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姬》 楔 子 珠光气流窜,女人香四溢! 室内四周陈设了整排昂贵的酸枝木太师椅,墙上挂的无一不是当代名家的画作,处处彰显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更别提那些嵌在高处拳头般大的夜明珠,它们在黑夜中绽放出柔和却又夺目的光芒,不但驱走了一室的黑暗,更散发出无比的贵气。 房间不是空的,一群身著华服的男子,全都安静地坐在这充满魅惑气氛的空间中,在醇酒与美馔陪伴下耐心等待著。 细细点数而去,举凡在京城中叫得出名号的富商巨贾,今儿个却不约而同的齐聚在此。 人数不多,约莫十来个,但个个锦衣华服,行头配件无一不是在昭告世人他们的身家不凡。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聚在这里呢? 事实上,能吸引这些不同凡响的男人齐聚于此的原因,也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女人! 今天是飘香楼两年才举行一次的“娇娘聚”。 飘香楼顾名思义飘的当然是女人香,但这儿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妓院,它可是每两年才开一次门,也只做这一天的生意。 卖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个个容貌姣好、软语轻声,更特殊的是,这些姑娘卖的不是一夜,她们卖的是一辈子。 其实说穿了,“娇娘聚”就是这些有钱的大爷们挑选小妾的场合,而且“娇娘聚”里出现的姑娘不论容貌、才智,几乎都是拔尖儿的首选。 以这些姑娘的条件,就算要成为正室夫人,也是绰绰有余,但人生际遇各有不同,会在这里的姑娘,自有各种不为旁人所道的原因,才会选择来此卖身为妾。 既是两年做一次生意,客人当然也不会是寻常的客人,能进这飘香楼的大门,除了要有钱之外,也得要有点势。 也难怪京城中有点身分地位的男人,无不以能进这飘香楼的大门为傲了。 兴许是物以稀为贵吧! 每每飘香楼的“娇娘聚”开始筹备的消息一传出,总能成为那些有钱大爷们心中一个最重要的记挂。 听说今儿个飘香楼的嬷嬷们在四处搜寻之后,找著了四个各有不同风韵的拔尖美人,再加以训练成才容兼具的女子,准备在“娇娘聚”里让众家大爷将大把银子心甘情愿的贡献给飘香楼。 在一阵等待后,终于,轻柔的古筝乐音在众人的耳际响起,所有的人莫不聚精会神、引颈期盼。 在乐音缭绕中,次第走出四位盛装的姑娘,立刻引起在场的众人惊叹连连……绝品啊!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大约就是这样了吧,这般女子若是能成为自己的妾,今生也就无憾了! 现场仿佛一锅开始沸腾的热水,喊价声此起彼落热闹起来,但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四个女子却完全不为这一切***所动,眼光静静的落在虚无的远方,好似此时此刻被卖的不是她们……随著时间的流逝,四人轮番竞价后拍板定案,巧的是,买下这四个妾的正是京城里的四大首富。当然也不能只说是巧,毕竟要在竞价中获胜,没有傲人的财富是做不到的。 以绣坊起家的莫尚天买走了美丽的殷妩仙,以镖局起家的龙九买下了冷然的皇甫冰心,以船运起家的骆世杰买下了脸上总是透著一股憨甜的姬巧莲,至于看来温婉的段香浮则是花落有著皇室血脉的东方纵横。 四个非富即贵的男人摘下飘香楼用心调教出来的四朵名花—— 却是以妾之名,这样的结果教人欣羡,也教人忍不住的好奇这四朵花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了…… 第一章 月似钩,星如棋。 抬眼,望著眼前的那个男人,简东飞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鬼吗? 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他却依然健步如飞。反观自己,却累得气喘吁吁,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张床倒下,好好的睡他个三天三夜。 伸长手,简东飞正想向眼前颀长的身影哀求讨饶时,突然间,眼尾飘进一道白色身影。 鬼……鬼吗? 在漆黑的密林中,除了鬼以外,还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里“飘来飘去”的呢? 一想到这,他的牙关开始不听使唤地打颤,两眼瞪得快要凸出来。“大、大、大……师兄……” 疾行如风的骆世杰还是听到了简东飞的哀嚎,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对于这个娇生惯养的师弟本不想理会,但终究心软。 他倏地止步,回头。 就见简东飞满脸惊恐的瞪著前方,一副快要口吐白沫昏过去的样子。 意识到情况真的不对劲,颀长的身影拔地而起,宛若苍鹰倏地飞窜至简东飞的身边。 “怎么了?”浑厚的嗓音沉稳地问。 颤抖的抬起手,指向那抹依然在林子里飘荡的白影,简东飞早已吓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大半,只能吞吞吐吐地说:“鬼、鬼啊……有、有女鬼……” 脑海里想到说书人口中那索人性命的骇人景象……他像溺水之人般双手紧紧地抱著骆世杰的右手。 没好气的拂开他的手,骆世杰如鹰般的墨瞳朝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一抹飘忽的白影。 乍看之下,还真的像是“脏东西”,可若再仔细一看,便可发现那抹身影其实是双脚点地,身形踉跄罢了。 那绝对不是鬼! 骆世杰非常肯定。昂然的身躯向前迈进,简东飞再度扯著他的手,死命阻止他。 就在即将靠近目标时,那抹白影突然一软,整个人倒在被夜露浸湿的林地上。 “师、师……兄,别去!”简东飞开口仍然结巴。 偏偏他的阻止,弄得一心想探究真相的骆世杰更加不耐烦,索性右手甩开他,脚一蹬,飞至前方。 “师兄!”厚,气死人了! 遭此对待,简东飞不悦地低喊一声,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著师兄趋前,在那抹白影的身侧蹲下。 不甚温柔地将地上的人儿翻转过来,当那沾上片片污泥的脸庞映入眼帘,骆世杰的浓眉忍不住一皱。 还不及他巴掌大的小小脸蛋透著一抹死白,那是一种极端不正常的肤色。 他伸手往那光洁的额际一探,掌心传来骇人的热度。 望著那张小脸,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已命在旦夕,但有好半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凝视著她。 直觉告诉他,她会是一个大麻烦,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起身走人,就当作没看到这个像孤魂一般在林间飘荡的姑娘。 可向来理智胜于情感的他,不知为何,这时怎么也无法迈开步伐抛下她不管。 “师、师兄……她是鬼吗?”好不容易终于克服心头的恐惧,简东飞走到他的身后探头探脑,结结巴巴的问。 自那张死白脸庞收回视线,骆世杰没好气地瞪了师弟一眼,冷冷的反问:“鬼会有呼吸吗?” 说完,昂然的身躯霍地起身,在简东飞诧异的目光中,迈步离去。 脑袋瓜子一时转不过来,简东飞的视线瞧瞧躺在地上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明显的迟疑。 “我说……大、大师兄……那、那个……”他吞吞吐吐,虽然知道女子不是鬼,但怕自己会被师兄留在这阴森林子里。 “有话快说!”骆世杰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开口喝道,心中还兀自盘算著等会儿需不需要再加快脚程。 他就快要赶不上与皇上约定的时间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夜间这般行色匆匆地赶路。 现在被这事一耽搁,只怕等会得快马加鞭赶路才行。 “就这样放著她不管好吗?”简东飞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姑娘,有些于心不忍的追问。 他知道大师兄向来不管闲事,可现在事关一条人命耶! “与我何干!”眉一挑,骆世杰浑厚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语气之间净是冷漠与疏离。 “可……她总还有气啊!”就这么见死不救,太没有江湖道义了吧! “你想救,自个儿救。”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骆世杰不再浪费时间,迈步走人。 哇,不会吧! 大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血了?这话要是传出去,铁定遭人骂到臭头。 这可不行,他可不能让他向来崇拜的大师兄被人说成冷血王爷!所以……他只好认命地弯下腰,将那昏迷不醒的人儿给驮上肩,然后气喘吁吁地继续著追骆世杰去了。 原本的小泥人儿像被施了法,变成一个雪白的瓷娃娃。 乍见时,骆世杰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入错房、找错人。 可再仔细瞧瞧,还真有几分神似,虽然那时她脸上沾了些泥巴,但她那小巧而坚挺的鼻头、那两道柳叶眉,再配上一张樱桃似的小嘴,的确就是那个被师弟误认为鬼,吓得他屁滚尿流的姑娘。 红颜祸水呵! 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人儿更是十足十的祸水,纵使当时是深夜时分,仅有月光微微照拂,但他已窥知一二。 尤其像她这样的美姑娘竟然会在深夜时分于漆黑林子里面游荡,太诡异了。 他要烦的事还很多,所以当下才会决定转身离开,免得无端惹个大麻烦上身。 他们找了间客栈歇脚,他有事外出,再回房却有个惊喜躺在他床上。 他知道少根筋的师弟不仅扛著她走,还请客栈老板娘帮忙为她清洗更衣请大夫,这会竟把人丢在他的厢房,自个儿就出去寻欢了。 现在,他该把人再丢出去吗? 骆世杰的心里头有著这样的蠢动,还来不及动作,她宛若黑扇般的睫毛已经缓缓地扇了扇,接著睁开眼坐了起来。 一双清亮单纯的眸子在转瞬间对上了他的,在那双眸中,明显地可以看出她的不安与惶恐。 她不语,骆世杰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她。 “你……是谁?”终于,带著一点点的迟疑,姑娘怯生生地开口。 “你又是谁?”低沉的嗓音平缓,却依然给人强烈的压迫感。现在首要之务是搞清楚她的身分和来历,至于她的情绪如何,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中。 不过看她的脸色,她已经退烧了。 “我……”咦,她是谁? 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喊著「姬巧莲”三个字。 这是她的名字吗? 螓首微偏,她很努力地想要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任凭她怎么思索,脑袋瓜子里依然空白一片。 “怎么,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吗?”骆世杰冷声再问,能看穿人心的眼直瞅著她。 望进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她显露出困惑的眼神,不像做假。 她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吧? 骆世杰忍不住嗤之以鼻,但他勉强按捺住自己的不屑。 “我……”她真的不知道耶! 在他锐利目光的瞪视下,这样的认知让她忍不住地瑟缩了下,不甚确定的说:“我好像叫做姬巧莲。” “好像 ”沉吟著这两个字,他脸上的神情在转瞬间变得诡谲难辨,但打量她的眼神却更犀利了。 昂然的身躯向前几个跨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咫尺。 他的靠近所带来的慑人气势,让她即使已经整个人缩到床角,还是忍不住地想往后头靠去。 她这一移动,突然间一块玉自她的衣襟滑出。 骆世杰不假思索的伸手欲取下碧玉,但她看到他的手伸来,以为他要对自己不利,她惊喘一声,吓得想要缩成一团时,他却已经毫不怜香惜玉地扯落她颈项的碧玉,就著光亮仔细端详著。 那玉散发著碧绿的光芒,但真正让他玩味的,则是在那块上等好玉背后所刻上的字——姬巧莲。 看来,她并没有骗他,但为什么她在说自己的名字时会那么的不肯定呢? “你是何方人士,为什么三更半夜的在林子里头游荡?” “我……”又愣住了! 她想回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游荡吗? 努力地想想想,终于一个模糊的印象窜入,她只记得自己肚子好饿、好饿。 可是那个每回送东西来给她吃的姑娘这次却没来,她只好自己出外找吃的。 “我去找吃的。”想清楚了,姬巧莲不敢怠慢的连忙仰首答道,就在这个时候,她那空空如也的肚皮也很合作地“咕噜”了一声。 那一声,让原本苍白的脸庞染上了一抹诱人的红晕。 再望她一眼,骆世杰似乎发现了什么,没再多问,旋即不发一语地转身。 在姬巧莲疑惑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的拉开门,闪身离去。 当关门声响起,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既快且准的窜进她的心窝。 那种感觉很孤寂,也让人很心慌。 虽然刚刚那个男人在同她说话时,脸上总是带著一抹凛然不可侵犯的严肃,让她忍不住地心生畏惧。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愿意独自面对这种孤寂的感觉。 顾不得四肢已经饿得发软,她“砰”地一声跳下床,然后一溜烟地奔至门口。 伸手,拉门,然后愣住。 那个本以为离去的男人不知为何地又踅了回来,愕然的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淡淡的开口。 “不是饿了吗?”他迳自步入房间。 在与他错身而过的同时,她已经瞧见他身后的店小二,手中正端著冒著热气的汤盅。 一种温暖的感觉顿时滑过心窝,同时也安抚了她从醒来后就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情。 这种感觉即使在店小二已经将汤盅放在桌上,喜孜孜地拿著骆世杰的打赏恭敬离去后,都不曾消退。 “还愣在那儿做啥?” 沉稳的声调终于划破萦绕心头的那股感动,直勾勾地窜进她的耳际,唤醒出神的她。 她关上门回身,不知何时双目浮现一层薄薄的泪光,透著水雾,望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是个好人! 虽然他讲起话来总是既冷又严肃,可是……他是个好人。 想也没想,纤足疾步向他走去,张大双手,然后出其不意地给了骆世杰一个大大的拥抱。 该死的! 压根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突袭”,骆世杰一时猝不及防,真让姬巧莲这个纤细的小不点给抱个满怀。 她当自己是在抱孩子吗? 这种抱法……还真是像极了。 想也没想,骆世杰伸手准备拂开她,可是姬巧莲却先一步放开手,不等他多说一句话,迳自走到桌旁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吃喝了起来。 他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看著她进食。 瞧她即使饿坏了却依然慢条斯理、优雅地吃东西的模样,似乎受过良好的教养。 谜样的女人呵! 三更半夜在无人的林子里头游荡,却忘了自己是谁,不过举手投足间却是那么的落落大方。 面对眼前这种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不知所措的情况,她除了眸中泛著浓浓的迷惘和淡淡的害怕外,却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方才她甚至还出人意表的拥抱他! 想他堂堂的庆亲王爷,皇上最亲近的左右手,左手掌握权势、右手拥有财富,再加上俊帅慑人的外表,是所有未出阁的姑娘们眼中的极品。 可也不知道是姑娘们的家教好、懂矜持,还是他太过严肃了,虽然是女人眼中的肥羊,可是却没人敢主动咬他一口。 而眼前的她,没了记性却有胆子,大剌剌的抱住他,他都还没表示什么,她却又毫无顾忌地在他的眼前吃了起来。 这丫头……浑身透著一股怎么也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 虽然此时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憨憨甜甜的傻丫头,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咳……”清了清喉咙,他正要开口说话,原本关著的门扉被人莽撞地推了开来。 不用抬眼,骆世杰也知道敢在他跟前这般无礼的只有一个人。脸色略沉,才要开口教训,简东飞却已经先一步哇啦哇啦地说起来。 “大师兄,不好了!方才徐将军飞鸽来报,皇上在宫里遇刺了。” “你说什么 ”震惊不足以形容骆世杰此刻的心情。 遇刺 怎么会?是谁下的手? 眨眼间,他的思绪已经打了好几个转。 毫不迟疑,他当机立断地说:“立刻回京。” “嗯!” 简东飞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皇上遇刺可是大事啊! 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动摇国本,所以即使明知道此行绝对会是累死人的赶路再赶路,也不敢抱怨一句。 他正要跟著大师兄离去,眼角却瞄到了还在一旁埋头拚命吃的可人儿。 呃,他们走了,那她怎么办? 恻隐之心在他的心中翻搅著,好巧不巧,原本埋头苦吃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抬头朝他们的方向望来。 一对上那双水蒙迷茫的眸子,简东飞才刚硬起的心肠再次软了,他大著胆子,伸手扯住了骆世杰飘扬在半空中的衣角。 “大师兄……” 厉眼一扫,眸中带著一股浓浓的“挡我者死”的杀气,骆世杰忍住想要将他一脚踹飞的冲动,问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很想快点走,可是她怎么办?” 畏畏缩缩的伸手提醒大师兄姬巧莲的存在,他们若真的一走了之,那姑娘最后可能真的会饿死。 “与我无关!” 若是平时无事,或许他还会抽空管她,毕竟她浑身上下散发著谜样的气息,而他这个人向来最爱解谜,会留她下来,解开谜底。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皇上那头出了事,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解谜啊? “可是……可是……”他于心不忍啊。 人都已经救了,难不成再任她自生自灭吗? 这种冷血的事大师兄做得出来,他没办法坐视不管,所以他努力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大师兄。 骆世杰想要拂开师弟的手,姬巧莲却已经发现这边的骚动而跑了过来。 一只手十分自然地学著简东飞扯著他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写著满满的不安。 “爷儿,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细细柔柔的声音里带著浓烈的乞求,虽然她忘记以前的事,可是她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像是没根的浮萍般飘飘荡荡了。 眼前这两个爷儿看起来是好人,她决定要跟著他们。 “你们……”骆世杰又气又闷。 这两个人是说好了的吗? 又气又没辙的狠瞪了师弟一眼,在瞧见他原本挺直的身躯不经意地瑟缩一下,再望向她那双秋水明眸,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随便你们。” 话一撂,手一拂,挥开了两只原本牢牢捉著他衣袖的手,双脚一蹬,颀长的身子已经跃离了十步远。 见状,傻愣的简东飞才准备要追,姬巧莲那纤弱的身子却早已经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咦,他眼花了吧? 他站在原地看著已经飘离几尺远的姬巧莲,忍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是用走的吗? 她怎么该死的“飘”得那么快? 左瞧右瞧,上看下看,骆世杰锐利的目光在东方观云身上仔仔细细地兜了一大圈。 “皇上没事?”用看的无恙还不放心,骆世杰索性开口问道。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东方观云没好气地反问,对于骆世杰那种紧张兮兮的态度,显然有些不能接受。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九五至尊耶,别说宫内有禁卫队层层守护,就说他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伤得了的吧! 他这个表弟有需要这样披星戴月、把自己搞成像是山里来的野人一般,狼狈不堪的赶回来看他吗? “看起来是不像,可是实际上却很难说。”对于东方观云的没好气,骆世杰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很实事求是的分析。毕竟他是皇上,还是小心为上。 “你……”算了! 才张口,东方观云便放弃了,反正从小到大,骆世杰那颗固执的脑袋便和顽石一样硬,想说动他太难。 他要紧张就让他去紧张吧!他懒得理会,还是努力处理成堆的奏折比较实在。 “是天杀帮吗?”敢这么目中无人地深入宫中伤人,目标还是身边围有重兵的皇上,这事不容轻忽。 东方观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毕竟这种事打他登基之后就没停过。 “皇上万万不可轻忽此事,若是哪天让贼人得逞,事情的后果不堪设想啊!”骆世杰语重心长劝道。 一国之君的安危可是半点也轻忽不得,他就是不懂,为什么皇帝表哥总是用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处理这些事。 “朕相信你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骆世杰向来对他的安全问题要求很严格,已经近乎吹毛求疵的地步了。 “皇上为何不让我领兵剿匪?”骆世杰板起脸,显然不能接受他的说法。 国之安危可以小觑的吗? 这么严肃,真的很难再继续玩下去。东方观云摇了摇头,认输投降。 “朕知道,以你的能力要揪出‘天杀帮’的余孽并不是多难的事,不让你放手去做,其实有朕的考量。” “理由!”对于这件事,骆世杰的耐性已经所剩无几。 有问题就该立即解决,他已经厌烦了三不五时就要急匆匆的赶回宫里,好确认皇上仍完好无缺。 “在朕登基之前,天杀帮在各地劫掠了许多财物,现在许多地方仍是百废待举,需要的银两并不是小数目,所以……” 他当然不会对谋逆之人心软,之所以不一次歼灭,是希望那些金银财宝不会因为天杀帮的瓦解而在这个世上消失。 有了这大笔财富,有助于他稳定民心,让人民过好日子。 “那何不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再严刑逼问?” “因为捉些小喽啰也没用,全天杀帮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些财宝的藏匿地点,一个是帮主柳森罗,这个男人向来城府极深,就算被捉到,只怕也会采取玉石俱焚的做法。” 这可是他损失了好几名大内密探才探听出来的消息。 好,就算此路不通,也还有另一个啊! 他就不相信,堂堂皇朝,竟然得受制于一个“贼子”。 “另外一个知道藏匿地点的人呢?” “就是他们的左护法姬巧莲。”原本他早已属意从姬巧莲这边下手,可惜的是,她竟然在半年前失踪,让他暂时想不出方法处理天杀帮的问题。 所以才会任由柳森罗那个贼子在他的眼皮底下继续胡作非为。 “姬巧莲 ”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跃上心头,一张清丽的脸庞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吗? 没有察觉骆世杰的异样,东方观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听说这个女子聪明绝伦,武功修为高深莫测,在天杀帮中,连帮主柳森罗都要忌惮她三分。” 聪明绝伦这几个字能用在她身上吗?想到那张纯真的脸庞,骆世杰顿时摇了摇头。而且他一向不相信巧合。没道理他随便出门走走,就可以“捡到”天杀帮的左护法吧? “有她的画像吗?” “画像没有,不过据探子所报,姬巧莲的颈上挂著一块足以号令所有天杀帮众的玉牌。” 这已经是探子所能探查到的极限,他也知道要凭这样的线索找到失踪的姬巧莲很难,但带著希冀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望向骆世杰。 骆世杰这个人向来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这也是他今日将原委和盘托出的原因。 毕竟不单单是骆世杰腻了,就连他也对这种层出不穷的刺杀把戏感到厌倦了。 姬巧莲……玉牌……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 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所认识的姬巧莲完全不像皇上口中的女诸葛,她甚至天真单纯的像个孩子。 但他既没把握她是,更没把握她不是。 骆世杰抿唇不语地沉思。 终于,他下了决定。 不论是或不是,他都非得查个清楚不可! 为了皇朝,为了东方观云,他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第二章 烫手的山芋啊! 好不容易哄完了姬巧莲同意乖乖待在飘香楼,简东飞心里却有沉重罪恶感。毕竟将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扔在青楼,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也很不想啊!可是又没办法。 大师兄撂下话,要他自个儿惹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照理说,大师兄身为王爷,要在王府安置一个人不是难事。 问题就出在府里现在有个难缠的人物,他要是胆敢将姬巧莲带回府,日子恐怕不得安宁。 为了让自己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即使满心不忍,他还是昧着良心做了。 他跟李嬷嬷讲明了,只是借放,绝对不是卖身!他出知道这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可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唉!都大师兄啦,干么一推二六五,人虽然是他执意带回来的,可是这一路上没见他有任何的反对啊! 有时他甚至还会看到向来惜宇如金的大师兄,开口跟那可爱的小姑娘说说话,他还以为大师兄改变心意,愿意花心思安置她。 没想到他们才踏进京城,大师兄就扬鞭策马直奔宫廷,只撂了一句话给他一一好生安置她。 安置?拜托好不好,他在京城里既没家又没屋的,他能将人安置到哪去? 万不得已,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的姨娘,也就是一手操办着飘香院的李嬷,好说歹说的才让姨娘愿意暂时照顾她。 “喂!”娇斥声在他前脚才踏入王府时响起。 登时,他的眉头一皱,心里头虽然很想立即回头走人,却没向天借那个胆子。 “公主有何吩咐?”他止住步伐。 听似平淡的声调里,其实夹杂着一丝不屑,但是向来骄蛮的十七公主东方盈安倒是没有听出来。 她来势汹汹地冲向他,傲然地问:“我问你,我表哥呢?” 那颐指气使的态度和声调让简东飞忍不住皱起眉,不想理她。 “喂,你没有听到本公主在问你话吗?” 一接到骆世杰今儿个天未亮就策马进城的消息后,她就忍不住雀跃地盛装打扮,屈尊就驾地到王府等他。 偏偏不管她怎么等,就是等不到人,漫长的等待,让原就没啥耐性的她火气更盛。 “你倒是说话啊!”站定在简东飞面前,东方盈安毫不客气地用食指戳着他的胸口。 “进宫了!”对于公主粗鲁的举动,简东飞不悦地皱眉闪开,然后简短地交代大师兄的去处。 “嗄?”听到回答,东方盈安傻眼。 她一大早就来这儿痴痴地等,他竟然进宫了。 是进宫去找她吗? 他也和她想他一样,深深的思念她吗? 当脑海中飘过这样的想法,那张充满骄矜傲气的脸庞登时寒霜尽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娇羞的笑容。 只消一眼,就可以看透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简东飞忍不住摇头又失笑。 那种沾沾自喜、老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事,怎么这个娇贵公主总是做不腻啊? “大师兄不是进宫去找你,他是去找皇上谈事情。”简东飞毫不犹豫地戳破公主的幻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他跟在大师兄身边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和这个公主不对盘。 “哼!”对于那一大桶足以让人结冰的冷水,东方盈安根本不理会,她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准备走人。 望着她那散发着浓浓傲气的身影、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当下一股喧腾的怒气在他的胸臆中翻转起来。 忍不住地,他对着东方盈安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你死心吧,大师兄绝对不会爱上你的,他这回出远门,可是带回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简东飞哪里管得了三七二十一,只要能惹怒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果不其然,这话才一出口,不过眨眼的时间,原本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身影,立刻在他的眼前放大。 纤手一扯,捉住了他的衣襟,东方盈安怒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又带了姑娘回来吗? 她就是不懂,她这么爱他,他却老爱带些姑娘回来。 对于她的怒气和转眼即至的灵活度,简东飞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他张口还来不及再讥上几句,她忙不迭地叫道:“人在哪里?东厢?西厢?” “谁敢安置在府里啊?上次的惨痛教训,没人忘得了。”简东飞非常刻意地低声嘀咕,但字字句句都敲进她的耳里。 上回,大师兄难得大发善心,带了一个差点被爹娘卖至青楼的小姑娘回府,结果不到三天,那位小姑娘被公主整治得逃之夭夭。 “你……”火上加火气上心头。 他们这些男人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她会这么做?要不是他的目光永远都不在她身上,她需要这般善妒吗? 见她气结,简东飞得意万分,恣意地继续火上浇油。 “这次,大师兄可学聪明了,才不会再傻傻地把人带进府里来,他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藏在外头的金屋里喔。” 简东飞知道如何能让公主气到像是要炸开的锅子,明明是无中生有,但他还是说得像是真的。 “他……”东方盈安又气又急,正想开口逼问骆世杰的“金屋”在哪时,一抹昂然的身影已经大刺刺地迈入她的眼帘。 “表哥!”一见到心上人,原本怒气腾腾的俏脸顿时开出一朵灿烂的笑花。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瞧见她似的,笔直地走向简东飞。 “人呢?” “表哥!”她忍住气,再次喊道,希望能获得该有的注意力,偏偏骆世杰完全漠视她。 气得她冲上前去,娇嚷道:“表哥,难道你没看到本宫吗?” 气一上来,东方盈安哪里管得了平时皇帝哥哥谆谆教诲的谦卑和内敛,却不知她这种骄纵的模样,正是骆世杰最讨厌的。 皱着眉头,睨了她一眼,他直接忽略她的存在,再次追问简东飞。 “人呢?” “谁?”看好戏看得正过瘾,简东飞本来就很直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只能傻傻的反问。 “姬、巧、莲!”不耐地一字一道,一张脸严肃得吓人。 一听到骆世杰的问题,东方盈安气白了一张脸,手一揪,想故技重施的揪住骆世杰质问。 可是连衣角都还没有碰到,骆世杰顽长的身形一飘,眨眼间已经离她好远。 “回宫去!”锐利的眼神一扫,骆世杰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 “偏不!”东方盈安艳丽的脸上闪现着浓浓的不服气。 她就不懂!想她堂堂一个公主,容貌堪称绝顶,是世间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娇妻,只要迎她进门,就是当朝驸马爷,位尊且富有。 为什么只有他,总是视她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你不走,我走!”对于她的拒绝,骆世杰其实没有太大的意外。 东方盈安就跟宫里所有豢养的女人一样,骄傲自大、自以为是,完全不懂旁人的拒绝。 这样的女人打小他就看多了,一点也没兴趣沾染。娶这种女人,是自找罪受。 “你……”见他说走就走,离去的同时还不忘拉了下看戏看得正入迷的简东飞,那种一副急匆匆想离开她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简东飞所说的话。 他在外头有个金屋,现在正藏着一朵娇媚的花。 是这样吗? 脑海中蓦地浮现他别的女人轻怜蜜意的模样,那画面就像一根针,硬生生地插入她的心窝。 “站住!”娇斥声顿扬,这招对别人都有用,偏偏对骆世杰没有半点作用。 只见他修长的腿不断往前跨去,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身影在东方盈安的眼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泪,蓦地无声的落下。 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了吗? 她不会认输的!骆世杰只能是她的,她可是堂堂十七公主,天底不绝对没有她要不到的男人! 金屋藏娇是吗? 她会查出那个金屋,毁了那个女人的! 啊!是搞错了吧! 听完了大师兄的一番说法,简东飞的嘴登时张得比一个拳头还大,如果不是大师兄脸上的神情太过认真,他绝对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那个娇娇憨憨、完全没半点心眼的姑娘,会是传说中那个聪明绝顶、堪称赛诸葛的左护法? 哪点像啊? 除了她跟着他们赶路时,那种身轻如燕、不论赶多久的路也不显疲惫这件事,让他曾经有点怀疑她的身份外,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傻呼呼的姑娘罢了。 天杀帮的第二把交椅? 不可能吧! 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对于他的反应,骆世杰倒没有太多的讶异,毕竟不只是他,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大师兄,是搞错了吧!” “不论是不是搞错,我都得证实它。”绝不能让天杀帮的人继续为害天下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如意算盘就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 “怎么证实?” 如果说,姬巧莲是个很正常的人,他们还可以想办法严刑逼供,找出他们要的答案。 现在问题是,她很明显的已经忘了以前的事,面对一个傻呼呼的姑娘,能怎么问?就算行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这……”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但他相信总会有方法的。 “她人呢?” 本来以为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一进京后,就将人交给师弟,让他自己去处理这个大麻烦。 可如今,就算不想有交集都不行了,所以他才连忙来找他要人。 “你该不会放她自生自灭了吧?”想到这个少根筋的师弟很可能这么做,骆世杰向来冷静的脸庞顿时浮现一片乌云。 要是让她离开了,茫茫人海,凭他的人脉,想要在短期间找出一个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当然不可能!”他又不是大师兄,怎么可能做出泯灭天良的事。” “那她人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至于师弟流露的那种眼神代表什么含意,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她在我姨娘那。” “你姨娘?”什么时候打小就无亲无故的师弟突然冒出个姨娘来,他怎么都不知道? “说起我姨娘,她可是当代奇女子,她……” 话匣子一开,简东飞准备详述姨娘是如何能够以一个弱女子,一手打造出京城里所有的男人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会忙不迭前去“供养”的飘香楼的故事。 一望便知师弟接下来的话,绝对会是老太婆的缠脚布一一又臭又长。 当下,微抿的薄唇一掀,骆世杰简洁有力的命令,“说重点!”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还有兴趣听师弟说故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满心只思索着要怎么解决心头大患。 所以压根没心情也没空理他胡说八道。 “喔!”话匣子被人重重的关上,简东飞脸上顿时飘过一片乌云,不过对象是大师兄,他可没胆子多说什么就是了。 要知道,虽然大师兄平常还算疼他,也愿意纵容他,可是一旦他拉下脸,他就知道自己最好小心一点。 大师兄一发起火来,那可恐怖得紧,就连当今皇上也得让他几分呢! “重点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将姬巧莲安置到哪儿去,想带回府里,却又怕她被那个刁蛮公主为难,所以只好将她丢到女人窝去。” “嗯。”骆世杰点了点头。 人还在就好,在哪里他并不太计较。 咦,大师兄没骂他耶! 他还以为大师兄会觉得飘香楼是个不妥的地方,毕竟那对姑娘家的名节有所伤害。 原本一颗悬得高高的心,现在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我姨娘一见到姬姑娘,立刻惊为天人,直说她的“娇娘聚”正好少了一个姑娘,问我既然姬姑娘无亲无故,那么我愿不愿意将姬姑娘交给她打理呢!” 脑中不停思考着,骆世杰其实并没有花心思在听师弟的喳呼,反正他一向说话拉拉杂杂又没有重点。 但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因为师弟那番拉拉杂杂的话,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些想法。 或许……一扫之前的烦乱,骆世杰那宛若刀雕斧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走吧!”突如其来的,大掌往师弟的肩上一拍说道。 “去哪?” “去找姬巧莲和你姨娘。” 既然目前姬巧莲已经变成了一只小绵羊,就拿羊来引诱老虎吧! 他可是铁了心要将这群贼子一网打尽,否则任由他们三不五时的出来为非作歹,他要何时才能够心无垩碍的云游五湖四海呢! “咦,归宿?”那是什么东东? 傻愣愣地重复着骆世杰的话,一脸稚气的脸庞带着浓浓的不解。 水亮亮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他,虽然他捺着性子对她长篇大论,她却是有听没有懂。 “归宿的意思就是,既然你失去记忆,不知来历又无亲无故,所以我们打算帮你找个夫婿。”简东飞插嘴解释。 “喔!”这下她稍微听懂了,可是也只是稍微而已。 她点点头,可是不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明明回答她的人总是简东飞,可是她却习惯性的将目光停在骆世杰身上,看都没看简东飞一眼。“那要去哪找?找谁?” “他!”抬手,他毫不犹豫的往师弟的身上一指,为达目的,他陷害起自家人,可是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其实,他心头的盘算很简单。 “娇娘聚”是京城四年一度的大事,引来的注目绝对不容小觑,若是失踪的姬巧莲上了拍卖台,还怕这消息会传不到柳森罗的耳中吗? 只要柳森罗知道了这个消息,绝对会为了天杀帮的秘密而急急现身,不论是要灭口或是迎回姬巧莲。 他会布下天罗地网,然后一次解决这个难题。 再说,要是她成了简东飞的妾,替她找回过往的记忆变得名正言顺,势必能找到皇上想要的那批财宝。 “他……”顺着他的手,看向被这个发展吓傻了的简东飞,姬巧莲想都没想的就猛摇头。“我不要!” 她又将视线放回到骆世杰身上。 虽然简大哥也是一个好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脑海中浮现她为他穿着红嫁衣的画面时,心中却莫名地出现一股强烈的抗拒。 “为什么不要?”面对她的拒绝,骆世杰有些错愕地沉声问。 他原本以为,姬巧莲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的建议,毕竟她是因为自己失了记忆又无亲无故,所以才会死命地跟着他们的,不是吗? 怎么这会他给她机会,让她有人可以依靠,她却不愿意。 浑然天成的霸气,让他不会轻易更改他已决定的事情,也不接受别人的拒绝。 “其实东飞他……”一向懒得对人多费唇舌,可是为了顾全大局,骆世杰只得捺着性子开口想说服她。 但他话都还没有说完,姬巧莲却怯生生地反问:“一定得是简大哥吗?不能是你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饶是看惯了大风大浪的骆世杰,这次亦扎扎实实的愣住了。 他虽然向来是许多姑娘们眼中的最佳夫婿,但像她这么大刺刺地亲口向他求婚的姑娘,他还真的没见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问题。 他只能深深的瞅着她,想要透过她的眼看透她的心。但她的眼神太清灵,反而令他疑惑。 这一切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她真的天真得宛若初生的孩儿,没有包藏祸心。 其二,便是她真如大家口中所说的,是个心思深沉、狡猾奸诈的家伙,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真相,会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呢? 骆世杰心中有着怀疑和揣测,但即便聪明如他,也摸不清、看不透她。 “大师兄,她若不意愿嫁我,你娶她也好,皇上不正为了你的婚事在犯嘀咕吗?”眼前的发展其实完全超出简东飞的意料之外,但这回他可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打蛇随棍上怂恿大师兄。 开玩笑,如果说姬巧莲真是他们口中那个天杀帮的头号军师,娶这种女人做妾,他还想不想活啊? 横了急着把烫手山芋往他身上推的师弟一眼,骆世杰不语的沉吟着。 娶她? 其实对他来说,女人一向不在他愿意用脑袋思索的范围之中,但她……为了皇上,为了天下的苍生,他是否该将这个祸水揽在自己身上呢? “为什么是我?”他想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路上对她比较可亲的是他的笨师弟,她却执意要嫁给他? “因为你是好人!”向来显得有些怯懦的她,很认真的回答。 虽然他总是板着脸,也从来不会主动同她说话,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知道她肚子饿、就连忙亲自去找人为她张罗一切的他。 他是好人! 而她,想留在他身边。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念头打哪来,却是那样的根深蒂固。 “好,我迎你入门!” 他的允诺来得好突然,不单单是姬巧莲傻傻的看着他,就连简东飞也因为他的应允而瞠目结舌。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他竟然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只有他气定神闲。 虽然她的固执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可……留在身边也好,更能让他掌握她的一切! 不论这一切是真或是假,他相信只要他有足够的耐性,一切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个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和神情说他是好人的丫头,在真相大白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现,他很期待。 第三章 “朕不准!” 气势十足,面对自己向来疼爱的表弟,东方观云难得地端起了皇上的架子。 不准? 既黑且浓的两道剑眉微微往上挑,骆世杰直视着皇上的双眼,眸中有着浓浓的不解。 为什么不准? 要知道,他可是牲牺自已要为他除去心头大患耶! 他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给了他这三个字,怎么不教他诧异万分。 “为什么?”给他一个理由。 “因为你为朕牺牲的已经够多了,朕不许你再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替朕办事!”东方观云正辞严的回答。 虽然只是姻亲关系,但为了他,打小姨娘就不顾骆世杰的意愿,将他强行送到宫里来陪伴他。 说好听点是做陪,可是他其实是被送进这充满诡谲污秽的宫里,成为他的影子替身。 所以从小,他的吃食用度,一切都得由宫人们先试过之后,还得再让骆世杰去试。 尽管他和母后已经周密的严防了,可有好几次,还是差一点就让他这个表弟提早去见阎王。 可是骆世杰从来不曾有过丝毫的怨言,就连那时他在宫外流亡,他也总是伴着他,以自己的性命保护他。 这样的恩情,东方观云从来不曾将“谢”字说出口,可是对他的所有感谢,却深深地刻划在心底。 欠他的已无从偿还,他又怎能再眼睁睁地瞧着他为了替他解决心头大患,还赔上自己的终身幸福。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那么赐他一个“忠心可表”的牌区已算圣恩,可是身为他的表哥,东方观云只觉得汗颜。他何德何能,让骆世杰如此相对? 所以他不准。 “你已经为朕牺牲的够多了。” “你是皇上,为你做事,理所当然。”如果守护着他,守护着这个王朝是他生下来便背负的宿命,那么他愿意接受,绝无怨言。 “你……”顽石! 一看到骆世杰脸上那抹坚定的神情,东方观云就知道他已经下决心,而且不容任何人更改,即便是贵为皇上的他也无法动摇。 他是颗道道地地的顽石,要教顽石点头,难矣。 “那你想怎么做?” “娶她入门,然后弄得人尽皆知。” 只要柳森罗知道,他娶了他们天杀帮失踪的军师,必会现身。 也只有等他现身,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不论如何,他已经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一切问题,即使牺牲一切也无所谓。 “如果你的盘算只是这样,那么朕底下有那么多的臣子,随便嫁一个,也能解决此事,不一定非你不可啊!” 他的计划听起来合理且可行,但东方观云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身为皇上,替他把这个麻烦“嫁祸”给别人,是既合情又合理,而且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思索适当人选。 骆世杰当然懂得皇上的心思。 可是……两道英挺的剑眉忍不住往中间靠拢。 脑海中蓦地浮现姬巧莲为旁人穿上嫁衣的娇俏模样,被精心妆点过的脸庞更为美丽动人,脸上依然挂着那抹让人甜入心坎的笑容。 但那笑容却不是为他! 想到这,一颗心不知怎地突然紧了紧,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那种感觉所为何来,他立刻毫不犹豫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咦?!可以轻轻松松地把烫手山芋扔给别人,为什么不要? 这其中……“为什么非你不可?”东方观云的询问带着浅浅的试探。 “因为她指定要我。”他给过她选择,可是姬巧莲却要他。 “如果你所说的选择是简东飞那个孩子,任何一个正常的姑娘也会选择你。” 这个理由并不算是个好理由,至少不能说服他。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把一大堆人弄到飘香院让她选,这般大的骚动,你以为不会引起柳森罗的戒心吗?” 骆世杰没好气地睨了皇上一眼,锐利的双眸并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戏谑。 对于皇上的情绪,他向来能捉个十成十。如果他猜得没错,那抹戏谑正代表着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至于有什么好玩,八成是皇上以为自己对姬巧莲动了真感情,所以才会执意要迎娶她不可。 对于这样荒谬的想法,他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是怎样? 堂堂九五至尊放着正事不做,竟然迷上了乱点鸳鸯谱吗? 先别说他向来对女人这种东西没啥好感。 光说姬巧莲那依然犹如迷雾一般的身份,他断不可能对她存有任何不该存在的遐想好吗? 他的执意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如此而已。 皇上想太多了。 “所以,你一定得娶?” “不但要娶,还要娶得盛大且隆重,弄得人尽皆知。”才能钓到真正的大鱼。 “那由朕来下旨如何?” 如果他的预感没错,这件原先他极力反对的事,可能还会带来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 这些发展是好、是坏,饶是身为九五至尊的他也无法肯定。 但东方观云希望这对一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骆世杰而言,会是件好事。 斜睨了皇上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无奈和没好气。 皇上的转变电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一瞧也知道他很想拿这件事来玩。 骆世杰摇了摇头,这件事他要依着自己的方法去做,谁也不能插手。 既然姬巧莲钦点了他为新郎倌,当然就由他来拨开那团迷雾。 “皇上不必凑这个热闹。如果臣记得没错的话,西南王和三王爷的事你还没搞定吧,这事就全权交给臣办就行了。” 拒绝得彻彻底底,摆明了不肯让皇上有任何插手的机会。 他一心盘算着若是眼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摆平了之后,就要跟着自个旗下的大船,云游四海。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皇上把这件事拿来玩,否则依皇上那爱玩的性子,谁知道这事还要拖上多久。 “这……好吧!”东方观云很勉强地答应。 反正要插手这事也没那么难。倒是他很好奇,那个姬护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心如止水的骆世杰乱了心。 “那朕去瞧瞧她总行了吧!”东方观云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不行!”又是那种容不得人商量的语气。 他的“大不敬”让东方观云心里的嘀咕更深了。 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得了他吗?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耶,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为什么他不来了? 是后悔了吗? 他的答应会不会只是在哄她?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哄她呢? 她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们愿意安置她,是出于好心。 要不然,他大可以将她留在那荒郊野地里,任由她自生自灭,不是吗? 自从被他救了后,向来混沌过日子的她突然有了烦恼,心中不知为了什么,总是对他牵牵念念的。 而且脑海中还不时浮现骆世杰那张宛如刀雕斧凿的俊脸,还有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双眸。 单手支颌,姬巧莲透着窗棂望着远端的圆月,那原该清亮得像是玉盘的月儿,竟然像是她朝思暮想的脸庞。 吓,怎么又来了! 像是被吓着似的,原本倚着窗台的她突然后退一大步。 这些天,他就像是一缕鬼魅,不论她在做什么,他那张脸庞总是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被什么吓着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姬巧莲结结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还来不及伸手按住自己险些跳出胸口的心,她霍地回头。 好俊的男子! 她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才慢半拍地想起这里可是她的闺房,不应该出现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是谁?” “你还没告诉我,你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完全不在意她那带着戒慎的眼神,东方观云的双眼凝着她那张精致的脸。 嗯,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胚子,而且那双像小白兔的眸子虽然带着警戒的眼神,却找不到半丝天杀帮左护法该有的犀利。 “我是被……”她毫无心机地开口要回答他的问题,话说到一半,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太乖了,于是立刻闭嘴。 “怎么了?”正准备对她的理由洗耳恭听的东方观云,对于她的转变有些不解,好奇地问道。 这个女娃天真单纯,太好逗弄,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多逗她一会儿。 如果不是一切那么巧合,否则打死他,他都不相信她会是传说中那个能与柳森罗相互抗衡的左护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只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且还闯进了她的房间,她不该和他聊天的。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你先要告诉我你的身份。”收起甜甜的笑容,板起脸,姬巧莲严肃且认真的和乍然闯入的东方观云谈起条件,还好,笨得不算太彻底,可也只能说笨得还有药救而已。 因为如果换成飘香楼里其他姑娘碰上他这种闯入的“夜贼”,只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放声呼救了。 哪像她,还一本正经兼小心翼翼的和他讨论起自己的身份来。 这个女人会不会太好骗了一点? “在下其实是骆世杰的朋友。” 咦,是骆大哥的朋友耶! 听到他的话,姬巧莲单纯的心思立即将警戒心降到最低,转眼间甜笑再次满布在她脸上。 呵!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呢! 看来这丫头的所有心思全都在骆世杰的身上了。 “我是听说他要娶妾,所以特地前来看看,若是你长得还不错,就把你给抢过来。” 东方观云虽然脸上满布笑容,可却带着最深沉且犀利的目光审视她。 骆世杰的坚持“牺牲”,他得亲自前来确认一下,因为在他即位时曾经立誓,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再伤害骆世杰。 “你是坏人,不是骆大哥的朋友!”笑容立即退去,她甚至板起脸,水灵灵大眼中的笑意更被一抹深浓的怒气所取代。 “我不是坏人,只是喜欢掠夺属于他的东西而己。”虽然看起来她似乎是真心想嫁给骆世杰,但真的没有包藏祸心吗? “你……坏……”骂人坏已是她的极限,单纯的脑袋瓜里仿佛挤不出第二句骂人的话,但从她那涨红的小脸,可以看出她的怒气。 任何欺负骆大哥的人,她都讨厌。 “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她寒着脸下起逐客令。 东方观云却完全不理睬她,还继续火上浇油。 “可是我想待在这儿耶。你的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嫁给骆世杰当妾未免太委屈你了,不如我买下你吧!”说着还想动手勾她的下巴,却被她挥掉。 “我不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脸蛋上的寒霜可以冻人了。 “干么不要?要知道论权论势,我都比骆世杰来得大,你……” 诋毁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姬巧莲纤细的身躯像是被燃了火的鞭炮似的冲上前,抡起小拳头就直往东方观云的胸膛上砸去。 “坏人、坏人,你快走开,我讨厌你,骆大哥才不会有你这种朋友! 我才不要嫁给你!我要嫁给骆大哥……” 她激动的模样,简直让人看了傻眼。 这丫头的一颗心还真是牢牢地挂在骆世杰的身上,瞧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急着替他出气。 若非她有着谜一样的身世,否则这样的姑娘,他绝对会命令骆世杰快快用八人大轿将她给扛回王府里。 演坏人演上了瘾,东方观云一把握住她的双手钳制住,作势要亲她。 姬巧莲见状,心一急,周身气血运行,一股不知打哪来的气从身体里窜出,倏地震开了毫无防备的东方观云,也震得她自个儿头晕脑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饶是身为帝王的东方观云也愣住了。 震开他的力道其实相当惊人,要不是他本身功力深厚,再加上失忆的她并不是真的刻意驾驭体内的真气,否则他一个大男人也要被震飞后退好几尺。 这只是巧合?还是她正是他们想寻找的天杀帮左护法姬巧莲? 传闻中,姬巧莲是个武学奇才,而失忆的她也同样身怀浑厚内力。 望着也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姬巧莲,东方观云忍不住陷入片刻的沉思中。 要知道,左护法姬巧莲可是钦命要犯,若她真的是她,让骆世杰去沾染她,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身为爱护骆世杰的兄长,只要是骆世杰喜欢的,他都愿意接受;可是身为皇上,他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骆世杰被这个背景可能不单纯的女人给拨动心弦吗? 思绪还未理清,却眼尖的发现姬巧莲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啊!”纤细的身躯摇摇晃晃,剧烈的头疼让她紧抿唇瓣,忍不住逸出一丝呻吟。 原本红润的脸色早被苍白取代,但她望着东方观云的眼神依然倔强地带着一丝警戒。 头好痛,层层黑雾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尽管她努力抵抗,可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谁能来帮帮她? 脑海中冷不防浮现那张这阵子总是扰着她的峻脸。 他会来吗? 仿佛是在应和她心里的呼喊与疑问,就在她再也撑不住、身子即将软倒之际,原本紧紧合上的门扉突然被人撞了开来,这同时吸引了她和东方观云的注意。 当那抹顽长的身影骤然出现,望着他,一种心安的感觉在转瞬间自她的心中快速蔓延开来。 安心的合上眼。 她相信,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横了皇上一眼,骆世杰笔直地走向瘫倒在地的姬巧莲,将她拦腰抱起,俐落地旋身安置在榻上。 安置好佳人,甚至贴心的替她盖上锦被,回身看向凉在一旁看好戏的皇上,眼里有着浓浓的谴责意味。 身为日理万机的皇上,居然闲闲没事逛青楼,还把人逗弄到昏死过去。 看来,自己真的替他省下了太多麻烦,所以他才会这么闲。 也许他该学着放手,不该再把大、小事全揽上身。 “呃……”感受到表弟眸中的责难,东方观云连忙摇着手,撇清责任,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他不过是来看看她,一时兴起逗弄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认真、反应那么大。 再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被攻击的人还是他好吗? “我说过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骆世杰并没有被皇上所说服,反而责难的瞪着罪魁祸首,火力全开,锐不可当。 “我只是好奇嘛!”瞧着黑眸中无法遮掩的熊熊怒火,东方观云除了讨饶,还是只能讨饶。 “好奇到可以把人弄得昏死过去,皇上的好奇心真是恐怖。”语含讥诮,骆世杰的怒火显然越烧越旺。 “刚刚朕不过是小小的逗弄她几句罢了,是她自己忙着为你出气,妄动真气,所以才会昏过去的。” 人家姑娘一心向着他,这点可不能怪他吧! 再不解释,只怕真的要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东方观云赶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妄动真气”?不对啊,初见面时,他明明记得自己曾经暗暗把过她的脉象,就像平凡老百姓一样的平缓,并无真气窜流的迹象啊! 这也是一开始他愿意坐视简东飞出手救她的原因。 “对啊,她刚刚被我逗得想要为你出气,我却被她的真气差点震飞,显然她的内力相当深厚。” 耳中听着皇上的话,心中满是疑惑的骆世杰迳自趋近躺在榻上的姬巧莲,执起她的手把脉。 那脉象除了虚了些,并无任何练武之人才有的真气流窜啊! “她的脉象与平常人无异。” 怎么可能?刚刚她明明就……震惊的东方观云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检视姬巧莲的脉象,谁知骆世杰却抢先一步将她的手收回在锦被之下。 速度之快,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吃味,不想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触碰。 “看来她的身上又多了一道谜。” 重重叠叠,迷雾缭绕。 “答应我,别再过来这里,这里龙蛇混杂,谁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骆世杰很认真地向皇上要保证。 “喔!”在他那么认真的要求下,东方观云只有无奈地点头。 可真的答应吗? 见鬼了才会答应。 这阵子,他天天都被盈安公主烦,烦来烦去不就是为了骆世杰这个家伙,如果男人也能称为祸水,他一定排名第一。 他替兄弟挡得辛苦,自然也得自兄弟的身上找点乐子玩玩,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再说,方才骆世杰竟然瞪他耶,一向最喜怒不形于色的骆世杰,竟然一眼就让人看出他的愤怒。 他不继续玩下去,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已了? 再说,解谜也不见得是骆世杰一个人能够独揽的乐趣啊! 呵呵! 第四章 血腥、残暴、哭泣、呐喊……那一片片熊熊的火光,仿佛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烧毁殆尽。 那从灵魂深处所喊出的凄厉哭嚎,更是让姬巧莲即使在沉睡中也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空虚与心痛。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自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梦境中的绝望就像是一张网,无边无际地朝她兜笼而来。 她想逃!可是双腿却像生了根似的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场又一场的杀戮在她的面前发生。 那是什么?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又为什么发生? 她要逃!在这片不绝于耳的哀嚎声中,她只有一个念头一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离开这残忍的杀戮战场! “不要……再也不要了……” 望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仍不断挣扎的模样,刚送走皇上的骆世杰忍不住皱起剑眉。 他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她那小小的身躯里散发出来的哀伤,浓得吓人。 “不要……不要……”她无助的哀声乞求。 望着这样的她,骆世杰的心悄悄地紧了紧。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当作没看到,旋身离开。 向来果决的他却犹豫了。 他走不开,只能怔怔地盯着她。这样一个仿佛他只手就能捏碎的女人,却在被皇上逗弄时,气到不顾一切的想要为他出气。 看惯了女人隐身于美丽之后的自私与任性,她那种不顾一切、不求回报的捍卫,更教人打从心底暖和起来。 原本置于身侧的手,突然间有了自我意识,伸手为她拭去自眼角滑落的泪珠。 擦了又湿,湿了又擦,透过她的泪,骆世杰仿佛可以看透她心中的哀伤,感受她的挣扎与痛楚。 心,蓦地泛起一阵窒人的揪痛。 他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什么,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伤。 很难想像一向傻气又天真、啥都不懂的姬巧莲会和绝望、哀伤这样的字眼纠缠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讯息却明显的传达给了他。 是否她忆起了什么? 正在他沉思的同时,她突如其来的呢喃打破了这一室漆黑的宁静。 “不要!我不要……再杀人……了……不该是救苦的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她的呢喃在某些方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却也勾勒起他心中某一部分名为心疼的柔软情绪。 从不曾为谁存在过的那份柔软,似乎是为了她而存在,只消她有一丝丝的不愉快和伤痛,这种情绪总是又快又急的朝他席卷而来。 “你明明说……咱们是救苦救难的……为什么杀的人越来越多? 这不是救苦……这是造孽啊……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宁愿忘了这一切……当个痴傻的人……也不要再有任何人死在我的手上……” 在她脸上浮现的是一抹深沉、骇人的绝望,骆世杰的心疼似乎也累积到了最高点。 不再犹豫,不想再探知更多的他,伸手摇醒深陷梦魇中的姬巧莲。 在轻摇数下后,那双清纯无瑕的眸子突然张开,一见到他,她苍白的脸上立刻漾出一抹笑花,然后完全不顾自己的虚弱,直接从榻上跃起来。 娇小的身躯活脱脱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猴子,直接撞入骆世杰伟岸的胸膛。 对于这样的投怀送抱,通常他的反应绝对是闪身走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眼角还挂着的泪珠竟然像是一道定身咒,让他不得动弹,只能像座山似的站在原地被她抱个满怀。 一感受到他那温热的怀抱,心安的姬巧莲就忙不迭地皱起了巧的鼻头,开始告起状来。 “骆大哥,刚刚有个男人好坏,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开口就说要抢走你的一切……还说什么他比你更有权有势,叫我跟着他……” “他的确是有权有势,要是跟着他,便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伸手环着她的纤腰,免得她掉下去。骆世杰也搞不懂自己的心,竟然开口劝她,心底又有一些酸意。 “才不要,他不是好人,骆大哥才是!”想也没想,姬巧莲大声反驳。 单纯的她,早已认定了骆世杰,反之,任何说他坏话的人都不是好人。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再次认真地重申道:“那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坏人,骆大哥千万别再跟他在一起了,免得着了他的道。” 即使说话还带着鼻音,但姬巧莲告起状来一丁点也不含糊。甚至状都告完了,不安心的她还慎重的提醒骆世杰。 “你……”瞧她认真的模样,骆世杰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她只不过是被人大大的逗弄了一番罢了。 真是个傻丫头!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她那认真的傻样,骆世杰向来冷硬的心,却像冒出温泉儿似的窜出了一阵阵暖意。 那双澄澈的眸子,所闪现的是最真诚无伪的关心与在意。 从小到大,她是唯一一个这样待他的人! 就连他娘,从来在意的也只是骆家的权势与地位,所以为了拉拢权贵,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在所不惜。 只有她,一个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的女人,竟这般认真的看待他。在她的眼中,他不是王爷,更不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他只是她的骆大哥。 那种感觉……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或许……真的只是或许,除却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外,娶她为妾是个不错的主意。 偌大的暗室里,仅存一簇小小的烛光摇曳,那原该是照耀光明的火光,在这诡谲的气氛中,平添了一股令人惴惴不安的窒人气息。 只见一人高高端坐在主位,噙着冷淡的光芒,居高临下望着底下那群显得瑟缩的下属们。 对于如何让人产生彻底的恐惧,一向就是柳森罗的拿手绝活。 只要他想,便能将那种诡谲莫测的神情发挥十足,让人寒进了骨子里。 “怎么都不说话?” 耐心地等了好半晌,却听不到任何一丝声响,甚至连细微的喘气声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没让柳森罗感到意外,却也让他的耐心一点一滴消逝。 “不说是吗?既然不敢说话,那么留着你们的舌头也没多大用处,你们说是不?” 淡淡的语气,却让底下的众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喘。 他们都明白,如果他们再不开口,主子绝对会言出必行的割去他们的舌头。 天杀帮向来不留任何无用的人、事、物。 终于有人受不住这样的压迫,开了口。 “启禀帮主,人还没找着。” 意料中的答案,柳森罗没有太多情绪地点头,嘴角甚至还微微往上扬。 他笑了,可是那笑却让众人忍不住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谁都知道,柳森罗是从来不会笑的。 所以他的笑并不是真的笑,他笑表示他的脑袋里正兜转着某种嗜血且残忍的念头。 “已经半年多了,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找不着一个人,你们叫我……” 话未竟,却充分让人察觉到他的愤怒。 柳森罗再次在抿紧的唇瓣上勾起一记笑,那笑柔和了不少他的怒色,但却教人心底更的加发毛。 他的手下深知此时要是再没有答案,只怕向来喜怒无常的帮主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终于有人硬着头皮说:“帮主,其实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尚未证实,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说了。 “是吗?”剑眉一挑,柳森罗的眸申明显地散发出一抹精光,但随即隐去,冷然的口吻中带着浅浅的激动,“说!” “其实,属下的人曾经在飘香院见过一个貌似姬护法的女人,也有消息指出她和庆亲王似乎有不寻常的交情。”靳鹿野心惊胆战的禀报。 “哼,滥竿充数的消息。”想也没想,薄唇微张,他愤然喝斥。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向心高气傲,就算再不济事,绝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在飘香楼这种青楼之地。 尤其是竟然会和一个王爷过从甚密,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以姬巧莲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她怎么可能对皇室中人假以辞色呢? 那些人个个都是她的仇人! 看来他的属下真的是活腻了,所以胡乱的拿话唬弄他。 再不整治整治,他这个帮王只怕没了威信。 “你们当真不想要此次的续命丹了吗?” 他的这些属下真是安逸太久了,或许这个月的续命丹可以省了,毕竟用在这些废物身上,也只是浪费。 脸上的阴狠毫无遮掩,让人充分感受到他说得出做得到的狠绝,帮众身上冷不防泛起阵阵寒颤。 “帮主,属下倒认为未必是假的。”意识到大难临头,方才的靳鹿野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正所谓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姬护法的绝顶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透这个道理呢?再说,洁儿在咱们大刑伺候时不是说了,姬护法不但失去记忆,甚至还没了毕生的武功修为,若真让飘香院的人给捡了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怕真的遭遇不测,他很努力地说服向来生性多疑又凶狠残暴的帮主。 这番话宛如重重地打了向来心高气傲的柳森罗一个耳光。 因为她竟然为了逃离他,不惜牺牲自己到这样的程度。 “你一一”找死! 浓浓的杀气自柳森罗的眸中一闪而逝,血液中窜流着的那股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真气,在转瞬间已经凝结至他掌心。 只消一击,原本活生生的人便会成为冰冷的尸体。 似乎也察觉到气氛的紧绷,其余帮众没人敢开口替靳鹿野求情,怕一张口,只有死路一条! 众所皆知,天杀帮向来是以行事狠戾著称,是人人口中的邪教,要不是帮主柳森罗武功高得吓人,那些名门正派拿他完全没辙,妄想坐拥天下的天杀帮早就不知道被人铲平几百次了。 就在大伙忍不住倒抽冷气,认定了靳鹿野必死无疑之际,柳森罗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收回了聚集在掌心的真气。 确实,以姬巧莲的性子,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他静默了许久,才冷然的交代,“我留你一命,去把事情给我查清楚,不管是不是,都把人给我带回来。”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所以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失踪已久的姬护法,他都要搞清楚。 他不会让她离开,纵然是死,他也绝对要将她的尸首摆放在他随时看得见的地方! 柳森罗冷冷地勾唇浅笑,这辈子。不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拥有她!再说她身上可是藏着天杀帮最大的秘密,要是被别人探知了财宝的所在地,那么他这十几年来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夹道欢迎! 万人空巷! 长长的迎亲队伍停在飘香院的门前,几乎所有京城的百姓都前来争相目睹这空前盛况。 堂堂一个王爷就算娶个小妾,排场也大得让人瞠目结舌。 瞧那雕王细致的八人大轿,还有那些直挺挺坐在马队上的昂扬男子,不是在朝重臣,就是皇亲国感。 这姬巧莲好大的面子,不过是一个用钱买下的妾,嫁人的排场就连京城那些富贵人家都比不上。 更别说那顶皇上御赐的花轿,正在飘香院门口等着她上轿。 她究竟是个怎样绝美的女人呵! 这样的想法让所有的人都好奇的睁大眼,想要一睹美人的真面目。 即使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样的美丽绝对不会轻易被他们这些粗鄙的市井小民瞧见,但心中却仍难免带着一丝企盼。 终于在震天的锣鼓声中,身着霞帔,头顶着珍珠凤冠的人儿被丫鬟搀扶了出来。 教人跌破眼镜的是,原该隐藏在红巾后的容颜,却大方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于礼不合啊! 可在心中批判的同时,众人无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美颜,不愿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美,真美! 瓜子脸,嵌上两颗宛若宝石般晶亮的眸子,更别提那如樱桃的丰润红唇,让人看了失心魂。 或许就是这般绝色,才能勾得堂堂一个王爷,将这娶妾的行为弄得活像是迎进塞外公主一般隆重而盛大。 鼓乐声中,骏马昂首嘶吼了声,只见原本端坐在马上的骆世杰动作俐落潇洒的翻身下马。 几个跨步,他毫不在乎百姓们的注视,笔直地走到新娘身前,低下头,用温醇的嗓音问道:“累吗?” 一见到骆世杰,原本对今儿这热闹场面有些不安与局促的姬巧莲,登时在无瑕的脸上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本被自己搅得像是麻花辫的双手,毫不避讳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不累!” 她真的一点也不累,只消一想到从今以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一早起来被嬷嬷们摆弄的疲惫就全都消失无踪。 “那上轿吧!”望着她那不掺杂任何算计的单纯笑容,骆世杰的心窝莫名又是一暖,向来刚硬的心房也跟着软了许多。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不顾新人们该遵守的礼教,漠视媒人婆递过来的红彩球牵绳,硬是直接牵起她的手,走到御赐的八人大轿旁,然后轻扶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坐进轿中。 他回身一瞧,似有意驻足片刻后才放下轿帘。 “喝,大师兄未免做戏做得太足了吧!”这种教人叹为观止的体贴与珍宠,就连一直跟他身边的简东飞见了,也忍不住摇头嘀咕。 “啪”地一声,一个大大的爆栗在他话声刚落的同时在他的头顶上爆了开来,让他眼冒金星。 “大师兄,你怎么……”简东飞抬头抗议。 他不过是说实话。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大师兄曾经对哪个姑娘这般温柔过。 更别提刚才那一幕要是被一向爱慕大师兄甚深的十七公主瞧见的话,她一定会伤心得躲回棉被里痛哭一场。 骆世杰眼一睨,就让简东飞满腔的抱怨全部吞回肚子里,接着开口数落他的口无遮拦。 “忘了隔墙有耳吗?” “……”他真的忘了。 他们今天可是来办正事的呢! 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为了要让天杀帮的帮众瞧见,若姬巧莲真的是传说中的姬护法,那么他们十成十会到王府来找人。 都怪大师兄入戏太深,演得那么逼真,才让他压根就忘了还有这档子事。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咕哝,“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教刚刚大师兄流露出那种深情款款的模样,任谁瞧了,也会认为你的心只怕早就落在姬巧莲的身上嘛!” 深情款款? 这种用词未免夸张得过分了吧! 他承认,自己对于姬巧莲的确有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异样情怀。 她那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天真和执着,还有她对他的在意,这些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话要是说出去,只怕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任谁也不会相信,向来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庆亲王爷,竟然会被一个姑娘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章 月似钩,星如棋。 尽管四周热闹滚滚,道贺的声音没有间断,姬巧莲端坐在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中,安分的样子就像寻常的新嫁娘一般。 若仔细观察,却可隐约看见她那双没有缠脚的大脚丫子正不耐烦地打着拍子。 她其实没有耐性,一心只想着见她的骆大哥。 此刻外头人声沸腾,喧哗声不断,只怕骆大哥没能那么早进新房,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地加快。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骆大哥至飘香楼迎娶她时,那温醇好听的嗓音和惑人的笑容。 打从骆大哥在“娇娘聚”买下她后,楼里的姐姐们总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说她好命,从一个飘零无依的孤女一跃成为王爷的妾,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在她单纯的心眼里,自己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外在的享受。 她高兴的是能成为他的妻,和他牵手过一辈子,从他今早牵她上轿开始,他们会一直携手到老。 一如以往地,心念念的都是他。 陷入沉思中的她,压根就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更没有发现新房的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悄悄打开。 当然,她也没发现打发走媒人婆和伺候婢女的骆世杰正倚着门,用那对炯然的眸子凝望着她,不语地深思着。 四周像是讲好了不打扰他们洞房花烛夜似的,突然安静下来。 这般的夜深人静,终于让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姬巧莲猛然惊醒。 她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原本满室的人早已不知何时走个精光。 当她的视线来到门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脸上立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迅速起身,不似一般新嫁娘的娇羞,她笔直快步的走向他,然后伸手环住了自己的夫婿,没有一丝扭捏。 “相公……”姬巧莲亲昵的喊着这个词,心中漾起一阵温柔和暖意。 倾身,柔嫩的脸颊才触到他那温热的胸膛,丰润的唇瓣立即逸出一声满足的低喃。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温暖,总能轻而易举地拂去她的不安。 “累了吗?” 演戏是一回事,可单独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每次都任由她这般恣意的亲近,毕竟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总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是忘了一切,所以依赖他,可是他自己并没有失忆啊! 现在该演的戏演完了,也该是将他们的关系恢复正常的时候了。 身为一个自制力十足的男人,不该趁这个时候占她便宜,利用她已是罪恶,要是再掠夺她的清白,那与畜生有何分别? 向来任由她亲近的骆世杰,这回用足了理智,轻轻推开她的依偎。 “不累。”灵动的双眸有些失望,不舍地盯着他那伟岸的胸膛看了好一会。 他的胸膛之于她,就像鱼之于猫一般,充满了无限吸引力。 不死心的,她又想要偎上去,骆世杰却先一步闪身,与她拉开距离。 望着他的举动,姬巧莲再单纯,也嗅到了今夜的骆世杰有些不一样。 不解的眼神直接凝视着他,无声地询问他的疏离所为何来。 她不爱这样的感觉!她喜欢抱他,因为他的怀抱总是能让她安心。 “其实……”望着她那澄澈与信任的眼神,向来辩才无碍的骆世杰却突然语塞。 方才在进新房之前,皇上曾经找他详谈了一番,问他会不会假戏真做,因为只消共度洞房花烛夜,那么他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他毫不犹豫的笑着否认自己有这样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一一如果是夫妻,不论将来查出来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会护着她。偏偏在皇上和她之间,他所能做出的选择永远不会是她。 即使她总可以让他的心窝暖暖的,但他们之间的鸿沟却是那么的深。 皇亲与逆贼,就算皇上可以因为兄弟之情而不在乎,但满朝文武呢?他们也可以不在乎吗? 他不想让皇上为难啊! 所以,在和皇上谈过后,他的心情才会这般沉重。 既然给不起,索性什么都不要。 “相公!”久候不到他那温醇好听的嗓音,姬巧莲抬眼,望着他那有些沉郁的脸色,忧心的问道:“你的脸色好难看,你不舒服吗?” 她脸上的关怀是那么真诚,骆世杰的心暖了,却也更乱了。 他不语地摇了摇头,已到舌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话就说啊!”她一向都看不透别人的心思,唯独对他,一向不灵巧的她却总能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望着那甜美而娇憨的容颜,骆世杰一阵犹豫,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难启齿,也得开口。 “我们其实不能做真的夫妻。” 脸上甜甜的笑靥迅速退去,姬巧莲不解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他们牵着彩球、拜过堂,不是吗? 应该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又不能做夫妻? “为什么?” “因为……”看着自己的话对她造成的震撼,骆世杰再也无法保持冷漠,不忍太过伤她的心,牵起她那宛若无骨的纤手,将她领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试着用她能明白的方式告诉她。 “虽然你现在忘了一切,可是等到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也许你压根就不会想做我的妻子。” 他与以前的姬护法不曾照过面,可是据闻她对皇室恨之入骨,一旦记起一切,她绝对不会乐见自己成为一个王爷的小妾。 “不会!”豪不犹豫地驳斥他的说法,姬巧莲望着他的眸子里有着不容让人错辨的坚持。“再说,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又何必在“娇娘聚”时买下我?” 不但买下她,还给了她尊贵、荣宠的排场,不是因为他喜欢她吗? 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起几千几百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叫是他却一个也没说。 不想再骗她,那是他唯一能对她有的尊重。 于是他直言道:“那是因为我想借由你引出一个人来。” 尽管他的说法单刀直入,姬巧莲望着他的眼神还是带着不解。 “意思就是,你只是一个饵,我希望利用你来引出一个人。” 任何人被当成棋子都会不悦,骆世杰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承接她的怒火。 可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出入意表,细致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怒气,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只是很认真的问他。 “那个相公想要引出来的人出现了吗?” “还没。” “既然这样,那是不是咱们成了真夫妻之后,他就会出现了呢? 我想那个人对相公而言一定很重要,所以你尽管拿我当饵没关系。” 语毕,她还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不生气吗? 骗人的吧! 骆世杰对于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有些无法接受。 哪有人被当成了饵,关心的却只是能不能与他成为真夫妻? “你不生气?”为了确认她的真实想法,他捺下心头的万般诧异,严肃地开口问。 “干么要生气?”睁大眼,她既认真又直接的说:“若是巧莲能帮上相公的忙,那可是一件好事耶!” 当她发现记不清以前的事后,觉得自己很没用,现在好不容有点用处,她开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生气呢?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并没有骗他,因为在她的脸上瞧不出半点虚假。 如果是这样,那么唯一而且可能的答案就是一一她弄不懂“饵” 这个字的意思。 于是他开口再问:“你懂得什么是饵吗?” “嗯。”用力的点头,“我有看过阿东哥哥钓鱼。他都是拿蚯蚓当饵,诱得鱼儿一口吞下后,他就钓到鱼了。” 呃……意思差不多啦! “所以,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其实只是在利用你吗?”他说得更白了,就怕她没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回应他的却是晶亮眸子里盛满的疑惑。 这有什么好在乎? 她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能帮他忙,她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带着笑意起身,她双手一抱,整个人又巴在了他的身上。 “那有什么关系呢?能帮上相公的忙,可是巧莲的荣幸呢!” 简单一句话,却夹带着巨力万钧的气势,笔直地劈开了骆世杰心中的防卫。 如果说这句话是出自别的女人之口,他绝对不可能相信。 可这话是出自她的口中,不论她以前有着怎样深沉的心机,可是此时此刻没了过往记忆的她,单纯得就像是个初生的孩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想亲近他就大方靠近他,从来不像一般女人那样捏扭。 在踏进洞房时心中坚定的立场,在这个时候溃不成军。 如果她都可以这般无我的为他,为什么他不能成为她的天?不能许诺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好好地守护着她呢? 让她成为他真真切切的妻,或许不是她的幸运,而是他的。 毕竟财富易得,真心却是难求啊! 她用一颗最澄澈的心来包容他,万事只求他好……动容的他终于情不自禁地双手捧起她的脸,冰冷的薄唇碰上她那红滥的柔软。 “傻丫头!”向来钢硬的心溶化了,诉说着最柔软的声调。“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起了一切,会不会忘了我?” 被他的灼热气息弄得迷醉,但姬巧莲却清楚地听到了他的每一句话,她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一一无论他的吻或他的问题。 是许诺,亦是誓言! 她知道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可能会忘记他,因为他早已被她深刻地烙在她的心里……不能要了她! 在激情的拥吻中,骆世杰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犹能让他维持一丝理智。 刚刚她的一番话让他激动万分,却没能完全说服他。 现实依然是现实,他不能装做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男女,如果不是她失忆,只怕他们的相见不会是这般的柔情蜜意,而是刀光剑影。 在尝尽甜蜜滋味之后,即使欲罢不能,理智仍让他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意识到他的想法与举动,姬巧莲气喘吁吁地抬眼望着他纠结的眉心,他的退却让她也跟着皱起柳眉。 她的想法很单纯,只有要或不要,并没有任何礼教与现实的问题。 “相公,让咱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吧!”睁着清亮大眼,她仰首企求,荏弱无辜的模样足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发狂。 深吸一口气,即使心中的激狂已经快成为脱缰野马,他仍是轻轻摇头。 他一向对自己很诚实,要说自己对她没有一丁点的动情,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他身为王爷,身为皇上的左右手,他不能这般放任自己!“傻丫头,我……”再吸一口气,试着平抚心窝里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拥着她的激狂,温柔地轻声喃道:“只怕以后你真的会恨我。” “才不会!” 她怎么可能会恨他? 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早就遗落在他身上了吗? 所以在他要她嫁给简大哥时,她才会满心不愿;所以每次见不着他时,他的脸才会不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或许她很单纯,可是在飘香院的那些日子,她可是经历了李嬷嬷一场道道地地的特训,有些东西可不是白学。 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子要她,而她也愿意就这么一辈子跟着他。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能成为真的夫妻? 坚定地往前一步,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她不要他们离得那么远。 “我们拜过天地、拜过堂,已经是夫妻了。”她很固执地说,执意地仰首用生涩的方式吻上他那冰凉的薄唇。 只消一根手指头,他就可以轻易的推开她,可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却做不到。 任由她毫不温柔地在他的唇上啃咬,她那生涩却又认真的模样终于让他心中那根名为自制的弦绷断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因为在意,所以即使浓浓的欲望不断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窜,他仍勉力隐忍着。 “唔!”抿着诱人的红唇,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的不悔! 她相信不管以后他们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后悔。 “好!” 话落,骆世杰俐落地将她拦腰抱起,笔直地朝着摆放着鸳鸯绣被的床榻走去。 她都这么勇敢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拜倒在这样娇小、什么都不记得的女人裙下,他绝对会将这话当成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如今她轻易办到了。 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这样的专注让他不得不动容,所以即使明知她会是个天大的麻烦,他也无法放任她自生自灭。 看似粗壮的大掌以最温柔的姿态将她横放在大红锦被上,五彩缤纷的戏水鸳鸯衬得她那白皙的肌肤宛若白雪。 即使不想让自己像是个未经人世的小毛头般急躁,可是他的心里却很清楚,她所带给他的激情是他这辈子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低头轻柔地吻着柔软的唇瓣,厚实大掌也柔柔地勾弄着披散在锦被上的如缎秀发。 黑的发、红的被,与宛若皓皓白雪的肌肤形成一幅魅惑的景象,他的心像是脱缰野马般躁动着。 他想拥有她,真真切切的拥她入怀。 “傻丫头,你还有机会后悔。” 即使是箭在弦上的此刻,他还是愿意给她最后选择的机会。 在他独特气息的包围下,她亦同样地被陌生的情欲迷乱团团包围住,但他的话却永远能够穿透层层迷雾,直抵她的心坎里。 “相公,巧莲永远不悔。” 这样就够了! 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锐利的掌风让细致嫁衣上的盘扣全都进开,他的掌带着敬畏与疼宠地抚上她胸前宛若雪地上的一点红梅。 细细轻抚,姿意怜爱。 他的举动引诱着红唇逸出迷惘却又教人销魂的低吟。 “傻丫头……”他朗朗的笑了,低头又是一阵掠夺,饮尽她唇中的蜜津,灵蛇似的舌和指在她的身躯上点燃一簇簇陌生的火苗。 他的种种挑弄逼得她不知所措地扭动身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渴求着什么,只能随着他的接触轻喘、呻吟,娇媚模样让人生怜。 望着她的媚态,一抹打自内心勾勒出来的笑容,在他向来俊逸且严肃的脸庞绽放。 不再犹豫,让自己的强壮覆上她的白皙。 劲瘦的腰再也不受任何理智的缰绳所操控,宛若一名威武的军将,昂然地策马前进、掠夺……“啊!”轻吟一声,姬巧莲晶莹的双眸逸出一颗灿然宛若珍珠的泪。 疼痛不会让她落泪,真正让她流泪的是,她知道自己终于成为他的妻…… 第六章 “可恶!该死!”手持长鞭,灵巧挥舞,十七公主像是发疯似,让原本整齐而肃穆的御书房险些成为断垣残壁。 看出公主正在盛怒中,几个宫人垂手而立,完全不敢上前阻止。 谁都知道,宫里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公主,就属十七公主最娇纵也最野蛮,除了皇上外,她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 所以为了小命着想,他们宁愿事后被治失职之罪,也好过此时此刻便死在她的长鞭底下。 “皇上呢?现在连你们也敢怠慢本公主了吗?” 骆世杰不将她放在眼里,就连这些狗奴才也开始有样学样了吗? “公、公……主”宫人们吓得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这些愚蠢的奴才不啻是在她的怒火上浇了一桶子油,长鞭一挥,乌黑鞭身立即闪着刺眼的红。 见了血还不够,东方盈安像是打上了瘾,连续几鞭下来,那些宫人的身上全都绽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你这是干什么?”东方观云难得地对这个他向来疼爱的妹子板起脸,沉稳的声调明显透出几许怒气。 “皇兄!” 完全无视于他的怒容,东方盈安一见她要找的人终于出现,长鞭一甩,就冲进他的怀里撒起娇。 “你到底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才借故支开这个任性公主,过了几天清静的日子,可怎地她一回来,就搞得宫里鸡飞狗跳。 似乎察觉皇上的不悦,东方盈安连忙收起些许刁蛮,努力地告起状来。 “这些狗奴才目中无人,所以臣妹才会……” 千错万错绝对不是她的错! 即使面前满室的杂乱,她还是能找理由耍赖。 “咳!”显然不太能够接受她的说法,东方观云轻咳一声,心里也知道自己平时宠坏了这个妹妹,所以她才会这样放肆,就连在御书房里也敢乱来。 “你真的被宠坏了!”他是有感而发,却引来东方盈安万般的不服。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被宠坏了? 皇兄是这样,表哥也是这样。 “臣妹哪里有被宠坏?若真被宠坏,早就冲到庆亲王府杀了那个魅惑表哥的贱蹄子。”她不甚服气的咕哝着。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全进了东方观云的耳里。 闻言,他皱起浓眉,忍不住地提高音量训斥,“你怎么这般没规矩,朕真该将宫里的礼官全革职!再怎么说,世杰是你的表哥,这回他虽然迎的是小妾,但你也该敬她如嫂。” “那种狐媚子也配吗?”不悦更甚,东方盈安说起话来更口没遮拦。 自己的心上人被抢跑了,她还得恭敬地喊她嫂子,这种恶心的事她办不到。 “你……”真是宠坏了! 会在骆世杰迎亲前将她支开,就是怕她会坏事,谁知她一回来听到骆世杰已娶妾的消息,就跟孙猴子般大闹御书房,弄得他好不心烦。 “我不管,皇兄要替臣妹做主。”没有察觉东方观云的不悦,她抱着他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对于妹妹的任性,他忍不住翻个白眼。他想,他或许知道为什么骆世杰无法喜欢十七妹的原因了。 任性、刁蛮、自私……林林总总的缺点一大堆,要是他是骆世杰,只怕也会选那个傻傻笨笨、一心只为他的姬巧莲。 “你要朕怎么替你做主?”带着不耐的口吻,但终究还是自个儿的妹妹,他也不愿让她太难看。 “皇兄若是真心疼爱妹妹,就替妹妹将表哥给抢过来。”东方盈安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那口吻活像男人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意,看中了就要纳为己有。 “怎么抢?骆世杰娶了姬巧莲是事实。” “皇兄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只消金口一开,替臣妹指了婚,只要臣妹当了王府的当家主母,还怕整治不了那个丫头吗?” 啧啧啧,听听这话说得多么的理所当然啊! 东方观云忍不住摇摇头,心中蓦地泛起一抹不好的预感。这个被宠坏的丫头,早晚有一天会触怒骆世杰。 要知道,骆世杰的脾性一向内敛,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怒火绝对燎原,弄不好还会烧到他头上来。 想到这里,东方观云的头皮不禁发麻。 “不准你胡来!世杰这次之所以买下姬巧莲,可是有任务在身,你要是胡乱地坏了朕的大事,到时朕就将你嫁到塞外去和番!” 真的是不好好恐吓一番不行了,盈安这丫头越大越无法无天。 “任务?”才不理会皇兄的恐吓,东方盈安脑海里已经开始着琢磨着他口中的“任务”二字。 “皇兄,是什么任务啊?”她状似不经心地问。 “不就是为了借由姬巧莲这个左护法好引出天杀帮帮主柳森罗吗!” 东方观云一时嘴快,也没细想,可是当话说出口,心中便立刻暗叫声糟。 该死的!他怎么会这般大意? 被盈安知道了这个中原委,只怕她会翻天覆地。 这下真的惨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东方观云立时对她下了禁足令。“这阵子你给朕好好的待在宫里,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宫,知道吗?” “皇上……”东方盈安对于皇兄的旨意原要扬声抗议,但转瞬伺却安静了下来。 反正山不转路转。 凭她堂堂十七公主,想要出宫会是多大的难事。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骆世杰会娶姬巧莲似乎是另有隐情,她得先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眼看着皇上护着骆世杰,那么要抢回他,她只有靠自己了。 哼!她东方盈安看上的男人,没有道理要拱手让人。姬巧莲那个贱女人等着接招吧! 那笑……多甜! 甜的似蜜,轻易地渗入人的心坎里。 可那令人迷醉的笑容却勾出他心中最大的怒火。 她不该也不能这样笑! 轻风吹拂,几缕发丝遮去了些许她的笑容,但她那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甜美气息,却益发让人能深刻感受到。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置于身侧的双手更是牢牢的紧握住。 愤怒像是燎原的野火般在他的心里狂烧。 难道她不知道她的笑是一种堕落吗? 她该是属于阴暗的,该与他一起携手创立一个强大的国家,不该像个寻常妇人般笑得那样灿烂。 想到这里,心中的怒火再也隐忍不住倏地爆发开来,颀长的身影拔地而起,宛若苍鹰般在她的身前落了地。 不由分说,就像老鹰捉小鸡,他在姬巧莲还来不及跳开之际抓住她,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再次跃入天际。 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因为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一辆黑漆马车。 直到被粗鲁地扔进布满软垫的马车里。姬巧莲混沌的脑袋却还没有清醒,好半晌回不过神。 “怎么?见了人也不懂得打招呼吗?”是她安逸太久,连他这个帮主都给忘了。 他那带着讥讽的声音夹杂着马蹄狂奔声,弄得她的心直往下沉。 那些声音似乎在不断的告诉她,她与相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直觉的,眼前这个阴沉的男人,应该就是相公想要借由她引出来的人。 虽然她不懂自己为何会成为诱他的饵,但此时此刻的她,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她真的替相公做了点事,引出他要找的人;忧的却是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酷的气息,而且在他的挟持下,她何时才能回到相公身边。 “你是谁?” “你真的忘了吗?”眼神直视着她,似在探究她的遗忘是真是假。 应该记得吗? 他的逼近带来一股阴暗的噬人气息,一种似曾相识的厌恶感,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伸手卸去脸上的黑巾,柳森罗一双厉眼幽幽地望着视他为陌生人的姬巧莲,眼神依旧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我……该记得你吗?”她怯生生的反问,虽然真的对眼前那张脸完全没有印象,可是面对那张算得上好看的脸庞,一股厌恶却油然而生。 “遗忘真的是件这么容易的事吗?”柳森罗轻喃,又往她逼近了些。 他的靠近吓得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怎么可以遗忘!他们曾经并肩打下多少江山,这些对她来说真的一点也不重要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我?”快要吓死的姬巧莲好不容易终于壮起胆子,不再结巴的问出心头的疑问。 “哼!”冷哼一声,对于她那种瑟缩的模样很是不满。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那个傲然、冰冷的姬巧莲跑去哪里了? 又或者她只是皮相相似,其实他的属下真的认错人? 突然间,柳森罗大手扬起一一“啊一一”不知道他想干么的姬巧莲以为他动了杀念,无助地闭眼尖叫。 听到从她口中不断窜出的“魔音”,柳森罗皱了皱眉头,手往下一捉,便扯去她的半截衣袖。 雪白藕臂上一朵红梅绽放,再加上在她胸前晃荡着的碧玉,在在都清楚的告诉他,他并没有认错人。 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女人和失踪己久的姬护法果真是同一人。 她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你快放我回去,我会让王爷不和你计较的。”紧闭着眼,姬巧莲吓得如秋风中的落叶直发抖,但仍不忘抬出骆世杰来吓人。 “哼!他不同我计较就算了吗?”心中浓浓的恨意缭绕,柳森罗脱口而出的话语显得更加森冷。 不说过往的恩恩怨怨,就说他竟敢夺了他的女人,这笔帐就有得算了。 听出他话中的恨意,原本吓得像只小老鼠的姬巧莲立刻激动地抬起头,问道:?你想对王爷做什么?” “你很在乎他吗?”伸手勾起她那尖细的下颔,逼她看着自己。 他薄唇冷冷的牵起一抹笑,眸中闪过一抹阴厉。 “我不准你伤害他。”她着急的想要护卫相公,却完全忘记自己目前的处境。 柳森罗听了,眸子里的恨意更盛,语气森冷地说:“你真的忘了你那些小兔子了吗?” 从前,为了不让她为任何东西堕落和心软,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即使只不过是一些小东西,他一向都是毁之而后快。 要成就大事的人,是不能有太多无用的感情的。 很显然地,她已经把这些都忘了,他不介意提醒她。 毕竟只有毁了骆世杰才能消去他的心头之恨,也才能让他的姬护法重新回到他身边。 “什么小兔子?”睁着眼,姬巧莲满眼不解地望着他。 她不懂,为什么他一副好像很了解她的模样。可她压根就没见过他,甚至对他没有一丁点印象。 “真的忘了吗?你忘了那些被我煮成兔汤替你养身体的小兔子了吗?”那时她还为了那些小兔子红了眼眶呢! 柳森罗的用意是在逼她想起一切,希望逼她再次成为当初那个冷静而自持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才能为他所爱,也才能为他所用。 兔汤? 某些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她想捉住,但却什么也没捉到,她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即使什么也想不起来,一股恶心的感觉却让她冷不防的想吐,而她也真的干呕了起来。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和厌恶感更甚,她讨厌他,十分讨厌。 “真的遗忘了吗?就算忘了,也不能逃离,这辈子直到死,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不认识你,你快让我回去。”他的触碰让她极度不舒服,忍不住伸手很狠地将他的手拍落。 随着马车不断往前飞驰,她的心也就越往下沉。 她知道自己离相公越来越远了,他找得到她吗? 一想到或许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相公,她的心就好慌。 她想见他,好想好想……一双冷眼仿佛穿透她的思绪,柳森罗的魔爪猛地伸出,一把将她抱住。 面对他的举动,姬巧莲简直是吓坏了,她激烈地挣扎,但娇弱的身躯却硬生生被柳森罗一巴掌打飞出去,额头重重地撞上车壁。 “不小心让你溜出去飞了一圈,就翅膀硬了,竟然胆敢反抗我!” 翻转她的身子,俯视着额头泛着血迹的她,柳森罗冷冷的言语中听不到半丝的怜惜。 曾经飞走的鸟儿如今捉了回来,就算要折断她的翅膀,他也不会再让她从他的手掌心中逃脱。 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大掌一挥,她的衣襟应声而裂。 当白皙的雪肤在柳森罗的面前闪现,原本阴暗的眼神顿时染上一股淫邪的欲望。 以前是他大意了,以为她没有那个胆子敢逃离他,所以不急着占有她,才让她有机会逃离,可这次……欺身上前,他的魔掌才碰到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姬巧莲,她立刻难以忍受地吐了他一身。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她在迷迷糊糊之间对柳森罗拍出一掌。 这只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击,在那一瞬间,她已经做下决定,一旦推不开他,她宁死也不愿让他碰自己分毫,她得为相公保住自己的清白。 这一掌来得突然,可是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她武功全失,没想到竟然还能攻击他。 运行周身的气血顿时凝窒,柳森罗愣住,为免气血走岔,他忙不迭地盘腿坐下,试图调整被她那一掌弄乱的气息。 虽然姬巧莲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怪怪神力就像那日在飘香院一样突然出现,可她没有时间去采究。 她知道现在是她唯一可以逃离的机会,她强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趁着柳森罗兀自调息之际,强忍住不断往四肢百骸蔓延的痛楚,然后想也不想的就从急驰的马车之上一跃而下……相公人呢? 眼一张,当房内的熟悉景物映入眼帘,姬巧莲原本惶惑的心顿时安定许多。 初时的安心一过,那双水眸开始努力地梭巡着。 她甚至不想去思索自己究竟是怎么安然回到府里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一想见他! 好想好想。 这种心情来得那样突然,却又十分自然。 蓦地掀起锦被一角,伤重初醒的她即使感觉全身无力,却仍是强撑着让自己的双腿落了地。 她才试着站起,又立即跌坐回榻上。 轻喘着气,她急了,即使额上已冒出豆大汗珠。即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仿佛被人撕扯开来的疼痛,她还是想见他。 她爱的男人! 方才在梦境中,她经历了一场冒险,从困境中求生。梦醒了,她一丁点也不想探究梦境中的事是真是假。 她只想见他! “嘶!”即使痛得龇牙咧嘴,她还是拼了命的试着站起身,只为见他一眼。 这样的想念让她努力地试了又试,即使被疼痛折磨也不肯放弃。 努力中的她甚至没有发现骆世杰不知何时已经迈入房内,看见她那自虐的模样,脸色蓦地铁青。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怒声质问的同时,凑巧一颗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际滑落,她愕然抬头,望着昂藏的他,顿时安心了。 “你不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吗?” “重伤?”三魂七魄皆因他的出现而激狂着,眸里,心里全都塞满了他,一时半刻没弄懂“重伤”两字的意思。 啊!她想起来了,她从急驶中的马车跃下,难怪全身疼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辗过似的。 “我没事,只是想见你。” 想要知道他安好,想要知道他没事。 “你……”满腔想要训人的话及怒气,全因为她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见到了人,又想真切感受到他的温暖与怀抱,她知道自己是贪婪的,可是她就是想他,即使是说她任性也罢。 再次深吸口气,一鼓作气地站起来,朝着他走上两步。 而他则是冷着一张脸,望着她的眸子闪过怒气,同时闪过心疼。 心疼她即使受了伤,心里、眼里依然只有他,那么努力地只想见他一面,只想感受真实他的体温。 这个笨女人! 骆世杰心里的叨念其实像老太婆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可是那双深邃眸子却不曾离开她。 在她即将摔落之际,他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她那瘫软的身子。 两手一抱,她已经安安稳稳地横抱在他胸前。 “你在要什么笨,要见我不必这么卖命。” 如果不是她已经重伤在身,他真的很想念她念到天荒地老。 她可知道,当他闻讯赶到,却看见她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躺在血泊中时,惊骇得几乎快不能呼吸,怕自己失去了她,也自责不已,原本打算利用她诱出柳森罗,但他万万没想到柳森罗会这么大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大门前把人劫走,让他安排在暗处保护她的人来不及防备。 当柳森罗发现有人追来时,立刻舍弃了抓她的念头逃之夭夭,还好,她虽然伤得不轻,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甚至还能站起来找他,要是她没能活下来……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从一开始认为她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饵,到现在竟然会因为她的受伤而惊慌失措,甚至惊动皇上,派出宫内最拔尖的御医医治她。 骆世杰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再只是个放饵的人了。 而饵也不再只是一个饵。 他们之间的纠缠,比他所能想像与预料的复杂了许多。 第七章 姬巧莲的伤势逐渐痊愈,但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宁,什么事都不想想,也不想问……因为她在醒来后就忆起了一切,而那些正是她所不愿记起的过往。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过往,但偏偏天不从人愿,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年少的她是多么的愚蠢无知,因为心头的仇恨,轻易的掉进柳森罗用花言巧语编织的陷阱中。 恨曾经让她盲目,曾经让她遗失自己的良心,直到重病的娘亲在她的耳际语重心长地说着一一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灾难,你没有资格拿那些无辜的老百姓来消减你心头的恨意。 这几句话像是当头棒喝,敲醒了她。 在她怨恨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砍掉她爹的脑袋,抄了她的家、灭了她九族的同时,身为天杀帮的冷血左护法,她的所做所为也好不到哪儿去。 即使她明知柳森罗的做为是残忍无道的,可那时的她压根就不在乎。 虽然和母亲侥幸逃出生天,但因为心头的恨,让她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要不问是非地杀光所有皇室的血脉,这样才能报她抄家灭门之恨! 心中的恨或许曾经因为认识了骆世杰而获得丁点的救赎,问题是,那些她一手造下的罪孽呢? 那些无辜百姓的凄厉哀嚎不断出现在她梦中,让她极力地想要逃离。 如果不是答应过娘亲不能轻贱自己的生命,或许在她幡然醒悟之时就了结自己的性命了。 因为这承诺,所以她选择了在精密的布局之后,吞下她在机缘巧合下所获得的奇药。 那奇药成功的让她以假死逃离了天杀帮,也成功的让她脱离天杀帮并忘记了一切,却也让她经历了此生唯一被娇宠、被呵护的日子。 她忍不住望向前头那扇紧闭的门扉,专注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那厚厚的门板,瞧见她所爱的男人。 想起一切以后的她,还能毫无芥蒂的放手去爱吗? 骆世杰虽然不姓东方,却是当今皇上的亲表弟,更是皇上的左右手,在命运的操弄下,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若是选择了爱,那她爹枉死的冤屈,娘郁郁而终的仇恨呢?还有那个随时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柳森罗真的会放过她吗? “在想什么?” 突然一双厚实的手掌搭上她的肩,为她那已略感寒冷的身躯注入一股热流,她立即仰首给了他一记甜甜的笑容,完全不给他有任何审视她的机会,直接偎入他的怀里,像是只爱娇的猫儿般。 “怎么了?”骆世杰的语气间带着浓浓的忧心,因为他发现向来好吃好睡的她,这几日却很浅眠,好像心中突然被压上了千百斤的重担。 她究竟怎么了?是惊吓过度,或是她被掳去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面对他那疑惑的目光,姬巧莲的心惶然。以往就曾耳闻骆世杰是个忠臣,他真的可以毫无芥蒂的跟一个钦命要犯在一起吗?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想,这样幸福的日子能到什么时候?”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安。 哈!原来小丫头是在穷担心。 于是他柔声地说:“当然是永远啊!”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成为她的天,她只消永远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人就行。 一颗心,不知在何时早已变了,原本只想利用她的他,现在反而希望她不要想起一切,免得再次受伤。 永远……对她来说好遥远。 姬巧莲安静地倾听他的心跳好一会,突然有些犹豫地开口打破沉默。“这几天我一直作着一个奇怪的梦耶!” “什么梦?” “我常常梦到一个山洞里藏着好多的金银珠宝喔!” 很想帮他,却无法舍弃现在勉强握在手中的幸福,所以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喔。”骆世杰本是不甚在意的轻声应和,可脑海里蓦地响起了皇上曾经说过的话一一天杀帮当年劫掠而来的财宝,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它们藏匿的地点,而现在窝在他怀中的小女人正是其一,或许她梦见的便是那批宝物。 “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嗯……怎么说呢?”佯装努力地想了又想,姬巧莲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相公,我画给你看好吗?” “好啊!”望着她那天真、巧笑倩兮的模样,他忍不注俯身偷了个香。 棋子已不再是棋子,为了她,他宁愿舍近而求远,不愿让她再忆起以往的一切,因为那些记忆会伤害她。 至于她,就让她永远这般天真就好!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甚至差点跌倒,姬巧莲扶着门框急喘着气,遥望着那个躺在榻上仿佛没了气息的男人。 原以为她可以再多偷一点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如今望着榻上的男人,那几无血色的脸庞,让她知道一切都只是奢求。 没有落泪,没有激狂,她整个人僵立在门边,甚至不敢靠近一步。 “你还来干什么?”终于有人发现了她,并且带着熊熊怒火朝她冲来,一靠近她,便不由分说的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刮子。 “都是你!要不是你,表哥也不会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这话像雷一样重重地劈向姬巧莲,她却只能无言的承受,因为她说得没错。 脸颊上的痛,她没有感觉,可是紧揪的心痛却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相公会变成这样?”这是她唯一想要知道的。 “师兄这几天发了疯似的想要逮到柳森罗那个恶贼,今儿个他拿着你给他的图,想要试试看能否找到天杀帮的巢穴,找是找着了,却也着了柳森罗的道。”简东飞是这屋子里唯一对姬巧莲怀有善意的人。 听到他的解释,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原来,真的是她害的! 她以为自己的做法能帮他,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充满自责的目光再次瞟向床上的他,不一会,清丽的脸庞缓缓勾起一抹笑。 那抹灿烂耀眼的笑,顿时惹来东方盈安更加疯狂的怒火,要不是简东飞拉着她,她真的很想再上前狠狠赏她几个耳刮子。 她怎么可以笑?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表哥的牺牲到底算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爱你,即使和所有人为敌也要护着你,他甚至不愿意逼你去回想过去,宁愿自己去拼命,结果现在他快死了,你不但连滴眼泪都没流,还笑得这样灿烂,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东方盈安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烙进姬巧莲的心底,可她脸上的笑却未曾改变。 太可疑了!简东飞终于察觉到些许异样。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语气是肯定时。 即使那双眸子清亮依旧,但他就是觉得她和以前的姬巧莲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要见皇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姬巧莲直接开口要求。 听到她的要求,简东飞还来不及反应,东方盈安已经狂怒驳斥。 “不可以!你这个妖女凭什么见皇上?你已经魅惑了表哥,把他害成现在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你还想去害皇上吗?” 面对严声斥责,姬巧莲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旋即伸手摘下头上金簪上的小珠子,弹指疾射,只见原本还在河东狮吼的东方盈安顿时软倒,此举等于回答了简东飞的疑惑。 “她太吵了,让她安静的睡上一觉比较好。”对于简东飞的瞠目结舌,姬巧莲淡淡地说。 “你……”简东飞看傻了眼,刚刚那一手几乎是一气呵成,简直出神入化。 “现在,我可以去见皇上了吗?”她语气平静的问,显然这是她现在唯一在乎的事。 她知道骆世杰或多或少也爱着她,但却不晓得他爱得这么深,爱到因为不舍她操心,宁愿自己拼了命的为她扛起一切。 为了偿还他这样的深情挚爱,她该去做她原本就该做的事了。 御书房里姬巧莲静静地等待,清丽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害怕。 其实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只不过她从前总以为自己会以复仇者的姿态出现,如今却是因为有求于人。 在等待的同时,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有枉死爹爹的,更有疼宠她的骆世杰的,两者交错着,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身处在这里,等于她对皇朝称臣,这举动违背了她的初衷与本意,她原本一心想要的就是为父报血海深仇。 就因为这样的执念,所以即使后来她发现自己造了什么华,宁愿选择遗忘,而不愿屈服于这个她曾经憎恶至极的皇朝。 没想到她竟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甘愿跪在这里,向她曾经嗤之以鼻的人俯首称臣。 “皇上驾到。”不远处,宫人们的朗喝声像是山里的回音般惊醒她。 她连忙收起紊乱的思绪,依礼跪地迎接。“皇上万安。” 姬巧莲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时间久到让她可以清楚的说出眼前那双精致的锦鞋上头绣着什么图案。 她想皇上心中应该同东方盈安一样怒气腾腾,所以明显的不想让她太好过,才会任由她趴跪在地,不肯开开金口,让她起身。 但她不在乎。她既是为了骆世杰而来,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被为难的准备。 终于,东方观云开了金口,那声音无比威严。“姬巧莲,你可知罪?” “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民女知道自己有罪,可皇上是否知道你亦有罪?” 姬巧莲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为了她的大胆而捏一把冷汗。 “朕倒想知道朕有何罪?你抬起头来回答。”这出人意料的回答,倒是让原本心中因为骆世杰的事多少迁怒于她的东方观云冒出些许兴味。 骆世杰的受伤其实怪不得她,是他那个笨表弟一心想护着她,又莽撞行事才会着了别人的道。 但即使身为九五至尊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情绪,所以他才会迁怒。 再者,听说她似乎已经恢复记忆,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所以对于她曾经助纣为虐、让国上烽火连连之事,他无法一笑置之。 闻令抬头,姬巧莲在见到皇上的真面目后,眸中闪过小小的惊诧。 是他!那个曾经夜闯飘香院的坏人! 当初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转念一想,她突然懂了。 因为不放心自己的表弟,所以特意前来试探?原来当今圣上并非全然是冷血无情之人。 只是缠绕她心头长久以来的恨,断不可能轻易消失。 她冷然地回答道:“意思是,若为王者不仁,百姓们当然会揭竿而起。” 姬巧莲不是在为自己脱罪,只不过在陈述一项事实。 若非先皇残暴多疑,就不会有起事的天杀帮,也不会差点撼动皇朝根基,有因才有果。 “所以你认为你没错?”挑眉,东方观云的语气犀利,望着傲然的她,莫名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难道她除了姬护法之外,还有别的身份? “我错,但错不在揭竿起义,而是错在跟了不对的人。”没有察觉皇上眼神中夹带着疑惑,她实事求是的陈述。 当初一心只想报仇的她,的确忘了正义也该是有所选择的。 “所以……朕可以假设你今天来是想改正自己的错误?” 长久以来,国库的空虚让东方观云伤透了脑筋,所以,当初他才会让骆世杰娶姬巧莲。 如果现在她愿意帮忙找到当初天杀帮所侵吞的大批财物,也愿意帮他铲除柳森罗这个心头大患,那就太好了。 “是。” “你愿意帮朕,你要的是什么?”听到她的回答,东方观云没有大喜过望,反而敛容问道。 “我不是帮你!”姬巧莲兜头就朝皇上泼了一大桶冰水。“我帮的人是他!” 他们都很清楚那个他是谁,所以这个人情她从没想过要向他讨,也不屑为之。 “你爱他吧?”因为爱,才愿意这般牺牲。从她的态度里,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她对皇朝和他的敌意与恨意,她却愿意因为骆世杰而妥协。 若非极爱,像她这样傲然的女子断做不出这样的事。 “好,那你要什么?”不逼她给答案,东方观云追问着他要的另一个答案,她应该会要求他免去她的罪,好让她与骆世杰能长相厮守吧! “很简单,你必须还给你父王在世时那些枉死者一个公道!”人死不能复生,但她希望能替枉死的爹讨回一个公道。 她不为己求,却为了那些被先皇误判为罪人的人请求,这点更加深了东方观云心中的疑惑。 她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对朝廷有敌意?看来他得好好查一查。 “你难道不想求和庆亲王爷长相厮守吗?”皇上也是有好奇心的。 面对他的问题,姬巧莲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求。” 天与地之别,如何相守?所以她不求。 “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她可以云淡风轻,但他呢?那固执的性子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吗? “只消皇上告诉他,我恢复了记忆,然后杀了几个护卫逃之夭夭,我继续做我的钦命要犯,而他……则还是年少有为的王爷。” 以他刚正的性子,会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他认为她不会对皇上或朝廷有害,可一旦她又成了叛徒,她相信他便会对她放手。 东方观云听了忍不住愣住。他没办法不答应,因为他也有私心,身为皇上,他并不乐见骆世杰为她背上污名。 “那你真的打算在宫里大开杀戒吗?”连他都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怎能这般果决? “这场戏,不只是要演给他看,也是要演给柳森罗看,他生性一向多疑,我恢复记忆和大开杀戒不会让他完全相信我,却能让他放松戒心,没了我的阻碍,他才敢重出江湖放手一搏。” 只要柳森罗相信她恢复了记忆,就会认为她心中的恨不可能让她帮助朝廷,而他又一向认为东方观云并不足为惧。 所有的事她都安排好了,完全没有他可以用武之地,但他还是不耻下问。 “可以告诉朕,你为何这么恨朕吗?”现在他比较关心的反而是汶个了。 “不关你的事!”既简洁又有力,明白的告诉皇上,她什么都不会说。 “嗯……”苍白的薄唇逸出轻缓的呻吟,已经昏迷三天三夜的骆世杰终于有了动静。 原本紧闭了好些天的眼皮扬了扬,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让自己睁开眼。 “公主,咱未来的驸马爷好像快醒了呢!” 听到宫女的话,东方盈安立刻喜孜孜地冲上前,她人才站定,昏睡许久的骆世杰刚好睁开了双眼。 一对上那双骄蛮的眼神,骆世杰的眉头马上皱起来。 他完全不关心自己身上的伤势,只想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可人儿在哪里。 “别动!御医说你伤得太重,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伸手按住他想起身的肩头,东方盈安努力卸下以往的高傲,温柔地劝说。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发现自己身在何处的骆世杰,对于她的刻意温柔完全不领情,此时此刻他只想弄懂一件事一一巧莲人呢? 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身负重伤,绝对会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现在却见不到她,其中绝对有问题。 被忽略的难受,让东方盈安的脸色整个垮下来,但她努力隐忍着。 不能撒泼!她不断地提醒自己。 “因为你身受重伤,是我特意请皇上把你接进皇宫,宫里有许多御医,可以随时看顾你。” “我要回去。”听到她的话,骆世杰的心中没有半丝感激,只挂心着孤身在王府的姬巧莲。 “不行!皇上已经下令,你得留在宫里安心静养。”脸上虽然还勉强挂着笑,但骆世杰眼眸中闪理的急切,勾起了她心中那抹浓浓的酸意。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她吗? “我要回去!”他再次重申,管他什么天皇老子下的令,他就是要回去。 这次他大意地着了柳森罗的道,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对巧莲做出什么事来,越想越心慌,原就固执的他益发执着。 终于,他的执拗让向来骄纵的东方盈安无法再容忍,像是发了狂似的吼道:“你究竟在急什么,急着回去找那个使用妖术魅惑你的妖女吗?” 美艳的脸变得狰狞,她不等他开口,便冷然道:“我劝你就别费心了,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找不着她了。”那种满手血腥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怎么了? 以公主的说法,她肯定出事了! 这样的认知让向来自制的骆世杰几乎发狂,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起身,饶是那些宫女们人多势众,但都被他弹了开来。 没有浪费时间,他从榻上跳起来,笔直冲向东方盈安,只手用力地钳住她的颈项。 “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她怎么了?你们为难她了?”着急的他甚至恨自己竟然大意地着了柳森罗的道,否则他就可以继续护卫着她。 原本俊逸的面容变得阴沉可怕,面对这个宛若地狱来的索命修罗,东方盈安的心倏地泛起阵阵寒冷,他真的不在乎她,否则怎会这般对待她。 “皇上和我都没有为难她,反倒是她自己想起了过往的一切,同时也忘了你,在杀了无数的宫人后,逃了。”她心冷地述说。 “放屁!”简直是一派胡言!一向胆小怯懦的姬巧莲会杀人?别被人杀就不错了!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人,那日连皇上也差点也死在她的刀下。” 即使步履虚浮,身躯摇晃,骆世杰却坚定地离开。 她说过,这辈子就算是她想起了过去,也绝对不会忘了他。 如果真如公主所说,他要去弄清楚这一切! 手轻拂过她忙碌了一个早上所写出来的秘笈,姬巧莲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轻笑。 写这个足为了要让骆世杰知道柳森罗的弱点,好在下一次和他对阵时,不至于再着了他的道。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由她去铲除柳森罗这恶贼,但怕有万一,若是她做不到自己该做的事,她要他有自保的能力。 那日与皇上达成协议后,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待在皇宫这位处偏远的小阁楼里。 平时就这么埋首写写画画,听说皇上按着她所绘的地图,已经有了不少收获,但这些还不够,以柳森罗的狡猾,除非他死,否则她永远不能安心。 她相信那一天应该快到了,所以这几日她更加没日没夜地绘写一切,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这是此时的她唯一能为骆世杰所做的了。 浅浅的笑,缓缓爬上她的菱唇,因为那浮现在她心头的身影。 从来不懂思念的她,突然知道了思念的滋味,那种酸甜交错的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发起愣来,甚至连门被推开了都没有察觉,直到那人嘲讽地出声。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挺好的嘛!” 她抬头看向来人,心里不免有些烦闷,因为她知道来者不善。 “不知公主造访所为何事?”她既没趋前迎接,但也没当作没看到,只是冷然地问道。 “来瞧瞧恢复记忆的魔女该是什么模样?”一出口便是夹枪又带棍。 “看到了,你可以请回了。”姬巧莲毫不动怒,惜字如金地下逐客令。 “你……”凭什么人人喊打的魔女可以这样目中无人?可恶! 意识到她的怒气,虽然打心底觉得她无聊,可是为了早些摆脱她,姬巧莲终究还是说:“公主,民女只是宫处里的过客,随时都会离开,公主何必浪费心神在民女的身上呢?” “我高兴。”冷哼一声,东方盈安骄傲的抬高下巴。 那挑衅的敌意太明显了,明显到姬巧莲压根连脑袋瓜子都不用转就可以感受到,更知道她的敌意所为何来。 好吧,她高兴就好,那她就不必花时间去招呼她了。 她直接转身走人,不想花太多的心神在这个完全没长大的公主身上。与其理会她的挑衅,她宁愿将时间花在如何彻底瓦解天杀帮和揪出柳森罗的事上。 不理又不睬,有时其实更伤人。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东方盈安一被忽略,立即冲着她那冷然的背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如果你还盘算着想要回到庆亲王府,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皇上已经下旨,要将我嫁给庆亲王,你以为有我在的王府还容得下你吗?” 她的话就像是一道天雷,既快且狠的劈向原本泰然自若的姬巧莲,一颗心突然破了个大洞,整个人空空荡荡的,很不踏实。 终于瞧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结果,东方盈安才要扬起胜利的笑容,谁知转瞬间姬巧莲脸上的哀伤已经退去。 “如果公主真的那么渴望成为王爷的妻子的话,那么民女在此谨祝公主和王爷永浴爱河。” 愕然或许还不足以形容此刻东方盈安的心情。 祝她与骆世杰永浴爱河? 这话是在讽刺她吧?一双粉拳握得死紧,东方盈安恶狠狠地瞪了姬巧莲一眼,心中怒火到了极点。 不管是当初那种傻头傻脑的模样,还是现在这种冷静自持的冰冷模样,姬巧莲的存在都让她气恼不已。 “你这是真心的祝福吗?”东方盈安扬声挑眉质问,话里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是的。”即使心在淌血,但她仍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决定就少有更改,但在骆世杰这件事上,她却动摇了,想念他的感觉每天都折磨着她,让她有种不顾一切想去瞧瞧他的强烈冲动,即使只有一眼都好。 忽然,一记轻轻的叹息自她的唇瓣逸出。 “你真的不在乎吗?”她那肯定的回答,却让东方盈安心头泛起咕哝。 不是很爱吗?为何总能表现得这般冷静且云淡风轻? 骆世杰受伤的时候是这样,到宫里来自投罗网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就连听到她说皇上赐婚的时候更是这样,这女人怪得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面对公主的询问,姬巧莲不语,安静地任由浓浓的苦涩在她心中兜兜转转,就在公主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她突然跳望窗外的那片草木扶疏,幽幽地开口。 “在乎,却不能在乎。” 从小生长在一呼百诺的宫庭中,东方盈安哪里能够理解姬巧莲此刻心里的痛苦和挣扎,但这次她却没有错过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哀伤。 原来还是在乎的嘛! 这个发现让东方盈安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平衡,显然受情殇折磨的不是只有她一人。 “既然在乎,就应该勇敢争取啊!”她忍不住朝着姬巧莲冲口而出。 这话听起来像是鼓励,若不是此时姬巧莲的心情太过沉重,否则真的会笑出来。 这个刁蛮公主其实人不坏,只是任性自我惯了,这样的她应该配得上骆世杰那样昂藏的男人。 “去吧,勇敢去追寻你要的吧!”望着她,姬巧莲只能这般说。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姬巧莲那张美丽却显得冷淡的脸瞧了好久,隐隐约约问,东方盈安竟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忍不住开口问: “你真的要离开吗?” 这问题还回荡在空气中,姬巧莲纤细的身影却已经隐身在飘荡的珠帘之后。 她不想再讨论下去了。 很多事都已经有了定论,多说无益。 如果可以,她真的打从心底希望东方盈安能给骆世杰她所不能给的幸福。 东方盈安望着那仿佛飘移的纤细身影,她的心却忍不住酸涩了起来。 怪了,不该是情敌吗? 她和表哥的感情不能有圆满的结果,她应该开心得手舞足蹈才对啊! 怎么这会儿她的心竟会觉得有些不舍呢? 猛地摇了摇头,她试图不去想,可偏偏骆世杰的狂怒和姬巧莲的哀伤却在她的脑海里交错翻腾着。 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吗? 第八章 真的有些地方很不对劲! 身为臣子,虽然不曾听闻过什么,但是血液中天生的敏锐因子却让他肯定有些事正在台面下风起云涌地翻腾着。 “大师兄、大师兄……” 嘈杂的喳呼声由远面近,即使岁数已经老大不小了,但向来莽撞有余的简东飞还是像个青仔丛一样的闯进来。 即使那边快要喊破嗓子,骆世杰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应就不应。 更夸张的是,他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优雅地品尝那冒着浓郁气息的香茗。 “大师兄!”急匆匆地进来,瞧见骆世杰还是悠哉的品着茶,简东飞简直是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手抢下他手中的茶碗。 “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儿喝茶啊?” “为什么没有?”他反问,反正他现在是标准的闲人一个。 皇上念及他重伤初愈,所以卸下了他所有的公务,甚至调走了他平时惯常使唤的左右手,让他就像一只困在浅滩上的飞龙,他不喝茶还能干么? “出大事了,房公公正领着圣旨往这边来呢!” 圣旨? 东方观云是吃饱了撑着,有事找个人来交代一下就是,干么这么大费周章地下道圣旨来扰人。 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听说……”才开口。简东飞却又忽然顿住,望着骆世杰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浓浓的警戒。 如果他没猜错,那种眼神叫做小心翼翼。 骆世杰没好气地挑了挑眉,对于师弟的未竟之语倒也不急着追究,依然那种懒洋洋的姿态,好像这世间再也没有事情是和他相关的了。 “厚!”忍不住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气,简东飞对于没有生气的大师兄简直无法接受。 以前他所崇拜的那个意气风发、纵横朝廷与商行的男人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 自从他身子骨好了之后,就是这样一副死人模样,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面对师弟气呼呼的模样,骆世杰只管喝茶吃小点,当自己是在看戏。 蓦地,脑海中窜过一个影子,曾经有双清亮的眼睛也是这样指控他的捉弄。 暗暗甩了甩头,不想想,也不能想! 不论什么原因,既然她选择离去,他就不会去挽回,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去强求。 深吸口气,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终于没好气地朝着简东飞说:“别像个娘儿们,有话就快讲。” 厚,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被说成像娘儿们,简直是对他最大的污辱。 他真的很想帅气地拂袖走人,可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走不动,直瞅着大师兄。 “其实房公公手上的圣旨是要为你指婚。” 他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师兄绝对会气得暴走,可是他却没有一丝怒气,仍不动如山地坐着喝茶。 “嗄?”简东飞完完全全地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他应该暴跳如雷,再不然也应该立刻冲进宫里找皇上算帐。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喃喃地重复“指婚”两字,还不断的冲着他笑。 啧,好毛骨悚然的感觉啊!张开口,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门口又莫名其妙的撞进了一个人。 “走走走!”直冲到骆世杰面前,东方盈安不由分说的扯起他的手就往门外拖。 面对她这种举动,骆世杰像尊大佛似的杵着不动,只是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眼神瞪着她。 如果换做是以前,这种眼神会让东方盈安很受伤,可是她现在没时间受伤,不放手,她瞪着骆世杰咕哝,“这十几年来也没见你这么认真的瞧过我,现在火烧屁股了你才这样看我。” “你干么没头没脑的冲进来捉人啊?”简东飞向来对公主迷恋大师兄的花痴行为很不屑,这回又见她这样捉着人就要走,一点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立即不悦地质问。 转头,怒火疾射简东飞,她双手擦着腰,比他更大声地说:“你在废话什么啊?我要他跟我走可是为了他好,要不等见到房公公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没接下圣旨前,一切都好谈,要是等圣旨到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什么东西来不及了?”没说清楚,谁会跟她走。 “人笨也要有点限度好吗?你知不知道一等房公公到了这,表哥见了圣旨能不接吗?要是真接了圣旨,指婚的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吗?你当真想见你大师兄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然后相敬如“冰”的过上一辈子吗?” 东方盈安那一长串的话说下来,倒是令简东飞刮目相看。 啧,原来刁蛮公主也不是坏人嘛! “再说,就算要给表哥指婚,也该是我或是姬巧莲啊,凭什么让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独享。” 才说几句人话,那种原本的霸道性格却又冒出头,让人忍不住想要翻白眼,泼她冷水,挫挫她的锐气。 “问题是你既得不到,姬巧莲也得不到,所以让别的女人得到也是理所当然啊!”就是不想如东方盈安的意,简东飞凉凉地说。 “我得不得的到关你屁事啊!” 没好气地睨了简东飞一眼,要是换做平常,她铁定不会放过他,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没那么多心思与他纠缠。 霍地转向骆世杰,她没有姬巧莲的好武功,所以拉不动他,只好改变作战方式地说:“你真的要任由皇上胡乱指婚吗?” 面对她的质问,骆世杰的眼神依旧懒洋洋的,完全没了以往的锐利。 “娶谁,有差吗?”薄唇轻启,俊逸的脸上净是不在乎。 谁都没有关系了,因为那个人终究不会是她……“当然有关系啊,你要是真这么听话的娶了,那她怎么办?”东方盈安气呼呼的吼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谁怎么办? 两个男人同样不解她在为谁着急,骆世杰的心中虽然闪过一个人名,却立刻被否决了。 东方盈安一向视姬巧莲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为她这般着急。 他笑自己的天真,谁知道东方盈安却出人意外地说:“你娶了别人,那姬巧莲怎么办?” “她已经离开了。”短短几个字,骆世杰却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才能让自己在提及她时不会激动。 离开了,放弃了,遗忘了,所以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她没有离开!”东方盈安冷不防又激动起来,蓦地大吼。 厚,这两个人还真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固执又认命。 他们难道不知道,感情有时是需要努力争取的吗? 就这么认命,由着命运捉弄,算是什么真爱啊,他们这模样,让人看了顿时心头烧起三把火。 “她离开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打蛇打七寸,骆世杰不必扬声,简单一句话就教东方盈安哑口无言。 好半响她才讪讪地说:“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离开。” 终于承认了自己因为嫉妒而撒谎,向来唯我独尊的东方盈安破天荒觉得赧然。 “怎么会没有,那天她明明就发了狂,杀了那么多宫人和侍卫,然后逃了。” 说到这个,简东飞还一肚子气呢! 亏他这么相信她,没想到她竟然一想起过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还差点削掉他的命根子,真是最毒妇人心。 “你相信是因为你笨,不是因为姬巧莲演得逼真。”东方盈安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明明是男人还这么聒噪。 几句话,忙着吵架和抱怨的简东飞没搞懂,可是向来心思细腻的骆世杰却听懂了,虽然心头还有一点疑惑,可是压抑的心情却开始翻腾起来。 懒得与简东飞再多说什么,东方盈安直接盯着骆世杰。“她认命了,你呢?” “我……”心情的激动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此刻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一一“她没有忘了我吗?” “牢牢地刻在心底,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你再替她承担属于她的罪过。” 光是这点,让人看了无法不动容。饶是向来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东方盈安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走向不幸。 “你还在发什么愣啊?”忍不住跺脚,她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迟钝的男人。“再不去找她,难不成真要待在这里等房公公宣旨,然后看着她为了赎罪拼掉自己的一条命吗?” 东方盈安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骆世杰的思绪冲破紊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只见这阵子以来佣懒得像头猫儿的他倏地起身,然后二话不说的往外冲。 望着疾驰而去的身影,东方盈安重重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圣旨到!”门边蓦地传来房公公那宛若洪钟的宣告。 想也没想,简东飞扯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破窗飞上天。 他才不要笨笨地在那里代大师兄迎接圣旨咧! 就让房公公扑空吧! 破门而入! 呵,好久没有人胆敢做这事了,但此刻东方观云的心却是雀跃的。 “她人呢?”大脚踩过破碎的门板,骆世杰劈头就问。 东方观云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接旨了吗?” “接什么旨?”骆世杰没好气地低吼,直接朝着皇上开炮。“你玩够了吗?” 这个该死的男人,算计谁都没关系,竟然连她都一起算计下去。 “还没耶!”东方观云好无辜地耸耸肩,万分诚实的说。 重头戏才要来呢! “她在哪?”有些帐可以留着以后算,现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她。 看着骆世杰暴跳如雷,原本高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幸好他及时找到了解套的方法,想出了赐婚这招,否则还不知道这个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要颓废到什么时候咧! 这阵子,他简直被那成堆的公事弄到头晕晕、脑胀胀,再不把他弄回为自己卖命,他绝对会英年早逝。 “她人呢?”不想多说废话,骆世杰很直接地再问。 东方观云两手一摊,“不知道耶!” 人的确是曾经住在宫里,可人家有手有脚的,她自个跑了,他有什么办法呢? “你……”气得双手发痒,心中一股弑君的念头猛地窜起。“不知道就派人去找,就算翻逼京城的每一寸上地,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 吓,这命令不得还真是理所当然,让他差点忘后了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了? 东方观云不动如山,只是懒洋洋地调戏怀中的妃子,然后问:“找她干么?你重伤未愈,还如此挂心国事,是想要替朕将那个钦命要犯给逮回来治罪吗?” “你不要以为你是皇上,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他想要打人的欲望已经强烈到快要控制不住了,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这么不知死活。 “呃……”瞧那宛若地狱修罗的怒火,东方观云冷不防咽了咽口水。 好像真的不能再玩了,再玩,小命就要不保了。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只不过在告诉你她的下落之前,朕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 收起了佣懒态度,东方观云摆起身为君王的架式,趁机勒索。 “说!”现在休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十个条件,他也会答应。 “待所有的事情了结之后,朕要你接旨迎娶朕为你寻的妻。” “好!”骆世杰答应得毫不犹豫,他有预感,要是再拖下去……蓦地心一颤,就怕太迟再也见不着她! 那个该死任性的女人,等他找到她,看他要怎么处罚她。 盈月高挂,夜风轻拂。 轻盈发丝被微风挑弄,在那张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上飞舞着。 细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的只是一片肃杀之气。 借着暗夜之便,一身黑衣的她轻易地在廊柱之间穿梭,简单地闪过了来回梭巡的守卫。 眼前的阴暗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心里有股冲动想要转身离开,可是一想到骆世杰重伤的模样,她的心更坚定了。 该是时候,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算是不为自己,不为他,也该为枉死的洁儿和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讨回公道。 终于在躲过一队梭巡的人马后,姬巧莲闪身而出,轻而易举地寻着了布置精巧的机关,俐落地打开密室大门。 “你终于来了。”就在她闪身而入的同时,耳际响起一记森冷的嗓音。 霍地抬头,就见柳森罗像帝王般端坐在一张黄金打造的龙椅上。 “你知道我要来?”既然知道她要来,那么他定是准备周全,今日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她该害怕的,却意外的平静。 望着她那笃定的模样,柳森罗眯起眼,幽幽地说:“我本以为你不会堕落到忘了你爹的冤死和你娘的含恨而终,但从各地的分堂不断被东方观云的人马击破,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找上我。” 只是这醒悟来得太晚,他的手下只剩下一些残兵弱将。 望着眼前这个冷然美丽的女人,柳森罗的心情其实是复杂,他爱她,却也恨她,是她帮着他建立起眼前这一切,如今亲手毁了它的也是她。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会成为我的后。”邪佞的笑容在柳森罗的脸上浮现。 他那痴人说梦的话语和自信,让姬巧莲忍不住涌起一阵作呕的感觉。 他一向都是这样,自信、张狂、残佞,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可以继续做梦,但这天下必然不是你的。”她开口戳破他的妄想。 就是这个男人一手毁去了她的人生,更毁去了她的梦想和爱情,所以她也要毁去他心中的向往。 “你……”恨啊!爱啊!就是这么纠缠不清的情感,所以他才无法痛下杀手。 如今她竟是为了杀他而来,既是如此,他又何须留情。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她很聪明,却还没有聪明到他所以为的程度。 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带着东方观云的千军万马前来踏平他最后的藏身之处,或许她还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可惜,她竟是单枪匹马前来,一如他所料到的,所以她今儿个注定会失败。 望着他脸上的那抹自信和张狂,姬巧莲扬起一抹冷静的笑容,“或许我做不到杀了你而独自活下去,但是……如果我铁了心和你共赴黄泉,你说我做得到吗?” 她想玉石俱焚。 “你……”柳森罗咬紧牙关,一股滔天的怒气烧去了他的理智,他运足十成功力朝着那纤弱的身躯猛然击出一掌。 她轻灵闪身,堪堪闪过了那致命的一掌,但那柔白细致的脸庞还是为他的掌气所伤,划下一条染着红的血痕。 那一掌所发出的内力教人惊骇,却也教她更相信自己今天来对了,要是不除去这个疯子,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害呢! “既然来了,你就留下吧!”柳森罗轻喃,人已经轻巧地从龙椅上飞腾而起,连续数拳毫不留情地击向她的胸口。 面对他那凌厉的攻势,姬巧莲虽然躲得狼狈,可双眼却专注地凝视他的掌心,她知道要取他的性命,只有一次机会。 突然间,她定住自己不再闪躲,然后任由柳森罗的手掌拍向她——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刻,狡猾的柳森罗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想法,一抹惊骇很快地取代了他脸上的残佞,但已经来不及! 她任由他的掌拍向自己,然后化掌为指,精准地朝着他的掌心点去一一该死的,她竟然……不及收势的柳森罗,一掌袭向她的脑门,但也只是那么一掌,跟着他脸上的血色尽失,落地的他连站都站不稳。 十几年的修为就被这么一指而摧毁殆尽,她果真知道他的罩门在哪!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摇晃了数下,而姬巧莲菱唇则是喷出一朵刺眼的艳红血花。 这样就够了!笑,缓慢地在她的嘴角浮现,她终于为他做到了! 刚刚她那玉石俱焚的一指,正破了柳森罗的罩门,散去他那一身邪佞的武功修为。 他就算不死,终生也只会是废人一个,她终于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也为他报了一箭之仇! 嘴角带着凄美的笑容,缓缓地合上限,她想静静的走向阴曹地府,却不知怎地,耳边传来了他焦急的呼唤,那声音……真的好好听呵! 只要她还活着,即使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骆世杰相信姬巧莲绝对会醒来,他决定让疲累至极的她好好休息一下,完全不急着催促她醒来。 经过这阵子的折腾,她一定累坏了,所以他愿意等待。 曾有的怨、曾有的恨,都在这一刻被救赎,剩下的只有浓烈到再也放不开的爱。 爱她,或许曾经犹豫、曾经怀疑,但现在的他确定自己爱她,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了。 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手心的温暖窜入他的心窝,那温暖立即拂去他心头的冰冷。 突然间,像是感应到他的凝视,长长的睫毛扬了扬。 看着她那努力睁开眼的模样,骆世杰心头窜起一阵狂喜,但他依然没出声,继绩紧握着她的手静静等待。 终于,她缓缓地睁开眸子,两道清灵的目光在瞧见他时,唇儿忍不住往上弯。 即使笑容不再憨然,眼神中也多了一抹精明,但在骆世杰的眼中,她依然甜美。 活像是只爱娇的猫儿,她试图挪动自己那好像被偷偷灌了铁的沉重身躯,想要钻进他的怀里。 可是她试了又试,身体却不听使唤,她还没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骆世杰,他已经自动自发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你在这儿。”她喃喃地叹息。 能见到他,她的心头窜过狂喜。她本以为从今以后两人形同陌路,但他却来了,他的出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能不来吗?你这个笨女人!”语气里夹杂着浅浅的怒气,但更难以掩藏的是他的心疼与不舍。 不论她是否找回了失去的记忆,在他心里,她依然只是个笨女人。 若是不笨,怎么会单枪匹马的去找柳森罗。 明明嫌弃的话,她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温柔。 她不反驳,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即使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的目光自他的身上移开。 “下次不准再这么笨了,否则……”恐吓的作用并不强大,让被恐吓的人只感到宠溺。 她静静的与他对望,好半晌才开口说:“皇上不是已经下旨赐婚了吗?”望着他那盛满深情的眸子,她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语气里有着浓浓的酸涩。 皇上已经赐婚了,纵是现在误会解除,可她也不能让他不顾一切的留在她身边。 她很清楚皇上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糟蹋自己的前程,更何况别说是皇上了,就连她也不愿意见他如此啊! 他若是抗旨,牵连的不只是他俩的性命而已,王府里上上下下数百条的人命能被这么轻率对待吗? 再说,她之前的错误已经让她的双手沾满血腥,现在她哪能再任凭他的任性去伤害这些无辜的仆人呢? “没有别人,你就是我的妻!”紧握她的手,骆世杰激动万分。 她真以为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而袖手旁观,然后自己开开心心地接旨和别的女人成亲去吗? 难道在她心中,他竟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枉费她还是他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抬进王府的,她却一点也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利。 只要她一句话,哪怕是抗旨,就算是要他的一条命,他也会心甘心情愿地双手奉上。 “你真的不用这样。”她虚弱地摇摇头,苍白的脸上却不禁勾起心满意足的浅笑。 只要他有这个心,就已经足够了。 “我不管!不论你说什么,我这辈子是缠定你了!”对于她的一心退让,骆世杰粗哑地低吼,可愤怒过后,却是更深的不舍。 就是这样完全无私的奉献,才会让他深深地眷恋上她。可现在也是她的无私,让他们的爱陷入两难的境界。 对皇上的忠,对她的爱,如果由他来选,必定是她;可是她呢? 爱怜地轻抚着她,那种温柔膜拜,让她感动,却也无言以对。 世事总是捉弄人! 她不语,心头却又忍不住贪恋着。 应该还有一点时间吧! 只要再一点点,就足够堆叠起让她细细品尝一生的回忆。 面对他们的爱,这辈子他难得倔强,她却不能沉溺在他给的爱! 她必须保持冷静,做出最好的决定,否则数百人的生命就要葬送在他们的手里。 第九章 轻风微拂,百花齐放,转眼冬去春来。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她已经恢复了大半,骆世杰却依然小心冀翼地待她,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她说要透气晒晒太阳,他便命人搬出软榻,将一切布置得舒舒服服,让她安心地躺在软塌上享受清闲。 可她的心却不得闲。 闭上眼,脑海闪过的净是这些日子以来纠缠着她的那些梦境。 痛苦、哀嚎和人们在临死前的。惊骇模样……猛地睁开眼,她用力地摇摇头,想要甩去那些残留的影像。 她知道那会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罪过。 即使不曾开口问,但由最近频频进出王府的宫人们看来,还有骆世杰越来越沉重的心情,她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 浓浓的不舍、那宛若刀割的苦再也无法隐藏,张狂地想要从她紧锁的心房窜出。 那种沉重和哀痛总让她忍不住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那张让人窒息的网……“你到底想怎么样?” 带着强烈不悦的质问划破了宁静。 姬巧莲皱眉张眼,便见东方盈安双手擦腰,一脸愤怒地瞪着她。 “我?”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着实问愣了姬巧莲,她眼含疑惑的反问:“什么东西该怎么办?” “厚!”对于姬巧莲无可救药的迟钝,东方盈安简直是气疯了,几个踏步上前,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 她看了忍不住笑出来,开始有些喜欢上这个娇蛮的公主了。 “你还笑得出来!”东方盈安扬高声调质问,“你难道真的要睁睁睁的看着表哥迎娶别的女人吗?” 虽然表哥不曾接旨,可是身处宫中,她清楚地看见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打理庆亲王爷的大婚。 看来这回皇上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表哥迎娶那个已故丞相之女。 “那并不是我能控制的。”纵使心痛如绞,但她不过是一介罪人,有何权力去左右皇上、王爷的决定? 更何况她原也不打算干涉,甚至认为这样的结果对骆世杰很好,至少他不用再被自己连累。 “你……”快被她的温吞给气死!堂堂天杀帮的左护法,不是应该很强势吗? 怎么这会明明一副很想要,却又不敢伸手拿的模样。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爱骆世杰,真个是既蠢又胆小! “不是你能控制谁能控制,那男人恁般爱你,只要你说一声,他会立刻带你躲到天崖海角去。” 这正是可悲的地方,他们相爱,却注定不能相守,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我可以,可是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怎么办?” 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难不成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吗?”东方盈安相信,就算表哥真的一走了之,皇上也绝不会对他怎样。 偏偏姬巧莲就是这么固执,固执到让人想要拿石头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瞧瞧,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东方盈安甚至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跳起来好好教训她的愚蠢,谁知她却给了一个令人错愕的答案。 “不!” 呃,这答案完全出乎东方盈安的意料之外,原本准备好的怒气,转瞬之间消失了。 可不争取又不放弃,她究竟在搞什么啊?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含笑抿唇不语,早已将视线眺望远方的姬巧莲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说:“其实,你很适合他,你也爱他,为什么不再把他追回来呢?” 听到这话,东方盈安差点跳起来,一开口,便呱啦呱啦地说:“我又不是疯子!他为了你,只差没扭断我的脖子,让我一命呜呼,这种男人谁敢要啊?再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像简东飞……” 突然没了下文,这让心思灵巧的姬巧莲嗅出了些许异样。 “你和简大哥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不失为一种有趣的组合。 “才没有!那个男人既不稳重又不体贴,谁要啊!”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姬巧莲含笑的洞悉,和东方盈安的羞赧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羡慕呵! 从那羞赧之中,姬巧莲看到的是自己此生注定无法拥有的幸福。 巧笑倩兮,那一瞬间的笑容简直教人迷醉,骆世杰只是静静凝望,竟然有些痴了、醉了……即使此刻她的笑容少了一份失去记忆时的憨然,多了一份慧质灵巧,可却同样让人沉醉。 强烈的爱充塞在他的心间。 “看什么?”瞠了他一眼,姬巧莲巧手布菜,满满一桌子仍然冒着热气的菜肴,皆是出自她的手。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骆世杰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这阵子,她变得沉默,沉默地养着伤,沉默地过日子,对未来更是绝口不提。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着要离开,想要将他还给朝廷,还给皇上,因为她曾经做错,怕自己一错再错。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一旦开始纠缠,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不能放手也无法放手,宁愿成为罪人,甚至失去生命,也要不顾一切地强留她在身边。 “没什么,只是想亲手做些菜让你尝尝。”就像温婉的小妻子,一双纤手忙不迭地替他布菜倒酒。 想为他做些事,尽管这些事微不足道,可是她就是想替他做,在她离开之前。 望着她那温婉的模样,他的心更醉了,就着她的手,饮尽她递过来的那杯香醇美酒,他甚至觉得那酒仿佛也沾染了她的气息,令他爱不释手。 甜甜的,却也涩涩的……蓦地,他抿唇不语,酒中那不该存在的异味,让他的俊脸也跟着沉下,他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了。 酒里下了药! 从小就眼在皇上身边保护他,像这种拙劣的蒙汗药还逃不过他的法眼,它甚至伤不了他。 思绪很快地开始运转,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场盛宴绝对是诀别宴,她想离开了! 可恶又该死的女人!她当他这阵子说的话全都是废话吗? 他说过,除非他死,绝对不准她离开他。 愤怒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心里快速燃烧。 冷不防他伸出手,宛若苍鹰猎物般精准,他猛地握住那纤细的手腕,她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已经跌入他的怀里。 “你怎么……”疑惑在她的心头蔓延,她张口要问,却见他向来布满温柔的脸已经泛着一层铁青,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他发现了! 凝视着她,一字重过一字地问:“你当真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 他可以原谅她一次,却无法次次都原谅她。 第一次她的离开,他可以当成是迫于无奈,是他自己轻率地受了伤无法保护她;可是这次呢? 难道她真以为这样一走了之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愤怒张狂地吞噬了他的心。 她只是无言地望着他,用力咬着已经失去血色的唇瓣,即使泛着血丝,她也不觉得痛,因为,心更痛。 “你说话啊!” 能说什么? 她早已心痛如绞,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不说是吗? 没关系,她不说也无所谓,他会让她认清事实一一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永不放手! 就算她这次真的成功逃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天崖海角找回她。他绝对不可能如她的愿,去迎娶皇上要他迎娶的女人的! 越想越生气,他倏地点了她的周身大穴,这举动来得太过突然,让她完全来不及防备。 “你干什么?” “我要把一切的事情都解决。”他要彻彻底底斩断她想逃离的想法,否则他不介意把她绑在裤腰带上,随时带着走。 抱着她,他灵巧地纵身而去,窜向不远处的皇宫内院。 他们行走的路径,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想干什么。 终于,她急了。 因为他打算不顾一切去找皇上。 “不行……不行这样。”她急得眼角流下泪。 骆世杰即使心中愤怒,却依旧不舍她落泪。 低头轻轻吻去她的泪,呢喃似的说:“我只是要你终生陪伴而已,真有那么难吗?” 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无奈与挫折。 这样痴情的人,谁能不为他心折,又有谁能不为他心疼? 闭眼,吸气,紊乱的心静了,她也有了决定。 饶是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刀山油煎之苦,她也不走了!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为他受尽煎熬。 “轰”地一声,门垮了! 原本正在享受鱼水之欢的东方观云完全愣住了,然后蹬着双手紧紧相握走进来的骆世杰和姬巧莲。 这是什么该死的情况,这两人不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准备成亲之事吗?没事来打扰他做什么? “我不会娶你要我娶的女人!”骆世杰上前,完全无视于躲在被窝里,浑身打着颤的妃子,直言道。 “呃……”不娶她又牵着人家干么?身为王爷的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为什么不娶?” 他只来得及问这么一句,突然间一把闪耀精光的匕首就大刺刺地扔到他的身前。 “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们,或是收回你的旨意。” 总之,要他舍下姬巧莲去娶那个丞相之女,绝对万不可能! “你……”东方观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蠢,他也不想这样啊。 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错,但显然骆世杰不想给他说清楚的机会。 “你还愣在那做什么,你到底是要杀了我们,还是收回你的旨意?”骆世杰不耐烦地催促着。 东方观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想死也不必这么着急吧,真是的。 突然间,他懂了! 这个白痴,显然从来没弄懂他要他娶的是谁。 脸上的错愕一扫而空,换上的是胸有成竹的浅笑。 “你真的要朕收回旨意吗?” 他可是用心良苦耶!这样的安排,不但能保住他的前途,也能让他们之间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有个善终。 没想到竟然有人不领情。 既然如此,让他玩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废话!”骆世杰毫不客气地啐道,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你究竟有没有弄清楚朕要你娶的人是谁?” “我管她是谁,我这辈子要的女人已经娶了。” “嗯……”故做沉吟,东方观云又将视线望向姬巧莲,问道:“你也跟他一样?即使惹怒朕,也要和他在一起?” “是的!”这次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骆世杰的深情让她宁做罪人。 “好,那朕就收回旨意,改令你永不能迎前宰相姬大同之女姬巧莲为妻,这样总行了吧!”反正是妾了,不晋升成为妻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这算是对他们无端坏了他好事的惩罚,东方观云不悦地望着身旁锦被下的隆起。 唉,可惜了!原该是销魂的一夜。原该放下心头重担的姬巧莲听了却是一阵愕然。 咦!姬大同,不就是她那枉死的亲爹吗? 愕然的目光倏地射向皇上,就见他一脸的戏谑,原来他知道她的底细了。 天!她与骆世杰究竟闹了多大的笑话? 她不知道原来皇上替他指的婚就是她,看来是她小瞧了东方观云。 哪里知道她心中的纠葛和诧异,骆世杰一听到皇上如他所愿的开了金口,顿时心满意足地拉着她就要走人。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他终究还是私心的选择了爱情,即使这么做会对不起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决定带着她离去,从此浪迹天涯,与她厮守一生,再也不过问朝廷这些烦人的琐事了。 “等等!”突然间,姬巧莲伸手按住他那伟岸的胸膛,阻止他的离去。 还要等什么? 好不容易不用违抗圣旨,害死几百条的人命,虽然得到了他要的结果,不过,他可没打算再继续留下来替皇上卖命。 他相信,巧莲的存在依然不见容于某些人的眼中。 “你要带我去哪?” “浪迹天涯,终生相守。” 简单两句话,只差没有逼出东方观云的两行热泪,不过那热泪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在烦恼骆世杰要是真的走了,那以后那成堆的奏章谁要负责啊? “我们其实可以待在这儿的。”她柔声建议,怎样也不舍得让他做出这样两难的决定。 她很清楚对于皇上,他一向有多看重,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就迎娶失去记忆的她为妾。 她只是好心建议,却换来骆世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难道你又想退让吗?你究竟可不可以不要笨得那么无药可救啊?你知不知道……” 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差点阴阳两隔,现在连皇上都答应了,可是她却依然冥顽不灵,这样的结果教他怎么接受? 再说,谁知道那皇上会不会哪天脑袋瓜子又接错线,让他去娶别人,所以还是先走为妙。 “其实……我就是姬丞相的遗孤。”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姬巧莲只是闲闲凉凉的开口说。 “我是可以随便让的吗?你……你刚刚说什么?”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最重要的那句话。 “我说,皇上原本的圣旨就是让我俩成亲,刚刚的圣旨则是让你终生不得娶我为妻。”难得看到他愕然的模样,姬巧莲好心情地补上一句。 “你……”骆世杰敢发誓,此时此刻,他真的看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她绝对是故意的,想要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样。 可恶!这个该死的女人! 如果她可以从树林里的一抹幽魂援身一变成为天杀帮的头号军师,那么这会儿她是姬丞相的遗孤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件事他们可以稍后再讨论,但该给的惩罚绝不能少。 顾不得皇上正在身边张大眼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顽长的身子一倾,他准确地对住她那红滥滥的唇,以吻封住她的所有抗辩。 关于这件事,她以后绝对有得解释,但此刻除了好好爱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