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自己送上门》 第一章 晨曦微露,第一道初阳穿过窗帘投射入屋,转移了影舞莙的注意力。 她离开书桌,走到窗边,从十六楼俯瞰台北街头。 晨雾未散,街道上彷佛被蒙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为都市增添一抹神秘的色彩,但随着光线越来越强,那抹神秘随即消失无踪,犹如变化莫测的人生,永远让人无法预测! 谁能料到,半年前,她还住在孤儿院的小房间,现在却脚踏全台湾最贵的黄金地段,入住这一坪上百万的亿万豪宅中。 这,彷佛是一场梦,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耀眼,投射进来的光线强得让她睁不开双眼。 看来,今天将会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好天气。 而她,依然过着日落而作、日出而息,与一般人大不同的生活。 影舞莙走回书桌前,将计算机关掉,离开房间走进厨房,开始为大家准备早餐。 大家曾经要她不要这么麻烦,她们可以到外面的早餐店买到公司吃就行了,但她却认为,早餐是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餐,也是一天活力的来源。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帮大家做早餐,能和大家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尤其是璨君结婚后,她更珍惜彼此还能住在一起的时间。 弄完早餐后,她先将所有人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看时间差不多时,再一一去敲她们的房门。 她就像是个活闹钟,总是分秒不差的准时叫醒大家。唯独她的双胞姊姊弄莙,总是要一叫再叫,才能叫得醒她。 她真担心,以后她要是和凌晞结了婚,是不是还要凌晞每天叫她起床呢? 五分钟叫一次,终于在第三次时叫醒了她。 七点半一到,大家出现在餐桌上,享受一顿丰富营养的美味早餐。 等所有人出门上班后,她就将洗好的衣服晾好,然后回到房间,将窗帘全都拉上,窝进温暖的被窝睡觉。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而此时窗外天色已暗沈,冬天的太阳总是提早下班。 今天是星期五,弄莙明天要和她的男朋友凌晞回花莲,向均则是一下班就直接搭火车回新竹的孤儿院,璨君在前不久嫁给了唐珞御,现在已经搬到对面的c座,不过只要唐珞御不在家的时间,她几乎都待在这一边。 醒来后,她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 今天晚上大家都不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干脆去诚品逛逛,买几本书,然后直接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家。 一有了计划,她立刻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后,马上出门。 直接搭公车来到位于敦化北路上的诚品书店,她喜欢到这间书店看书,除了书多之外,最重要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她常常拿著书席地而坐,一看就看到忘了时间,而在这里,她不用担心会被店员驱赶。 影舞莙果然又在书店窝了一整晚,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她才顿感一阵饥肠辘辘。 她看了下时间,都已经清晨五点多了! 还好,向均和弄莙都不在家,否则她可能又会被她们叨念好几天。 她快速的将准备购买的几本书拿到柜台结帐,走到公车站牌,等待第一班公车。 回到住家附近,她直接买了一份早餐回家吃。 一回到家,她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先将书拿回房间,房间门一开,她却被裸身趴睡在她床上,棉被只盖到腰间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 但她并不像一般女孩子,总是用尖叫来表达所受的惊吓程度! 影舞莙先用力深呼吸,平抚受到惊吓的心脏,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话问完了,但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影舞莙再次出声警告。 又等了些许时间,床上的人对她的话依然是置若罔闻。 她迅速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正准备报警时,耳中隐约传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她先停止手上的动作,竖耳聆听,果然听见床上的男人口里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呻吟声。 影舞莙的心里不禁浮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她的第六感总是奇准无比,但她希望这次的臆测是错的! 她慢慢的走过去察看,果然看见他的额头上沁满斗大的汗珠,而这汗水绝不会是因为天气太热而流的。 她伸出手,探探他额头上的温度,随即被他额头上的高温给烫得收回了手。 该死!这男人正发着高烧! 最惨的是,这时家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半个人在。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床上的男人此刻病得快死了,应该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她走进浴室拿出耳温枪,量得的体温竟高达三十九度半!难怪他会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现在必须先帮他降温,想好急救步骤后,她到厨房拿些冰块装进塑料袋里,再将冰袋用一条毛巾包裹起来,回到房间,将他扳过身,却被他胸前那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口给吓住了! 一道长约二十公分左右的伤口,还微微沁出鲜血! 她终于明白他发高烧的原由了。 但她没有多想,先帮他做了冰敷,然后开始着手处理那道伤痕。 从小在孤儿院里,她就是那个常常负责帮大家处理伤口、包扎伤口的人,虽然她知道眼前的刀伤不能与那些小伤相比,但她仍冷静且迅速的帮他清洗消毒伤口,然后贴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费了一番功夫,处理好一切后,影舞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个不停,其实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过饥饿了。 她走出房间,先将买回来的早餐吃完后,才坐进沙发,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那个莫名闯入的陌生男人。 ***************** 不知过了多少,斯芃康睁开沉重的眼皮,微微一动,却不经意扯动胸前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痛得他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 待疼痛感渐歇后,他缓缓坐起身,这才发现胸前的伤口已经贴着纱布。 有人帮他处理过伤口!会是谁呢? 他下了床,走出房间,就看见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女人,那张沉静秀丽的睡颜,真像是个天使。 是她帮忙处理伤口的吗? 斯芃康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仔细端详她精致漂亮的容貌,她有一头如瀑布般的乌丝,雪白粉嫩的肌肤,小巧微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瓣,一如弯月的柳眉,细长的双眼虽然紧闭着,但他想这双眼睁开时,一定是水漾灿盈的。 他就这样坐在她身旁,专注地凝望着她如天使般的睡颜,忘了伤口的痛、忘了身体的不适、更忘了肚子的饥饿。 窗外天色渐渐暗沈,他顿感一阵寒冷,才猛然惊觉她就这么躺在沙发上,傍晚气温更低了,很容易感冒的。 他快速的起身,想到房间拿条被子为她盖上,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踢到了沙发,就这么将她给惊醒过来。 影舞莙一张开双眼就直接对上他的眼,瞬间,她被那双如深海般的湛蓝瞳眸给深深迷惑住了! 「是妳帮我上药的吗?」 低沈浑厚的嗓音,唤回了影舞莙的神智。 她赶紧起身,才发现他好高喔!以她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站在他身边,只到他的肩膀。 影舞莙点点头,「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他优雅的气质实在不像窃贼,而且这栋亿万豪宅最让人信任的,就是拥有极为严谨的保全警卫系统,根本不可能任人随意进出。 「我有大门磁卡。」斯芃康在她刚刚半躺的沙发坐下。「妳是小晴的朋友吗?」 「不是。」她知道他说的人是冷晴。「她是我朋友的同学,她在半年前将这里租给我们。」 「所以说现在这里有人住了!」那真糟糕,他每次从美国逃难到台湾,总是住在这里。 「很显然的,我说的话你听得懂,如果你是个人,那我也应该被归属于人类吧。」影舞莙说话难得幽默。一向对人很有距离感和警戒心的她,不知怎地,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却没有半点戒慎恐惧之心。 「哈哈哈……」斯芃康闻言,忍不住开怀大笑,但却也扯动了胸前的伤口,痛得他一张俊脸再度纠结在一起。 影舞莙见他痛到额头冷汗直冒,十分担心的问道:「很痛吗?」 「嗯,有一点。」 「我想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那道伤口又深又长很容易受到感染的。 「没关系,不必那么费事。」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算什么。 当事人既然都说没事,她也无权置喙。 「这里就只有妳一个人住吗?」他昨天进来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而现在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还有我姊姊和一个朋友,她是冷晴的同学。」 「所以说这里还有一间空房。」太好了,他应该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影舞莙起了戒心,他该不会想住下来吧! 斯芃康从她的表情,清楚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我叫斯芃康,从美国来的,是冷晴大哥冷冀的死党,以前每次来台北,都会借住在这里,所以……」 「不行。」影舞莙未待他将话说完,立刻否决。 虽然他是冷晴大哥的朋友,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 而且这里就只住了她们三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让一个陌生男子入侵她们的生活,就算他不会对她们起什么非份之心,但绝对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活。 「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妳别急着拒绝我……」 「不管你说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影舞莙再次打断他的话。「第一,这房子并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同意让你住进来;第二,这里也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不能在未经其它人同意之前,就让一个陌生男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妳的意思是,只要我征询屋主以及其它人的同意就可以住下来吗?」 这还不简单,冷晴那里绝对没问题。至于她的朋友,只要她们是正常的女人,就算要他使出美男计,他也只好牺牲。不过,希望她的姊姊和朋友都长得跟她一样漂亮,这样牺牲才不会太大。 「我……」影舞莙这时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了他机会。 「好了,不管妳同不同意让我住下,可不可以先请妳赏我一口饭吃,我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影舞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似乎拒绝不了他。 「你等一下,我去煮面。」 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煮什锦面用的食材,洗洗切切,约莫一刻钟后,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什锦汤面已经端上桌了。 斯芃康早已闻香而至,拿起汤匙,先喝了一口汤。 「汤鲜味美,真是太棒了!」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却拥有一手好厨艺,他若能住下来,那就有口福了。 对于他的赞美,影舞莙一点都不以为意,从小她就得进厨房帮厨房阿姨的忙,而且她喜欢看到大家吃着她煮的食物时,一脸幸福与满足的表情,所以她十分热衷钻研烹调,阿基师就是她最近学习的新偶像。 斯芃康拿起筷子,大啖美食,边吃边和她随口聊着。 「我还不知道妳叫什么名字?」 「影舞莙。」 「念书,还是已经在工作了?」 「大学刚毕业。」 「妳对我有很大的戒心。」 「我并不认识你。」院长从小就告诉她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这个社会黑暗面太多,尤其像她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更要懂得保护自己。 斯芃康听到她的话,一口面送到嘴边,却怎么也吃不进去,索性又放回碗里。 「妳是不是在想,我是帮派份子,和人家厮杀才会受伤吧!」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确实很容易让人往那个方向去联想。 「很抱歉。」影舞莙不否认她确实这样想过。 「没关系。」斯芃康继续吃面,「诚实是一种美德。」 这算是在称赞她吗? 斯芃康吃完了面和配料,就直接将整个碗端起来,就着口,一口气将整碗汤喝得一滴不剩。 「这面真好吃,谢谢妳的晚餐。」 「不客气。」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好。」 斯芃康起身,走回客厅。 影舞莙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坐在餐桌上,继续吃着未吃完的面。 没多久,他拿着无线电话,又回到餐厅。「我已经问过冷晴,她说只要妳们同意,她不会有意见。」他将电话递给她,「妳要不要跟她确认一下。」 「不用了。」 斯芃康听到她的回答后,拿起电话直接说了声再见,便将电话给挂断。 「妳姊姊和妳朋友什么时候会回来?」 「明天晚上吧!」 「那我明天晚上再来。」斯芃康回房间,拿着一只手提袋,就要离开。 影舞莙跟着走到客厅,见他提着手提袋出来,便问:「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没有。」斯芃康露出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过,我可以暂时去住饭店。」 「不用了,你今晚就留下来吧!」毕竟他是这屋子主人的朋友,她不能就这样把他赶出去。 影舞莙说完后,换她回到房间,拿了套干净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品,「今晚我去朋友家住。」 「那我岂不成了乞丐赶庙公。」斯芃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不需要这么想,我朋友就住在对面的c座。」影舞莙直接走向大门的方向,手才扶上门把,就又想起一件事,转过身建议道:「如果再发烧,劝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妳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影舞莙不想与他争论,此刻的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精神还不错,他或许连早上发高烧到三十九度半的事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走回去,拿起放在电话旁的便条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谢谢,妳真是位好心的小姐。」能把家让给一个素眛平生的陌生人,这样的爱心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 「所以妳就这样把房子让给他住?」沈璨君听完她说的事之后,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然怎么办?他毕竟是屋主的朋友,而且还受了伤,我总不能就这样把他赶出去吧!」这么冷血的事她真的做不出来。「况且院长常告诉我们,受人点滴,理当泉涌以报,我们能平安顺利的长大,也是受到很多人的帮助呀。」 「妳就是这么的善良。」沈璨君当然知道影舞莙的好心肠,只是对方毕竟是个陌生男人,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她真怕他会从此赖着不走,甚至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妳别说我了,换成是妳,妳也会选择收留他的。」她们四个人当中,她和璨君的个性最像,连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她们都会捡回去照顾,更别说是个人了。 「妳说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斯芃康,从美国回来的,他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应该是个混血儿。」 「斯芃康。」沈璨君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打算等她老公回来时,再问问他有没有听过这个人。 毕竟他和冷冀认识,或许他会知道也说不定。 「璨君,我来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当然不会。妳要喝咖啡吗?」 「好。」 沈璨君起身,要去帮她煮杯咖啡时,正好听见开门声,她立即走到大门边,门一开,就接过老公手上的公文包。 「你回来了。」唐珞御一见到亲亲老婆,马上要献上热情的香吻,没想到沈璨君却摀住他的嘴。「舞莙在这里。」 虽然她已经嫁给了唐珞御,但还是不习惯在好姐妹面前,和老公做出比较亲密的举动。 「你好。」影舞莙一见到唐珞御,立即站起身,向他问候。 「妳好。」对于影舞莙,唐珞御心中充满感激。半年前,要不是她的一通电话,他和沈璨君可能无法重拾爱恋,更别说共结连理了。 「舞莙今天晚上要住在我们家,可以吗?」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有意见,但仍征询他的同意。 「当然可以。」说完后,他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走回房间换衣服,再到书房继续未处理完的公事,很识相的将空间留给她们,不去打扰她们的谈话。 沈璨君先去煮了两杯咖啡,一杯端给舞莙,一杯送到书房给丈夫。 她将咖啡放在书桌上,「御,你有听过斯芃康这个人吗?」 唐珞御点点头,「他是国际知名的建筑师,年纪轻轻才三十岁左右,就已经得过世界几个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奖,世界许多著名的建筑物都是出自于他的设计。」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妳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他现在就在对面,弄莙去花莲,向均回孤儿院,只剩下舞莙一个人,所以她今晚才会来我们家睡。」 「他怎么会来这里?」 「舞莙说他是冷冀的朋友,每次来台湾都是借住在这里。他应该是不知道冷冀的妹妹已经把屋子半租借给我们了。」沈璨君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他受了伤!」 「嗯,就是因为这样,舞莙才没让他去住饭店。」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我找个时间去和他谈谈。」 「御,谢谢你。」沈灿君听到他这么说,总算安心了。「那我不吵你了,你别忙太晚喔。」 沈璨君回到客厅,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舞莙。 「他是国际知名的建筑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拿到几个世界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奖。像他这么有名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坏人,妳就别担心了。」 「璨君,谢谢妳。」听到她这么说,影舞莙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珞御还说,明天会找个时间去和他谈谈。」 「太好了。」这样她就更能放心了。 「妳看起来很累了,昨天一定又熬夜写稿,今天白天也没睡吧?」家里突然冒出个受了伤的陌生男人,任谁也没办法好好休息。「妳先去洗个澡,早点睡。」 「嗯。」影舞莙点点头,现在的她确实是疲惫不堪,眼睛又酸又涩。「那我先去睡了。」 「好。」沈璨君带她到一间附有卫浴的客房。「晚安。」 「晚安。」 第二章 翌日。 影舞莙约莫在七点左右就醒过来,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昨晚一沾枕即沉沉睡去,而这一睡就一觉到天亮。 她一醒来,马上想到在家里的那个人,心中莫名地担心起他的伤势,不知道半夜会不会又发起高烧来? 她动作迅速的将棉被铺迭整齐,梳洗后,随即回到对面的家。 影舞莙进屋后,阳光已经照亮客厅,洒落一室的温暖,但屋内仍是阒寂无声。 她小声地打开房门,看见他仍躺在床上,蹑手蹑脚走进去,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额头上也没有沁出汗水,脸色一般,她才总算放下一颗担忧的心,又悄然地退出房间。 她转进厨房,花了半个小时,细心熬了一锅粥,又弄了几样清淡的菜,煎了葱花蛋。 她简单的吃了一碗粥后,留了张字条,就出门了。 现在时间仍早,没有太多地方可去,只好再度来到书店,让自己沈溺在浩瀚的书海中──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蓦然将她从书的世界拉回现实世界。 电话是傅向均打来的,告诉她约莫在四点左右会回到家。她也顺便交代向均回家后,先到璨君家,免得她直接跑回家去了。 她将手中剩下没多少的书看完后,才离开书店回家去。 影舞莙回到住所后,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先按了对门c座的门铃,沈璨君很快就将门打开。 她走了进去,往沙发上坐了下来。「妳老公和他谈过了吗?」 「谈过了。」沈璨君端了杯咖啡过来给她。 「珞御说这栋豪宅就是斯先生的作品,而他这次会回来台湾,是因为接了冷氏建设的另一个案子。他说他不喜欢住饭店,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所以他每到任何一个地方,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会去住饭店。不过,斯先生也说了,如果妳们真的觉得不方便,他会暂时住到饭店去,再请冷冀帮他另外找个住的地方。」 「他有说会在台湾待多久吗?」 「半年左右,不过因为他在其它国家也还有案子,所以在这段时间,他还是会在世界各国飞来飞去。」 此时,门铃声再度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 「应该是向均。」沈璨君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傅向均。「妳回来了。」 「嗯。」傅向君将手上提的袋子随手放在门边。「真是重死我了。」 「院长又拿了一堆自己种的菜让妳带回来呀!」 「是啊!还有厨房阿姨特别腌渍的泡菜和萝卜干,她们说这是外面吃不到的。」每次回孤儿院,总是会大包小包带回来。 「院长和大家都好吗?」 「嗯,都很好。」自从唐珞御出钱将孤儿院的那块土地买下,以及唐奶奶捐了一笔五千万的善款给孤儿院后,院长从此就不必再为搬迁及经费问题担忧,因此能有更多时间和心思照顾那些孤苦无依的院童。「院里又多了两个小朋友,院长有得忙了。」 「找个时间,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沈璨君算算时间,已经将近有一个月没回去了。 「院长说妳老公工作那么忙,叫妳不用那么常回去没关系。」 现在璨君挺了个肚子,虽然才三个多月,但他那个将她「惜命命」的老公,可不会答应让她自己一个人挤火车回新竹,要回去一定是他自己开车送她回去才可以。 「舞莙妳怎么了?」傅向均一进来,就看见影舞莙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稿子写的不顺利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代志好像挺大条的。 沈璨君倒了杯刚煮好的咖啡过来,「先坐下来再说吧。」 「妳们明知道我是个急性子,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傅向均实在没那个耐性跟她们一起打太极。 「向均,冷冀的朋友从美国回台湾来,想暂时和妳们住在一起,妳觉得如何?」沈璨君替影舞莙说出问题。 「公的?母的?」她说话仍旧是一贯的傅氏风格。 「是个男人。」 傅向均看向始终面露难色的影舞莙。「拒绝他很困难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妳同学哥哥的朋友,而且房子是妳同学半租半借给我们的,我没有权利决定。」影舞莙将自己的顾忌说了出来。 「他会待很久吗?」 「听说他是接了一个冷氏建设的案子,应该会在台湾待上半年左右。」 「我没有意见,不过如果他要住下来,就必须帮忙分担房租,而且我就不相信他一个男人,身处在三个女人的世界,他住得下去,说不定不用三天,他就会自己包袱款款落跑了。」她就是这样大而化之的个性,在她的认知里,女人其实比男人更麻烦。 「话说回来,他长得怎么样?是金城武那型,还是像梁朝伟那样充满着男人魅力?」如果家里有个赏心悦目的帅哥那也不错。不过,从她们两人的表情看来,「该不会长得像日本一些搞笑艺人,滑稽、好笑吧?」 「舞莙,妳的想法呢?」沈璨君懒得理会傅向均的无厘头,转而询问影舞莙。 「我不知道。」她的内心充满着矛盾,她知道不该拒绝他,但不知怎地,总觉得他若住下来,她的生活将会因为他而有所改变。 至于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她完全无法预测,这让她感到害怕。 「舞莙,如果妳不想答应,那就由我出面去拒绝他。至于我同学那边,我会自己去跟她说。」傅向均的个性就是这么果决干脆,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一句话。 她那如及时雨的个性,立刻站起来,要回到对面住处去当坏人,她的手才刚触及大门的门把,影舞莙就叫住了她。 「向均,妳先等一下。」影舞莙起身走了过去。「我跟妳一起回去。」她顺手提起放在门边的袋子。 「我也跟妳们一起过去。」 于是三个人一起回到对面住处,一进门,并没有见到斯芃康的身影。 影舞莙将手上的袋子先提进厨房放好,再走到自己的房间外,轻敲了两下,但却听不到响应,她又再度敲了几下,里面依然是鸦雀无声。 她慢慢地转动门把,将房门一开,看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十分担心的快步走了过去,先伸手探了他额头上的温度,彷佛被刚沸腾的热水烫着了般,她迅速的缩回手,同时拉下盖在他身上的棉被,发现昨晚帮他贴上的纱布早被撕掉,而那道伤口此时是又红又肿,伤口显然受到感染了。 「怎么了?」傅向均和沈璨君在客厅始终等不到他们的身影,才进房一探究竟。 「他的伤口受到感染,正发着高烧,我想得先将他送到医院去。」 「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傅向均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 斯芃康被送到医院后,经过医生的紧急治疗,烧退了,伤口也换过药,但因为伤口受到感染,必须住院治疗几天。 幸好影舞莙有先见之明,从他的行李袋中找出他的护照,才能顺利帮他办好住院手续。 「向均,妳明天还要上班,妳们先回去吧。」 「妳今晚要留在医院?」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吧!」影舞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他现在看起还是非常虚弱的感觉。 人在生病时,总是特别脆弱,更需要有人陪伴。 「璨君不是说他是冷冀的朋友,我们可以想办法连络他呀。」 「那也总得先连络到人,等到他来时,我才能走。」 「可是……」傅向君怎么想,就是觉得不妥。虽然院长从小就教育她们,只要能帮助别人,就一定要尽力去做,但这个社会毕竟是人心险恶呀! 「这里是医院,舞莙不会有事的。」沈璨君拉着傅向均,走出病房。「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们。」 「好。」影舞莙送她们到电梯处,「向均,麻烦妳帮我跟弄莙说一声。」 「我知道,妳自己小心点。」 「嗯。」 影舞莙送走了两人,回到病房后,从手提包里拿出昨天刚买的新书,坐在病床里的一隅,安静地看著书,但眼睛还是不时瞄看躺在病床上的人的状况。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斯芃康才醒过来。他一睁开眼,环视着一室的白和浓浓药水味,他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医院。 「你醒了。」一见他张开眼,影舞莙马上起身走过去。 「没想到我这么的脆弱。」斯芃康一看见她,欢喜的心情逐渐漾开,却忍不住自嘲着。「谢谢妳没把我丢下,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 「你的伤口受到感染了,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几天。」 「这么惨呀!」他实在不该爱干净的跑去洗澡,弄湿了纱布,现在才得躺在这里,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说你是因为接了冷氏建设的案子才来台湾的,要我帮你通知冷冀吗?」 「不用了,冷冀现在人不在台湾。」 「那你有没有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都八点多了,他应该也饿了。 「妳有没有男朋友?」这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个性更是温柔体贴又善良,让他不由得想好好疼她、照顾她。 「嗄?」影舞莙一时之间,没听清楚。 「我问妳有没有男朋友?」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打算追求妳。」斯芃康一点都不隐瞒他对她的好感,「不过,就算妳有男朋友也无所谓,只要妳还没结婚,我的追求,只会让妳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请你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好吗?」 「对感情的事,我一向很认真,从不随便开玩笑。」 听了他的话,影舞莙的脸上不禁染上一抹酡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当她面对唐珞御或是凌晞,甚至是弄莙电视台的同事卓亚伦时,皆能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忸怩,但面对他时,却让她感到慌乱不安!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魔力,一种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我会让妳看见我的诚意。」 「我先去帮你买点吃的东西。」影舞莙找了个借口赶紧逃了出去,因为他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目光太过火热,而且从他的外表来判断,他应该是个爱情高手,对她这个从未尝过爱情滋味的人而言,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她必须逃走,否则她担心,斯芃康将会为她的生活,带来滔天巨浪,甚至会将她给淹没了……… ***************** 影弄莙在下班后,先来到凌翔科技公司等傅向均下班,再一起到医院看看那个叫斯芃康的男人。 昨天她很晚才回到台北,看着妹妹房间没有灯光,以为她睡了,便没去吵她,直到今天一早上班前,才听傅向均说了这件事。 一整天,她打了无数通的电话给舞莙,但得到的永远是「该用户目前未开机,请稍后再拨」。她想一定是电话没电了,否则舞莙不会一整天都没有开机。 「要我送妳们过去医院吗?」凌晞问。 「不用了,我们自己搭公车过去就行了。」对于凌晞的温柔体贴影弄莙感动在心。「你昨天开了那么久的车,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好,那妳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影弄莙微倾身向前,垫起脚跟,在他唇上轻轻烙下一吻,当她要结束这一吻时,凌晞却将手圈住她的腰际,给了她一记既火热又缠绵的吻。 直到她的肺部氧气快不够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记得回家后要打个电话给我。」 「晞,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爱你。」能拥有他的爱,她真的好幸福。 「今天还没说。」 「我爱你,昨天爱你、今天爱你、明天爱你、永远都爱你。」她每说一句爱,就在他唇瓣上烙印下一个吻。 「我也爱妳,一生一世。」 两人就像是要生离死别般,爱得难分难舍,直到两声敲门声响起,影弄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向均在催了,我先走啰。」 「小心点。」 影弄莙走出凌晞办公室,立即引来傅向均的一阵戏谑。「我真的很不愿意打扰你们相亲相爱,但是,妳也知道我没什么耐性。」 「妳又在胡说什么?」面对好友的调侃,影弄莙只能羞涩的低着头。 「地上又没黄金,走路干嘛低着头。」 「臭向均,妳非取笑我不可吗?」她的手开始往她身上搔抓,她知道向均最怕痒,这是她的罩门死穴。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傅向均边笑边躲避她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从凌翔科技一直到了医院,才结束嘻闹。 她们轻敲了一下门后,未待里面的人响应,便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但却只看到坐在病床上的斯芃康,手上正拿着笔和一本像是画册的笔记本,不知在画着什么东西? 斯芃康一听到声音,将注意力从手上的设计图移向来访者的身上。 那是两个同样年轻、同样美丽,却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特色的女孩子,而且其中一个,和影舞莙长得好像,但他知道,她们是不同的个体。 因为眼前的两个女孩都露出好奇的眼神,所以他猜想,她们就是影舞莙所说的好朋友和姊姊。 只是他没想到她们竟会是一对双胞胎! 「妳们是舞莙的朋友和姊姊。」 「是的,我叫影弄莙,是舞莙的双胞胎姊姊,她叫傅向均。」影弄莙热情不减,不管对什么人,她总是一点戒心都没有。 还好她遇上的人是凌晞,否则只怕被人给卖了,还傻傻的替人数钞票。 「笨。」傅向均毫不留情的直接往她头上一敲,反正现在凌晞又不在,不用担心他会公报私仇。「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知道妳和舞莙是双胞胎好不好。」这种介绍等于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臭向均,很痛耶!」影弄莙揉了揉头顶,她就只会欺负她。 「不痛我干嘛敲妳的头。」哈哈,报了刚才被她搔痒的仇。 斯芃康见她们打闹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傅向均一看见他露齿而笑的帅脸,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真帅!」 「谢谢。」斯芃康一听到她的称赞,马上向她道谢。 「嗄?」 「笨!」这会儿换影弄莙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算是报了刚刚的一拳之仇。「人家在谢谢妳称赞他很帅。」 天啊!难不成她把心里所想的直接说出来了吗?「舞莙人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转移话题。 「她说要回家一趟。」 「嗯,那正好。」傅向均直接拉了张椅子,在他病床旁坐下来。「听说你想住在我们家?」 「如果妳们同意的话?」 「要我们同意当然没问题,只是有些事我们必须先跟你说清楚。」美男子一枚,当然好说话。 「请说。」 「听说你是个大建筑师?」 「只是混口饭吃。」 「那你一定很有钱啰!」 璨君结婚后,少了一个人分摊房租,她的经济压力变得更重了,她又不像弄莙钓到了一个有钱的凯子,一辈子不愁吃穿。 四个人之中只剩下她和舞莙仍是孤家寡人,但舞莙以后就会有个有钱的姊夫,要养她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她可不一样,她抱定独身主义,又没有有钱的亲人可依靠,她得趁年轻多存些老本养老才行。 「不是很有钱,但也不至于会被饿死。」斯芃康语带保留。 其实他设计一个案子,少则数百万,多则千万,怎么可能会被饿死。 而且撇开他是知名建筑师的身分,斯家在美国可是个前五十大的企业集团,他所持有的股权,就够他花上几辈子也花不完了。 「你也知道我们才刚大学毕业,对一个社会新鲜人而言,讨生活是件相当辛苦的事,要吃饭、要付房租,还要存养老金,所以……」 「妳们现在一个月的房租多少?」斯芃康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她想传达的意思。 「两万块,我们本来是四个女孩子一起住,后来璨君见色忘友,抛弃我们。如果你要住进来的话,一个人就……」 「ok,两万块房租全由我来支付,另外如果可以包吃的话,我还会再另外付给妳们伙食费。」冷晴还真是大方,将这样一间亿万豪宅,用一个月两万块租给她们。 「不用,你不用给那么多,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占你的便宜。」 「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付两万块房租的。」看她一副「夭鬼假细二」的表情,实在很逗趣。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拿枪逼你喔!」哇!没想到他也是个「潘啊」!真是赚到了。「不过口说无凭,我们还是立个字据比较好。」 「不用这么麻烦,等我出院后我会先付一年房租给妳们。」才不过几十万,还要签契约,未免太麻烦了。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啰。」一次付一年,真是赚到了! 影弄莙听到傅向均好像在卖东西一样,和病床上的男人讨价还价,实感不安。她将她拉到一旁,小声的对她说:「妳怎么可以擅自作主?要是舞莙反对怎么办?」 「那妳呢?同不同意多一个房客?」先解决弄莙,到时两票对一票,舞莙就算反对,也没用了。 「我……」对方若是女人,她是没什么意见,但他却是个男人,这可得好好着磨着磨。 「妳觉不觉得他长的很帅?」 「是很帅。」他出色的外表,一点都不比凌晞和唐珞御逊色。 「他的谈吐不俗、气质不凡,一定是出自良好家庭,受过良好教育,而且还是个知名建筑师,而我们是一穷二白的孤儿,他就算想拐骗我们,我们也没东西让他骗,妳说对不对?」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况且,妳不觉得他的气质和舞莙很像。像舞莙这种宅女,不是整天待在家里写东西,不然就是跑书店,她要怎么去交男朋友?让他住到我们家来,和舞莙朝夕相处,说不定会擦出爱的火花,妳说是不是?」 「妳说的是很有道理啦。」 「这就对啦。」傅向均对她露出贼贼的一笑,她要的是钱,人就留给舞莙了。「所以说两票对一票,舞莙就算反对也没用呀。」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搞定影弄莙后,傅向均马上走回到斯芃康的病床边,对他说:「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谢谢妳,这是我的荣幸。」 第三章 斯芃康出院后,就直接住进了三个女人的家。 善良的影舞莙知道姊姊和向均都不反对后,也只好同意。 或许,同意和反对就像一条拔河的绳,在她心里扯过来拉过去,只不过,她找不到一个可以真正说服自己的借口,现在姊姊和向均都同意了,她也就顺理成章不再坚持反对的意见。 只是到最后── 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受伤,她没问,而他似乎也不打算说。 影舞莙在斯芃康出院的前一天,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以前沈璨君的房间。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原本的房间有个人卫浴,毕竟一个男人和女孩子共享一间卫浴设备总会有很多不方便。 她的生活又恢复到往常,日出而息、日落而作,每天早上,她依然为大家准备早餐,等大家吃完早餐去上班后,她才窝回床上睡觉。 这样的作息习惯,并没有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而有所改变。 不过,有个人非常努力的试图要改变她,只因日夜颠倒的生活非常伤身。 十二点一到,斯芃康准时来敲影舞莙的房门。 灵感如泉涌般源源不断的影舞莙,正努力敲打着键盘,对于敲门声完全是充耳不闻,直到敲门声三度响起,才打断她的思绪。 她转转僵硬的脖子,起身活动活动,从吃完晚餐到现在,已经坐在计算机桌前整整四个小时了。 她打开房门,看见伫立在房门外的竟是斯芃康,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但她将自己的心情掩饰的很好。「这么晚了,有事吗?」 斯芃康看见她的笔电果然还开着,想也没想走了进去,先帮她将稿子存档后,就抱起笔电走了出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影舞莙被他的举动弄傻了。 「这计算机我先帮妳保管,明天再还妳。」 「可是我还要写稿。」 「明天再写。」说完后,他抱着她的计算机回到房间,完全不理会追在身后的她,当着她的面,直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任凭她怎么敲门,他都不予理会。 这是斯芃康成为三加一成员的第五天,从此她的生活开始改变了。 斯芃康一样只要十二点一到就来敲她房门,她虽然想故意装做没听见,不去理会他,但他的强大耐力,让她不得不妥协,毕竟要考虑到隔天还要上班的弄莙和向均。 「计算机可以还给我了吗?」影舞莙在向君和弄莙都去上班后,立刻向斯芃康要计算机。 作息调了好几天,她终于比较能习惯在白天写稿,但思绪就是没办法像夜深人静时来得清晰,所以她的进度已经严重落后了。 「不行。」 「不行!?」 「台北我来过几次,但并不熟,我想请妳陪我去看一下建地,以及附近周围的环境。」 「台北我也不熟。」她虽然在台北住了半年,但除了书店以外,其它地方她也很少去,并不会比他熟。 「至少比我熟吧!」斯芃康拉着她就要离开家。 影舞莙在走到门口时,甩开他的手。「你至少得让我先回房间拿包包吧!」说完后,她走回房间,穿了件外套,拿着惯用的大手提肩包走出去。 走进电梯后,影舞莙正准备按下一楼的按键,斯芃康却快一步按了b1。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多问,反正等电梯一到b1,就会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电梯很快就抵达b1,斯芃康率先踏出电梯,她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看着他走向一部银色porsche跑车,摇控器一按,自动锁解开的声音传来,他十分绅士的替她打开车门。 「这是你的车吗?」他出院没几天,也不见他出过门,怎么会有时间去买这一部价值不菲的跑车。 「朋友暂时借给我的。」他见她站着不动,干脆自己将她拉过来,推进车里坐好,他再绕过去,坐上驾驶座,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竹围。」 「竹围在哪里?」似曾听过。 「在往淡水的路上。」 「嗯?」他根本就不需要她来带路嘛。 「妳一定在想,我比妳熟,为什么还要妳来带路。」她实在是个不太懂得掩藏自己情绪的人。「那是因为竹围我去过,所以知道在哪里,但是淡水老街,我可没去过,对台湾的小吃美食,我可是想念已久。」 当然这只是借口,他其实是想带她出来走走,而不要一直关在家里写稿。 「喔。」 她的态度虽然有点淡漠和疏离,但他一点都不以为意,打开音乐,让美妙的音符缓和稍嫌安静的气氛。 他像是个识途老马般,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就抵达目的地了。 下车后,他们走进一栋大楼里,搭电梯来到第十三楼。一出电梯立刻有三个人向他迎了过来,态度显得十分谦恭有礼。 影舞莙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和别人讨论着工作。 现在的他和住院时的颓废模样,以及居家时的轻松模样完全不同,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眼前这个男人充满着多变的风貌,但不论何时,他都充满着无敌的魅力。 可能因为还需要一些时间,影舞莙被人带到会客室休息等待,幸好她总习惯在包包里放本书,她将书拿出来看,不会因为等人而太过无聊,时间也在她看书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直到── 「很无聊吧!」斯芃康的低沈温厚嗓音自她头上落下。 「有书可看一点也不会无聊。」影舞莙将书阖上放进包包里。「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 「那我们回家吧!」 两人一起离开大楼,坐上他的车,但斯芃康并未将车往回去的方向开,而是一路开到淡水,在捷运站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 「我们先去吃饭。」 斯芃康像是个在地人般,带着她来到一间临海的西餐厅,坐在面海的位子,可以一边欣赏海景,一边享受美食。 「妳一定觉得我很霸道,想做什么事都不先尊重对方的意见吧?」斯芃康在等餐送上来的时间,笑笑地问着她。 影舞莙静默不语,间接承认了他的话。 「哈哈……」他忍不住大笑着。「妳真的是个不懂得说假话的女孩子。」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院长从小就教导她们,做人要诚实以对,不可以养成说谎的习惯。 她小时候就是太过诚实,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长大后,懂得在某些时候,谎言也可以变成是善意的,但她就是学不会说谎话,最后只能用默认的方式来表达。 「我笑是因为妳是我遇到第一个不会说谎话的女人。」 「院长从小给我们的教育就是做人要诚实。」 「院长?」斯芃康注意到她的用词,她说的是院长,而不是父母。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影舞莙淡淡地说,表情平静,彷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般。 对于她和姊姊从小就被丢弃在孤儿院一事,小时候不懂事,她会猜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她们的父母为什么不要她们,她的心中也一直在盼望,她的爸妈有一天会来孤儿院接她和姊姊。 直到国中时,她才逐渐接受自己是个孤儿,也用一颗开朗的心坦然面对这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从不对朋友隐藏自己是个孤儿的事。 今天,她才能云淡风轻,笑谈着自己的身世。 别人或许会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但只要她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如何看待她,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嗯。」斯芃康只是嗯了一声,声音中听不出有特别的含意。 只是,他淡淡的反应,反而让她感到惊讶! 她原以为,她会在他眼中看到同情的眼神,她会听到他向她说声「对不起」,说他不知道什么的话。 但是,他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那彷佛就像是她问他「吃饭了没?」他的回答一样简单。 「妳希望看到我露出抱歉或是同情的眼神吗?」他开玩笑的问她。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认为她会觉得自己需要被同情,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觉得一个孤儿就该被人同情。 「一点也不需要。」 「这不就得了。」 餐点一一送上来,斯芃康态度轻松的和她闲话家常,两人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而影舞莙也被他轻松的心情给感染了,聊了许多她在孤儿院里发生的趣事,对于一些痛苦的记忆,她则绝口不提,因为报喜不报忧,一直是她的原则。 「所以说,妳们四个不仅年纪相同,而且都是在四岁那一年,以不同的方式被送进孤儿院,再加上妳们名字最后一个字音同,所以四个人的感情特别好。」斯芃康听完她们的故事后,不禁感到啧啧称奇! 「是啊,缘份真的是很奇妙。」 「的确,世上的缘份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如果不是杰森对他疯狂「追爱」,他也不会接下冷氏建设新推出的建案而躲到台湾来。如果她们没有租下冷晴的房子,他们两人这辈子就像两条并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既然有了交集点,他告诉自己,要让这两条线紧紧缠绕在一起,绝不能错过这得来不易的缘份。 影舞莙端起饮料,轻啜了一口,眼神投向远处的海平面,冬阳投射在蓝蓝大海上,波光粼粼,顿时迷眩了她的眼,就像是坐在她对面的他,迷眩了她的心。 她望着海,而斯芃康则凝视着她,那娇颜如一朵清雅幽兰,让他为她深深着迷。 而这一刻,他更加确定,他想要爱她的心。 是的,他爱上她了,轻易地爱上她,爱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 吃完了午餐,喝完饭后咖啡,走出西餐厅时,已是午后三点。 一出餐厅,他们并肩走在海岸边,十二月寒冬,又非假日,人少、海大、天冷,让一向人潮拥挤、热闹滚滚的淡水,有着一股萧瑟寂寥的感觉。 比起过于热闹吵杂,影舞莙更喜欢现在这种感觉,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斯芃康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著名的淡水老街走去,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 她并没有忸怩的将手抽回,任由厚实粗糙的大手温暖自己冰冷的小手,一股恬淡的幸福氛围,同时也温暖了她的心。 经过一家卖酸梅汤的小店,斯芃康走过去买了一杯,先递给她。「妳先喝看看。」 影舞莙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好冰喔!」冰凉的感觉从心深处发出,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是否就是初恋的滋味? 大学四年,她并不是没有机会交男朋友,但交男朋友需要花时间经营,她的所有时间必须全花在赚钱和念书上,因此每当学校里的学长、同学,甚至学弟想追她时,她总是用着一张温柔的笑脸,婉拒了他们。 现在,她看到璨君和姊姊弄莙在爱情上都有了归属,虽然过程跌跌撞撞、有泪有苦,不过当爱情开花结果之后,拥有的就是最幸福、最甜蜜的滋味。 只是,她和向均不一样,向均对恋爱没有兴趣,她认为爱情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两个无聊男女遇上了,激起了短暂火花,等火花熄了,爱情也就结束了。 但她却认为,当火花激起的那一刻,虽不是永恒,却是最光彩夺目、绚烂迷人的。 斯芃康从她手里拿走酸梅汤,大力吸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影舞莙瞪大着眼、张大着嘴,他怎能毫不介意的用她喝过的吸管! 「妳要不要再喝一口?」斯芃康喝了一大半后,笑着问她。 她摇了摇头,「太冰了,你喝就好。」 其实并不是她有洁癖,而是她觉得两个人共享一根吸管,是非常亲密的情侣间才会有的行为。 她和他只是比陌生人还好一点,不到可以共享一根吸管的程度。 「也好,女孩子是不该喝太多冰的饮料。」斯芃康当然知道她所介意的,但他却不想去点破她,继续装做若无其事,慢慢来,他会让她习惯一切。 就这样,他们两人边玩、边吃、边买,一直到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中,两人才心满意足的走回停车场,开车回家。 一回到家,意外的看见弄莙和向均都已经回家了,而现在也不过才八点多。 「妳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向均妳今天不用加班吗?」影舞莙将手上买的东西放在桌上。「弄莙,妳今天不用和凌晞约会吗?」 「他今天晚上有个应酬。」影弄莙边说边打开桌上的袋子。「妳今天跑去淡水了吗?」 「弄莙,妳说错了。」向均拿起一个俩相好,马上咬了一口。「是他们两个,而不是舞莙自己一个人。」 影弄莙看了他们一眼,仍是不懂向均话里的意思。「就算是他们两个一起去淡水,那也没什么呀!」以前她们四个不也常常一起出去玩。 「笨!」面对影弄莙这个傻妞,傅向均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我真不知道妳大学是怎么念毕业的?电视台又是怎么考上的?」 「当然是靠我的实力呀!」她从小到大可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呢! 「既然妳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有人对某人日久生情呢?」傅向均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并肩而站的两人。 要命,他们不论身高、外形都那么速配登对,根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才子佳人。「不对,应该说是两情相悦,或许更正确。」 「两情相悦!」影弄莙就算再怎么迟钝,也明白傅向均的话了。「妳是说舞莙和他正在谈恋爱?」 「虽然笨了些,反应慢了点,不过还有救。」傅向均满意的点点头。 「舞莙,向均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影舞莙很快的否认。「妳别听向均胡说八道。」短时间内大家都还要住在一起,非得把关系弄得这么尴尬吗? 「我虽然不知道舞莙是不是喜欢我,但我的确是很喜欢她,正在努力的追求她。」斯芃康则是大方将自己对影舞莙的感觉说出来。 「相信我,舞莙对你绝对有好感。」傅向均像是算命师一样铁口直断、未卜先知的说出舞莙的心意。「只不过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影舞莙为了要堵住傅向均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干脆又拿了另一个俩相好,直接塞进她嘴巴里。「东西可以多吃,话不要乱说。」 影弄莙则是瞪大眼睛,来来回回看着他们,努力想研判出到底谁说的话才是真的,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算了,我不想去猜了,反正他们是不是彼此情投意合,不久的将来答案一定会自己跑出来,我们现在又何必去浪费时间,解开这么难的爱情习题咧。」影弄莙自认说了句充满哲学的话。「我要去打电话给凌晞了。」话落,她就起身回房去热线了。 「我也要去洗澡了。」影舞莙也立刻走为上策,避免愈来愈尴尬的场面,临去前,她还附在傅向均的耳畔,小声的对她提出警告:「妳最好别再乱说话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么天经地义的事,妳有什么好害臊的。」傅向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故意大声嚷嚷着。 没办法,谁教他事先预付了一年的房租,看在他慷慨大方又长得帅的份上,她只好出言相助。更何况,根据她这几天对他的观察,他这个人对女性十分尊重,不仅吃完饭会帮忙洗碗,还会帮忙整理家务,这样的新好男人当然要留给自家人。 受到傅向均的大力相助,斯芃康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时,傅向均突然想到什么,马上站起来,把他拉进他的房间。 「我这个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 「什么事妳尽管说。」 「你画一张建筑设计图需要花多少时间?」 「不一定,那要看是怎样的一个案子。像妳们住的这栋大楼,大约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完成。而像东京表参道之丘的那栋建筑,从整体规划到完成,至少得花上一两年的时间。」 「我记得表参道之丘的建筑师好像是安藤忠雄吧?」 「我没说是我设计的,我只是举例让妳知道。不过,妳问这个做什么?」 「你应该听舞莙说过我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事吧?」 「今天听她说了。」 「你会介意舞莙是个孤儿吗?」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其它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是,这跟我画设计图有什么关系?」听了老半天,斯芃康还是不知道傅向均的用意。 「我前不久回去孤儿院,听院长提起,打算翻修孤儿院的房舍。九二一大地震后,孤儿院的房舍龟裂的情况很严重,以前是因为没钱翻修,现在有人捐了一大笔钱给孤儿院,所以院长想拿出一部份的钱重新翻修房舍,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个大地震,那就糟了。」 「找个时间让我去孤儿院先看看房屋受损的状况,再来决定怎么做。」 「你是个知名的建筑师,收费一定很昂贵,我们可能没办法付给你太多的设计费,如果你能善心大发,不收一毛钱的话,那就更好了。」 从她懂事以来,总是看到院长为钱烦脑,所以她学会的第一项本事就是ii能a就尽量a,小至一支笔,大至一台同学不要的计算机,她都不会放过。 「妳放心,我保证不收一毛钱。」 「那我就先谢谢你啰。」算他够识相。 「不过,妳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要我帮你追舞莙对吧?」 「这倒不需要。」 呿!他还真有自信。「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这件事暂时别让其它人知道,尤其是舞莙。」 「你是想让舞莙因为你做的事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后直接扑向你的怀抱,对不对?」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贼。「没问题,一句话。」 「那就找个时间带我去孤儿院一趟吧!」 「ok,没问题。」 呵呵,看来,她不仅帮孤儿院a到一位优秀的设计师,可能还帮好友a到一位极品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