪汪大眼控诉。 傅学礼承认,她那对过分水亮的眼瞳,具有特别的魅力。 “筱玫先帮你代垫的押金和租金,我会和甫山算,现在,你还是先回诊所去,我下了班再去找你。” 说完,他低头继续批阅公文,摆明了,这件事没有再谈的必要,要楚楚识趣地离开。 第六章 由于楚楚什么东西都没有,总不能穿着诊所里病患衣服四处跑,所以,在回傅学礼的住处前,他带着她先去购物,打算一次买足所需物品。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都各一件。”指着展示架上的女性内衣,傅学礼半分不以为忤的对着销售小姐直接下达命令。 楚楚站在一旁,小嘴微张,一张粉嫩小脸红的似熟透了的番茄。 “先生,你妹妹需要什么尺寸?”难得遇到大手笔客户,销售小姐既卖力又殷勤。 “尺寸?”傅学礼想了下,眸光转向楚楚。 楚楚的心蓦地一颤,不过是视线与他对上,刹那间,她已觉得气息不稳,似有喘不过气来的迹象。 然而,她羞怯的模样并没让他因此而放弃对她的打量,相反地,他既深邃且锐利的眸光,先是上下打量她一阵之后,落在她胸前。 “就……32……b……吧!”他说。 他……看得出来 楚楚惊喘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好的,都在这儿了。” “帮我包起来吧!”见所挑的样式已全部取出,傅学礼很干脆地说,然后由皮夹中取出信用卡。 “是。”销售小姐眉开眼笑,“先生,要不要裤子也各带一件?” 傅学礼只往展示架上瞄了一眼,随即决定,“好吧,就帮我配成套。” “不、不用了!”楚楚却在这时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袖,一个劲地对他猛摇头。 撇开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说,光一想到往后她每天穿着的贴身衣物竟是他亲自挑选的,楚楚就羞怯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这样一整套穿,很好看喔!”见楚楚拒绝,销售小姐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怎也不肯放过销售机会。 “不用的,我已经、已经……”楚楚低垂着下巴说。 “都包起来吧!”看了楚楚一眼,傅学礼的目光栘到她的小手上,看着她揪住他的衣袖,眉心的结瞬间又蹙起。 “不用了,我……”楚楚还是想拒绝,但一抬脸对上傅学礼犀利目光,还有他微蹙起的眉心,顿时,她住了嘴。 “快去结帐吧,我们赶时间。”很显然地,她的住嘴让傅学礼感到满意,他转向销售小姐催促。 “是的,那请梢等一下,我先去结帐。”销售小姐收过信用卡,飞也似地奔去结帐。 看着她的身影,楚楚皱起了小脸,嘀嘀咕咕地说:“其实你不用帮我买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太奢侈了,我实在……” “楚楚。”他突然唤了她的名。 楚楚的话瞬间全卡在咽喉里,她忘了方才自己说过些什么,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我喜欢听话的人。”不过七个字,却让楚楚在接下来的购物过程中闭嘴,不敢再发表一点个人意见。 车上,楚楚心事重重,频频以眼尾偷瞄座那些堆成了小山似的物品。 傅学礼很容易就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买齐?” “没有了,已经很多了。”楚楚一个劲地摇头。 傅学礼侧过脸来,觑了她一眼,唇线抿紧了几分。 “平常时间我都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再陪你逛一次街,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楚就赶紧截话:“我是真的不缺什么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见她匆匆截去他的话,又似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的拒绝他的好意,说实在的,傅学礼有些不悦。 不过,这倒是让他发觉了她的与众不同。 她不贪心,甚至不像过去他所认识的那些女人一样,一说到购物便兴致高昂,有些还夸张的差点尖叫,只差没当场失控的手舞足蹈起来。 “……”傅学礼沉默了,炯亮的黑瞳看了她几秒,随即收回视线,专注在驾驶上。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静得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傅学礼不说话,齐楚楚低垂着下巴,看着自己交握在双腿上的手。 红灯、绿灯、黄灯不知变换过几次,车子停了又开,开了又停,终于在前方绿灯再度亮起,车子缓缓往前滑动时,傅学礼先开口了。 “如果你觉得都够了,就这样吧!” 他的话,换来楚楚一个抬头凝视。“真、真……的吗?” 她如释重负,笑了出来,心里头的压抑似云烟一样,咻一下消失。 看她吁出一大口气的模样,傅学礼顿觉好笑的摇头。 “是的,当然是真的。”原来,也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贪图物质,不,该说她只是个女孩。 “谢谢你。”得到了他的允诺,楚楚自然是笑得更甜美。 她的笑容令他看得有点痴迷,这时,前方对向车道驶过来一部车子,车灯咻地亮起,过度的光亮挺螫人眼,却也替他拉回了心神。 “我想,以后我们可能得生活在一起一段时间,所以我直接叫你楚楚就好。”匆匆换了个话题,他说。 楚楚点头,“那,我……” 她又该如何称呼他呢? “你可以叫我傅大哥,或是学礼哥。”想都没想,傅学礼直说。 “这样……”楚楚想了下,“我就称你学礼哥好了。” 因为称傅大哥感觉好像很见外,所以楚楚选择后者。 “也好。”只是称谓,他没多大意见,至于其他的……“既然你已经要住到我的住处,有一些规则,我希望你能了解而且遵守。” 楚楚眨眨眼,不甚明了。 “我是说我住处的规则。”傅学礼说,没再侧过脸来看她,甚至连调转一下眸光也没有,直视着前方,看似非常专心的在开着车。 “第一,我非常注重个人隐私,所以有些我的私领域,我不希望你进入。第二,我没向你报告行踪的必要,所以不准追问我的去处。第三,我最讨厌吵杂,所以除非是我主动跟你说话,否则你尽可能别来吵我。第四,我是个很注重时间,讨厌欺瞒的人,现在我答应你到面包店去打工,并不代表你就拥有绝对自主的自由,请你记住,你得在每天下班之后就马上回家,我可没习惯去找人。第五……” 他说出一长串规定,简直比任何一所私校的宿舍规范还要严厉上十倍、百倍,听得楚楚双眼圆瞠,满脸的不敢置信。 然而,她却不敢反驳。 “最后,不准交男朋友,除了你遗年轻之外,我可不想我的住处变成了约会旅馆。” 天知道他不准她交男朋友的真正理由是什么?不过,他很轻松地说服了自己,是因为他不想别的男人踏进他的领域,弄脏了他的住处。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楚楚走到沙发旁,抬起头来望着摆在角落的古董发条钟。 唉,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从她搬进傅学礼的住处开始,至今已三天,而这第三个夜晚竞如之前的两天一样,她又失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睁着两只大眼,望着天花板,一夜无眠,直到窗外的天空露出了淡淡鱼肚白,才沉入梦乡。 “凌晨两点了。” 楚楚细细吐了口气,拿着水杯,走向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 从厨房里折出来,楚楚才发觉走道底端的房间里仍亮着灯。 是书房! 这也是他对楚楚明言禁止进入的地方之一,虽然楚楚从来没进去过,但看着里头遗亮着灯,傅学礼应该还没睡吧? 从搬入他的住处开始,楚楚才知道,他真的很忙,总在她未起床前,他就已出门,不到深夜,绝不回来,有时还会将未处理完的公事带回来,继续挑灯夜战,似一部工作机器一样。 想了下,楚楚转回厨房去帮他泡了杯热茶,端着茶水一步步往书房走。 站在书房的门前,楚楚缓抬起一只手来,在门上敲了几下。 回答她的是一大片宁静。 楚楚是可以直接推开门往内走,但想起傅学礼之前的话,她还是再度抬起一手来,在厚重的门板上敲了几下。 回答她的还是一大片的沉默。 楚楚再度地抬起手来,正想敲门,门里却刚好传出声音来。 “妈,别走、别走……” 闻言,楚楚已顾不得傅学礼订下的规则,推开门,大步往书房里走。 循着光源,她很快地在书桌后寻到了他。 “学……学礼哥。”她唤他,心里已准备好面对他的责难。 “妈……别走!”傅学礼还在呓语着。 “学礼哥。”楚楚有股冲动想上前去将他摇醒。 “妈……”傅学礼仍深陷于梦境。 楚楚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随意将端在手中的茶杯往一旁的柜子一放,走上前。 “不要走……”这次不仅仅只是呓语,傅学礼甚至抬起一手来,慌乱地在空气中乱抓。 这下楚楚非常确信,他真的是陷于恶梦中。 伸出颤抖的手,楚楚搭上傅学礼的肩膀,“学礼哥、学礼哥……” 轻摇了几下,见他仍喃喃自语,楚楚改将手搭上他的额头。 天啊,好烫,他正发着高烧! “学礼哥、学礼哥……”楚楚更用力的摇晃叫喊他。 隐约间听见有人唤着他的名字,傅学礼眨了几下沉重眼皮,好不容易睁开一只眼来。 “傅学礼、傅学礼、傅学礼。”楚楚好慌,不知道他已发烧多久。 “妈……”傅学礼睁开的一眼,视线模糊,隐约间只见有人影晃动。 好不容易,他才抬起一手来,抓住那双不断摇晃他,打扰他清眠的双手。 “你醒了?”楚楚的脸上净是惊喜。 不过,见他神情仍是恍惚,她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清醒过来。 “你不会走了,是吗?”傅学礼将楚楚的双手拉近,眸光直视着她许久许久,久到楚楚开始脸红心跳。 “我、我……”她知道,他嘴里说的人不是她。 因为她不是他的妈妈! “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楚楚的犹豫间,傅学礼意外清醒了过来,紧抓着她的双手却丝毫没松动,甚王更用力,抓痛了她。 楚楚惊慌地对上他的眸子。 “你、我,我帮你端茶来……然后,你发烧……”她语不成句,泪眼汪汪。 她那无辜的样子,让人不禁心怜。 “说……你进我书房做什么?”闭了闭眼,他发觉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我……”楚楚也注意到他的眼神了,把打算解释的心思先放在一旁,她想抽回双手,抚触他的额头,看看他还好吗! 傅学礼却视她的动作为逃避,双手更加使力。 他怎可能让她逃出他的视线范围,逃掉她该有的解释,还有……他的渴望! 是的,他渴望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强烈过。 “快说,你为什么进我的书房?”他将她的双手高高拉起,随着那阵力道,楚楚整个人被拉高到与他的视线齐平。 如果说眸光能噬人,楚楚相信就是此刻了! “我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因为她发觉他的贴近。 当傅学礼的气息笼罩她,楚楚的心跳也在这一刻飙至最高点。 他,吻上了她,轻轻的触碰中带着强烈的渴望。 “傻瓜,别忘了呼吸。”他加深了这个吻。 渴望更炽,只是亲吻已无法满足,“楚楚、楚楚……” 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热切勾挑的吻转移阵地,占领了她的颊靥、颈间、贝耳、肩头…… 他居然吻了她,还差点要了她 他是怎么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到哪去了?怎会……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产生如此炽烈的欲望? 傅学礼松手放开了她,双手捣住额头。 他的吻停了、热情冷了、温热的体温没了、灼热的气息也已不再,楚楚整个人僵在书桌上,动也不动。 因为清醒,他不再要她? 是啊,她也不配,不管是身分、背景……一切的一切,她都配不上他。 她是该庆幸了,清醒对她来说,是好事。 “我看你发着高烧,所以……”许久,是她先找到声音,起身拉好衣服。 “帮我找凤甫山来。”傅学礼还是觉得头晕,没再看她一眼,他走到窗边去抽烟。 “好。”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楚楚转身,无声地走了出去。 不用再说什么,也不必解释些什么,他的行为已说明了一切——他看不起她。 第七章 卧房中,凤甫山手执针筒,刚为傅学礼注射完一剂解热退烧针。 “喂,说真的,你这家伙连发烧到三十九度半都能欺负人呀?”收起针筒,凤甫山一脸嬉笑地说。 傅学礼躺在床铺上,懒懒地瞥了他一记,“我欺负谁?不就是叫你这个烂医生来帮我看个小感冒,顺便再打个针罢了,也算是欺负你吗?” “是、是,你不算是欺负我。”也不过就是半夜二点多,还叫楚楚边哭着,边含糊不清的打一通会让人急到死的电话。 不过,他口中说的被欺负者,可不是指他自己,而是还愣愣站在卧房门外等,怎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乖女孩楚楚。 “至于你——有没有欺负其他的人呢?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起楚楚的模样,凤甫山补充道。 “你什么意思?!”傅学礼的反应异常激烈,若不是感冒发烧到全身酸痛无力,他极可能早由床上弹起,揪住凤甫山的衣领,将人给打飞。 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理吧? 凤甫山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只是要你别欺负人家楚楚,她可尚未成年,而且……” “够了!”傅学礼几乎挤尽了全身力气地一吼,截去了凤甫山的话。 凤甫山诧异的望着他,不是被吼声吓着,而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许久之后顿觉好笑,哈哈大笑了出来。 看吧,看吧,傅学礼几时会出现这种气急败坏的模样?根本是反常到了极点,反常得连他一贯的气定神闲模样,全都消失。 “楚楚说了什么吗?”就算是眼皮酸涩得要命,傅学礼也不错过瞪他的机会。 不过,那似能杀人的眸光,对凤甫山来说,一点也不管用。 “你觉得呢?她呀,敏感得很,胆子却也小得要命,你想想,若你真的对她下手,她会有胆告诉谁吗?” “我……”傅学礼一时哑口。 是的,楚楚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说。 “要做坏事也不会挑时间跟地点,你正在感冒发烧中耶。”见他无语,凤甫山一下子胆大起来,继续碎碎念。 方才楚楚来开门时,一副羞羞涩涩的模样,再加上小嘴被人给吮肿了,颈子、耳窝全是吻痕,谁都猜得出来发生了何事。 “你说到哪去了!”傅学礼怒斥一声,“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撇开我不可能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不说,她也不是我喜欢的型,而且还未成年。” “啧……学礼呀,我可有跟你提到什么真不真心的事?” 傅学礼似瞬间让雷给劈到,心里深处的某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清晰得教他想装糊涂都难。 “何况……”一改嘲讽口吻,凤甫山满脸的严肃正经,“依我对你的了解,一旦是你看上,真的会在乎成不成年的问题吗?” 傅学礼无言以对,只能用一对黑亮得似刀光的瞳仁杀他。 无奈,凤甫山装傻的本能很强。 “还有,如果你担心的是年龄的问题,我倒是想告诉你,楚楚在心智上至少比同龄的女孩要早熟许多,你呀,可以绝对的放心,跟她,你是不会有代沟的。” “你说够了没?”凤甫山的话,在傅学礼的心湖上激起一朵朵涟漪。 早知道就不该找他来。 “又发脾气?”凤甫山故意一叹,伸手抚着下颚,走回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一会儿,“还是老话一句,别让过去绑住自己,才能快乐。” “谁要你多事。”傅学礼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何事。 凤甫山勾勾嘴角,一点也不在意的一笑。 “是,是我多事,不过呀……我看一会儿我走了之后,你还是让楚楚进来照顾你好了,这次感冒的威力,你可能要下半夜才感受的到,尤其方才帮你打了一针之后,你可能会开始出汗,那才有你受的。” “你……”傅学礼本想说不用,但无奈真如凤甫山所言,他除了全身酸软之外,眼睛也开始蒙胧,头重得似有百斤重。 “我不跟你说了,再与你说下去,搞不好真如你所说,我会因为这小小感冒而丧命。” 凤甫山不在意的笑笑,“那你休息,我回去了。” 见他挥挥手,挺直腰身,转个方向真要朝外走,傅学礼只能瞧着他的背影咬牙一啐:“凤甫山,你该不会真要让楚楚进来照顾我吧?” “有何不可?”凤甫山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冲着他绽开皮皮笑脸。 傅学礼气得差点头顶冒烟,只是不晓得是被他激出来的,还是因为高烧不退的缘故。“我不能让她照顾。” 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的失控,傅学礼竞失了自信。 “怎么了?是嫌弃楚楚,还是对自己没自信?”凤甫山说话还是一针儿血。 傅学礼真想拿刀砍了他,无奈,别说是拿把刀子了,现在连要他由地上捡根针起来,他都使不上力气。 “你的嘴还是一样坏。”傅学礼咬着牙骂。 “是呀,我的嘴是坏呀,但是最坏也不过与你差不多,咱们两个半斤八两。不过,嘴巴坏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心不坏,还是可以当得成好人。”凤甫山若有寓意地说着。 傅学礼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看在我已经是个病人的情份上,把话说清楚。” 凤甫山笑笑,“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今天见过楚楚之后,觉得不说似乎又跟良心过不去,所以就……” “讲重点!”傅学礼实在恨死了他的唠叨。 “楚楚的母亲来过医院几趟了。” “她不是把楚楚卖给我了吗?”这消息让傅学礼的头更痛了,皱起眉心,他大大喘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但人的心如果是贪的话,那么……”凤甫山眨了下眼。 “……”傅学礼沉默了,双眉蹙紧,紧得拧出两道深壑来。 “如果你有心,我相信要对付那一对贪心的恶夫妻,你有的是法子。”见他拧眉深思,凤甫山不再多言,朝着他又挥挥手,很潇洒地转身,“这一回,我真的走了,你就利用发烧的这个难得的休息时间,好好的想想吧!” “我……”傅学礼本想反驳,想说楚楚的事,不干他的事。 但这种说法,能骗得了谁?恐怕连自己都骗不过。 他心里若没楚楚,他也不会让她住到他的住处来。 “放心、放心,我出去后,会让楚楚进来照顾你。”凤甫山补上最后一句,走到门边,拉开门板,潇洒往外走。 接下来的一整夜,楚楚都守在卧房里,守在傅学礼身旁,一遍又一遍的拧着毛巾,帮他擦去他额上、颈背上不断沁出的汗珠,并喂他吃药、喂他喝水,整夜未眠。 “妈,别走……”这是楚楚听了一整夜,傅学礼半梦半醒间说了最多次的梦呓。 “不走,你放心,我不会走。”看着他,楚楚心疼地说,见他的一手在空气中抓握,一再扑空。 楚楚犹豫了下,伸出一手来,紧紧地握住他的。 原来他们一直是同类型的人呀! 或许是楚楚的小手给了他温暖,她的承诺给了他安心,过了一会儿,傅学礼沉沉地睡去。 楚楚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卷翘的眼睫、深刻的五官,不觉地,她看得痴迷,直到天空大白,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确定他的体温降下,也不再盗汗,楚楚才累得趴在床沿,沉沉地睡去。 傅学礼一醒来,首先见到的是一室的光亮,然后随着发觉脑子已不再昏沉,高烧似乎已退,他感觉到自己的大掌中紧握住的小手,随着目光往下拉,他发觉了伏趴在床沿睡得极沉的楚楚。 心蓦地一跳,他黑玉似的眼瞳定在她身上,许久许久,他的心怦怦跳着,似擂鼓,一声响过一声。 现在,他谁也骗不了,更骗不了自己。 他的心为她而跃动,他的眼里映着她的倒影,他的眸光贪婪地留连于她微噘的红唇上,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掌。 她的体温,暖了他的心。 他不再作同样的梦,不再想起小时候母亲狠心抛离他的画面,睡得极深、极沉,是因为有她的手、她的体温。 轻轻地,傅学礼的唇边扬起一抹笑,用近似宠溺的缓慢速度,抽回自己的手,下了床,拉来被单为她覆上。 情不自禁地,傅学礼伸出一手,轻轻揉抚着她的颊靥,还有她令他疯狂的柔软唇瓣。 他想吻她,好想。 才这么想着,他已付诸行动,半跪在床沿,侧着脸让自己的薄唇贴上她的。 几乎在傅学礼的唇瓣贴上的刹那,楚楚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他的俊颜,鼻间充斥着全是他的气息。 “学礼哥……”她唤着他的名字,却一点也不想推开他。 傅学礼知道她清醒了,却一点也不想停止这个吻,勾撩的舌窜入她的口中,引诱着她,撩乱她的气息,逼她跟上他的脚步,提前懂得男人的爱欲。 又是一阵厮磨吮吻,傅学礼起身,一把抱起楚楚,将她给送上床。 “楚楚,拒绝我。”如果现在她拒绝他,那么他会放过她,否则真如凤甫山所言,他何必在乎她的年龄,那根本不是他会介意的事。 楚楚睁开迷蒙的眼儿望着他,摇摇头。 好可怕的事,对吧? 但,问题是,她根本不想拒绝呀! “拒绝我。”因为压抑,傅学礼的嗓音显得低沉。 楚楚眨了眨眼,又摇头。 “你会后悔的。”他说着,缓缓降下身躯来,再度吻上她…… 楚楚再度醒来,已过了中午。 卧房里除了她之外,就剩宁静,落地的长窗帘挡住了正午过强的阳光,但些微的光亮还是调皮的透过窗缝撒进来,在薄薄的被单上跳舞。 楚楚起身,用被单裹住自己,目光在室内绕了圈,寻找他的身影。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很显然地,傅学礼早巳不在。 忍着下身的酸疼,她走下床,弯腰一件件捡起散了一地的衣服,走向浴室,一番梳洗后,仍无法洗去她沉甸甸的一颗心,直到换好衣服,走出浴室,她发觉到压在床头柜上的纸片,楚楚才终于抛开阴霾,甜甜地笑了出来。 今天别去面包店上班,我已经帮你拨电话去请过假,你好好的在家休息,我今天会准时下班。会做晚餐吗?我会回来吃。 学礼 看着字条,楚楚的心中如瞬间有千万只彩蝶一同飞舞,开心的大叫,在卧房里转起圈圈来。 “我会煮饭,我当然会煮饭了。”只要是他喜欢的、他要她做的,楚楚绝对都会做到最好。 办公室里,傅学礼想起了今早的一切,眉心的结不觉地拢得更紧。 有几度他想伸手拿起电话,拨回住处,确定楚楚是否安好,但在检视了自己的内心后,他又慌乱地作罢。 他到底怎么了? 曲起手肘来,他抵着桌面,双手捣脸,在额间揉了揉。 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制力,都到哪去了呢?他怎会让一个小女人捣乱他的心思至此? 叩、叩。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傅学礼蓦地抬头,望着门板,愣了下。 “进来。”一个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萦回了一会儿,他断然决定。 “总经理。”果然如他所猜,出现在门后的是他的秘书苏晓曼,端着一杯咖啡,踩着脚下的细跟高跟鞋,她扭腰摆臀地走进办公室来。 随着身后的门板被推上,苏晓曼的动作也更加夸张大胆了起来。 一手端着咖啡,她空出一手拉拉衬衫,让钮扣直接敞开到第三颗,裸露出一大片雪白圆挺的胸部。 “总经理,你的咖啡。”来到办公桌边,她将咖啡放下,朝着傅学礼一眨眼。 大约快一个月了吧?傅学礼连碰都没碰过她,她担心自己的位子就要不保。 “唔。”傅学礼拾起脸来,定定地看着她。 见他的神情并没以往的冷漠,苏晓曼绕过桌面,来到傅学礼面前,在他的座位前蹲了下来。 “总经理,我们很久没有做[深度]的沟通了,人家很想你。”知道他不接吻的习惯,苏晓曼伸出纤细双手,既主动又挑逗地搭上他的腿间,在他的西裤上磨蹭。 没有浓浊的呼吸,更无强烈的渴望,傅学礼静静地看着她解开他的皮带、解去他的裤头、拉下拉炼…… 刹那间,傅学礼双手钳紧她的肩膀,将人给拉起。 苏晓曼吓了一大跳,但仍没忘该柔声诱惑,“总、总经理。” 两人的目光交会,不知过了多久,傅学礼突然将她给拉近,侧过脸,吻上了她的唇。 苏晓曼诧异得张大眼。 “不对!”傅学礼说道。 该死的,感觉根本就不对,她的唇瓣跟楚楚的尝起来的味道,为何一点都不同?楚楚的唇瓣很嫩,还有着淡淡的香息,让人想一尝再尝。 而她的呢? 傅学礼推开了苏晓曼,双眼骤然眯起,紧盯着她的唇瓣。 她的唇,都是人工香味,教人作恶。 只是因为这点的不同吗? 他不明白,也无法确定。 “把口红擦了。”他说,想再确定一次。 苏晓曼傻愣愣地照着他的命令做,从一旁的面纸盒里抽出几张面纸,将涂在唇瓣上的唇蜜给抹去。 “过来。”看着她抹掉唇蜜,傅学礼仅盯着她的唇瓣,缓声说。 似个听话的机器人,苏晓曼走近。 “闭上眼睛。”傅学礼将她圈在怀中。 他从没像这样的抱过她,苏晓曼乐于听话配合,还以为自己的付出终究有了回报,她将会飞上枝头成为凤凰。 “闭上眼睛。”他又说。 苏晓曼乖乖地闭上双眼,可看出她那经过人工修饰的卷翘眼睫颤呀颤的,似两条小毛毛虫。 傅学礼将她搂紧,侧脸吻上她的唇。 不对! 根本不对,不是这种感觉,一点都不是! 倏地,他抽回手,放开她,见到她闭着双眼,那卷翘得似上过一层浓胶的睫毛让他的心情大恼。 “去把你的眼睫毛卸下。”他知道,那是假的。 “呃……”为什么?苏晓曼一点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说去卸下,就去卸下。”傅学礼大吼。 一定是睫毛的关系,一定是的,那两条睫毛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恶心,不像楚楚是百分之百自然。 一定是这个缘故,否则没道理同样是两片唇瓣,尝起来竟有那么大的不同。 “呃……是。”老板都这么说了,苏晓曼哪还敢再多说什么。 她冲出办公室,到洗手间去卸下她的假睫毛,一会儿后又回到傅学礼的办公室,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一次。 当他的唇,再度印上她的。 不对,该死的,还是不对! “去卸妆,我要你去卸妆,一点都不可以剩,把你脸上的妆卸得干干净净。”他大吼。 可怜的女秘书又冲出办公室,这一次她真的卸干净了脸上的妆,不过一回到傅学礼的办公室,他却对她再也提不起劲。 “原来这就是你没上妆的模样!”他惊讶地望着她,眼前这个没有眉毛、眼睛又小又薄、嘴巴毫无血色、皮肤斑斑点点的女人,竟就是他的女秘书? “我、这个、那个……”苏晓曼一时忘了没上妆的自己,根本是不能看。 “你出去吧。”他说。 “喔,是。”苏晓曼转身,垂头丧气的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傅学礼忽然喊住她。 她倏地转身,以为自己还有一线希望,没想到面对的,却是他最残酷的话—— “你到人事室去报到,从明天起,不,是从下一秒起,你不用再回来当我的秘书了。” “啊!”苏晓曼张大嘴。 “我相信你听懂了,出去吧!”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想通了。 就如凤甫山所言,楚楚在他的心中,恐怕足无可取代了! 见苏晓曼离开,傅学礼揉揉疲惫的眉心,将头枕靠在皮制椅背上,仰望天花板,深深一叹,许久之后,他伸出一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甫山,晚一点有空吗?是的,是我,今晚一起吃饭如何?” 第八章 很难得的,傅学礼忘了与楚楚的晚餐之约,这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意外,因为他的记忆力一向惊人,尤其是与人约好的事,他一定不会忘记。 楚楚一直等到十点多,等到餐桌上的菜都凉了,月影高挂,她累了、疲惫了,忍不住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傅学礼一回来,就见着睡在沙发上的她。 她仍是楚楚可怜地,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就算是睡去,仍紧紧拧扭在一起的细眉,不难让人猜到,就算在睡梦之中,她仍带着化不开的愁。 随意将公事包往地毯上一放,傅学礼来到沙发旁,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落在楚楚的颊靥上。 看来,他是该认栽了,就如同稍早见到凤甫山时,他所说的一样。 如果每个男人一生中都有一个真命天女,而那个女人将会成为你的致命伤的话,至少你的楚楚不会太糟! 是的,他的楚楚确实是不会太糟。 单纯、好控制、好说话、不顶嘴,更没有时下那些女人们自以为是的性格,只要他一个口令,她就半分不敢违抗的只做一个动作。 这样的她,让他安心,更让他放心去爱,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太深。 “你、你回来了?”傅学礼的指尖才滑上丫她卷翘眼睫,楚楚即清醒了过来。 傅学礼僵住动作,收回尴尬的一手,“嗯,才刚回来,你在等我吗?” 他很巧妙地避开了一些话题,尤其是今早发生的事。 “是的,我……是在等你。”楚楚这才想起自己仍是半躺的姿势,赶紧坐起,拉整衣衫。 他应该是忘了吧?忘了一早离开前留下纸条,说要回家吃晚餐。 “有事吗?”他问,为避免尴尬,站直腰身,扭扭身躯,脱下身上的西装。 楚楚跃起身来,接过西装拿去挂起来,等到她折回客厅,已不见他的身影。 转身寻找,在餐桌前寻到了他。 “是……我做的菜,不过都凉了。”是专为他做的,她以为他会回来吃。 看着那一桌的菜,傅学礼的眉心深拧,心中充满难以解释的情绪。 除了山庄里的厨子之外,从没有一个人特别为他做过一顿饭。 蓦地,他握紧了拳,“凉了没关系,反正东西吃到肚子里都是会冷掉的,而且我正饿着,一个晚上没吃东西。” 说着,他拉开餐椅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桌上筷子,随意夹了口清蒸的鱼肉,就要往嘴里送。 见他吃了自己做的菜,而且还说饿了一整晚还没吃东西,楚楚感动的上前,热切地为他添饭热汤。“学礼哥,这冷了,你等等,我去帮你热一热。” “不用了。”就在她准备端起那道凉透了的蒸鱼,傅学礼伸来一手,握住她的。 楚楚的心怦地一跳,眸光上拉,与他对上。“可是鱼……” “对我来说,它是最好吃的!”他说着,勾起嘴角,给予她一记笑容。 那笑容似暖阳,也似春风,吹开了楚楚眉心上的结。“真、真……的吗?” “当然。”他放下筷子,拉开一旁的餐椅让她坐下,“你也还没吃吧?要不要一起来?” “嗯。”楚楚用力点头,俏脸上绽放的笑容灿烂如花,“我帮你添饭,饭肯定是热的,因为在电子锅里。” 说着,她就要起身,傅学礼却早她一步,双手改按在她消瘦的双肩上,“你坐着,我来就好。” “可是……”楚楚不习惯,从小到大,她从没让人服务过。 “以后别说可是了,我不喜欢你常在我面前说可是。”他想,她的胆子是很小的,不过,生长在那样环境中,任谁都会变得胆小吧? “喔,好。”连连点头,她的表情比谁都认真可爱。 他挪起一手,看着她,看得有点痴,宽大的掌缓缓地落在她的头顶上,揉呀揉的,揉乱了她的发。 “等着,我去盛饭。”说着,他又对着她一笑,转身去盛饭。 难得一扫之前的阴霾,这阵子楚楚过得很愉快,工作顺利,和傅学礼的相处也如情侣一样甜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气色极佳,连性格都变得乐观、活泼起来。 一如每日的习惯,她在傅学礼出门上班后,就会搭公车出门,来到筱玫介绍的西点面包店工作。 上午十点三十分,是店里第一批面包出炉的时间。 楚楚端着刚出炉的面包,从店后的厨房走出来,来到店铺的柜台架子前,整个人突然愣住,羞红着脸,偏头边想着边笑。 “喂,楚楚,你在发什么呆呀?傻笑成这样。”面包店老板的儿子阿荣,边拿着刚打透,正准备装进挤花器里的奶油,边好奇的挤到楚楚身边来。 今天真是怪,一早见楚楚来上班,就不停的发愣傻笑。 “跟你说,你也不会懂,所以我干嘛要跟你说呀!”由于阿荣的年纪只比她长了一、两岁,看在早熟的楚楚眼中,他反倒像个弟弟,不仅不懂事,还一天到晚惹事情,让老板气得脸红脖子粗,老是大声的吼人。 “我不懂?”阿荣可不服气了,怎么说,他也足足比她大了两岁吧?“喂,你别又把我当小男生,好歹我也比你大了两岁,所以你都知道的事,我哪有可能会不懂?” “我……”楚楚一时语塞。 是,他是比她大了两岁没错,但真的怪幼稚的说。 何况,让她发呆、脸红的事,可是对谁也不能说的! “算了,我懒得理你。”楚楚赶紧将沉重烤盘上的面包,一个一个的摆到架子上的托盘里。“对了,你爸爸要你打发的奶油呢?”等面包都摆完了,楚楚转身问道。 “不就在这里?”阿荣半点也不以为意,甚至端起不锈钢容器来,抖了抖。 “阿荣哥,老板不是说要挤花?”在方才已经出炉的那一批蛋糕上。 “是呀。”哼了哼声,阿荣说。 “那……”天啊,他还端着这盆打发的奶油做什么?“你还不赶快做?不然蛋糕来不及放入冰箱,会变得不好吃,奶油也会坏掉的。” “喔,也对。”阿荣这才想起。 “还也对?”楚楚拍拍额头,真是输给他了。 “不然呢?”阿荣有点不服气,摆起了小老板的面孔。 这时,身后来了个人,那人身材魁梧高大,足足比阿荣高过一个头以上。“你这个臭小子,瞧你干得什么好事,就算我没告诉过你,奶油打发之后赶紧送到冰箱里去冷藏,你跟着学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知道吧?” 说着,一记拳头便往阿荣的头顶招呼。 “爸。” “还叫,人家楚楚才学了多久?一个月不到吧?但人家已经什么都会了,哪像你这臭小子,根本不用心,又笨得要死,怎么都学不会!” “爸,你以为我愿意呀,我是真的没天份嘛,跟在你身边学了这么多年,做笔记我可从来没偷懒过,但就是记不住呀,若说到这点,我还觉得楚楚比较像是你生的孩子呢!说什么都能记得,而且一次就记住。” “人家是有用心!” “才不是,楚楚学得快,我学得慢,我觉得是我没天份,楚楚有天份。” “你……”面包店老板被气得差点昏倒。 楚楚看着两人拌嘴,唇上的笑不由甜甜地绽开来。 她知道这才是正常的亲子关系,虽然她不可能拥有,但真的好羡慕喔! 傅学礼将秘书苏晓曼给换了,而且这一次他还破天荒地让人事室帮他找了一位男秘书。 像此刻,内线里就传来男秘书朱克亚的声音,虽有点不习惯,但傅学礼打算从此适应他。 “总经理,王律师来了。” “让他进来。” 几乎是电话才挂上,办公室的门板上就传来了敲击声。 “进来。”傅学礼说。 “王律师请,我们总经理在里头。”朱克亚推开门,等王律师进入后,很识趣地没再多言,悄悄退出办公室,将门给合上。 “坐吧,王律师。”傅学礼推开办公座椅,起身说。 对于朱克亚的谨慎和谨守分纪,傅学礼感到非常满意,这表示选用男秘书是一个正确决定。 “谢谢,傅先生。”王律师提着公事包,走到傅学礼的办公桌前,照着他的指示,拉开椅子坐下。 “事情办得如何?”傅学礼问,绕过桌面,来到王律师身旁。 “果然如傅先生的猜测。”王律师说。 “三百万都输光了?”挑挑眉,傅学礼神情平静。 “是的,输光了。”王律师点头。 “有跟阿昌先生联络过?”走了几步,傅学礼转面窗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过眸光飘得很远,落在天空那一大片的蓝上。 “是的,都有联络过了。不过阿昌先生说,以你和他的交情,不要谈什么给他几成的佣金之类的话,那三百万他一毛钱也不会拿,如果你硬要他拿,他说以后就别把他当哥儿们。” 傅学礼笑笑,转过身来,好似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答案。“我猜他应该也会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王律师站起,走到傅学礼身旁。 “你跟他说一下,还是请他收下三分之一吧,就说是给他的兄弟们吃饭喝茶用的。”抬起一手,傅学礼轻拍了王律师的肩膀一下,“那对夫妻输光了我给的钱之后,又有什么动静吗?” 说来,他若跟楚楚在一起,楚楚的母亲和继父自然也成了他的母亲和继父,但傅学礼却怎也无法忘怀他们是如何对待楚楚的,让他忍不住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王律师一叹,“说到楚楚小姐,我倒觉得她真是可怜呀!” 当了律师一、二十年,什么人他没见过?但没想到这次让他看见的,是最糟糕、最贪婪、最没良知的父母。 “……”傅学礼不语,唇线渐渐抿紧,摆明了在等着王律师的下文。 王律师与傅学礼交换一记目光,才接着道:“他们已经来找过我了。” “后悔了?”傅学礼猜。 他们一定后悔把楚楚交给他了。 不,或许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后悔把楚楚卖给他,而且卖得太[便宜]了! “是。”王律师眨眨眼,一提到那对夫妻,连他也想破口大骂。 “想要再向我要钱?”傅学礼再猜。 “是。”王律师咬了咬牙。 “你觉得我该给吗?”傅学礼冷笑着说。 “他们是无底洞。”王律师老实说。 人若无法知足,哪怕你捧着全世界献上,还是没用的。 “这点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傅学礼的话说到这里,略顿。 “所以当初在他们拿走三百万的时候,傅先生才会瞒着他们没说明,让他们签下这份文件。”王律师走回办公桌边,拿起放置在地上的公事包,打开后,取出一份文件。 看着他的身影一会儿,傅学礼也跟着踱步过来。“当时我也只是想,没想到真会有用到的一日。” 看着那份文件,傅学礼伸手接过。 “多亏傅先生你深思熟虑,先要他们连这份文件都签了,否则……”在楚楚小姐未成年的这几个月里,监护权的问题,还是有得吵。 虽然那对夫妻已签了放弃声明书,但到了法院,官司还是有得打。 “对了,傅先生,不过你真的要……”王律师想到了另一重点。 这样做真的好吗? 帮人也不是这种帮法吧? “你觉得可行吗?”傅学礼故意问。其实会提及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或许结婚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尤其对象是楚楚的话,对他来说,就更容易了。 “可行是一定可行,但是……”有必要这样吗?为了帮人,而赔上自己的婚姻。 “就照预定的计画做吧!”傅学礼眸光一沉,心意坚定。 “傅先生?”真的要?王律师很惊讶。 傅学礼勾起一边嘴角,轻轻一笑,“我想得很清楚了。” 或许真如凤甫山所言,他能娶个年轻的小妻子,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看着他严肃审慎的脸色,王律师也不便再多言,“就请傅先生跟楚楚小姐说一下,请她在这份文件上签好姓名,我会帮你们办好所有手续,你们的婚姻关系就可即刻生效,她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而傅先生你也将成为她唯一的监护人。” 晚上,傅学礼难得提前回家,一进到屋里,如他所料,楚楚正在厨房里忙,于是他先到书房去,将公事包放好,脱下西装,才到厨房里找她。 楚楚正在做菜,让人由身后一抱,并没吓着,只是还不大习惯两人间的亲密接触。 “你回来啦?”她先是整个人一僵,然后脸蛋上飘起淡淡酡红。 “嗯。”傅学礼将下颚抵在她小小的肩头上,“今天又做什么了?” 见她穿着粉红色绣花围裙的模样,真是可爱好看。 “我今天在面包店里学了做焗烤吐司喔!”楚楚的双手搭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来。 昂起小脸,她吸吸鼻子,笑得很得意。 “学得很快?”他猜是的,她的笑不就说明了一切? “嗯。”楚楚用力一点头,似个等待着赞美的小孩,“彭老师有夸奖我喔,他说我有天份。” “是吗?”他才不在乎她到底学会了些什么,就算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因为他会养她。 抬高一手,等到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傅学礼修长的双指已落在楚楚微翘的鼻尖上,轻轻一夹。 她马上皱起脸来抗议,不过没退开,“我是说真的……” 傅学礼不觉地一愣。此等亲匿的嬉闹动作,他以前何曾对其他人做过?只因为对象是她吧,所以连带地,他的严肃都少了几分。 “我知道是真的。”说真的,他想吻她,尤其是当她的眼迎上他的目光时,而他也真的做了。 楚楚仰着小脸,沉浸在火热的亲吻中,直到两人的气息同样不稳,他抱起她,急忙忙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而去…… “你妈妈和继父去找过王律师了。”他的一手紧圈着她,额头抵着她的,亲吻着她的眉心。 他的话让楚楚整个人一僵,“那、那……” 她好怕,好怕再度回到过去的生活。 也可以说是她贪心了吧! 在尝过了幸福的滋味后,她真的很怕失去。 尤其害怕失去傅学礼! “我等一下会给你一份文件,你把该签名的地方都签一签,那么就算你母亲和继父找上门,你也可以放心,他们就再也无法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 想了下,傅学礼还是没将结婚的事挑明着说。 一来是因为他说不出口,二来是害怕楚楚拒绝,那……他该怎么办? “真的?”他的话如一粒定心丸,让楚楚一下松了一大口气。 “当然是真的。”他将她搂近,亲亲她的红唇。 “学、学……礼哥。”她有话想说。 “嗯?”他等着她的话,对于女人,他从没这么宠溺。 “我能不能只唤你……学礼?”她不敢看他,就怕他会骂她太放肆,给了她一点点宠爱,她变得贪得无餍。 不过,楚楚是真的不喜欢喊他学礼哥,那感觉不好,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长不大,永远追不上他的岁数。 她不喜欢这样,她爱他,不要年龄成了两人间的问题。 她不想当小孩,也早就不是小孩,再过两个月,她就满十八了,届时不管是心理或生理,她都是个成熟的女人。 第九章 律师事务所里,小会议室中,王律师和凤甫山坐在一起,傅学礼坐在他们对面,至于跟凤甫山一同来的筱玫则是拉着楚楚,两人在会议室外说话。 “这样……好吗?”接过傅学礼递来的文件,王律师直觉地问,却又发觉自己似乎失言,赶紧住嘴。 “有什么不好?”睐了他一眼,与他持着不同看法,坐在一旁的凤甫山却是一劲地笑,“对了,学礼,对你来说,我们两个可算得上是帮了个大忙的人,而且,既然我和王律师都是你婚姻的见证人,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我们,请我们喝个酒?” 傅学礼懒懒的瞪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这只是凤医师个人的意见,傅先生,你知道我是滴洒不沾的。”见傅学礼抿唇不语,王律师赶紧开口说。 “我知道,改日我再请你和你太太一同吃饭。”傅学礼回以王律师一记礼貌笑容,再转向凤甫山,笑容也随即收起。 “既然这样,那我……”规劝似乎也已无用,王律师想起了还有几个案件得处理。 “你忙吧,不过,这会议室能否借我一下?” 他和凤甫山还有话要谈,也不方便在楚楚面前谈,更何况外头还有个专管闲事的巫筱玫,他可不想她插手管他和楚楚之间的事。 “当然没问题,傅先生你爱用多久就用多久。”王律师说着,抬起一手来瞄了眼手表,“不过,我真的还有事,得先走了。” 傅学礼朝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言,示意他可以退下。 王律师两三下收好桌上文件,拎起公事包,很快地退了出去,只剩傅学礼和凤甫山两人对坐着。 “你提都没跟她提,对吗?”凤甫山先开口。 傅学礼望着他,点点头。 “这样好吗?” 把心爱的女孩拐来,不对她说什么,只要她签好所有文件,然后女孩就莫名其妙成了男人的妻子。 这有点像是骗婚耶! 而他竟也成了共犯,真是…… “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好。”傅学礼说。 看着他,凤甫山过了一会儿才沉沉一叹。 “说真的,这也是你们之间的事,不容他人置喙的!” “一整个上午,你总算说出一句中听的话来。”只手撑在桌面,傅学礼微勾了下嘴角。 “看来以后我得天天帮楚楚烧香念佛了。”哼了哼,凤甫山嘲讽地说。 “别忘了,你是基督徒!” 瞟了他一眼,凤甫山不甘心的一叹,“唉,可怜的楚楚呀,才刚逃出母亲和继父的魇爪,就被另一只恶魔给逮住了,我真是替你感到悲伤。” “够了吧!”傅学礼推开椅子站起。 “好,我的傅二少。”凤甫山也挺识时务,没再继续嬉闹,“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她?” 告诉楚楚,经过了今日,她已正式成为傅太太,傅学礼名正言顺的老婆了。 “过一阵子再说。”傅学礼的眉心一揪,思考着。 “怎么,你怕?”凤甫山试图由傅学礼脸上的神情中读取些什么。 傅学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怕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说完,他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凤甫山顿时觉得好笑。 “是吗?现在真的还是没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事吗?” 不,恐怕不是,只是他不敢正视而已。 而傅学礼最怕失去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齐楚楚了! “楚楚,你觉得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筱玫佣懒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挑挑眉,看着小会议室的门。 楚楚耸肩,老实的说:“不知道。” 筱玫睐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要你想想呀!” 楚楚不在意的一笑,双手交握着,放在双腿上,“筱玫,你就别再让我想了,我……” “停!”筱玫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停,“楚楚,老实说,我总觉得今天怪怪的。” “怪怪的?”哪里怪了?她不觉得呀! “今天一早,凤甫山的心情好极了,不急着去医院,而是赶到这里来。”筱玫眯起眼来,一脸严肃。 “有什么不对吗?”凤医生急着赶来律师事务所,所以暂时没去医院,有何不对劲吗? “凤甫山那个人呀,平日把医院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说他会放着医院不去,而是急急赶来这里,这还不该被称为不对劲吗?”发挥敏感的特性,筱玫分析着。 “喔。”原来是这样。 不过,楚楚的想法不同,她认为或许是因为昨天的那件事也说不定。 “筱玫,事情或许并不像你猜想的那样,昨天晚上学礼回家的时候说,我妈妈……”她解释着。 “天啊!”筱玫突然一叫。 这一叫,让楚楚睁大眼,动也不敢动的望着她。“怎、怎……么了吗?” “你方才说学礼?”筱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或外星人一样惊讶的表情。 楚楚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大惊小怪。 “你真的是说……学礼?”筱玫又问了一次。 楚楚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惊讶。“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筱玫的反应是立即地,她用力将楚楚给拉了过来,两人躲到小会议室前走道的另一端。 “楚楚,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跟他那个了……” “哪个呀?”嘴里虽这么问,但楚楚还是忍不住脸蛋一红。 筱玫指的是什么事,楚楚当然知道。 筱玫突地退开一大步,松手放开楚楚,上下打量起她来。 一会儿后,她沉沉一叹,又伸手将楚楚给拉近。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肯定,你一定和傅学礼关系不单纯了,而且呀,搞不好,不,不用说搞不好,应该说十分肯定,你连心都栽进去了。” 这是最悲惨的情况,她最不乐见的,但又能如何,感情的事,从来就不容第三人置喙,是福是祸,全看个人的运气。 “我……”楚楚无法反驳她的话,因为那是真的。 她是栽进去了没错,或许用个[栽]字还不足以形容她在这段爱情中陷落的快速,她整个人、整颗心,就好比自由落体,陷落在这段爱情间。 筱玫望着她摇头,几度叹息。 事到如今,她也无话可说了,只能盼老天怜惜楚楚,让傅学礼不是随意跟她玩玩的。 “你方才提到你妈妈,是你那个可恶、贪财、没良心的妈妈又搞出什么事了吗?”筱玫问。 “是这样的,昨天学礼回来时说,我妈昨天有来找过王律师。” “还想要回你的监护权?”筱玫哼着声问。 她看是希望能由傅学礼的身上再敲出一些钱来,才是真的! “我也是这么想,虽然学礼没有明着说。”提到母亲,楚楚仍感到心痛。 “那他怎么说?”筱玫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傅学礼。 “学礼哥没多说什么,他只要我在几份资料上签了名字。”楚楚据实以告。 “这样……”筱玫一时也搞不清楚,争监护权又跟签文件有何关系呢?不过…… “楚楚,你该不会想再回到你母亲身边,跟他们一起生活吧?” “我……”她当然不会。 不过,母亲还是母亲,忍不住地,楚楚还是会为她担心。 “把这个戴上,不准拿下来,知道吗?”回到住处,才进到屋内,傅学礼就执起楚楚的小手,将一枚戒指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说。 “这个……”看着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楚楚的脸上堆满惊讶。 “别问,反正就是给你的,而且不准拿下,知道吗?”他亲亲她的颊靥,口吻不容辩驳。 “喔。”还能说什么,楚楚当然只能乖乖接受,“对了,学礼,王律师有没有说,关于我妈……” 她不敢再往下说,甚至以眼尾偷观他的神情,就怕惹他生气。 “别提她了。”说起她的母亲和继父,就让他心烦。“乖,你去洗个澡,想睡个午觉就睡一下,我还得进公司一趟。” “我……”楚楚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 洗个澡是个不错的提议,至于睡午觉就不能了,楚楚偷偷地瞄了下手表,再过三个小时就是面包出炉的时间,那时店里会很忙,需要人手。 “什么?”他看出她有话没说完。 “我……”楚楚咬了咬嘴唇,还是欲言又止。 傅学礼一叹,“有什么话就直说。” 许多事虽然她不说出口,他也能猜出几分来,但两人间的相处总用猜的,还是不好吧! “我想等一下回面包店上班。”她骨碌碌的眼睛左转右转,就是不敢与他对上。 傅学礼不喜欢她说话时不看着他,仲出双手来,他定住她的颊靥,逼她与他对视,“看着我,不准你的视线再溜开。” “喔。”楚楚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黑白分明的眼儿果然转都不敢再转,紧盯着傅学礼。 未免太听话了吧?他想笑。 “要记得呼吸。”他开玩笑说。 她诧异的睁大双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傅学礼突然使力,将她给拉近怀里,紧紧圈抱住,“没什么,我只是在说冷笑话。” “喔。”她喜欢他的体温,喜欢他的心跳。 匆地,他放开了她,不过随即又侧身将她整个人抱起。“你方才是想告诉我,等一下你还需要回面包店工作,对吗?” 楚楚点点头,俏脸一片羞红,因为他抱她的动作,“面包店里通常都在下午三点钟之后,会渐渐忙碌起来。” “是因为西点出炉的时间吗?”他猜,抱着她,转了个方向,往卧房的方向走。 “嗯。”楚楚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急着要回去帮忙?”有她这样的员工还真不错,不觉地,他有点妒嫉起面包店老板。 “是呀。”楚楚一向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对了,你……不是说要回公司吗?”小小声地,她问,就怕惹他生气。 “临时改变主意了。” “噫?” “不懂?”他喜欢看她有点迷惘,却又很认真想知道答案时的模样。 “嗯。”点头已成了她的习惯动作。 然而,这次点完头时,他炙热绵密的吻已贴了下来。 想让她不去上班的法子,才不仅一种,傅学礼一点也不介意多教她一些。 “楚楚,喂,楚楚。”阿荣伸出手来推了楚楚一把。 “呃……什么事?”楚楚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 “我要跟我爸说,你居然在发呆。”阿荣乐于抓到她的小辫子。 楚楚噘起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管你。”阿荣朝她扮了个鬼脸,“想我不去告状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楚楚出于直觉的问。 “后天早上陪我去看电影。”楚楚长得好看又可爱,人也温柔,这阵子相处下来,说真的,阿荣挺喜欢她的。 “跟你去看电影?!”楚楚惊讶地看着他。 “是呀,怎么样?”阿荣还朝着她一眨眼。 楚楚浑身窜过一阵寒颤,“阿荣,你别开我玩笑,你哪需要我陪你去看电影呀!” 他女朋友不是一堆吗?随便拉一个去,不就好了?何况对于电影,楚楚一点兴趣也没有。 “楚楚,你说得没错。”阿荣的双手压在柜台上,倚近脸看着楚楚,“我是不缺人一同看电影,也有许多女朋友,但是我爸他却说,她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啊!”比得上她?!楚楚错愕地张大双眼,跟她比干嘛? “我爸比较喜欢你嘛,所以……”阿荣伸手搔搔头。 “所以?”楚楚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叮当,欢迎光临—— 面包店的电动门刚好在这时开启,只见门口停着一部黑色进口房车,坐在车后座的人不知何时下了车,走进门内,他西装笔挺,脚上的手工皮鞋光可鉴人。 “我爸爸说你比较好,所以如果我追求的人是你的话,他会无条件举双手赞成。”阿荣继续说着,等他发现了楚楚的过度安静,将目光拉向那位刚踏进店里来的客人时,已经是过了几分钟之后。 然后,面包店里突然变得好安静,静得仿佛只能听到后方厨房里搅拌机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不知多久,让人意外地,先找到声音的,居然是楚楚。 “你怎么有空过来?”她一半惊喜,一半疑惑。 惊喜于傅学礼突然地跑来看她,疑惑于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不怎么好看? “跟我来。”不需给任何的解释和理由,他伸过一手来,拉着她,急急地往门外走。 楚楚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傅学礼就将她给直接带回公司。 一路上他都是紧绷着脸,就算下了车,搭上专用电梯,到达目的地后,电梯门开启,他拉着她往外走,与错愕不已的秘书擦身而过,他还是一样满脸冷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去工作。”终于,办公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他一开口,却是嘲讽的口吻。 楚楚不明白他的意思,更想不透,他为何突然拉着她走,让她连向老板说一声都来不及。 “我是去工作没错呀!”不过,最重要是抱持着去学习的心,难道这样就不单纯了吗? “你去工作?”傅学礼脸色瞬间又下沉了几分,“既然你只是去工作,那方才店里的那个人是谁?还有……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能信她吗? 他不知道。依照长久以来的经验,他是不该相信她的。 想想,女人为傅家带来多大的伤害和浩劫呀! 想想他的父亲、想想他的大哥,再想想他自己,傅学礼呀傅学礼,为何你就看不开、学不会、抛不掉呢? “喔,原来你是指阿荣。”这下,楚楚总算知道他指的是谁。 “阿荣?”傅学礼不喜欢这个称呼,过于刺耳。 “他是老板的儿子。”敏感的楚楚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仍硬着头皮解释。 “是吗?”哼笑了声,傅学礼眸光冷凝地盯着她瞧,“你们年龄相近,在一起我看似乎挺快乐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 “快乐?拜托,哪有什么快乐啦!阿荣笨得要死,常常被老板骂。” “什么?”傅学礼用力将她的手拉高,一来是因为太惊讶,她居然会骂人?再则是她的解释,是说…… “好痛!”楚楚的手被他过猛的力道给抓痛了,皱起脸来,“他本来就很笨嘛,而且又懒惰,这都不是我说的,老板也这么认为嘛!” 好委屈,她皱起脸。 知道自己抓痛了她,傅学礼略松开手。 “你是说你跟他……”算了,蠢毙了,他无法再往下问。 “什么?”楚楚睁着一对大眼,等着他的问题。 “没事。”傅学礼突然改变了主意,不问了?否则自己看起来多像个莫名其妙乱吃飞醋的妒夫。 “没事?”真的没事吗?楚楚怀疑,那方才他干嘛一脸很生气的模样? “是的,没事了。”又咳了声,他收回双手,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楚楚看着他的身影,真的被搞糊涂了。 但他既然已经不生气了,为何看起来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还不断地来回踱步。 终于,他仿佛刚作了重大决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她看。“楚楚,你别再回面包店工作了。” “为什么?” 她喜欢那份工作,非常喜欢,不仅因为老板人很好,最重要的,她喜欢做西点、喜欢面包。 “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就是觉得你最好别再去面包店打工了。” “我……”一句话卡在喉头,她急需要勇气才说得出口。 “你什么?”傅学礼摆明了,这事不用再谈。 “我不要……”她说得好小声。 但他还是听到了她的反抗,“你再说一次!”他脸色冷凝。 楚楚惊愕得往后推开一大步,“我……我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工作,我不想辞掉,真的、真的,你别逼我,我真的不想辞!” 她说出来了,真的说出来了。 然后在他勃然大怒前,楚楚先是尖叫一声,紧接着脚跟一旋,朝外飞奔了出去。 瞧她做了什么?她到底说了什么?傅学礼一定会很讨厌她,一定会开始讨厌她了,一定会的! 她好后悔,好后悔喔…… 第十章 楚楚怎也没想到,才跑出傅学礼的办公大楼,迎面而来的居然会是她的母亲和继父。 “妈……”她整个人愣住,不知该用哪种表情来面对他们。 “哇,看来你过得不错嘛,连瘸了的腿都好了。”吴娟见到她,没有一般母亲见到女儿的喜悦,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话。 这阵子,她过得很不好。 之前傅学礼给的三百万现金,让顺仔三两下就赌光了,现在不仅欠了一屁股债,让赌场的老大追着跑,甚至还有一餐没一餐的。 “我……”下意识地,楚楚看了眼自己曾被傅学礼撞断的一脚,皱起了脸。 “怎样,这么久之后才见到我,不会叫人了呀?”顺仔由一旁晃出来,站到吴娟身旁,冲着楚楚笑。 那笑容令楚楚缩缩脖子,退到母亲身旁。 “怕呀?”顺仔的表情更得意,“我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看着楚楚,他的眼睛发亮,“对我们来说,你现在可跟财神爷差不多喔!” 他们夫妻两人在傅学礼的公司门口已经守了好多天了,就是希望能找出楚楚的行踪,好拿她来向傅学礼要更多的钱。 钱钱钱,满脑子都是花花绿绿大钞的顺仔,笑咧了嘴。 “财神爷?”楚楚各看了他们一眼,才恍悟过来,“不,妈,你们不能再去跟学礼,不,不是,是不能再去跟傅大哥要钱了!” 不想让母亲和继父发觉她和傅学礼的亲密,楚楚赶紧改口。 “你说什么?”顺仔一把揪过她,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啪——谁知吴娟的动作竞比他快,已先赏了楚楚一个耳光,“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楚楚的脸被打偏了,眸底噙着泪,瞪着他们。 “还瞪,若不是在人行道上,为了避免引来注意,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继父大声道。 “算了、算了,顺仔,别理这个臭丫头了,我们现在只要想若该怎么向傅学礼开口就好,他呀,若是想要我的女儿,这一次绝对要拿更多的钱来给我们花,你说好不好?” “对!”顺仔高兴得与吴娟击掌。“这次,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敲他一笔!” 看着两人,楚楚好恨自己,恨自己怎会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你们不用高兴了,他不会拿更多的钱给你们的!”楚楚开口,话似一桶冰冷冷的水,兜头朝着两人浇下。 “你说什么鬼话?”吴娟想揍她,但这次倒是换顺仔上前阻止。 “喂,忍忍吧,想想我们很快就会有花不完的钞票,你还跟你女儿生气干嘛?” “也对!”吴娟立刻开心的笑着。 “我说,你们拿不到钱的。他讨厌我,已经很讨厌我了,不会拿钱来给你们花的!” “你这臭丫头!”这一次换顺仔冲过来想揍人。 吴娟赶紧拉住他,“算了、算了,顺仔,你跟她生气干嘛?想想我们的钱,想想我们可以从那家伙身上拿到多少钱,才是重点吧?” “哼!”吴娟的话提醒了顺子,钱才是重点,不过,不威胁威胁这个小丫头,她是不会害怕,也不知道死活。 “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的配合我们,祈求那个有钱的肥羊交出钱来赎你回去,否则等一下我就推你出去撞车,看撞不撞死你!” 说完话,顺仔还在地上吐了口痰。 “吴娟,把她押走!” “还不走?”两人将楚楚推进藏在附近巷道中的一部车子里,车子扬长而去。 楚楚一转身跑走,傅学礼就想拔腿追人,但被一通电话拖住,等他讲完电话,已过了几分钟。 挂上电话,起身离开桌边,想去追人,内线却又刚好响起。 “总经理,你的电话。”是秘书朱克亚的声音。 想了下,傅学礼踱回到座位,伸手按下内线通话键,“克亚,你帮我去把刚从我办公室里跑出去的人给追回来。” “呃?是。”朱克亚的反应不错,匆匆结束通话,起身去追人。 傅学礼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扭扭僵硬的脖子,才伸手去按了通话键。 “我是傅学礼。” “喂,我的好女婿呀,我们现在缺钱花,缺得慌呢!你能不能拿一点来让我和你岳母急用呀?”是顺仔。 “是你呀。”傅学礼一点也不想理他,直觉地想挂电话。 “我劝你别挂电话喔!”顺仔用要胁的口吻说道。 傅学礼懒得理他,叩一声,将电话给挂上。 匆匆整理了下桌面,他转身欲下楼去看看朱克亚帮他追回楚楚没了。 嘟嘟嘟……手机却选在这时响起。 他拿出手机,接通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比他急,他尚未出声,对方已先声夺人。 “姓傅的,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还敢挂我电话,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还是顺仔。 “你想做什么?” “我哪能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要的就是钱而已。”听他出声回应,顺仔哈哈大笑了出来。 “我已经给过你们三百万了。”傅学礼冷静地说,一颗心却不得不往坏的方向想。 他祈祷着,别是方才冲下楼的楚楚,正巧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给逮着了! “我知道,我知道,好女婿,你是给了我们三百万没错,不过那三百万呀,根本塞不了我的牙缝。”让人感到恶心的笑声由顺仔的嘴里发出。 “塞不了牙缝也是你的事,我不会再给钱了。还有,别乱认亲,我不是你的女婿。” “喔,听你的意思是……不想要楚楚了,对吗?”顺仔松开话筒,让楚楚的叫声清楚的传进。 “妈,你抓着我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别再要胁他了。学礼是好人,但他讨厌我,他不会给你们钱的,他已经讨厌我了!” “你住嘴!”是吴娟的声音,随后伴随着的,还有一记又响又大的巴掌声。 那声音,让傅学礼的心蓦地一沉,咬牙低咒。 居然真让他给猜中了。 “怎样?都听到了吗?这一次,我们要六百万,如果没有六百万,我就干脆把楚楚再推出去撞车,你说如何?”被赌债给逼急了,顺仔变得比从前更没良心。 “好。”想了下,傅学礼断然决定,“你要的钱我会给,但是你要是敢伤楚楚一根寒毛,我就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放心,我们要的只是钱而已,不是那个笨丫头,所以只要你肯乖乖地给钱,我绝对放人。”见目的已达到,顺仔更是哈哈笑个不停。 “我该在哪里给钱?”傅学礼沉住气问。 “你果然上道。”见马上就能拿到钱了,顺仔心花怒放,“听好了,两个小时后,你带现金来,我们在芝山公园的生态水池旁见面。” “好。” “只准你一个人来,否则……” “我知道。”傅学礼才说完这三个字,顺仔已挂了电话,他抬起头来,见到朱克亚刚好走进办公室理来。 “总经理,我没追到……” “我知道。”傅学礼截去了他的话,一叹,“帮我准备六百万,要现钞。” “这……” “快去,我等一下要用。”傅学礼表情严峻地说。 “总经理是因为……”怎么忽然间需要那么大一笔现金,莫非…… 机灵的朱克亚是下去准备现金了没错,不过也没忘拨通电话给他的好哥儿们,一个还在维安特勤组里服务的干员,请他们照料一下自己的老板。 他想,焦急的老板应该没想到这一层问题,更何况,保护优良国民,也在维安特勤组的职责范围内。 “你要的钱在这里,把楚楚交给我吧!”站在芝山公园的生态池前,博学里一手拎着一袋塞满钞票的旅行袋,一手插在口袋里。 顺仔双目紧盯着旅行袋,嘿嘿笑着,“乖女婿,楚楚是一定会交给你的,不过……钱是不是先丢过来给我?” “不,我要先看到楚楚。”傅学礼坚持。 给钱事小,但这对狠心的夫妻,让傅学礼无法放宽心来。 “真是啰嗦。”顺仔一啐,吹出一记响亮口哨,一旁押着楚楚躲在树后的吴娟,马上将楚楚带了出来。 “怎样?现在可以了吧?”顺仔问。 “楚楚,你没事吧?”见到楚楚,傅学礼急忙问。 楚楚与他的反应不同,一见到他,没哭、没吵、没闹,反而大喊:“你别再给他们钱了,他们就像宇宙的黑洞,你给再多钱也喂不饱他们,你不……” 啪-- 吴娟甩了她一巴掌,一手擦腰叫骂着:“你这臭丫头,我到底是不是你妈呀,你居然一心向着外人,看我不揍死你才怪!” 说着,她又高高地扬起一手来。 楚楚不闪不闭,眼里有着明显恨意。 她恨她,好恨、好恨! “住手!”傅学礼急喊着,恨不得揍这对丧心病狂的男女千万遍。“只要你再打她一下,我就再也不给一毛钱!” “吴娟,你没听见吗?快住手!”听到拿不到钱,顺仔比谁都急。 吴娟放下手来,对着楚楚一啐,“看来你比我好运许多,那头肥羊还是很爱护你。” 楚楚紧咬着嘴巴,不发一语。 “现在可以把钱给我了吧?”顺仔紧盯着傅学礼手上的旅行袋问。 “不,你先让楚楚过来。”傅学礼的目光从没由楚楚身上挪开。 该死的,她看起来非常不好,不仅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甚至眸光空洞…… “这……”顺仔想了下,“阿娟,让楚楚过来吧!” 能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还不去。”吴娟推了楚楚一把。 楚楚的眸眶中盈满泪,“告诉我,你……不是我妈妈。” 她真的希望,她不是她的亲生妈妈。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反正生了你让我很后悔,我还宁可自己从来没生过你!”吴娟咬牙道。 楚楚伤心欲绝。 “这样可以了吧?”顺仔对着傅学礼说。 傅学礼什么话也没说,等着楚楚走近,近到他伸手可以拦抱住的距离,手一扬,他将旅行袋往天空一抛。 “楚楚。”趁着顺仔和吴娟急着去接袋子的同时,他已拉住了楚楚,将她整个人圈抱在怀中。 “我好气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楚楚哭了出来,埋在他的胸怀中说。 傅学礼边安慰她,边抬手揉抚着她的头发,“别这么说了,如果你没被生下来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岂不永远走不出阴暗的世界。 现在,他能睡得极沉、睡得极好,都是因为有楚楚存在的关系。 “咦?”楚楚抬头,睁着哭得红肿的双眼看他。 “自从你来到我身边之后,困扰我多年的失眠问题就不曾再出现过,还有……”他踌躇了下,决定坦白说出。“还有,我的母亲也比你妈好不到哪去,记得那一年我才……” 他缓缓地将从未对人说过的心事,一一说来。 一旁,吴娟和顺仔则还在争抢旅行袋。 “不能给你,这次的钱不能再给你了,上回你一次就赌光光。” “你说什么?再不放手的话,小心我揍你!” “揍就揍呀,你以为我怕你呀?要打架,我可不见得会输给你!” “疯婆子,我看你是真的欠揍!” “你才是。” “你放不放手?” “不放,不放,死都不放。” 吴娟和顺仔两人为了袋子中的钱,吵得不可开交,甚至真的动起手来。 直到警鸣声忽然大作,一群维安特勤人员荷枪实弹,出现在两人面前。 “统统不准动,再动,就开枪了!” 顺仔的双手高高举起,吴娟的也高高举起,装着钱的旅行袋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傅先生,你还好吧?”小队长走向傅学礼,确定他和楚楚无恙。 “我很好,你是……”傅学礼感到诧异,他没报警,不是吗? “呃……”小队长不好意思地笑笑,“朱克亚是我的好哥儿们。” 这句话解释了他们一队人员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原来。”傅学礼了然一笑,伸出一手与小队长一握,“谢谢你。”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队长说,又寒暄了几句,转向队员,“把他们押走。” “楚楚,楚楚,你快跟他们说,我是你妈呀,我是你妈又怎可能会绑架你?是他们误会了,你快跟他们解释。”吴娟看着楚楚,大声叫喊。 楚楚与傅学礼对望了眼,皱下脸来,沉默着不肯说话。 “傅先生、傅先生,我的好女婿呀,你快告诉他们,我是楚楚的继父,不是绑匪呀!” 傅学礼转头看了他们几眼,随即一叹,在楚楚肩上拍了拍,转身走向小队长。“对不起,关于这件事……” 楚楚不懂,他为何要帮他们。 然而,就在这时,顺仔见机不可失,推了押着他的干员一把,转身就逃。 “喂,人跑了。”干员大喊。 其余的人听见,即起直追。 只见顺仔没命似的狂奔,从平地跑上小坡,再由小坡逃窜到树林中,越过林木,往下跳,滚下斜坡,直接扑向斜坡下的车道。 吱—— 紧急煞车声响起,紧接着是重力撞击声响彻云宵。 “撞上了、撞上了,我看可能撞得很严重,整人个被车撞得弹起又落地,就算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很快地,有人过来围观,一票警员也陆续赶了过来。 六个月后。 一家名为[新人类烘焙坊]的西点蛋糕店开幕,店内、店外全挤满了人,店门口摆满了道贺的花篮,排队等着购买蛋糕的客人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好不热闹。 “凤甫山,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老娘就不再当你的小护士了,我只要跟楚楚一同经营这家蛋糕店就够了。”筱玫洋洋得意的说。 凤甫山懒懒地睐了她一眼,“你以为在这里工作真会比在我那儿轻松吗?” “这是当然的。”筱玫朝着他扮了个鬼脸,舌头吐得老长,“楚楚说,厨房里只要她一人就够了,我呀,每天只要把店看好,悠闲地吃吃下午茶,分到的红利就比在你那破诊所里做牛做马的薪水还多。” “真是这样吗?”他怀疑,因为好景是不常的。 不过,所谓的好景不常,并不是指楚楚的蛋糕店可能会倒闭,而是…… 眸光一飘,绕过几簇人群,看向站在一大片强化落地玻璃窗后的一对男女。 “我说过,不希望你太累的!”傅学礼抗议。 现在,他可是标准的疼老婆俱乐部会员中的一员。 “不累、不累,能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会觉得累。”楚楚笑靥如花。 自从两个月前,面包店的老板说她已经出师,而且她又通过西点师傅的认证考试之后,楚楚信心大增,与筱玫讨论之后,两人决定合伙开起蛋糕烘焙屋,现在,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而且非常开心。 “你是不累,但我就……”话没往下说,傅学礼的神情有些哀怨。 都怪凤甫山,管不住他那臭女人。 “你就被冷落了?”楚楚抬起一手,轻轻地在傅学礼的颊靥上摩挲。 “你知道就好。不过……” 匆地,他眼神一亮,想起了一事。 这事若成了,他就有借口可以把她困在家中了。 “我知道这阵子我是忙了点,所以有点疏匆你,但是我想这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有改善,何况若照着筱玫的算法,搞不好我们的店开个一、二年,我就能把我妈从你那儿拿的三百万都还给你了。” “谁跟你要那些钱!”傅学礼板起脸孔,就是不喜欢她提到钱,“别忘了,你是我老婆,真要跟我算得那么清楚吗?” “没有啦!”楚楚的小巧脸蛋靠了过来,在他颊边磨呀磨。 经过半年多来的相处,她已摸清了他的个性,也较懂得撒娇的方法。 不过,想起傅学礼找来王律师和凤甫山当见证人,骗她签了结婚证书一事,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但,也因为这件事,让楚楚完全明白了他对她的心意。 “这还差不多。”傅学礼哼了声,壮挺的身躯倚过来,双手圈在她的身侧,将她给圈进怀中,“呃……那个……你……楚楚……”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的俊脸移近,紧靠在她的耳旁,“你的那个有多久没来了?” “什么……”楚楚颊靥马上飘起两朵羞红。 不过,经由他一提,她才想起,似乎是…… 一个月,不,是两个月,呃……好像也不对,是三个月吧? 于是,她对着他,比出了三根手指。 “天!你三个月……”傅学礼差点嘶吼出声。“走!” 拉着她,他步伐急躁的就要朝外走。 “要去哪儿?” “去看医生。”他说。 “看什么医生?”凤医生不就在外头吗? “你怀孕了!”傅学礼大声说。 “啊!”楚楚愣住。“所以……” “所以,蛋糕店可以关起来了。”他笑着对她说。 开玩笑吧?有人开幕跟结束营业是同一天的吗? “不要啦,就算怀孕,我也要继续做蛋糕。” “开什么玩笑,你怀孕了耶!”傅学礼紧张了。 “怀孕也可以做事呀。”楚楚满脸坚持,绝对不是开玩笑。 “楚楚……” “人家想继续做蛋糕。” 见她衔泪欲泣,傅学礼深深一叹,“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太累喔!” “嗯。”楚楚点头,倚进他怀中,双手用力的圈紧他。 属于她的幸福,早在他撞上她的那一刻就已降临。 “对了,这个星期天,我想去看我妈。”她说。 自从见到顺仔惨死车轮下,吴娟赫然醒觉过来,但也生了场重病,在傅学礼的安排下,她住进了有专人照料的安养中心。 “我陪你去。”傅学礼与她对望,轻轻一笑。 另一端,一对冤家还在争论。 “我赌蛋糕店用不了多久就会收起来!” “你少作白日梦,我和楚楚的店绝对会开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也不会倒。” 筱玫小姐,天长地久和海枯石烂应该不是这样用的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