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能爱我》 第一章 “十八啦!”几个或穿着花衬衫、或穿着短袖汗衫的中年男人,聚集在烤香肠的摊子前。碗公里,晃动的是三颗有着黑圆点和红圆点的白胖骰子。骰子和碗公不时相碰撞,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哈哈哈!阿清啊,一组杀来!”有着微卷短发的男人朝着香肠摊老板伸出黝黑肥手。玩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赢到一组米肠包香肠,真的是有给他爽到啦!香肠摊老板阿清,动作俐落地夹起烤得热烫的米肠,用夹子把米肠往两头拨开,放入漫着焦香味的烤香肠后,加入一些自制的萝卜干,再淋上一些辣酱,然后装入吸油纸袋,递给卷发男人,“总算是给你赚到啦!”阿清露出一口泛黄的牙。 卷发男人接过食物,张口就咬。“讲到烤香肠,还是你的技术赞!”指甲有着黑垢的肥手,抓起几颗碗公里的蒜头,放入油腻腻的大嘴里。 “你讲那不是废话吗?想我香肠清,在这里卖了几年的烤香肠烤米肠啊?要论烤的技术,还没有人比得过我啦!阿清嘿嘿笑道。 “这么臭屁喔?”花衬衫男人加入对话。 “不臭屁他就不是香阳清啦!”穿着汗衫的男人,咬了咬嘴里的牙签。 “干!到现在还没吃到半口香肠,我就不相信我赢不到!”花衬衫男人抓起碗公里的骰子,放手一甩,“十八啦!”“你又输啊!哇!哈!哈!”“靠夭啦!再来!”说着说着,花衬衫男人又抓起骰子,用力一甩。然后是骰子在碗公里滑动的声音。 “哇,又输啊啦!啊你干脆花钱买来吃就好!”“不爽咧!就是要赢一次!”花衬衫男人不屈不挠,毅力非凡,俨然一副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要赢到香肠的表情。 “厚,你有够铁齿啦!手气不好,就不要玩咩!”咬着香肠的卷发男人,睐了一眼花衬衫男人。 “十八啦!”花衬衫男人很坚持。 几个中年男人国台语交杂的粗俗吆喝声,依旧充斥在这小巷口。 巷子里是一整排的老旧公寓,有不少住户,又因为附近有两所学校,让这个小巷口聚集了不少小吃摊,有肉圆、盐酥鸡、圹肉饭、现炒、烤香肠米肠,还有面摊。 比较特别的是角问的小面摊,因为只有这个摊位的老板是个女人。 她是个看来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身形清瘦,面貌姣好。面摊的营业时间自傍晚四点开始,一直到凌晨十二点。 她卖的东西很简单,水饺、阳春面、切仔面、馄饨面、棵仔汤,还有卤蛋、海带、豆千丝、卤大肠、猪耳朵等。简单平凡的面食,却因为口味道地、很有古早味,加上料多实在,价位又合理,所以生意甚是不错。 锅里的滚水直冒着白烟,一颗颗又白又大的水饺在水面上滚动着,她俐落地捞起水饺,沥去多余水分,盛入盘中。 “乔乔,帮我送水饺给三桌的客人。”她唤着坐在一旁角落的女儿。 “喔,好。”周妍乔自书中抬起一张灵秀的脸。她合上护理学导论的课本,走到张玉瑛身旁,接过那盘她目侧大约装有五十颗水饺的大盘子。 她刚升上护专二年级,知道母亲卖面辛苦,所以自我要求甚高,希望毕业后能考到护理师执照。为了帮母亲的忙,她总是在下课后背着书包穿着制服就往面摊跑。母亲一个人忙得过来时,她就乖巧地坐在角落那张桌子复习课业;若忙一点时,她就会帮忙送送东西、收钱、洗碗筷。 周妍乔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盘水饺,边绕过几张桌子,边想着三桌会是怎么样的客人呢?能够吃下这么多水饺,应该长得头好壮壮吧?会不会像港星洪金宝那样?她笑了声,人已走到三桌。 “水饺来啰。”把盘子摆上桌后,她又甜声道:“请慢用。”“我还要再点一碗馄饨面,再切猪耳朵、大肠、海带五十块。”年轻男孩的声音略急。 她直起身子看着三桌时,才发现有两位客人。 说话的那位看来个子比较矮一点,眼睛细细小小,感觉有点鬼头鬼脑,应该是个有着小聪明的人。当她送上水饺时,他已迫不及待抽出免洗筷,夹了一颗热烫的水饺入口,边吃还边发出“晤呼呼,好烫好烫”的声音。 那是刚起锅的,当然很烫啊。真有这么饿?周妍乔怔了下,看着那吃相夸张的男孩。’ “还有事吗?”当一道较为低沉的声嗓响起时,周妍乔才想起这桌还有另一个客人,她侧过脸看着他。 他的身形看来较为修长,面貌出色,不是那种儒雅型的好看,而是带点佣懒,还有一些些沉郁的帅。他那双黑幽幽不见底的深目,正直勾勾的望着她。 被他那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她一张小脸慢慢染上温热,咬咬下唇,她略显不好意思的开口:“呃……没事,等等就帮你们送来。”朝他微颔首,她转身跑开。 “老大,她是咱们隔壁那所护专的耶。”吃着水饺的年轻男孩看着对面让他敬佩不已的偶像老大,关书修。 “我有看到制服。”关书修淡淡应了声,幽深的眸光锁在那道方才离开的纤秀背影上。 其实他早注意她一段时日了。他和她就读的学校在同条路上,曾几度在路上擦身而过,他对她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原来她家是开面摊的,而今日就这么碰巧,他来到这里吃消夜。 “喔。”喝了两口热汤后,邱均伟又夹了颗白胖水饺送入嘴里,两颊塞得鼓鼓的。“哎呀,真是可惜,制服上没绣名字,不然就可以知道她的名字了。”关书修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名字想做什么?”“嘿哩……”邱均伟神秘兮兮笑了几声,“不是老大你想知道吗?”“我说过我想知道了?”关书修抽出一双免洗筷子,夹了颗水饺。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她有兴趣。”邱均伟一脸暧昧。 关书修浓眉一扬,薄唇微扬,“我表现得很明显?”“你是我老大耶,我还看不出来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你啦!”邱均伟笑得双眼眯眯。 他们是同班同学,念的是职校夜间部的餐饮科。关书修曾念过两年普通高中,但不知何原因又转念职校,还从一年级念起,所以他的年纪要比邱均伟长上两岁。 除了年纪的因素,也因为关书修在二年级时,曾拿下全国高中花式调酒冠军,所以邱均伟甚是崇拜他,老爱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时间一久,他就自然而然称关书修为老大。 关书修睨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改狗腿本性。”搔搔头,邱均伟露出一口卡到菜渣的白牙,“哎呀,老大,我说的可是实话,谁让我这么崇拜你咧,你的一举一动我可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啊。” 关书修似笑非笑,“那就给你机会,让你再狗腿一点吧。” “我知我知我知!”邱均伟抢着开口,不小心还喷了几口口水。“要我去打听那女生,我说得对吧?” 眯起黑眸,关书修睇着对面年纪比他小的男孩,淡淡开口:“还真让你说对了。” “啊哈哈!我就说啦,关于你的一切,我可是清清楚楚,简直可以媲美你肚里的蛔虫。” “媲美”是这么用的吗?关书修夹了颗水饺,一口塞进邱均伟那因大笑而张大的嘴里,嘴角勾着浅浅的笑纹说:“我身边只有你这只跟屁虫!” “唔唔唔唔唔——”忙着咀嚼口中突然被塞入的饺子,邱均伟口齿不清地笑说:“这么说……老、老老大是是……是屁啰?” “给我安静吃你的饺子。”关书修赏了枚白眼给他。 “唔唔唔,吃完饺子打听嫂子!” “你真是……”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他。关书修转过脸,发现面摊那里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面摊老板身上那件围裙被一个看来约莫五十岁年纪的男人用力扯着,老板的女儿则是奋力拉着男人,试图把男人拉离。男人像是被引出怒气,一个不爽,大手一挥,周妍乔被甩了出去。重心不稳下,她直接扑倒在地。 见她被摔出去,关书修心头一个抽紧,想也不多想地迈开长腿,就往周妍乔的方向走去。 “要紧吗?”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环过她的腰,他将她从地上扶起。 周妍乔摇摇头,秀气的双眉轻皱着,“我没关系。”她仰起脸,才发现扶起自己的人是他。 “啊,谢、谢谢你。”他靠她好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凉味,像薄荷,感觉很清爽。那辐射出男性气息的厚实胸膛就在眼前,甚少和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倏然变快了。 “你这个黑心肝的男人,死不要脸!要吃不自己去赚,只会回来欺负我们母女,你算什么男人!”张玉瑛的声音扬了开来,召回周妍乔的注意力。 察觉自己就这样傻愣愣看着他,周妍乔倏地敛下视线,咬着唇,不好意思地自他怀里挣开。 “你走开啦,这是妈妈辛苦赚来的钱,你不能拿!”她走到中年男人身侧,再度推着他。 “你这死丫头!也不想想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没有我的种,会有你这个不孝的丫头吗?我要不要跟这个死女人拿钱,还轮不到你来管!”中年男人手指猛戳周妍乔的额头,一脸凶恶。 “敢再动她,你试试看。”中年男人的手猛然被攫住。关书修看了眼周妍乔已然被戳红的秀额,松开了中年男人的手,语气冰冷。 “你这小子哪来的?”中年男人揉揉发痛的手指,“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干你屁事?我警告你,你少多管闲事,要不然——”“要不然怎样?”邱均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口中咬着一根牙签,走路姿态大摇大摆,看来虽很台,但他的表情凶狠得让人看了心惊。“我告诉你,你现在说话的对象可是我老大,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最好乖乖离开,不然我让你用爬的出这个巷口。”他吐掉嘴里的牙签,抖着脚瞪着中年男人。 “年纪小小毛都还没长齐,就敢跟我呛声?”中年男人卷起袖子不甘示弱,看了一眼邱均伟和关书修的制服后,得意笑道:“原来是附近那个放牛学校的学生喔,难怪专做这种恐吓人的事。明天我就去学校问问你们教官,看你们学校是不是都教学生多管闲事,还有威胁恐吓别人。”“威胁?恐吓?”邱均伟抖了抖身子,“哎哟,我好怕我好怕喔!拜托大叔不要跟我们教官讲,不然我就揍得你明天连开口说话都有问题。”他的语气变狠,并一记拳头重重落在中年男人鼻梁上。 中年男人痛喊,双手捂住鼻血乱喷的鼻子,“你你你——你们给我记住,我我我、我一定要让你们教官记你们大过,让你们没学校可念!”“好啊,请便!”邱均伟掏掏耳朵,“这位大叔,你大概不知道我家老大名气响当当,像他那样的人才,学校可是当成宝的呢。再说,私立学校最怕没学生去念了,你尽量去讲啊,我等着看学校会不会退我们学!”“你你、你们这两个死家伙!我——”中年男人咬牙切齿。 “唉唉唉,好可怜喔!大叔,你鼻血一直流耶,快去看医生啦,不然失血过多晕倒在这里可不好看!”中年男人闻言,打开捂住鼻子的双掌,果然满手都是鲜血。他恶狠狠的瞪了邱均伟和关书修后,朝着张玉瑛大喊:“你给我小心一点,我会再来,别以为我会这样就算了!”咚!一只铁汤匙敲上他后脑勺,他哀号一声,捂着鼻子抚着后脑,连跑带跌的,一路踉踉跄舱离开面摊。 关书修笑了声,“你会不会太狠?还拿舀汤的大汤匙丢他。”“我本来想拿碗丢他,但是碗会破,所以才用汤匙,算他走狗运!”邱均伟突然笑得狗腿,“老大,我刚刚那样有没有很帅?”关书修瞥了他一眼,末置一词。他一个旋身,长腿一迈欲回到位子上继续他的晚餐,却被唤住。 “两位同学,谢谢你们的帮忙。”张玉瑛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快步跑来,她看着关书修道:“真的是非常谢谢你们,你们今天吃的都免费啦,就让我请一次客!”“真的吗?我们吃什么都不用付钱吗?”邱均伟听得小眼发亮。 “真的啦!你们千万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跟我女儿说,我马上帮你们做。”张玉瑛笑说后,转头对着周妍乔交代道:“我先去忙,你看看他们想吃什么,帮他们点一下餐。”拍拍女儿的手后,她回到摊子前。 周妍乔应了声,缓缓移动视线。很奇怪的,明明两人都站在她前方,但她的目光就是会放在那被另一人唤作“老大”的人身上。 他的眸光也与她的相触。那眼神带着专注,辐射出灼灼的热意,有点野性,也有点执着。在他那么强烈火热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轰然烧红了。 周妍乔踏出校门,才转往左边方向,便瞧见了一脸闲适倚在学校围墙边的关书修。他的书包斜斜地挂在左肩上,双手抱臂,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被他用那样火热的眼光看着,她红了脸,低首快步越过他。 就在她走过他身前之际,他开口唤住她,“周妍乔。”她停下脚步,回首望着他,。那双又大又圆的黑瞳中,满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昨晚她并未和他再说过话啊。 关书修淡淡笑了,“有心的话,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并不困难。”她扬睫看入那双幽黑不见底,却闪着异辉的深眸里。 有心的话……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夕阳的橘红光斜落而下,余晖在他脸上打出阴影,让他的五官看来更是深邃立体。她发现他的眉心问有着浅浅的刻痕,他常常蹙眉吗?而那几道浅痕,在他脸上刻画出另一种特别的气质,有一点落拓、有一点沧桑,却又带着一些沉稳。 老实说,她觉得他真的好好看,好看到她想这么一直看着他、看着他。 一部联结车经过,鸣着长又响亮的喇叭声,将周妍乔那一瞬间的迷惘心绪拉回。察觉自己竟那样傻乎乎盯着他好看的脸庞,她微微困窘着。 “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垂下粉颈,她小声地问。 “等你。”关书修微微低头,看着她染上天边霞色的侧颜,明白她该是受了自己影响。这样的想法让他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一起走吧。”“一起走?”她抬头,一脸困惑。 “有什么不对吗?”他目光沉静,始终落在她脸上。 “你和我同方向?”“去你家面摊吃面,这应该是算同方向吧?”他定定望着她。 她顿了下,才点点头。 “那走吧。”他先迈开步伐。 周妍乔缓缓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她看着自己的鞋子,是圆头的白皮鞋,再看看前方那双大脚的鞋子,是黑皮鞋,但鞋尖没她的圆;他是深蓝色的长裤,她则是连身的白色及膝裙。这样一前一后,虽然始终差了一步远,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你放学后都去面摊帮忙?”走在前头的关书修突地开口。 她愣了下,才应声:“是啊。”微风扬起,吹乱了她齐肩的黑发。她伸手拨了拨,将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白皙柔润的鹅蛋脸。那恬静的姿态,让侧首凝视的关书修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他眯了眯眼,目光顺着她因拨发而举高的纤细手臂缓缓移到她手腕。然后他探出手掌,一把握住她的秀腕。 “啊?同学,你——”当他掌心的温热染上她之际,她全身似有微弱电流窜过,麻麻痒痒,心跳骤然加快速度,似是要奔出胸口。 周妍乔看着被握住的地方,小脸烧红一片。不否认还满喜欢这种被他掌心包覆的感觉,但还是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下。 “关书修。关心的关,书籍的书,修改的修。”他掌心微微使力,制止她试图抽出手腕的动作。 “……呃?”因他牵握住她,她只好走在他的身侧。 “我的名字不叫同学,叫关书修。”他侧目看她,黝黑的深瞳里闪烁着灼灼火光。“昨晚你妈问起,你没听见我的名字吗?”“啊?我没注意。”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强烈目光,让她芳颊上的霞色似乎更深了些。 昨晚妈妈忙完一阵子后,回头招呼他们,她在一旁有听见妈妈问了他们的姓名;她确实记住了他的名字,但现在却不好意思让他知道她其实已记牢他的名字。 周妍乔垂下视线,试着寻找话题好让自己能够用轻松的态度面对他。“那个……关同学,谢谢你昨晚的帮忙。”好半晌,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转移那份异样情绪的话题。 “我叫书修,不叫关同学。”他薄唇动了动。 她愣了一会儿,在他强烈的注视下,她嚅了嚅菱唇,吐出的语调软软的,“书……书修。”不知怎地,当他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时,她竟有一种甜糖在口中化开的感觉。 关书修淡淡笑着,“昨晚闹事的那个男人是你爸爸?” “嗯。”她点点头,“他和妈妈很久以前就离婚了。” “他常到面摊去闹吗?” “没钱可以赌的时候就会来要钱,要是妈妈不给他,他就会用抢的,就像昨晚你看到的那样。”他静了几秒钟才开口:“以后我上课前和上班前绕过去看看好了。” “上班?”周妍乔困惑的盯着他被夕阳染上一层柔和橘光的侧脸。 “我是夜校生,第一节课是六点十分,晚上下课后我有一份工作。趁着第一节课前,还有下课后上班前的空档,我可以绕去面摊看一看,这样你爸爸应该就不敢再去闹了。”原来他是夜校生啊。在这之前,她仅能从他的制服得知他念的学校就是她学校隔壁那一所,却不知他念的是夜间部。 “你上大夜班?” “是啊。”她偏头想了想,才问:“大夜的工作场合,好像都比较复杂?” 关书修看了她一眼,“你怕吗?”“怕什么?”她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怕我这个人很复杂。”周妍乔停下脚步,细细审视他的面庞。 怕吗?其实不怕。虽然他强烈的注视会让她手脚不知该往哪摆,但是她真的不怕他。甚至……甚至她发现自己是对他有好感的。 她摇摇头,赧颜回答:“不怕。”关书修静静的看着她,好半晌后,才徐声道:“我念餐饮科,晚上在酒吧上班,做调酒师的工作。” “那……很好啊。”她盈盈浅笑。 “我念过两年普通高中,后来发现自己对调酒很有兴趣,所以转念职校。”他的目光未曾移动,专注地看着她所有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只能笑笑回应,“也很、很好啊,有兴趣就要好好学习。” “我是独生子。” “喔,还真巧,我也是独生女。” “家里不赞成我学调酒,尤其是我爸,所以我们常起争执。”他又说。 “其实……”她还在找着适合回应他的话时,却被他抢定发言权。 “我已经把我的事全让你知道了,这是我的诚意。”他松开握住她手腕的大掌,轻拨她又被风吹乱的及肩发丝。 “呃?”眨了眨长睫,周妍乔好困惑。他到底想说什么?修长指节将她的发丝勾拢到耳后,关书修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 良久、良久——“我要你当我女朋友。”他终于说出目的。 第二章 她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考虑几天后,周妍乔答应成为关书修的女朋友。 妈妈管她管得严,功课也盯得紧,加上妈妈独自扶养她确实辛苦,所以她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巧女孩。为了让妈妈下那么操劳,她也督促自己用功,就为了能考到护理师执照。所以,当同班同学都在交男朋友时,她依旧记着妈妈的叮嘱,一切以学校课业为重,男朋友得等到考到执照后才能交。 在遇上关书修以前,她从没想过谈恋爱这等事,但毕竟她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关于爱情,她还是存有想往的。看着同学谈及男朋友时流露出的小女儿表情,那让她好羡慕好羡慕,却每每因为念及妈妈,只能将自己那份也想谈恋爱的渴求给压抑下来。 那天关书修开口要她当他的女朋友后,她一直处于极度喜悦的情绪中,感觉自己像是浸在一缸浓得化不开的蜂蜜水里。她反覆细细斟酌思量,最后理智终是敌不过心头那份蠢蠢欲动的初生之情,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遵守妈妈的话,只因为她真的很想和他多亲近。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只知道当他拿着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时,她会心跳加速,她会浑身发热,她会不好意思。然后在不好意思中,她又渴望他的目光能永远停留在她脸上。 那天傍晚他牵握住她的手腕,她感觉他的掌心有些粗糙,但好厚实。被他那样大又厚的温掌握住,她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娇小的,小到需要他来呵护。那份暖暖的感觉,让她迷恋不已。 看着自己被他握过的地方,她轻声笑了笑。如果说这是一种喜欢的话,那么她对他真的是一见钟情,就像他对她一般。也许这样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妥当,可她没办法控制啊。 他说他曾在路上遇过她几次,对她颇有好感,但真正兴起追求之意,是第一次到面摊吃消夜那次。他说那时见到她时,她正在专心读书,就是她那恬静温婉的侧脸让他移不开目光。于是,他决定要追求她。 啊,一见钟情呢,她还以为这种情节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有。 抿起红唇笑了笑,她背着书包,踏出了校门。 “在笑什么?”蓦地,好听的男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那欢喜却又内敛羞涩的浅笑,让关书修一双黑眸刷过淡淡的柔辉。 “啊,你来了。”见到一样是倚在围墙边的关书修,她双颊抹上桃色。 今天算是她答应成为他女友后,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见面。站在他面前,感觉是小小的甜蜜、小小的幸福,和小小的害羞。 真的是……脸好烫好烫啊!周妍乔咬着下唇,唇畔悄悄扬着喜悦的弧度,泄漏出她见到他时的那份小女儿心意。 “我六点十分上第一节课。”关书修看了看腕表,“现在是四点十五分,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想去哪里逛逛吗?还是你要去面摊帮忙?” “不用回去帮忙,我跟妈妈说过会晚点回去。”依妈妈的脾性,是不会同意她在这个年纪就交男朋友的,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只好撒谎。她对妈妈说今天要留校自习。这样欺瞒妈妈,她心里是有罪恶感的,可是……可是她敌不过那份想与他在一起的念头。[熱a書$吧&獨@家*制#作] “那今天先去我学校吧。”关书修将原本背在右肩上的书包换到左肩,右掌牵握住她的左手。“我请你喝饮料。” “请我喝饮料?”她一脸狐疑。饮料为什么要到他学校去喝?他侧目睇着她,神秘的笑了笑。 周妍乔跟着关书修,才一踏进调酒教室,便被那些看来专业、丰富齐全的器具给夺走目光。她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眸底轻闪着灿灿光彩。 调酒教室空间相当大,里面设备十分完整,若非中间摆放了几十张长条桌子和椅子,她真会以为自己是身在酒吧里。 吧台后一整面都是酒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基调酒。吧台上面挂了许多杯子,她看不懂那些外型不同的杯子分别使用在何处,但她知道这个教室的设备真的很专业。 “你们都在这里上实习课吗?”“应该说整栋大楼都有,这里是上调酒课时才会过来。”关书修将书包随意一丢,扔在长条桌上。“西餐教室在隔壁,楼上是中餐教室,再往上一楼是西点制作烘烤教室。”她一脸欣羡,“感觉真热闹,我们学校的课程可就没这么丰富了。” 关书修笑了声,“你们将来是要当护士的,当然课业会比较沉闷一点。之前念普通高中时,整日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所以我才会转过来念职校。除了有趣又有学历,还能学得一技之长。” 他边说边走进吧台,“你坐一下吧,我请你喝饮料。” 周妍乔走近吧台,拣了张靠他最近的高脚椅落坐。她左手搁在桌面上,右手支着下颔,看着吧台内的他。他从上头倒挂的杯子中,取了只高脚杯,然后转身自冰箱里拿了罐黑啤酒,再开了瓶发泡性葡萄酒。 “上次你说你家人不赞成你学调酒,为什么呢?”他勾唇笑了声,“大概是觉得学这个没什么出息吧。我爸那种大老板,只希望我学商,好接管他的事业。”他好看的眉微微拢着。 “你不想接他的事业?”瞧着他眉间的浅褶,她想他那偶有的忧郁气息,就是因为这个因素吧。 “嗯,商人从来就不是我的目标和梦想。”他淡淡笑了笑,“不聊那个不愉快的事,你酒量怎么样?”她从来没喝过调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好不好。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吃烧酒鸡不会醉,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关书修愣了愣,“烧酒鸡?酒精都已经挥发了,那不能算。”他朗笑几声。 见他笑得一口白牙,那神态有如这季节的阳光,是那么的明亮,她也濡染上开朗的笑意。 那笑音清脆如打在花瓣上的雨水声、那双水眸弯弯似上弦月,那柔润的唇角扬着好看的弧度……这样的她,有着空谷幽兰般的清丽气息。 他深深凝视了她一会儿,才敛起停留在她脸上那火热的目光,专注于手中末完的动作。 他双手动作俐落且熟练,分别握住啤酒瓶和葡萄酒后,同时从高脚杯两侧,缓缓将液体注入酒杯中。最后,他自樱桃罐里夹了颗腌渍红樱桃,放在杯口装饰。 “这叫‘黑色天鹅绒’。这种调酒只有黑啤酒和葡萄酒,但我都放得不多,你试试,不会醉的。”他把装有深色液体的高脚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黑色天鹅绒’?名字听来还满美的。”周妍乔举起杯子,一脸新奇地看着杯中冒着气泡的液体。 然后她将杯子抵在下唇,带着试探性的,慢慢地伸出粉红舌尖,浅尝一口杯中的液体。那味道瞬间在舌尖漫开,是一种滑溜顺口的感觉。她晃了下杯子,再度张唇,而这次很有勇气地喝下一大口。 眯了眯眼,满足地叹口气后,她笑道:“冉冉上升的气泡,真的像天鹅绒般那样的细致,难怪会有这样好听又贴切的名字。”她伸出舌尖,轻舔残留唇畔的淡淡葡萄甜味。 她舔唇的姿态,像出生不久的小猫,透着淡淡的、惹人疼的怜味。那粉色舌尖轻滑过她唇瓣,让关书修胸口一震,呼吸倏然变得深浓。盯着她那张粉嫩菱唇,他有一种想要倾身上前去啄吻她的冲动。 暗喘了口气,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却招来她困惑的、细细小小的抗议声,“那个……我还没喝完啊。”“虽然我酒加得不多,但你还没吃晚饭,还是别喝太多,意思意思就好!”他语调有些低哑,似在压抑什么情绪。 “可是你说你要请我喝饮料,就只请我喝两口?”她看着他手中那杯她才喝了两口的“黑色天鹅绒”,小嘴不自觉地微噘着。“我们今天算是第一次约会,不能请我喝完整杯,就当是庆祝吗?”关书修没说话,睇着她的那双黑瞳慢慢转为深沉。 女孩家的幽柔眉眸、女孩家那带着淡淡撒娇意味的问句、女孩家清新纯净的气息,在在让他胸口波动难息。 忽地,他昂起俊脸,喝下一口杯内的液体后,一寸寸倾身向前。大掌将她的秀肩揽近,那双深目闪烁着异辉,俊逸的面庞一偏,在周妍乔的诧异中,他好看的薄唇极其温柔地印上她的。 放下酒杯,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另一手轻捏她的下颔,诱她张嘴。他将口中的液体徐缓喂入她口中,有部分自两人贴合的唇间溢出,顺着两人的下巴滴落在桌面上,形成一种极暧昧、极诱惑,甚是引人遐思的景象。 在她咽下口中的酒液时,他顺势采入温热的软舌,毫不迟疑地将心底那份被她撩动的柔软,彻彻底底表现在这个吻上头。 他滑溜的舌尖在她的芳腔中旋舞,勾诱她害羞又无措的丁香小舌与之交缠。 他吻得缠缠绵绵,吻到连气息都深入彼此的气息里,难以分辨出那愈来愈浓重的呼吸究竟是谁的。 当关书修的温唇贴上她之际,她脑中有瞬间的空白,神魂像是全被他勾走似的,只能傻傻的、被动的,接纳包容他辐射着热情的唇舌。 他的舌暖暖滑滑的,有着淡淡的葡萄甜味,还泛着浅浅的酒香,让她难以克制的脸红心跳。她耳根好烫,颈背一阵酥麻,连背脊似乎都在轻颤着。 关于吻,这是她的初体验,她感觉一股陌生、从末有过的热潮在身体里漫开,全身血液似乎都在快速奔流,连包容他唇舌的口腔都像是会融掉似的。心脏卜通卜通跳得好快,她被他的热情烘得全身暖呼呼。那双美目盈满水光,迷乱如丝,纯真的脸容揉进妩媚的美。 在她呼吸愈见紊乱急促之际,关书修终于松开紧缠住她的唇舌,让新鲜氧气进入她的肺部。与他额面相抵,她垂着眼睫,静静喘息。 睇着她红艳艳的菱唇,他长指留恋地在那柔润饱满的唇上徘徊流连,然后才万般不舍地抹去残留在她唇上、他唇舌带给她的湿意。 他深睇着她犹如香桃般粉嫩的双腮,待她气息逐渐平稳,他才哑着声嗓问:“这样……还要再喝吗?”周妍乔扬起微颤的长睫看着他,眸光迷离幽柔。好半晌后,她先是摇了摇头,过了五秒钟,似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才又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交往速度,似乎发展得太快,但他给她的诱惑力太强,她的情感根本敌不过理智,只能任着他侵占她的唇舌,然后深深陷进满是他气味的湿吻中。 关书修笑了声,那笑音中有着宠溺意味。然后他拿起酒杯,含入一口甜香滑顺的“黑色天鹅绒”,再度密封住她的唇。 啊,她的唇舌是粉色天鹅绒啊,他怎抵抗得了! 晚上九点多,巷口仍是灯火通明。这个时间,住户和过路客,还有附近两所学校的夜校学生,都会在巷口的小吃摊走动、来去。 “阿瑛啊,我肚子饿啦,帮我送二十个水饺过来。”隔壁卖肉圆的老板,朝着面摊这方向大喊。他右手还拿着一把剪肉圆的剪刀,左手拿着叉子,两手上下挥舞着。 “你肚子饿不会吃自己的肉圆?”张玉瑛拿着长筷翻动锅中浮滚的面条。 “啊我天天都在吃自己的肉圆咩,今天想换一下口味啦!”肉圆老板憨笑两声。“你包的水饺很好吃啊!记得帮我送二十个过来嘿。”“好啦好啦,等等做好送过去。”张玉瑛捞起锅里的面条盛入装有高汤和馄饨的碗公,再淋上一些油葱酥和鲜绿葱花,一碗馄饨面大功告成。 肉圆老板想起什么似的,又起了话题。“我说那个阿瑛啊,你家乔乔是不是交男朋友啦?”“交男朋友?无啦无啦,是谁说的啦?我家乔乔那么乖,不会那么早就给我交男朋友的啦!”张玉瑛话中夹杂几句台语。 “就我儿子讲的啊!他傍晚有来这里,要回去前跟我说他好像有看到隔壁面摊老板的女儿乔乔,和一个穿着他们学校制服的男生手牵手咧!”肉圆老板看了张玉瑛一眼,“啊我这个肉圆摊隔壁的面摊,不就是你那一摊?你女儿刚好就是叫乔乔啊。不然还有谁?” 张玉瑛朝肉圆摊的方向摆了摆手,“不可能啦!一定是你儿子看错啦!哎哟,我不要跟你聊了啦,你不是要吃水饺?再聊下去你的水饺就不用煮啦!”眉眼未抬,她不再理会隔壁肉圆摊老板,迳自忙着拿出水饺,丢进锅里。 周妍乔捧着托盘走回摊子前。 方才肉圆老板和妈妈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肉圆老板嗓门那么大,又老爱隔空和妈妈哈啦,要不听见他们的对话还真有困难。不知道妈妈听见那些话,会不会质问她什么?下午在校门外和关书修碰面、牵手走进他学校那一幕,一定是被肉圆老板的儿子瞧见了。 若不是肉圆老板那段话,她还真忘了肉圆老板的儿子和关书修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只不过一个是日校生,一个是夜校生。 她偷偷睨了张玉瑛带着汗水的侧脸。 待会儿若是妈妈问起,她该找什么借口?“妈?五桌客人还要一盘海带。”半晌,她决定若无其事。 “好。先帮我把这些送到二桌,小心一点拿,很重。”张玉瑛将两碗馄饨面、两盘小菜摆进托盘。那说话的神态一如平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周妍乔暗自松了口气,接过托盘。面碗的分量够,一不小心汤汁很容易喷洒出来,她双手捧着托盘,走得战战兢兢。 将客人的餐点摆上桌,她抱着托盘一回身,便瞧见了立在摊子前方的关书修和邱均伟。他们不知在和她妈妈说些什么,三人的脸上都有着笑意。 她的心一跳,就怕关书修说了什么。 像是察觉到她的眸光似的,关书修的眼神越过张玉瑛,落在她清丽秀美的脸容上。他那火热强烈的注视,让她忆起傍晚时候,他们在他学校调酒教室里的那几个吻。小脸一红,她垂下视线,抱着托盘回到摊子前。 “乔乔啊,你帮我招呼一下阿修和阿伟。”张玉瑛忙着看顾锅中的水饺,没能发现女儿古怪的神情。 “喔。”她放下托盘,转身领着他们往离摊子最远的那张桌子走去。待两人坐定后,她站在一旁客气询问:“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关书修长目一抬,睇着她显得过分生疏的脸容。几个小时前,才与他那般亲昵过的人儿,为什么会在几个小时后,变得这么淡漠? 他静了几秒,才淡声道:“我要一碗馄饨汤。” “我要水饺二十五个,配一碗贡丸汤。”邱均伟看了看关书修,“老大,你只要一碗汤啊?等等上大夜要撑到天亮耶。”关书修没应声,大掌一探,抓住欲转身离开的少女的瘦弱手腕,“乔乔,等一下坐下来陪我吃。” “啊!”周妍乔僵了僵。她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再看看前方那背着他们正在忙碌的母亲。 方才肉圆老板的话,妈妈好像没当一回事,现在她若坐下来陪他吃,妈妈一定会看出什么的。想了一会儿,她抽开手。 “我要帮妈妈。”她避开他的注目,话刚说完,转身就跑。 关书修微愕,眉间刻上浅浅的纹路。他沉沉的目光锁住那道往摊子跑去的少女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夕阳的橘光斜照而下,在地面上那道修长人影的身上晕染出一片柔和静谧的光。关书修的书包斜斜挂在左肩上,倚着围墙,看着那缓缓往他这方向定来的少女身影。 昨晚在她家面摊,他甚是讶异她那生疏的态度,但碍于场合不适合,也碍于他还得赶着去上大夜班,所以他和邱均伟吃完消夜后便离开。到了上班的酒吧时,他才想起可以拨电话给她问问看情况;却又才发现,原来自己忘了跟她要电话。 “书修。”少女在他面前站定。 被唤回心绪,他看着前方的女孩,“放学了。”他目光灼灼,紧盯她的小脸。 “嗯。”周妍乔视线先是朝四周游移一圈后,才看着他。 “昨晚在酒吧学了新的调酒,去我学校,我弄一杯给你试试。”他抓起她的手,转身欲走。 “不要!”她抽出自己的手,语气紧张。 关书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会被、被……被人家看到。”她将书包抱在胸前,眼神又往四周游移。 “人家?人家是谁?”他眉心微皱。 “那个卖肉圆的老板,他儿子和你同一所学校。”咬着下唇,她又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然后呢?被他看到会怎么样?”他将她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会告诉他爸爸,然后我妈就会知道。”周妍乔扬睫看他,秀气的眉心微微蹙起。 关书修愣了下。慢慢地,昨晚她的态度,和方才她那些话连接起来,某种讯息在他脑海中成形。 “你没让你妈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嗯。”点点头,她应了声。 “不能让她知道?”她抿抿唇。才讷讷开口:“我答应过她,现在不能交男朋友,要等考到护理师执照以后。” 关书修定定望着她,良久才徐声问:“你放学后没有马上过去面摊帮忙,她难道不会问你和谁在一起?” “我跟她说……说……”她看了他一眼,“说学校留晚自习。” “所以,你瞒着你妈妈和我交往?”他目光深沉,瞧不出真实情绪。 “嗯,她不知道我和你私下有往来。”她瞅着他,神情有着歉意。 她这么说他便完全明白了,难怪昨晚他到面摊,她会有那样的反应。 “以后……以后你要是去我家面摊,可不可以假装我们不很熟?”她讷讷地开口询问。 他浓眉高高蹙起,双手交抱在胸前,未置一词,仅是拿着一双深幽的黑眸看着她。 “书修,好不好?”她语调柔软,带着撒娇意味的恳求。这要求似乎过分了点,但没办法,她不能让妈妈知道他们的关系。 “也许你妈不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她妈妈对他和均伟很热情,他觉得或许没她想得那么糟糕。 周妍乔摇摇头,“不是我和谁在一起的问题,是我这个年纪还不能交男朋友。”关书修看着她,良久良久——终于,他浅浅地点了头。 第三章 海边,夜空下的沙滩。 看来像是特别计划过似的。在沙滩的某处,热情的音乐自手提音响中缓缓吟出,一名年轻男人正要着酒瓶。他的前方有张长桌子,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基调酒、果汁、酒瓶、雪克杯、玻璃杯,还有其他简单的调酒器具。 抛瓶、甩瓶、接瓶……年轻男人的手指灵活俐落,手中的每一个玻璃酒瓶,都像是在跳舞似的。三个酒瓶、四个酒瓶、五个酒瓶,他一口气要玩着五个燃火的长颈酒瓶。 他随意拿起桌上的其中一瓶酒,仰首含入一口热辣液体,然后将液体喷洒于燃火的酒瓶上头。那瞬间,酒瓶上头绽开壮丽火花,在有着浪花翻涌的夜空下,甚是美丽。 他将绽着火花的酒瓶迅速在插着蜡烛的蛋糕上移动着,只见数字蜡烛燃起小火花,跟着他将酒徐徐注入玻璃杯中,再加入果汁。在音乐和少女的惊呼中,他的表演结束于这杯调酒。 他长腿一迈,举步到少女面前,将玻璃杯递出,“生日快乐!”漆黑的双眸被火光映得璀亮,电死人不偿命。 周妍乔接过玻璃杯,傻乎乎的笑着,“谢、谢谢。” “嫂子,看老大表演真有那么好笑啊?”优闲坐在躺椅上的邱均伟咬了口洋芋片。唉唉,人家老大有未来的准护士作陪,他只能抱着洋芋片。 差真多耶!改天一定要嫂子帮他介绍她同学。护士啊,光想到那雪白的护士服,就令他心痒痒。 “不是。”周妍乔摇摇头,又是傻笑,“我只是很感动。你们去哪弄这些东西来的?”虽然是很简单的器具,但光是把那些酒瓶搬过来这里,一定费了他们不少时间吧,还有那个大蛋糕……没想到关书修约了她两天一夜的旅行,就是带她来这里庆祝她的生日,还特地准备了这么一场表演。她知他擅调酒,但不知他有那一身技艺。 当她见他手中抛着五只冒着火花的酒瓶时,又是惊喜,又是担心,就怕他一不小心烫着了自己。 不是什么昂贵的烛光大餐,但她却觉很这样的庆祝方式,更具意义。 “学校啊。”邱均伟晃了晃二郎腿。 “学校?”她微诧,“你们把学校实习教室的器具搬了过来?” “嘿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反正这两天假日,也不会有人去用那个教室,就先拿过来用一下咩!” “那、那不就等于是偷?”周妍乔语音微扬。 “对啊,为了让你开心,我老大可是冒着被留校察看的危险。”邱均伟说得一脸认真,“你看他对你好不好?”“别听他乱说。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放在家里练习用的。”关书修瞥了一眼邱均伟后,在周妍乔身侧落坐。 “喂!老大,我这是在帮你耶。我那样讲,嫂子才会更崇拜你、更喜欢你啊,就是爱你入骨啦!你懂不懂啊?唉唉,追女孩子要用点心机!”周妍乔闻言,小脸微微红了。她睇着关书修,“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你会帮我过生日,还是在海边。” 关书修揉乱她的头发,淡笑道:“傻瓜。唱生日快乐歌吧!”在三人不大和谐的歌声中,她许了愿,切了蛋糕。 然后,关书修捧起方才递给她的那杯调酒,也不避讳地,就在邱均伟面前对她说:“这是‘环游世界’,加琴酒、加薄荷、加凤梨汁,还有我的执念。我想带你去环游世界,所以它是我们的爱情酒。”他目光深邃幽远,电力十足。 “哇哇哇!肉麻死了啦!想不到老大是这么恶心的人啊!”邱均伟很夸张的挤眉弄眼,鬼吼鬼叫着。 “哇啊啊,我不行啦、我不行啦!快吐了啦!鸡母皮满地跑啦!”“你真吵!”关书修眉一挑,左手轻挥,直接往邱均伟的肚腹上招呼过去。 “哎呀呀,真过分!你们在那边你侬我侬的,我就要挨拳啊,老大真是见色忘兄弟啦!”邱均伟捧着肚子哀叫。 “啰唆!”关书修笑了声,又在他肚腹上招呼了一拳。 “噢噢噢——”邱均伟抱着肚子,模样夸张,“不管啦,我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你们慢慢恶心肉麻,我去别的地方绕一绕。”嚷完,他踩着夹脚拖鞋往另一头他们停放机车的地方跑去。 笑睇着那连跑步姿势都很夸张的身影,关书修回首看着她,“别理他,他向来就那种疯疯癫癫的个性。”“我觉得他很可爱。有他这种朋友,你应该很高兴吧?”周妍乔捧着玻璃杯,笑得好甜。 “有你这个女朋友,我也很高兴。”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对她的情感。 她红着脸,贝齿咬着下唇,半晌后,她放下杯子投进他怀里,“书修,我很开心、很开心……真的真的。”从没庆祝过生日啊!妈妈每天都忙着面摊生意,爸爸又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以来,她是个乖巧的孩子,每天除了在面摊帮忙,就是念书。 很多事情她想做,但因为环境关系,她不能做,也不敢做。像生日,班上同学都会吆喝着一起到ktv唱歌庆祝,或是在家里开生日会,可她却没有这样的条件可以做。 现在,有个大男孩为她办了一场小小的、只有三个人参与的庆生会,她还是很开心很开心的。 周妍乔仰起脸,双眼湿润,啄吻他有着新生胡碴的下颚,“书修,我们约定好要去环游世界,去各地旅行,我陪你品尝世界各地所有的美酒。约好了喔?”年轻男人的回应,是一记深长火热的湿吻。 “哇——突然不好大的雨。”站在一家看来不算大,但门面还算整洁的小旅馆前,周妍乔自关书修的外套下探出身子来。 关书修拿下挡在她头上的外套,抹了抹满是雨水的双颊后,柔声问:“你全身都湿了,冷吗?”她摇摇头,像小狗一样钻进他温暖的胸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语气带羞,“抱着你,就不冷。”他揉乱她滴着水的齐肩黑发,低声笑了笑。 “喂!老大啊,你们不冷我可是冷毙啦!”邱均伟可怜兮兮,双手各抱一大袋物品,手肘处也挂着大塑胶袋。“这些东西很重的,你们要不要考虑先进去里面再继续你侬我侬?”关书修瞥了他一眼,朗笑几声,“如你所愿。”他一手拥着周妍乔,一手提着两人的行李袋,先踏入旅馆。 他们要了两间房,邱均伟当然是拖抱着那一堆物品,一个人和酒瓶共享夜晚时光。 “你先去洗澡,才不会感冒。”刚踏入房间,关书修便催促着。见她全身湿答答,就怕她感冒。 “那……那你呢?你衣服也湿了。”周妍乔拿出干净衣物,站在浴室门口。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有着笑意,“当然是等你出来再进去洗啊,难不成你想一起洗?” “啊?才、才、才不是啦!”她红了脸,迅速躲入浴室里。 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关书修低声笑了笑,黑瞳里尽是缝蜷柔光。 这旅馆的房间,设备虽不顶级,但也算五脏俱全。 倚着窗,湿发还末完全干透的周妍乔,眼神落在窗外的雨景。 为了赴这个约,她再度欺骗妈妈,这让她心生不安和愧疚。虽然目前为止,妈妈未曾对她最近的行为有过怀疑,但这样却更让她觉得抱歉。妈妈那么信任她,她却是……“在想什么?”从浴室踏出的年轻男人,双手自她背后搂了上来,他下颚抵在她秀肩上,语调懒懒的。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突然下起这样一场大雨。”她侧过头看着他。 刚洗过澡,他身上有着淡淡清凉香味,应该是沭浴乳的味道。他黑发湿着,几绺发丝还垂散在额前,看起来好性感。 “嗯,是有点扫兴。本来想带你去夜游的,现在只能窝在这里。”原是想庆祝完她的生日后,他和邱均伟要带她一同夜游,然后再回到沙滩上搭帐篷过夜,没想到这场大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睇着他淡柔的眉目,她突然钻进他只着一件白色背心式汗衫的怀里,“没关系的,只要是你,待在哪都可以的。”他笑了声,大掌抚上她头顶,下意识地想揉乱她头发,这才发现她的发微微湿着。“怎么不吹干一点?”他拿下搁在肩上的毛巾,开始帮她擦干发丝。 周妍乔轻闭上眼,静静享受他长指抚弄她发丝的感觉。偶尔,他带着暖意的指头抚过她皮肤时,她会轻轻地发出满足的叹息,那神情像极了小狗被主人抚摸颈项时的陶醉模样。 用指当梳,关书修梳整她被他拨乱的发,在看见她左耳耳珠上那颗小痣时,拇指轻抚过。然后他托住她的后颈,鼻端在她有着小痣的耳珠上厮磨着。 她敏感的颤了下,双手攀住他宽阔的肩骨,“好、好痒……”她笑了声。 微微松开她,他睇着她染上笑意的丽眸,语气平缓,“你还是没让你妈知道我们在交往的事?”摇摇头,她略带歉意地说:“没有。妈妈希望我以学业为重,她很辛苦,我不想让她担心、烦恼我的事。” “今天用什么理由溜出来的?”下午见到她穿着制服赴约,他心里已经有个底了。 “我跟妈妈说今天学校有自习课,还跟她说我今晚想住在同学家,她就答应了。”关书修薄唇勾了勾,那浅弧中有着淡淡的自嘲味,“从来没想过,原来我也满适合当地下情人的。”见他眼底刷过郁色,周妍乔伸手采上他微蹙的眉间,“书修,别这样,等我护专毕业,考到护理师执照,我就可以大声告诉妈妈,你是我男朋友。”他定定看着她,不置一词。 “书修,你生气了?”她仰着脸睇着他。那在他眉间的小手往下滑过挺直鼻梁,滑过人中,最后停留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她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吻,也喜欢他口中时不时出现的淡淡酒香味。 “不要跟我生气,你知道妈妈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失望伤心。请你再等等好不好?等我考到执照的第一时间,我就跟妈妈说我们的事。” “如果我等不及了,或是不愿意等呢?”关书修那双幽黑的深目直视着她,专注中却又透着深沉。 不、不愿意等?周妍乔闻言,胸口一痛,甜美的笑容瞬间隐去。“你、你不想等我吗?” “我是说如果。”他深黑的眸子好宁静。 “没有如果!”她忽地抱住他,双臂紧环住他劲瘦的腰间,“书修,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请你不要放开我,不要——” 关书修叹了口气,大掌抚着她齐肩的乌丝,“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你要我等待,你就真的相信我会一直等下去?那么万一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不想再等了呢?你还是要坚持对你妈隐瞒我们在一起的事实吗?” 她栖息在他怀中。那句他不想等了让她相当不安,思绪一团纠结,理不清。 其实她也很想大方公开她有男朋友的事,让大家分享她的甜蜜心事啊。可是妈妈那边,她实在不想让辛苦扶养她的妈妈,因为她交了男朋友而生气、失望。 她答应过妈妈的,她要等到护专毕业,要拿到护理师执照才可以谈恋爱的。现在是她没遵守对妈妈的承诺,她又怎能让妈妈知道她和他的事,惹她难过?“书修……”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她只能在他怀中磨磨蹭蹭的。 头一次恋爱,很多事情都是初体会,她没办法也没能力处理这样的情况。 她知道这对他不很公平,但她又该如何才是呢?轻叹一声,她的热气呵,在他的锁骨上,在他胸下震荡。 关书修颤了下,决定不再追问答案,因为对于她、对于这段感情,他知道自己的执着有多深沉:若说喜爱她是一种病,他或许已病入膏盲。 真的……真的爱她啊。 敛下染着轻郁的眉目,他头一低,寻到了她的唇。 他轻而柔的在她唇上啄吻着,一遍又一遍,长又密的睫毛淡扫过她的面颊,微麻的感觉让她身子一颤。热唇移到她有着小痣的耳珠,她嘤咛了声,双腿登时软了下来,年轻男人的双臂及时圈搂住她纤细的腰身,托住了她。 轻笑了声,他在她耳畔低声道:“原来你的敏感带真的在这里……”捧住她的脸,他含住她的唇瓣,深入她的芳腔,紧紧相缠、密密交会。 她鼻腔吸入年轻男人纯净独有的气息,醺得她迷迷茫茫;也不知是他口中那淡淡的酒香让她着迷,还是他热情绵密的湿吻让她迷醉。 意识到他似乎想结束这一吻,她犹豫了两秒后,踮起秀足,伸出藕臂圈围住他的脖子。她学着他对待她的方式,在他唇上轻啄着,粉舌怯怯的、缓缓的采出,在他泛着酒香的口中与他的相会。 毕竟是年轻气盛,她的主动偎近如同火种,轻轻一撩,便在关书修身上引燃情欲的火苗。他的心发烫,修长大手捧住她的脸蛋,难以克制地缠着她的唇舌。 热吻方歇,捧住她脸蛋的大掌缓慢移动,轻覆在她那少女初发育却已然成熟的胸脯上。她心脏剧烈跳动,胸口不断起伏的动作让她饱满的弧度更是贴近他热烫的掌心。 感觉掌心下那美好柔润的少女体态,那触感完美得让他只想再更亲近她。 十指将她睡衣衣摆拉出长裤外,指头随即滑进她衣里,触及了她轻暖柔美的肌肤。 细吻纷纷,绵密地落在她颈项、锁骨、胸口,辗转吸吮,纠纠缠缠。他在她身上烙上一个个属于他爱她的印记。长指滑过她胸缘的钢圈,轻轻解开那件束缚住她美好胸部的内衣,温掌覆上了那纯粹女性的软绵。 一股战栗自胸口男人覆住的地方开始蔓延,紧贴她身躯的男性肌理好炽热,他热烫的体温烘得她浑身无力,全身像有电流在奔走似的,酥酥麻麻软软。 她喉间逸出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轻喘声,细细柔柔,万分暧昧,让人听了心发痒。 关于男女间的体肤缠绵,她虽无实际上的经验,却也非懵懂无知。若再继续下去,她明白会发生何事。 她知道隐瞒妈妈她和他的情事是她不对,她也知道对他来说不公平,但她是真喜爱他的。倘若交出自己的心还不够让他有安全感,那么她愿意再交出身体,她真的很愿意啊。 年轻男人的大掌俐落解开那女性睡衣的扣子后,倏地停止动作,宽额抵在她秀肩上,气息粗喘。 他想要她,很想很想,想得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紧得发疼,但他未经她允可,他不想她后悔,所以他停了下来。 忽地,他身体僵直,有着浓浓情欲的黑眸闪过惊诧,然后眸色愈见深浓。 一双小手袭上他腰间,解开了他抽绳休闲短裤上随意打着的平结,跟着双手拉住他的裤头,微微向下拉扯……“乔?”温掌覆住那无疑是“火上加油”的小手,哑声询问。 周妍乔咬着唇,对上他眸色深浓的黑眸,然后被他瞳底焚烧的热情迷惑着。片刻后,她害羞得敛下眉眸,红着一张芙蓉脸,送上自己的唇舌。 饶是关书修那般努力压抑,却仍敌不过她一个轻轻的撩拨。鼻腔发出浓重呼息声,他拦腰抱起她,走向角落那张床。 身下的少女身躯是那么美丽,他用火热的目光赞叹着。她的表情好羞涩,如牛奶般的肌肤还泛着薄薄的粉红色,可她在他胸上的那双小手,却又如此大胆地由下往上卷高他的汗衫。 好矛盾的一个女孩,但他爱煞了她这样的矛盾。 当那双柔嫩小手贴上他热烫的裸胸时,他喉间滚出沙哑的满足叹息声。 大掌沿着她玲珑的曲线移至她腰间,她像是最精致昂贵的乐器,而他是最优雅的演奏家,长指在她腰部、腹部,还有肚脐周围轻轻绕着圈圈,弹奏动人的、醉人的,爱的礼赞。 低首轻咬她圆润滑嫩的雪肩,他张嘴含住她敏感的耳珠,哑着嗓子问:“乔,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她不说话,只是伸出雪臂自他腋下绕过,环住他的背,在他汗湿的背脊上来回轻抚着。 一双嫩白小腿在他那双毛茸茸的腿肚上来回厮磨,任他自制力再好,也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 低喘一声,他热情的、温柔的缠上她。 热烫唇舌沿着她的颈项一路往下,他用实际行动传递对她的想望,传递一种男人对心爱女人的原始渴求。他在她身上燃起爱的火苗,狠狠烧着。 情和欲如汹涌海水,淹没了这对年轻男女。 或许是爱情来得太早、太快,他们的分离,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初冬的星期假日,张玉瑛参加了两天一夜的进香团活动,星期六早上出发,星期日晚上归来。 凌晨四点,关书修在酒吧的工作结束后,来到了这栋老旧的公寓前。 机车方熄火,他才脱不安全帽,转过身子时,一道软嫩娇小的少女身影便直扑进他怀里。 “书修……”周妍乔紧搂住他的腰,喊着他名字的小嘴在他胸前呵出一圈圈白色的热气。 “怎么知道我来了?”他脱下皮制防风手套,温热的掌心环住她仅穿着睡衣裤,看来有些单薄的身子。 “我听见你摩托车的声音呀。”她仰起因低温而变得红扑扑的鹅蛋脸。 他眉微皱,“你整晚一直在等我?”“嗯。”她踮起足尖,啄吻着他线条刚毅的下颚。 “下次别再这样。整晚没睡,不累吗?”修长手指勾住她散在颊边的及肩发丝,温柔地拢到她耳后。 “我想你嘛……”她赖进他怀里。语调软软、身子软软,软了年轻男人的心。 他吻了吻她发旋,好听有质感的男性嗓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先上去吧,外面冷,你又穿这么薄,小心着凉。”上好机车大锁,他拥着她一道走入公寓。这是他头一次走进这栋老旧的建筑物,虽然知道她就住在这里,却因为两人不能见光的关系,而迟迟没进来过。 踏入住处客厅,关了大门,关书修还来不及打量屋内的一切时,周妍乔便跳上他的身子。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际,像只无尾熊。 他笑了声,“怎么啦?”大掌托住她的翘臀,撑着她的重量。 她在他颈窝摇着头,“只是很想你……”平时妈妈在,她只能压抑着思念的心情,即使几乎每天都会在放学后偷偷和他见面,但也只能躲躲藏藏,就怕被邻居、同学撞见。 现在只有两个人,又是在自己家里,那种安全隐密的感觉,总算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流露她的感情,放胆抱着他。 关书修闻言,眸色渐渐转为深沉,“我也很想你。”他们侧首寻获对方的唇,四片唇瓣密密相贴着。压抑的热情被释放出来,年轻的两人都无法克制、欲望的冲刷。 她用力蹭上他带着微凉的薄唇,缠上他湿滑的舌尖。他那因工作关系而总泛着淡淡酒香味的嘴,让她沉醉迷恋不已。红艳艳的菱唇贴上他性感的喉节,然后一路下滑到锁骨。 年轻男人领受到她的热情,自喉间滚出闷哼声,埋首在眼前那饱满美好的胸脯里。长腿迈开,上前几步,将她的身子抵在门板上,然后他重重吻上她的唇,大掌解着她睡衣的衣扣。 “书……书修……”细软的喘息自她小嘴中逸出,她羞得咬住下唇,隐去那连自己听了部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轻吟声。 “嗯?”男人忙着吻她,应得漫不经心。 “那个——啊!等、等一下……书修……等一下啦……”察觉男人长指勾住她睡裤的松紧带,欲往下扯去,周妍乔红着脸阻止他继续。 “怎么了?”气息粗喘,他下颚搁在她肩上,大口吸气。 “不要在这里…”她攀着他的肩,小脸红得如同蜜桃。 “……嗯?”“这里……这里是客厅……”她胆子还没大到可以在客厅和他缠绵。 脸庞埋在她泛着淡淡香味的白皙颈侧,他低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要在房间?”真是矛盾的女孩,对他明明很热情,却又不敢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与他缠绵。 她火红着脸,点点头。 “好吧,如你所愿。”他吻了下她的红唇,弯身抱起她,找到了她的房间。 第四章 中午,阳光自铅灰色的云层中采出,为初冬季节增添丝丝暖意。 张玉瑛提着行李袋,慢吞吞地爬着窄小昏暗的楼梯。 本来行程是预定晚上才到家,却因为游览车在途中抛锚,所以一行人改搭客运各自回家。早点回家也好,趁这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又要努力卖面赚取生活收入。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家门前,一手撑在墙面上,大口喘息着。忽地,略垂的视线不意瞥见门外有双大鞋,那样式和尺寸看起来是男人的。 男人?家里什么时候有男人?没听过乔乔有什么男性朋友或是同学,所 以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么……会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又跑来要钱吗?心一 急,行李被扔在地上,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颤着双手把钥匙插入钥匙 孔。希望他不会打乔乔,拿乔乔出气!乔乔是她的心肝宝贝,千万不能有事 啊!她急得连手都在发抖,好不容易开了大门,映入眼帘里的,是散乱在地板 上的衣物。有男性的薄风衣外套、男人的牛仔裤、男人的衬衫,还有……她 认出了那是女儿的睡衣睡裤……竟然连内衣都有?张玉瑛沿着地板的衣物, 来到周妍乔的房门口。她不断起伏的胸口,证明了她的气愤和惶恐。一地的衣物隐约说明了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作梦都没想到,那不要脸的男人竟然连亲生女儿都欺负得下去。 狂怒加上担忧,让她没发现地上男人衣物是属于年轻人款式的,她直觉是前夫来要钱要不到,所以抓了乔乔出气、报复。 咬着牙,她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转身再走回周妍乔房门口。 深呼吸几口气后,她用力扭开门把,举着菜刀就往房内冲。“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看我怎么……阿、阿修?”在瞧清楚床上那紧拥她女儿的男人面孔时,她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匡嘟一声,菜刀落地。 怎么会是关书修?那个她很欣赏、很富正义感的年轻小伙子?床上,那裸着身子共拥一件被子的年轻男女,在听见尖锐的吼骂声时,双双从美好的梦中清醒过来。 “妈……”周妍乔惊愕地坐起身子。 被子滑落,露出她被男人疼爱过后留下红印证据的白皙胸口。她忙拉起被子,双手紧揪着被单,身子发颤,害怕地看着母亲。 妈妈不是说要晚上才到家的吗?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周妈妈。”关书修跟着坐起身子。他神情平静,大掌环过身侧人儿的肩头,将颤着身子的她搂在怀里。 “你、你、你……”张玉瑛指着关书修,愤怒、震惊、失望、伤心……种种情绪一古脑窜上,她话不成句。 视线跟随他的手臂来到女儿雪白的肩头,再游移到那张少女脸孔,“周妍乔,你——”张玉瑛连名带姓喊着女儿的名,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把衣服给我穿好,到客厅来!”转身,甩门,她神情绝望地步出周妍乔的房间。 看着砰然关上的房门,关书修眸光湛了湛。 说他不惊讶也不尽然,在张玉瑛进入房间时,他确实是有一瞬间的震愕:但随即一想,这样也末必是坏事,至少他和乔乔的情事被发现了,往后也不必再辛苦隐藏两人的关系。反正,他是爱定乔乔、要定乔乔了,大家迟早会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细细的哭音窜入耳膜,他收回心神,侧目看着那哭得可怜兮兮的泪人儿。 左掌心探上她被甩了一巴掌、已有些红肿的脸颊,“很痛吗?”周妍乔点点头,又摇摇头。 半晌,她忽然泣喘一声,用力搂住他的颈子,在他预侧呜咽着,“书修,妈妈发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看起来好生气好伤心的样子……书修,我们要怎么办?”吻吻她泪湿的侧颜,他低声道:“不要哭,有我在。我们好好跟她说,也许没有你想得糟糕,嗯?”“是、是吗?”周妍乔扬起泪湿的长睫,“可是妈妈看起来好伤心……”伸出大掌轻拍少女的裸背,他诱哄着,“乔乔,你乖,有我在,我会让她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的诚意。”关书修的目光落在角落她书桌上的照片,那是她和她母亲的合照,看得出来她们母女的感情真的很好。他眉微皱,突然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不会那么顺遂。 小手被大掌紧紧牢握住,即使他掌心如此厚实温热,她仍是抵挡不了那从内心深处不断冒出的寒意。 周妍乔颤着身子,一手紧揪衣襟,一手被关书修握在他手心里。迟疑地、怯怯地走入客厅,映入眼里的,是妈妈孤单坐在老旧沙发上,视线茫然,默默淌着泪。 红着眼眶,她看了眼关书修。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她的掌微微使了力,那掌心传来的暖意,就像在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陪着她。 吸吸鼻子,她咽了口唾沫后,微颤的红唇轻唤:“妈……”张玉瑛没应声,视线落在不知名处。 好半晌,才听她哑着嗓子问:“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妈妈?”不等周妍乔回答,她忽地转过脸,正眼瞪着让她失望透顶的女儿,语气变得激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啊?之前肉圆辉跟我说起你的事情时,我还不相信,直觉是他儿子看错人,没想到你们……难怪你最近时常留晚自习,假日也常说学校有事。现在看来,你是骗我的吧?你都和他出去是不是?”她指着关书修。 周妍乔抽出被握住的手,走到沙发旁,蹲在张玉瑛面前,“妈,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说——” “不生气?你要我不生气?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让我生气?”张玉瑛激动地嚷喊着,“我是怎么教你的?啊?努力养活你,每天卖面赚钱让你读书,就是希望你以后有好一点的工作,有好一点的生活,不要像我一样嫁了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弄到最后只能卖面来养家。结果呢,你给我读到和男人在床上厮混?” “妈,不是这样的,我……”周妍乔伸手覆上妈妈搁在腿膝上的手,却被用力甩开。 “你不要碰我!我没有你这种不受教、不听话、行为不检点的女儿!”张玉瑛站起身子,边喊边流着泪,“就当我没养过你,你以后想跟哪个男人上床都是你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你!” “妈……妈……”周妍乔哭得抽抽噎噎,满脸涕泪。她再度欲拉住张玉瑛的手,仍是被用力甩开。 “你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种女儿!”张玉瑛吼着。 望子成龙、望女成风,她和大部分的父母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乖巧懂事,用功念书,将来谋个好职业。岂料一直都很乖顺的女儿,突然做了这种事,这要她如何不愤怒、不伤心?才几岁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年轻就做了这样的事?万一怀孕怎么办? “妈妈……”除了流泪,除了喊着妈妈,周妍乔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关书修见她哭到打起嗝来,心一抽,不忍地上前扶起她。 “周妈妈,请别怪乔乔,要怪就怪我,是我不好。但我是真的喜欢乔乔,我会对她好、对她……” 摆摆手,张玉瑛阻止他说下去。“别跟我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老实说,我一直当你是个守礼的孩子,还挺喜欢你的,没想到你对我女儿做了这样的事。厩然你说你喜欢她,那就带走好了,我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你们走吧,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她神情憔悴,垮着双肩,拖着步伐转身往房间方向走去。 盯着母亲摇摇欲坠、恍若一瞬间老了十几岁的身影,周妍乔想起小学五年级时曾在夜里发着高烧,妈妈背着她一路跑到医院请求医生救她。 她真的、真的很不孝,这样惹妈妈生气。 不……不能让妈妈这样伤心、这样绝望。妈妈只有一个,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但是男朋友……男朋友……也许可以再认识。 闭了闭眼,她暗自做了个决定。 重新张开泪湿的双眼时,她一股气跑到张玉瑛身后。 “咚”地一声,她双膝跪地,双手用力握住张玉瑛粗糙的手。 “妈,不要丢弃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妈妈……” 张玉瑛未有反应,只是试图将手从女儿的包覆中抽离。 见母亲连头也不回,周妍乔转首睇着关书修,他亦在看着她。 他看着她的眸光里满是不舍,还有浓浓的爱恋。她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是真喜欢她,但是……但是……她深深凝望着他。那深深的注目中,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而最多的……竟是抱歉!热泪再次滚落前,她狠着心,用力指控自己心爱的男人,“妈,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喝了他给的饮料,然后、然后就是刚才你进门时的怒吼声了……”对不起,书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那张被泪水浸润得好湿好湿的红唇后,藏的是不能言说的歉疚。 关书修闻言,身子一僵。他黑眸瞠大,思绪一团乱。 “乔?”哑着嗓,他低声询问。 周妍乔垂落颈项,不再说话。 睇着那深深爱恋着,却不发一语的秀丽身影,他对她最后的信任和希望,在这一刻全数消失殆尽。 曾有的缠绵、曾有的缇蜷、曾有的真心,究竟换来了什么?他唯一仅存的感觉是:尘泺如冰。 凌晨一点。 “愈夜愈美丽”这句话,说的或许就是如此的情况,即使已经是这样深的夜了,却正是这家店最热闹、欢乐的时候。 沙滩。 这是间酒吧的店名。它的空间布置得很具特色,一进门,整片深邃的海蓝色墙面往内延伸,仿佛刻意要让上门的顾客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似的。而长条状的空间,也因为深蓝色墙面的关系显得更加修长。 坐在一楼,可以轻易看见二楼的墙壁。 二楼虽属于老板的私人空间,但将墙面特别设计成橙红色。像旭日东升般的橙红色,适度平衡了冷调的深蓝色汪洋。 当初老板会开这家店,纯粹只是希望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放松、休息,而在能有收入又能轻松的条件下,老板才决定开这家酒吧。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店会这样受欢迎,除了他的背景打响这家店的知名度外,也因为他有张好看的面皮,自是吸引了不少女客。 除了老板的因素外,这家店每晚十二点到凌晨两点,固定有花式调酒秀的演出,演出者是店里资历最深,曾拿下全国花式调酒冠军的调酒师。 这样的演出,让酒吧生意蒸蒸日上,甚至让同行眼红。有的客人是为了花式调酒秀,有的则是为了这名调酒师而来。 听说这名调酒师除了拥有高超的绝技外,面容也甚为俊俏有型。 那些酒瓶在他修长双手的操控下,甩瓶、抛瓶、接瓶……每个瓶罐都像是在跳舞似的,偶尔加上喷火秀,那景象就犹如风火轮,让人甚是惊艳。 他精采的表演、他清俊的面庞、他冷然中带着佣懒的眼神,吸引了无数的女粉丝,甚至还有富商太太开口要包养他。 那些女客人喜欢坐在吧台看他表演,还常找机会与他说话。酒吧里播放爵士乐,加上客人的说笑声,常让他听不清女客人说了什么。 他倾脸过去,女客人会乘机偷吻他的耳或颊,即便不愿意,但为了工作,他总是一记似有若无的笑容带过:殊不知他那样有着神秘味道的笑,更是让女客人迷恋。 像这会儿,吧台又挤满了他的女粉丝。音乐声加上女客人的尖叫声,让整个空间看来感觉更为拥挤。 周妍乔刚踏入“沙滩”门口,便被一阵烟味呛得猛咳。她看了看身边一脸兴奋表情的友人,问道:“真要在这里吗?” “当然啊。难得你可以不用那么早回家,当然要带你来见试一下这家店的魅力。”张晓筱拉着她,和另外几位同事往里头钻。 他们是某间诊所的护士和药剂师,最近因为季节变换,是流感的高发季节,是以诊所上门求诊的患者增多,相对的,他们的工作量也变得繁重。 明天是星期假日,诊所固定的休诊日,于是他们才会在张晓筱的提议下,相约下班后出来吃消夜、逛逛街,好慰劳这几日为了突然增多的患者而变得忙碌不堪的自己。 “是啦是啦,每次想找你吃消夜,你都赶着回家,也不晓得在忙什么,难得有这样大家一起出来的机会,你人也已经在这里了,那就多玩一点嘛。”王秀如也加入劝说行列。 “乔乔,说出来不怕你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夜店,你也看在我这个大男人是头一回上夜店,陪我坐一下啊。”说话的是药剂师,何廷夫。 “哎呀,乔乔,反正人都已经来了,就坐一下再走啦。好嘛好嘛!”张晓筱使出亏刃功,整个人在周妍乔身上蹭来蹭去的。 周妍乔摇了摇头,笑道:“好吧,就坐一下。”自她懂事开始,她便跟着妈妈卖面,总在学校放学后,赶到面摊帮忙:收碗、洗碗、送食物……这些都是她的工作。即使现在已经出了社会,拥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而妈妈也于三年前因病过世,但她仍保有以往的习惯,下班就回家,不晚归。像今天这样晚回家的情况,在她身上极少发生。 一行人走入“沙滩”,张晓筱像识途老马领着他们欲挤到前方吧台,却因人群过多而被阻挡在离吧台约二十公尺远的地方,她只好随意拣了张视野还可以的桌子,和大家一同落坐。 “没办法,人太多挤不进去,将就一下坐在这里。也是可以看到表演啦,只是没那么清楚。”她干笑几声,略带歉意地说。 这家店是她发现的,提议要带大家过来欣赏一下花式调酒秀的也是她,现在却没办法挤到前面去观赏,不禁对同行的同事不好意思。 周妍乔笑了声,右手托腮,“看你一脸失望的,那个调酒师真有那么帅?” “嘿嘿,那是当然啊,不然干嘛一定要你进来看一下?他真的很帅,帅到不行,听说这里的女客人如果不是为了老板,就是为了他而来的,你说他帅不帅啊?”张晓筱笑容如花。“不然你站起来看嘛,站起来应该可以见到他。” “看不到啦,前面人好多,我一直都没坐下,还是没能看到他!”王秀如伸长脖子,“真可惜,专程来看他,结果那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像你形容的那样,真的长得很帅?” “真的真的啦,我上次来有看到,他真的帅到翻过去耶!不只是动作帅,整个人都很帅!”张晓筱语气略显激动。“还有还有,他头发有部分是银色的,真的就是帅到翻过去啦!” “帅到翻过去?有没有那么夸张?”王秀如一脸狐疑,“有比咱们家卫医师帅吗?”她口中的卫医师便是自家老板,也就是诊所的负责人。 “他们是不同类型的帅啦!卫医师是斯文型的帅,这个调酒师是属于比较性格那一型的帅。”张晓筱笑得灿烂。 何廷夫看着正在热烈讨论美男子的两人,摇头笑了笑后,偏首看着周妍乔,“她们在聊的那位调酒师,你没兴趣看一下他的长相吗?”周妍乔微微一笑,背对吧台方向的她,并没因此而回头。就算晓筱口中所说的那位调酒师有多帅、技艺有多高超,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关于花式谓酒,她虽不会,但是……也算有某种程度的了解了。 八年前,她…… “乔乔,喝什么?”张晓筱微尖的声音,拉回她就要飞回那年的思绪。 周妍乔看了看服务生送上来的点餐单,当“anundtheworld”映入瞳底时,她的心抽了一下,深吸口气后,她看着还在等待的服务生,“请给我‘环游世界’,谢谢。” “哇,我还以为你会点普通果汁,没想到你点了调酒。”王秀如一脸惊讶,“那我也来喝点酒好了,喝什么呢……就这个吧。”手指停在点餐单上的“红粉佳人”。 “嘻嘻,干脆大家都喝酒好啦,这样比较high。”张晓筱睨了何廷夫一眼,“但是廷夫啊,我看你还是别喝酒好了,因为你等一下还要开车载我们回去。”何廷夫耸耸肩,还真的只点了柳橙汁。 待服务生二送上他们的饮品后,或许是酒精和现场的气氛让他们放松的关系,张晓筱和王秀如先后不胜酒力,两人说话声也因酒意而愈加大声。后来,还开始大声歌唱,外加表演动作。 “我虽然是个牛仔,在酒吧只点牛奶,为什么不喝啤酒,因为啤酒伤身体……”张晓筱哼着流行的国语歌曲。 “哎哟,那什么歌啊?牛仔只点牛奶,那他干嘛不去牧场挤牛奶,要跑到酒吧点牛奶喝?”王秀如整张脸搁放在何廷夫的肩上,双手挥舞着,“我来唱我来唱,我唱一首歌词比较合理的。”她清清喉咙后,开口唱着:“老板先来杯奶昔,要逃命前请你,顺便喂喂我那只小毛驴……” “咦?你这首和我唱的不是同一首吗?”打了个酒嗝后,张晓筱狐疑地问。 “不同啦,你那个是刘仔,我唱的是小毛狸。”王秀如脸红红,口齿开始有些不清晰。 “同一首啦!牛仔就是小毛驴啦!”张晓筱纠正着。 “刘仔是刘仔啦!小毛狸是另外一首啦!”王秀如坚持。 周妍乔笑看着醉胡涂的她们,再看看眼前杯里的液体。印象中她好像没有醉过,除了妈妈家教甚严不让她碰酒精之外,也是因为记着那年某个大男孩在海边对她说过的话的关系。 他说:“这是‘环游世界’,加琴酒、加薄荷、加凤梨汁,还有我的执念。我想带你去环游世界,所以它是我们的爱情酒。”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透着沉笃心跳声的胸口上。 在那时,她便悄悄在心底下了个决定——她只喝他调的酒。 所以除了他,别人调的酒她不会喝,也没想过要喝,就只因她一直坚持自己当年偷偷下的决定。但今夜,怕是要破了她对自己的坚持了吧。反正……反正她是没机会再喝到他调的酒了。 “乔乔,我看时间有些晚了,晓筱和秀如又醉成这样,要不要先回去了?”何廷夫看着靠在他肩膀醉得胡言乱语的王秀如,神情有些莫可奈何。 周妍乔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下了个自己也甚感意外的决定,“我还想再坐一下,可以麻烦你送她们回去吗?”“我没问题,但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吗?”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酒吧,又在这种深夜时刻,留下她一人待在这里,似乎不太好。 她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再坐一下就走。麻烦你先送她们回去,我看晓筱都快睡着了。”“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我先送她们回家。”何廷夫看了她一眼后。搀着张晓筱和王秀如离开。 周妍乔朝他们摆摆手,盈盈浅笑。 然后,她一个人静默坐着,即使身后的吧台有多热闹,她也未受吸引。因此,她没发现原来她一直搁在心头的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她。 凌晨近三点。 结束了花式调酒表演后,站在吧台里的两个男人,一个开始动手收拾吧台,另一个则是走进厕所做清洁工作。 吧台里的男人,懒懒地擦拭着洗净的玻璃杯,一双幽黑的深瞳淡淡扫了店里一圈。 店里的客人有一半是为了他的调酒秀而来的,是以在这个结束表演的时间,客人会陆续离开是很正常的事,而通常这个时候,他也会开始动手进行打烊的工作。 今夜和以往一样,客人在欣赏完他的演出后纷纷离开,只剩下两桌客人。 他淡瞥了眼坐在角落那一桌的客人后,深邃的眸光缓缓移向正前方那背对着他、现正趴在桌上的那位女客人身上。 她是第一次来的客人,打从她走进店里,他的目光便时不时朝她那方向看去。即使他忙着演出、忙着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客人,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眸光。 除了意外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但他毕竟在工作,无法细想太多,只知道第一步要做的,是先留住她。 她点了六杯的“环游世界”。关于酒精,她的底限在哪,他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是他教会她品酒的。 于是,他在她点的“环游世界”里动了比例,酒精的成分增多了。 这样的行为可耻吗?是有点,但又如何呢?曾经坦坦荡荡,却被指控下药,比起下药的谎言,他这样做算是有品了。 将玻璃杯全数擦干,适巧角落那一桌的客人过来结帐。在他们离开后,男人关了店外的招牌灯和店内的灯,只留下一盏最靠近那位女客人的晕黄小灯。 音响里,爵士乐已换成抒情歌曲,男歌手淡淡的歌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浮荡着。 他用毛巾擦干洗净的双手,走到周妍乔身侧。 弯下长腿蹲在她身边,他倾身细看她的脸。那本就秀气的鹅蛋脸,如今因她侧趴在桌上而被垂散下来的长发圈围住,投射在她脸上的鹅黄灯光,让她一张小脸看起来感觉更柔和娇小。 修长手指轻拨开覆住她半边脸的发丝,他瞧见了她的眉毛不知何原因地蹙着,那合上的双眼好湿润,连纤长的墨睫都染着几滴若有似无的晶莹水珠。 很久以前,他无数次幻想过她蓄长发的模样,而今,她不再是当年那齐肩的发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将她衬托得更美丽,美得让人屏息。 几年没见了呢?她看来还是这样娇小柔弱,这头已蓄长的黑发,让她看来更有一股别有风情的气质。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她的双腮浮染着香桃,色,让人看了好想碰一碰,甚至是咬上一口。 指节顺着她紧蹙的眉心,缓缓下移到她湿湿的眼眶,他用粗糙的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水痕,才发现还带着温度。 她可是梦见什么伤心事了?他轻轻一叹,将她左边的发丝勾拢到耳后,露出她饱满圆润的可爱耳垂。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也是她很敏感的地方,只须稍一轻碰,就会让她浑身轻颤。留恋地滑过那颗小痣,感觉指尖下的她颤了一下,然后她菱唇动了动,像在说梦话,他俊脸倾前,耳朵靠近她的唇。 “书修……书修……对不起、对不起……”在听见她口中吐出的呓语时,他身体一僵。 差点!差点就被她那份清新如兰的气质给混淆他的意绪。他睇着她的睡颜,深幽的黑瞳闪过两抹奇诡的火光。 我们的旅行都还没到达,提起名叫现实的行囊……男歌手激昂的歌声,和他阴郁的神情交叠。 他们的旅行……哈哈!心思翻转着,好半晌,某种想法窜出脑海,叫嚣着、张狂着。 他眨了下眼后,起身往吧台方向走去,抓起一旁的电话,他拨了个号码。 “泽欣,可以请秉恰帮个忙吗?”拿着话筒,他对着在电话另一端的老板这么说。 结束短暂通话后,那双深幽的黑眸悄悄移回那道纤细的身影。 周妍乔,是你不请自来。 嵌文中引用的歌词:牛仔很忙/作词:黄俊郎。 黑色翅膀/作词:彻。 第五章 静谧的街道,两个男人并肩而行,他们才刚自二十四小时营业,专卖清粥小菜的店家走出来。这是他们的习惯,习惯在酒吧打烊后,到附近这家店吃点东西,然后再各自回去休息。昼伏夜出,也算是他俩的最佳写照。 “老大,那是周妍乔吧?”憋了一整个晚上,咬着牙签的邱均伟总算达到机会询问。 毕业后,他和关书修一直保持联络,即使后来服役的单位不同,也丝毫不影响他们那份远比亲兄弟还亲的友情。再后来,适巧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在同一间酒吧工作。 调酒秀虽是因为关书修的技艺而特别推出的,但他好歹也是相关科系出身,所以整段调酒秀中,会有两人搭档合作的时候。两人感情原就好,现在又加上合作演出调酒秀,培养出来的默契自是不在话下。 “嗯。”关书修应了声。夜风掠过,带起他参杂着银丝的发。 邱均伟冷哼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什么人不遇上,偏偏是她。”关书修没说话,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静默地走着。 “老大,我说你也真奇怪,人家当年那样对你,你干嘛对她那么好,还打电话叫老板和彭老师过来照顾她?”啐!真搞不懂老大在想什么。想当年老大对那个女人那么迷恋,没想到却被反咬一口。 妈啦!真想飙脏话!还好他没要那个女人介绍她同学给他认识,要不然啊,他搞不好也会遇上一样的事。 靠!a片都骗人啦!什么美丽性感俏护士?娘的咧!自从老大发生那件事后,他见到护士就一整个不爽,满肚子鸟火啦!真的是……书读得好,心机就深沉。他呸!呸呸呸!“就算是不认识的女客人,遇上她们酒醉时,也是要好好处理。万一让她们出了事,我们也难卸责任。”关书修语气平淡。 “哼!不是说她要当乖女儿吗?怎么现在倒是可以在酒吧喝到醉啦,她不怕她那个妈又不认她?”啐了一声,吐出口中的牙签,邱均伟一脸不屑。 “那是她们母女的事。”关书修垂下眼,盯着自己不断前进的鞋尖。 酒吧就在前方不远处,他的第一步计划逐渐成形。 “想当乖女儿,就不要答应你的追求啊,又没人逼她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邱均伟略带不满,“想和你在一起,自己就要有担当,怎么可以在她妈妈面前那样说你?敢做不敢当,真不知道她的书是读到哪去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当年是他不在场,要不然啊,他一定把周妍乔那女人骂到耳朵生疮、脚底流浓、头顶长虱子。 关书修耸了耸肩,“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别提它。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激动,当时就不把事情告诉你。”邱均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老大,你到现在还这么帮着那个女人,不会是对她旧情难忘吧?”旧情难忘?关书修抬眼看着前方拉下铁门的酒吧。 是旧情难忘吗?其实是从不曾忘记她。没让他遇见便算了,现在让他再遇上她,他当然有他的打算,只是他没必要对任何人说出他的想法。 见他不说话,邱均伟苦着一张脸,“老大,我猜对了吧?你真的对她旧情难忘吧,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那是因为没遇上顺眼的。”这是实话,也是假话。 因为顺眼的女人,从来就只有那一个,却伤他那么深。那么,他还敢再有顺眼的女人吗?“屁啦!老大,你每天站在吧台,见过多少美丽的女人啊,怎么可能没顺眼的?像今天晚上,不就有一个穿低胸洋装的女人对你放电?我看她就不错啊,脸蛋超正,身材超辣,怎么看都比周妍乔那个老爱装乖乖女的女人顺眼。”“是你看顺眼吧?”懒懒地,关书修掀了掀薄唇。 “呃?”邱均伟搔搔头,“是还……还不错啦!”被一语戳破心中事,真不愧是他崇拜的老大。 “我到了,你回去吧。”关书修站在酒吧门口,侧目睇着他。 “老大,不是我要念你啦!我看你真的对那个假乖乖女还念念不忘。这样不好,你应该再去认识其他女人,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可爱的女人真的很多啦。” “我跟你讲喔,那个……喂,老大啊——”邱均伟张大嘴,看着前方那迳自拉起铁门,没打算理会他的关书修。 “再聊下去,天都亮了,你快回去。”关书修弯下身子,钻进半开的铁门,然后探出头来催促着。 “老大,你急着进去是不是要去照顾那个女人?我告诉你,你这样不行啦!当年你被她那样陷害,没找她报复已经是对她很客气了,你就不怕她又来当年那一招?”邱均伟一脸不爽。 “阿伟,我有我的分寸,你回家吧。”关书修表情平静,淡声说完后,拉下铁门。 “啊?老大,我还没讲完耶。老大?老大?”邱均伟拍了拍铁门。十几秒过去,见里面的人不再有反应后,他只好转过身朝停放机车的地方走去。 脚下踩着了一颗石子,他大爷又一个不爽,狠狠踢起石子,然后听见不远处传来被他脚下流弹袭击到的野狗,发出哀鸣声。 铁门后的男人,在门外的声响平息后,敛下眉目。 他真有分寸?蓦然间,他竟不确定自己即将开始的游戏,究竟对不对? 轻浅的阳光自窗口采了进来,在地板上迤逦出长长的暖黄光。 床上人儿翻了个身,一张粉嫩的鹅蛋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那瞬间,鼻问吸入枕头套上残留的气味,她心一震,眼眸倏然睁开。 映入眼中的不是她熟悉的摆设、家具……这不是她的房间!慌乱坐起身,周妍乔试着回想昨晚的一切。 记得从诊所下班后,她和晓筱他们出来逛逛,然后晓筱说要带他们去酒吧见识一下花式调酒表演。还有看看那很帅气的调酒师。 她跟着大家到了酒吧,点了“环游世界”,然后……然后……捧着头,她想起自己后来似乎醉了,再然后……隐约记得有人靠近她,那人还拂开她的发,最后指尖在她左耳珠上流连不去。 心一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 这里曾有一个人对它爱不释手,老爱在上头轻抚,他说那是她的性感带。 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那个人对她左耳垂上的小痣留恋不已。 她眨了下眼。那么,昨晚迷糊间,靠近她的那个人会是……甩甩头,她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是他?但若不是他,还有谁会那样注意她左耳珠?双眸在房里打量了一圈。简单的家具,冷调的色彩,感觉好冷然、孤单,住在这里的人像是不会久居,随时都要离开似的。 她的目光落在身上那滑落到腰间的被单,然后缓缓游移到同系列样式的枕头套。方才只觉气味不同,现在却隐约闻到淡淡的酒香味。 她抱起枕头,忘了自己处在陌生地方应该要紧张的,只是怔怔然地呆坐着。 “咦?你醒来了啊!”房门忽地被打开,走入一个穿着布丁狗睡衣,编着长发辫、发辫自颈后绕到胸前垂放,鼻梁上还挂着黑框眼镜,模样算得上是可爱的女人。 周妍乔扬起长捷,困惑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女人,“你……”她微张着红唇,寻着最适当的问句。 仿佛明白她的疑问似的,女人笑道:“你在楼下喝醉啦,所以就让你上楼来这里休息。”所以,她还在酒吧了? “是你扶我上床的?”偏着头,周妍乔打量女人的身材。那样清瘦的体型,有可能移动得了醉了的她?女人笑眯一双大眼,“当然不是。啊,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彭秉恰,是这家酒吧老板的朋友。小姐,以后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喝这么多酒,很危险的。还好我们这家店的老板有一点背景,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要是换了别的地方,你若遇上存心不良的坏人那该怎么办?” 苦苦一笑,周妍乔淡淡开口:“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伤心事吗?”彭秉恰在床沿坐了下来,“我跟你讲喔,女人喝酒真的不是好事,很容易不小心吐露出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而且也很容易在意识混沌下,和男人发生不寻常关系,这样会吃亏的耶。”虽然自己也曾酒后吐真言,也曾酒后失身,不过对象是她喜爱的男人呀,那倒没什么关系。但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她那么幸运,是失身给自己心爱的人。 “你在说你自己吧?你吃了什么亏?失身给我很吃亏吗?”面貌清秀,带点稚气味的男人脸庞,突然出现在房门口。 他裸着上身,露出浅麦色的精实胸膛,下半身是条深色的低腰牛仔裤。他斜倚在门抛,表情似笑非笑。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彭秉恰在瞧见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影时,微微怔愣住。 “你下床时我就醒了。”男人走了过来,动作无声,却藏着一股危险的力量。“失身给我真的很吃亏吧?” “呃……”彭秉恰干笑几声,“不、不是啦,我只是比喻嘛。”男人忽然拥住她,低首给了她一记火辣辣的热吻,直到她推开他。 “喂!你、你怎么这样子啦,还有……还有别人在耶!”她红了脸。 “那又怎样?我吻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对吗?”男人耸耸肩,视线越过她落在周妍乔脸上。“这位小姐,你可以把我女朋友还我了吗?为了照顾你,她一整个晚上每隔一小时就过来看看你,不只她没睡好,我也没睡好。”昨晚他待在彭秉怡的住处,本来想好好和女友爱爱的,怎么知道突然接到书修的电话,然后两人就从她家赶过来酒吧。而关书修在拜托秉恰照顾这个醉酒的女人后,人就不见踪影。 他是不知道书修和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关系,但受人之托,他也该确实照顾好人家,现在人醒了,他应该可以把女友要回去了吧?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周妍乔闻言,忙起身下床。 “你不要理他啦,他讲话就是那样。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你再多睡一会儿没关系的。”彭秉恰语气诚恳。 “我很好,谢谢你的照顾,我真的应该要走了。”周妍乔拉整身上那套皱得乱七八糟的护士服。 “小姐,我是酒吧老板卫泽欣。不是我不留你,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下次你再来时,来找我吧,我请你喝酒。”男人从牛仔裤口袋里翻出一张酒吧的名片,递给她。 没办法,他向来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尤其她长得还不赖,他更没理由对她摆脸色:但是现在他只想“怜”自己的女友,所以不能怪他脸臭。 “咦,你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做?”彭秉怡狐疑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失身给我很吃亏吗?反正你已经失身给我很多回了,再失身一次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亏嘛。”说完,他拦腰抱起彭秉恰,迈开长腿往外走。 “咦?啊……啊啊,你不要这样子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彭秉恰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你再哕唆,我就让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失身。”男人出言恐吓。 “啊!不要啦,拜托拜托……”彭秉恰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会怕就好……”男人低声笑了笑。 “真是!这男人有时还真幼稚,可她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男人停下脚步,回首睇着周妍乔,“喔,对了,我们只是代为照顾你,那个把你抱上楼来的,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不过他现在不在。如果你想跟他道谢的话,有空记得过来。”带着探究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后,他抱着心爱的女人消失于门后。 这房间的主人?周妍乔面露迷惘。会是她的朋友吗?望着那离去的男女,她突然想起自己。 如果当年,她没有指控心爱的男人,也许现在的他们,也是这么甜蜜地过着两人的生活吧?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周妍乔叹了口气,捂着有些泛疼的额际,她步出房门下楼。 在她走出酒吧大门后,隐藏在暗处的男人才缓缓走出来。 他眯了眯黑眸,跟着步出酒吧大门。 星期一的诊所总是异常忙碌,大概是周日休诊的关系,许多患者在休诊后的隔日,纷纷上门求诊。 周妍乔尚未踏进诊所,就从玻璃大门见到了里面等候的病患已将整个空间占满。她微讶,然后推开大门,一路喊着借过借过,终于挤进那扇推门,走到挂号柜台后。 才踏进柜台,打了卡后,一旁双手忙碌不堪的药剂师何廷夫轻声开口:“怎么迟到了?不会是前晚喝醉,醉到现在吧?”“半路机车抛锚,我也很不愿意的。”她耸肩,将随身包包搁进私人置物柜里,拿出浅蓝色的口罩。 “前晚还好吧?有安全到家?”现在问好像晚了点,但总是要找点话题聊。 周妍乔淡笑了声,“当然是平安到家。”没必要让大家知道她其实醉倒在酒吧。 “哎哟!今天人真多,外面路过的人看到里头人满为患,大概会以为今天看病免费。”刚接完一通预约挂号的电话,王秀如也走了过来,她还得帮忙写药单。 “义诊吗?卫医师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何廷夫笑了声。 “噗!他不是你麻吉吗?还这样讲他!”王秀如噗笑出声,又说:“你现在领人家薪水耶。”“就因为是麻吉,才敢这样讲他。”何廷夫又笑。然后看了看手中药包上的姓名,在领药窗口喊了病患的名。 周妍乔笑了笑,没打算加入对话。她戴上口罩,走到诊间,对临时代替她跟诊的护士颔首道谢后,她走到一旁,看着电脑萤幕上的挂号名单。 诊所八点开始看诊,现在不过才八点四十一分,却已经有五十多个挂号病患,难怪刚才秀如会开那样的玩笑。 见卫医师还在问诊,她按了就诊序号的铃,拉开诊间的门,喊着下一个病患的名字。没见到有人反应,她走到候诊间,抬眼看了上面萤幕闪动的就诊序号,确定自己按过铃提醒等候的病患。 她一路走着,一面喊着病患的名字。然后,她在诊所外面找到了病患,是名幼童。她领着抱着幼童的母亲,往诊间方向走,因人过多,她不小心踩着了一只脚。 没注意对方长相,她只是看着那只被她踩到后,随即印上她脚印的黑色鞋面。“啊,对不起。”她未抬眼,只是低首道歉后,领着患者走进诊间。 陆陆续续,患者来来去去,她忙碌到只能专注于工作,直到她按了就诊序号的铃,然后看着萤幕上头的名字,欲走到诊间外面喊下一个患者进来时,她呆愣住了。 关、关书修?同姓同名?还是……在萤幕上头的名字后方,她看见了出生年月日,可以百分百确定是他。若说同姓同名是有可能,但连出生年月日都一模一样,机率就不大了。 她,就要见到他了吗?这些年来,不敢想过会再过上他,那么,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要以这种方式见到他了?“妍乔?”身穿白袍的男人唤了她。 见她未有反应,他蹙起眉,再唤:“周妍乔!”“啊?”男人微扬的声嗓召回她的注意力,她回首看着桌后的白袍男人,“卫医师?”男人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该请下一位病患进来了?”“呃……”愣了两秒,她点点头,“对。”“今天是怎么了?上班迟到,现在又心不在焉?”卫医师低声询问,长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没、没事啊。”她笑得尴尬,“我去请病患进来。”低着头,她步出诊间。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抬眼看候诊间的病患。 深深吸口气后,她微颤着身子,开口唤了那多年未曾出口的,让她眷恋挂记在心底的,每每想起总是心痛至极的。男人的名字——“关书修。”真的是他。 那双记忆中的俊眸依旧深幽不见底,原就顽长的身躯似乎又高了点,但也瘦了点。他薄唇抿着,眉间染着轻郁,身体的病痛似乎让他很不舒服。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改变,唯一让她意外的是他那头近三分之一的银色发丝。那黑发中参杂着隐约可见的银丝,让他看来多了份沧桑味。 是刻意去染的,还是……“要打针,打一针会让你比较舒服。”卫医师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打针?她看了医师一眼。 一般诊所的护士里,一定要有一位护理师,她是这间诊所唯一有拿到护理师执照的,所以注射打针除了她能进行之外,就只剩医师本人。今天她在,当然由她来进行这个工作。 “有问题吗?”卫医师见她面露困惑,不禁浓眉微扬。 周妍乔摇摇头,“没有。”他应了声,转而笑看着关书修,“你先到那边等候,等一下护士会帮你打针。”关书修没说话,站起身子朝医师手指的方向走去。 周妍乔从何廷夫手中接过针筒,看了眼继续看诊的卫医师,知道这个工作她是无法推掉后,紧张地走到关书修身边。 男人的视线未与她有所交集。从他跟着她进入诊间,到现在等着挨这一针为止,他的目光不曾在她脸上停留。她戴着口罩,声音透过口罩变得有些闷沉,加上口罩遮去大半张脸,也许他根本不认得她,她何必紧张呢?她走近他,在他身侧停住。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发现他的睫毛很密很长,他眼睫未有眨动,目光似乎是停留在某一处。视线再往下,她发现他右脚鞋面脏了,有个很明显的脚印…… 她微讶地瞠大眼睛看着他的鞋,那不就是她方才在候诊间踩到的那只黑鞋?通常被踩的人,大部分的反应应该是会看一下对方,那么刚才他是不是注意到她了?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暗暗深吸口气,周妍乔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微哑着,“要打手臂,麻烦请把袖子拉高。”男人依言卷高左手的袖子,未与她有交谈,好像打不打那一针他都无所谓似的。 左手探上他左上臂,握住他,才发现他体温高得烫人,心狠抽了下,她拿起酒精绵片,轻拭他左上臂的麦色肌肤。 但拿起针筒时,她却呆愣住。 手心下那属于他的肌肤、他的体温,如此真实确切,他就在她眼前,而她却没办法和他打声招呼。 曾经是那么相爱、那么亲密的两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即使面对面,也像是陌生人的局面呢?关书修见针筒迟迟未落下,不禁扬高眼睫,看到的却是周妍乔转过身子的侧颜。 这一针她打不下去啊……放下针筒,她转身走到白袍男人身侧,带着细细浅浅的哭音,低声说:“卫医师,我人不舒服,可以请你过去帮他打吗?”不待卫医师有所回应,她顺着诊间后方的走道离开,跑到较隐密的领药处。 关书修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她几乎是仓惶逃开的背影。 这个感冒是意外,却来得恰恰好。 那日,她离开酒吧后,他跟在她身后。他知道了她目前的住处,也知道了她上班的地方。而突如其来染上的感冒,打乱了他原定的计划,却也让他有这个机会走进她上班的诊所。 无妨,这感冒对他原先的计划影响不大,他依旧可以继续他的游戏。 乔乔……周妍乔,你准备好加入游戏了吗? 第六章 倚在街灯下的男人掩嘴咳了声,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公寓,三楼的窗户透着光。 突然染上重感冒,让他身体极不适。以往生病从不进医院或诊所的他,这次却为了她,不得不找上她工作的诊所报到。 从事吧台调酒的工作,他一直把个人的卫生习惯看得重,这次病得突然,症状又相当明显,为了不把病毒传染给客人,他今晚已请了假。既已请了假,就趁这机会过来这里。 早上去了她上班的诊所看病,他虽刻意避开目光,也未与她有交谈,却悄悄将她的动作、表情,一一收进眼里。 从她在诊所外停机车时他就瞧见她了。然后她经过满足病患的候诊区,挤进挂号柜台后方,跟着她不小心踩着了他的脚,道了歉,后来她唤了他的名,他随着她进入诊间。 跟在她身后,隐约能嗅到她发上洗发精残留的香味,长及腰的乌丝在她背上左右轻晃,像缓缓轻飘的黑绒布;那质感,让他多想什么也不顾地探掌抚上她的发。 她在他身侧,软嫩小手握住他手臂时,他感觉全身血液的奔流变得急速,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仍是年轻小兽的自己般,他左胸异常骚动。 然后,他听见了她细微的叹息声,接着她放下针筒,离开他身边。 意外于她带给他的那份撼动,尤其当她软嫩的手握住他手臂时,那温润的触感,还有她淡淡的发香,都在在提醒着他,关于当年那段曾有的美好回忆。 一直到她逃开,他才猛然自回忆中清醒。 为什么……还是会想起甜蜜的那一部分呢?不是该记取教训的吗?抬眼看着对面三楼的窗口,关书修深邃的黑眸抹过两簇火花。 那年,她指控他,他没为自己辩解,感觉上他似乎成了迷奸者。 虽然她母亲后来没对他说任何一句话,连苛责都没有,只是冷着脸带她走进房里,留他一人在客厅;但隔日他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双亲的质问和责难。 他永远都记得父亲当时的嘴脸。 父亲指着他鼻子骂道:“早就叫你不要念那什么放牛学校,结果咧?给我惹事,还把人家乖巧的女儿搞到床上去,被人家的妈抓到。人家还未成年咧,还好人家妈妈不跟你计较,没开口要求赔偿。人家今天是来请我好好管教你,别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你喔,我的面子全让你丢光了!”因为她,他和父亲本就不佳的父子关系更是糟糕,就连母亲也对他失望,认定了他的不是。 后来,他听说她们卖了房子、面摊也顶了出去,搬走了。 之后,他毕业,家里希望他继续升学,但他执意自己的兴趣。为了调酒,他和家里闹翻,一个人搬了出来,不多久便进了军中服役。退役后,在酒吧找到调酒师工作,后来才来到现在的上班地点——“沙滩”那一夜在“沙滩”见到她,他诧异,但更多的是当年来不及对她发泄的愤怒、绝望,还有一份心酸。 他心酸自己执意要爱的人,却是第一个背弃他的人。 关书修笑了声,带点自嘲意味,喉头被笑意带出一阵灼痒,他掩嘴咳了两声。咳声止歇,他侧目看了看两方来车,试图走到对面那栋大楼,却意外见到那不知何时已立在对面大楼门口的人儿。 他眯了眯眼,薄唇勾着淡淡的、冷冷的浅弧。 很好,猎物自己急着跳入陷阱,他省事多了。 周妍乔在踏入浴室前,先将房间面对马路的那扇窗关上。虽然待在室内,但冷风还是会从开启的窗口送入,所以她习惯洗澡前先关窗,等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再开窗。 关窗的同时,她看了一眼窗外,不意发现对面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他头微低,让她无法瞧清他的面庞,但能知道他身影俊挺。 洗完澡,头发也吹干后,她走到窗前将窗开一小缝,然后拉开窗帘。离开窗口后,想起刚才见到的那道身影,好奇心让她再回到窗口,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她偷偷拉起窗帘一角。 男人的脸微仰,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惊呼一声,迅速放下窗帘。 是、是他?早上在诊所时,他认出她来了吧?否则怎会那么巧,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对面?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他又为什么会站在对面?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争着冒出头来。 他是她这些年来一直放在心底的人,很想他,却不敢想像能再见到他,所以早上在诊所看见他时,她心乱如麻。再者,她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记得她,她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他人就在对面,就看着她这里,那不就证明了他记得她?也是,毕竟她那么深那么深地伤害过他,他怎会忘呢?但终究,她是欠他啊。 欠他一个道歉、欠他一个公道、欠他对她的情感、欠他好多好多……就算他出现的目的是想要报复,她也应该承受不是?再偷偷掀起窗帘一角,确定他还在后,周妍乔迅速换下身上的睡衣,随意套上一件连身休闲棉裙,开了房门。 路灯下的身影那么俊挺,那张有棱有角的面庞那么清俊,他还是那样容易就夺走她的目光。见他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掩住嘴,肩头颤了颤。 依她的专业,她知道他在咳嗽。 这样凉的夜里,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房间窗口,究竟为什么?周妍乔看着自己急忙跑下来而未穿鞋的脚尖,轻轻喟叹一声。再度扬睫时,对上他的黑眸。那瞬间,四周空气彷若凝结,时间就这么静止。 四目相接,即使因为距离看不清对方眼中的情绪,但仍能感受到那波光传递间所带来的震撼。毕竟这是八年不见的他们,重逢后头一次和对方的视线交会。 直到一部联结车经过,庞大的车身阻隔了两人的视线,周妍乔心一提,眼睛莫名发酸,就怕他会不见。 早上在诊所时,她尚处于见到他的震愕中,没能好好把握住机会。现在他人就在对面,她怎能再让他离开?待联结车的车身消失眼前,再度见到对方时,她看到的是他依旧立在路灯下的俊挺身影。松了一口气后,她侧首看了看两方的来车,然后举步走向站在对街的他。 “……书修?”立在他面前,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喊出那让她想来总是心痛的名字。 “怎么下来了?”关书修眉目淡柔,路灯的鹅黄光线将他晕染得好不切真实。 他真的、真的在她眼前?怯怯地伸出手,她抚上他冰凉的脸庞,“真的是你、是你啊……”细白手指画过他浓眉、他眼尾、他鼻梁,然后停留在下颚。 “早上在诊所看见你,好震惊,也很开心,但却不敢认你,就怕……怕你不记得我了。” 关书修笑了声,“怎么会不记得你?”抓住那只小手,他又说:“你在工作,我不好打扰你,所以现在才来找你。”“你是说……你专程来找我?”她仰起脸,双眸中有着藏不住的喜色。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是专程来找你的。”关书修深目闪过光芒,“后来,听说你们搬走了,我问了好多人,却都问不到你的消息。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我?”她闻言,胸口涌入绵绵的暖意。 “是啊,我一直在找你……”大掌松开她的手,改而抚上她的脸,他因感冒而变沙哑的声嗓,在夜色里听起来,更是显得迷人性感。 “前几晚在酒吧见到你,我很……惊喜。”酒吧?她想起那家“沙滩”,也想起隔日醒来后,酒吧老板说过的话。“你是说‘沙滩’吗?” “嗯。”长指轻刮她柔嫩脸颊。 她登时明白了。“所以那晚是你抱我上楼的?”他轻笑了声,“是我。我在那家酒吧工作,你睡的那个房间是我的。”周妍乔双眸瞠大。原来晓筱说的那位调酒师,就是他啊……缘分真巧妙不是?“为什么我醒来后却没见到你?”不是她的错觉,那晚她隐约记得有人摸过她左耳垂,那个亲昵的动作,向来就只有他会做,也只有他能做。 关书修顿了一会儿,才徐声道:“因为突然见到你,太震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才好。说来好笑,一直在找你,等到你真的出现了,我却又乱了心绪。隔日你离开酒吧,我跟在你身后,才知道你住在这里,还有你上班的地方。”他目光深幽幽,偶尔经过的车灯倒映在他眼中,让那双黑瞳看来像是藏在深海中的奇石珍宝般,璀亮迷人。 他说的那种感觉,她明白。早上在诊所看见他,她不也是一样的反应?小嘴张合了几次,她才细声道:“早上在诊所看到你,我也是、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吗?”粗糙的指腹滑过她唇瓣,他俊脸倾前,在她敏感的耳畔,低声问:“那这样……算不算是我们有相同的默契?”当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下唇缘时,她轻颤了一下。而他暖暖的气息突然拂过她的耳廓时,她感觉心跳似乎变得快速了。 “我……”垂下眼,她红了一张芙蓉脸。 想像过无数个与他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个是这般带着暖昧气氛的。她从来就抵抗不了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要软成泥。八年多以前是如此,现在还是一样。他的声嗓、他的气息,在在都能魅惑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让她跌入其中,迷醉不已。 站直了身子,关书修捧起她的脸,“八年了,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妈妈把房子卖了,面摊也顶让出去,我们就搬到这里。”她扬起长睫,对上他缝蜷的目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找我。我以为、以为你……”末说的话语被他打断。 那年事情发生后,她没再见过他,一来是不敢再见,就怕妈妈生气;二是因为对他感到抱歉,心虚不已。 “这几年过得好吗?”他指腹轻抚过她的红唇。 不急,他不急着听她的道歉,这样游戏才好玩。 “还、还可以。” “你妈妈……她好吗?”周妍乔垂下眼睫,“她三年前去世了。” “抱歉,我不晓得她……”关书修猛地松开双手,讶异这个讯息。 真是可惜,她妈妈无法参与了。 “没关系。”她摇摇头。摇头的动作带起发丝,落在颊畔的长发将她一张小脸圈围得更小。 修长手指抓住她颊畔的发丝,轻轻勾拢到她耳后。“那么这三年来,你都是一个人?”他亲昵的举动让她心一颤,像是回到八年前的他们。 双颊浮染上暖意,她点点头,轻应了声,“嗯。” “一个人很辛苦吧?”他的长指滑过她眉眼,深目闪着异样光芒。 “不辛苦。”他手指像有电流似的,惹得她浑身又是一阵软麻。 “你呢?你过得好吗?” “马马虎虎。”他笑了声,却又带起一阵咳嗽。 见他肩膀抽动,她一只手忙轻拍他的背。“外面气温低,你又感冒,先上去坐一下好吗?”他手握拳抵着嘴,看了她一眼后,浅浅笑着,“不了,时间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她还没跟他解释当年的事情,她没还跟他道歉啊。 关书修点点头,嘴角含笑。 “可是……”周妍乔咬着唇,欲言又止。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质问她当年的行为,那不是一般人都会有的反应?他的态度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点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嗯?” “我会对妈妈那样说,是因为害怕失去她。她为了养我,很辛苦卖面,我不想让她伤心绝望,只好说了那样的话。”她看着他,迳自解释了起来,语气平缓,但双眼却是湿润的。“对不起,是我不对,不但没有勇气去争取我们的感情,还那样伤害你。” 关书修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黑眸中漾着的光芒,神秘又复杂,很难辨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真的很对不起。书修,我不是存心伤害你的,我一直很后悔,后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也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懂得去保护我们的感情。”泪光涌现,她胡乱抹去后,又道:“后来我跟妈妈解释过那件事情,她曾说过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她要当面跟你好好道歉,只是很可惜,她不在了。” 这几年来,她活在自责当中,每每忆起他,总是心疼万分。她永远记得当她指控他对她的行为时,他眼中涌现的绝望和痛心。 “不要哭,我不怪你。”男人伸掌接住挂在她下颔许久,终于落下的那一滴晶莹。 “你不怪我、怨我吗?我曾经那么自私过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完全没想过你。” “我明白你的难处,你怕你妈妈伤心,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不怪你啊。”关书修揉了揉她发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周妍乔缓缓摇头,挂着泪的小脸染上轻浅的笑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但我告诉自己,就算你恼我、怨我、怪我,甚至是恨我恨到想报复我,那也没关系,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会一一承受。”承受?他忽然朗笑出声。乍看他像是欣喜而笑,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是一个嘲讽的讥笑。 “傻瓜,你在说什么?时间真的很晚了,你快上楼休息,明天要上班不是?”笑音止歇,他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她。 “我……”她想再和他相处一会儿。 “晚安。”他倾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后,便转身离开。 睇着他转身的背影,周妍乔怔然。他……吻她?尚不及完全消化这个讯息,只见他突然回过身子,走回她面前。 “对了,一直忘了问。”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夜风轻轻吹扬起他的发,那姿态甚是帅气迷人,“现在,你有男朋友吗?” “呃?没、没有。”他的目光好灼热,强烈得让她一张小脸蓦地刷红,她想起当年他追求她的方式。那么现在,他是想…… 他笑了笑,“那很好。你快上去吧。”很好?那是什么意思?见她迟迟未有动作,关书修笑着扳转过她的身子,在她身后催促道:“快上.去,我在这里看你上楼后再离开。” 周妍乔侧颜看他,只见他又笑,“上去啊,外面好冷,你快点上去,我才能快点回家洗热水澡。”他指指自己喉咙,提醒她他尚感冒着。 这话真有用。马上见她越过无人的马路,走到对面,在进入大门时,她转过身子朝他挥了挥手后,消失在门后。 男人笑容在瞬间敛去。 乔乔……游戏一旦开始,就无法喊停了。 第七章 已降下铁门的诊所门口,面貌清丽的女人静立着。 她一会儿看看两方来车,一会儿抬眼看着夜空,一会儿又低首看看鞋尖。 微微勾起的嘴角轻浅掀动着,她正哼着不知名的歌儿。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嚷喊,跟着肩上多了一只手,吓得她全身颤了一下。 “哇——”张晓筱笑出声,“吓到你了厚?哈哈!”看清来人后,周妍乔吁了一口气,睨了眼还在得意自己行为而开朗笑着的同事兼好友,轻拍胸脯,“你真的吓到我了。”“嘿嘿嘿!谁教你那么不专心呢?”张晓筱指了指一旁的机车,“我已经把诊所的灯关了、门锁了,连车子都牵到你身边来了,你还没发现我的存在。” “说!你在想谁啊?想到连我站在身后都不晓得。”“哪、哪有!”被猜中心事,周妍乔别转过脸。殊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增添一股别有风情的娇羞姿态。 “少来!听说最近有个男人几乎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喔。还听说,对方长得很帅……”张晓筱忽地贴近周妍乔,一脸暧昧,“说嘛,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不说呢?” 周妍乔咬着下唇,颊畔染上粉嫩色彩,“是谁那么大嘴巴?” “哈哈!那就是真的有那个男人的存在嘛。”张晓筱弹了下指,“我就说,我的第六感很准的。”周妍乔一怔,才明白她话里意思。 “你套我话?” “宾果!”张晓筱继续追问:“快说嘛,是哪家的男人让你最近每天都带着这么甜蜜蜜的表情啊?”深知晓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周妍乔老实吐出,“是‘沙滩’。” “沙滩?”张晓筱偏头想了一会儿,才怪叫出声:“你是说……那个酒吧?” “嗯。”周妍乔点点头,表情有着淡淡的羞涩。 “不会吧?你不是才去过一次?一次就和人家老板看对眼了吗?”像是想起了什么,张晓筱又道:前几天才听廷夫说起,他说那家酒吧老板,是卫医师的弟弟开的店耶。你真的看上卫医师他弟弟呀?”周妍乔闻言,想起酒吧老板。原来那个人是卫医师的弟弟……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兄弟的兄弟。 笑了笑,她轻道:“不是老板,是那里的调酒师。”张晓筱张大了嘴,“调、调酒师?不会刚好是我很喜欢的那一位吧?” 周妍乔好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晓筱,就那么刚好耶……” “哇!想不到你惦惦吃三碗公,才去一次就把到他。”幽幽一叹,周妍乔细声开口:“其实我和他是旧识。” “旧识?”被勾起了好奇心,张晓筱拉住她的手,“怎样的旧识?快说给我听,快啦快啦!” 周妍乔微偏螓首,一张粉嫩小脸在夜色烘托下,显得有些迷离。“我们……”忽然间,一道刺眼的光线朝她们而来。两人同时将脸转往光线来源的方向,瞧见一部机车从对街回转过来,然后在她们五步远的距离停下。 骑车的是个男人,他未将车子熄火,只是坐在机车上,推开全罩式安全帽的镜片,目光深幽幽地投射过来。 “他来了。”周妍乔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辆机车,还有那对漆黑的深眸。 “虽然被安全帽遮去大半的脸,但还是好帅啊!”张晓筱一脸痴迷。 周妍乔笑了笑,甜声道:“那我过去喽,你自己骑车回家要小心。” “去去去!快去找你阿娜答温存,少在我这种孤单的可怜虫面前甜蜜。”轻推了推她,张晓筱笑说。 朝她摆摆手,周妍乔绽着两朵瑰丽的笑花,走近停在前面的机车。 “这样每天接送我,很累吧?”她接过男人递来的安全帽,柔声问。 自从那一晚他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而他也得到答案后,每天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接送她上下班。 “不会。”把机车熄火,关书修长腿跨下机车。 “我上班时间不一定,有时早班、有时午班,你吧台的工作本来作息就不正常,现在为了我,还得另外抽时间出来载我,这样对老板很不好意思。所以我想,以后我还是自己骑车就好,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她睇着眼前的男人,那眼下淡青色的阴影,不证明了他很疲累?关书修静睇她片刻,才缓缓开口:“载你花不了我多少时间。至于吧台还有其他人在,我出来一下不是什么问题。”拿过她手中的安全帽,他为她戴上。扣上扣环的同时,长指刷过她因夜风吹拂而泛着凉意的面颊。 “冷吗?”指节在她柔嫩的腮颊滑动。 摇摇头,她甜甜笑着,“有你在,不冷。”有你在,就不冷……脑海中霍地闪过某个雨夜。 那时,被雨打得一身湿的她,这么说:“抱着你,就不冷。”话说得这样笃定坚决,好像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她都不惧似的;那为什么遇上事情,她却是先将他推离?“书修?”周妍乔带着疑惑的柔嗓,唤回他的心神。 他瞅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问:“明天你上什么时候的班?”“下午三点才上班。”掏出手机,他转过身拨了组号码后,低声交谈了几句。回过身时,他 拉起她的手,“走吧。”等她坐上机车后座,他大手采向后方,抓住她的手往腰侧一放,然后顿住,思忖了一会儿后,才说:“应该要花上一个小多时的时间,你要抱紧才不冷。”一个多小时?从诊所回到她住处,就算塞车,顶多十分钟就到了。 “要去哪?”她倾身向前。睇着他被安全帽覆住大半的侧颜。 “去一个……很让人怀念的地方。”关书修嘴角若有似无勾着不含温度的浅笑。 夜,总是宁静而悠长,特别是这种漫着干冷气息的冬季。 近海的小旅馆,泛着海潮声的房间里,却是春意绵绵。 背脊线条刚毅,肌理匀称的赤裸男人,麦色身躯布满了湿汗,他搂着身下的女人,俊脸埋在散着淡淡馨香的白嫩颈窝里。 喘息渐歇,他抬起脸,对上那张染着粉橘色彩,犹如香桃的小脸。 见她眨着晶亮大眼四处游移,他撑起身子俯视她,“在看什么?”圆瞳转了几转。“这里变了不少呢。” “有吗?”关书修翻过身子仰躺着。 “有啊。你没发现吗?”周妍乔将身子挨近他,右手勾住他的左臂,然后左手指着上方的圆形美术灯,“那个灯本来是普通的长形日光灯管,现在是圆形的。灯光也不一样,这个鹅黄色感觉就比较柔和。”纤指转了方向,她又比了比前方的墙面,“你看,那个墙角原本悬挂的是黄金葛,现在变成干燥花束,感觉浪漫许多。”“你注意得还真仔细。”笑了声,他侧目看她。 那是因为……她的初次是在这里和他发生的,这房里的一切摆设,还有那夜的缠绵过程,她记忆犹新。 在分离的日子里,她时常想起他,所有与他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她每一样都细心收妥在心底深处。甚至,她也想过要来这间旅馆、这个房间看看,最后却因为怕旅馆柜台不让她上来而作罢。 毕竟这里是让人休憩的场所,谁会放一个想要缅怀过去的女人进来?还未踏进旅馆前,她猜不到他要带她到哪里,直到进了这房间后,她才明白他为何问她明天上几点的班。 原来,不是只有她想念这里、想念那美好的初次,他也怀念吗? “脸好红,想到什么?”关书修眯了眯眼,倏地侧过身子将她揽近一些。 “没、没有啦!”她手指一转方向,指着左方通往阳台那两扇玻璃门前的白色蕾丝窗帘。“房间钥匙也变成磁卡了,还有窗帘布变成蕾丝的了。” “不改变也不行,想要继续在这个社会生存,就要求新求变,迎合现代人的口味。再者,现在人们很重视休闲,也较懂得享受,住宿品质如果太糟,或是房间太老旧,下次人家就不会再上门了。” “改变吗?”她一脸深思。 “怎么,对我的话有疑问?”他笑问。 “不是。只是在想,会不会哪一天,我们之间也会再有所改变?”不知道为什么,隐约间她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是不是复合的过程太顺遂,反倒让她心生不安?还是上次的分离,在她心里埋下失去的阴影?他们头一次的爱情,来得迅速强烈,而那次的分离也是那么急促。 这一次是他们第二次的爱情,依旧迅捷浓郁,会不会等着他们的,又是措手不及的分别? 关书修闻言,深目闪着光芒,片刻后,他带着试探性质的问:“如果有所改变,你会怎么做?” “你指的是?” “意思就是……”他伸出长指抚过她眉眼,“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有了改变,比方说我们其中一方有了新的对象,你会怎么办?”新对象?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吗?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即使之前分开的日子里,她也不曾想过她这一生中,还会再有如他这般让她迷恋的男人了。 食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绕着圈圈,她思忖着这个自己未曾探讨过的问题。 她的心,早存放在他身上;她的人,早完全属于他,她难以想像别的男人吻她、碰她,甚至是进入她身体,那太……恶心!雪白胳臂环过他腰身,她紧偎在他胸前,“除了你,我不会有别的男人。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她以为因为她曾经的背离,让他心生不安,所以他对她的情感存有疑虑。 也所以她笃定告诉他,她只会有他,不会有其他对象,希望他能彻底相信她不会有所改变。 事后,周妍乔回想起这一晚的对话,她才明白他所谓的改变,指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 冬日的阳光,感觉特别温暖,尤其是低温的清晨。 床上,露出一片雪嫩美背的女人翻了个身,一只小手在床上四处摸索着,像在寻找什么可靠又重要的宝贝似的。眼皮勉强掀了掀,周妍乔睁开瞳眸,随意在房内溜转了一圈。没人?她坐起身子,挨不住全身酸疼,特别是大腿内侧传来的刺麻,让她蹙眉,轻吟了声。双手揉抚大腿,在瞧见内侧的红痕时,忍不住红了脸。 昨夜的温存,记忆犹新。 眨了下长睫,她起身欲寻找那让她浑身发疼的男人。双足落地,小腿勾着了东西,她垂眼,发现那是他的衬衫,旋即拾起套在自己身上。 没花多少时间,她在阳台寻到了他。 男人身上穿着旅馆准备的白色睡袍,面向着不远处的大海。他背对着房间,双臂随兴地搁在木栏杆上头,似在跳望欣赏海面上的金阳辉芒,又像在沉思。 赤着秀足,周妍乔悄声走近他,自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背上。 关书修身躯颤了下,指缝间的烟灰震落,拿到嘴边吸了口后,侧目看着她,他噙着浅笑,“醒了。” “嗯。”她依偎着他,吸入他带着烟味的气息,轻咳了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烟瘾的?”抬起眼睫,她睇着他有着新生胡碴的下颚。 记忆中,他不抽烟的,但现在他却像是有了烟瘾,已经被她看见好几次他手指头捏着一根烟。 “不算有瘾,想事情时会想抽而已。”将烟换到另一手,他顺势揽抱住她,目光落在远方。“怎么这么早起,不多睡一会儿吗?反正现在还早,离你下午三点的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张开眼没看见你,就出来找你了。”冷风乍起,她缩了缩脖子,向他更挨近些。“对了,一直忘了问,你的头发是染的吗?” “我没有染发的习惯。”他捻熄烟,带着责备意味的说:“外头冷,不知道该加件衣服吗?”周妍乔眨了下晶亮大眼,“想快点找到你嘛。”她咬着下唇,他的责备让她有些难受。好像是头一次,他用这样凶凶的语气对她。 关书修看着她那张被她咬得红艳艳的唇。好半晌,他陡地拉开睡袍,拥她进怀,将她包围在他的胸膛和被他体温烘得暖暖的睡袍问。 低垂下脸,他寻着她的唇,温柔含住它。 她在他唇齿间笑开。 睡袍下,柔软小手贴上他裸着的胸口,她轻喟一声,汲取他辐射出的暖热体温和炽烈气息。 真不公平,为何他全身老是热得像暖炉?但也是这样的不公平,让他俩多了些亲昵的动作,所以她爱煞了这样的不公平。 “你在挑逗我?”关书修贴着她的唇,在她齿间低问。 “啊?”周妍乔愣了下,收回被他体温烘得暖暖的小手。“才不是啦。我是觉得有些冷,所以……唔!”唇舌被男人霸道地缠住了。 她非矫情,也绝不是欲擒故纵,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动作。想贴近他,触着他暖烫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感受实实在在的他。 “来不及了,你点的火,你要负责熄灭。”大掌抓住她的手往下移,覆上了他被挑起情火的部位。 “你……”手心被迫覆住的部位好烫,她惊呼了声,笑看着男人。他也未免太直接了吧?“明白了吗?”他低语,气息变得灼热。 十指撩起她身上那件他的衬衫,自下摆探入,沿着翘臀、细腰,滑上了她饱满的胸脯。 他手指所经之处,像燃起火苗,烘得她全身发烫,香腮红如蜜桃。 睡袍滑开,冷风拂过,周妍乔忍不住战栗着,牛奶肌肤冒出一颗颗小疙瘩。她身体倾前,更向他偎近,寻求温暖,腿心不意滑过他小腹,男人眸色陡地转深浓。 双掌合握住她的纤腰,往上一提,关书修带着命令的语气道:“把腿环上来。”一掌抵在她臀部下缘,一手紧环住她的腰,以防她倒栽。 她闻言,玉腿乖乖盘上他健腰,一双藕臂再自然不过地勾住他脖子。抵抗不了他,从很久以前,她就无法抗拒他啊…… 这阳台有个很贴心的设计,一张小圆玻璃桌,配上两张躺椅,供房客观海或看夜景时使用。多数的房客在夜里观看星星时,会把躺椅摊平,直接仰看夜空,观海时,多半会把椅背立起,坐在椅上靠着椅背,看着远处的深蓝,关书修抱着双腿环住他腰身的她,落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他背贴靠椅背,看着坐在他腰腹上的女人。 她身后是一片深蓝汪洋,深蓝上头悬着橙黄的朝阳,虽不艳,仍将她牛奶肌肤染上如同金箔般的色泽,就像蜂蜜不小心滴落在牛奶上。 ——不得不赞叹她的美。 年少时,她是青苹果,甜、酸、涩,诸多滋味迷惑着当时还是小兽的自己,轻易就被撩动;现在,她成熟,成了一颗泛着甜香的蜜桃,举手投足间多了份风情,但他还是犹如初尝情欲的小兽,要他不被撩动,那也很困难。 他在心底赞许她的美丽,修长手指滑上她衬衫领口处。衣扣一一解开,火热的目光不曾稍移开过。从线条柔美的颈项开始,一路往下,几十个深浅不一的吻痕,证明了昨夜他的粗鲁和急躁。 失控了,他知道是他失控,才会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欢爱证据。 原本只是因为想起当年,他们共同拥有那美好的初次,所以他临时起意跟酒吧请了假,直接把她从诊所带到这里来。 只是一时冲动,想过来看看而已,怎知一进房间,见到熟悉景象,他克制不住地拥住她,然后欲望不可收拾。 一面意外于她对他的影响力仍这样深,一面又恼着自己的自制力这样糟糕,他的动作变得急躁,力道也沉了些。说他是故意利用情欲的发泄来惩罚她,倒也不为过。 总之,昨夜的欢爱一开始是无意,但在擦枪走火后,他干脆让它变成了男人对女人的生理发泄。 落在最后一颗衣扣上的长指蓦地被抓住,“这里是阳台,有人会看到……”几近全裸的周妍乔,凝视着布满情欲的男人面孔。 是她太久末与男人缠绵的关系吗?昨夜他的求欢,猛烈激狂得让她至今仍感酸疼,尤其是大腿内侧又酸又麻。 眼皮一掀,关书修盯着她片刻。 分明有过男欢女爱的经验,她却仍有着未经人事般的羞涩和生嫩,但又能追随他投入其中,她矛盾的性子,真是一点也没变。 “哪里有人?”笑了声,他解开她身上最后一颖扣子。 “有、有啊,那个……”周妍乔美眸转了几转,发现从这阳台看出去,不是大海就是树木,隔壁阳台空荡荡,连个影都没。 “今天不是假日,加上这里又不是什么太有名的观光景点,你想在这样的清晨遇到其他人,真的有些困难。”他的手指勾在她小裤的松紧带上。 粗糙拇指在她小腹上滑动,她颤了下,“这里……真的不行。”咬着下唇,她困窘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不要在这里……” 关书修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海面,眸底映着如同那片深蓝般的神秘辉芒。片刻后,他垂下眼睇着她的侧颜,“你不是说过,无论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一一承受吗?”周妍乔闻言抬起脸,眸底有着困惑,更多的是诧异,但尚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时,男人陡地捧住她后脑勺,微凉的薄唇随即覆上她的。 在他刻意的挑逗下,在原始情欲的洗礼中,她与他深深缠绵,在冬日的清晨,在澄净的天空之下。 她忘了问他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 事后,她更忘了该回想、追究他的那番问话。 第八章 “沙滩”的常客都知道,那位看来俊挺,有点冷然,还带点神秘气质的调酒师,是个不大爱搭理女人的男人。女客们喜欢他,说是他的调酒秀很精采:但大家心知肚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客人多得是。 或许是得不到的总是最美的心态,在许多寂寞到以泡夜店或牛郎店为乐的富商太太间,关书修的名声和身价远比牛郎店第一红牌还要高出许多,虽然在夜店工作,但他总还是个优秀的调酒师,这身份当然远比牛郎高尚。 再者,他不爱搭理女人,却懂礼貌,富商太太们私下流传,他应该是个内敛害羞的男人。对于这样外型挺拔出色,谈吐不俗,又会害羞的男人,更让她们为之疯狂。 在这个性观念开放的社会!懂害羞的女人已很少见了,何况是害羞的男人?于是,在这些虎视眈眈的熟女眼中,关书修是个不可多得的害羞小男人,若能钓上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宠物,走路都会有风呢。 这些表面气质高雅的熟女,为了得到关书修的青睐,私底不动作不断,送汽车、送房子,甚至是包养等,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而最近,熟女们的追求动作愈来愈激烈,甚至是开始不顾形象、不顾身份。 有头有脸的富商太太们,如此拼死拼活,只因为关书修的改变。 最近的他,不但会对频频放电的女客一个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若是行为稍微大胆一点的女客逮到机会触碰他时,他也只是笑着,任由那些魔手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宽厚的胸膛上游移。 熟女们开始揣测,他八成是开了窍,懂得欣赏女人,也变得外放了。 这样的揣测让熟女们欣喜,争先恐后在他面前展现自己,就盼他能成为自己专属的小狼狗。像这会儿,调酒秀结束了,已是凌晨两点的深夜,富商太太们却还逗留不走。 吧台前,围着五、六个穿着艳丽、顶着浓妆的贵妇。 她们先生个个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身价动辄上亿元,却因为长期忙碌,忽略了妻儿。独守空闺的寂寞,让这些女人只能试着向外发展。 “帅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来了这么多次,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不能喂来喂去的吧?”看着在吧台里擦着玻璃杯的俊挺男人,甲富商太太手支下巴,画着粗浓黑眼线的眼睛暧昧地瞟他一眼。 “阿丁一又对不对?我听过你们里面有人这样喊过你。是哪个丁一又?害羞的羞吗?”乙富商太太眨巴着一双戴上浓长假睫毛的大眼。 “对对对,一定是害羞的羞啦!他以前不都很害羞吗?”丙富商太太掩嘴笑了笑,“害羞的小男人耶……”她盯着俊男,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说不定……是休息的休喔!”甲富商太太挑逗地眨了下眼,在说到“休息,,二字时,还刻意地加重语气,“我说对了吧,阿休?”“不不不不——”丁富商太太摆摆手,带起了一串叮叮当当的首饰碰撞声。“我想啊……我想一定是那个丁一又……”她故意吊人胃口。 “哪个丁一又?”“就是……”丁富商太太挑了挑眉,眼尾微上扬了下,才带着暧昧的语气公布答案:“就是嘿咻的咻啦!”说完,响起一阵娇笑声。 “哎哟,你说话好直接喔。”乙富商太太挥了挥五根米肠般的短胖手指后,掩住上了鲜红唇蜜的厚唇,咯咯咯的笑声自手指缝中传出。“哪会直接?你没跟你老公嘿咻过吗?在场有人是在室的,完全没跟人嘿咻过的吗?”丁富商太太看看众人,目光落在那噙着浅笑,迷死人不偿命的调酒师脸上。“阿修,你第一次是在几岁啊?”她趁机会采采帅哥的秘密。 “是修正的修。”结束完手中工作的关书修,勾来一张高脚椅,坐在她们面前。他靠着椅背,双手交抱在胸前,天花板上的投射灯在他俊俏的面孔上分割出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他看来有种魔魅般的气息。 他不介意让这群贵妇知道他的名字,但关于第一次,那是他放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 “啊?”话题转换太快,丁富商太太一时间没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的修是修正的修啦!”丙富商太太为自己能听懂帅哥的话而沾沾自喜,“我说的没错吧,阿修?”笑了声,关书修轻点下头。 “哇——是修正的修啊!”乙富商太太想起什么,一脸暧昧,“就是男女双修的那个修嘛!”又是一阵咯咯咯咯的娇笑声,尖锐又刺耳。 整理完厕所,自里头走出的邱均伟和从二楼下来的酒吧老板卫泽欣在吧台后方遇上,见着这副景象,面面相觑。 “你家老大是哪根筋不对?”卫泽欣睇着那彷若变了性子的关书修,低声询问身旁的人。 邱均伟搔搔脸,“我也不知道。以前鼓励他和那些对他有意的女客交往,他一副我要他去吃大便的样子,现在倒是和那些人混在一块。” “要混也要跟年轻貌美的妹妹混,他跟那些人老珠黄的欧巴桑混在一起能做什么!”卫泽欣不以为然。 邱均伟点头如捣蒜,“老板,你今天终于说了人话。我也是不明白我家老大怎么会跟那些可以当我妈的人混在一块。”“啪”地一声,邱均伟后脑勺结结实实吃了一掌。“我平常都在讲鬼话就是了?”卫泽欣语气阴阴的。 “不、不是……老板说的话怎么会是鬼话呢?只是比较那个……有点小毒而已。”邱均伟陪笑两声。想他是谁也不怕,独怕老大关书修,后来才又加上这个卫老板。 “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睨了他一眼,卫泽欣拉回王题。 “最近啊……”邱均伟看了看依旧在和那群笑得花枝乱绽的三八阿花们谈天的关书修,“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啊,认真说起来,也只是因为遇到那个……”顿了一会儿,一道白光在他脑海闪过,“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女人?”卫泽欣被挑起兴趣,“哪个女人?怎么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他有什么女人?”他和书修的交情甚好,但从末听他提起关于女人的事。 “就上次在这里喝醉,老大拜托彭老师和你来照顾的那一个啊。” “哦,是她啊……”卫泽欣笑了声,“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了,原来是真的有问题。他们是旧识?” “是啊。那个女人是念护专的,学校刚好就在——”邱均伟缓缓道出当年的事情。 听完,卫泽欣攒着眉,“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那样指控,想来他定是很不好受。”如果他是关书修,八成气得跳脚,然后狠狠报复了吧。 “当然很难受,老大和他老子本来就不和。被那女人那样一搞,他老子简直气疯了。可惜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场,不然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一番,亏我以前一直把她当嫂子看待……”提起当年,邱均伟仍是忿忿不平。 “后来呢?”“后来那女人和她妈搬走了,再也没见过。哪里知道前些时候,那女人跑来这里喝酒,就又和老大缠上了。”“缠上?”卫泽欣眯起黑瞳,“两人又再一起就是了?”“好像是耶。之前跟老大提起别靠那个女人太近,不过他说他自有分寸,然后就常看他去接她上下班,有时老大去她家过夜,有时她会来这里过夜。我问过老大,他什么也不讲,我也劝过他,不过劝不听啦,难道他就不怕同样的事情再来一回吗?”邱均伟一脸莫可奈何。 “那你想……”顿了两秒,卫泽欣语带神秘的问:“你家老大会不会是想要报复那个女人?”“报复?”邱均伟相当讶异,想了几秒后,才说:“这我倒是没有想过……老板,依你对我家老大的了解,你觉得有可能吗?”睐了他一眼,卫泽欣冷笑了声,“他是你老大吧?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还清楚?” “啊?”邱均伟搔搔脸颊,正想说些什么时,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像是玻璃摔破的声音。 交谈中止,两双眼睛移往门口,同时间,吧台前的欧巴桑亏俊男戏码也停歇,众人注意力皆被门口的状况夺走。 周妍乔从来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她和关书修的感情恢复得迅速,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甚至从旅馆回来后,两人已形同半同居状态,不是他到她住处过夜,就是她过来这里。 她知道邱均伟很反对关书修与她重修旧好,但关书修依旧对她呵护至极。 而现在,她见到的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才推开酒吧大门,就见座位里已无任何客人,但吧台却还是热闹非凡。几个打扮贵气的女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而在吧台内与她们对望的,是关书修。 她知道他的工作会接触到很多女性顾客,她并不以为意:但如同方才她见到的,一个女人的左手正抚着关书修的脸颊,右手还不害羞地采入他微敞的衬衫里,她却没办法不去在意那样的亲昵。 手中那一袋她为他住处新添购的玻璃碗盘,就这么硬生生摔落,那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竟是和胸口传来的声音重叠。 原先的谈笑声骤然消失,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是误闯进来的路人,那样尴尬、那样无措。 吧台内的男人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拿着一双深幽、闪着不知名光芒的黑瞳静睇着她。 四目在空中紧紧交会,她却是看不到他的心。 蓦地,她想起那日清晨在旅馆房间的阳台上,他问的那句话——你不是说过,无论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一一承受吗?见他仍旧无意动作,周妍乔弯下身拾起袋子,里头的玻璃碗盘全被她摔得稀巴烂。 她眨了下眼,提起袋子,站直了身体后,在众人的诧异下,她越过桌子、经过吧台,往一旁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邱均伟和卫泽欣在她经过他们身侧时,同时捕捉到她眼角有着水光闪烁。 关书修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一面用大毛巾擦着黑发,一面环视室内一圈。 这段半同居形式的生活下来,她总是把他的住处打理得整齐洁净,还会添购一些生活用品,或是一些小摆饰,让整个空间变得更温暖,充斥着一股家的味道。 不可否认,他顶喜欢这份感受。 偶尔她心血来潮,会用电锅、电磁炉做些简单的料理。即使不用言语,只是面对面静静吃着饭,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 这样的生活,在多年以前,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最后却毁于一个可笑的谎言。 嘴角讥讽地勾了勾,他的目光调向躺在床上的人儿。 她的平静,他甚是诧异。还以为会得到一堆质问,问他为何让那些女人那般对待他,问他为何不拒绝……她却什么也没问。 他上来二楼,进了房间后,她只是盈盈浅笑,送上她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并要他快去沐浴。待他踏出浴室,她已如同往常一样,先行入睡。 一切和原来没什么不同,就好像她不曾见到那一幕一样。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将大毛巾往旁一丢,关书修爬上床,在她身后躺下,健臂一揽,拥她入怀。下颚抵在她发心,厚胸紧贴着她背部,感觉她身子轻颤了。 “醒了?” 她算浅眠,一个轻浅的声响,或是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能将她扰醒,这是半同居以来,他对她的发现。 周妍乔翻过身,对上他的视线,甜甜笑着,“我没睡着。” “失眠?”这倒是难得。她虽浅眠,但生活作息正常的她,这种凌晨时候早该入睡的了。 “在想一点事情。”她还是盈盈浅笑。 “想说给我听吗?”他黑若冰钻的瞳眸底有着探究。开始想质问他了?倘若她问起,他会告诉她那是为了店里的生意着想,就算那些女客人想搂抱他,甚至是贴上他身体,他也要一笑置之,任由她们。 她认不认同他的说词无所谓,他要的,只是看她被嫉妒一点一滴啃噬掉她的理智、她的心。女人,有几个能忍受心爱男人和其他女人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周妍乔凝视着他,水雾大眼好明亮,澄净得像是一面镜子,好似要将他的容貌深深印在心底。好半晌,她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密密点吻, 一些依恋、一点疼惜、一丝执着……她把所有的情愫全托放在吻当中。 啄吻停歇,她那双水雾大眼更显迷离,“我在想,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的相遇,到底是上天给我们的补偿,还是又是另一次的玩笑?” 他直勾勾看着她,望入她眼底,试图读出她眼里的讯息,但意外的,她清澈的眼,却让他辨不出那是何种情绪。 笑了笑,他微扬眉,“怎么突然这么想?”她又凑近他的唇,啄吻了几下,点点是情,密密都是爱。 “以前太年轻,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总是想妈妈一个人独力养育我,相当辛苦,所以不愿让她为我操烦、甚至是伤心。如果可以,我尽可能做个听话的乖女儿;但遇见你之后,我知道自己要让她失望了。夹在你和妈妈之间,其实很为难,知道隐瞒我们的感情对你很不公平;但若不隐瞒,妈妈会伤心、生气。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我只能选择她,放弃我们的感情。 “那个时候好天真,竟有那种男朋友没了可以再交的念头。然而事实证明,我根本没办法和除了你以外的男人相爱,也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你的感情早已刻骨铭心。那个年纪太胆小怕事,没有勇气和妈妈沟通,所以错放了 你,对不起。”她又吻了吻他的下巴,“现在,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所有事情,无论我们之间将来如何,或者是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勇于面对承担。” 关书修闻言,黝黑深目闪过复杂的辉芒。她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良久,他微掀薄唇,“你以为……我们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水雾大眼垂下,似在思忖着说词,再次扬起长睫时,周妍乔伸出藕臂勾揽住他的脖子,“先不管将来,我只想告诉你,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爱你的,真真切切在爱你。”水汪汪的大眼像是要滴出泪来,却在下一秒,甜笑着送上自己的唇。 她含住他的唇瓣细细啃吮,不深的吻,却缠绵缜绪,像是要倾尽她对他所有的爱意。 男人似是接收到那吻中深藏的情意,滑溜软舌窜入她芳腔,造访她唇齿每个角落。舌尖寻到了她的丁香小舌,他轻轻逗着、舔着,鼻尖喷出的暖热气息侵占了她敏感的神经,酥麻了她的知觉。 她轻吟了声,身子更贴近他。一双小手在他的背脊上游走,滑嫩的小腿在他毛茸茸的腿肚旁磨啊蹭啊,像等着主人怜爱的宠物。 然后,她离开他的唇舌,抓住他的手送到嘴边轻咬着。软滑的小舌吮着他的长指,一根一根细密的吻,吻得男人气息转浓,一团火热在下腹奔流。 他再度霸住她的唇,大掌难以克制的抚过佳人美好的身躯。 关于两人间的欢爱,总是他索求,他甚是意外她的主动,却也无法抗拒她给的诱惑。 在把自己融入她体内之际,他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离开她身上,翻身过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大手在里头翻了一回后,略带懊恼地推回抽屉。抹抹脸,他坐正身子,调整紊乱的气息。 “怎么了?”周妍乔起身跪坐在他身前。 “东西没有了。”关书修睇着她因动情而染上艳红的脸蛋。 她偏过脸看着他。 想了几秒钟后,她陡然脱掉身上那件睡衣,然后移动双腿跪坐在他腿间。 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她倾身向他送上自己的唇,一双手则是拉着他的大掌,覆在胸前的软绵之上。 “你想要?”他在她唇齿间开口。 这么热情的她,他有些不适应,却也无法否认自己的确已被她挑起浓浓的爱欲,就算她现在想喊停,怕是他也停不了。 周妍乔笑了笑,大胆地跨坐在他大腿上。 他倒抽口气,双手扶在她腰侧,“乔?”得到的最后回应,是女人缠绵的湿吻。 浪漫的夜,是情人甜蜜的乐园。 第九章 他觉得她变了。变得更甜、更乖、更顺从。 自从那夜她主动求欢后,她没再有类似的举止,仅只是时不时拿着一双盈满柔情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对于他与那些女客近似打情骂俏的行为,她真的一个字也没提起;但说她不介意,却又被他捕捉到她眼角湿润的眼眶。 她的转变还有日常生活上。以往她到他这里过夜,除非隔日上早班,否则她会睡到和他同时间醒来,然后两人一道出门吃饭;但最近,无论她隔日是几点的班,无论她几点就寝,他醒来时,总能见到她为他备好的餐点。像现在,他便在一阵香味中醒来。 张眸,见到的是她背着他忙碌的身影。 这里空间不算很大,没有厨房她也能利用炖锅、快锅做出一桌子菜。阳光穿透窗帘而入,在她周遭洒下点点金光,沐浴在暖阳下的她,有股别有风情的美。 关书修黑瞳眯了眯,翻身下床。他丝毫不介意自己赤裸着身体,举步无声靠近她。健臂一揽,他自她身后拥住她。 “煮了什么?”下颚靠在她左肩上,他懒懒地问。 “这锅是人参鸡汤,这锅是咖哩牛腩,你记得要吃,剩下的等凉了后再放到冰箱。”周妍乔指了指前方的锅子。“啊,对了,冰箱比较小,所以你记得要换锅子,才放得进去。”她挣开身后男人的怀抱,想去找两个较小的容器,才想走开,身后男人又贴了上来。 关书修掣住她的手腕,自她身后将她牢牢紧箍在怀里,俊脸埋进她左侧颈窝,深深嗅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和洗发精的味道。 不否认,再度接近她,已不是当年那样单纯,他带着目的,诱惑她的人、她的心,最好是能让她对他死心塌地,然后再将她推离。但更无法否认的是,他贪恋与她在一起的这份美好。 他喜欢她头盼间,带着浓浓情意的瞳眸,他喜欢她羞涩,红着脸的模样;他喜欢听她用着软软的声音,喊他名字的感觉:他喜欢见她为他忙碌,像个小妻子似的样子……如果当年,她不那么对他,现在的他们,定是人人称羡的佳偶一对吧?深眸抹过冷然的辉芒,他忽地张嘴含住她敏感的左耳珠。 “书……书修?”一阵电流从左耳珠窜流到四肢百骸,周妍乔浑身酥麻,软了双腿。 大掌撑起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扳转过来,双手在她腰侧收紧,用力往上一提,让她坐在窗前的柜子上。热烫的唇舌在她耳处、颈项游移,迫得她只能仰起脸,双手向后撑在两旁。 男人索性拉开她双腿,身躯挤进她腿间,“你不陪我吃吗?”气息粗喘,他贴着她的唇哑声问。 “今天……今天上三点的班,等等……就要走了……”她的视线正好面对穿衣镜,镜中那交缠的身影,让她红了脸。 男人的热唇贴向她敏感的左耳际,温热气息轻吐在上头,“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大手握住一方丰盈。 “为……为什么……”耳际的麻痒让她颤了下。 “真难想像,你还是这么敏感……”低笑了声,他不急于解释,只是再度吻住她左耳垂。 “你、你快……快一点……”面对他,她的意志力和抵抗力总是特别薄弱。 “快一点?”男人挑眉,“原来你喜欢快一点,嗯?” “不、不是啦!我是说……你快一点起来……我真的会、会迟到……”他的一语双关,让她芳颊更为酡红。 “恐怕没办法。”关书修抓住她的手腕,拉到他腹部下方,“这就是不让你走的原因。”那团火热,蓄势待发。 “你……”她烧红了脸,咬着唇发怔。 片刻后,心念一转,她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不走。”在那瞬间,火红小脸闪过淡淡的迷惘,极轻的喟叹,自那张微抿的红唇中逸出。 这样的答案,关书修并不意外,近来的她总是这样柔顺。 不否认,他刻意试探她对他无理的要求,底线究竟能到何程度,但似乎:都未能获得他想要的反应。说她逆来顺受也不对,他未曾在言语或肢体上对她有任何不适;她也非放弃,因为他尚且找不到她放弃他的理由,再者,她的反应也不像是要放弃。 那么,她最近常出现的那种迷惘,心不在焉,甚至是神游的表情,到底是为何?松开对她的箝制,他退离她双腿间,紧盯着那张他辨不清情绪的脸容。 赤裸男人站在面前,即使缠绵次数已记不清,周妍乔仍是无法直视他那纯男性的身躯。她垂下视线,讷讷开口:“你不是要……要……”他的反应如此直接,她不会无知到不懂他方才想做什么。 “不了,你去上班吧。”得不到他想要的反应,这样的试探毫无意义,即使身体对她的渴望是如此清晰强烈。 周妍乔闻言,拉顺身上被他弄得微皱的衣服。 “那你要记得吃饭。”甜甜一笑,她拿了包包和外套后,离开他的房间。 关书修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突觉关起的还有她某部分的心。 熄灭的招牌灯,叠起的椅子,昏暗的光线,空无一人的空间,在在说明了已是酒吧的打烊时间。而另一头的厕所里,传来了轻浅的交谈声。 “老大,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邱均伟拿着拖把,拖着被客人弄得又湿又脏的地板。 “什么想什么?”站在小便斗前,关书修拉上牛仔裤拉链后,转身走向洗手台。 “戒指啊!”停下手中的动作,邱均伟双手撑在拖把上:看着镜里的男人。 下午突然接到关书修要他早点到酒吧的电话,还以为是店里出了什么事,急忙从家里赶过来,没想到,关书修竟是要他陪他去买戒指。 在珠宝店里挑了许久,才买了一只设计得很秀气,却又不失高雅的女性戒指。他问他买那戒指做什么,他只淡淡丢下一句“求婚”。 求婚?求婚耶!那意味着一个人很有可能踏入婚姻。 依他对老大的了解,结婚这样攸关一辈子的事,不可能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只是他想了一下午、一整个晚上,还是无法确定老大到底想跟谁求婚? “戒指有什么问题吗?”扭开水龙头,关书修在水流下仔细地搓手。 “戒指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要跟谁求婚?”老大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除了周妍乔之外。但,真有可能是向她求婚吗?“你会不知道我要跟谁求婚?”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关书修表情未有异样,只是抬眼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邱均伟。 “最近跟你要好的女人那么多,连那种五十多岁的欧巴桑你也不拒绝,我哪会知道你要娶谁。”“欧巴桑?”笑了声,关书修转过身子,臀靠着洗手台,看着邱均伟。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男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和周妍乔复合之后,突然像是转了性子似的。以前那些对你示好的女客人,你是连看一眼都懒,现在却是每一个都要好,连那几个像花痴、每次来每次都在你身边咯咯叫的老母鸡,你也表现得很热情。”“你以为我喜欢?”交抱起双臂,关书修颇有长谈的姿态。 “看起来你是很乐在其中呀!”关书修垂下眼睇着自己的鞋尖。半晌,他徐声开口:“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故意?什么意思……”邱均伟霍然间想起卫泽欣的话,“老大,你是故意做给周妍乔看的?”不说话,默认。 “所以你和她复合,真的是为了报复?” 低低一笑,关书修勾着嘴角,“你不笨。”“真的被老板猜对了。” 邱均伟耸耸肩,“早说嘛,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跟那个女人复合,害我还在那边穷紧张,就怕你又被她背叛。” “你以为一个男人能承受几次心爱女人的背弃?” “那你求婚的对象到底是谁呀?该不会是想用娶别人这招,去刺激周妍乔吧?” “对象是她。” “她?不会吧!”虽然心里有过这样的臆测,但听到确切答案,邱均伟仍是忍不住怪叫,“老大,你是不是打算先娶了她,然后再慢慢折磨她一辈子?” “你连续剧看太多。”他可没有虐待女人的倾向。报复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得要虐待。 “那你还要跟她求婚?” “你想……如果她答应了我,那么婚礼当天,新郎却迟迟不出现,场面是不是会很有趣?” “靠!老大,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狠的一个人耶,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复。”邱均伟一脸难以置信,跟着又说:“不过也是啦,她当年那样狠心对你,让她在婚礼上等不到新郎也不算什么。”关书修不置可否,心头却莫名抽痛了下。 他真狠吗?凭心而论,他不过是让婚礼少了新郎而已,比起他当年的被指控,谁才狠?突地,外头传来电话铃声,邱均伟嘟喽了声:“都几点了,还有电话?”扔下手中拖把,推开厕所门。 一踏出厕所门口,他呆愣住,忘了该接电话,任着电话铃声持续。 她只是睡了一阵子后,醒来不见他的身影,遂下楼寻找。 最近,隐约从他的言谈和举止行为中,明白他想做什么。特别是在那家旅馆时他对她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将复合后的所有事情,细细回忆并探究起来。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他为何会不计较过往而与她复合,只是他体贴温柔的态度,让她来不及厘清心头那份古怪,便再度沉沦在他的密密柔情中。 你不是说过,无论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一一承受吗?那日在旅馆房间外的阳台,他这么问她时,她便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呼之欲出。 后来,见他和酒吧的女客人那般亲昵,再见他有意无意对她做出一些不大合理的要求时,答案已昭然若揭。 于是,她不过问他和那些女客人究竟存在着哪样的关系;于是,对于他的要求,她无异议接受。 打烊的酒吧,静谧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见,何况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周妍乔发誓她绝非故意偷听,而是一下楼便听见他们的谈话,然后双腿像是拥有意识似的,不知不觉就走到厕所门口。 求婚?原来他接近她、与她复合最终的目的,是狠狠打击她一次。虽已有臆测到,但亲耳听见,她仍是感到震愕和……心痛。 让新娘在婚礼上等不到新郎……这是多么难堪的事情啊。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待她,可想而知他的恨意有多深浓。 也是,她曾经那样狠心指控他,他如何不恨她?对于她曾犯下的错,一直以来都很自责愧疚,倘若他这样待她,能让他好过一些,她很乐意承受,即使深知必是换来伤痕累累,也甘心,也无怨。 以前,她欠他;现在,她偿他,合情合理。 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传来电话铃声,才召回她的心神,却已来不及将身子藏住,然后遇上了推门而出的邱均伟。 两人四目对上,双双怔愣几秒后,周妍乔心念一动,拉住了邱均伟,退到隐密的角落。 “干嘛躲在门口偷听?”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对话中的女主角,邱均伟脸色甚是不自然,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偷儿,又像恼怒谈话被第三人听见的神态。 “很抱歉,我绝不是故意偷听你和书修的谈话,只是醒来没看见他,下楼看看而已。”周妍乔好客气地颔首陪不是。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她点点头,“都听见了。” “那你想怎么样?”邱均伟双臂环胸。既然她都承认她全部听见了,那他也开门见山,听听她想做什么。 “我想麻烦你,不要让书修知道我听见你们的话。”她语带诚恳,双眸覆上一层水雾。 “你什么意思?”邱均伟一脸狐疑。 周妍乔先是笑了笑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当年是我伤害了书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不是没想过要好好弥补自己犯的错,却苦无机会。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为他做点什么,我心甘情愿。” “你意思是……” “我会答应他的求婚。” 邱均伟震愕于她的话。她是哪根筋不对?知道人家只是想要让她难堪,她还要答应求婚?过了半晌,他才稍有反应,” “你想用苦肉计博取我的同情?” “不是。如果书修觉得用那样的方式报复我,能让他快乐一点的话,就让他继续吧,这是我欠他的。我真的喜欢他,希望他过得快乐,所以请求你别让他知道我听见你们的谈话,这样他才能放手做他想做的事。” 邱均伟瞪着她。 意外于她的这番话,他还以为知道了关书修的计划的她,会就此逃得远远的,但她却打算让关书修的报复行为继续下去。她是真觉得愧对老大吗? “拜托你,不要让他知道,好吗?”见他不语,周妍乔再度开口恳求。 对视良久,他看到她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歉意和哀愁。山头某一角落似乎在迅速软化,然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喂,我们回去好不好?”邱均伟拧起两道粗眉,看着坐在长椅上等待时间的清丽容颜。 “不行,今天是我结婚,怎么可以回去?”周妍乔笑得好甜,“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不奢求你祝福,但请不要阻挡我。” “你有病啊?”邱均伟一急,面孔有些狰狞,“明知道老大不会出现,你还要找脸丢啊?”敛下秀气中染着忧伤的眉目,她轻道:“这是我欠他的。”她答应了关书修的求婚,今天是公证结婚的日子,一大早她便一个人到婚纱店换衣、上彩妆,然后邱均伟载她到法院,等着和他会合。明知他不会出现,她还是很配合地来到这里,等待公证时间的到来。 身旁坐着来公证的新人,一对又一对,幸福甜蜜。可是她呢?她的爱情折了翼,他的胸膛还能不能让她栖息?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欠他的,但是你不能用别种方式还吗?”邱均伟气恼道。 从一开始不赞同关书修和周妍乔复合,到后来认同关书修的报复行动,他对周妍乔的态度一直是抱持着不认可的。但从周妍乔拜托他开始,他发现自己对于她的讨厌感逐渐降低,甚至开始有些不舍。 不舍她那份为了弥补当年过错的心态;不舍她明知道新郎不会出现,却仍是来到这里安静守候的行为。他也开始动摇,是不是应该让关书修知道她其实明白他的报复行动? “你有更好的想法吗?”周妍乔笑了笑。她隐约感觉得到,邱均伟对她的敌意已减少许多。 “你难道没有想过留在老大身边一辈子,好好照顾他?” “他愿意吗?” 邱均伟哑口无言,因为就连他也不清楚关书修真正的想法。 “我是不知道老大愿不愿意啦,但我是觉得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弥补你的过错。” “我说过,如果这样做能让他快乐一点,那么我很乐意配合。”周妍乔上了唇蜜的菱唇,勾着一抹让人看了好心怜的浅笑。 “你……”实在是很固执。 “阿伟,谢谢你。”她仰起绝美脸蛋,看着站在前方的男人。 “谢?谢个屁啊!我做了什么事可以让你谢的?”邱均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愿意谅解我。”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谅解你了?你当年那样对老大,真的很过分。”被看穿心事,邱均伟脸色相当不自然。 “是啊,我真的很过分,今天用婚礼偿还书修后,我和他应该就会分道扬镳,届时,我和你也许再无碰面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把感谢的话说出来。虽然你不承认你谅解我,但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了。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到这里来,等会儿公证的仪式结束后,能不能再麻烦你载我回我的住处,我穿着新娘礼服不好搭车……”说着说着,她清澈的美眸覆上了水雾。 “你不准哭,载你就载你,反正你也是我载来的。这也没什么麻烦的。”邱均伟恶声警告,却仍是被她那双湿润的眼弄得尴尬不已,他一向对女人的眼泪很没辙。 “喂喂喂!你干嘛把乔乔弄哭?”今天是女方证人的张晓筱,方才去了一趟洗手问,一回到礼堂外,见到的便是周妍乔眼眶含泪的模样。 “我哪有把她弄哭?是她……”“晓筱,不关阿伟的事,我只是想到我要结婚了,有些感动而已。”秀气地抹去眼泪,周妍乔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感动什么啊?都几点了,新郎还不见人影?按理说,他应该去接你一道过来才是的,哪有人约在这里会合的?又不是远足郊游!”迟迟不见关书修,张晓筱一整个火气冒了出来。 什么嘛,想她之前还羡慕乔乔有那样一个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没想到对于婚礼却是这么随便。公证就算了,还要新娘自己过来法院,更离谱的是公证时间都快到了,男方只有一个证人,连新郎也不见踪影! “也许他有事耽搁了。”周妍乔笑了笑,笑音中揉进淡淡酸楚。 “有什么事会比结婚更重要?”张晓筱转头瞪着邱均伟,“你是男方找来的证人,你说啊,新郎为什么还没出现?”不待邱均伟回应,周妍乔抢先一步。“别说了,我该进去了。”看着一对对新人陆续走进礼堂,她站起身子,边说边撩起拖在地上的白纱裙摆,欲跟上前去。而才踏出的步伐,却被那意外中的声音给中断。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公证时间要到了。”笔挺的白色西装,将关书修原就俊逸的外型,衬托得更儒雅。 “老、老、老大?”邱均伟揉揉双眼,确定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关书修。 老大不是说了他要这个婚礼没有新郎,让周妍乔难堪的吗?那现在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看到我很意外吗?”关书修笑了声。 “看到你有什么好意外的,你是新郎,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我还在想你要是再下来的话,我就直接把新娘子带走,让你找不到她。”不明白邱均伟为何意外的张晓筱,出声表示意见。 “哪有人结婚这么随便的?就算是再简单的婚礼,也没有迟到的道理。”关书修不置一词,只是睨了她一眼后,他走向那定在前方的新娘。 “抱歉,我忘了带印章和身份证,在路上想到才又折回去拿,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修长手指滑过她优美的颈项,他忽然倾身向前,在她耳畔低哑道:“你今天看起来好美。” 周妍乔看着他,愣了几秒后,才讷讷开口:“谢、谢谢。你……你今天也很帅。”她的意外不亚于邱均伟,因为她明明听见他说了要让她在婚礼上等不到新郎,那为什么他会出现?他政变主意,真的愿意娶她了?还是他有另外的打算? “走吧,大家都进去了。”猜不透关书修想法的她,只能任由他执起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左手,在她和邱均伟的意外中,引她走入公证礼堂。 第十章 “关书修,你愿意娶周妍乔为妻,从今以后,不论是好是坏,是富有或是贫穷,是悲伤或快乐,你都会好好爱她、珍惜她吗?”公证法官态度庄重,面带微笑地看着静立前方的新人,徐缓念着证词。 白色头纱下的新娘,扬起长睫,偷偷觑着身旁的伟岸男子。 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心里仍是偷偷期待着自己成为他的新娘。现在,只要他回答“我愿意”,那么他就会成为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妻了。 就只要回答三个字就好……原有些轻浅交谈声的空间,因为久等不到新郎的回应,纷纷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顿时,气氛变得沉静而诡谲。 面对底下众人困惑的目光,公证法官微微蹙起眉头,清了清喉咙后,再度徐声问着:“关书修,你愿意取周妍乔为妻,从今以后,不论是好是坏…… “不用念了。”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忽地开口,举手示意前方的公证法官停止证词。 “我,关书修,不会娶周妍乔为妻,今天的婚礼,就到此为止。”说完,他将目光调向一旁的新娘。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复合?” 长指撩开白色蕾丝头纱,对上新娘震愕的面容,他冷笑了声,“我为的就是这一天。你现在能明白被人背弃的滋味了吗?是不是很不好受,嗯?比起当年你对我的指控,我这样对你也算是仁慈了。”深深地看她一眼后,俊挺身影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那大步离去的顺长身影,周妍乔总算明白了。 原本,他打算让婚礼没有新郎,现在,他却是直接在婚礼上羞辱新娘。比起没有新郎的婚礼,现在这样的状况更让她觉得难堪、沉痛。他们是不是缘尽于此了?陡地,她双腿一软,整个人陷入黑暗中。 “书修……”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睡得极不安稳,翻了个身后,忽然坐起身来。她慢慢地环视一圈室内摆设……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地方。 白色的装潢和床边的点滴架,还有一堆只有在医院才能见到的设备,这不就是病房吗?凝住心神,她想起今天是她公证结婚的日子,记忆瞬间回笼。 她好像在礼堂昏倒了?周妍乔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时,房门却在这时被打开来。. “乔乔,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进来的是张晓筱,她快步走到床边,在床沿落坐。 “没有。”摇摇头后,她才注意到张晓筱的双眼和鼻头红红的,像是哭过一回。“你怎么了?眼睛和鼻子都好红喔。”张晓筱看着她不说话。良久——“哇——”张晓筱猛力抱住她,语带哭音,“笨乔乔、笨乔乔,笨笨笨笨笨!笨到无可救药了啦!” 周妍乔意外她的行为,怔愣几秒后,才淡笑问:“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张晓筱松开对她的拥抱,瞪着她,“你在法院昏倒,我要那个叫阿伟的家伙开车送你来医院,在路上时,他把你和关书修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你怎么会这么傻?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来报复你的,你还答应他的求婚?” 不淑女地抹了抹眼泪,她又嚷道:“你真不够朋友,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让我知道的话,我一定阻止你嫁给她。本来看他对你那么好,还很羡慕你,没想到他是那样的男人!” 周妍乔静默许久后,才徐声道:“那是我欠他的。如果当年我不那么对他,他现在也不会这样对我……” “你也是不得已啊,他难道就不能谅解你的为难吗?总不能真的为了他而和自己亲生妈妈闹翻吧?”张晓筱难掩激动,“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你欠他的?这种事哪有谁欠谁的问题!” 周妍乔摇摇头,“你不知道,那年他……” “我知道我知道,阿伟都告诉我了。你到现在还要帮关书修说话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年他有多委屈,所以你甘愿让他对你做出报复的行为?”张晓筱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啊!” “傻吗?在爱情里,谁能真正聪明呢?”周妍乔眨了下长睫后,轻声问:“他……他走了吗?”愣了几秒钟,张晓筱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你还在想关书修那家伙吗?他在法院时就已经离开了,连你昏倒都不理会的男人,还指望他留恋你吗?”不留恋她了吗?他真的对她不再留恋了?真走得那么云淡风轻? 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找到出口,瞬间溃堤。她静静淌着泪,晶莹泪珠顺着颊面滑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濡染了一圈圈的,属于她的伤心。 忆起礼堂上他所说的话,还有他愤恨的眼神,她才明白原来当年的自己有多可恶,对他的伤害绝不是一句道歉就可抹灭的。 以为自己预先做了心理建设,所以当他给的伤害真正发生时,她不会太难受;怎知现在的自己,还是无法克制胸口那份不断涌出的心酸。 他们之间真的到此为止了吧?往后再无交集的机会了吧?这样的认知远比知道他是带着报复心与她复合还要让她难过,因为那意味着她将再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触不到他。 “乔乔,不要哭了。”张晓筱抽了几张面纸,胡乱擦干自己脸上的泪后,又抽了几张递给她。 “你现在怀了孩子,血压又低,更要好好照顾自己,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掉泪!我看这样好了,等你可以出院时,你先搬到我那里住,我爸和我妈可以……咦?你怎么了?”她瞠大眼睛瞪着突然握住她肩膀的周妍乔。 “孩子?你刚刚说孩子?什么孩子?”周妍乔略显激动地抓住好友的肩,“你是说我怀孕了吗?”“是、是啊。医生说你怀孕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怀孕了……怀孕了……”周妍乔松开手,偏头细想与他缠绵时,是有几次他来不及做防护措施。 在这个时候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留不住他,起码还能拥有与他共有的孩子。 “对,你怀孕了,不过显然你自己并不知道。坦白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唔?”张晓筱的双肩再度被握住。 “我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可他总是一条生命,我要把他生下来。晓筱,我不要拿掉他,我要平安将他生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周妍乔语音扬高,揉进淡淡的哀求味,听来楚楚可怜。 “停停停!你不要激动,我又没要你拿掉他。再说,那是你的孩子,想怎么做主导权都在你手中。”张晓筱拉下她的手,又道:“你现在要好好休养,把身子调养好,才能平安健康的生下孩子啊。”停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张晓筱又说:“我看你先搬到我家住一阵子吧,怀孕初期比较辛苦,身边没人照顾还、真让人不放心。”“这样太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你最好是可以照顾好自己啦!你看看你现在躺在哪里?这样要人怎么放心?万一你又昏倒在家里,谁知道?”张晓筱嗓门大了起来,“不要跟我客气,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晓筱…”平时看张晓筱老爱笑笑闹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想到处理起事情来,心思还很细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如果要感激我的话,就好好照顾自己,生个胖娃娃给我玩。好了,我去找医师来看看你,你乖乖在这里躺着。”依言躺回床上,眼睛瞪着白色天花板,盘旋在周妍乔脑中的问题是:该不该让孩子的父亲知道?拎了瓶薄荷酒上楼,他需要那份清凉味道来清醒自己混沌的脑袋,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回去找她。 脱掉身上那件别着新郎礼花的白色西装,大手一扔,丢在床铺上。关书修落坐在床沿,双掌覆面,萦回不去的是那双湿润,带着震愕和伤心的瞳眸。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他报复她了,但为何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反倒是落寞更深?他应该痛快地笑,痛快地庆祝自己狠狠伤害了她,可是他却笑不出来……想起那昏厥的纤弱身影,他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关书修起身,拿了个杯子注入绿色酒液,走到窗口旁的藤制摇椅上坐下。 他握着酒杯,静静看着窗外,细碎的金阳在他脸上打出阴影,那姿态彷若一尊雕像。 邱均伟走进关书修房里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叹了口气,他举步走到窗边,睇着那静止不动的男人。老大分明对周妍乔还有情意,那为什么要甩这样的方式报复她呢?是没错啦,一开始他也认为像周妍乔那样会背弃心爱男人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人爱,甚至他也乐于见到老大报复她,但自从周妍乔知道了老大的报复计画后,非但没离开还甘愿接受老大的报复时,他很难再去讨厌她。 明知道婚礼是假的,她还情愿在众人面前出丑,那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若不是真的想弥补当年犯的错、若不是还爱着老大,她其实不必这么做的。 看着明明对于彼此还有深浓情意的两人,却只能以分离收场,他实在觉得惋惜。如果告诉老大,周妍乔早就知道他的报复计划,事情是不是就有转机?如果老大知道周妍乔怀了他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有个完美的收场? “老、老大……”思忖良久,他低唤了声。 男人没有回应。 “老大——”他再唤。 关书修眨了下眼,沭浴在阳光下的脸偏转过来,他抬眼看了看立在身旁的邱均伟,“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是啦,老大,我是想告诉你,那个……” 摆摆手,男人表示他不想听任何话,“出去。” “可是……可是我有重要事情……” “我说出去!”男人语调冷沉。 邱均伟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身离开。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一种自责的情绪自胸口涌出。那是他相知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啊,他为什么要发火?一口饮尽杯里那尝来清凉的液体,关书修却感觉不到它该有的神清气爽。 “一桌点的是‘含羞草’和‘长岛冰茶’,不是这个。”服务生小妹捧着托盘,退回两杯看来一模一样的调酒。 “三桌的是‘银色马车’和‘龙舌兰日出’,还有‘螺丝起子’。”服务生小弟跟着走到吧台前,把托盘上的调酒放在吧台上。 “怎么了?干嘛把东西退回来?”卫泽欣狐疑地看着那几杯被服务生端出去又整杯不动端回来的调酒。 “做错了,客人不是点这个。”服务生小妹指了指她端回来的调酒。“没人点“环游世界”啊!” “老板,书修哥最近一直做错东西……”服务生小弟瞥了眼像是没听见他们谈话的关书修后,俏声向卫泽欣抱怨着。 “是吗?”卫泽欣伸手摩挲着下颚,和也在吧台里忙碌的邱均伟交换了个眼神后,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别的事,这里我来处理。”遣走两名服务生后,卫泽欣睇着那看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关书修。 这一个月来,他能吃能喝能睡,也能工作,只是他的眼神显得空洞,像是没把心带在身上似的,甚至还曾在调酒秀表演时,意外没接到其中一只酒瓶,若说他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曾听邱均伟提及婚礼的事,他有些意外关书修的报复方式这么狠绝,连女主角昏倒也无动于衷,但更让他意外的是女主角竟然早知情。 该怎么说这两人呢?若不是男的对女的还有情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若不是女的对男的情意深厚,也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弥补偿还。 举步走近,他按住关书修忙碌的双手,“你上楼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阿伟就好。” “我没事,为什么要休息?”关书修睨了他一眼,抓起空酒杯注入调酒。 “你是没事,只是心不在这里。”卫泽欣夺走他手中所有的器具。 “谁告诉你我心不在这里?”卫泽欣痞痞地笑了笑,“那你看看桌上五、六杯‘环游世界’,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没有客人点,你却一连做了这么多杯。”关书修侧首一看,怔愣住了。 环游世界……那是他和她的爱情酒,他怎么会……“大概是眼花,看错服务生写的点餐单。”垂下眼,他敷衍地找个借口。 卫泽欣和邱均伟交换了个眼神,“是眼花喔?我这里可是生意场所,你一直出错,赶跑我的客人怎么办?”关书修微诧,没想到眼前这个和他交情深厚的老板兼好友会如此说话。 “抱歉,我会小心一点。”“哈哈!”卫泽欣突然朗笑了声,“干嘛那么紧张?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是在工作时间内,如果不能专心,那就请假休息,我不会勉强你继续工作。” “我不需要请假休息。”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点餐单,关书修拿起琴酒。 “你是怕你一请假,开始闲了,就会想起某人对吧?”卫泽欣看了看点餐单,顺手拿了伏特加和莱姆酒。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管闲事了?”耸耸肩,卫泽欣神情平静,“你觉得我是多管闲事,那就是多管闲事喽!我只是不想看某人错过自己心爱的女人罢了。” 关书修不说话,迳自埋首做着客人要的调酒。 “是没错啦,当年她那样对你确实很不可原谅,不过她也表现她的诚意在为当年犯的错弥补。连你把自己搞得像牛郎店红牌似的,跟那些贵妇周旋、打情骂俏,她也隐忍下来,这样还不够消你的恨意吗?结果呢,这样的报复你究竟得到了什么?最后便宜的还不是那些恶心的贵妇,让她们占尽你的便宜。” 关书修抬眼看了看在一旁竖耳偷听他们谈话的邱均伟。 关于报复的事情,除了阿伟,他末对任何人提过,现在连泽欣都知道,想来是阿伟大嘴巴。 “老大,你不要那样看我,我也是为你好。”察觉关书修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邱均伟搔搔脸,“我看你自从婚礼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想劝你,你又不想听我说,我只好求助老板啦!” “书修,你真的恨周妍乔吗?”卫泽欣突然正经开口,“如果真的恨,为什么这段日子你会连个笑容都没有?有时候恨不是真的恨,只是一种不甘心、不甘心真情真意,却换来一个指控。” 关书修冷冷笑了声,“你不是当事人,根本不明白。” “是啊,我不是当事人,不明白你心里真正的感受。但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周妍乔早知道你要报复她,也知道你打算不出现在婚礼上时,你是不是依旧不甘心于当年她的背弃?” “什么?”关书修瞪着他。 “我说,周妍乔知道你与她复合只是想报复,但她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错,甘愿任由你为所欲为。倘若她不是还深爱着你,她何须如此?对于一个这样深爱着你,也尽力想补偿你的女人,你还是要坚持自己原来的想法吗?” “她知道?你怎么知道她知道?”有那么一瞬,关书修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下。 卫泽欣瞥了眼邱均伟,“你自己跟你老大说。” “就是那天我们在厕所的谈话,周妍乔都有听到。”邱均伟看着脸色沉凝的关书修,“那天后来不是有电话吗?我走出厕所想去接电话时,看见她在门口。她听到了我们所有的话,还要求我不能让你知道,她说如果你报复她能让你快乐一点的话,她心甘情愿。”咽了口唾沫,邱均伟又说:“老大,她真的很后悔当年那样对你,而且,我觉得她还是很爱你,不然她也不会明知道你在报复她,还是决定要生下孩子。” “孩子?”关书修眉间刻上深深的褶痕。 “她怀孕了。那天她在公证礼堂昏倒,我送她去医院,才知道她怀孕了。”匡啷一声,手中的雪克杯摔落地面,关书修愣了几秒后,才找回声音,“你说她怀孕了?” “嗯嗯嗯,怀孕了。”邱均伟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想起周妍乔倒在地上的情景,低垭的声线微微颤着。 “那天我就想告诉你,但是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关书修细想公证结婚那日的情况。是,当他从法院回来后,确实是谁也不想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报复行为并没有让自己更释怀、更快乐些,反倒是陷入一种哀伤的落寞中。 她没再来过,思念于是开始侵袭他。 他总是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怀念她做的饭菜,只是他从来不愿正视自己内心的声音。难道就如泽欣方才说的那样,他其实不是恨,只是一种不甘心;不甘心真切情意,换来一个指控、换来碎掉的心?她明知他不怀好意,仍是顺从他,甚至不让阿伟告诉他她其实早知道他的报复行为…… 她用她的心甘情愿来让他的不甘心得到释放:她用乖巧柔顺的方式在弥补他、爱他,那么,他究竟还在计较什么?眨了下有些酸痛的眼,他看着邱均伟,掀动薄唇间:“最近你有见到她吗?” “没有,她又没来这里,我去哪见她?”老大的问题会不会太怪了点?他又不是周妍乔的谁。 闭了闭眼,关书修在心底轻声叹息。再张眸时,他看着卫泽欣,“我想请几天假,方便吗?” “请。”卫泽欣应得很干脆。 得到允准,关书修走出吧台,一路往酒吧门口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终章 她能去哪里呢?一个人没亲没戚的,不在原来的住处,也没再出现他眼前,她还能上哪去?倚着楼的柱子,关书修抽着烟,静静看着诊所里的护士关上所有电灯,降下铁门。 这几日,他在她住处外等不到她,只好找上她上班的诊所。可他一连等了几天,也没见她出现在诊所。她不用上班?他瞪着缓缓下降的铁门,直到红红的烟头烫伤他手指,他才回过神。 丢下烟头,大脚踩熄。 他再抬眼,就见一名护士从另一端像是后门的地方走了过来,定眼一瞧,他认出她。那日到法院公证结婚,她是乔乔找来的证人,他记得好像叫张晓筱?还是张筱晓?想了两秒,他举步走近她。“你好。”张晓筱看了眼前这个俊俏中透着一股疲倦和忧郁味的男人,“抱歉,诊所休息了,你要是想看病,明天请早,再不然就到医院去挂急诊。”说完,就要越过他。 “……等等。”关书修早一步挡在她身前。 “你想干嘛?”张晓筱抬眼瞪着他。 虽然这男人还是俊挺得很迷人,可是一想起他那样恶劣地对待乔乔,她就难掩愤怒,一肚子火。 “我找不到乔乔,想请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哑着声嗓,他双目充斥着血丝,看来真的是疲累不堪。 找不到她,他无法入睡,怎会不累? “乔乔?你向我要人?”张晓筱扬高语调,“有没有搞错啊!那天在法院的公证礼堂上,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不会是忘记了吧?现在有什么资格问起她?” “我没忘记。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所有的一切,我会对她解释负责,所以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关书修的语气难掩急切。 “一个在婚礼上拒绝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谈负责?”张晓筱冷哼了声,“连她昏倒都可以弃于不顾,你凭什么知道她在哪里?”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怀孕……” “你意思是说,如果知道她怀孕,你就不会离开了?还是说,你在意的只是孩子?”张晓筱犹如保护小鸡的母鸡,一副备战状态。 “不是,我意思……” “你什么都不用讲,反正你接近她只是想报复她罢了。既然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报复结果,那以后大家就谁也不相欠,别再往来了。”摆摆手,张晓筱无意听他多说,迈开脚步欲走。 “张小姐!”心一急,关书修伸臂挡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乔乔在哪对不对?请你让我见她一面,我和她当面谈谈。” “让你见她,好让你再伤害她一次吗?”张晓筱看他一眼,“老实告诉你,我确实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我不会让你见她,你回去吧。她现在一个人很清心,你让她好好安心待产,别再试图找她,也别再想着要怎么伤害她了。” “你真不让我见她?”关书修层心紧皱。他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擅长解释,今晚遇上张晓筱,算是破了他的例,但见她如此坚决,他似乎也没辙了。 “你走吧。”张晓筱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可说的。 沉默地看着她几秒钟后,关书修淡淡开口:“我会再来。”说完,长腿一迈,他孤单地走入夜色中。 “喂,你真的很烦耶!都说了不会让你见她,你是听不懂啊?要不要我用英文讲一次?还是你习惯听台语?”张晓筱一踏出诊所,就又见到那倚靠在骑楼柱子旁抽烟的男人。 “你的国语很标准,我听得懂。”丢下手中的烟,关书修语调佣懒。 大概能确定乔乔是平安无事的,他心情稍稍平稳了些,所以他打算就这样赖着张晓筱,每天来站岗,相信终有一天,一定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佳人。 “那你还来?你这样每天站在诊所门口,已经造成我的困扰了,不知情的病人还以为你是来跟我讨债的。” 轻 笑了声,关书修回道:“你可以对那些存有疑惑的人解释,就说我是来讨人的。” “你真的是……”咬咬牙,张晓筱恶瞪他一眼,“满无赖的,真搞不懂乔乔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这不劳你费心思考,她爱我,我爱她,爱情就是这么简单而已。”他双臂交抱在胸口,慢条斯理开口。 “爱?”她扬高语音,“你那样的方式叫爱她?用那么恶毒的方式报复她,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像是弃妇一样,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关书修垂下眼,神情郁郁,再抬起眼时,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是的,我爱她,从来不曾变过;只是一时不甘心,蒙蔽了心里真实的感受,才会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情。若我告诉你,我相当后悔,你是不是愿意让我见她一面?即使只有一分钟也好,我想听听她对于这段感情的看法。要是她寒了心,不原谅我,我不会再去打扰她。张小姐,就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他黑眸中那再真挚不过的感情,还有这番听来甚是诚恳的话语,让张晓筱起了动摇。但想起周妍乔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仍是无法马上改变对这男人的态度。 “你想见她,但她也想见你吗?我不是乔乔,没办法决定见不见你。”停顿几秒后,她又说:“时间很晚了,我要走了,你还想留在这里的话,请便。”说完,她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书修看着她的背影,有种强烈的挫败感,但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悄悄提步,无声地跟在张晓筱身后。 “你想,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周妍乔提着两个纸袋,侧首问着走在身旁的张晓筱。 方才张晓筱陪她去做产检,之后到婴儿用品店买了几套衣服。最近,她相当喜爱逛婴幼儿用品店,看到那些小小的衣物、小小的用品,总会忍不住买下来。 “我哪知道?不过若问我喜欢弟弟还是妹妹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喜欢妹妹喔,这样可以每天把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现在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好可爱啦!”张晓筱手中也提了三个袋子。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耶,我也是比较希望她是妹妹。”低首看着尚平坦的小腹,周妍乔脸上有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光芒。 “哈哈,原来咱们两个都爱女生。不过也是啦,女儿比较贴心啊。” “嗯,是啊。”周妍乔笑了笑后,突然面露迷惘,“可是书修是独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比较想要有个儿子?” “说到那个男人……”张晓筱神色无奈,“最近一直被他烦着,看他好像真的很后悔那样对你……你真的不怪他啊?”每次关书修找上她,她都会转述他们的对话让周妍乔知道。 周妍乔摇摇头,淡笑,“不怪,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所以我甘愿让他这么对我,虽然是真的很难过。” “那为什么你不去见他一面?我都快被他烦死了!”她不止一次告诉乔乔,关书修想见她,但她总是没特别的反应。 “我不知道现在的他对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如果他对我已没有感情,只是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的话,那为什么要见呢?只是徒增怅然而已。” “他说他爱你,只是不甘心当年被你那样指控,所以才想要报复你。”张晓筱转过身倒着走,她看着周妍乔又道:“我看他很认真,不像是为了孩子,而且他问的都是你,孩子的事情他倒没怎么提起。”周妍乔只是静静往前走,不发一语。 “怎么样嘛,干嘛不说话?你到底愿不愿意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张晓筱看着她,下一瞬,却见周妍乔停下脚步、一脸怔愣的模样。 她狐疑地转过身子,一张嘴登时张大,“关、关书修?”前方就是她住处的巷口,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车门旁。 “还真是说人人到!”大步走上前,她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关书修静了几秒,才将视线从不远处那道秀影上收回,他看着张晓筱,“前几个晚上你下班时,我跟在你后面。” 其实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三天了,只是一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今晚总算是如愿了。 “啧,连跟踪都派上用场了。你们两个的爱情故事啊,还真的可以搬上萤幕啦!”张晓筱转身看了一眼周妍乔后,又回头睇着关书修,“我不当电灯泡啦,先进屋去,你们慢聊。啊,对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一又对乔乔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以后你就休想见到她。”撂下狠话,她拿着纸袋跑进巷子里。 男人淡淡笑了笑后,移动视线,缓缓落在前方那静立不动的纤弱身影上。 有多久没见她呢?算了算,不过也才一个多月,思念之情却溢满胸口,要是再不见她,也许他会被那份情绪给堵到无法呼吸。 视线慢慢下移至她看来还是很平坦的小腹,那里有着他与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啊……黑眸闪过辉芒,像是感动。 他缓慢走近她,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再见到你,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是对不起,还是我爱你?但是刚才一见到你,我唯一想到的是拥抱你。”停顿了几秒,他又说:“可以让我先拥抱你吗?就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周妍乔浅浅笑了笑,轻点下头。 得到允许,关书修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接触到她体温的那瞬间,胸口像是被注入暖流一样,热烫烫的。 喟叹一声后,他松开了她,“谢谢你,虽然我很想食言,就这么一直拥抱着你,但我想现在这个时机并不适合再让自己被贴上信用不良的标签,否则你的好朋友会冲出来把你绑走,让我再也见不到你。”像是被他的话逗出趣意,她偏着螓首看他,笑得双眸弯弯。 “这段日子下来,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但始终没有像现在这样见到你、拥抱你还要来得真切。那年喜欢上你,执意要你当我女朋友,根本没想过是不是会带给你困扰。后来,你妈妈知道了我们交往后的激烈反应,让你只能用那样的方式保有你和你妈妈的亲情,切断我们的感情,我甚是不能谅解你的选择。我以为如此爱你的我,应该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付出,或许就是爱得太快、太急,所以根本无法去细想你的立场,一直觉得我怎么对你,你就该怎么对我,于是,我难以释怀你的行为。” 看着那张还是笑弧弯弯的清丽容颜,他继续道:“那个时候便有过要报复你的念头,但你搬了家,直到前些时候在酒吧,我遇上了喝醉的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这么深的人,一直到再遇上你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存有报复你的想法,也真的那么做了。我觉得我是恨你的,但泽欣告诉我,我只是不甘心而不是恨。仔细想过以后,发现真的是如此,因为在报复你的同时,我的心也在痛着、不忍着,假使我恨你,又怎么会为你心疼?” 周妍乔静静看着他,未置一词,也不打算开口打断他,只是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 “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他声嗓低沉,认真的神隋中透着一股郁味。“也是,我后来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幼稚,特别是你对我解释过你当年会那样指控我的原因和你的道歉后,我竟还执迷不悟要报复你。我不知道你听到我和阿伟的谈话,不知道你是心甘情愿任由我那样对待……他们都说,你是真真切切在爱我、在弥补我,可惜我被蒙蔽了心,即使明白你爱我,也不愿放过报复你的机会。” 他眨了下眼,有股不安浮上心头。说了那么多话,却得不到佳人的任何回应,他变得有些急躁了。 “乔乔,很抱歉那日在公证礼堂上那么对你,但我想即使说了抱歉也难抹去那天给你的伤害,所以我想用我人生剩下的三十年、四十年,或者也有可能再更多一点的时间,来好好爱你、疼你,你说好不好?” 两人间陷入长长的沉默,他一颗心悬得高高的,静待她的答覆。而她看不出情绪,只是隐约瞧见她眼眸染上一层水气。 良久,周妍乔总算掀动了那张菱唇—— “现在,只能爱我,如果还存有不甘心,是不是就干脆一点,放手好了?” 关书修闻言,心脏像是被用力掐住般,好难受,尤其是“放手”这两字,让他听了极为刺耳。 “不——”他握住她双肩,脸庞微微扭曲,“我不放手。” 她泛着水光的眸子静静睇着他。 那神态太过平静,没有感动、没有喜悦,却也不是反向的情绪。 “乔?”他慌了,比起当年她背弃他的情况,更让他无措。 “我累了,想休息了。”片刻后,她缓声道。 关书修心一颤,大掌松开她的肩,“你……”她不再爱他了吗?“晚安。”她噙着浅笑。 长指揉抚发烫的眼,他舒了口气,哑着声嗓道:“晚安。”他同张晓筱说过,如果乔乔不再爱他,他会尊重她的决定,即使是心如刀割。 他转过身子,迈开步伐的同时,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袖子。 “书修?”他身体一僵,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想说什么?要他别再来找她?“我买了很多小朋友的衣服,还有用品,把晓筱的家里堆得像仓库一样。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开车来载那些东西回去?”周妍乔的细嗓在他身后响起,带着甜味。 “我现在真的累了,等明天一觉醒来,有精神有体力时,我会把重要的东西整理一下,常用的先搬回去,然后……”身躯陡然一紧,她被拥进一堵暖热厚实的胸膛里。 “乔乔,我的乔乔……”关书修用力环住她。他还以为…… 她笑开,清脆笑音如铃,“我有变胖一点点,比较不好抱吧?”深深嗅闻她发间的香气,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胸口澎湃着。他这么、这么爱着她啊——闭了闭眼,他在她耳畔低声道:“现在,除了爱你,没有别的了。”这男人答非所问呢。 悄悄的,一双藕臂缠上他的腰,好紧、好紧地缠住。 沙滩,二楼。 看得出来这是男人的房间,冷冷的深蓝色调,一如他清冷的气质。 地板上,衣物从门口开始散落一地,男人的牛仔裤、衬衫,女人的洋装、内衣裤……直到那张三人座长沙发前。 关书修半躺半坐在沙发上,宽额覆着薄薄汗水,气息粗喘。 女性姣美的柔躯,坐在他的大腿上,秀白小腿环住他的腰,染着美丽霞色的小脸埋在他颈窝处喘息着。 她口中轻吐的热气,在他心口徘徊下去。他心一悸,长指撩开覆住她面颊的发丝,侧脸啄吻她有着小痣的敏感耳珠。 栖息在他身上的柔弱身子轻轻颤了下,更往他怀里偎去,贴合的两道赤裸身躯,几乎找不到缝隙。 “现在还不行吗?”张嘴含住那让他着迷不已的软嫩耳珠,他低哑问道。 想念这样拥抱她的滋味,更想要将自己融入她体内,得到她深深的包容,只是她怀孕才满三个月,似乎还不能太过纵情。 下腹一团火热,脸上、背上全是隐忍克制自己欲望而生的汗水,但好像只能靠冲冷水来降温了。 周妍乔抬起浮染着红云的秀气脸蛋,“医生说……要等到怀孕满四个月后才比较安全。但真的想要,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太激烈,也不能太深入……”说完,她那张小脸红得像要冒烟。 不知道原来怀孕会让身体变敏感,方才他不过是用手指在她身上轻柔爱抚而已,她却敏感得直喘息。 关书修微蹙起眉,“那还是忍一忍好了,为了你的身体安全着想。”认识她那年,他便为两人的未来做了计划。计划着她大学毕业后,若她应允就与她结婚;计划着开一家酒吧,为家庭的收入来源;计划着靠自己的能力存够钱后,带她环游世界。 他知道环游世界有难度,但无妨,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带她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他甚至想过也不_定要开酒吧,靠着他那一身技艺,他可以到各个国家做花式调酒的表演,一面旅行一面工作。 没想过要有孩子,但既然有了,他也是乐观其成,不愿自己一时的贪欢,害了她和肚里的胎儿。 见他隐忍得如此辛苦,周妍乔在心底一叹。 他们是注定要栽在彼此手里的吧?否则怎么会对对方一见钟情?怎么会在经过那些事情后,还是情系于对方?“书修……”她软软喊了声,那双泛着湿意的美眸,流转着渴求和无辜。 其实、其实她也很想要他的疼爱啊。 “嗯?”含住她的唇瓣,他应了声。 开始庆幸自己执念深的个性,若非这样的性子,他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贴近她的身子、她的心吗?就算是往后被她吃得死死的,他也心甘情愿。他其实早明白自己对于这份感情,已是病人膏盲,无可救药。 他无可救药了!“其实、其实……”周妍乔欲言又止,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嘛。 “怎么了?”松开她软嫩唇瓣,他宽额贴住她的。. “可以……可以继……继续的……”啊,她成了大色女了。“慢……慢一点就、就好……”他微挑眉,瞬间明白。 拇指按上她湿润的眼,他哑着嗓音问:“今天,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还、还没。”咬着唇,她细声回答。 现在的他,每日总要对她说上一回“我爱你”,像是怕她不够信任他似的,所以他要这么直接的表达。 他低笑了声,“我爱你。”他亲了她鼻子一下。 她闻言,略显激动地揽任他的脖子,用力蹭上他的唇。然后,又是一个缠绵悱恻、勾人心魂的湿吻。 关书修热烫的唇舌落在她颈项、锁骨、胸口,绵密温柔,却又热情十足。 他抱起她,移到大床上。 “书修……”她仰起绝美脸蛋,水漾的眸中满是缝继深情。 “我在这里。”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视着她,漆黑.白勺瞳中映着她的身影。 “书修……请你,不要放开我,再不要——”伸出雪白藕臂,她揽下他的脖子。 俊脸倾前,他细吻她的眉心,“不放。就算你想放手,我也不答应,反正这辈子我是缠定你了。”他声嗓低哑,性感得不得了。 周妍乔笑了笑,笑中蕴着泪光。她欺上他的唇,辗转吸吮。 这是她爱了好久的男人,她的男人呵……后来听邱均伟说,他的银发一是当年她那样对待他后才突然冒出的……心疼他那年痛彻心扉的委屈、心怜他对她的深长情意,这样的他,要她怎么不爱?她喜爱这种汗湿着身子,与他体肤相贴的感觉,那意味着他们是那么的亲密,那么的渴求彼此,一种难离难分的甜蜜滋味。 大胆地、任性地,她双腿盘上他的腰,男人黑眸瞬间染上深沉的颜色。 “乔?”汗水自男人额际滑落,他唤了她的名,带着询问意味。 “不好吧?”虽然他心里想得要命,但还是要意思意思问一下,毕竟她有孕在身。 眼光迷离幽柔,她深深凝视眼前那张有着好看五官的俊脸。 这是她爱的男人,在他面前,她又何必有所保留?她轻咬下唇,害羞却又大胆的话语自那张红艳艳的小嘴中轻缓吐出,一我喜欢我的身体里有你存在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好满足,又好完整的感动,教人深深迷醉。 关书修满足的笑着,在她丝滑如牛奶般的肌肤上,以唇舌礼赞着,送上满满的情意。 他美丽的乔乔,就连怀孕了,皮肤还是这样好。差点,他差点就要失去这样一个美丽又如此爱着他的女人。 想起自己带给她的伤害,他胸中澎湃,腹中奔流的火热,和他深刻的情感极欲发泄、传递。 “要慢、慢一点……轻、轻一点喔……”她喘息着,在他唇齿间找到机会出声交代,“还、还有……我看网路上说……从侧面会……会比较安全……”总是要事先做点功课。 “好……”他声音好沙哑,极喜欢她这样的热情和主动。 他热烫的唇舌所经之处,在在让她感到酥软、酸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朵开得艳丽的红花,在盛开之际被暖风带上了空中,旋舞、飞扬,然后飘上蓝天深处,她随着他,到了天堂。 只要有他的爱,只要有她的爱,到哪儿都是幸福。 ※关于彭秉怡与关泽欣的故事,请看甜蜜口袋623《现在,只想爱你》。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