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龙》 楔子 狂风大作,凄风怒雨,天上乌云蔽日,地上断梁毁柱,四面汪洋一片,尸鸿遍野,哀声四起。 阴肃暴雨连着四十九日疾骤而下,翻天覆地,天上人间无一处完整,而这飙飒寒风似乎还毫无终止的迹象。 当一阵风饕卷起,海水瞬间翻上数十丈高峰,水中激射出一条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神物,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正是修行逾三千年的龙王。 须臾间,雷鸣电闪,龙王的眸子炯炯有神,鳞甲喷动,裂开蓝浊水痕,飞龙上天,一个翻身天地再度变色,数百丈腾云高峰剎那崩塌,没入海中,也卷进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 “龙王,你还不知错吗?”玉帝震怒的问。 “我何错之有?”龙王态度蛮横不屑。 “好个野性畜生!你将为你生下九龙子的瑶池仙女吞下腹,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哼,这瑶池仙女是自己要为我生下龙子的,我可没逼她,再说当初她要与我在一起时,我就言明了,她为我孕育胚胎,我要食下她肚里的紫衣增进功力,谁知那女人反悔了,在即将生下九龙子前就躲了起来,一口气顺利产下九子,这紫衣胚胎哪还能保存?这女人坏了我的事,我杀她也是应该的!”龙王不悔悟,一脸的狰狞。 “你可恶至极!枉费瑶池仙女对你一往情深,还向瑶池金母禀报,定会渡化你冷血无泪的性情,跪地恳求了金母三天三夜才让她点头同意她为你产子,而你不仅辜负了仙女的一片痴情,竟连自己孩儿的胚胎也要食下腹,所谓虎毒不食子,你无情无义到了极点,枉你龙王修行数千年!”玉帝怒不可抑。 “这世间哪里不是弱肉强食,你责怪我狠戾无情,一点道理也没有!”龙王为自己辩说,完全不认为犯下滔天大罪。 玉帝闻言更怒。“人本来就是情感的动物,你既已修炼***,就应该有人性,怎能杀人嗜血,只求私欲?而且残杀的还是对你用情至深,拚死为你保下九子的女人,你已经完全枉顾伦常,天地不容,连瑶池金母都要求我非取下你这暴兽的龙头不可!” 龙王冷笑。“情为何物?七情六欲根本恼人精神,无用、更无益!那女人自作多情是死有余辜,怪不得我!” “你!哼,你这畜生就算已列仙道,终究毫无人性,该夺去神力,拿下镇压了!” 但龙王哪肯就缚,一场翻天覆地的厄难就此展开。 四十九日没日没夜的疾风骤雨,摧残得天上人间一片狼籍,却无人治得住这只千年巨兽,最后玉帝亲自取来支撑北海天鼎的赤红玉柱,命千万大军围困住龙王,龙王无处闪躲,终于被北海玉柱击中龙额,剎那间,身躯如绞浪般翻腾数百里,玉帝不敢大意,再出一掌,当下震出了龙王的魂魄,龙王数千年的修行转眼烟消云散。 从此天地终于归于平静,但玉帝感叹地瞧向遗留在龙宫,甫出世的九龙子。龙王的罪孽将累及九子,而这九子也遗有龙王的野性劣根,不适合再留在天庭,他心中顿时有了决定,将九龙子幻化***形,贬入凡间,纳入轮回。 从此九龙潜伏人间,在不同的时空、朝代与国度中,各自寻求世间真情,唯有九龙皆圆满悟出男女真谛,摆脱龙王遗自体内的劣性,才得以返归仙列,免再落入轮回之苦。 这九龙分别为—— “虬龙”、“蛟龙”、“应龙”、“螭龙”、“蜻龙”、“鸣龙”、“蜥龙”、“蟠龙”、“火龙”。 九龙潜伏凡间,各有所长,有的威仪慑人,有的柔情似水,有的火爆易怒,有的清冷无情,有的顽邪稚气,有的嬉闹不羁……九种不同的命运在不同时代背景中即将展开。 而“九龙璧”,则刻载下九龙子的爱恨情仇,九块白璧在往后数千年都嵌在玉帝的泅龙殿中,当九块白璧皆耀出澄红灿光,转白为炽,即是九龙子回归之期…… 第一章 螭龙,性色也。 清乾隆二十七年太后大寿 慈宁宫,鼓乐声不断,今儿个为讨太后欢心,年幼的宫女们个个穿起象征祝寿的五色衣,年长的宫女们则是手执五色灯,灯上分别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寿安康”等等的字样,在鼓乐齐鸣中,事母甚孝的乾隆帝率着皇后、嫔妃以及皇子、皇女、亲王、贝勒、格格们齐向太后祝寿行仪。 寿宴上,乾隆还特意为太后制作了一道大菜,取名“百鸟朝凤”。上菜前由一百位宫女放飞一百只鸟儿,百鸟争鸣之际,御厨再把象征吉祥如意的菜色献上,太后大感惊喜,笑咧了嘴,简直真信自己可以万寿无疆、长命百岁了。 子孙们齐聚一堂,太后放眼望去,就一人最显尊贵,这十岁的小阿哥并未与其它阿哥坐至一旁,而是与着帝后同坐一桌,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冷眼旁观,皇帝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太后瞧在眼底,只是笑着,十二阿哥的母亲是当朝国母,孩子本身又文采出众,年纪小小,俨然已有未来储君的架式,立此孙为太子也未尝不可。 乾隆的其它嫔妃与皇子,见太后似也默许的认可了十二阿哥,各个不是低着头就是侧着脸,捏拳咬牙。 哼,凭什么在众多阿哥中就他永璂一人受到专宠,难道其它阿哥都不如他吗?想起永璂一出生时,传闻皇阿玛梦见真龙转世,这才独宠于他。 放屁!这分明是皇阿玛偏心,宠爱皇后之余才施恩于十二阿哥,皇阿玛怎可能因为一个梦境,就真当永璂是真龙转世了 众阿哥忿忿不平,恨不得啃了他的肉,放了他的血,瞧瞧这“龙肉”是不是特别腥,“龙血”是不是黑的! 在数双怨妒的眼神中,寿宴前方搭起的戏台灯火打亮,京城名伶在台上开唱献寿了,太后看戏看得专注,几个阿哥们远远瞧见坐得不耐烦的永璂起了身,似乎想先行离开了。 太后寿宴上竟敢私自离席,这小子果真恃宠而骄! 众皇子见他在皇阿玛的宠溺目光下走出宴厅,几个人立即露出阴险的一笑,抢出跟随其后。 永璂手里还拿着皇额娘硬塞给他的寿糖,说是要他沾沾皇奶奶的喜寿,他撇了嘴,随手一扔,天知道,他最讨厌吃糖了。 接着他率性的走入御花园,月色下他轻吐一口气,这实在是个无聊至极的宴会,他被皇阿玛与皇额娘逼着坐在那儿能超过一个时辰已是极限了,要再坐下去他手脚都要僵了。 踩着解脱的步伐,打算回自己的住所去。他没唤来太监掌灯,讨厌人跟前跟后,这会园中只有月光照路,甚为幽暗,走着走着,他听见身后传出轻微杂沓的脚步声,他皱起了眉。 心中猜测八成又是那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兄弟,猛地一回头,果然是他们。 “你们又想做什么?”他没好气的问。 “我们想找你一道玩,可以吗?”几个阿哥长期受制在他之下,就算比他年长,也不敢在“未来王储”面前态度太张狂。 永璂冷眼瞧着他们,这些兄弟表面上对他客气,实际上,哪一次不是想着如何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你们想玩什么?”他们排挤他都来不及了,会想找他玩?他等着看他们想耍什么把戏。 “你先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四阿哥站在离他五步的距离,笑着朝他招手。 “什么东西?”他根本没兴趣看,身子动也不动。 瞧他如此,四阿哥有些心急,刻意露出手中的地图。“这是皇宫密道图,有了这张图,咱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宫里恣意的玩耍探险,不会被一群讨厌的宫女、太监缠着,哪里也去不了。”他得意的说。 “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种密道图攸关皇城安危,当是极机密之物,怎么会落入他们手中? “这你别管,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探险?”六阿哥由四阿哥手中抽过密道图,站前了一步急问。 永璂仅是一个蹙眉就颇有威仪,几个人有点不安起来,忍不住退了一步。 “好,我跟你们去,不过地图先让我瞧瞧真假。”他朝他们伸出手,这地图不能拿来胡闹,得送回给皇阿玛。 “好啊,不过你自己走过来拿。”八阿哥说。 他挑了挑眉,还是没动。 “怎么,你虽是皇后所生,但论排行咱们几个阿哥也比你年长,长幼有序,你该不会要咱们走过去亲自交给你吧?”八阿哥话说得损人。 永璂冷哼一声,这些人明里暗里就会争宠、说些酸话,罢了,多年来他早习惯了,不与他们计较的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四——“嘿,大哥哥,你的糖掉了,嘉乐捡到还给——”一名小女娃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就在她飞奔至他身前时,身子突然快速往下落,他甚至还不及眨眼,女娃儿拿糖高举的手就消失在他眼前了。 他脸色大变,低眸发现地上赫然有个挖深的地洞,再抬头瞪向对面的几个人,只见几个阿哥皆面色发青,一阵心虚,哄然鸟兽散。 “大师,您刚才说什么?”乾隆震惊的瞪着躺在床上,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娃儿,他身边站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 “这娃儿的命格是十二阿哥的福星,可以帮十二阿哥挡去三大灾。”老人再重述了一回。 乾隆沉吟道:“你说永璂此生有三大灾,可否请大师说明白些?”这老人是个得道高人,不轻易入世的,今儿个太后大寿,才专程敦请他入宫为太后祈福祝寿,不巧让他撞见皇子间争宠的丑事,这事儿本已难堪,不料他竟又说出教人极为惊愕的话,这事当信不当信?乾隆有些迟疑着。 “这十二阿哥是真龙转世,皇上在他出世当日曾梦见他遭天神打中前额后遁入凡间,十二阿哥出世后,皇上也亲眼见到他额上的那抹红,证明老夫所言非假,这条龙是带着使命出世的,以他的命格必能再创大清盛世,他的后代也能维持大清的长治久安,否则大清国必在几代后亡国!” “你在告诉朕,将来朕必传位予永璂?”乾隆心惊一问。 “老朽只是将推算所知告知皇上,但信不信也由您。”老人抚着长须道。 乾隆瞧着表情富含深意的老人,脸色阴晴不定。这老人有股力量,能让人信服,心下遂渐信了他的话。“朕本来就打算传位予他,这天下将来是永璂的,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就因为十二阿哥是带着使命出世的,所以劫难也特别多,今儿个这娃儿已为他挡了一灾,后续还有两劫等着他,若能避过,大清国才能千秋万世不灭。” “啊何以见得永璂还有祸事?这回不过是皇子间的胡闹恶作剧罢了。” “皇上真认为这只是皇子间的胡闹恶作剧吗?”老人瞄了一眼床榻上的娃儿。 乾隆瞇了瞇眼,没错,这并非一般的恶作剧,几个阿哥根本想置永璂于死地,那陷阱里满是铁块、流星槌,人落下后若没有当场摔死,也会教那些铁块、流星槌的尖锐刺死,而这娃儿代永璂受如此重的伤竟没死实属奇迹。 “朕会严惩这些阿哥,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日后不得再有此等恶行。” 事实上,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已立即将肇事的阿哥们全逮了来,所有人此时还跪在养心殿外等着他发落。“不过,您说永璂还有两劫……”乾隆目光射向床上的娃儿。“这娃儿能为永璂挡祸?” “没错,这娃儿的命格极为特殊,天生注定就是十二阿哥的盾牌,有了她,十二阿哥想死也死不了。”老人笑着说。 “是吗?”乾隆眼中多了算计。“那只要将她留在永璂身边,让她为永璂挡祸便成了?” “这么做确实是保住十二阿哥的好方法,但是切记千万不能让两人相爱,否则这娃儿自己会有死劫,十二阿哥的未来也会大乱。”老人严肃的警告。 “不能相爱是吗?嗯……朕记住了。” *** 清乾隆四十一年 京城,西直门内,西章胡同与高井胡同之间即为十二阿哥永璂的府邸。 晨晓鸡鸣,初升的日光蒙着雾气,幽静的内院传来令人悸动的***…… 昏暗的烛火夹杂着浑浊的气息,轻浅的呻吟声热切的传出,寝房内的男子双眉间有颗红色淡痣,他上身半裸,露出精壮的古铜色胸膛,胸膛上还淌着如珠玉般的晶透汗珠子,那片抹了蜜似的薄唇微微勾起,邪魅的眼眸正专注地缠向同在丝帐内的两名女子。 女子在他面前舞动着诱人身躯,一人抬起白嫩玉腿迎向他的肩,一人妖媚地褪下薄如蝉翼的蚕丝肚兜,露出浑圆丰满的玉峰蹭向他的双掌,两名艳如桃花的女子极尽所能的取悦着男人。 他邪恶的一笑,伸出双指分别在她们玉峰上、脚趾上挑逗的画着圈圈,指腹的力量不是很大,却足以挑逗得人情欲火热异常,两具娇躯不住呻吟再呻吟,几近难忍的颤栗起来。 女人哪堪男子如此“残忍”的对待,一同扑向他索爱,就想彻底被满足,争相狂吻着他的身躯。他露出佞笑,捧起其中一名女子扭得淫浪的美臀,轻拍后便打算满足自己也满足她们——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主子!” 闻声霎时他脸色一变,想冲刺的身子也蓦地一顿。 经过短暂挣扎后,不理,埋首于女子们的浑圆前,但态度明显不再十足的急进,而是带着几许气恼的啃咬着女人们。 女人们被咬得有些发疼,又不敢退缩,只好轻推了他一把,完全不解方才还煽情火热的男人怎么了?挪动了身躯改以更挑逗的方式来诱惑他,催促他继续方才的动作,尽快的占有她们。 男子瞇起炯眸,微恼的抓过其中一名女子,拉开她的双腿,挺起上身,稍加用力就能满足身下这***的女人—— “主子,百步!”门外又传来声音。 他额际快速淌下一滴热汗,身子没再挺进。 黏在他身上的女子们实在愕然不解,门外的低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门外的奴才每出一声,床上这饥渴焚身的男人就会火苗直降? “十二阿哥,来嘛……”身下张着腿的女子可不愿见到他降火,咬着牙,双腿紧环着他的腰杆,自己挺了身,主动要让他进入她的身子。 他身子一颤,闭上双目,似乎在压抑着愤怒。 只差一步就可以占有她了,男人为何不动?这时耳边又传来门外的低语—— “五十步!” 两个女人恼怒不已。“住口!”其中一个忍不住气得吼了一声。 门外的奴才吓了一跳,而床上的男人更是脸色铁青。 “三十步!” 女人们认定男人发怒是嫌门外奴才太吵,遂朝着门外吼道:“死奴才,叫你住口没听到吗——”接下来声音消失了。 片刻后,门扉被轻轻的打开,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一面走近床沿,一面困惑地皱起鼻头来。 “奇怪的味道,又香又腻,这什么味道?”一双水灵的大眼在房里绕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在丝帐床上独睡的男子身上。 “小稻子又在他房里放什么***吗?这味道好重,真能助人入睡吗?”女子疑惑的俯视着穿着素白单衣睡熟的男子,见床榻上有些凌乱,帮他拉整了下被子。“热吗?怎么满头都是汗?既然怕热为何不开窗?” 她又走向窗边,拉开了一扇窗,让空气流通也消去一些腻人的香气。 “格格?”小稻子在她走出主子房门后,哈腰趋前。 “小稻子,我方才怎么听见有声音由房内传出,可是十二哥不是睡了吗?” “呃……格格听错了,那不是主子的声音,是奴才的。”他盗着汗说。 “是你的?可是我听见的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女、女人?怎么可能主子昨儿个早早就寝了,一觉到现在还未醒呢,怎会有女子到主子房里?格格真的听错了。” “是吗?”她疑惑着。 “呃……是啊……”他心虚不已。 “嗯……”她侧着头还在想,刚才听见的到底是男声还是女声?蹙着眉,说实在的,她也不是听得那么真切,罢了,也许真的听错了。“喔,对了,以后别再在十二哥房里点些奇奇怪怪的熏香了,这味道闻多了令人心烦气躁,不见得能助人入眠,待会十二哥醒后,教人将房子打扫过,把所有窗子打开,让味道散去。”她交代道。 “是……”小稻子低着眉,偷瞅向房门内,这味道能助“性”,是主子的最爱,不点主子难以尽兴啊…… “格格怎么天未亮就来寻主子了?”他机警的问起,主子放纵于情欲,时常通宵玩乐,而这位格格是唯一在直闯他寝房后,仍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的女人。 “我是想来跟十二哥道别的,可惜他还在睡,我不吵他了,就先走了。” “道别格格要上哪儿去?”他大惊,声音不自觉的拉高,好让里头的人听分明。 “嘘,别吵醒十二哥了,我想回沁王府一趟。”她要小稻子小声点,十二哥睡得满头大汗,显然昨儿夜里睡得不舒服,还是让他多睡点好。 “这趟您打算回去多久?”他问。格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王府小住几天,好与亲人叙叙旧。 “过几日是我阿玛寿辰,我想回去与姊妹们一起帮忙筹办寿宴,寿宴过后也想多陪阿玛几日,这趟可能会住上半个月不止吧。”她盘算着说。 “那奴才就在这儿恭送格格一路平安吉祥了。”他嘴角微微颤抖,忍着满腔兴奋。 “嗯,十二哥醒来后就帮我向他说一声吧。” “喳。”他笑着应声。“喔,对了,格格要回府,那奴才去唤人备轿——” “不必了,我不想坐轿子,我这趟想骑马。” “呃……喳。”瞧她踩着利落的步伐离去后,他立即迫不及待的回身奔进房里。 见床上的主子早已坐起身来,只是脸色奇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恼怒,但想到刚刚的事,小稻子猜是高兴。“主子,您都听见了吧半个月不止耶,您可以无所顾忌的痛快上好一阵子了!”他雀跃的搓着手报喜。 “嗯,是啊。”永璂坐在床沿上,伸出拇指摩挲着自己坚毅有型的下巴,唇畔浮出一朵笑花,不过随即笑花一凋。“对了,她说要骑马回去是吧?” “是的,格格说这回——啊,奴才怎么忘了,格格不是自从四年前摔了马后就没再骑过马了”小稻子猛然想起,这才露出惊慌的神色。 那年主子难得受万岁爷垂怜,得以跟着众位阿哥、公主陪着至木兰围场打猎,万岁爷很喜爱嘉乐格格,还特别嘱咐要她同行,那回主子本来是骑着自己的马随行的,但途中格格突然吵着要骑主子的马,主子拗不过她,遂与她换了马,谁知上路没多久,格格就坠马了,伤势还不轻,差点没摔断了脖子。 事后彻查,原来是马鞍出了问题,竟莫名其妙的断裂了,主子得知后脸色发青,很是自责,格格若未与他换马,那么坠马的人就是他了,格格平白为他受了一灾。 自此后,主子就严禁格格骑马,而这回她突然说要自个儿骑马回沁王府时,他教格格要回去多日的消息兴奋得给冲昏了头,倒没想起这事儿阻止她,这下主子可要生气了。 “胡闹!”果然,永璂脸色一沉,瞧着窗外天色还未白透,抿着嘴起身套了件外袍,准备出门了。 “主子,您要去追格格吗?这让奴才去就成了,您、您就继续方才的事儿吧。”小稻子朝主子暧昧的眨起眼。 为主子分忧解劳是身为奴才分内的工作,所以阻止格格骑马这种粗活就让他去,至于这享乐的事儿就让主子继续完成。 “哼,没劲了,送她们回去吧!”他起身穿衣,径自跨出了房门。 这房里的味道是重了点,难怪嘉乐皱鼻。 “喳!”小稻子低头应声,恭送主子出了房,回头。“欸?送人回去,那人呢?主子将人弄哪儿去了?”那两名京城名妓呢? 怪了,时间紧迫她们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出房,可放眼望去屋子空旷,哪有女人的影子? 主子会变戏法吗?能转眼将女人变不见 他转身要到窗外瞧瞧去,说不定她们情急之下教主子给丢出屋外了。 才跨了两步,就听见床底下传来嗯嗯唔唔的声音,他吃了一惊,赶紧回身低下身子,喝!原来在这里! 他怜悯地瞧着两条光溜溜的身子,四肢被人用腰布绑住塞进床底下,两张嘴里还各被塞进了被单的一角,叫不出声来求救,模样十分狼狈。 他翻了个白眼,蹲在床边,也不急着救人,主子都不怜香惜玉了,他一个太监就更不用多此一举。 “嗟,算妳们倒霉,刚好遇到嘉乐格格来『查房』,主子没了兴致,自然吝于对妳们怜香呵护。”他啧啧地瞧着,两名美人四条白嫩嫩的玉腿被缠绑得交错扭曲,可见主子绑人时有多匆忙。 唉,真不明白,主子喜好寻欢作乐,偏偏在这位与他相差五岁、从小一块长大的嘉乐格格面前收敛举止,始终不曾露出过“真面目”给她瞧过。 自己曾壮胆的问过主子一次,答案是—— “嘉乐是我唯一没兴趣染指的女人,既是如此,自然没必要破坏形象。” 可是,这全京城谁不知乾隆皇帝的十二皇子是个…… 第二章 十二阿哥是个荒淫、耽于女色的大淫虫! 汉武帝曾说过,“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这活生生就是十二阿哥淫秽无度的生活写照。 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二阿哥自从十年前被打入冷宫的皇后病逝后,就完全受到万岁爷的冷落,行为转为乖张放浪,四处拈花惹草,纵情于床笫之间,藉此纾解自己不受皇阿玛关爱的悲哀。 他行为浪荡,丑闻不断,不只流连青楼烟花之地,就连皇族里那些高不可攀的艳丽牡丹都逃不过他的毒手,而这阵子传得最凶的是,他勾搭上一年前出兵新疆为国捐躯的长征将军的遗孀——贞夫人,两人正打得火热,不时在寡妇房里传出淫声浪语,教府里的奴仆听得肝火乱窜,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 这事多少都应该传进了宫中高殿,但万岁爷连一气也不吭,若不是彻底放弃这个儿子,就是完全的漠视他。而既然万岁爷都不管了,众人也只得鄙夷地任由十二阿哥***作践自己下去。 这会,十二阿哥刚从长征将军府邸臭着脸回来,一干奴仆不解,往日主子由那儿回来时,通常心情不错,神清气爽的,今儿个为何心绪不佳,难道昨晚那风骚寡妇没将主子伺候得宜? 众人纷纷小心避开主子那阴霾的神情,转而以眼神询问向主子的跟班太监,想得些蛛丝马迹解惑。 哪知就连小稻子都一头雾水,苦着脸拖着步伐跟在主子身后,背着他朝大伙摊了手。 连主子肚里的蛔虫小稻子都摸不清的事,那可就真不妙了! 这十二阿哥到底在火什么啊? “你们挤眉弄眼够了吗?这府里的事儿都不用做了,是不是只顾着嚼主子的是非就好了?”冷不防冷冷威仪的声音响起,吓得众人脖子一缩窜逃去。 十二阿哥热中床事,却鲜少管束仆人的嘴,随他们背后碎嘴去,可这会心情真的不太好,才会对他们板起脸色,这下就连小稻子都想溜了。 “去哪?!回来!”永璂眼一瞟,声音绷着。 “主子,您这到底在发什么脾气嘛?”小稻子无奈的踱回他跟前,索性问个明白。 “哼!”他表情发臭的坐上精雕的杉木椅。 小稻子赶紧趋前讨好的捶起他的肩膀,眼角一使,躲在厅外偷觑待命的下人立即奉上一瓷碗的碧螺春,瞧了主子喝过茶后,脸色似乎缓了不少。 “主子气什么?难道昨儿贞夫人恼了您什么?”小稻子试探的再问。 这几日主子有些阴阳怪气,不似以往的快活,就说大前晚去了宁王府锦格格那,前夜也与凤阁院的小凤仙风流了一夜,昨夜拗不过贞夫人的三催四请,上了俏寡妇的床。 一连几晚的风流快活,照道理说,主子该心情不错才是啊,怎么连着几日,心情却每况愈下,到了今儿个就彻底垮下脸来了? 想起方才送主子走时,贞夫人那张芙蓉脸怨得连他这个太监瞧了都忍不住揪起心来了。 “她很好,没做错任何事。”永璂冷着脸说。 昨儿个夜里这女人骚劲十足,企图要透支他所有的精气神,让他不再去找别的女人,就实在的,这女人根本是个淫荡妖妇,可却很对他脾胃。 “那您这又是为什么?”小稻子小心的追问。 他用力搁下手中的瓷杯,扫了小稻子一眼。“我部你,嘉乐捎来消息了没有?”他绷着脸问起。 “格格?”怎么会突然提起嘉乐格格来?“回主子,格格才回沁王府七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捎消息回来?”再说她是回府省亲,要捎什么消息回来啊? 他脸更沉了。“七天又如何 ?她回府就该每天都派人捎回消息的,顺便说清楚她什么时候回来--唉!我说你们这些底下人是怎么了?主子没音讯,你们还不当一回事,枉费她平日对你们的厚待,原来你们全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莫名其妙开骂了。 狼心狗肺?这从何说起啊?小稻子绿了脸。“我说主子,格格在时您不是千盼万盼她少来烦您,这会人离府了,少一双眼盯着您,您不是该松口气吗?怎么要奴才主动提起格格来扫您兴致?”他硬着头皮为自己叫屈。 “话是没错,但是这些年来嘉乐可是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对她的离开倒是表现得冷漠绝情了!”永璂不满的说。 “冤枉啊,这整个十二阿哥府邸都是格格在掌管,她就如同咱们的主子一般,咱们怎会不关心她的事儿?!只是格格不过是回沁王府祝寿,而王府离这也不远,都在京城里,哪会发生什么危险--” “住口!没有危险就不用关心了吗?莫说她是回沁王府,就算她好端端待在咱们府里,你也得好生关照着,因为好是你们的主子!”他说得气呼呼地。 “呃...是、是,奴才一刻没敢忘记格格是主子的身分。”小稻子不敢再多嘴,低头用眼角余光偷瞧着反常暴躁的主子,逐渐发现一件可能的状况,主子似乎对格格离府这么多天很不习惯,八成主子被约束久了,少了人盯着,也就少了“偷吃”的快感,没了这滋味,天下女人好变得没味了。 这嘉乐格格是沁王爷的第八女,当年因为几个阿哥间的争宠,误伤了她,万岁爷要求主子得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从此让格格搬来与主子同住,要主子好生照顾人家。 照顾一个女人对主子来说驾轻就熟,但照顾一个碰不得,自己又没兴趣的女人,这就让主子伤透脑筋了,即要维持庄重的阿哥形象,又要找机会寻欢作乐,你说这多辛苦,又有--多刺激喔! “记住就好,千万别忘了,她是皇阿玛交付的人,若出了事,你的脑袋一样保不住!”永璂哼声提醒。 “奴才不敢忘!”小稻子腰弯得更低了。 还有这件事他也搞不懂,万岁爷这不是“所托非人”吗?以主子的名声照顾一个女人,等于羊入虎口嘛,也真幸亏主子对全天下的女人都有兴趣,唯独对格格一点意思也没有,真当成妹妹在照顾了,这才能让格格完好无缺的长到十九岁,虽说众人还不松气就是了,只要格格一日待在主子身旁,他们就得一日提心吊胆,担心哪天主子会兽性大发的将格格给染指了。 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大条了,连皇上责令照顾的格格都敢胡来,就算万岁爷想不办主子的罪也不成。 也不知主子是否就是因为这层顾忌,才对格格格外的心无杂念呢? “你退下吧!”永璂心情不好,也懒得再数落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人。 “喳!”形同特赦,小稻子巴不得赶快闪人,这主子反常的闹脾气,还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吧! 沁王爷寿庆当夜,永璂就亲自去将人接回了。 “十二哥,我有跟小稻子交代过了,我要多陪阿玛几日,我这才回去十天,你怎么就急着催我回来?”回到十二阿哥府邸后,嘉乐一张红艳的小嘴儿嘟着,抱怨的说。 永璂啜口茶,再闻了一圈茶香后才放下白瓷杯。“我也不想催你,更不想破坏你与沁王爷共享天伦乐,但是皇阿玛早有御令,要我照顾你,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太久,你已回府十日,比往常回去的时间要多了一倍,若皇阿玛得知,定要责备我的。” 万岁爷的确是这么交代过十二哥,但是若为了报恩,真的需要这么时时攒着她在身边不可吗?这种报恩的方式还真怪。 可人人都说这是因为万岁爷特别喜爱她,所以表面上要十二哥报恩,实际上是为她找个护卫,供她使唤差遣用的。 不过...十二哥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会不会吃味万岁爷疼她这个外亲更胜于他这个亲生子啊? 水亮的眼儿偷偷瞄了瞄他,好像没有耶,他从没吃过她的醋,对她始终如一的“尽责”,虽说没有对她嘘寒问暖到多夸张的地步,然而处处关照,随时盯着倒是不曾松懈。 就连这次回王府多住了几天,他就不顾礼数的硬是从阿玛的面前将她带走,这...她低着首,扬起菱形唇角,偷笑了,呵呵....这也才不枉她故意多留几天,几日不见十二哥还是会想她的.... “你在笑什么?” 她的小脸微微僵住,偷笑被发现了,连忙收起窃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万岁爷真折腾你,让我缠了你十多年,你该烦透了吧?”她睁着圆润大眼调皮的问。 他瞅了瞅她,薄唇淡笑。“是烦透了,不过甩不掉,谁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恩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这世报不尽来世还得继续再图报。”他调侃的说。 她秀眉轻颦。“十二哥与我的关系,就只因为报恩吗?”她不甚痛快了。 “当然不是,我把你当亲人,唯一的亲人。”在“众叛亲离”后,这些年只有她陪在他身边,他视她为自己的妹子,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尽管他在外头“花花草草”兼“风风雨雨”的事儿一堆,但他在她面前,依然像个正人君子,是个多礼严谨的好哥哥。 嘉乐略略垂下眼脸,亲人...唉。“十二哥,我肚子饿了呢。”她突然闷闷的说。 刚才看起来还满愉快的,怎么转眼表情就闷了?“饿了吗?我要厨房煮点东西。”也是,今儿个沁王爷寿宴,小丫头尽力的为她阿玛张罗,似乎也没见到她坐下来吃口东西,这会说饿也是应该的,是他疏忽,早该一进门就要人备好宵夜的。 “不了,咱们出去吃。”她忽然精神又来了的提议。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吃?” “嗯,我听说柳条街上开了间宵夜铺子,专卖粥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想去尝尝。” “你说的是翁记铺子啊,我常去吃,味道是不错。” “哼,十二哥常去吃却从不曾带我去过,会不会太过分了!”她马上气鼓了腮帮子。 瞧着圆嘟着的俏脸,小丫头真可爱,活像颗讨喜的嫩果子,永璂忍不住捏了上去,鼓起的果肉被横捏起一块。 嘉乐斜眼瞪着他。“十二哥想捏肿我的脸吗?”脸颊被捏着,嘴角歪一边,她口齿不清的问着。 他非但没有放手,手还一使劲的将她的人捏近他几分,低下首细细瞧着她,皮肤还真白,几乎不见任何瑕疵,这丫头天生丽质,难怪外头传说,她是当朝最美的皇亲格格,可惜妹妹一枚,能看不能吃! 永璂不自觉的收缩了喉结,悄悄咽下了一口奇妙的口水,松了手,“走吧,要喝粥这不简单,十二哥带你去。” 翁记粥品铺果然远近驰名,生意兴隆,都已亥时接近子时了,居然还有一堆睡不着觉的人出来喝粥。 瞧着座无虚席的铺子,嘉乐失望的抿着唇。“没位子,怎么办?吃不着了。” 才说着,小二发现了永璂的身影,立即过来招呼。“十二阿哥您来了啊,您的位子在二楼窗边,还为您留着呢!您先上去,待会粥就送到了。哟,这回又带了新的姑娘啊。”小二忙着端粥,顺口又说了一句。 “新的姑娘?什么新的--” “太好了,位子还留着,那我就先上去了。”永璂赶紧拉着还想要问清楚的人儿,熟门熟路的登上了楼梯。 到了二楼是还有些座位,不过不多,似乎都是为贵客预留的。 瞧见窗边唯一的一张桌子,这就是小二说的为他留的位子了。他接着她,一屁股落坐。 “原来你夜里常来这儿,连专属的位子都有了,而且还带着不同的姑娘?!”坐定后,嘉乐不住眯着眼问,可没忘记小二说的话。“难道外头传的都是真的,十二哥放荡不羁,夜夜与人春宵?” “胡说,是那小二胡言乱语,十二哥哪有本事与人夜夜春宵,你几时见过我与其他女人在一起?”他正经八百的反问。 “是没见过。” “这就对了,所谓眼见为凭,我可是[清清白白]没有从事不良勾当,你若不信我,也枉费我白疼了你一场。”他说得痛心疾首。 她丽容微拧起来。“没有我当然信十二哥,外头那些都是刻意毁谤,我从没有当真的。” “没有当真就好....”忽然他眼睛微眯,瞧见一名窈窕的女子走上楼,这角度瞧不清脸孔,但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倒是挺吸引人目光的,他不由得稍稍分了些神。 “十二哥?”见他没再接话,嘉乐不明所以的摇了摇他的手臂。 永璂赶忙收神。“呃...总之,你十二哥绝不如外头所说的那般好色无耻,就算天下人都瞧不起我,起码你是信我的这就够了。” 那女人背对着他落坐,像故意似的还抖了肩,露出一节光滑的膀子,连绑着内兜的红线都抢着露出来挑逗人了。 他眼睛又是一闪。 “嗯,十二哥放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你,我也会为你辩解的。”像无意般,嘉乐挪动了身子,恰巧挡住他暗瞄女人的视线。 “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子。”他状似不经意的也移了椅子,又瞧见那女子不过眨眼工夫又露出更多的肌肤,美美的后肩上出现几块细红的斑点....好眼熟的红点..... “我信你跟我是好妹子没有关系,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人格,十二哥绝对不是好色之徒,除非是好人家的姑娘,而且是已经明媒正娶了人家,否则你不会做出流连花丛或淫人妻妾等无视礼教的事,对吧?”嘉乐又移了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对,当然不会。”真的好眼熟啊!得再瞧清楚些,悄悄的,他侧了身,斜眼再瞄...这一瞄,他瞬间略变了脸色,喝,好样的,难怪眼熟,这红点是吻痕,而且是他弄出来的,他立即坐直了身,这女人这时候出现干么? “十二哥,我突然又不想喝粥了,我睏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嘉乐打着哈欠说。 “好。”永璂马上起身,正合他的意,他也不想冒险让两个 女人打照面。 “哟,这不是十二阿哥吗?才来就要走了啊?!”那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的桌前,那模样千娇百媚,活生生是个风骚的女人。 他神情一变,表情有些冷。“贞夫人,好巧,你夜里睡不着,也出来吃宵夜?” “不巧,我是有事想见您,所以才到这家铺子来碰碰运气,瞧瞧能否遇见您,果真老天帮忙,有缘得很,还真给碰上面了。” 这话教嘉乐讶异的望向贞夫人又瞪向永璂,这两人有暧昧?! 永璂立刻咳了几声,力持镇定的对贞夫人问道:“我与夫人只有数面之缘,不知你有何事找我?”极力撤清跟她的关系。 贞夫人还没搭上腔,小二刚巧端了三碗粥上楼。“贞夫人找到十二阿哥了啊,我就说嘛,夫人若不是与十二阿哥有约,您是不曾单独前来的。坐坐坐,这是热粥,三位趁热喝吧。”这全京城都知道两人正打得火热,小二自以为与两人熟络,放下粥说完后才走人。 永璂简直想将这多嘴小二的嘴给缝起来,从来不知道这小二这么不长眼,这家铺子休想他会光顾下一回。 这会他连望一眼嘉乐的勇气都没了,这丫头会怎么想?他额头冒着汗,等着贞夫人自己识相走人后他再好好对嘉乐洗脑...呃,解释,瞪了贞夫人一眼,暗示她该走人了。 哪知贞夫人像没见到他的暗示一般,还真大方的坐下要一起喝粥。 永璂恼极。“嘉乐,你不是睏了吗?走,我送你回府休息。”他无意介绍两人认识,拉起低着头让人见不着表情的嘉乐,既然那女人不走,那只好他们走了。 “既然粥都来了,还是吃完再走吧,而且这味道好香,让我的肚子又饿了。”嘉乐拨开他的手又坐回去,也没有追问那坐下来的女人是谁。 “那打包回去喝吧,喝完还可以立即休息。”他马上说。 “十二阿哥,你该知道这粥要热的才好喝,打包回去冷了,都走味了。”贞夫人看好戏似的插口。 这惹得他狠狠的瞪人了。 “是啊,这位姑...夫人说得没错,这粥还是趁热喝才好,十二哥也坐下来,咱们喝完再走。”嘉乐也同意。 他无奈,只得在贞夫人得意的笑脸下,坐下来“吞粥”,只想快点吞完,好带着丫头离开。 他吞着吞着,瞧见嘉乐的嘴角沾上细粥,很自然的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米粒,一颗米粒拈在指尖,他又自然而然的送进自己口里,接着又继续吞粥。 浑然不觉此举让两个女人都红了脸,嘉乐羞郝了脸颊,而那贞夫人则是妒意满怀,气涨了脸庞。 听闻这男人有个小恩人,是沁王府的八格格,他对她十分宠爱,就当妹妹一样照顾,两人从没传过蜚语,以为好色多情的十二阿哥对这朵家花没兴趣染指,可这会见他对待家花的方式,亲密得越过了对待妹妹的态度了,她警戒的绞了十指。 这男人心思不单纯,这么护着一个女人,让她看不下去! “十二阿哥,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可否请你移驾到铺子外头,讲完两句话后,我就会离开。”贞夫人说得低声下气,一副恳求的模样。 他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拒绝。“今儿个不方便,再说,你与我不熟,孤男寡女不好私下见面。” 他眼角不住瞟向嘉乐,只见她低着头喝着粥,一句话也没吭。 这丫头八成是误会了,得赶快打发这女人,然后想一套完美的说词安抚嘉乐才成。 “要不是真有要事非见你一面不可,我可是寡妇一个,又何必深夜出门惹人闲语?” “你有话就现在说,我不方便离开嘉乐身边。”他正经的道,这可是真话,别说当着嘉乐的面和别的女人离开,就说这夜里会出门“觅食”的都非正常人,留嘉乐一人坐在这儿他一百个不放心。 贞夫人对某人的嫉妒更加深了一层,这男人就从末曾担忧过她,不时让她一人在半夜里摸黑去找他幽会,他中宝贝他的八格格,就不曾想过她的安危? 这比较心一起,立时让她满脸不平。“你当真要我在这里讲?!八格格单纯,这话能听吗?”她故意问。 “你!” “哼,你也别恼,我会说什么,你心中该有谱。”她冷冷的暗示。 永璂瞳孔一缩,整个人犀利起来。“好,我就与你到外头说上几句,不过你要告诉我的事儿最好够重要,否则--”这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贞夫人自是明白。 “你放心,咱们虽然[不熟],但是还是有很多[贴心]话可说的。” 他火大的扫她一眼,恼她如此故意。 “嘉乐,我去去就回来,你等我一下,夫人,走吧!”他率先起身往外走,打算尽速打发她。 嘉乐出神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连回头再瞧她一眼都没有,就这么与那女人走了.... 她告诉自己别难过,他一直是这样的呀... 第三章 “有话快说吧,嘉乐还等着我!”一出了铺子,永璂板起脸就问。 小稻子与嘉乐的贴身丫头月桂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闲聊着等他们吃完宵夜回府,两人一见他步出铺子,本想靠近,教他伸手给拦了,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贞夫人满心不是滋味,他真的对那小丫头非常重视,这与他风流薄幸的形象差之千里。 “有消息了。”她气闷的说。 他眉头一挑。“如何?” “听说这次叛党可能在山西聚集。” “山西?消息正确吗?” “这是我透过那死鬼过去的同党所得到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她明为武将遗孀,实则是永璂安排在长征将军身边的探子,他怀疑将军长期暗助新疆乱党对抗朝廷,要她就近监督。 一年前永璂发现将军真的通敌,于是命她秘密杀掉他,原本她是不需要再继续装寡妇的,但因还有许多将军过去的同伙当她是自己人,让她不时还探得到一些叛党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正是永璂需要的,所以他们就一直“合作”下来,她与他各取所需——她要他坚实的臂膀,而他则是要她手上的密报。 “喔。”永璂抚颚沉思了一下。“山西叛党的主谋是谁?” “还没查出来。” “不管用任何方法,尽快给我消息。”他下令。 “你只会对我下这种命令吗?除此之外,你难道不曾为我的安危担优过吗?” 那丫头不过是单独坐在楼上,他一双锐眼已经忧虑的往上瞄了好几回,尤其当有人经过那丫头身边时,他眼神更是谨慎锐利,就近在眼前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而她经常与那些牛鬼蛇神交涉,必要时还得牺牲肉体获得情报,他却一点也不担心,这男人好生偏心。 他这才将眼睛移开二楼窗台,一脸的无奈。“以朋友的立场我当然担心,但是你见多识广,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 “我见多识广就可以涉险,你的宝贝恩人就是金枝玉叶,让你紧张得眼光片刻不移?”气恼他又望向窗台,目光也跟着移去,瞧见那丫头低头喝着粥,那粥还真香,让她喝得不曾抬头,陶醉异常。 永璂总算发现她在吃醋,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嘉乐是我的妹子,而你不也是说了,她还是我的恩人,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那我呢,我为你出生入死的获取乱党情报,你怎么不当我是恩人,也对我关怀备至?!”贞人人醋意横生的问。 “我不 当你是恩人,可我当你是女人,公事之外,我不也满足了你?”他笑着安抚,没意思与她撕破脸,因为还不到时候。 她不由愣愣的望着他的笑脸,觉得这张笑脸背后无真情,这男人对待每个女人除了利用之外,就是床弟风流罢了,就连自己大概也逃不了这种命运… …瞧他自然的又往楼上望去,这眼神… … 她心头一惊,他该不会对那丫头用了心吧? 好个十二阿哥对家花没兴趣! 这话传得大有问题! 而楼上的嘉乐闷着头喝着粥,每喝一口,泪就掉一滴,咸泪和着热粥一口口吞下肚。 十二哥跟那女人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别难过,也别再哭,待会十二哥就上来了,别让他瞧见她偷哭啊… …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挤干泪水,头伏得低低的喝着粥,吞着泪,泪掉在粥里总比掉在桌上被发现得好,但如果能别再哭了就更好了… … “嘉乐,粥喝完了吗?咱们回去了,回去后我有话对你说。” 他回来了,而且是自己一个人,那女人没跟他一道。 可是真糟糕,她跟眼角挂着一串水珠还来不及擦掉呢。“还没喝完,再等等!” 她刻意低头再吞下一大口粥,藉机让泪掉进碗里吞进肚里,也让满口的粥化去她浓浓的鼻音。“倘若十二哥要解释与那夫人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误会的,那夫人我听说过,是个寡妇,一定是有事要拜托你,这事儿又急又不方便当众说,也真难为她一个女人家夜里这样跑一趟见你。” 永璂诧异她竟“贴心”的为他将理由都说了,这丫头全心信任他,照理他该安心的,可浓眉却不由得蹙起了。 低下身再坐下来等她喝完粥,小二这时又端了一盘油饼上桌。“咦,贞夫人走了呀?这么快?算了,十二阿哥也算是常客了,这是厨房特别招待的油饼,就请您尝尝喽。”他将饼留下,人又忙去了。 永璂望着那小二,对他的嘴还是很不满,这没长脑的家伙! 瞪了几眼,那小二可能发现背后有火在烧、刀在砍,浑身不自在的抖了一下,抓了几下背,不解的快步下楼去了。 收回砍人的目光,回过头来头却瞧见原本伏着头喝粥的丫头,竟伸手抓了一块饼啃了起来。 “你肚子真的很饿喔?”那碗粥已经见底了,她吃不够吗?竟然还有肚子嚼起油饼来。 “嗯嗯,为了阿玛的寿宴,忙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嘛,瞧这饼挺好吃的,想吃吃看,十二哥也尝尝,挺香的。”她将饼塞得满嘴,不吃不行啊,现在抬头他铁定会瞧见她眼眶有多红。 “是嘛?”他其实毫无胃口的,但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又这么说了,于是伸手也挑了张饼。 “有葱的味道,好香,好好吃… …”嘉乐表情未变,然而嘴角却惊悚的滑下一条怵目的血痕。 永璂才要将饼送进口里,抬头惊见她吓人的模样,大惊失色,人也跟着僵硬如石,这饼有毒! 女儿中毒了,沁王爷得讯,立即赶至十二阿哥府邸,脚才踏进大厅,就听闻皇上带着御医也来了,人正在嘉乐的房里探望。 这脚跟连顿都来不及,急忙往女儿房里去,连万岁爷都惊动了,难道女儿真的很危急? 他心急的进房后刚好御医正要对乾隆报告嘉乐的状况,乾隆一见他来了,点了头要他免行君臣之礼,先专心听御医怎么说,沁王爷这才抹着汗往女儿床旁站去,而身旁站的就是脸色铁青的永璂。 “不幸中的大幸,格格毒饼吃得不多,这积毒不深,经过催吐,再喝些解毒汤,已无大碍了。”御医半夜被挖起床,随皇帝赶至这儿为格格解毒,他不敢稍有懈怠,谨慎的报告病情。 “不对,我瞧她将饼塞得满满,应当吃了不少下肚,怎可能说积毒不深?”永璂怕他误诊,立刻质疑。 “微臣想… …格格虽将毒饼塞了满嘴,但可能… …可能真正吞下肚的没多少吧。”御医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如是猜测。 “是吗?”他回想着她确实将饼一直往嘴里塞,可是嚼了好久,两颊还是好鼓,她… …没吞下肚,表示她根本不饿,那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记得瞧见她嘴角流出血时,同时也注意到她眼眶是红的… …莫非她哭过?!吃饼是为了掩饰哭红的眼睛? “你确定嘉乐确实没事了?”听永璂这么说,沁王爷也不住担优,急促的再对御医问上一次。 “阿玛,我… …没事了。”床上的人儿醒过来了,而且气色恢复迅速,已不再苍白。 御医松了口气,毋须再多做解释,自动退至一旁。 “嘉乐,你这丫头从小到大不断出事,你到底想吓你阿玛几回才甘心?!”沁王爷见女儿安然苏醒,忍不住眼眶泛红的数落。 “阿玛… …对不起。”她苦笑,她也不愿意啊,可是怎就会发生这种事?她瞧向了永璂,见他脸色不佳,似乎在著恼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在他眼前吃下毒饼,而他若不是见她毒发,怕是也要跟着吃下那毒饼了。 “永璂,那下毒的厨子逮着了吗?”乾隆开口了,可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太大起伏… …其实也不是没有起伏,只是其他人着急于嘉乐的身子,没人有余暇注意到其他其实平衡中隐隐透着窃喜。 “没有,那店东说,厨子是新来的,上工没两天,让小二送出那盘饼后人就消失无踪了。”永璂阴沉的说,当发现她中毒后,除了立即为她施救,守在铺子外的小稻子也马上听他命令的冲进厨房逮人,可那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查清楚,敢伤了嘉乐,这事儿一定要追究,不能就此算了。”乾隆严肃交代。 沁王爷听到这话,感动不已,众人虽都知道皇上喜爱嘉乐,可没想到竟是这么的疼。她一中毒万岁就亲自带着御医移驾救治,倘若若是十二阿哥出了事儿,恐怕皇上还不见得会出现在这座府邸,毕竟万岁对这个儿子是厌恶至极,而自己的女儿却能博得万岁荣宠,可真是难能可贵。 只是,受宠的女儿长期跟在十二阿哥身边,总是不太好啊… …“臣恭请皇上移驾厅上,臣有下情容禀。” “喔?”乾隆瞧了他一眼,起了身。“沁王想说的话永璂应该也能听吧?”他冷漠的瞥向永璂,这一瞥已算恩宠,平常他连瞧他一眼都不曾。 “呃… …当然。”沁王点了头,十二阿哥照顾了嘉乐多年,形同亲哥哥一般,这事儿也该让他知道。 “那好,永璂,你将嘉乐暂且交给御医,随咱们来吧。”乾隆转头淡漠的说,人已与沁王爷先行出了房。 “是。”永璂应了声,随即要跟上,可才跨了一步就发现手被床上的人儿拉住了。 嘉乐脸上露着不安。“十二哥… …如果… …如果我阿玛说了什么… …你一定要反对喔。”她有些焦急的交代。 “你知道王爷要对皇阿玛说什么吗?”他露出讶异的表情。 “我… …我不知道。”她其实也是猜的,因为这趟回王府时,阿玛就有约略跟提过,只是这话她没当真,以为阿玛随便说说,然而这会他认真的要万岁爷移驾商谈的模样,教她担起心来,瞧来阿玛不是闹着她玩的,是真有意要这么做。 而这事儿阿玛还没真正说开,她也不想自己先挖坑跳入,万一阿玛提的不是这事,那自己有多糗,所以她也不敢对他明说。 永璂盯着她多变的表情,不解她的意思,正要开口问清楚,门外传来小稻子的催促声,“主子,万岁爷在催了,说你怎么还没跟上。” “就来了,”他无奈的再握了握她尚嫌冰凉的手后,抽开手的赶至前厅了。 “沁王,什么事,你说吧?”三人坐定后,乾隆开口问。 “启禀皇上,臣想嫁女儿了。”沁王爷小心谨慎的提起。 女儿自从五岁那年在太后的寿宴当日误入陷阱,代十二阿哥受了伤后,仿佛像镀了金身似,犹如万岁亲生的公主一般,日常用度、出门乘坐,凡事都以公主亲格相待,这样的殊荣表明了这女儿的事已非他能作主了,想嫁女儿,还得问过皇上一声才行,如今趁女儿中毒,十二保护不力,也许皇上心生歉疚下,会同意这档事儿。 乾隆脸上还没显现什么表情,身旁的永璂就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嘉乐十九了,是该嫁人了,你想联给她指婚什么人吗?”乾隆心情不错,没注意到永璂的异色,迳自笑着问。 乾隆内心高兴沁王开这口,是时候,真是时候啊! 当年他怕沁王知道他的私心,不愿让女儿待在永璂身边,只对沁王道要报恩,所以留下嘉乐,他同样也对所有人隐瞒那高人说嘉乐是挡灾盾牌的话,而今那丫头已经为永璂挡了三灾,任务完成,沁王这时候要嫁女儿,正中他的下怀,让他惊喜在心,省去了他还得再费心想办法将她由永璂身边弄走。 “不用麻烦皇上指婚了,其实臣在嘉乐刚出世那一年就已经为她定了一门亲事,这会对方催婚了,这才向您禀告,希望皇上准婚。”沁王爷道。 当初万岁开口让女儿留在十二阿哥身边时,他欣然接受,因为当时的十二阿哥圣眷正隆,气势正旺,大有问鼎太子之位的架式,他私心抱着女儿可能当上未来太子妃的想法,欢喜让女儿去,怎知,局势多变,随着皇后一死,十二阿哥原本炙手可热的身价立刻暴跌,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被贬成了闲散皇子,且十二阿哥自己也不争气,终日只知无所事事的玩女人,他暗忖十二阿哥已经完了,想让女儿成为太子妃的想法根本是妄想。 而女儿待在十二阿哥府中多年,十二阿哥的名声又如此不堪,若让女儿再待下去,只会让她的名声也跟着不好,所以才会想说还是赶快将她嫁人的好。 幸好方才万岁答应得爽快,这还真让他松一口气,他以为女儿待在十二阿哥身边这么久了,皇上是有意将她指婚给永璂,幸而皇上的语气不像有这意思,万岁还是疼嘉乐的,没将她嫁给一个前途不亮的皇子,他暗自心喜。 “王爷为嘉乐定的娃娃亲对象是谁?”乾隆还没开口,永璂倒是先问了。 有股莫名的气闷突然涌现充塞在他胸臆间,但他板着脸,不让情绪显露。 “是山西的提督,赵之山。”沁王爷道。 “赵之山?联记得山西提督原是赵之山的父亲赵启云,但他三年前去世后联才任命赵之山继承父志的,原来沁王也与赵启云有交情,还定下了亲事?”乾隆挺讶异的。 “臣早年曾被先帝派往山西督军一阵子,认识了启云,还结成了莫逆,当年想亲上加亲,所以才想到让两家子女结亲。三年前启云就有意让儿子迎娶嘉乐过门,可惜他书信才送来没多久人就病逝了,之山一直守孝满三年,最近才又派人来提亲。”沁王爷解释。 “既然沁王早已作主为女儿定亲,联当然答应,联还要赐良田百亩、金翠凤钗以及锦衣布帛的当嘉乐的嫁妆,让那丫头风光出嫁。”那丫头远嫁山西,永璂要见她的机会减少,那么就可没可能爱上她了,他可是没忘记那高人交代的话,两人一旦相爱,万事就会乱了套。 “那臣就代嘉乐谢过万岁的赏赐了。”沁王爷一听,喜极的跪下谢恩。 永璂心头烦闷,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嘉乐都已十九了,早该要成亲,他就算再不舍,也没立场说什么,只是当下就是不想瞧见沁王爷欢喜的模样,将头转开。 可这一转头却吃惊的瞧见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儿,竟飙着泪躲在厅门后头听着他们谈事儿。 恍然记起她交代的,若她阿玛说了什么,要他出言反对,原来她早知道沁王爷是要说亲的,难道她不想嫁赵之山,才要他反对的吗? 但是这事儿他使不上力,这些年皇阿玛故意在人前疏离他,实在是因为皇阿玛皇子太多,党争太甚,皇子间为了皇位斗得极为激烈,为了让他避开这些党争,也为了避人耳目,方便他所主持的“神机营”探取各方机密,秘密产除乱党逆贼。 在外人人当他是失宠的阿哥,没人瞧得起他,殊不知,他才是皇阿玛内定的太子人选,私下他若反对任何事,皇阿玛从无驳回过,可是唯独这事儿,唉,他一提,皇阿玛必定要起戒心的… … 他歉意的望向嘉乐,见她怔怔的站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带着埋怨,他心头一紧,将头转开。 不知何故,皇阿玛不许他碰嘉乐,甚至还严正的警告过他不许爱上嘉乐,否则将会对她不利,而他一直当嘉乐是妹子,也没其他念头,这些年来两人一直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他不该多事的… …况且他若表明反对,说不定皇阿玛会疑心他对她生了情愫,反而一怒之下提前将她嫁了,让他再无反对之机,事情只会弄巧成拙。 再说,他听说过山西提督赵之山是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将山西治理得有条不紊,是个人才… … “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沁王打算什么时候嫁女儿,这日子挑了没?”乾隆又问。 “日子订在三个月后,臣想过几日就带嘉乐先回王府去准备婚事,还请皇上恩准。”沁王爷请求。这些年万岁一直坚持嘉乐不得离开永璂身边,此番要在婚前带她走,不知他是否会同意? “结婚是大事,当然得尽快回去筹办,不必等过几天了,反正御医说过嘉乐身子无碍,明儿个就让她回去吧。”既然永璂的未来已无灾,就该顺势让嘉乐消失,而且越快越好。 “多谢皇上恩准。”沁王爷再度叩头谢恩。 “明儿个就让嘉乐回去,她身子恐怕还没恢复吧?”永璂一愣,这事皇阿玛也做得太绝,当初一个劲的要求嘉乐留在他身边,一旦答应让她出嫁后,又迫不及待的将人送走,皇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完全不能理解。 “联会命令御医随行至沁王府,嘉乐不会有问题的。”乾隆坚持道,并且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永璂能明白这一眼的意思,皇阿玛要他别多事。 他脸一沉,直到两位长辈谈妥嘉乐的嫁娶事宜双双离去前,他都没再开口。等送走了两人,他郁闷的望向厅门后头,那丫头早已离开。 “你不喜欢赵之山?”踱步回到嘉乐的房间,她已乖巧躺回床上,脸上无泪,仿佛方才没下过床、流过泪。 永璂深蹙眉心。她这模样让他想起在中毒前,她是否也哭过?因为贞夫人的出现吗?她是不是没他以为的那么的单纯无知… … “我没见过他,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想远嫁,我舍不阿玛… …还有十二哥你,我会想你们。”窝在被里,嘉乐白白的脸蛋看起来好精致秀气。 听见她亲口说不想嫁人,他竟不由自主的舒开眉心,内心泛起了笑意,伸手疼爱的抚了抚她的发丝。“你真不想远嫁山西?可若对象在京你就愿意?” “嗯。”这应声明明非常的轻快,然而听起却像有千斤重。 他深深望着她,这丫头眼睛清透,实在年示出有额外心思。“对不起,嫁赵之山之事,我帮不上忙,你也知道皇阿玛并不重视我,我说的话,他不会采纳的,而且这樁婚事是你阿玛自小就帮你定下的,以我的立场,实在没法子说什么。”他一脸的歉意。 “我知道的,是我任性为难人,十二哥不必自责。”她弯唇一笑。 真是个善体人意的小丫头,他忍不住又将手触向她白透的双颊。“你老在十二哥身边受伤,都是我没保护好你,你会怪我吗?”这些年来,她落入陷阱、坠马、中毒,几次重大灾难偏巧都是在他面前发生的,而他都无力阻止,想来很是愧疚。 “怎么会,这又不是你的错,陷阱是我自己追你落下的,坠马也是我贪玩才造成的,这回中毒更是因为我贪吃,这里头没一件干你的事啊!”她认真的帮他撇清。 “你这丫头真善良… …睡吧,你也听见了,明儿个你阿玛就要来接人了,别爬不起来让你阿玛干等了。”这丫头自他十岁起从没离开过他身旁,如今终要分别,他还真的… …真的很不习惯。 他分不清自己难舍的心情是什么,只觉得五味杂陈,心民用工业躁郁到爆。 “说到这个… …十二哥,在出嫁前我真的不能留下吗?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她呐呐地说。 “你想多陪十二哥?”永璂感动的问,这丫头对他有情有义,也不枉他疼她多年。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事儿,十二哥能够向万岁爷再提提吗?” 他为难的顿了一下,若能提,方才就该提,这丫头八成在怪他连这事儿也没能帮到她。 见他发愣,猜他是不愿意了,嘉乐心下难过,掩饰不住的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见状,一阵内疚。“你别急,我明儿个赶在王爷来接人前,就先进宫去见皇阿玛,求他让你待到出嫁前,你说这可好?”明知若专程进宫,皇阿玛铁定要不高兴,公开场合父子不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多冷漠以对就多冷漠以对,这样大刺刺的进宫面圣,只会引起皇阿玛的不快,甚至还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但若让他选择,与其见到这丫头失望的脸,他情愿去面对皇阿玛的怒气,况且,他私心的也想多留住她一些日子… … “好,那就拜托十二哥了。”她憋了好久没哭,这时却破了功,斗大的泪啪答掉落。 他望了揪心,居然不忍再瞧着她,快速起身,几乎想落荒而逃。 “十二哥!”她用着哽咽的嗓子唤住他。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不过没敢回头,只是站着不动。 她鼻子一吸,他没回头也好,这样就看不见她的酸泪。“十二哥,我只是想谢谢你长期以来对我的照顾,将来咱们分开后,不管如何,嘉乐当你是… …兄长,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你也别忘了嘉乐这个妹子。” 他脸庞绷住,尤其是听见她一声的兄长、妹子,这话由她嘴里说出,竟分外刺耳,让他了脸上起了一片阴寒。 “我不会忘记你的,就算你嫁人了,不管嫁多远,这儿永远是你第二个娘家,你嫁的人若敢欺负你,十二哥定为你出头。” “十二哥… …真想当嘉乐一辈子的兄长吗?”她幽幽地问。 “当然。” “嘉… …乐… …真是太幸福了,这辈子有、有阿玛,还有万岁爷的疼爱,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啊… …”这“感恩”的啜泣声回荡满屋子。 永璂的胸膛紧缩,在这一瞬间竟有着强烈的窒息感,他赶忙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他有个预感,再不走,脚定住了,此后… …不,这辈子就再也走不了了! 第四章 果然如永璂所预料,他人才走到宫门,消息传进宫内,一道圣旨已下,皇帝不克接见,他被撵出宫门了。 转身离宫后,另一道密旨已追来,中间无其他交代,只嘱咐要他尽快处理乱党事宜,不得松懈。他手上捏着圣旨,脸色无比难看,手一撕将密旨撕得破碎。 跟在身旁的小稻子瞧得心惊,见不到万岁爷,主子真的火了,不过这是可以预料的事不是吗?主子何必发火,不,该说,主子一开始就何必浪费时间走上这一趟? “主子,格格该知道您的苦处的,您不受宠,万岁爷不喜见到您,她能谅解的。”其实昨儿个若非格格出事,主子若想“光明正大”的见皇上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自个儿是万岁爷从小就安插在主子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万岁真正的心意,他伺候的人才是这江山未来真正的主子,可惜在登璂前,说不得,唉,真苦了主子哟! “哼!”永璂哼声,不说话了。 为了皇位,为了获取权势后为皇额娘平反,他可以说忍辱负重了多年,甘愿当个失势的浪荡阿哥,为皇阿玛队逆保国,他安于现状,不有不甘,直到这时候,他才痛恨起自己的处境来,对陪伴他已久的丫头的一个小小要求,他都心不从心,使不上半分力,不禁恨起自己的无用。 “主子,您不如赶回去送格格一程吧,有您想送,起码会教她好受些。”小稻子建议道。 “不了,见到我,她更失望,就让她自个儿走吧!”永璂声音低沉得可怕。 想见到那丫头哭哭啼啼道别的模样,他整个人就感到空虚起来,还是别来道别这套好。 “其实主子也别这么闷,格格嫁人,您……您不也解脱了,往后寻欢作乐时……呃……奴才是说,您为皇上办事时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绑手绑脚了。”小稻子想想又说。 主子与格格相处久了,要分离难免不舍,但若想到这点好处,应该可以稍稍冲淡他的离愁吧?! 永璂黑眸一凛,转身瞪人。“你说是这什么浑话?!那丫头的存在不是我的负担,说什么解脱,那丫头、那丫头她是我的……我的……”这声妹子,他说了好多年了,怎么这会突然说不出口了? “唉,主子对于格格的情分,奴才可都是明白的,您从不喜欢格格到渐渐疼爱,这过程奴才都有参与、都瞧在眼底,格格是您的福星,是唯一对您不离不弃、没有看不起过您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唯一让您尝尽‘偷情’快感的女人。”小稻子见他语塞后,自顾自的滔滔不绝起来。“难怪您舍不得她……” 永璂怔住了,是啊,这些事,小稻子没提,他都快忘了—— “你就是嘉乐?那个半夜里被送进我宫里,强迫我要报恩的爱哭鬼?”十岁的永璂双手负胸,睥睨地俯睇着吸吮着拇指的瓷娃儿。 母亲是当朝国母,正受万岁爷宠爱,而他本身聪明过人,俨然已是未来储君,虽然年纪小小,这眉宇间却已散发出王者之气。 “我是嘉乐,可是我不是爱哭鬼,也没有强迫你要报恩。”女娃儿没有停止吸吮着大拇指,声音含糊,像和着一堆口水在说话。 “你眼角还挂着泪屎,不是爱哭鬼是什么?”昨儿个夜里她进宫时,哭声差点将他的宫殿给拆了,他正爱睏,闷着棉被忍着没过来骂人,今儿个一早特意过来瞧个仔细,见她眼角还挂着哭干的眼屎,果然是个讨人厌的爱哭鬼。 瞧见她四肢裹着白布,伤势还没好就被皇阿玛急急送到他跟前要他报恩,其实那陷阱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落下的,又不是他强迫她代自己受过,这样就赖上他,未免让人一肚子火……不过她脸上的皮肤真嫩呢,好像他每天早上喝的羊奶,滑滑嫩嫩,香一口,还不错…… 他正要接近她的嫩嫩脸颊,见她刚好抽出含在嘴里的大拇指,他瞧那拇指的皮肤都被她吸吮得发皱了,恶心地蹙了眉,没胃口喝“羊奶”了。 她用着发皱的指头,胡乱的在脸上抹来抹去,那眼角的小眼屎终于被她抹干净了。“没有了吧?”她童很重,外加有大舌头的现象。 他嫌弃的撇下唇。“没有眼屎也改变不了你是爱哭鬼的事实。”他存心跟她扛上,谁教她昨晚真的很吵。 她小鼻子的两翼竟开始抖了起来,连小嘴都颤了颤,忍了片刻,压抑的抽噎了一声后,终于—— “哇——我不是爱哭鬼、我不是爱哭鬼,嘉乐是因为受伤的地方还是好疼才会哭的,嘉乐不是爱哭鬼,哇——” 听听,这向彻云霄的哭声,还说自己不是爱哭鬼?!永璂捂着耳,烦躁地朝她大喊,“闭嘴!” 没用,哭得更大声。 “再哭我就要人去取针线来,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这恫吓生效了,她闭紧嘴,惊恐的瞪着他。 总算闭嘴了,他满意的转过身要走,真后悔来见她,讨厌的小鬼! 他迈开一步、两步、第三步—— “哇——我没有哭,嘉乐没有哭,哇——你不要缝我的嘴巴,哇——嘉乐还要用嘴巴去吃饭、说话,哇——不要被缝起来——哇——” 她以为他是要去唤人来缝她的嘴,哭得比方才还要惨烈。 他快要耳聋了,这娃儿哪来这么大的哭劲?!永璂气呼呼的转身,看见她眼泪鼻涕齐下,当下又骂一句,“好丑!” 这下不得了了,人人都说嘉乐是大清皇朝最漂亮的小格格,居然被骂丑,她一顿后,撕心裂肺的哭声猛爆而也,再接下来,她哭得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哭昏过去了。 他愣在当场,不久身后即涌上大批宫女、太监,连御医也来了,再过没多久,就轮到他被叫到皇阿玛跟前水深火热去了,他被皇阿玛狠狠地痛斥了一顿,说是嘉乐为他受伤,他不知感恩图报,还恶行恶状的对待人家,嘉乐若是有个闪失,唯他是问,责令他日夜照顾小娃儿直到她康复为止。 从此,他知道这爱哭鬼比他这得宠的阿哥还要求娇贵,惹不得,坐在她床沿盯着她醒来后的第二天,他对她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绝对不要再刺激到她了。 乾隆三十一年时,皇后乌喇那拉氏病逝了。 长年得宠的皇后于一年前在陪伴万岁爷第四次南巡归来后,不知何故突然失宠了,回宫后立即被打入冷宫,隔年即含愤辞世。这年皇后四十九岁,乾隆甚至传旨,贬谪丧葬仪式等级,不设神牌,死后也无祭享,让皇后的丧礼比民间百姓还不如。 皇后下葬这一天,莲花池边,十四岁的男孩悲愤的紧握拳头,威仪的脸庞上忿忿地流下两行泪。 他全身颤怒,双眸间充满恨意。 “皇额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将她打入冷宫,为何要逼死她?!”他喃喃的质问,但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他知道母亲是含恨而终的,因为皇额娘死前始终对他强调,她没对不起过皇阿玛,不该受此待遇。 “可恨!”年轻的脸庞扭曲起来,就连心灵也是一片狰狞。 “别恨……十二哥,可不可以别恨啊……”隐密的莲花池旁,突然走出一句小女孩。 他愕然地回身,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前,她已经走到他面前,以着那一双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心疼的望着他,然后伸出手帮他拭去脸上的泪。 他身子一僵,这才想起自己丢脸的让泪水爬满整张脸。 “十二哥,别独自悲伤,嘉乐疼你,你别哭。”虽然她年纪还小,不懂得他心中到隐藏多少恨意,但她亲眼见到自从皇后被打入冷宫后,他这一年来自己母亲的遭遇有多气愤难平。 还有以前天天到他宫里来嘘寒问暖的大人们也都不见了,他们的居所冷清了好久,与从前的热闹劲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而这些她都用自己的眼睛瞧得很清楚,十二哥不受欢迎了,他不再是众人的中心,他被大人们摒弃了。 “别可怜我!”永璂满腔怒意的推开她伸来的小手。 这女娃儿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人物,如今他已经够惨了,若再惹到她,恐怕皇阿就有理由连他也贬出宫去了。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陪十二哥一起度过伤心的日子。”嘉乐委屈地绞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想陪我?” “是啊,这宫殿里只剩下咱们相依为命,我不陪你谁陪你?”她理所当然的说。 他愤怒的脸止多了几许嘲弄。“你不怕受我连累,在皇阿玛面前也变黑了?” “变黑?”她不懂他的意思耶,是太阳晒多了,皮肤变黑了吗? 见她一脸的疑惑,他嗤笑,“看来你还真的是天真得教人受不了。” 自从她五岁那年入宫被他吓得哭到昏过去,让他受罚之后,他便不太理会她,虽然同住一座宫殿,他对她大多数的时候是视若无睹居多,而她也不常来烦他,怎会在大家都遗弃他的此刻说要陪他?她是蠢了不成! “我劝你还是快要你阿玛进宫请皇上让你回府,别再待在我这‘冷宫’,待久了,皇阿玛见到你也会讨厌。” 啊,原来他是担心她会被连累,让万岁爷也不喜欢她了。“不怕的,万岁爷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有十二哥就好了。” 从她开始懂事以来,十二哥就是她唯一接触的“长辈”,十二哥不开心她当然要陪伴他,怎可能还要求出宫去叱?这样留下十二哥一个人在这儿不是更教他难受了。 “你真的要留下?”他呆呆的问。 自皇额娘被打入冷宫的那日起,他在往日的天之骄子,身份一翻,成了失势皇子,这一年来,他尝尽了世间冷暖,他不再见到皇阿玛关爱的眼光,身边的人也一个个当他是瘟神废物般地远离他,望着他的表情更是带着轻视,他心知肚明,他已远离太子之位,此生再也得不到皇阿玛一个眼神了。 然后,这小丫头却说不怕皇阿玛讨厌,只要有他就好了……她是唯一没有见风使舵、势利的要离他而去的人…… “要留下,要和十二哥在一起。”嘉乐大胆的牵起他冰冷的手。 这一牵非但化去了他冻人的冰冷气息,也让一对教人心生忌惮的厉眼变得柔和,面对这样温暖的一双手,他忽然无法隐藏自己的悲伤,轻轻拉过她的身子,缓缓跪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将脸庞埋进她的怀里,片刻后,莲花池畔传来细细的哭声。 再过一会,低低的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娃忍不住心疼,跟着放声大哭的震天声响。 永璂僵在她怀里,想着是否该轮到他将她闷在怀里,防止她哭得惊天动地,毕竟惊动了旁人,他的脸就丢大了…… “十二哥,你又要出宫吗?这因我也要去!”十二岁的小丫头拉住在夜里一身平民装扮要溜出宫的大哥哥。 突然被拉住,永璂讶异的瞪着这只碍事的细白小手。 “不行。”他扯回自己的袖子。 “为什么?出宫一定很好玩,不然你不会三天两头往宫外跑。我不管,我也要去玩玩。”她仰着头,恳求着已经高她一颗头不止的高瘦少年。 “出宫一点也不好玩,你不要去了解,而且你身体不好,不能熬夜。”他随便搪塞一个理由就要走人,小稻子还在宫门外等着接应他,而那人也还等着他呢,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借口!人家身子自从九岁那年不小心吃坏肚子过后就不曾再生过一场病,熬夜也没关系,我要去嘛!”嘉乐不依的又拉住他的衣袖,急急地说。 他不理她,掉头急着闪人,开玩笑,带着她,他能“办事”吗?! 她见他真要撇下她,急得跺脚。“十二哥若不带我去,我就去告诉万岁爷,说你夜里溜出宫的事!” 这可让他停下了脚步。“你敢告状?”他折回去凶巴巴的问。 她抿着嘴,有点怕一脸凶神恶煞的他,想说不敢,可是她真的好想跟他出去玩玩啊,而且有一回她偷听到小太监们与宫女们在闲聊,说是十二哥在宫外已经有了老相好,时时要溜出宫去幽会,她很好奇什么是老相好?跟老相好要怎么幽会?所以她一定要跟出去见识见识,他再凶她都要跟。 她勇敢的挺起还没怎么发育的平胸,永璂瞄一了眼,还真平,随即没啥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敢,我敢,你现在就的万岁爷去!”她心怦怦跳着,转身作势要告状去。 这丫头好样的,什么时候学会威胁这一套了?!他一咬牙,将才跨出一步的她拉回来。“不许去!” “不去也成,十二哥带我出宫。”嘉乐洁净的脸庞上有着异常的坚持。 他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瞳。“不、行!” 勾栏院里,粗重的喘息呻吟几乎毫无间断的传出。 守在房门外的小稻子听得面红耳赤,想着这到底是怎样的销魂滋味,会让年少的主子尝了几回后就欲罢不能了? “爷,这里、还有这里……人家还要哪……” 小稻子掏着耳朵,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剥剥剥,哎呀,掉满地了。 这富月仙真骚啊! 难怪主子会迷上她,经常是泡上一夜还舍不得回宫。 “小稻子,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小丫头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找我做什么,我正忙,别吵!”他耳朵贴着门,想再听得真切些。真酥麻啊!主子真行,把这骚娘们搞得要死不活了! “你在忙什么啊?” “不是说别吵咱大爷了吗!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他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摆着手,专注陶醉在房内火辣辣的激情吟叫声中。 “小稻子大爷!”这次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嗓子粗些。 “我说老鸨子,你到底在吵啥呀?你没听见里头正火热,咱大爷我听得正爽,你这是哪根筋不对,吵啥吵——呃,格格?!”他恼火地回头后,正准备对老鸨开骂,猝不及防的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好奇大眼,当场失声尖叫起来。 “小稻子,你在忙什么?”嘉乐稚气的问着。 “我……我,奴才该死,冒犯了格格,奴才罪该万死!”他吓得赶紧伏地,一双小眼不住恼怒的瞪向老鸨,怪老鸨没事先通报。 老鸨苦着脸,她还以为眼前这小丫头是宫里的宫女,出来找小稻子通报宫里讯自的,这才将人领来,哪知听小稻子这么叫,这才知道她竟是一位尊贵的格可知?!只是一位格可知怎会到这种烟花之地来,这会连她也慌了。 嘉乐瞧着两人过分紧张的模样,蹙着眉问:“怎么了?” “格、格格怎么来了?”他硬着头皮问。 “我来找十二哥的,他人的?”她问着他,十二哥不让她跟难道她就不会自己偷偷跟踪吗?他能溜出宫刑,她自然也成。 “主子他、他……”他慌张的低瞄了一下门内,惨了,富月仙还在里头,这能让娇贵纯真的格格撞见这春宫画面吗? “他在里面吗?”盯着眼前的房门,她大概得出十二哥在哪儿了。 “不!”他发出一声尖叫后,立即用身子挡住房门不让她靠近。 “不?”小小的脸庞不悦地发皱了。“小稻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对我如此放肆?!” 小格格很少发怒的,但这回自己真格的造次了,可他也不愿意啊,主子,如果听到外头的状况就快想想办法吧!他暗急着。 “格、格格误会了,奴才只是急着要告诉您,主、主子不、不在里头,他、他真的不在里头。”他死守着房门,不敢让开。 “你确定?” “确定!”他点头如捣蒜。 “那里头的人是谁,要你这样守着?”小稻子是十二哥的贴身太监,除了十二哥能让他这般守在门外,谁还叫得动他? “里头是……是……”他答不出来了。 “让开!”她板起脸来。 “格格。”他凄惨的哀求。 “你不让我进去的理由只有一个,莫非里头就是十二哥的‘老相好’?”她想明白了的说。 “老、老相好?!”他舌头打结了,天啊,天真的格格竟然说得出这三个字! “没错,见不到十二哥也没关系,我这回出宫其实就是想见传说中的‘老相好’。”她笑嘻嘻的说,见了面以后她定要问问,老相好是什么意思? 小稻子印堂发黑了。“这、这——” “让开!”她已不耐烦了,手一拔,将小稻子推到一旁去,迳自推门入内。 小稻子被推得差点跌倒,幸亏老鸨扶了他一把,两人也跟着跌跌撞撞的抢进门去。 “格格,别瞧啊,伤眼……啊?”小稻子进房后只瞧见床上脱得光溜溜、一脸惊愕的富月仙。唉?主子呢?怎么不见了? 他东张西望的找人,不在房里?房里的空子还紧闭着,咦?真凭空消失了? “富月仙,那个……”他本想问他家主子哪去了,但瞥见一旁讶异盯着床上人看的小格格,登时闭上嘴,急着向老鸨使眼色,要老鸨帮着他将格格请出去再说。 老鸨会意,立即干笑的上前指着一旁早冷透的水缸道:“格可知,真是污了您的眼,这位衣衫不整的女人是我的女儿,她、她刚好沐浴完毕,所以……穿成这样……呃……像没穿似的,还、还请见谅。” “所以她不是‘老相好’?”嘉乐目光仍盯着床上看似惊魂未定说不出话的人儿,看来她冒冒失失的闯入真吓着人家了。 “不是!”小稻子马上应声。 “既然不是,你守在门外做什么?”她不解的问。 “这是因为……因这富月仙是我认的妹子,这地方人多杂乱,不安全,她、她洗澡,我来给她守门的。”他转着脑袋,急中生智。 “这样啊。”嘉乐失望的嘟嘴,这人不是“老相好”,她找不着十二哥人,真扫兴,她今天是无功而返了。 垮着脸,她步出房门,小稻子赶紧向老鸨挥手,老鸨立即跟出,要人护送格格安全入宫。 嘉乐一走,他马上冲上前锁上房门,回头急切地问道:“富月仙,我家主子呢?” 富月仙这张受足惊吓的脸,这才缓缓伸出食指来,惊恐的指着她的头顶上。 “啊!主子!”小稻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一瞧,喝!他家主子竟双手吃力的挂在床梁上! 妈呀,主子是有练过几天功夫,可这三个人高的床梁他是怎么跃上去的啊?低头再瞧向那快哭出来的富月仙,辣块妈妈地,她雪白的肩膀上黑青了一大块,这大小刚好是主子脚掌大小,敢情情急之下,主子虽踩着她光溜的身子蹭上去的? 难怪她表情那么惊骇……不,更惊骇的来了。 “床上的人——让!” 伴着主子的大声,富月仙在来不及爬下床逃生前,一只腿活活被压断了! 小稻子瞧歪了嘴,喝!这才是刚才富月仙惊恐提心吊胆的地方吧,呵呵,还是避不开! “主子,您这是何必呢?”小稻子摇头叹气的瞧着床上断腿昏死的女人。 “没办法,撑不住了。”永璂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 “奴和不是这人意思,奴才是说,您大不了别躲了,这样实在……有些个难看。”何止难看,简直有失体统,好歹他也是个堂堂的阿哥啊。 “乍听见那丫头的声音,我原也不想理会的,可不知怎地,就跃上床梁了。”永璂臭着脸,也不太高兴自己的反应。 “嘎?!”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若不跃上床梁,让她撞见不更不体面!” “这……也是啦!”若是撞见两具光溜抱在一起的身躯,是教人难为情到想找地洞钻的。 主子的顾虑也是对的,只是…… “别啰嗦了,把富月仙送去大夫那,这账算我的。”他交代。 “喳。” 见主子打算要走了,小稻子连忙唤住他。“主子?” “嗯?” 见他回身,小稻子虫似的眉毛挤来窜去的,磨蹭了半天才问道:“主子,奴才斗胆问一下,刚才……刺激吗?” “你是问在床上的滋味?”这小稻子是太监,自然会好奇这床第之事。 “不是,那床上滋味奴才听您与富月仙粗重的喘息声,就能感受个几分,奴才是问,那情急跳梁的滋味如何?”应该在有被捉奸的快感吧?! “你是问这个?”永璂墨色的黑瞳一闪,思索了一会。“经你这么一掉,才觉得挺刺激的,与那丫头玩起这猫儿偷腥、主子逮猫的游戏,似乎要比登床尽兴的刹那还要兴奋上几分……”他认真的回想着那加速的跳梁感觉。 “果然如此……可您这意思是说,您是猫儿,而格格是您的主子喽?”这话好像也不大对呀? 他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你这狗嘴里说什么脏话,敢说我是猫、那丫头成了我的主子?你不要命了!” “不是的,这话是您自己说的,不是奴才说的——” “住口!给我掌嘴!” “掌、掌嘴!”小稻子的大饼脸发青了,别吧! “给我掌嘴,打足了两百下才准回府!”说完他转身走人,心头不住嘀咕着,怕那丫头做什么,难不成自己真是猫,那丫头是专抓偷腥猫儿的?呸! 不屑的回头瞧了一眼正哭着掌嘴的小稻子,不禁沉思起来,小稻子说得也没错,跳梁的快感惊险刺激,前所未有,那丫头要抓也不是不可以,若能抓得着,他就娶她——呸!又是傻话! 第五章 娶她?这丫头也太笨了,这些年来,一次也没逮到他偷腥! 如今她要嫁人了,终于! 深夜归来,他做在大庭上,的托着下颚,脸上显露的是苦苦的笑脸。 真是个冷清之所,怎么会这么冷清呢?以前那丫头在时,永基浑然不觉到这屋子有多冰凉,怎么那丫头才走三日,怎么这屋子就变得如此空荡。 简直、简直莫名期妙! 不习惯,还真是不习惯!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思念她了。 烦躁的在空旷的大庭里来回踱步,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闷得发慌。 忽然间,一阵不同于奴仆所穿的软底锦鞋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幕然惊喜,那丫头回来了?!一颗心抓不住似的,不规律的怦然跳著。 她回来瞧他了!永基一脸带笑才要转头迎接来人—— “十二阿哥,你知道我会来,这是在等我吗?” 这声音娇野,浑然不同于那丫头的甜声软调,他的笑脸在回身前收得干干净。 “你怎么来了?”极度失望过后,他连假笑都觉得辛苦。 “原来你等的不是我。”贞夫人冷嘲,心里清楚得很他想见到的是谁。 “我没有在等任何人,今晚你来做什么?”他冷声问,很不满她竟光明正大的由正门进到大庭。 “往常有你那嘉乐格格在,我只能遵从规矩,在半夜里由后门溜进房里与你温存,可现在那丫头不在了,我特意来探你,应该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了吧?”她委屈的问。 他们的事全京城没有人不清楚的,他在那丫头面前到底还想遮掩什么?她忿忿不平的想。 永基眯起眼,表情显得严历。“若没事就回去吧,今儿个我并无兴致取悦饥渴的女人。” “你!”贞夫人气得丰胸起伏不定。“我知道那丫头是你肮脏世界里唯一的一抹纯洁,你不想污染她,更不想坏了你在她心中好兄长的形象,但这又如何?她还不是离开你了,她不是你的女人,怎可能像我一样天长地久的陪在你身边?” “住口!” “我不住口,你对那丫头存有私欲,你做不了她哥哥的,你这人对待女人压根单纯不了,在你身边不会有纯白的小花!”她气不过的朝他大吼。明明劣根的想染指一个女人,却装得道貌岩然,根本是个伪君子! 永基有种教人戳破丑事的感觉,脸色阴鸷的不得了。 “小稻子,送客!” “喳!”躲在门外的人缩着脖子跳出来,他是故意放行让贞夫人进来的,目的想让主子见了她,能够抒解格格离去后郁闷的心情,哪知他是弄巧成拙了,被主子这一吼,不滚出来送客也不成。 “贞夫人,你还是快请吧,别在激怒我家主子了。”小稻子哀号的要她快走。 “哼,我只是要他正视自己的心有多丑陋,若听不下去要赶人,行,我走,不过,走前我好心的奉送他一个消息。”她突然冷笑起来。 “什么消息?”见主子脸庞紧崩没出声,小稻子机灵的代问。 “我听说沁王府的八格格要嫁的对象是山西提督,可巧的很,那人与我那谋逆的死鬼丈夫曾经私下有过书信往来,不知这消息,是不是让十二阿哥愿意将我留下过夜……” “你说什么?嘉乐留书出走?”永基惊愕变脸。 得知赵之山可能是山西的乱党头子,担心她受到伤害,赶走贞夫人后他亲自跑了一趟沁王府,想探探沁王爷的口风,就担心沁王爷也与乱党有所牵连,才会将女儿嫁给赵之山,谁知他才坐定,话都还没说半个字,沁王爷已由内堂冲出,急忙的告知他那丫头离家出走了,这教高分子怎能不变脸。 “没错,这胡闹的丫头留书说要去山西退亲,你说,她审不是胆大妄为,是不是都教咱们宠坏了?!”沁王爷手中抓着她的留书,气急败坏的喊着。 永基沉下脸,取过沁王爷抓在手中的留书,快速的瞄过,瞧了瞧信上落款的时间,这丫头都走了一夜了!来不及追了,可恶! “十二阿哥,你去哪儿?”瞧见他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沁王爷急着追出来问。 “上山西。”他头也不回的说。 “上山西?呃,好,麻烦十二阿哥记得将她带回,别让她真退婚了。”见他已走远,沁王爷还忙着大声交代。 嘉乐一向听永基的话,有他出面,那丫头定能乖乖回来。 山西省位于华北地区,有多个盆地在此,形成重要粮仓,是历朝必争之地,外族必攻之处。 “格——” “还不改口!” 当打扮成小书僮模样的小个子,顺口才唤出一个字,身旁仿佛精雕细琢的少年立即板着脸地低低斥了一声。 少年杏眸桃腮,面容有若出水芙蓉,一身质料上等的衣着可见是出身于富贵人家。 小书僮自知犯错,马上吐了吐了舌头。“是,公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这赵之山在山西势力真大,到处得以见到赵家标志的旗号,这赵之山不简单。”少年杏眸一瞪后才说。 小书僮转露出调侃的笑脸。“是啊,王……老爷帮你指婚的对象看来真不错,是国家栋梁,在山西掌管军政跟民政,独霸一方,呼风唤雨,嫁给这样的人您该可以放心了。”小书僮笑嘻嘻的暗示这人的好。 少年不以为然地抿了唇。“那可不一定,他当提督也不见得就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官。” “嗯……”主人都如此说了,小书僮不附和也不行。 少年身开纤细,走在街上一身玉树临风的风采令人无法忽视,惹得不少倚在楼台栏杆上的少女们纷纷抛以媚眼。 目光对上这些让人吃不消的媚笑,少年红着脸,脚步加快了,带着小书僮变进一家饭馆,躲到角落去,让小书僮随便叫了两碗面吃。 等着面上桌时,小书僮拦着又继续说:“其实公子顾虑是对的,看表象不准,就像十二阿哥,生得人模人样,可这骨子里……“说到一半明显感受到少年射来的谴责目光,马上聪明的闭了嘴。 “说过多少次了,这些都是外头的胡言中伤,十二哥为人正派,外头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不可信!”少年义正词严的驳斥。 “嗯嗯嗯。”小书僮赶忙应着声,心里可不以为然呢。唉,这世上大概只有主子相信十二阿哥为人正直,身子清白吧! 这也难怪,毕竟很多事眼见为凭,十二阿哥对格格没个兴趣,她没机会见识到当然不信。 才投其所好的点完头,面就送来了,两个一吃,觉得这面不怎么可口,小书僮立即苦了张脸。“公子,咱们昨儿个就抵达山西了,您打息什么时候去见未来的额……见那个赵提督啊?”早点见到人,才可以早点结束她们这刻苦的生活。 格格是跷家出来的,一切从简,只带着她一人改扮男装的来到山西,说是要偷偷见到那个叫赵之山的之后当面退亲,别惊动了其他人,如此才不会伤到对方的颜面。 “再过几天吧。” “还要再过几天!”她哀怨的叫出声来,那还要苦几天啊? 嘉乐拍了一下月桂的额头。“小声点!”她的怪叫都引起旁人的侧目的。 月桂吃痛的抱着头。“知道了。”一脸的委屈。 “你再忍忍,我知道你跟着我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若头,但我……想再等……等个好时机再去见那个人说清楚。” “格……公子所谓的好时机指的大概就是若十二阿哥能够追来,帮着你一道去退亲,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吧?”月桂心知肚明的说破她的心事。 嘉乐羞红了脸,恼得瞪人。 这格格脸皮薄,也没办法,月桂没在怕。“公子的那封留书,十二阿哥大概已经由王爷那里看过了,会不会如您的愿追来那可说不定,公子您可别抱太大的希望才是。” 她咬着唇,掩饰不住落寞地垂下眼眸,他若没追来,表示他对她真没在意过…… 月桂见主子心绪不宁的模样,暗叹一声。“公子,那人没心的,来了也只是要阻止你退亲的,您还不如将心思放在赵提督身上的好,他才是您的正主儿,这心用对了人身上,您才不会受伤啊!” 她说得苦口婆心,主子心里有谁她可是清楚得很,可惜妹有情郎无意,也幸亏郎无意,否则主子不只心会受伤,连身子也不保,将来若身心都受创那就损失惨重了。 嘉乐脸红了。“你在胡说什么呢!”她恼怒的起身要离开饭馆了。 “公子,好嘛,奴才不多嘴了,您别恼了。”月桂赶紧追上去,但教饭馆的伙计给拦住了要面钱。 她掏出碎银丢给伙计后追出门外,唉?街上怎么突然冒出了一条长长的人龙在抛秀球表演杂耍,吸引了一堆人围挤着看热闹,再瞧瞧天际,乌云密布,哎呀,要下雨了,她焦急的在人群中梭巡,她家格格呢?怎么完全不见人影?! 这下糟了,她与主子走散了! 好渴、好热……好累……怎么好无力啊…… 嘉乐挥着汗,翻着身,“月桂……水……我要水……” “水来了。”这不是月桂的声音,而是一道清明的男声。 水轻轻的送到她唇边,实在太渴了,她张口喝了好几口,喝得太急让自己呛得睁了眼—— “你是谁?”陌生的面孔将她惊得完全清醒了。 “格格莫慌,下官赵之山,你与丫头走失,月桂找上下官求救,咱们找你一夜,才在暗巷里找到你,你现在平安无事,不用担心了。”赵之山耐心解释。 她眨了一下眼后望着他,只记得与月桂走失后,遇到一大群的走街艺人,这些人见她男装打扮,模样瘦弱就戏弄起她,强拉着她在街头乱窜,还不时当她是绣球的抛上抛下,完全将她当成表演道具了,逗的街上群众哈哈大笑,她则羞忿难当,可惜自己个儿力气小挣脱不了他们,正想大声叫救命,天空忽然落下大雨,人群被雨一淋立即散了去,等她恢复自由后,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她迷路了,而雨落得又大又急,她连忙躲至巷子里避雨,这一避之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她可以想见自个儿是淋了雨昏了过去,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救她的竟然会是这个人。“你……你就是赵之山?” 她打量着他,眼前的男人气宇轩昂,气质出众,他就是阿玛为她选的未婚夫?! “嗯,格格一到山西就受惊又受寒的,是下官失职,请格格降罪。”赵之山歉然的说。 受惊是有,但受寒? 她这才摸摸自己的双颊、粉项,汗湿一片,她露出惊讶的表情,难怪她觉得浑身无力。 “格格昏睡了一天一夜,这会一定饿了,要不要先喝点鸡汤暖胃?”他端过用厚布包着保温的鸡汤,用白瓷汤匙舀了一匙至她眼前。 “我……谢谢。”瞧他体贴有礼的模样,她竟拒绝不了的张了口,让他喂着自己缓缓喝了一口。 “不用客气,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是下官该做的。”他朗笑着道。 这话让她红了脸,天啊,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来退亲的。“我……月桂呢?想要马上告知来意,但是看见他关切的眼神,舌头却像变短了,说不了话,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后,焦急的先问起月桂的下落。 等先见到熟悉的人后,有人壮胆让着再说。 “你的丫头在前庭跟十二阿哥报告你的状况,一会就会过来——“ “什么?十二哥来了?”原来萎靡不安的脸庞瞬间亮了起来。 “嗯。”赵之山讶异的望着她炫目丽容,微微收了眼睑。“十二阿哥刚到,他人在来山西的途中遭到土匪攻击,还受了伤,是下官闻讯后派人将他接回来的,月桂一听他来了,立刻就去见他了。” “十二哥受伤了?他没事吧?”嘉乐大惊失色,手一撑就想挪动身子下床找人。 “你先别急,十二阿哥没事的,他只是受了轻伤,你若想去看他,先喝完这些鸡汤,有了体力再去。”他阻止的说。 “不用了——”她才起身就感到一陈昏眩,力不从心的又坐回床上,还真的没力气呢,她微喘着想。 “喝吧,喝完这碗汤,下官新自送你过去,或者请十二阿哥移驾也行。” “十二哥受伤了,别让他过来。”她忙说。 “那就喝吧。”他舀了一匙鸡汤送至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她不习惯让陌生人服侍,红着脸要接过汤匙。 “你不是急着要去见十二阿哥,可你现在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还不如由下官喂着快些喝完。“鸡汤又送了过来。 也许是烧还没有退尽的关系,她的脸庞还真是十足十的火红了。 “来。”他倾身轻哄着。 他说得没错,想要尽快去见十二哥,就得有元气,这会不是矜持的时候,她红着脸,张口让他一口一口的喂着。 “你没事了?!” 门口响起嗓音让她立即转首望去。“十二哥!”就连小稻子也来了呢!她满脸的惊喜。 “听说你受寒了,应该好多了吧?”永基走至她身边,望着她还戏通通的脸蛋。 而她竟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当然也看不出他黑瞳底下隐藏的那簇跳耀的火花。 “我好多了,十二哥不是也遇到土匪受伤了,你伤到哪儿?严不严重?”她一见他就急切的问。 “伤到手臂,不过不碍事。”他略露出藏在衣袖下裹着沾血白布的手臂,用着平板的语调说。 这丫头才刚见到赵之山,就已亲昵的接受他的喂食,这进展还真大! 想来沁王爷大概不用担心这丫头会退婚了。 “都流了那么多血,还说不碍事,我瞧瞧!” 嘉乐担忧的伸手上前要查看他手臂上的伤,他却不著痕迹的避开了,她连他的袖子也没碰着,她微愣,终于发现她的十二哥好怪,怎么突然对她冷淡了起来? 一旁的赵之山冷眼瞧着他们的互动,传言十二阿哥不得皇帝宠爱,镇日抱女人作乐,生活荒淫放荡,而嘉乐格格于礼不合的从小就与他同住一个府邸,莫非,这位阿哥与他未过门的妻子之间…… 他的脸色不由的沉了沉。 “赵提督,既然嘉乐平安无事,那就麻烦你照顾了,我先行离开了。”永基将受伤的手重新藏回袖内,淡漠的说。 “十二哥,你要上哪儿去?”一听到他要离开,嘉乐立即焦急的问,急忙要下床跟他走,可惜她浑身无力,才踏地就软脚了。 身旁的赵之山立刻张臂将她抱住,免得她摔到地上去,两人就在永基的面前抱个满怀。 永基当下冷凝了脸孔,转身大步离去。 “十二哥!”她更急了。 永基身后的小稻子瞧她要急哭了,既然来不及追主子,就先回头对嘉乐道:“格格,主子没要走,他是受王爷所托,专程来与赵提督商谈您的婚礼的,事情还没办妥不会回京,这会他只是先回赵提督安排的寝房疗伤,您别急啊!” “谈婚礼……”他不是来帮她退婚,而是帮着阿玛来张罗她与赵之山的婚礼的…… 她脸上的高烧仿佛瞬间退去,由热红转为冰凉。 山西的刀削面,世间一绝。 山西刀削面以刀工、削技绝妙而被人称为飞刀削面,所用的刀是特制的刀,削出的面条呈三棱形,条条宽厚长度一个样。 山西人传言,手艺精巧的厨子削出的面条“一根落汤锅,一根空中飘,一根刚出刀,根根削面如鱼儿耀”,而这口感吃起来内软、外筋、非常顺口。 幸亏有小稻子这个美食包打听,可是费了番工夫打听清楚这家面馆好吃才带他们来的,这味道、嚼劲比先前嘉乐与月桂吃的面要好吃上百倍。 只是这样的美食此刻在嘉乐尝来却没啥滋味,原因是坐在对面的大老爷脸很臭! “十二哥,都好几正了,你还是不打算理我吗?”她嘟着嘴问。 十二哥也不知在气什么过几天都不同她说话,连她体力恢复了,专程去探望他的伤势他也不理,害她只得自个儿偷偷问小稻子他伤势的复元状况。 小稻子很详尽的报告,说他只是轻微刀伤,上了金创药后,两天就结疤,手臂已能活动自如。 但连着两天对着他的冷脸,她实在受不了了,今儿个特别情商小稻子带她来吃山西特产的刀削面,顺道硬把他拖出赵府,她想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我有不理你吗?这不陪着你出来吃面。”声音还是一迳的冷。 嘉乐垮下脸来。“十二哥不赞成我退亲,是气我跷家跑来山西,还累你追来又遇匪受伤吗?”她闷声问。 “我是专程来阻止你退亲的没错,可没因受伤的事儿怪你。”他冷瞄她一眼,才发觉才几日工夫,她的鹅蛋脸都小了一圈,瞧这趟来山西的路上真吃苦了,一对黑眸明明满载着不舍,这口气偏偏就是好不了。 小稻子当然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在闹什么脾气,还不是不爽她还没嫁人就轻浮的给那赵之山喂食,还抱了怀。但这话他可不好对格格暗示,说不准,她会以为主子在吃飞醋,虽说在他观察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啦,但主子吃醋这事儿嘛,还真希奇了,向来只有女人对主子争风吃醋,他还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人吃过醋,而这桶醋竟然给了即将嫁人的“妹子”,呵呵,主子惨了,这趟山西之行有好戏可瞧了。 “十二哥还是希望我嫁给赵之山?”她失望的问。 “那赵之山的人品才情都是当世的一时之选,再加上有你阿玛的扶持,定能前途似锦,他各方面都堪与你匹配,我没理由不希望你不嫁。”永基说得振振有词,这话不仅说给她听,也是像是在说给自己在听。“而且我瞧你与他的互动倒是挺自然的,将来相处不会有问题,我自然更放心。” “这是真心话?” “我实话实说,那扯得上什么真不真心。”他不自在地避开她追问的目光。 “是吗……”嘉乐头垂了下来,十二哥对她真的没那么一点意思吗……她黯然的又想落泪了,可是不成啊,在他面前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只会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窘境,唉,单恋真的好苦喔…… 她拿起筷子,低着头继续吃面,不想再多说了。 他见她落寞的吃面,竟有几分开心,这丫头在见了赵之山不错的条件后,还是没意愿嫁他是吗?“其实你要退亲的事儿还有转圆,等这几日籍着咱们在赵府养伤、养病的期间,我再仔细评估一下对方的人品,若真的不合适,我不会勉强你嫁的。”他缓声说。 事实上,她能不能嫁赵之山还有变数,这趟他来山西还有个重要目的,就是要确认这姓赵的对朝廷有无二心,是不是乱党,若真是乱党头子,就算小丫头想嫁,他也不会准的。 “真的吗?若觉得他不合适,你会陪我亲自向他退亲吗?”有了一线生机,嘉乐满怀希望的问。 “若是不合适,我自然会这么做。” “嗯……”她眼眸飘向与小稻子坐一桌吃面的月桂。 月桂被她看这么一看,毛发直竖,赶紧低头吃面,想假装没看见,不要吧,真要这么做吗?哎哟,她暗自叫苦连天。 嘉乐见她装傻吃面,皱了眉的迳自起身。“十二哥,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她走至永基身旁,拉着他就往外走。 嚇得月桂丢下筷子,赶紧跟上。 第六章 山西偏巷旁的大沟边,一声惊慌的尖叫声传出,声音的主人瞪着够不着地的双脚,两只藕臂在空中挥了几下挣扎后,“哔”的一声,终于落水了。 落水的同时,另一条人影跟着跃进大沟里,接着两人都了无踪迹。 “格格!”大沟边月桂急喊着。 这是演哪一出戏啊?不是说遇到抢劫后,格格会受惊的昏倒在十二阿哥怀里,让十二阿哥抱着会赵府,一来让赵提督见了疑心两人有暧昧,好方便之后对赵之山提出退亲之事,另一方面也让十二阿哥质疑赵提督治理地方不力,山西治安极差,不能将格格远嫁至此。 明明说好要这样演的,怎么安排好的抢匪抢着抢着,抢到了大沟边,那抢匪不过作势一推,格格就、就自己跳水了,惊得十二阿哥也跟着一跃入水救人,这下两人都消失在大沟里,她当场傻眼。 “主子,您没事吧?!”小稻子也急问着。 水里头没回应。 两人惊愕的相视一眼,吓直了眼。“主子,你们没死吧?”惊天动地的齐声大喊,喊到都要尿裤子的哭出来了。 “死不了,还不快将人拉上去!”永璂在水里先将嘉乐的身子举高,接着自己才浮出水面。 “格格、主子!”大沟边的两个人惊喜的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拉上沟。 一上岸,永璂拍了拍昏厥过去的人儿脸颊。 “毫无反应?糟了,格格不会已经断气了?”小稻子惊慌的问。 “闭嘴!”永璂怒瞪了他一眼,小稻子立即噤声。 他瞧向毫无血色的嘉乐,心不由得也慌了起来,他动作已经够快了,难道还是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蔓延在他的胸臆之间。 一阵犹豫后,他以咬牙,伸手撕裂她的前襟,双掌压上她的胸前。 “啊!十二阿哥,你怎么轻薄起格格来?!”月桂大惊失色。 轻薄倒好,在小稻子想来,可骇人了,天啊,主子要奸尸了?! 永璂没理会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迳自俯下身去。 “嘴对嘴!”月桂要昏了,这十二阿哥不是人,趁人之危。 “笨,这不是嘴贴嘴,主子吻格格了!”小稻子更正大叫,但他也一脸的不可置信,难不成这主子性癖好已到了变态的地步,连死人都不放过? 两人不敢阻止他“胡作非为”,只能惊骇脸红地瞧着他对格格又吻嘴儿又压胸口的,就这么重复的来个几回,格格突然咳了一声,接着呛出一大口的水,再接着就接连猛咳个不停了。 “格格醒了!”月桂喜出望外。 “欸?原以为主子要奸尸的,原来是在救人啊!”小稻子恍然大悟,啧啧称奇。 “奸尸?!”甫苏醒的嘉乐听到这两字,差点没又昏厥过去。 “哎哟!”小稻子的后脑勺被人狠狠拍上一记,让他抱头哭号。 “你在蠢什么?又想被张嘴了吗?!”永璂怒骂。 小稻子抱着头不敢再哀号了,更加不敢胡言乱语。 可这月桂就吓坏了,赶紧移位到自己主子身边,附耳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她说个明白。 嘉乐听完还来不及反应,永璂便已怒气冲冲地起身,朝躲在不远偷看的两个小贼走去,抢匪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吓得转身要跑,但这一转身看到小稻子不知何时已机灵的挡在他们身后,等着主子上前好好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 连主子都敢抢,这两个家伙不想活了。 永璂一脚跨上前,小稻子一手先抱住一个人,永璂立刻将另一个想溜的人揪住,乱拳加乱脚就将那人打得满地找牙,阴森森的回头再处理小稻子手上这个,而这个居然一脸求饶的转向嘉乐跟月桂,然后,牛眼剧睁,大嘴爆张。 永璂瞧这表情,诧异不解的跟着回头,蓦地,他脸色剧变。 主子好古怪的神色啊?小稻子瞧了也不对劲。 好奇的也跟着望向那已经起身的格格,这一望,他脸孔也爆红了。 好一具玲珑有致的身材!格格原本就绮年玉貌,这回身子全湿,衣裳全贴在身上,好曲线一览无遗,再加上前襟又被撕裂,胸前风光若隐若现,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小稻子嘴一抹,口水要掉下来了,实在太养眼了,又要再抹,这回天外飞来一拳,下巴居然被打歪了。 他捧着脱臼的下颚,呆愕的望向凶手,这凶手可没时间理会他,凶残的又冲向那个眼睛没瞎正睁眼吃豆腐的人,这次主子集中火力朝那人的眼珠子下手,没两下,对方眼睛肿成核桃大,能见度等于零,跟瞎子无异。 主子这、这是要杀人灭“眼”了? 瞥见主子又残暴的转过身来,小稻子学乖了,自动闭眼,死也要闭紧! 客栈里,永璂严峻冷冽。 月桂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原因的十二阿哥真的火了。 “这是你安排的,包括跳水这一幕?” 永璂不想让嘉乐这副模样回提督府,就近找了家客栈命人去买来干净的衣裳,梳洗换上后,开始怒不可遏的算账办人了!“是……格格交代……可……可是奴婢没敢安排格格落水这一幕,请……请十二阿哥饶命。”月桂身子抖得不像话,事到如今不敢再睁眼说瞎话。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的是月桂,然而眼神怒视某人。 站在他身后的小稻子捧着才刚归位的下颚,一双看热闹的眼珠子飘向坐在床沿、眼泪一颗颗掉不停的人儿身上。 “格格……格格……想让您对赵提督不满,然后……然后答应退婚。”月桂哭着全招了。 “胡闹!”永璂大手往桌上震怒一拍,吓得连小稻子都跪下了,后来发现不关他的事,他又尴尬的爬起来。 “奴婢该死,不该与格格一起胡闹,还惹出事端来,害得格格差点溺毙,呜呜……奴婢该死!”月桂伏在地上不敢推卸责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格格为什么要跳水嘛?这样玩命到底有什么目的,自己真会被格格吓死兼害死啦!呜呜…… “你是该死,万一嘉乐有个三长两短,你脱不了陪葬的命运!”永璂脸色一丝也没缓下,因为床边的人儿还在哭,而且不发一语,这让他更加烦躁,要怎样好歹一句话嘛,这样只顾着哭不说话,他完全拿她没辙。 他急在心里,懊恼得很,明明是这丫头恶作剧,他却不敢对她发作,这是非天理全反过来了! 小稻子躲到一旁掩嘴偷笑,嘿嘿,主子吃足了人家的豆腐,虽然是为了救人便宜行事,可亲都亲了,连胸都碰了,这……才是教主子真正懊恼的地方吧,瞧这后果怎么收拾喔! “呜呜……奴婢下次不敢了——”月桂继续要死要活的哭。 “还有下次!”这回他连桌子也给打翻了。 这总算惹得床边的人儿瞧了他一眼,不过就这么一眼,接着又翻过身,一滴泪又掉了。 以为她只是小时候爱哭,大了就没见过她再哭哭啼啼了,原来,她还是这么爱哭。 永璂倏地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她走去。“别哭了,那两个家伙被我打得半死,小稻子跟月桂是自己人,不会有人透露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你的清白无损,生活照旧,所以别哭了。”|他以“长辈”的身分帮她主持正义,她应该要满意了。 哪知她埋怨的抬了头,双颊涨得红透,像火药似的要爆发。 他瞧了吓一跳,怎么,这么处理她不满意? 她瞪完他后,唇一咬,竟要朝床柱撞上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用胸膛顶在柱前,她一头刚好撞进他怀里,她不痛,他肋骨可要断了两根。 “你?!”他痛——不,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死了算了。”她索性闷在他胸前哭道。 死?!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字,这下他真的吓得不轻。 一时间还真的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小稻子赶紧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一阵,他不明白,摇着头,小稻子无奈只好再提醒,“自欺欺人!” 啊?他总算明白了,想不到这丫头性子这么刚烈,还不肯自欺欺人,这下真要他负责任吗? 要负也不是不成……发现自己居然对于娶她负责任之事带着紧张与……甘愿,甚至他觉得自己在这瞬间心跳加速、莫名兴奋…… 可下一刻,他蓦地想起一个人——皇阿玛那关过不了的! 一颗心顿时凉下,表情也僵硬起来。“这是个意外,你我从小一块长大,我就像你的哥哥一般,所以其实你真的……真的不用在意我看到什么或……或……或……”这或字之后的话一直出不来口。 “或摸到什么!”他说不口的话小稻子好心的帮他接了。“主子的意思是,他是以长辈的身分对格格又亲又摸,所以您其实是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的。” 可这话一落,永璂怀里的人儿身子以僵,片刻后,完了,他的胸前湿漉漉一片,该死的奴才,他气得狠瞪向小稻子,恨不得缝了他的嘴。 自知又多嘴惹事的小稻子,立即闪躲到一旁,让主子自己解决这件事。 瞪完小稻子永璂也手足无措,都要无语问苍天了,不过,他真的从来没发现身边的小女孩长大了,记得为她急救时落在她胸前的触感,十足的柔嫩有料,奇了,六年前他瞄过她乏善可陈的平胸,如今女大十八变,她简直突飞猛进嘛! 这丫头不再是他的小妹妹,而是十足的女人了。“嘉乐……你要十二哥怎么做,好歹说一声,我也好有个计较。”还以为躲得过,瞧她这模样,不认命问上一句看来也不行了。 “计较?什么计较?”嘉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他松了一口气的低首俯视着她,不料这一低头,对上她的眼,有那么一刻,那平息的涟漪在心里又一圈圈的扩大。 暗忖自从十五岁那年,在勾栏院里第一次与姑娘亲热时,曾有过这难抑的心情,可这会搞什么,面对一个从小见到大的丫头,他心乱蹦个什么劲?、 他略变了脸。“你如果坚持我得负责,那也得沁心王爷同意——” “十二阿哥你先以兄长的身分帮我退亲吧,其他事等咱们回京后再说!”既然要她直说她就直说了。 永璂眉眼立挑。 月桂更是止住了哭声,格格这招高啊,她终于明白格格为什么愿意冒死落水了,这是死逼呀! 赵之山坐在嘉乐面前,望着她,眼中满溢倾慕,这女子被誉为大清朝格格里最美的一个,此言一点都不假。 他已细细品鉴多日,她的容貌自然而美丽,完全不假胭脂水粉就已经令人倾心了,这样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让他不禁怦然心动。 “听说格格有话对下官说?”他柔声的问,也顺道瞥了一眼伴随在他未来妻子身侧的男人一眼,眼神略带诧异。 难道十二阿哥也有话对他说?否则何必跟着陪坐? “赵提督,我找你是想谈……”嘉乐咬唇挪了挪身子,秀气的扯扯身旁永璂的衣袖,催促他代她说明来意,这使儿她不好自己开口,因为实在太令当事者难堪了。 赵之山注意到她对永璂做的亲昵小动作,心中再度泛起警讯,这两人未免太亲密了吧。 就连站在赵之山身后的下属,山西总兵吴铭义也皱起了眉头。 被嘉乐这么扯着,永璂叹了口气,赵之山是不是乱党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一切该等查清楚后再说,偏偏这丫头性子急,非得逼他现在将事情作个解决。 “赵提督,老实说我与嘉乐一道来是专程请罪的。” “请罪?”赵之山不是笨蛋,听出了端倪。 “没错,今儿个我代表沁王爷前来退婚。”他硬着头皮说。 谁叫这丫头要协他,若不肯来就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她阿玛,其实沁王爷知道那事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沁王爷若是去向皇阿玛告御状,那这事儿就大条了,届时惨的不会是他自己,而是这傻丫头,皇阿玛是情愿牺牲她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发展关系的,为了不让她受到皇阿玛的迫害,他只好接受她的要协了。 “退婚?!”赵之山俊逸的脸庞上满是震惊。 嘉乐瞧了更加歉疚,坦白说,赵之山是个不错的人,尤其是在她生病期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份细心与体贴,她不是没有感受,就是感受到了,才对于拒绝他之事更显得难以启口,可不说不行啊,她爱的是十二阿哥,而且爱好久了,再爱不了别人的,只好对他说抱歉了。 “下官以为十二阿哥是受王爷所托前来谈婚仪的不是吗?怎么现在却说要退婚了?”赵之山脸色已变。 “退婚只是暂时的说法,也许只是将婚期延后。”永璂仔细观察着赵之山的反应,若这场联姻与他的“工作”有关联,那么被退婚他当然震惊。 沁王爷说不定也是乱党的一员,他心沉了下来,私心不想嘉乐的阿玛成为他诛杀的对象…… 那丫头一直不知道他在神机营的差事,此事若教她得知,铁定惊讶,如果再晓得他怀疑她的阿玛是乱党,甚至着手调查,若经查属实即诛杀不误,他若成了她的杀父仇人,那么这丫头会肯再当他是她的十二哥吗? 这可是他第一次出手查一件事查得如此忐忑,畏缩得几乎不敢得知真相,就怕……唉! 嘉乐吃惊的望向永璂,明明就是直接退婚,为何说延期? 十二哥还是想将她推给赵之山?! 她袖里藏着小拳头,握得死紧,很是失望气愤。 “下官不相信,王爷会如此无礼的做出退婚之举,即便是婚礼延期,也该又王爷当面来对下官说清楚。”赵之山声音转硬。 “没错,王爷这是瞧不起我们大人吗?欺人太甚!”吴铭义也怒声质问。 “王爷明白此举损及了赵提督的颜面,因而重托我走上这一趟,代为郑重向赵提督致歉。” “王爷要悔婚,竟然托你赔礼?!”吴铭义武官一名,没什么谋略,此刻脸上明显的露出藐视。“咱们大人可不是一般提督,他掌管了山西所有的兵权,山西米粮更是占了国库大宗,每年进贡朝廷的税金居全国之冠,而且他人面广阔,只要一声令下,不少江湖豪杰都会情义相挺,王爷这般欺侮人,怕是会引起乱事。”吴铭义胆大妄为的还敢威胁起人来。 小稻子大怒,他当然知道这家伙为何敢藐视他家主子,毕竟在外人看来,主子不过是个不受重视、既无权也无势,只会干吃闲饭的皇子,托他来谈退婚压根算不上有诚意,可是再怎么说,主子也是堂堂的阿哥,这姓吴的小小一名总兵也未免太放肆了,竟敢对主子无礼,可恶! “吴总兵,你方才说不少江湖豪杰都会情义相挺,还会引起乱事的话是什么意思?”永璂没有小稻子的气愤情绪,他在意的是这姓吴的话中有话。 不过是一个武官出身的汉人,敢犯上藐视皇亲的重罪说出这等话,这十足透着不寻常。 “呃……”似乎警觉自己说错话,他紧张的立即看向赵之山。 赵之山脸上表情出奇凝重。“吴总兵没有他意,只是纯粹为下官抱屈罢了,若言辞有所不敬,还请十二阿哥见谅。” “那赵提督也觉得我不够分量来谈退亲是吗?”永璂仅一个扬眉的动作,已足够让人明白他话语中的不悦。他也察觉赵之山非常懂得避重就轻之道,巧妙的避开了属下的失言。 赵之山瞧着面前的十二阿哥,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人时常凝在唇角的笑意,就让人浑身寒透,以他识人无数的眼光,这看似无害的男人铁定不简单。 “下官当然不敢无礼,只是退亲是大事,还是希望王爷亲自给个交代。”赵之山摆明无意退亲。 永璂冷着脸,赵之山若坚持不退,其实以他的立场实在强迫不了人,不过这样也好,这事正好暂时缓一缓。 “赵提督,你不问我退亲的原因吗?”以为只会在一旁红着脸不敢启齿的人儿,自己开口了。 赵之山正色的望向她,“当然要问,格格对下官不满意吗?” 自从见了她后,他就教她貌比莲花的模样吸引,将她当成水池中最清艳的一朵盛莲,娇媚可人,对她一见钟情,可是成亲在即,她却提出退婚的要求,这实在太伤他的自尊,也枉费他一片真情。 “不,赵提督风度翩翩,是所有姑娘家都会心仪的对象,我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只是……”嘉乐头垂得低低的。 “只是什么?”他心急的追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能接受他? “因为……因为……”她还是支支吾吾。 这会就连永璂也皱起眉,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她叹了口气后,抬了头,神色不再扭捏。“因为从小打大,我与十二阿哥滚床不下数百次,就算你不介意穿破鞋,我也无脸接受你!”她端坐着,神情自然,态度婉约,用着不重不轻、柔柔细细的语调,说出了足以引爆一顿火药的话来。 从小打大,我与十二阿哥滚床不下数百次,就算你不介意穿破鞋,我也无脸接受你! 房里,永璂瞠目的瞪着面前有着清灵小脸儿以及一对纯真瞳眸的小女人,她、她竟说得出与他滚床不下数百次的浑话?! 对上她那眨着无辜的双瞳,他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瞪着她再瞪着她,等她自己解释清楚。 也许是见他真的太震惊了,嘉乐轻柔地移身来到他跟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十二哥,对不住了,这样诋毁你的人格,这事要是传到万岁爷耳中,你少不了要被剥一层皮,可若我不这么说,那赵之山不会放人的,我这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嗯,十二哥认为这法子不好吗?我觉得挺有效的。”她满脸讨好的摇着他的手。 至少赵之山震愕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的离开大厅了。 永璂愣愣的看着她,这真是他那天真纯情、胸无城府的妹子吗? “你不是希望我以‘兄长’的身分帮你退亲吗?可这会咱们……乱伦了!” 她不以为意的反驳,“咱们又不是真的兄妹。” “可是——”他张口结舌的,竟说不出话了。 “十二哥,连累你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也没办法,你应当能体谅我吧?” 他的头顶在打雷下雨了,这是怎么个晴天霹雳?!他与她生活了十多年,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警觉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瞧向腼腆低头的人儿,他迷惑的眨了眨眼,眼前这女人,怎么浑身上下明明散发着纯真的气息,无邪到像一颗青苹果,既青涩又甜美,怎么可能会这么阴险? “不能!我不能体谅你!”他斩钉截铁的说。 嘉乐的脸色立时一阵发青。 “你堂堂一个大清格格,怎能毁坏自己的名节来达成目的,这样教你阿玛有何颜面见人?!”女人名节为重,他气恼她竟不珍惜。 “自从我落水后……我就对不起阿玛了……”她幽怨的说,眼角还湿润了起来。 永璂闻言一僵,这话是……绕来绕去这丫头还是没放过他,摆明了他坏人清白却不肯负责任,他额际冒出冷汗。 她幽幽的瞄了瞄他。“十二哥放心,我知道你对我没那种感觉的,压根没想过要娶我,而我也不会勉强,只是做人要有道德良心,我这身子既已不洁,就不便再嫁人,所以我打算终生不嫁了。” 终生不嫁?!“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反正我已经没人敢要了,就这么着吧!”嘉乐眉梢轻扬,嘴角隐隐含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永璂脸绿了一半。 可恶,他当真能让她就这么着吗? 这丫头心机真重! 第七章 什么叫做就这么着吧? 这丫头口是心非! 她似乎忘了自己说过退亲的话,继续安危的待在提督府不说,还每日与赵之山出双入对的,宛如一对即将成亲的小夫妻。 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丫头的所作所为,他完全看不明白。 难不成她突然发现这个赵之山正是她的梦中情人,后悔说过要与人退亲的话,愿意重新考虑这桩婚约? 她已经一连三天都缠在赵之山身边,连他要见她一面都得等到深夜,到她房里堵人才见得着。 永基僵坐在她的房里。“是赵之山亲自护送你回房的?” 刚进房门的嘉乐听见这声音,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抹笑不自觉地从她脸上浮现。 “十二哥,你找我吗?”她愉快的朝他走去,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庞竟阴霾到有点恐怖了。 “哼!”他浓眉倒竖,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十二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道歉,我不该威胁你的。”她满情歉意的说。 “我并没生——”忽然,他整个人僵硬起来,尤其当她香软的小脸轻贴上他颈窝时,那并不需言语的温柔举动,顿时让他不自在的说不出话来了。 “十二哥,别生气,我不会再逼你了。” “逼?”他被她搂着,那炽烈的热气透过衣料,烧着他的背。 “十二哥你只当我是妹妹,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逼着你负责的,而且你说的对,赵提督是个不错的人才,温文有礼,经过几天的相处,我想我没那么排斥他了。”她甜笑的说。 永基一愣。“你打算接受赵之山了?” “还在考虑。”她瞧着他错愕的表情颔首。 “考虑?!”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明明死命不嫁还演出跳水戏码的人,这会说变就变! 女人心千变万化,这变化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就算你后悔了想嫁他,那赵之山还愿意接受你吗?”她可是说了自己是破鞋的话,对方怎么可能愿意穿破鞋? “嗯,那赵提督是个难得一见的君子,他说不相信我那日说的话,他依旧相信我的清白。” 他青筋一根根的浮出了,那男人居然没疑心过她的名节?这怎么可能,赵之山尽管相信她的清白,可又怎么可能信得过他的名声,他是京城有名的采花郎,浪荡天下皆知,赵之山又怎能信得过他没对这朵娇美的小花下手?! 事实上他要不是当事人,连他自个儿都不信! “我问你,这几日你与赵之山都做了些什么?”永基震惊之余,继续追问,话语中有着满满的醋意,可他似乎没什么自觉。 “没什么事,就只是聊天。” “聊天?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可以聊上三天?”他的脉搏陡地跳得极快。 “呃……还好啦,就是他尽地主之谊的带我游览山西的风光,这一路上顺便聊聊花聊聊草,看看云瞧瞧太阳,说说彼此的兴趣,就这样。”她含糊的应着。 就这样?这是俨然是一对热恋的情侣把会做的事儿吗?永基脸色阴郁。“除了聊花看云,你们还做了些什么?”他蓦地激动的握住她的肩膀怒问。 “我们……”瞧见他激动模样,她吓一跳,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他黑如子夜的眼眸倏地眯起,仔细地盯着她所有细微的表情,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两人莫非已发展到有亲密接触的地步,所以她才羞于启口?一把火顿时熊熊燃起。“也好,那赵之山年轻有为了,又是你阿玛亲选的女婿,你会看上他也不足为奇。”他忍着沸腾的怒气转身要走,再不走他的怒火恐怕会烧了这间屋子。 “十二哥,你别走!”嘉乐叫住他。 “还有话说?还是你打算详细告诉我,你们这三天牵了手,甚至亲了嘴?”他的怀疑完全不受控制的爆开了。 他一直不反对她嫁人的,也希望她能找个好男人疼,而自己不行,不只皇阿玛不答应,自己也不觉得有多想要这丫头,可,就在这当口,亲耳听到她说另一个男人不错、愿意下嫁的话,竟让他产生了种剜肉刮骨似的疼痛错觉。 这是醋意,强烈的醋意!他不能忍受这丫头爱上别人!完全不能忍受! “十二哥,我若真的做了这些事,你会如何?”她没回答他的话,还反问他。 我会杀了那男人!永基握住了拳,这话没说出口,只是再问:“你喜欢上他了吗?” “我——” “格格,下官司还有话要对你说,方便进来吗?”房门外忽然响起赵之山的声音。 永基脸色骤变,嘉乐也吃了一惊,赵之山怎么才刚与她分开又回头来找她? “夜深了,我正打算就寝,你有什么事吗?”瞧了十二哥的脸色后,她不敢让赵之山进来。 “我有件东西想送给格格,若不方便让下官进去,格格不妨出来瞧瞧这惊喜。” “惊喜?”她瞄了永基一眼,他的脸已经阴沉到一个极致。 不成,她得赶紧打发赵之山,然后回头跟十二哥说清楚,否则他要发大飚了。“好,你等等,我这就出来。”她无奈的要求永基先别出声,她去去就回来。 永基绷着脸点头,这几天他都待在提督府里没出门,此刻他大概也知道这赵之山在玩什么把戏,半夜里才刚把人送回来,这会又急着秀新花样,他倒要瞧瞧这家伙是如何讨好人,而这丫头又是如何反应的。 “格格,赏了一个晚上的京戏,还把你叫出来,累了吧?”赵之山疼惜而亲昵的为她拢了拢些微散在前额的发丝。 嘉乐不自在的退了一步,他暗叹一口气,这女人对他依旧有戒心,还没敞开胸怀,他得再加把劲追求才行。 “赵提督说是要给我惊喜,请问是什么惊喜?”她笑问,想赶紧看完惊喜,再回去应付房里的那个惊吓。 她觉得背后有把火在烧,她若再不赶紧回去,这把火可能会烧得不可避免,虽然他这反应正符合她所希望的…… “我惊喜方才就在那儿,可惜天色太黑没让你注意,原本想等到明儿个天亮你自然会瞧见,可下官等不及要你惊喜的模样,所以吵了格格就寝还请见谅。”赵之山笑着说。 嘉乐茫然不解的望向他手指的地方,那儿是一座鱼池,池中央还有水榭楼台可供人游憩,并无奇特之处,而且此刻漆黑一片,哪有什么惊喜出现? “你瞧。”他柔声再说。 忽然水池四周被点上了一圈火炬,映照得水池发出粼粼波光,她眼睛一眨瞧清楚了,忍不住惊喜道:“莲花?哪来这满满一池的睡莲?” 记得早上他来邀她出门游览名胜时,这里还只是一般的鲤鱼池,没什么特别,怎么才一天的工夫,这座池子就完全变了样,在火炬照耀下,满池的荷叶粉黛,含苞待放的莲花,在绿叶的衬托下,煞是好看迷人。 “喜欢吗?”他讨好的问。 “好漂亮啊!”她完全瞧得目不转睛。 “诗仙李白有首名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芙蓉是莲花的别称,而这莲花形容的就是你,清秀亮丽,妩媚动人,完全的天生丽质。”他情不自禁的说。 她霎时绯红了脸。“赵提督就是为了布置这个才将我支开,带我在外头游晃,还赏了一晚的京戏?” “是啊,当下官第一天见到格格,就觉得格格貌比莲花,让下官一见倾心,当下感情炽盛的就打算为格格在府里改造一座莲花池了。”他这告白说得明明白白。 经过三天相处,她对他始终若即若离,没有接受他任何情意,他也本着君子风度,与她周旋了三天,可这会他不想再与她打哑谜了,莫说她格格的身份对他助益不小,就凭着自己见了她之后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意,他也非追求到她可。 他着着实实爱上这朵青莲了,想娶她的心一日胜过一日,就算她真与那十二阿哥有染,他也不在乎,反正将来那人他也不打算让他存在…… “赵提督……你……”他说得如此直白,让嘉乐突然结巴,满脸通红的好像一只仓惶失措的小鸟般不知所措。 “格格该不会还难忘你的十二哥?” “我……你……”他这话问得更教她答出来了。 见她这模样,赵之山黯了黯眸,知道答案了,心头虽然有着说不出的失望,但是他从来不知放弃为何物,他要的东西,从没有要不到的。 “格格,下官不会接受退婚的,你将会是我的妻子,这事儿不会有变。”他自信的说。 “不,我不能——”嘉乐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因为太震惊也因为他吻住她的唇,她张大了眼,一时无法反应。 这人竟、竟不部一声就吻了她! “赵提督,可以将人还给我了吗?”永基黑眸透出凛冽的风暴,冷硬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赵之山身子一僵,愕然的发现他竟是由嘉乐房里走出,再瞧他那寒厉的目光,他敢肯定这男人正在吃醋。 可他凭什么?这女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男人凭什么介入! “不成,下官想与格格再多相处些时间,所以正打算带她上水池中央的楼台水榭赏莲,还请十二阿哥见谅。”他不放人! 嘉乐整个人吓傻了,十二哥居然瞧见了别的男人吻她……他很生气吗?会吗?她几乎不敢瞧他的脸色会是如何了。 赵之山搭着她的肩,就想带她走。 “等等。”永基将人唤住。 “十二阿哥难道没有成人之美吗?格格就像你的妹妹一般,你也希望她能与丈夫相处融洽吗?而下官正在与她培养感情,十二阿哥应该会成全是吧?”赵之山寒声道。 永基双眼迸出戾芒。 他发现自己在嫉妒,嫉妒到如果没有紧扣住那最后一丝的理智,他会立刻杀了赵之山! 第一次,他惊觉自己心头那份陌生的情感,他对这丫头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而这份感情宛若多年前就被镶进他体内似的,一经刨出就无法再嵌回去。 可嘉乐不是他能碰的,皇阿玛的告诫言犹在耳——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就她不行! 他紧握双拳,合眼压抑。 不,他必须立即斩断自个儿对她这份没有理性可言的迷情! 就这样让她跟赵之山走,让她顺利嫁人,这对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安排! 永基浑身僵硬的退至一旁,努力的收敛起那波涛汹涌的脱序情绪。 “多谢十二阿哥的成全,今后格格就由下官照顾了,还请十二阿哥放手,别再接近下官的妻子。”很高兴他愿意退开,赵之山搂着呆若木鸡的嘉乐,警告的说。 “那……嘉乐就……交给你了。”他这话说得仿佛字字带血。 嘉乐闻言,一颗心凉得透彻,一股失落在转瞬间攫住了她。 心痛得无法言喻,她的十二哥还是将她推给别人了,他没留住她,没留住她…… 她浑身不由得泛起了刺骨的寒意,身子晃了晃,眼前好似出现了一片黑雾。 泫然欲泣的她,感到无比的心灰意冷,她付出多年的爱依旧落空了吗? 她还是激不起他的一丁点占有欲吗?自己真比不上他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吗?比不上吗…… 这男人……她……真的追求不上吗?! “格格,咱们走吧。”赵之山扶着恍惚失神的她,移往水池中央的楼台。 永基僵杵在原地,冰寒的瞪着两人的背影,心底一道声音怒吼而出,吼得他耳膜像是被凌迟般的发出剧痛。 这么做是对的,让她走,让她走! 走没几步,瞧见嘉乐身子软靠在赵之山的胸膛,似乎有些无力,赵之山温柔体贴的扶住她的腰—— 让她走,让她走! 让她——不! 这怒吼声好似已经震破了解他的耳膜,一股子阴冷澎湃的怒气在刹那间一涌而出! 他脚一抬,快速迈步,他们人还没踏上楼台,赵之山搁在她腰间的手就被拔开,她娇小的身子改为被他跋扈的攫住。 她的耳边传来他宛如恶魔般阴恻恻的语调,“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若敢跟他走,我便杀了他!” “十二哥,你——”嘉乐玉腕被永基捏住,强行带回了房里,但她一开口就让他轻易的占有她的樱唇,这个吻来势汹汹,强悍的逼着她,一寸寸的强索她的甜美。 “不……赵之山还在外头,你不能——”她羞窘的推着他的胸膛,可惜力量小得可怜,根本抵挡不住他猛烈的激吻情欲。 他以阿哥的身份压人,硬是将她由赵之山身边抢过来,拉着她回房,一回到房里就强势的吻她吻得教人措手不及,她当然受惊不轻,虽然了解他为何会突然如此妄为,但这反应也太猛烈失控了,超乎了她的预期。 然而在这同时,她的心头也弥漫着一股狂喜,十二哥是在乎她的,是把她当女人看待的!他的吻和方才赵之山的完全不同,她根本无法思考了…… 永基抽开身,视线灼人,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丫头,你的目的达到了!” “十二哥?” “你别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故意与赵之山亲近要让我吃醋,让我忍无可忍,你做到了,我确实怒不可遏,差点糖水要错手宰了赵之山!” 这丫头对他有情意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敢也不能接受,而她这招确实逼出他的真意了,该死,她竟任那男人吻了她! “十二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吃醋了吗?你真的在乎我吗?”她整张小脸都在发亮。 他望着这张泛着光泽的鹅蛋脸,失神的想着,他对她除了带有几分的“父爱”情结外,还多了许多宠溺、遐想、欲望、吃醋等会吓坏人的情愫存在,这是一个男人对喜爱的女人才会有的反应,这些都出现在他身上。 他对她早已深埋了无法言喻的情感,只是这份感情一直被压抑着,因为阿玛不准,因为自己以为她是妹妹,因为还有任务等着他,因为他将来要登基,因为身边已有太多的女人,因为所有的因为,让他放弃她、忽视她,强压住对她的那份眷恋,可是在不经意中,他总是想着她,护着她,就连他一丝的肮脏都怕被她知晓。 所以“猫儿偷腥,主子逮猫”的情况不断上演着,他放浪形骸,就是不愿让她真撞见他与女人间的游戏,他在乎她对他的观感,非常在乎 ,在内心深处,他怕极了那猫儿的主子撞见猫儿偷腥后,彻底失望的遗弃了猫儿。 他的皇额娘走了,天下人都背弃他了,唯有她是他的一切,总待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反倒是他一再逼她走、逼她嫁,可真有那个人出现时,他却完全无法容忍,前一刻还想着让她走,下一刻就兴起了杀了那男人夺回她的念头。 “尽管你对那赵之山是在做戏,我依然很生气!没错,我很在乎你,我不许你跟赵之山走!”他在正视自己的情感后,决定不再逃避。 嘉乐笑得无比明媚,巴掌大的小脸一下子迸射出灿烂的光芒。“我不跟赵提督走,随便你赶我,否则我哪儿也不去。”她马上承诺。 “不成,就算我赶你,你还是哪儿也不许去!”他蛮横的说,紧绷已久的心房瞬间松开。 跋扈的黑眸还想给予警告,可当眼眸与那双漾满奇异神采的水眸想视,霎时,他整个人涌起一股陌生的汹涌情潮。 他情不自禁的又吻了她,那贞天人骂得对,他对每个女人都毫不隐藏的意图,唯独对这丫头装什么伪君子?!这场主子逮猫儿的游戏,他算是被逮住了,只不过他这偷腥的对象换成了她。 “十二哥……”他吻得忘我,耳边传来小女人青涩的低吟。“赵之山……还在外头……”这娇媚的提醒声蓦然在他脑海震出回音。 他猛地回过神来龙去脉,唇还贴着她的,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地望着他。 今晚若留在房里,这丫头的名节就真的全毁了,而且对赵之山来说也是公然的侮辱,现下不是他与赵之山正面冲突的时候,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查访一些事,可,他现在就想人她呀……他沉下脸来。 想成事得先摆脱赵之山。 “我走了。” “走了?”嘉乐一愕,就这么走了?在对她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些事后,说走就走?难道他后悔了? “不是说赵之山还在外头吗,不走成吗?” “可是——” “别废话,到床上去等着。”永基直接命令。 到床上去等着?她的眼瞳惊愕的放大。 见她傻在原地,他没再解释,头一甩,开门出去了。 门外的赵之山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已经大有他若再迟一刻出来,他便会不顾一切的杀进去的样子。 这两个男人间的肃杀之气,已到了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可能擦出漫天火花的地步。 “十二阿哥是来破坏下官的姻缘的吗?”赵之山问得咬牙切齿。 “原本不是,但现在是了。”永基实话实说,他是反悔了,这丫头他要留下! “你可知自个儿现在人在山西,是我赵之山的地盘?”他绷着脸,难得的说出这种语带威胁的话,唯有愤怒至极才有可能教他失控的展露狂妄的一面。 “我只知道普天之下,都是我爱新觉罗的天一,我虽不是得势的阿哥,但生我的人还是这天下的主子,我还是当朝阿哥,你赵提督对我的行径若有意见还得斟酌着行事。” 他这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霎时镇压得赵之山喘不过气,论气势,论地位,他的确输人一大截,他饮恨的露出愤怒之色。 “十二阿哥摆明要与下官抢格格?”这人绝不是一般软脚阿哥,赵之山开始怀疑起他会出现在山西的目的,搞不好莱坞不是单纯的只为与他争女人,他暗自猜测。 “不是抢,是公平竞争,我会与嘉乐多留几日,这期间咱们各凭本事,瞧是谁能掳获那丫头的芳心。” “十二阿哥该知道这并不是一项公平的竞争,你与格格相处了十多年,感情深厚,要下官如果竞争?”他可以说已经输了。 “那就瞧你的本事了,王爷虽然将女儿许了你,你若抓不住她的心也是枉然。”永基冷笑。 “你!” “嘉乐说她累了,极需休息,要咱们谁也别打扰,这话你听明白了吗?有事明儿个再说。”他说完率先离去,并不担心他会继续去缠着嘉乐,这赵之山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自制力极高,不会在这时候贸然闹事,徒惹人反感。 赵之山睁着怒眼,瞪视着永基的背影。等着瞧!这男人如此羞辱他,这仇他不会不服的!这凶残的面容尚无人见过,不过就在此时,他毫不掩饰的展露。 “不是说公平竞争吗?”这男人才说着大话,但一炷香不到的时候又出现在她房里,还……对她上下其手,极不安分,这……这是做什么啊? 做一套说一套吗? “这是拖延之术你听不出来吗?”永基迫不及待的吻着她的肩窝。 “拖延之术?” “有些事得办,我还走不了……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机,嘉乐……我要你……我想要你……”他此刻双眸氤氲,涨满欲望,吻着她无度的索求,根本不想回答解释她任何疑惑。 人的欲望一旦被掀开,就再也压抑不住,他便是这情形,他急切的想要她,脑中不断想起贞夫人的话,没错,他对这丫头有私欲,做不了她哥哥的,他劣根的只想染指她,打发走赵之山后,他立即折回,要摘下她这朵纯白的小花。 钢铁般的手臂紧缠住她的腰,不让她退缩,亦不让她闪躲,一个下腰让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他仍紧握着她的双腕,灼热的凝视着她姣美的容颜,而情欲就清楚的写在脸上。 “别这样!”嘉乐的俏脸红成一片,窘促地咬住唇瓣,不敢直视他噬人的眼眸。 没理会她的恳求逃避,他低下首又吻上了她的唇瓣,只是这吻放柔了。 她考虑着是否要使劲推开他,然则才轻微推了一下还来不及使力,唇上的力道已变得绵密,温温的舌直接探入她的檀口内,缠卷住她的丁香小舌,这吻像是被裹上糖浆一般,温甜又细腻,一再的诱惑她把心掏出来,把人奉献给他。 她心悸着,慌怯着不知该如果抵抗,但若不制止他,她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她虽然愿意,但他想清楚了吗?不再当她是妹妹了吗?不会完事后再说出他们是“乱伦”的话吧?这话若再听一次,她准会发疯,甚至吐血而亡! “十二哥,你没失去理智吧?”在他将唇移往她雪白的颈项里,她不住喘息的提醒。 “是啊,我是没了理智,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你跟别的男人走!”永基依旧霸道的吸吮着她颈窝的芬芳。 “就算……没了理智……也该清楚我不是其他女子……更是不勾栏院里的女人……”她都他烫热的舌攫走了浑身气力,努力的想保持清醒,但越来越难…… “我当然清楚……你谁也不是,你是嘉乐,从小缠着我的小丫头……” “对,我是嘉乐……你想清楚这后果。” “我……不用想了……”此刻他只想品尝她的甜美,不想思索恼人的事儿。 “不行,你得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他转移阵地,将炽热的唇滑到她耳畔,咬住了她小巧的耳垂。 嘉乐一颤,有些个无法承受他亲昵的掠夺。“考虑你爱我吗?”她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气息,浑身颤抖无力。 他低声一笑,“那就不用多想了,因为我确实教你迷惑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老早就 沉沦了……” 她脸上惊喜的光彩乍现,心脏猛然狂跳起来。“十二哥,你说什么?”他教她迷惑了,他是这样说的吗? “我说……我不管了,我只要你……就算皇阿玛反对,我也想要你!” 她的眼眶倏地涌上泪雾,浓烈的情意在瞬间爆发,她激动的拥住他,主动的献上自己的唇,交缠的吻着他的唇舌,毫无保留地倾泄她的狂喜…… 第8章 他真的占有了她,不顾一切的,罔顾警告的,他还是碰了她! 但是此刻问他后悔吗? 在低首无情的欣赏她酡红迷人的娇颜后,永基从容的摇了头,不,他一点也后悔。 虽然在早些时候他的决定并非如此,甚至决定将她拱手送人,但真这么做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了手,妒意充斥在他的心里,让他做不出违心之事。 “你猜,赵之山真的相信我已离去了吗?”他状似淡漠的问起,可这口气透着一丝冰寒。 他看的出来赵之山对嘉乐是认真的,那男人眼中对她的倾慕不假,可撇开自己对嘉乐的感情不出,他也不可能把她交给他,因为他的手下已查出蛛丝马迹,赵之山确实有些奇怪的举动,他不时密见一群神秘的人,还有他最近操兵操得很不寻常,似乎在密谋什么…… 嘉乐倚着他,嘴角流露青涩而动人的微笑,这是一个女孩成为女人后,最柔媚的一抹笑。 “他该……早就走了吧。”若没离开,也一定听见了她与他的亲热声……现在想起这种事儿,她那双格外水亮的眼眸立即羞愧的垂掩下来,两颊是一片的绯红。 自己真是放荡呀,在他身下的人真是她吗?在他的挑弄下,她失声尖叫数回,只是这声音都教他眼明“嘴”快地含进了口里,掩进了他的唇舌之间,但是她不能确定是否有漏网之“声”…… 越想脸越红,无法想象赵之山若听见了她的浪荡声会怎生想她又会怎生愤怒,脸埋进了永基的胸膛,真不敢见人了。 他闻着软热温香的气息,这女人在害羞了,“这几日你真跟赵之山谈情说爱了?”男人的妒忌之心比女人轻,尤其是对认定的女人,特别的小心眼,这会儿的来算账的。 嘉乐圆亮的眸子心虚的一闪。“没有。” “没有?没有人家会为你造莲池,还情不自禁的吻了你?而我也没见到你推开或拒绝!”他不是滋味的挖苦责问。 “我只是被动的接受他的招待,在山西四处走走……他吻我……我也吓到了,这才一时忘了反应,可我见到你出现时也是吓破了胆,我才不要十二哥误会,万一你真不要我看怎么办?” 他睨了她一眼,想他在外头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哪个女人不是一再逼问他是否还与其他女人有染,他当然打死也不认账,而这说谎的伎俩以及表情的拿捏他是练得炉火纯青,这女人若敢在他面前卖弄,无疑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骗得了他才怪!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丫头从京城时就用了心机,一路把我拐来山西,还找来抢匪要我就范,这会更是激得我非要了你不可,这下好了,你成了我的女人,就要有心里准备,咱们未来这路子不好走,你得多忍耐。”他话说到后来已是语重心长的警告。 “你担心我阿玛不会同意咱们在一起?”嘉乐咬着唇问,赵之山的事还没解决,她就已与十二阿哥在一起了,阿玛若得知应该会很生气才是,她彻底败坏了沁王府的名声。 “我担心的不是你阿玛的问题,这最大的问题是——”他低叹。 “还有什么事会比我阿玛得知咱们在一起时的反应更棘手……你是说万岁爷那儿?”她想起两人情欲正炽时他说过就算万岁爷反对,他也想要她的话。“万岁爷一向宠我,他不会反对的……会吗?他会反对吗?”原本自信的脸庞在瞧见他阴霾的神色时,变得不确定了。 “皇阿玛将是你我在一起的最大阻碍,这点你记住,回去之后暂且别进宫也别见皇阿玛的面,等我做好准备自己去向皇阿玛争取,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永基凝重的交代。 “伤害?”他说反了吧,万岁爷看不顺眼的人是他,她才不要担心万岁爷怕他毁了她的幸福,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知道她怎么想的,他无奈。“相信我,听我的准没错,等我在山西的事告一段落,咱们就回京去,回去后我会将一切告诉你,然后,我要迎娶你做我的福晋。”他给予承诺,将来是夫妻了,他没打算再隐瞒她自个儿与皇阿玛正真的关系如何,以及他是神机营头子的事,只是现下他们还在赵之山的地盘,若查实赵之山的谋逆罪证,他们虽是都会有危险,此时她知道得越少越好,也越安全。 福晋?她的心在跳跃,十二哥说要娶她呢! 虽然他似乎瞒了她很多事,但她相信他,他瞒下的事必定是她还不方便知道的,她会耐心的等到能让她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 其实能够像现在这样躺在十二哥的身旁,抚触着他的胸膛,就让她很满足了,她笑得很媚,很甜,很小人得志…… 看着她眼若秋水,笑容娇媚,永基瞳孔缩了缩。 原本静静拥着她的男人,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双眼可以睨视着她,这让她的呼吸不自觉的屏住。 见他慢慢伸出食指,轻撩起她一缕青丝搁在鼻下媚惑的嗅着,深邃的眼眸透着令人发慌神采,害她的眼睫眨也不敢眨一下,他有双标准迷死人的桃花眼,真是十足十的祸害啊! 他张开了口准备说话,她不由得紧盯着他性感的唇型,专注的竖起耳朵听着期待他将说出什么爱语来。 “嘉乐,我……” “嗯嗯嗯?”她充满希翼地猛点头,快点说啊! “我——要不够,还要!”期待了半天,他吐出的字句竟是这样的孩子气。 她呆愣了一下后倏地满脸通红。“刚才不是才结束吗……”这男人真如传言,需索无度。 “是啊。”他瞇了瞇眼睛。 “那你还……”她羞得说不下去。 “还要再要!”像个任性讨糖的孩子,没吃到糖决不罢休,身子一翻,密实的压向她…… 夜里,七、八名黑衣人趁着月色穿梭在提督府的屋檐上,黑衣人动作敏捷,手脚利落的落在一处门前,门外接应的人朝他们点了头,立即入内禀报。 “主子,齐了。” “嗯,走吧!”房内的人也是一身黑衣装束,一个跨步与着其他黑衣人一块融入夜色之中。 府内,气派非凡,处处雕梁画栋,阁楼雅筑数之不尽。 一行人穿梭至主人房前,带头的人手一挥。“去!” 七、八名黑衣人立即敏捷散去。 赵之山有问题几乎十之八九可以确认,现下差的只是证据。所以今儿个夜里,他们将以赵之山的寝房为中心,彻底搜查其余乱党有关的证据。 提督府各处由神机营的属下去查,而这赵之山的寝房就由永基亲自搜索,他探知军营今儿个再度无由的操兵,赵之山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他快步进到房内,见里头收拾得一尘不染,扫视了一下四周,每样东西都放置得工整得不像话,被子摺得跟豆腐无异,衣物摊得平整,连一只杯子都不像是随意被放置的,这人若非有洁癖,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这是一个精心整治的房间,让人只要稍稍一碰过,就能轻易被发现。 视线投向房内的桌案,上头摆放了各类兵法书籍,以及好几叠文件,但恐怖的是,这些东西被排放折叠得整齐归一,文件还编了号,一叠叠没有任何一张纸有些微的突出。 永基抿了抿唇,看来他要动这里的东西得非常的小心,而且必须完全恢复原状才行,些许的痕迹都留不得。 心下讶然赵之山如此深沉的心机,更加确认今儿个定有收获! 小心翼翼的翻阅着那几叠文件,这全是一些山西地方公文,没有特别的,转而查看书籍、抽屉,最后凭着直觉,他盯上墙上的仕女丹青图,果然,图的后头还有机关,墙被挖了洞藏了只盒子。 盒子被上了锁,得撬开才能得知内容,正要动手时—— “主子,不好了,那性赵的突然回来了,您快走!”守在门外把风的小稻子急忙入内通报,走得太匆忙无异碰到了桌脚。 永基表情微变,幸亏桌子没移动分毫,他放了心的将图挂回原位,抱着盒子走人,但行至房门口听见脚步声,此刻出去定会撞个正着,目前还不是与赵之山硬碰硬的时候,嘉乐还在府内,他不能让那丫头冒险,立即与小稻子转身翻出窗外,跃上屋顶,打算等赵之山入睡或离开后再走人。 “大人,那十二阿哥不过是个色鬼无赖,在狗皇帝众多皇子里根本不受重视,整天混吃混喝等死,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你疑心那无用之人做什么?在我瞧来,他这趟来山西根本是来跟你抢女人的,这退亲是假,玩弄大人才是真,让属下夜里一刀杀了那让大人戴绿帽子的家伙!”吴鈱义随着赵之山入内,一面走一面说,尽管表情狰狞,还是注意不碰到里头的任何东西。 “他死在我府上,我脱得了干系嘛?愚蠢!”赵之山神情深沉,那夜他亲眼见到永基回到嘉乐的房里一夜没离开,这什么意思,他不会不明白,他咬紧牙根才没有冲进去与那男人对决,他不得不忍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千秋大业等着他,他尚不能随心所欲的妄动杀人。 被赵之山这么一骂,吴鈱义涨红了脸。“那属下等他回京时再派人在半路上劫杀他好了。”他再献计。 “哼,这还像话,记得做得干净些,杀了人后除去他的面皮,让人认不出他的身份来。”他阴笑的吩咐。他只是暂时忍着,那男人终究非死不可,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屋顶上的小稻子板开一小块的瓦片,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听了这对话,立即肝火上升。 想这赵之山平时在主子面前恭顺忍让,全是假的,原来手段心胸也真够狠的。 “大人,那女人已是残花败柳,哪配得上大人,你可是咱们至高的共主,还不如杀了那女人,省的教您蒙羞。” “住口,嘉乐不是你能碰的!”赵之山怒斥。 吴鈱义一愣后又说:“我知道沁王爷掌的是正白旗,娶了这女人他手上的兵符就能归咱们所用,便能助咱们完成大业——” “还不闭嘴!谁要你在这儿胡言乱语的!”赵之山为人谨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轻露口风。 这个吴鈱义是他父亲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要不是因为兄弟关系,他早杀了这有勇无谋的笨蛋。 吴鈱义见他极为难看的脸色,自知犯了大忌,急忙住口。 “还不滚!”赵之山坐到桌案前,不耐的赶人。 “是……”惹他不悦,吴鈱义不敢多留,赶紧要退下。 “回来!”赵之山突然脸色大变。 屋顶上的永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煞白了脸,空气中紧张的气愤一触即发,因为桌案上的那只杯子方才被小稻子轻微一撞,移开了分毫—— “十二哥,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原本惊喜见到人的嘉乐,见他一身黑衣,而且神情有异,心惊的问。 “别问了,先跟我走,小稻子,你带着月桂跟上!”没有时间解释,永基拉过嘉乐的手,仓促往外走。 他带来的人不多,挡不了赵之山多久,他得尽快护着她离开这里。 可惜赵之山不是一般角色,很快就摆平他的人,带人拦住了他们。 “十二阿哥,那盒子里头只是普通的家书,与你并无用处,下官不懂你拿这做什么,请将盒子还给下官。”赵之山瞥见拿在他手上的盒子锁还在,表示他还没见过里头的东西。 他不想立即与这男人动手,毕竟在嘉乐面前他还是有多顾忌,不想惊吓到她。 永基冷笑。“若是如此,赵提督又何必紧张追来,还杀光了我的护卫!”他瞧见赵之山身上带着血污,立即猜测到这结果。 “护卫?下官杀光的那些黑衣人都是刺客,哪里是京城护卫,十二阿哥说错了吧?”赵之山装疯卖傻。让他猜对了,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正是乾隆的探子,世人都被他的表象给蒙骗了! 永基屏息,他带来的那些人果然全死了!“赵之山,你尽管装傻,可这些人都是大内高手,你杀了人,论罪不轻!” “就算这些人都是十二阿哥的人,但他们深夜闯入提督府,下官自保误杀人并无不妥,到是十二阿哥偷走了下官的私人物品,这事儿要是一经宣扬开来,可也不好听,下官建议您不如将东西还给下官,这事儿咱们彼此都当没发生过,你说如何?”他与永基谈起条件。 被永基护在身侧的嘉乐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些端倪,原来这十二阿哥竟偷了人家的东西,而赵之山也把十二阿哥的人全杀了,她心惊不已。 “不是说这东西普通,难道不能借我一瞧后再还给你?”永基笑问。 “这是私人物件,十二阿哥想看未免强人所难。”赵之山当然拒绝。 “这强人所难的原因,莫非是应为这里头放的全是乱党成员见间的往来书信,更甚者,里头有什么谋逆计划书?”永基脸上泛出厉色。 “你!”赵之山愀然色变,因为对方猜得完全无误,这盒子里的东西正是他们的成员名册及近日要策反的举事计划。 嘉乐大惊,这才明白原来赵之山竟是乱党!也领悟明明已与赵之山水火不容了,十二哥为什么还坚持留在提督府不走的原因。 赵之山大怒,看来他不得不当着心仪女人面前大开杀戒了。“十二阿哥若执意要看,就别怪臣冒犯了!”说完毫不犹豫的伸出虎爪,凶残的刨向他的胸口,这一爪要挖出他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 永基闪的快,那爪扑了空,嘉乐为他白了脸。 赵之山再次出手,招招凌厉致命,永基将嘉乐推到小稻子身后,由小稻子暂且护着,将盒子塞进自个儿衣襟内,挥掌与赵之山对打,两人身手相当,立时打得难分难舍,不分轩轾,小稻子瞧得着急,很想上前帮忙,可主子交代格格不能有闪失,他得保护好她。 “交出盒子!” “做梦!” 两手四掌在空中击出火花,但打了一刻钟后胜负即逐渐显现,永基神情依然自若,可那赵之山的额头却已经开始冒汗,招数也露出疲色。 “十二阿哥,就算打败我,可这里是山西,你还是走不了的!” “那就试试看!”永基对赵之山击出最后一掌,让他当场吐血,永基伸出虎爪就要抓向他的喉咙。 “十二阿哥,再不住手,我就先杀了这女人!” 蓦地永基听见吴鈱义的凶残疾喊,愕然的转首,惊见小稻子已被打得趴在地上,而一把刀正架在嘉乐雪白的颈项上。 他倏地面如死灰! 沁王爷愕然的见到地牢里四肢被拷在墙上的人,浑身被拷打得血污遍体,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庞,变形肿胀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是谁。 他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还是亲自追到山西来了,可是人以到山西,女儿还没见到,却在半路遇到带着盒子负伤讨救兵的小稻子,这才得知发生看什么事,原来这赵之山竟是乱党,不仅软禁了嘉乐还将十二阿哥关入地牢,严刑拷打后就要秘密处死,他惊吓得立即前来救人,而此刻见到永基的惨状,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到沁王爷,负伤的永基同样讶异的望向小稻子,那日他将盒子塞进小稻子怀里后,奋力将他抛出围墙外头,要他拼死带着盒子逃脱,这东西一定要交到皇上手中,可是这小稻子怎么将可能与赵之山共谋的人给带来了? 沁王爷见他露出防备之色,立即自白道:“你放心,我没有与赵之山同谋,对于赵之山的作为我并不知情。” “没错,主子,为以防万一,那盒子里的东西小稻子看过了,如果是乱党成员的名单,以及他们正谋逆举事的计划,可这之中无一件事是与王爷有关的,奴才这才敢找上王爷帮忙。”小稻子赶紧解释。 部署了几日,他们不动声色的潜进提督府,打算先救人再商讨后续事宜。 “嗯。”永基闻言颔首。“王爷,很抱歉,怀疑您了。”他歉意的说。 “我了解,我要是你,自然也会怀疑我与赵之山结亲的目的,可当初真是因为娃娃亲的关系,再加上那丫头跟了你这么多年,皇上并无意让你娶她,而我也私心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声名狼藉的你,这才会极力促成嘉乐与赵之山的婚事,现下我已知道真相了,嘉乐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乱党的。”沁王爷正色说。 “就算赵之山不是乱党,嘉乐也不能嫁他,因为我要娶嘉乐。”他人还拷在墙上,可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绝不含糊。 “什么?你要娶嘉乐?” “没错,我与嘉乐真心相爱,请王爷成全。” “这……”他怎么会突然在此时提亲?沁王爷错愕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爷,我家主子是真心喜爱格格的,就说这回他明明可以自己逃脱的,可他不愿意留下格格在赵之山身边,这才甘愿受缚的贝关进大牢,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小稻子赶忙一面为主子解开拷锁一面说。 沁王爷瞧着永基这伤痕累累的模样,煞是感动。“可是你……”唉,皇帝不疼,前途不亮啊! 女儿若嫁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王爷有所不知,我家主子才是未来的王储,万岁爷早私下对主子说过,这天下将来属于他,只是要他在登基前低调避嫌,先在暗地里组织自己的势力,铲除异己,以便将来顺利登基。”小稻子为了自个儿主子的幸福什么话都说了,就盼王爷能成全。 沁王爷心惊。“此事当真?”他惊望解开枷锁获得自由的永基。 见永基慎重的点头,沁王爷沉吟了会,细想他这回来山西破了乱党的阴谋,这事说明小稻子的话不假,再想想这些年来万岁爷岁对他不闻不问,甚至露出厌色,却从不曾真正追究过他任何不堪言行……且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探望嘉乐,人人都当万岁爷疼沁王府的格格,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皇上想见十二阿哥的借口,沁王爷恍然大悟,这大清朝最不得宠的阿哥竟然是万岁属意密定的太子人选! “王爷,咱们先离开这儿吧,我急着去救嘉乐,让她待在赵之山身边我不放心。”永基神色焦急的道。 提亲的事可缓,救人之事不可延。 “呃……走吧!”沁王爷收回惊讶的思绪,瞧他真的心急女儿的安危,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第九章 “格格,你该早知道十二阿哥的身分,他是乾隆密探网的地下头子,请你告诉我,他知道了咱们多少事,只要你肯说,我不会为难你的。”赵之山逼问着嘉乐。 嘉乐摇着头,“我并不清楚十二哥的事,我也是现在由你口中才得知他竟是朝堂底下最让人闻之色变的神机营头子。”这就是十二哥不能说的秘密,如今她终于知道了。 这神机营是个非常神秘的组织,无人见过这组织的头目,众人只知,这个神机营直接听命于皇帝,专门帮皇上取得各种消息,扫除逆党奸臣。 “你真不知情,没骗我?”赵之山质疑的再问。 “大人,这娘们怎可能说真话,照我说该对她用刑,就像对那男人一样,打得不成人形,虽然那男人挺住不肯说,可这女人瘦弱,只要我稍稍用上几个刑具,就能逼她说出所有神机营的秘密。”一旁的吴铭义恶声提议。 嘉乐脸色发青,十二哥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住口,没我允许,谁都不许动她。”赵之山立即怒道。 “大人教这女人迷住了,她根本是十二阿哥的人,她的话信不得!”吴铭义大吼。 “我是真的不知道!”嘉乐无奈的道。十二哥就是预料她有可能被逼供,所以才什么都不让她知道的,只是这样真能让她逃过一劫吗? “我信你,不过我希望你若‘想起’,能尽快告诉我。”赵之山不忍对她用刑。没错,他确实迷上了她,尽管清楚知道她是永璂的女人,他还是想要她。 “你放我和十二哥走,我要十二哥别追究你的谋逆罪!”她劝说。 “不可能,这天下是我大明的,是清狗占了我们的天下,我的使命就是夺回天下,完成反清复明大举!” “明朝已彻底亡国,你们不可能改变什么的,而且小稻子已经带着你们谋逆的罪证逃了,他会带人回来剿灭你们的。” 听到这件事情赵之山就忿恨不已,牢里的那男人竟毁了他精心筹谋的复国大业!“有你跟他在我手上,就算那太监找来救兵,相信也不敢轻举妄动。嘉乐格格,你跟了我吧,我会给你天下的,我会让你成为皇后,让你母仪天下,这份殊荣是他给不了你的,他只是狗皇帝利用来铲除异己的棋子,狗皇帝皇子众多,不见得会将皇位传给他!” “我不要当皇后,我只希望能跟十二哥相守一生就够了,至于什么身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就算我与十二哥只能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我也甘之如饴。” “那男人有什么好?我打听过了,他做事不择手段,只会得用女人帮他搜取情报,他不是如人所见到的好色而已,根本是个冷酷绝情、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人,你说不定也只是他的棋子之一,没了利用价值就会甩下你!”他说出这几日派人紧急密查永璂底细的结果,让她认清那男人的真面目,企图打破她对永璂愚蠢的迷恋。 “就算我只是他利用的棋子,我也心甘情愿……”嘉乐幽然的说,“我在十二哥面前一直是个不知世事的笨女人,一直装傻不知他的风流史,但实际上我一清二楚……可我也了解十二哥并不爱那些人,对她们也很残酷,这些我从他一再随意换女人的行为中早就明白了,他对待自己不重视的人,是可以冷漠到近乎残忍的地步。” 她闭上眼,一颗晶亮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想起自己第一次撞见他覆在女人身上时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失望与心痛在转瞬间完完全全地攫住她,浓烈的爱与恨在她心中翻腾着,那愤怒与不甘,更是纠缠难解。 “但,我爱他,也发觉到他小心不让我察觉任何事,那时我心里就明白,只要他还在意我,他就会继续瞒着我,就会隐藏他最丑陋的一面,可一旦他不再想隐藏时,他或许就真能将我当妹妹对待,又或者已经不在乎我的想法,就会如你所说,玩腻了甩下我……” “你这笨女人,明知道他不是好男人,为何还要待在他身边,我不好吗?我对你一见钟情,会疼你一世的,将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就连我的命也一样!”赵之山对她诉说满腔情意。 “十二哥行事不正,这我多少知觉,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清,我怪不了他。”嘉乐理性看待,“况且,我相信十二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弃我于不顾,他为了我也一样可以不要命。”她掉着泪,若非如此十二哥也不会被擒下,此刻他生死未明,让她好担心啊! 赵之山怒不可抑,他确实没想到永璂会为了她轻易就束手就擒,说明了嘉乐对他来说很重要,那男人是玩真的,不过自己也是玩真的!“嘉乐,我要娶你,今晚咱们就洞房!”求爱不成,他蛮横起来。 “不,你不能强迫我!”她闻言惊恐不已。 “这可由不得你!” “我生是十二哥的人,死是十二哥的魂,你若逼我,得到的也只是我的尸首!”她刚烈的宣示。 “你!”他恼极,“好,就算得到的是尸首,我也绝不放手!”他发狠地道。 她脸色瞬间刷白,转身想跑,可那吴铭义挡在门口,她无处可逃,赵之山又逼向她,一颗说不出是气愤还是绝望的泪珠以极快的速度滑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划过一条水痕,也许老天真要她以死明志,她的清白绝对不能毁在赵之山手上,她不能对不起十二哥,合上眼,一咬舌—— 蓦地,屋顶发出轰然巨呼,一道身影由上落下,快速撬开她的口舌不让她伤害自己,“嘉乐,别这么做!” 这声音? “十二哥!”她睁开眼,发觉眼前站的人是谁后,立即喜极而泣。 永璂瞧着挂在她脸上的泪珠,以及嘴角边来不及阻止还是让她伤了自己的血痕,他的心像被刺了好几下,更像是有一把刀横砍过他,砍中他的心房。 “嘉乐……你没事吧?”他在屋樑上等待时机要救人,听着她对赵之山所说的每一句话,这字字句句都让他汗颜,这丫头为他吃了多少苦,伤了多少心,他到此刻才算真正体会。 一直知道小丫头喜爱他,可从没想到她竟爱他如此之深,他只恨自个儿没早日发觉,让她多受了这几年的罪! “我没事,倒是你——”嘉乐惊愕的瞧着他遍体鳞伤的模样,难过得呼吸一窒。 “你、你怎么逃出来了?!赵之山乍见他现身,大惊。 “我若不出来救我的女人,恐怕就要让你给逼死了。”永璂双目射出死光。 敢要强与他的女人洞房,还真大胆放肆! “你逃得出牢房,也逃不出提督府,来人啊,还不进来将人拿下!”赵之山大喝。 可喊了半天却不见任何人进来,这才与吴铭义愕然相视,莫非—— “你们想得没错,这整座提督府已被正白旗的军队拿下。”永璂肃声道。同时也按着盒子里的名册,打算一举将乱党击破。 “正白旗?我阿玛也来了?”嘉乐惊喜问道。 “我不来找你这任性的丫头行吗?!” 沁王爷从门外入内,嘉乐喜极的立即奔向他。 见女儿平安无事,沁王爷总算安下心来,对着赵之山沉声道:“枉你是个人材,竟然是乱党,你骗得我好惨!”他责骂道。 “我是汉人,该尽忠的本来就是我大明朝,如今大势已去,我也无话可说!”赵之山一副无比饮恨的模样。 “哼,来人,将赵之山以及吴铭义拿下。”沁王爷下令。 门外立刻涌入侍卫入内拿人,然而就在接近赵之山时,他突然抓起身旁吴铭义的后领,一把推上前,刚好将吴铭义的心脏送进那侍卫手中的利刃上,众人没料到他会有此举,见了全惊愕愣住,他趁此机会跃上屋顶那个破洞,待众人回神时,人已逃之夭夭。 众人看着一剑穿心斃命的吴铭义,心下骇然,这赵之山果真是心狠手辣之徒。 剿灭山西乱党,诛杀叛臣贼子,立下这等大功的竟是沉溺于酒色,屡失君心的十二阿哥永璂所为! 不只如此,他竟还是朝中以神秘著称的神机营的头子,众人大为惊讶,更见龙颜大喜,称他“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此话一出,十二阿哥一时贵震朝野。 皇上要立十二阿哥为太子之事当下甚嚣尘上,这教当年不屑他的人,人人自危,就怕十二阿哥真继承大统后,秋后算帐,这些未曾善待过他的势利份子全都有可能成了箭靶,当真惊慌无比,朝中人心惶惶。 “皇阿玛,这山西的乱事已平定,后续您只要派人多监督便成,至于那逃了的赵之山,神机营也会继续缉拿。”永璂进宫禀报。 “很好,你这次做得很好,又为朕立了一次功,只可惜身分曝光了,但无妨,朕正好藉此机会让你浮上台面,正式立你为太子。”乾隆说着他的打算。 “立太子这事皇阿玛能否暂且别提,因为儿臣还有另一件事要求皇阿玛恩准。” “有比你立为太子更急的事儿?你说说,是不是要朕额外再赏你什么?”他建功回来,乾隆大悦,笑问。 “儿臣想请皇阿玛赏儿臣一个人。”他谨慎的提出。 这话教乾隆惊觉有异,逐渐收起笑容,“什么人?” “嘉乐,我要嘉乐。” 乾隆骤然变色,“你忘了朕的嘱咐吗?” “没忘,但我爱上她了,这事连我自个儿也控制不了,爱上就是爱上了,我非娶她不可。”他态度极为强硬的坚持。 “朕不许!你若执意如此,朕立即下令杀了那丫头!”乾隆脸色空前的阴鸷。 “皇阿玛,您将她送到我身边,让她与我日夜相处,却要求我不能过于亲近她,这完全没有道理,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您始终不愿意我爱上嘉乐?”永璂沉声的追问原因。 这些年为了皇阿玛一句话,他压抑了自己的心多年,从不敢多望那丫头一眼,从不敢想自个儿会得到她,他只是藉着任务,利用周旋在众女之间来清除自己对她的遐想,逼自己不要回头多望她,不要心动,不要接受,可是他已到了极限,他对嘉乐的爱无法再掩藏,猛烈燃烧得让他不顾一切也要与她长相厮守。 “好,为了让你打消娶那丫头的念头,朕就将这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告诉你。”乾隆见他娶嘉乐的心意坚决,不得不告诉他真相了,“嘉乐只是一枚为你挡灾的盾牌,她并不是你将来的皇后人选。” “挡灾盾牌?”他不解乾隆的意思。 乾隆叹了一口气,细说从头,“你可还记得十岁那年太后寿诞,席上还坐个高人?他对朕说了些话。” “高人?他说了什么?”当年太后寿宴来的人太多,围着他讨好打转的人更多,他根本记不起有什么特殊的人在座。 “他说你是真龙转世,所以劫难也特别多,若能避开这些劫难,让你顺利登基,大清才得以千秋万世不灭。” “一个江湖术士所言,皇阿玛何必太过于迷信。”他皱眉道。 “朕非迷信,朕自己就曾梦见你遭天神打中前额后遁入凡间的模样。” 永璂不由得抚上自己的双眉间,这淡色红痣就是皇阿玛所说的,他被击中之处。 小时候他听说过自己出生之初,皇阿玛见到这抹红痣,当下对他是真命天子之事深信不疑,原来那高人也对皇阿玛说了同样的话,难怪皇阿玛私下曾告诉他许多回,将来皇位定要传于他。 “那高人说嘉乐的命格极为特殊,天生注定就是你的盾牌,可以为你挡避三劫,所以朕才留她在你身边,他还告诫朕,切记不能让你们相爱,否则嘉乐自己会有死劫,你的未来也会大乱。日前朕见那丫头已为你挡去了三灾,刚好沁王又提要嫁女儿,朕才欣然允了,怎知你竟然还是爱上了那丫头,你真是教朕太失望了!” “荒谬!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的谬语,皇阿玛竟然深信不疑!”永璂嗤之以鼻。 “朕信是因为他说过你有三劫,而那丫头也确实为你挡了三次劫难,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这话让永璂不禁细想过往——当年太后寿辰,一群阿哥设了陷阱害他,嘉乐捡了他丢的糖要还给他,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代罪羔羊,代他落入了陷阱受了重伤;第二回在木兰围场狩猎,两人换了马,她坠马落地又是重伤;第三回在粥铺子,她吃了油饼中毒— 三次,恰好三次! 她为他挡了三次大灾,那术士所言不假,事事命中! 他脸色大变,整个人呆傻了。 “这就是朕执意不让你娶嘉乐的原因,放弃她吧,你还有大好江山等着你,别为一个女人放弃前途。” “不,既然三灾都已去除,在我们的眼前已无横祸,我更能够安心的与嘉乐在一起。” “你!你没听清楚朕说的吗?那丫头会害你前途大乱啊!”若影响到他将来的继位,他绝不轻饶那丫头。 “我不做太子了,请皇阿玛打消立我为太子的念头,我打算带着嘉乐离开京城。”就在听见皇阿玛说出嘉乐会阻碍他前程的话后,他惊觉皇阿玛是绝不可能接受她的,于是下定决心,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也要与她在一起。 乾隆盛怒,永璂是将来是大清的支柱,他定能将大清推向比自己甚至是康熙爷时期更兴盛的局面,他不能丢弃皇位!“你是天命神授,继位与否是我大清盛衰的关键,太子之位由不得你拒绝!”当年高人说得很清楚,大清国要保万世,定要真龙治世,否则之后将逐渐衰败。 “这个位置让十五弟接去,我没兴趣了。”永璂毫无眷恋的说。 “那永琰性情虽仁爱,可惜他格局与能力远不及你,无法带领大清迈向万年,你的使命就是带领大清万年不坠,不是一句没兴趣就可以抛却你的身分与责任。” “很抱歉,这江山是与我无缘了。”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拒绝。 “你!”乾隆已然怒发冲冠。 见皇阿玛如此震怒,永璂只得再说:“其实我早在皇额娘魂断后就对皇位失去兴趣,我会答应你留下继位,只是想找出当年让皇额娘含恨而终的人,为她报仇,而这些年我任神机营头子,早查出了皇额娘为何会失宠的原因。” 听他提起这件事,乾隆当下心虚起来。 “当年皇额娘怀了我之后得宠,可惜好景不常,那年皇阿玛南巡,皇额娘随行,在江南皇阿玛就爱上了数个汉女,最后竟想公然抗袓制要立汉女为妃,皇额娘力谏,最后不惜断发劝阻,可皇阿玛竟以皇后‘自行剪发,跡类疯迷’为由将她打入冷宫,从此不闻不问让她抑郁而终。”永璂顿了下来,怒视起乾隆。 “更甚者,在她死后,皇阿玛竟对我说,皇额娘是遭人陷害,在茶饭里下咒才让她让形迹疯癫的,最后您才不得不死心放弃她,让我这些年拚命追查到底是谁陷害皇额娘,可事后发现这罪魁祸首就是你,你的花心与绝情才是真正让皇额娘步上死路的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皇额娘!”他忿恨的指责。 皇阿玛才是害死皇额娘的元凶,却还卑鄙地罗织谎言欺骗他! “朕……喜新厌旧,这点确实对不起你皇额娘……不过你皇额娘个性也实在太倔强,朕才会对她如此绝情……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乾隆面有羞惭,眼神闪烁的几乎不敢面对他。 “这些事我早在几年前就查出来了,那时没走就是想继位后才能平反皇额娘的冤屈,将皇额娘重新下葬在她该属之地。”当年皇额娘死后,皇阿玛不顾情分的将她降等下葬,既未附葬裕陵,也未单建陵寝,只草率的将她葬在妃园寝内,以她皇后之尊而言,实在备受污辱。为此他深感不平,自知唯有他当家主事,才能为皇额娘一吐冤气。 “这些朕都可以补偿……你不一定非走不可。”乾隆试图挽回的说。 “够了,皇额娘的事就凭皇阿玛的良心做事了,我也不再坚持她在死后要得到什么殊荣,人死了做什么都枉然,这是我在真正爱上一个人后才深刻体悟到的,如今我只想带着嘉乐离开,掌握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不再管这些宫廷恩怨了,还请皇阿玛成全。” “你当真不要皇位?!”乾隆不得不沉肃下脸来,“那高人所言非虚,成也嘉乐,败也嘉乐,你有了她后就想离开,想放弃江山、丢弃老父,所以朕说那丫头你碰不得。朕决定了,那丫头必须死!”他双拳倏握,双瞳迸出杀机。 “皇阿玛!”永璂闻言为之震怒,“嘉乐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牺牲她!” 忽然殿门外传来声响,他身子一僵,迅速步外殿外,果然见到面色如雪的嘉乐跌坐在地,她已然听见了一切。 永璂带着嘉乐急奔,后头的追兵是乾隆派来的大内高手。 皇阿玛对嘉乐起了杀机,而他不可能让心爱的女人死去,连马都来不及弄到,便带着她仓卒离开京城。 嘉乐任他拉着狂奔,泪流满面,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入宫,心想万岁爷疼她,她亲自去求万岁爷成全,或许万岁爷见了她就会同意他们的婚事,不料却听见这残酷的事实,原来自己只是个挡灾盾牌,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万岁爷根本容不下她。此刻她的心神像是被抽离似的,整个人空荡荡的,一颗心更像是突然坠入一片雪地之中,寒冷异常。 四周刮起冷凉的风,她注视着他汗湿的背影,她会毁了他的前程,他是命定天子,却为了她与皇上反目成仇,她何德何能,能教他为她如此牺牲? 曙光已露,他们跑了一天一夜了,她双脚长满水泡,却浑然不觉得痛,只想跟着他天涯海角的去,终于,她像气力用尽,脚步一个颠踬,在跌倒前他抱住了她。 “没事吧?”永璂焦急地询问。 她凝望着他,忽然一阵悲伤闷在胸口,“十二哥,咱们别跑了,你回去吧,照万岁爷所说,你才是这江山的主子,背负着让大清国长治久安的天命,我不能自私的占有你,这般我会遭天谴的。”她怎能害他失去一切,泪彻底矇胧了她的眸子。 “别说傻话,若没了你,我要这大清国千秋万年做什么?毫无意义!”他沉声斥道。 绝望的泪如雨下,怎么也停不住,“可我是你的累赘,会妨碍你的前程,你不该爱上我,我也后悔了,不该让你接受我——” 说到一半她安静下来了,因为他以吻封住了她的口,这个吻缠绵而多情,诉说着他对她无限的爱意,也清楚传达了她是他的一切,唯有她才是他的天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让她眼泪不住滴落,他真的很爱她,在生离死别之际她感受到了,而且是强烈的感受到了。 她唇有些吃痛,永璂咬了她,他变得愤怒了,愤怒她竟然要他放弃她。 她没有退缩,任他痛咬,可是心头却是疼得发酸,她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十二哥,你再多咬我几口,让我清醒,这样我才有力气跟你继续跑,继续努力逃出万岁爷的手心,然后过着咱们自个儿幸福的日子。”她哭笑着要求。 他不再“吻”她了,这丫头总算清醒了,他红着眼眶抱起她的身子,追兵在后,没时间耽搁了,他拔腿便要再继续跑。 “永璂,纳命来!”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他全身一震,愕然回头,“赵之山!” 以为是追兵已至,想不到见到的竟是这个人。 “没错,是我,总算让我逮到机会报仇了!”赵之山手持着长弓瞄准他。 他跟踪了永璂多时,目的就是要杀他泄恨,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男人也有穷途末路的一天,正好,让他有机会一箭射穿他的心。 “不,我不许你杀了十二哥!”嘉乐焦急的挡在永璂身前。 “你让开,我并不想伤你。”赵之山对她余情未了,仍想要她,打着杀了永璂就能夺取她的主意。 “我不让,我与十二哥生死与共,你要杀他就连我一并杀了。” “你!” “赵之山,我看你也算是条汉子,你想报仇尽管动手,但嘉乐身心都只属于我,你这辈子是要不到了!”永璂眼神沉重,将她拉回身侧,不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赵之山妒火中烧,“那好,我杀了你们两个!”他狠下心来,拉弓瞄准永璂。 嘉乐担忧的望向身旁的男人,见他只是平静的凝视着她。罢了,也许命该如此,他们逃得过万岁爷的追杀却逃不掉赵之山的毒手。 她闭上眼,打算与心爱的男人同生共死,她听见了箭矢发出的声音,以为射中她与十二哥了,不意竟听见赵之山哀号倒地的惨叫。 “主子,奴才来迟了,还请见谅!”是小稻子与贞夫人赶来了,小稻子及时射了赵之山一箭,让他们得以逃生。 “小稻子,谢了!”永璂感激的说。 在皇阿玛的命令下,小稻子还敢违命前来相助,这小子够义气。 小稻子见他们平安无事,激动的跪地谢天,“这也亏得贞夫人的通知,奴才才赶得及救人,主子要谢也得谢贞夫人。” 他这才望向贞夫人,见她一脸的腼腆不自在。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那赵之山杀了你罢了。”她微红了脸说。 嘉乐看了永璂一眼后主动的走上前,握住贞夫人的手,“谢谢你救了咱们,我也知道十二哥对不起你,他这情债有一箩筐,十足的混帐一枚,可你还愿意帮助咱们,表示你是真心待十二哥的,可惜——” “可惜他真爱上一个人了,那人是你嘉乐格格,不是我。”贞夫人打断她的话,叹气的说,“当我听说他在山西为你放弃脱逃的机会,情愿被关进大牢时,我就明白了,这男人已心有所属。他这辈子都在利用女人,你是他唯一不求回报就爱上的女人,他这么反常的对你,教我不认清事实也不成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咱们充其量是各取所需罢了。”她说得潇洒,像是想开了看破一切般。 永璂也走上前来,“贞夫人,谢谢你过去的帮助,但我很抱歉,我无法回报你,因为虚情假意的事我不会再做了,可在我心底,那感恩的位置不会变。” 他无可辩解,这份情债他确实没法自我开脱,只能歉意以对,也不敢奢求她原谅。 “这样就够了,其实我要求的不多,这样真的就够了。”贞夫人激动的落下泪来,他虽不爱她,然而愿意记住她,这样她就满足了,还能求什么呢?! 嘉乐瞧着贞夫人,这女人其实很可爱,是个讲义气的好女人,只可惜爱错了人,她不禁横了永璂一眼,这些果都是他种的,他才是那祸根! “都是你这——”她想数落身旁的男人为贞夫人出气。 “格格别在这时候为我抱不平了,你们还是赶紧上路吧,那些追兵虽被我与小稻子引到另一条路上去了,但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上当,在他们追来前,你们快走吧。”贞夫人含着感激的泪急道。 来日方长,他日若有机会与嘉乐做姊妹,自然会请嘉乐好好帮她教训这男人出气,可这会逃命要紧,时间耽误不得。 “是啊,奴才准备了快马让主子逃命,主子快带着格格上马离开吧。”小稻子指着身后他带来的马催促。 永璂拍了下小稻子的头,“干得好,机灵!” 永璂先是协助嘉乐上马,转身打算跟小稻子吩咐一些话,要他先护送贞夫人回去,之后他会想办法与他联系的。 就在转身后,蓦然,他寒毛竖起,感受四周气氛在刹那间凝结住了—— “十二哥,小心!”身后的人儿惊恐的大喊。 他闻声错愕的回头,惊见她飞扑至他身前,而一支利箭正穿透她的腹部,他瞬间面无人色,心神俱丧的抱住她倒下的身子。 “嘉乐!”见她紧闭双眸,面色如雪,他血液不住逆流,呼吸也跟着冻结。 那原已倒地的赵之山竟又拿起箭射向他,嘉乐瞥见却只来得及挡在他身前,那一箭当场射穿了她。他愕然的低下头来,发现自己抱着她的手颤抖不休,几乎无法顺利将人抱紧,他单脚跪地,将她紧紧的往自己怀里扣。 突遭此变,小稻子与贞夫人愤怒的赶上前,一刀杀了又想再发一箭的赵之山。 两人杀了他之后折回,惊见永璂双眉间的红焰,竟宛如血红心脏般跳动着,这骇人听闻的景象前所未见,两人都吓傻了。 “傻丫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永璂震惊得无法自已。 “十二哥,你忘了,我生来就是要为你挡灾的啊,我是你的挡灾盾牌……所以你不用自责,这都是天命……天命呢……呵呵……” 永璂赤红的眼睛僵缓的移向她的面容,竟瞧见她一脸粲笑宛若朝阳,苍白的脸庞美丽如女神,风吹乱了她的发,她还在笑着,认命的笑出了绝尘的燦丽…… 他冰玉般的面颊渗出了冷汗,浸湿了眼角,在她笑着合上眼的那一刻,他尝到了肝胆俱裂的滋味! 第十章 永璂颤栗地盯着嘉乐紧闭的双眼,伸出手指无比惊慌的要探向她的鼻息,就在他惊颤的指头即将触及她时,他用力缩握住手掌,竟没有勇气确认她的生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嘉乐不会死的,不会的!”他抱着她,愤怒的朝天怒吼。 他怎么可能会失去她!怎么可能! “主子……呜呜……”连小稻子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是说我只有三灾,嘉乐已为我挡足三次祸事,怎会有第四次?!不可能!”他瞳眸爆出难以置信的激怒。 “什么三灾?主子您在说什么?”小稻子止住泪,讶异地问。 “一名高人告诉皇阿玛,嘉乐会为我挡去三次劫难,而那三次都已过了,为何还会有不幸?”他双手抱住嘉乐瘫软的身子,呼吸紊乱,神情也跟着狂乱。 “三次?!第一次是落井,第二次落马,第三次是上回您带格格去吃宵夜时的毒油饼事件吗?” “毒油饼?你若指的是那次发生在翁记粥品的事,那是冲着我来的,那个粥铺子的厨子过去曾在将军府任职,他不齿我淫荡不守妇道,败坏了长征将军的名声,于是想毒杀我,那油饼是专程做给我吃的,但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离开,而毒饼却阴错阳差的进了索然无辜的格格肚子里去,事后那厨子想再次毒杀我,却教我给逮了,才对我托出先前的这件事儿来。”贞夫人说。 “所以嘉乐那回中的毒不算是为我挡灾……”永璂愕然。 “那……这回才是第三次?!”小稻子颤着声说。 永璂脸上一片惨白,难道这真是天意,那术士说得没错,他若没爱上嘉乐,那么她就不会因他而遭难,可偏偏还是教他爱上了,这劫难终究难避。 他懊悔不已,若早知道会失去她、会让她陷入险境,他不会让两人相爱的,不会的! “不,她不会死,她为我挡下的这一箭,穿进的不只是她的身子,还有我的心,倘若她真醒不过来,我也不愿苟活,嘉乐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她自己一人孤单上路!”他眼眶红了。 他恍若失了冷静,再次颤抖的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鼻间,她不会就这么死在他的眼前…… “十二哥……你别自责,我……没死。”嘉乐短暂的昏厥后,勉力的睁开眼。 见她睁眼说话,永璂整个人像是傻瓜般愣住,瞧着手指还停留在她的鼻息间激颤着,猛地,他忍不住激切的抱信她。“喜乐!”一滴男儿泪潸然落下,这是喜极而泣。 眼泪落在她的颈窝,这泪像打在她心坎上,又酸又疼。“十二哥,我不想死,我还想与你白头偕老,我不要死……”她笑得凄凉,手伸在空中,想要轻触他的热泪却又力不从心的放下。 “那就别死,别死,别丢下我一人!”他激动的说。 身旁的小稻子与贞夫人见了也为之鼻酸。 “好……我不丢下十二哥,皇后早逝,十二哥这生没能得到几年的母爱,而万岁爷的爱又只能隐藏在暗处……全天下的人都不肯接近我的十二哥,十二哥的身边只有我……我不能死,我要代替所有人来疼你……就疼你一人……” “嘉乐。”他抱着她痛哭失声。“好,就让你一个人疼,我就让你一人疼!” “十二哥……”那支箭让她受创甚剧,她咳出了血。 永璂慌乱的抱着她,竟不敢拔出那支箭来,这箭一拔出,她必定立即喷血毙命。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无助到不知如何是好,他总是能沉稳的面对任何事,可此刻,他却没用的像是个三岁娃儿,不只双手抖,连心都在颤抖。 “主子,万岁爷的追兵马上就到了,还是先带着格格离开这儿吧,奴才与贞夫人会跟着您一道走,咱们赶紧先找大夫去。”小稻子抹泪建议,格格重伤,他不放心两位主子没人保护伺候,非跟去不可。 “嗯。”永璂努力压下可能会失去嘉乐的恐惧,抱着她上马,他得找到人来救他的女人。 “大夫,如何?”永璂焦急的问。 大夫胡子花白,动作迟缓,每做完一个动作就停下歇息老半天,终于诊完脉后又迟迟没出声,这让永璂急得要发狂。 “这个嘛……”大夫像是又要睡着了。 永璂气怒,不禁瞪向小稻子,责问他这是哪里找来的蒙古大夫? 小稻子无奈,他们一路北走,越走越荒凉,这已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大夫了,他快马将人载了来,也不知他竟是这副德行?他自个儿瞧了也心急啊。 格格已昏迷了一段时间,气息越来越弱,几乎快把不到脉象了,这位大夫如果救不活格格,那主子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大夫,我家主子有救吗?”小稻子不得不‘摇醒’这看起来活像是庙里供人拜拜的千年神尊问。 “神尊”被吓得皱眉。“有救,瞧,她不是醒了吗?!” 众人这才发现紧闭着眼的人儿真的睁开眼了。 “玉爷爷……”睁眼的人儿,见着大夫后露出吃惊的表情。 “嘉乐,你认识他?”永璂也是一脸的诧异。 “玉爷爷……每年都来探望我……他很疼我……” “他每年去探望你?”永璂不禁好奇起这都从究竟是谁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他直接问着老人。 “每年元宵节我都会上门送汤圆给我的小娃儿吃,我去瞧她有没有给你欺负时,你都恰巧不在,所以没见过我。”老人笑嘻嘻地说。 永璂想起每年元宵节他都得依祖制与其他阿哥一起进宫面圣问安,这人莫非是故意选在这天好与他错过,刻意不见他? “呵呵,猜对了,老朽在今儿个以前并不想见你。”老人像是有读心术,可以猜中他的心思。“而你问我是谁,我就是那个要乾隆将这娃儿送给你的人。”老人笑得露出一口空牙。 永璂错愕地一怔,随后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是你告诉我皇阿玛,嘉乐是我的挡灾盾牌的话?!” “没错,就是老朽说的,我还嘱咐他别让你们相爱。”老人笑得贼兮兮的。 “你!”他变了脸。就是这老头害他与嘉乐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他杀意立起,表情骇人。 “怎么,你不满意我的安排?若不满意,我将这丫头送给别人,让你一辈子也见不着她。”老人捲着斑白鬓发,无视于他的杀气。 “十二哥……别生气……玉爷爷是好人……是他让我待在你身边的……”她轻扯着他说。 永璂惊愕的望着怀中娇弱的女人,好半晌后,渐渐地,他好似忽然想通了,这老人是姻缘佬,为他安排了那么多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他爱上这丫头,幸亏自己没教他失望啊! 可是,两人若没机会相爱,她也不会一再因他而遇难。 老人看穿他的想法,笑得诡谲。“这丫头是为你而生的,若没待在你身边,在她五岁那年就会夭折,这样你还怨老朽安排得不好?” 他心惊,这意思是,她五岁那年若是死了,就连往后这些年的相处都不存在,若是这样,就算会害她受罪,他也该感恩他做了这样的安排,起码让他们相爱相处过。 “不怨、我不怨,相反的,我谢谢你了!”永璂一扫怒意,改口说。 “不怨就好。”老人笑得慈祥。 “老人家能断定这么多事,也定能救嘉乐,请你救救她。”得知老人的身分后,他立即开口请求。 “我连你都救不了,如何能救这娃儿?!”都从严肃的摇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主子也有危险?”小稻子听到这话立即大惊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老人笑得神秘。 “喂,什么天机,你救不活格格,又诅咒我家主子会出事,你、你莫名其妙!”小稻子为主子心急,忍不住怒骂。 老人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然后闭上眼又像睡去了一般,这回任小稻子怎唤都唤不醒。 “主子,怎么办?这老头装死!”小稻子气急败坏的嚷道。 “没关系的……我撑得住……十二哥……咱们走吧,这地方再久待怕万岁爷的人又要追来……”嘉乐虚弱的说。 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他的怀里,不能让他自责到不能承受。 虽然来日无多,但她得撑足最后一口气,能陪她的十二哥多久就陪他多久…… 烈阳高照,天空射出一片火红,残壁断崖边,那巨石教艳阳晒得闪烁烫人。 永璂如玉般的面容渐渐渗出汗滴,淌过眼角,可双手依然紧抱着一具濒死的身子。 “皇阿玛,我没想到您会亲自追来。”瞧来皇阿玛是执意不放过他了。 “你若体谅朕的苦心,就该回头!”乾隆怒道,瞧着已被他逼到悬崖边的儿子。如此困境,就不信他不低头。 “皇阿玛若能成全孩儿的心意,就该放手。” “你!”乾隆怒极。“那丫头似乎活不了了,朕不懂你还在撑什么,反正她都要死了,她一死你还不是一样得回到朕的身边。” 永璂忽然恣意的大笑,笑得猖狂,在烈阳灼身下,却只见苍凉与心伤。“她要是列了,我也活不了,这点皇阿玛到现在还瞧不明白吗?” “你想做傻事?!”乾隆震惊不已。 抱着嘉乐,永璂站在崖边,滚烫的石头烧得他又足火热,可却表情空洞木然,忧伤的眼直勾勾地望着怀里的人儿,她撑不住了,他知道,她撑不住了…… 而他也同样撑不住了! 他在哀伤中沉沦陷落。“皇阿玛,你走吧,我不会回去了,我要跟这丫头走,她上哪儿去,我便上哪儿去,我们不分开。”他呢喃般的声音飘送出来。 乾隆听得心惊胆跳。“你别傻了,何苦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大好的前程?!” “错了,该是说,嘉乐何苦为了我,断送一条命。” “永璂!你当真不回头?”乾隆咬牙再问一次。 永璂一双眼只忧戚的紧盯着怀中人儿不放,连一眼也没有分神给面前愤怒的皇帝。 “永璂,这么着,朕答应你,你若肯回头,朕会全力救回这丫头的小命。”乾隆试着与他交换条件。 他摇头冷笑。“皇阿玛一心要嘉乐死,破解干扰我继位的天劫,不会真心想救她,所以你又何必说出这些谎言假话来骗人。” “你这可恶小子!朕定要你回头,来人,将人给朕拿下!”软劝不成,乾隆恼怒,打算用强硬的方式将人带走。 身后的大内高手即刻要上前拿人,小稻子与贞夫人也马上挡在他们身前,与那些人打了起来。 “主子,这里我们撑着,你带着格格快走。”小稻子大喊。 永璂感激的颔首,抱着嘉乐上马沿着崖边狂奔,乾隆见状,立即要人甩下小稻子与贞夫人去追永璂,他也亲自赶了上去,护卫驾马追着永璂,一把刀横过要先杀了他怀中的人儿。 永璂抱着嘉乐一闪,一脚踹飞那护卫,回头见背后还紧随着四名带刀护卫,他突然急拉韁绳让马儿回头冲向那四人,蓦然一声惨叫,其中一名护卫胸前受了一掌,飞出数丈之远,狼狈滚了几圈后倒地不起。 “没用的东西!”在后头追赶的乾隆见到此景,立即大骂。 示意他身后的护卫也快马追上去,绝不能让永璂跑了,他这一走再想追到人就难了。 “十二哥……别跑了……你回头吧……我真不行了……回头做你该做的事……”嘉乐扯着他,气弱的要求。 “我该做的事就是陪着你,与你浪迹天涯!”他说,眼眶已然泛起泪光,语气是无可转圜的强硬,他不要失去她,他不放手,就算明知她不行了,他也要陪她到最后,绝不放手! “十二哥……可是我不能陪着你浪迹天涯的……我已经做不到了……”马仍在疾奔,天际一样火红,鲜血流出她的唇外,靠着他,渐渐地,她不再动了。 他身子一僵,时间到了吗?握着韁绳的手松开了,一行热泪滑下,任马儿自己奔腾,他只是紧抱着她哭泣,应该是太阳太烈的关系,竟照得他整个心灵干涸到宛如被撕裂,马儿持续狂奔着,后头的追兵也没停过,可这天地间好似只剩下抱着女人悲泣的身影,他朝马腹一踢,马儿受惊一跃,连人带马翻下悬崖—— “不,永璂,你不可以这么对朕!”乾隆身手本来就不凡,一个飞跃,惊险地在他落崖之前亲手抓住了他一臂,没让他掉落。 “放手!”永璂一心寻死,不愿求生。 “朕不放,朕求你了,跟朕回去吧。”乾隆眼眶也红了,其实他无意这么逼自己的爱儿的,无奈天命如此,他不愿逆天行事。 永璂摇头拒绝,发现单手抱在怀中的人儿正往下滑,即将滑出他的手臂,他抓不住她了…… “皇阿玛,快放手。”他不能让她独自上路! “朕不放,你快上来,有话等你上来再说。” “放手!不——”在永璂急切的怒吼声后是他心碎的大喊,他剧目鉥心的瞪着嘉乐快速的落入万丈深渊,他整个人几近崩溃,哀痛欲狂。 当那抹身影消失在他眼底后,他极度愤然的仰头怒视着乾隆。“皇阿玛,你真不放手?!”他抓过盘在腰间的长剑,举起剑,剑身在阳光下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乾隆猜出他的意图,愀然变色。“永璂,不要!” 在乾隆惊恐的阻止声中,他长剑一落,竟凌厉狠绝的自断一臂,怵目鲜血喷得乾隆满脸,乾隆紧抓着他遗留下的手臂,震惊的见他笔直的坠落消失。 小稻子与贞夫人同时软身跌坐在地,神情尽是不可置信,他竟会这般决绝! “永璂……”乾隆满脸是血,抱着那只失了主人的手臂,愕然不信,自个儿竟一手逼死了儿子,一颗颗懊悔的泪水不住落下,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爱大清国……太想这个儿子继位……他……错了吗?错了吗? 他后悔莫及,老泪纵横,哭得众人跪地不敢起。 尾声 断崖下,是一片水波粼粼的世外桃源。 永璂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里,身旁人影晃动,他转头,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玉爷爷? “嘉乐……”他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他和嘉乐都掉下悬崖了,一股恐慌蓦地袭上心头,他似乎没死,那嘉乐呢? “她没事,你放心,你们的伤势不轻,需要多休息。”玉爷爷知道他放心不下,伸手指了指躺在不远处另一张床上的嘉乐。 “嘉乐真的没事了吗?”看见她动也不动的躺着,永璂无法安心,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勉强下床想走向她,他一定要亲眼确认她还好好活着,他再也不要放开她的手了。 玉爷爷看他坚持,只好帮忙扶住他过去,让他在她身边躺下。 摸着嘉乐温暖的小脸,看着她平衡起伏的呼吸,他觉得有些混乱,之前玉爷爷才说他救不了他们,现在怎么又那么刚巧出现在这? “是你救了我们吗?” “老朽之前曾说过,你是真龙转世,洽谈室要继承天下大统,因此不能与这丫头相爱,否则会打乱你的命运,她也会有死劫。这丫头是为你而生,本该替你挡灾,可她甘愿为你而死,你也为她而放弃天命,你们真诚的感情打破原本的命数,因此两人的缘份已重归正轨,之后会顺顺利利,恩爱白首。”玉爷爷意味深长的说道。 永璂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还来不及开口,他就觉得一股倦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昏昏欲睡,敌不过强烈的睡意,永璂在朦胧间依稀听到玉爷爷的声音响起,“睡吧,孩子,醒来之后就是新的开始……” 今夕星辰灿烂,葡萄藤下,徐风拂过枝叶,一对男女相偎佇立,星光穿透藤枝,映洒在两人身上,女子姣美得就像朵青莲,身旁男子也面容俊美,剑眉星目,眉心淡红。 一阵风迎来,吹动了男子空虚的右臂袖子,女子温柔的将袖子抓回,细心的绑了个结后紧回他的腰带上。 她的十二哥啊,为了追她下黄泉自断一臂,这臂膀不在了,也教他们彻底得了清静,没人会再来烦他们了,照十二哥的说法,值得。 当初他们一起跌下悬崖,后来两人醒来时,玉爷爷已不见踪影,他们的伤势却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仍有些虚弱。 此等奇遇让他们又惊又喜,他们深信一节都是注定好的,老天考验他们的爱情,当爱够浓时自然能够跨越死劫,从此天长地久的相守。 嘉乐伸出手臂要摘下藤上的葡萄,踮起脚尖,还差那么一点点,永璂笑着托起她的腰,让她轻易摘到葡萄,一串葡萄到手,她先摘了一颗送进他的口中。 “甜吗?” “不怎么甜,有些酸。”他蹙眉。 “是吗?我也尝尝。” “要尝,尝我嘴里这颗……”他吻上了她艳约的小嘴,与她一起分享他口里酸酸甜甜的滋味……星光璀璨的葡萄藤下,一对俪人忘情地拥吻着彼此…… 四十年后,天边,一条滚动腾跃的螭龙,向西方飞腾而去了。 而天庭之上,玉帝的泅龙殿中,“九龙璧”中的一块,忽地发出炫丽束光,眼间转白为炽—— 欲知其他龙子寻到真爱的故事吗?请看—— 花园系列1007九龙璧之一《蛟龙》 花园系列1043九龙璧之二《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