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皇子》 楔子 北宋年间,国都汴京城内。 汴河婉蜒,清风拂面,河岸两旁杨柳依依,随风轻曳。河上船只往来,舟楫相争,满载从江南运上来的琳琅货物。 汴河乃宋国漕运大河,载着粮饷商贾入城,京城内店铺相连,人潮熙攘,络绎争道,通宵不绝,繁华富庶之貌尽现。 转入街角,屋舍错落,不似大街上的茶坊酒楼,这儿是闹中取静的百姓家。 “爹,且看欢儿今天找着了什么!” 一名女子娉婷走来,神采飞扬,纤纤柔荑推开了巷内一户人家大门,脸上盈盈带笑,对着屋内一名年约半百的长者说道。 但见女子唤爹之人缓缓起身,眯起眼睛瞅了瞅次女手中之物。 此人名唤金开来,名虽带富带贵,颇有金山开门即来之意,却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一生不求虚名浮利,只望膝下三千金能早日觅得好人家,平顺度日。 他提起略哑的嗓音道:“欢儿,你又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爹不是说过,女孩家就该娴淑些,别净往那些古里古怪的店铺跑。” 他口中的次女欢儿,人如其名,正展着欢颜盯着刚从市集寻来的宝物,东瞧西瞅,看来爹爹之话是未入耳中。 “这玩意的确稀奇。”她喜上眉楷,朱唇一扬,齿若贝洁。“想来是那市集小贩不识货,竟将这玉镯子这样卖了,这可是能当传家之……” “宝”字未出,金开来便忍不住打断。“我说欢儿,爹爹的话你听是不听?什么传家之宝?你早日嫁个好人家、生个娃娃替人传家才是真。”老人家虽是斥责,却带着些许无奈,然而欢儿此刻眼中只有寻来之物,根本没他这个爹。 只见金欢儿捧着一只青翠剔透的玉镯子,星眸泛光,灵动流转,好个标致美人儿,腰如束素,云鬓花颜,美目盼兮,只可惜还是只盯着那只镯子。 但这双翦水慧眼,可识得一般人难以辨识的古物珍玩,她青葱玉指一挑,那混杂在赝品假物中的珍奇古玩便让她寻回,稍经整拭后,就等着识货的行家捧着白花花的银两求她割爱。 欢儿只顾着把玩手中的镯子,哪管爹爹说了什么,金开来向来管不住这孩儿,只有转头对着一旁发色略白的妇人道:“我说孩子的娘,你也开口说句话,姑娘家怎好这个样。” 听了丈夫这话,李月娘温婉一笑,整整衣裳,挽起的发髻上缀着银钗,虽青丝渐雪,却风韵犹存,可想见当年花容之貌,以及金家三千金为何如此秀致脱俗。 为娘的怎会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她抬眼望了望,温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姻缘何须强求,静待上天安排便是。”她本就是寡言之人,说罢便低头继续整衣。 金开来见女儿不听、娘亲不管,还没来得及再开口管教,后厅便传来长女振振有词的声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这易经玄学,金心儿最近可是钻研有得。 她莲步轻移,走向前厅,婀娜多姿,腰间系的玉佩依步摇晃,衬得美人轻盈曼妙,那是金欢儿上回寻到的宝,不过古玩珍物金心儿没兴趣,她只爱占卜之学、求神之术。 她走到娘亲旁,对着爹爹说道:“娘说的甚是,天命岂可违,姻缘早注定。那日我在城里茶坊巧遇一位高人,他精通紫微之术,问了我生辰八字,不消片刻便说咱家今年天喜入命宫,将有姻缘事,要我今日带着妹妹们的生辰再至茶馆,要再卜上一卦。” 金心儿神情认真,但见她明眸皓齿,黛眉轻扫,犹如出水芙蓉,仪态万千。她轻步走过厅堂,就要往门外去。 “我说心儿,身为长女,你怎么就只听信江湖术士之言?”金开来实在拿女儿没辙。“爹不是跟你说过,那杨家公子对你有意,想与咱家相识结缘,怎就没见你放在心上?” 闻言金心儿莲足一顿,回头对爹爹说道:“谁说我没放心上了?我早算过,那杨家公子八字与我相克,面相也非贵人,不会是好姻缘的。”她提起衣裙再往大门走去。“还有爹爹,女儿要见的可不是什么江湖术士,人言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他是与我有缘才愿透露天机,别人求还求不得呢!” 金心儿也不管爹爹还要说什么,未待他阻止,已经拉开大门。 人说女儿贴心,金开来连获如娇三千金,却一点也没此般感受,女儿们个个有想法、事事有主见,虽说也过得快活,但没一个是他这爹爹管得住的。金开来见长女心儿就要出门会那什么世外高人,急忙要阻止。 怎料大门一开,竟见一俊颜公子伫立在门口,似乎也正要推开门。 那公子手执一扇,容颜俊美,虽身形稍嫌单薄,但英姿翩翩,金心儿见着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 眼前公子见金心儿笑得开怀,料想屋内无人,举起扇子就往她的秀颚顶去。 “好个标致的姑娘家啊!陪公子出游半日如何?”那纸扇竟大胆地端起金心儿的瓜子脸蛋,“他”话语轻浮、举止冒犯,却未见金心儿闪躲。 金心儿反而还对著「他”不停眨眼示意,看得这公子哥大乐。 “这样好玩吧。”“他”甚且伸出手臂,搭上金心儿的粉肩。 “快别胡闹了!”金心儿笑嗔着,忙拍了下“他”的手,推着这人往屋外去。 “别进屋,爹爹他……” 听到“爹爹”二字,这人圆眸一瞠,连声问道:“爹爹在屋内?” 金心儿拉著“他”疾步往外走。“不然我一直眨眼所为何事?” “唉呀!大姊你怎不早说?”只见这“男子”顾不得其他,慌忙将发束散开,褪下外衣。 霎时间青丝飞散,如瀑的发丝下竟是一张俏丽的脸蛋,但见金喜儿熟练地拭去脸上的妆,女儿身立现,螓首蛾眉,星眸皓齿,巧笑倩兮。 金喜儿拎起外衣,淘气一笑,宛若仙子贪玩私下凡尘,现在可要逃之夭夭。 怎料屋内金开来愠声已响。“喜儿哪里去!” 一听到爹爹的叫声,喜儿脚步未停反而加快,一溜烟地往后门钻去。这金家么女性情调皮,举止不见女儿家的婉约温柔,有时倒带着三分大剌剌的侠气。 金开来见喜儿又女扮男装、调皮出游,屡劝不听,他就要拿起家法训人,无奈喜儿早巳溜得不见人影,他只有莫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揉着又犯疼的额上穴。 “唉!”他摇头对着李月娘道:“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心儿就爱求神问卜,不信爹爹只信仙,欢儿只爱寻古玩、觅珍物,眼中只有那些小玩意儿何来姻缘?那么女喜儿就更令人头疼,成天换上男装溜出门逛大街,教他这个做爹的怎不无奈、忧愁? 向来恬静的李月娘只是露出一抹淡笑。“随她们去吧!” 水到渠自成,焉能押着三个女儿去成亲?不妨宽下心,且待春风拂晓、桃花映人面之时,或许那喜鹊会飞上枝头,捎来好消息。 第一章 大宋自太祖结束五代十国纷乱后,定都汴京,杯酒释兵权,以文人治国,力求生灵歇息、民安久治。 时值春暖之月,鸟语花香,汴京城内沿街林立的茶楼酒坊,人潮熙攘。天下甫定,百业重兴,商贾行旅藉汴河往来京都,南北货物在此热络交易,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此时京城内更是喧腾欢闹,皇城内传来太子大婚之喜,大赦天下,京都人人沾染喜气,酒楼欢客三更散尽,五更茶楼又燃灯开业。 皇城内,甫完婚的太子虽面带喜色,但在见着二皇子赵袭时,却敛起双眉。 “二弟,是否寻获?”太子疾声问着,语气担忧。 二皇子赵袭面目清朗,却同太子一般,面有忧色。只见他在启口之前,举臂一挥,所有侍婢应声退下。 众人无法知晓二位皇子将商讨何事,却知此事必然非同小可,一向潇洒不羁的二皇子今一反常态,非但眉宇不展,还退下众侍从,可见一斑。 赵袭双目炯然,身躯伟岸,但往日扬眉顾盼的雄姿不见,此刻双眉紧蹙,低声吟道:“此物未寻获。” 闻此言,太子赵隽更添愁容。“这该如何是好,怎对得住母后。” 赵袭黑眸一沉,嗓音更加低浑。“非但对不住母后,皇城安危亦堪忧。” 话落,两人锁眉神伤。 本张灯结彩的皇殿,却在两位皇子踱步沉思下,笼上愁云惨雾。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驾!” 一匹结着绫缎的骏马扬蹄驰骋,马上之人身着同色绸缎,倾身持缰,翩然策马而行。 若非这身精细的女装,单见马背上的矫捷身手,直教人误认是名男子。 但见金欢儿柔荑一收,马缰一勒,倏地停驻在一间简朴的屋舍前。 这儿是汴京外城,不若城内商行店家相连,熙攘喧嚣,这里尽是田垄耕地,茅舍错落,小径里骡驴闲步,树荫下农人哼曲。 好一片小桥流水、枝头花绽的初春景致,金欢儿腰身一侧,玉足点地。 “想不到这儿竟会有如此好风景。”她欢颜一展,纤手往颈后一伸,散开了发束。“怎好辜负这煦煦春阳,暖风花香。” 如墨的发因风向后飘散,金欢儿鼻息间充满这春风中揉着的芬芳,怡然自得,通体舒畅,陶醉不已。 “您可是今日要来的金家二小姐?”就在金欢儿沉醉之际,身后的小屋内走出了一名老妇,怀中捧着一只尚带着泥尘的陶樽,轻声唤着她。 妇人打量着屋前女子,但见她衣着光鲜讲究,马匹精壮硕美,想来必是从京里来的贵客。 老妇并不明了,为何这女子听闻他家老翁近日在田中挖掘到这只陶樽后,便匆忙赶至,且出了一百两要她留下这东西。妇人见此樽看起来破旧不堪,亦不知有何用途,本欲丢弃,怎知这小姑娘今日当真依约前来。 金欢儿美目一睁,一眼便瞧见那妇人怀中之物。 就是这虎樽!她低呼,面容大喜,忙疾步向前。“在下便是金欢儿,多谢大婶割爱。”金欢儿语中藏不住欣喜雀跃,解下腰间囊袋,将黄澄澄的元宝捧向前。“这儿是足额的银两,还请大婶点收。” 在老妇人眼中,那元宝可比艳阳刺眼,耕作一辈子还没见着这么多元宝,她惊得以为是在梦中,拿起元宝张口便咬。 “是真的……”妇人顾不得齿痛唇疼,捧着元宝喜得不知所措。 “是真的……”金欢儿也顾不得妇人身后一家子狐疑的目光,捧着这陶樽扬眉惊呼。 庄稼人不明白怎会有人风尘仆仆,捧着满手银两驱马疾来,只为换取这不知何用的破陶樽。 而金欢儿也不明白今日怎会如此好运,竟让她顺利买到了寻觅已久的东西。 她喜上眉梢、双颊泛红,将接下手的陶樽细细覆上一层层的丝罗,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大婶,欢儿再次谢过您一家,若下次至城内赶集,请务必让欢儿作东,好好招待您一家子。” 金欢儿说罢便牵来爱驹,单足一蹬,翻身上马,俐落的身段看得妇人一家怔愣在原地,这姑娘家身手不差,话语清晰,双目澄澈,可是脑袋瓜子是有啥问题呀?竟留下这满满的金元宝,还留话愿作东道主,只为带走那破陶樽? 马蹄扬起春泥,妇人一家目送金欢儿远去后,犹杵在原地不明所以。 金欢儿英姿飒飒,衣衫飘飘,怀中抱着珍物,喜孜孜地策马回京。今天真是应了大姊金心儿所云,有好兆头、是个寻获宝物的好日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街道上灯火通明,酒楼客栈人满为患,皇朝有喜事,百姓沾染欢喜氛围,诗人墨客颂词吟诗、商贾贩子忙着交易南北货,那戏台上的花旦唱得娇媚,台下客倌饮酒作乐,通宵达dan。 太子大婚的皇城内,奴才们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张灯结彩、一会忙备桌宴客,各项礼节一样都不能少,一样都错不得。 人人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却见二皇子独自伫立殿外,仰望悬空明月,半晌不语。 “禀二皇子,城外寻获一物。l 赵袭沉思的神情陡然牵动,旋即转身问派出的侍从道:“所寻何物?” “一只玉镯。”侍从据实禀告。 听见“玉镯”二字,赵袭眸光一闪,沉声道:“呈上来!” “是。”侍从恭谨地双手呈上玉镯,赵袭大掌一翻,包覆的缎巾落地,一只精美夺目的玉镯子立现。 这镯子光彩炫人,质地细致,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侍从以为这必是二皇子欲寻之物,急回宫禀报,怎料二皇子面色陡沉,眸光敛下,如同那落地的缎巾。 “并非此镯。”赵袭低声道。 “小的、小的惭愧。”侍从面带愧色,欠身请罪。 赵袭扶起侍从,叹声道:“也罢。未见过该镯之人,难识该镯之美,不能怪罪于你。” 赵袭暗中派出许多随身侍从密访京城各大古玩店铺,乔装巨商大贾,买回古玩珍品。不过侍从多次带回的,却都不是他欲觅之物,想来那只玉镯子,当真非常人所能辨识。 侍从定眼瞧了瞧那玉镯,再次欠身问道。“小的斗胆请问,此镯是否亦是从宫里流出之物?” “正是。”赵袭低吟,面色凝重。 侍从一听愤然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让宫里的珍品流入民间?” 只见二皇子幽然仰首,再望向那轮皓月。“若所失仅为这些珍藏之物,太子和我尚无须如此担忧,但……” 二皇子的话至此打住,侍从欲问,却见王子面色凝重,便欠身告退。 二皇子性情向来潇洒不羁,无论所遇何事,必气定神闲、从容镇静,近日却一反往常,不但密令贴身侍从暗中查访民间店铺,不得声扬,还时时面露忧色。 侍从们猜想宫中必有大事发生,碍于时机,不能说出口。二皇子只有在与太子单独会面时,才会共同商议。侍卫们跟着主子多时,主子不说,他们也只能依着命令办事,不须多问。 赵袭拿着侍从寻来的玉镯,一阵端详后,便动身前往太子宫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太子,请看。”赵袭拿着方才侍从寻回的镯子。“又一宫中之物。” 太子赵隽不问该镯,只连声问道:“可查到出售之人?” 宫中珍物何其多,两人欲寻回的不是这些,而是想找出幕后出售之人。 赵袭面色黯然。“如同以往,出售之人转手过多,难以追查。且此已是第三只宫中之玉镯,事非偶然,必是遭窃。”他自责不已,眸光暗沉。 “父皇所交付的皇城军机图,以及母后所传之宋宫皇妃玉镯,竟都在我手中遭窃……”赵袭心中难受,话至此,已无法再言语。 皇太子掌禁卫军兵符、二皇子握有皇城军机图,乃皇上安排,意在兄弟合心,齐掌皇城兵权。 而皇室的传家之宝,一金锁片和一只玉镯,金锁耀眼夺目,玉镯古朴细致,两物巧夺天工,为宋室珍藏。太子大婚之时,此金锁赠予太子妃,玉镯则待二皇子完婚时,交予二皇子妃。 此金锁、玉镯乃后妃身分表征,二物非寻常之宝,只有皇子之后妃方能佩戴,两物各有其奥妙之处。 现不止玉镯,连交由二皇子保管的军机图竟也一并遗失,教赵袭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太子见赵袭不语,开口道:“若军机图当真被盗,后果堪忧。” 赵袭自知此刻非感叹之时,稍整心绪后,沉声低吟道:“此人不趁太子大婚、上下忙碌之时盗取太子殿中之兵符、金锁,反倒入我宫中偷取军机图和玉镯,意欲为何,值得深思。” “二弟推敲得有理。”赵隽一向深知赵袭性情,其外表虽不羁,甚且在礼教繁琐的宫廷中时显桀骛难驯的性情,但城府深沉,心思细微,非他这长兄所及。 赵隽转身,定神对他再言道:“若非知你甚深,否则一朝领军夺我兵权、占我皇位者说不定是你。” 此虽为戏言,却也是宫廷禁语,自古多少手足相残,只为一袭皇袍。 赵袭闻言只是淡笑道:“看来要夺皇位者,恐怕另有其人。此人不盗兵符只窃军图,显然自有军力,至于不窃金锁却要玉镯……” 赵袭语顿,太子接话。“二弟心中是否已有答案,独缺佐证之人或物?” “正是。”赵袭对太子的戏言并不在意,他本就庆幸非他承袭皇位,否则日日端坐龙椅、夜夜秉烛批文,人生有何乐趣? 他清了清声,回复平日的气宇轩昂。“太子放心,就由我亲自寻回玉镯和军机图,揪出欲反叛之人。” “你要出宫?”太子问道。 赵袭点头。“母后所传之玉镯,非一般人所能辨识,太子方完婚,不宜远行,且此物乃在我手中遗失,本当由我亲力寻回。”他停了停再道:“此人已有皇城军机图,只待他集结军力,便可进行叛变。所盗宝物之中,那只玉镯外观朴拙,很可能让窃贼误认为寻常之物而掉以轻心。待我出宫循线追查,必有头绪。” 太子知二弟心意已决,大掌落在他肩头上道:“那么为兄近日会调派禁卫军严守皇城,盼二弟早日寻回失物,带回消息。” 赵袭眼中闪过一丝寓意深长的眸光。“此事只宜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太子正值婚期,亦不好冷落新婚娇妻让人起疑。若无法抽身时,不妨让她娘家要好的姊妹入宫相伴,以免落人口实。” “就依你所言。”赵隽道。 赵袭说罢抱拳告退,立即回宫,准备明日一早换装出宫。这不是他第一次便衣出宫,但比起以往阅历山河、探晓民情,此趟身负重任,非往日可比拟。他心思缜密、细细推敲,必要亲手带回失物,以及找出幕后主使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一身便装,侍卫远远跟着,打算出宫至汴京城内一探。 喜获珍宝的金欢儿,正驾着马兴高采烈地进京,直往古玩店铺去。 “郭爷,看看我寻到了什么!”金欢儿在一家名为“赏玩阁”的店铺外下马,如银铃般悦耳的嗓音响起。 “赏玩阁”是京城最具规模的古玩店,金欢儿是这里的常客。 “这可不是你独缺的虎樽?”店铺老板郭爷见着欢儿怀中之物,面色大喜。“这汉代龙樽、虎樽和豹樽,可都让你给找齐了。” “可不!”欢儿仰起丽颜,带着三分神气道:“郭爷可有好价格?还是我另找买主去……”欢儿说得故意,果然识货的郭爷立刻出声。 “价格好说、好说,金姑娘里头请。” 金欢儿漾开笑靥,模样可人,一双眸子转呀转地,盘算着该开个什么价钱,将寻来之物卖给古玩店铺。 她可是金家的金算盘,水灵美目一瞧,那什么汉代酒器、唐朝彩陶她一眼就识得,脑袋儿一转,纤指再拨动拨动,这些玩意值个什么价,她心中便有谱,一点也不含糊。 她就爱把玩这些古玩,乐此不疲,至于爹爹成天在她耳边叨叨絮絮的话……金欢儿嫣然一笑,又抛到脑后去了。 “三只陶樽一同售出,六百六十六万两,讨个吉利数字,郭爷您说如何?”欢儿的手肘抵着下颚,白皙柔荑在袖口隐约可见,双眸灵动如秋波,好似仙女下凡,瞧得一旁端上香茗的奴才张口瞠目。 “金姑娘可真会开价。”郭爷瞧着这精明的小丫头。 金欢儿灿然一笑,又言道:“郭爷,前头那家铺子的林当家,前几日还特地找上我,说若有好东西可要先告诉他。欢儿找着了这陶樽,可是先往您这送,郭爷您说这价值不值?” 欢儿一对朱润唇办一开一合,这讲买卖、议价格,她可在行了,从没吃过亏、看走眼。家里头可还放着许多她低价买来的好东西,只等时机到了卖个好价钱呢! “好吧,就依姑娘开的价吧!这里是六百两银票,剩余的六十六两我这就让人去取。” 郭爷被她说动,依了她的价。欢儿眼里满是笑意,欢欢喜喜地准备离去。 女儿家何必急着寻什么姻缘,寻得这些珍宝售个好价,日子岂不悠哉快活? 欢儿正准备跨出门,怎料迎面来了个男子,差点撞上她。 “唉呀!你这人怎如此鲁莽?”欢儿忙退了一步,一个不小心却绊上门槛,险些要往后倒。 那男子本急着进门,见眼前这姑娘步伐不稳就要往后仰,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该不该出手相扶,便怔在原地。 此时但见欢儿气息一凛,腰间霍然使了劲,衣袖带风,硬是旋了个身,虽踉跄了一下才直起身子,却没有跌落在地。 欢儿稳了脚步,眉心微蹙,微微喘着气,睨着那人。 “姑娘,对不住。”男子连忙作揖道歉,语调急切,似乎正急着进店铺。 “急什么,赶着投胎吗?”欢儿心头燃起一阵怒火,要不是自己平时练了些拳脚功夫,可要跌得难堪了。 欢儿美目含愠,却没瞧见那男子身后的另一人。 赵袭在门外,远远地瞧着这瞪着自己侍从的姑娘。 他见她拍了拍衣裳,整了整云鬓,轻嗔薄怒,柳眉微蹙,她方才运了气后,俏颜酡红,气息微乱。 好个柔中带刚的小姑娘。赵袭在心中暗忖。 噙着笑,赵袭拱手道:“姑娘莫怒,我家随从非有意,请姑娘海涵。”这姑娘面貌秀雅,清丽脱俗,那嗔怒的神情,引人注目。 欢儿调匀鼻息,整好衣裳,抬起眼方见到后头那人。 她瞥了瞥对着她说话的赵袭,没好气道:“总算来了个懂规矩的。”她余怒未消,语带消遣。 赵袭听到这话没过大的反应,倒是身后隐约可见的数人,抛出不悦的目光。 二皇子是何等尊贵之身,他们还没听过有人敢这般和主子说话。 赵袭不愿此时多生枝节,拱手再道:“向姑娘赔不是了。” “不必了!”欢儿瞥下眸光,落在他身上。“看来你排场不小,这样的气势姑娘我见多了,你请便吧!” 赵袭虽一身便装,却也是贵公子装扮,听这姑娘口气想来是将自己认成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不想招惹。 只见金欢儿说罢,美眸朝赵袭一瞪,便移步离开。 国事要紧,便装出宫的赵袭无法多言,迈开步伐便要往铺里去。待他意会这姑娘方才所说“排场不小”的话中意时,才陡然停步回首。 这姑娘好眼力,竟瞧出隐于他身后的一班侍从,他当下有些讶异。这姑娘生得娇美,性子更是伶俐精明,赵袭心生好奇,冲动的出口相问。 “姑娘。”赵袭朝她一唤。“在下龙承依,京城人,方才得罪了。可否冒昧请教芳名?” 怎料金欢儿回眸一瞧,好似将他视为登徒子般,哼了一声。“既知冒昧,何须多问?” “在下无恶意。”赵袭好声说道。 欢儿压根不想理会此人,转头便要走,但见他这般“纠缠”,眸儿一转,淡淡一笑。“要名字是吧?” 她说话时再度回首,看得赵袭心中一荡,当真是回眸一笑,花月见羞。 欢儿的水漾美眸闪过一丝狡黠。“听好,姑娘我姓李,名良清,记着了。”话落便转回身,栘步离去。 “李良清……”赵袭反覆念着,还未会意,见一旁随从面色难看,欲言又止,顿时恍然大悟,衣袖一挥,摇了摇头迈步进入铺里。 他将“袭”字拆成“龙衣”,化名龙承依出宫追查要事,却在此铺前遇到这般佳人,让他暂且放下心头事,出口相问。 不料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竟使了心机,让他念了好几句“你娘亲”。 看来会在名字上作文章的不止他一人,赵袭回首望着这姑娘的背影,泛起饶富兴味的笑意。 第二章 赏玩阁前,赵袭的随从急忙入内传话,郭爷一见到随从,马上命人备上座、奉香茗。 “郭爷,这是我们主子。”随从却没入座,而是将赵袭请了进来。 郭爷一听,马上双眼一瞠,稍怔了一会后回神说道:“您的主子不就是……” 随从道:“正是。” 不待随从交代,郭爷马上命人将铺子大门关上,他怎么也没料到当今二皇子会亲临本铺。 刚离开的金欢儿此时回头一望,便见到郭家铺子在那“龙承依”进屋后,马上大门紧闭,忍不住哼了一声。这种公子哥她可见多了,仗着自己祖上积德、有钱有势,一进铺里就要店当家的只招呼他一人,方才他说自己的名字时,金欢儿就直觉那必是假名,瞧他那故弄玄虚的模样,一定又是个成日风花雪月、游戏人间的登徒子。 “看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能神气到何时。”她又哼了一声,掉头离去。 古玩店内,赵袭环顾着四周。 他虽身着便衣,却掩不住浑然的贵气,方才金欢儿当他是欲藉机攀谈的登徒子未加理会,不过此时郭爷可是弯着身子,连正眼也不敢与他对上。 “铺子里珍奇古玩不少。”他对郭爷说着,此时郭爷已然发颤。 “小的这间陋铺里的东西,怎敢与宫内珍藏相比。”他实在没料到当今二皇子竟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未有准备,心头大乱。 赵袭伸手将他扶起,缓声道:“今日突然造访实非得已,望当家的莫怪。” “小的怎敢、小的怎敢。”这二皇子还真折煞人。 赵袭密派多位贴身侍从暗访流落宫外的珍品,进而找上了赏玩阁,此铺曾售出多件宫中珍物,赵袭出宫后便直往这来。 “郭当家的,你可对售出宫中物之人有印象?”赵袭问道。 郭爷敬畏回道:“草民当下拿到那些珍品时,还当是一般寻常人家要典当家傅 之宝,未有戒心,待您派遣的侍卫前来时,小的再凭印象寻找已不及,且对方所来 之人每回都不同,让人无法查起,相当狡猾。” “那么是否曾见过此物?”赵袭手一挥,一旁侍从立即拿出一幅画。 郭爷定眼一瞧,是幅玉镯子的画像。“这……小的没见过。”他顿了顿,好似有话要说却有所顾忌。 “当家的心中是否有话?但说无妨。”赵袭见状说道。 “小的斗胆……请教二皇子,该镯可有特别之处?小的见过许多珍奇古玩,却瞧不出这玉镯特别之处。” 郭爷心生疑惑,这玉镯怎么瞧都瞧不出像是宫中珍物,为何二皇子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此镯? 赵袭闻言,不怒反笑。“未见此镯,郭爷不知其奥妙,一般画匠更是画不出该镯神韵。” 玉镯失窃之后,赵袭命宫中画匠依其口述画出玉镯,不过再怎么画,也无法画出玉镯内含的奥秘。 郭爷一听,再瞧了瞧那画,眼神缓缓发亮。“小的敢问二皇子……此镯莫非就是宫中相传的美人镯?” 赵袭闻言有些讶异。“此镯只在宫中相传,当家的怎会知道?” 郭爷忙解释。“先父曾在宫廷里当差,曾听闻宫中有“定情锁”、“美人镯”两物相传,定情锁乃唯皇后能拥有的黄金锁片,美人镯则为其他皇子之妃所持有的一只古玉镯。相传拥有此两物者非后即妃,故宫中时有争夺。不过小的只是耳闻,若有妄加臆测之处,还请二皇子恕罪。” 赏玩阁经营数代,当家者对珍奇异宝颇有见地,曾被召入宫中掌管珍物,郭当家曾听闻父亲提及此事。 赵袭微微点头道:“当家的所言不假,凡拥有定情锁者必为后,故王公贵族间 常争相请皇上赐此黄金锁,为的就是能将女儿送入宫中顺利封后。”赵袭见郭当家 言行恭谨,且先人曾入宫过,便不忌讳。“而拥有美人镯者亦必为皇子妃。” 为巩固权势地位,不少皇亲国戚或当朝将相均欲与皇室攀亲,“定情锁”及“美人镯”乃象征后妃之物,拥有此两物者非后即妃,常为历代君王赏赐功臣、待其女长大成人后嫁入宫中之信物。为免纷争,当今皇后决定将此二物交由两位皇子各自保管,由皇子亲选后妃、自定姻缘,无须再听父母之言,为朝政牺牲婚事。 赵袭却没料到,父皇交付的皇城军机图和母后所传之美人镯,竟双双自他手中遗失。 郭当家见二皇子眉宇深锁,谨慎说道:“小的曾听先父提及,该镯之所以称美人镯,乃因此物需由冰清玉洁之女子佩戴,方能藉由女子清丽之气让玉镯散发光采。美人镯外观朴实,偷窃者未能识出其奇特之处,恐当成寻常之物流落民间,追查更加不易。” 赵袭闻言,眉宇更深。“郭当家所言,正是本皇子担忧之处。” 美人镯乃千年古玉所制,不似黄金锁光采夺目、艳光四射。古玉朴实、质地细致,隐约中透着润泽光辉,相较于定情锁的大放光芒,美人镯的美则不易察觉。 赵袭缓缓在赏玩阁踱步,除了担忧玉镯不知流落何处,更重要的是窃贼将攸关皇城安危的军机图一并窃走了。 他本欲藉玉镯追查幕后之人,现今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思及此,赵袭目光陡沉,俊逸的容颜蒙上一层晦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踏出赏玩阁的金欢儿,欢喜地捧着卖出陶樽所得的银两,在市集里闲逛。 “买个金钗给娘戴戴,买人篸给爹补气,还有妹妹喜儿的新衣裳……”欢儿兴高采烈,口中念念有词。 “咦!这是什么?”欢儿霍然停下,站在一个小贩前,眼尖的她瞧见一物。 “姑娘看看,这些全都是我的傅家之宝。”市集小贩见金欢儿衣着亮丽,牵着良驹,想必是位千金小姐,赶忙殷勤招呼。 欢儿虽非名门之后,但自小就爱探究这些古玩奇物,为此饱读诗书古籍,细细钻研古物之美,练就她现在一身鉴赏古物的好功力,也让她衣食无忧。 “让我看看这镯子。”欢儿指着小贩摊子上的一只玉镯。 这些市井小贩所卖之物大多非真品,不过若懂得辨认古物,常常可以寻获连小贩自己都不懂得辨识的真品。 只见小贩双手捧着玉镯道:“姑娘请看,这镯可是我家乡长安城里挖掘出来的古镯,长安城姑娘知道吧?想那秦皇、前朝汉唐,都定都在此,您别瞧这玉镯外观不起眼,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前朝古玩呢!”小贩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若非家逢变故,这等宝物我怎舍得拿来变卖。” 欢儿听着只是浅笑,这前朝历史若让她讲述,可比这小贩精通百倍,她拿起镯子瞧了又瞧,瞅了又瞅,好生端详着。 小贩见欢儿似对镯子有意,在一旁不断催促道:“姑娘不妨戴上看看,瞧这玉镯晶莹剔透,和姑娘的天生丽质可相称呢!” “这位小哥可真会说话。”金欢儿笑了笑,想想戴上也无妨,便将玉镯戴上手腕。 玉镯滑入金欢儿的皓腕,大小适宜,质地细致,重量匀称,金欢儿举起手把玩着,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戴在腕上的玉镯让欢儿双眸一亮,一丝说不出的舒畅感从手腕窜至心间,她定眼一瞧,玉镯暗藏润泽光芒,在阳光照射下饱满圆润,虽外观朴实无华,与一般镯子无异,但隐隐约约透出的古朴气息,让欢儿忍不住瞧了又瞧,心中已有谱。 这古玉的确不简单,说不定真的是长安城底下挖出的什么宝,想来这小贩自个儿不识货,瞧不出这玉镯的奥妙之处,便随意拿来市井变卖。 金欢儿暗暗盘算,既然这贩子不识货,就别怪她耍心机。“我说小哥,这玉镯当真是你的传家之宝?”欢儿一双眼珠儿打转着。 小贩一听不停点头。“没蒙您,这玉镯我本宝贝得很,您要不出个好价,我还真舍不得卖。” “是吗?l欢儿眉尖一挑。“既然是传家宝,你倒说说它的来历,打哪掘出、 何时发现、是哪朝哪代的古玩,又有何奥妙之处?” 金欢儿钻研古玩已不是一天两天,她向来精明,这市集摊贩所卖之物大多来历不明,甚且可能是赃物,她怎能不问个仔细。 果然这小贩被金欢儿问得答不上话,结结巴巴道:“这……姑娘,这镯子的确与您相配,不如这样……算是有缘与您结识,您出个价,让我今天饭钱有个着落,这样可好?” 小贩说不出这镯子的出处,也道不清此镯何奇之有,只能含糊应对,让欢儿好出价了。 欢儿见小贩果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心生欢喜,这坊间寻宝是她最爱,今天又让她遇上好事。 “那么小哥,五十两,一口价,如何?”欢儿开了价,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姑娘,这镯子我本要卖百两银,瞧您戴得合适,本欲以八十两割爱,您出的价低了些。” “是吗?”论到讲价,她金欢儿可是花招百出,不可能吃亏。“小哥,这京城可不比城外,里头什么官爷都有,您若不早些卖了,要是让官府的人瞧见……” “这这这……姑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小贩假装镇定,心头却有些慌了。 此镯的确来路不明,他本只想随便卖了、混口饭吃,怎料这姑娘竟一语道中。 金欢儿本就不是省油的灯,瞧那小贩摊上所售之物平常得很,就此镯特别不一样,怪的是这贩子又说不出此镯由何处来,还一副亟欲卖出的模样,欢儿便猜想这玉镯的来历必有古怪,十之八九是从大户人家偷出来的。 “小哥莫怪,我的意思是,要是让那些官爷问东问西也不好。这样吧!咱们讨个吉利数字,六十六两,小哥若要再出价,我也无能为力。” 话落欢儿便将玉镯自手腕拿下,作势要归还,此招果然奏效,小贩拿出了布巾包住玉镯子。“姑娘好说,就依您的价吧!” 这六十六两是今天卖那陶樽的尾数,金欢儿用来买下这玉镯子。即便这镯子来路不明,但这六十多两也实在值得。他日要是让人瞧见,再说自个儿可是银货两讫买来的,不偷不抢能奈我何?说不定还可再以高价卖出呢! 欢儿心里头欢喜,让那小贩用布巾包好了镯子,付了银两便将镯子收在怀中。 市集里人潮汹涌,摩肩擦踵,欢儿收好了镯子,便听见前头传来阵阵锣鼓声。 原来是茶楼请来了戏班子,欢儿踮起脚尖望了望,台上正演着当红的戏码,好不热闹。 欢儿今天心情大好,便顺着人潮往前头看戏去。 戏台上正演着便装出宫的皇子巧遇不知情的民女,只见台上那花旦有眼不识泰山,对着微服出宫的皇子嗔着,欢儿瞧得尽兴,却也暗自嗔道:“哪来这么多皇子满街跑,想来这戏曲总是爱诓人。” 戏台上演的人人都知是假,不过就是观众图个快活,赚个掌声。欢儿笑了笑,不吝啬地和众人一起鼓起掌,怎料就在此时,陡然惊叫声四起。 “啊!那台子要塌了!”前头传来声声尖叫,人群还来不及散开,便听见轰然 一声,没搭稳的戏台断然塌下。 “唉呀!怎会这样?”欢儿花容一变,心头一惊,本要逃开,却瞧见戏台下一名孩童哇哇大哭,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娃儿,快走啊!”欢儿朝台下大喊,怎料那孩童不断哭闹,最后索性往地上一坐,号啕大哭起来。 众人早巳四处奔散,欢儿当下顾不得其他,回头往娃儿那奔去。 戏台轰隆隆地垮下,尘烟四起,众人惊呼四窜。欢儿眼见情势危急,提了气一个使劲,便把地上的娃娃拉起。 抱起了娃娃,欢儿忙要往后头奔,怎料身旁越来越多的横木断梁阻断去路,情急之下莲足轻点,抱着娃儿纵身飞起。 戏台塌陷,娃娃的哭声引来众人回首,待尘烟落下,赫然发现有位姑娘抱着小娃儿立在木堆上。 “姑娘危险,别动啊!l众人惊呼,欢儿面容凝重,她怎会不知危险,但现在进退不得,只能不断哄着哇哇大哭的娃儿。 “小娃娃乖,别哭别哭,我这就想办法让你下去……”欢儿好声哄着,被吓着的娃娃这才缓下哭声。 她定了定神,四周的人为她捏了把冷汗,倒塌的木条堆叠着,摇摇晃晃,他俩立在上方,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好在欢儿前些年为了家中珍宝,瞒着爹爹偷偷拜师学艺,好防窃贼。她生性聪颖,悟性颇高,本只是要学些拳脚功夫,但恩师见她资质颇佳,值得栽培,便传了一身的功夫给她。 站在这摇摇晃晃、随时会坍落的木堆上,欢儿稳住下盘,却稳不住众人的心。 下头一群人嚷嚷着,一会说要接力抱下这娃儿,一会说要找块大布拉开,让两人跳下,弄得欢儿六神无主、头昏脑胀。 “这可怎么办才好……”进退维谷的欢儿蹙起了眉,面有难色,这模样恰巧让刚出赏玩阁的赵袭瞧见。 赵袭离开赏玩阁不久后,便听见一声轰然巨响,闻声而来便见到早上“戏弄” 他的那名女子。只见那姑娘抱着一个孩儿杵在高处,柳眉微蹙,娇颜泛着焦虑,不知怎么着, 赵袭看着她,微微怔了半晌。 这姑娘身手不差,一如早上所见,柔中带刚,那锁眉沉思、面带愁容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风姿,教人怜惜,却又教人佩服她的胆识。 不过赵袭知道此时不是发怔的时刻,他正想着该如何前去搭救时,突然“喀”一声,先是一片木板断裂,接着震天价响,戏台整个坍了。 “糟了!”站在木堆上的欢儿大喊一声,花容失色,眼见她和娃娃就要跌落,倏地一个使劲,运起全身力量将小娃一推,娃娃吓得哭不出声,却顺利落到众人已经摊开的布条里。 “姑娘小心哪!”众人大喊,欢儿抛出了娃娃,自己却身陷其中,眼见四方的木条尘土越来越多,欢儿顾不得其他,屏气凝神,踏上一片片飞落的木板。 她的脸上尽是灰尘,眼眸也快睁不开了,霍地听见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姑娘,这边!” 欢儿勉强随声音抬头望去,竟见到上午那“登徒子”在一棵树上,拉着垂下的树枝朝她这来。 “你做什么?”她一张口,四飞的尘土尽往口中去,呛得欢儿猛咳。 “姑娘,拉住我的手。”赵袭一手拉着树枝,另一只手试图拉住欢儿的柔荑。 方才赵袭在戏台塌陷的一瞬间,想也不想便提气往一旁较高的树上飞去,但见 他步伐沉稳,袍袖带风,轻功了得,一个箭步便登上了树梢,即便在这危急当下,也难掩英气,气度从容,身段翩翩。 这突然出现的公子瞧得众人瞠目结舌,也让赵袭身后的一班护卫心惊瞻跳…… 二皇子吩咐一声便是,怎好亲自动手? 而未能细思的还有欢儿,此刻她身陷危难,哪还有心思想这人打哪儿来,她一个使劲便攀上了他的臂膀,不料双脚踏了个空,身子一重又要落下。 危急的当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姑娘得罪了。” 这男子的话语又响起,不过却是在她耳畔,欢儿才惊觉自己没摔下,反而稳稳地靠在他怀中。 赵袭内力深厚,欢儿腾空的身子硬是被他拉起,落在自己怀中,未待她回神, 他已经稳稳地抱住了她,没让她受半点伤。 他的大掌扣在她的纤纤腰间,欢儿这才明白这男子说的“得罪”是什么意思。 “你好大胆,放开我。”欢儿窘上眉梢。 “此时若放手,姑娘可要摔落地了,还请姑娘见谅。”怎料这“登徒子”说得不慌不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尘埃落定,欢儿这才得以睁眼仔细瞧,这男子竟抱着自己立在树梢,任凭枝头 摇晃,他竟能稳稳地抱着自己,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 怎么可能…… 霎时欢儿怔住了,若非他双脚沾上了黏胶,或是系上了绳子,不然怎有人功夫 如此了得,抱着自己立在树梢竟一点也不见吃力? “姑娘,抱紧了,我这就带你下去。” 男子说罢胳臂一紧,倏地双足往下栘,欢儿惊呼一声,未能反应,只能无意识 地勾住男子腰间,看着枝条落叶片片从脸庞飞过。 但无论这些树枝飞叶如何乱窜,都没划着欢儿的脸庞,只是从耳畔飞过,听得 欢儿六神无王,心神大乱。 显然这男子运了上乘的内功,一手抱着她、一手挥动袍袖,扶住枝干好让两人下移,也挥开了片片枯叶,气势凌厉、含劲蓄势,欢儿大骇,眯起眼睛,却没瞧见他有一滴汗。 这什么功夫…… 欢儿瞧得说不出话,与其说是这惊人内力和了得的功夫震撼了她,不如说是这人从容的气势震慑了自己。但见这男子玉树临风、临危不乱,一瞬间两人双脚已落地,花叶随之翩翩落下,在两人身旁飞舞,霎时间落英缤纷,所有人拍手叫好。 “好俊的功夫!” “好一个英雄救美!” 众人隔着坍塌的木堆欢声雷动,金欢儿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自己是怎么了?竟像失了魂魄似的动也不动。欢儿连忙要站直,她想起这“登徒子”还抱着自己呢! 怎料欢儿才要挺起身,就发现眼前这男子,双眼竟盯着自己的胸前不断瞧! “混帐!”欢儿一惊,开口大骂。 赵袭抱着金欢儿落地,却依稀瞧见她怀中似有一物、隐约可见,似乎就是他要找的那只玉镯。 这日思夜念的美人镯该不会就在这姑娘身上吧?赵袭未加细想,不但对着欢儿的胸口猛瞧,还一时忘了礼教,伸手欲取。 就在此时,“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打醒了赵袭。 “你做什么?”欢儿火辣辣的玉掌不偏不倚,狠狠落在赵袭颊上,他未及时回神闪避,硬是被她呼上了这巴掌。 这掌打下去可不得了,隔着木堆的众人远远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道英雄救美不知何故变成美人打英雄。但赵袭的一群侍卫早已倏地跃近,站在树后欲擒住这胆大妄为的姑娘家。 二皇子也敢打? 众侍卫随即冲上前就要逮人,这要是传回皇宫那还得了?纵然他们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 “慢!”赵袭见状马上转身,衣袖一挥,喝住侍从。 金欢儿此时早巳抽身离开他怀里,见他后头那一班“走狗”,原本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怎么?这儿可是京城,当没王法了吗?”这登徒子实在嚣张,欢儿盛怒。“光天化日下竟敢这般放肆,任你爹是皇帝老子我照打!”她气得什么话都骂得出来了,一边拉紧胸前衣襟,方才树梢所见男子的英姿通通化为乌有。 这姑娘胡乱骂还真让她骂对了,赵袭回神后拱起手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别以为你有几分拳脚功夫,侥幸救了人就可以这般胡来。我第一眼瞧见你就知你必非善类,果然是个假君子、真小人,登徒子!” 欢儿劈头连骂,丝毫没让赵袭有开口的机会,这怎能怪她?眼前这登徒子实在放肆无礼。 赵袭身后一班侍从哪里吞得下这口气,二皇子被这小姑娘当街甩了一巴掌,还被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主子一再回头阻止,他们腰间的刀剑可要架上这姑娘的颈子了。 赵袭摇摇头道:“姑娘当真误会了。也罢!龙某在此给你赔不是。” 他见这姑娘火上心头,想来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索性弯下身赔不是。 金欢儿“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若非念在今日的确是他救了自己,这笔帐她金欢儿怎可能这样了结。 欢儿面色不悦,回头怒目瞪了他一眼后离去。 “好个泼辣的姑娘。”看着她的背影,赵袭徐徐说着,他的面颊依旧微烫,却未显怒意。 “二皇子。”随从一个箭步走来。 “无妨。” “可这姑娘实在……”随从哪肯死心。 “无须追究。”赵袭命令道。 或许方才当真是自己看错,误将她怀中物看成亟欲寻回的玉镯,一时未察有违礼数。 这一掌打得可真不轻,若是在宫中,这姑娘恐怕早已人头落地,火辣的巴掌让他面颊隐隐作痛,赵袭心中暗嘲自己,这辈子恐怕只有这一次,会让一个姑娘家这样“羞辱”。 不过…… “他日必要你知道,这一掌不是让你打好玩的。” 望着金欢儿渐渐远离的身影,赵袭低语,眼底透出深邃的眸光,微微泛起深不可测的笑意。 第三章 金欢儿自购得玉镯后,不时把玩着,越看越觉得这玩意不寻常。今日她又戴上镯子,独自来到城郊。前几日遇上了登徒子,坏了喜获陶樽、玉镯的好兴致,欢儿今日策马来到这片竹林,望着林边一池幽静的湖水透气散心。 “呼……”她深吸一口气,调息运气。 她的身手不差,不过内力还未达一定的境界,竹林静谧,欢儿敞开藕臂,调和体内气息,朝阳穿透林梢,点点洒落。 她徐徐合上了双目,腕上的玉镯在朝阳下越见其光采,透着神秘的气息。 近日欢儿容颜益发红润,竹林飘来一阵清风,让她顿时倍感舒畅,一股说不出的清和之气缓缓流畅于经脉间,不知何故,近日她特别觉得神清气爽。 “这镯子似乎越来越漂亮了。”她睁开美眸,凝视着玉镯。 这几日欢儿越瞧,越觉得这玉镯透着灵气。“不如拿到赏玩阁,让郭爷瞧瞧,说不定当真是个什么宝。”她喃喃说着。 长竹随风轻摇,欢儿的衣袖飘飘,一片碧绿映着玉镯,千年古玉更显清透,欢儿一边把玩着,一边看着摇晃的林梢,不知不觉想起那日遇上的“登徒子”。 当日他的内力拉起了她,让两人稳立树梢,安然度过危难,在他带着自己落地时,那句“姑娘,得罪了”还依稀回荡在她耳畔。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风起竹叶飘,片片飞落在她身边,让她想起当日情景。那时那男子抱着自己从容下树,也是这般景象。 欢儿低首暗忖,危急之时他不得不扣上自己的腰间,为此道歉,是君子作为。但又为何在落地后,那般无礼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瞧?让人怒意顿起。 瞧那人内力深厚难测、身手卓然不凡,习武首重心性,要到这般境界,想必他也有一番修为。但为何又三番两次做出轻浮的举止? 他究竟是个爱寻欢性轻佻的富家子弟,还是个见人遇难、出手相救的真君子? 欢儿想不透,也不明白这人怎会一直在她脑中转,此时一只粉蝶翩翩飞来,不偏不倚停在她的玉镯上。 “怎么,你也喜欢这玉镯子?”欢儿展颦浅笑,对着蝶儿道:“是不是越看越漂亮?” 这玉镯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彩蝶停驻许久,直到欢儿挥挥衣袖,它才飞离。 “这就去赏玩阁吧!”她越瞧这玉镯越欢喜,戴着它往赏玩阁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赏玩阁内,欢儿将玉镯子拿给郭爷看。 “郭爷您瞧,这玩意有没有特别之处?”欢儿拿下镯子,递给他看。“也不知是不是我胡思乱想,总觉得戴上这玉镯后,特别神清气爽,但瞧它外观倒是不怎么起眼,不知这古玉有没有什么玄机。” 打从欢儿踏进赏玩阁那一刻,郭爷的眼神就变得特别不一样,他早已注意到金欢儿手上那只玉镯,和二皇子前些天带来的图一模一样! “这……待我仔细瞧瞧。”他心中大骇,马上暗中派人通知二皇子。 “我说金姑娘,这镯子您打哪来?”郭爷故作镇定,假意对此镯甚感兴趣。 “怎么,郭爷有意要收购吗?”欢儿泛起笑靥。“这个嘛……我得考虑看看,虽说这镯子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不过这几日我戴上后就特别喜欢,如果郭爷真的有兴趣,我再想想这价钱……” 欢儿不知郭爷另有盘算,误以为他有意要收藏此镯,心中暗忖着价钱,却又有些舍不得。 郭爷一面暗中遣人通知二皇子,一边和欢儿随意闲聊,欢儿开的高价他假意无法接受,也没说出这玉镯有什么特别之处,欢儿便又戴着玉镯回家去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娘,欢儿回来啦!瞧我今天给您带了什么。” 欢儿一将马儿拴好,就拎着一盒灵芝要给娘亲,怎料才一踏进门,竟就瞧见一位不速之客已带来了满屋子的“好礼”。 “你来做什么?”欢儿瞪着那“登徒子”,这人怎会在这出现?意欲为何? 赵袭一听见金欢儿高喊,便徐徐转过身,面带笑意。“金姑娘,突来造访,失礼了。”他拱了拱手,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父亲金开来在一旁看得开怀。 “欢儿啊!这位龙公子是京城里的古玩商,今天带了礼,特来拜访你。”金开来欢喜地说着。 欢儿可不太欢喜,那日同他说了“李良清”这名,今日他却知晓了她的姓氏,甚且找上门来,这人要玩什么把戏? 欢儿不知道这登徒子到底是给爹娘灌了什么迷汤,两人殷勤地招呼着他和他带来的两名随从,她瞥见满桌好礼,才哼声道:“黄鼠狼。” 这摆明是说他没安好心,赵袭面色未改,依旧朗声道:“金姑娘别来无恙。” 这话似有含意,果然金开来和李月娘马上开口。“欢儿,你之前就认识这位龙公子?” 龙承依带着厚礼前来拜访,外表俊朗不凡、气宇轩昂,昂首阔步间尽显大将之风,金开来原以为是来找欢儿谈什么大买卖的人,所以殷勤招呼,没想到女儿竟与他是旧识。 欢儿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日是来讨人情的吗?”这黄鼠狼分明是在暗示当日他救了她,欢儿对这借题发挥之人甚是反感。 不过赵袭脸上依旧未见愠色,一派潇洒样,看得金开来忙开口。“欢儿,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态度?” 金欢儿一听更怒,怎么现在好似是自个儿修养不佳,净对着别人动怒。 “爹!这人没安好心。”她愠声道。 “人家来谈买卖,什么没安好心。”这丫头怎就这么不懂规矩,金开来无奈说着。 赵袭走到欢儿面前,和颜说道:“家父深喜古玩珍品,久闻金姑娘大名,特来拜访。” 欢儿声音却不小。“我在京城做古玩买卖也不是一、两日,怎就没听过龙家名号?” 赵袭仿彿早知她会如此问,不慌不忙回道:“家父以往都在江南做买卖。”他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着她的手腕。 没错,这就是让他遍寻不着的美人镯! 当日所臆,果然不假,赵袭抬眼,再往金欢儿容颜望去。 那日他依稀见到这姑娘怀中之物,却因此被误认成登徒子,没机会开口询问。当日一别,却让赵袭细细思量,这姑娘眉清目秀,性情直爽,实不似会潜入宫中窃取机要、珍物之人,甚且……赵袭再望了望,这几日此容颜不时浮现心头。 与宫中佳丽相较,这姑娘多了份率性豪气、伶俐可人,与乡野村妇相比,又显得风姿绰约、丽质天生,无论是喜见珍物、还是轻嗔微怒的模样,都让人不禁细细回味,久久不忘。 但又为何……她竟是占有美人镯之人? 当赏玩阁郭当家命人急报时,赵袭便下了决定,不打草惊蛇,要暗中查访。若是这人当真与军机遭窃、珍物外流有关,任她容貌再美、动人心弦,也绝不宽赦。 但若此女与此事并无关连……赵袭又望了望眼前佳人,扬起深不可测的笑容。 那美人镯只有皇子之妃可拥有,这姑娘若擅自佩戴且不肯归还,可别怪他另有盘算。 “金姑娘,敢问一事。”赵袭开口。“姑娘腕上佩戴之物,从何而来?” 怎料欢儿星眸一睨,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方才赵袭不断暗自打量着自己的目光,教她好生不悦,以为她看不出来吗?“小心你那对眼睛。”她又嗔了一句。 她金欢儿别的没有,眼睛可尖得很,这人打一进门就没安好心眼,一双眼珠子随意乱瞅,当她金欢儿是什么? 面对欢儿一再恶言相向,赵袭眉心微微一挑。“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意见。” 若非他不愿在宫外多生枝节,也不愿在真相末明前惊动不相干的人,他赵袭的性子可没这么好。 不料欢儿冲着他说道:“正是。”她仰起螓首,毫不退让。“你又奈我何?” 这人大摇大摆地闯入她家,又是带人又是带礼,简直就是虚伪又摆阔,她不是不懂礼数,只是礼数也要看人,这登徒子买卖是假,来探她的底倒是真。 欢儿朝他双目一瞪:心中暗忖:再四处乱看,小心你的眼珠。 赵袭面色微敛,浓眉扬起,泛起一丝寓意不明的笑意,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 这小姑娘当真刁钻泼辣,三番四次对他出言不逊,上回呼的一掌他还没记上,此刻又对他摆足脸色,真当他赵袭好惹? “姑娘既对在下不满,龙某便直述来意。”赵袭对着仰首瞪他的欢儿说道:“姑娘手上之物,乃龙家祖传,意义深远,盼姑娘说明如何取得,并即刻归还。在下愿用所带之礼作为弥补。” 赵袭带来的东西还真不少,件件是珍品,摆满屋内,这等诚意让金开来心中过意不去。“原来小女手上的镯子是公子家传之物?这敢情好,欢儿,快将东西还给人家。”金开来一面说,一面将赵袭所带之礼推回。“这些东西请您带回去,我们怎好意思收。” 李月娘虽未语,也是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 既然这是人家的传家之宝,归还便是,怎可再收什么礼?赔罪还来不及呢。 两老性情温厚朴实,但欢儿可不这么想。 “什么传家之宝?”她樱口一开,可不饶人。“你说了便算?那么我说这是我祖传八代的宝物,你信是不信?分明就是你觊觎我这镯子,找个理由、编个故事就要我双手奉上,这等伎俩姑娘我见多了,换个把戏好吗?” 欢儿可不像爹娘那样好说话,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能和古玩商家做多年买卖,早已练就一身好本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人带着这些珍物厚礼登门,只为换取这只镯子,先不管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就这镯子的价值,不言可喻。 当她金欢儿不会打算盘吗?还是见她姑娘家好欺骗?“这镯子是我银货两讫买来的,什么你家祖传?听你胡言。” “姑娘不信也罢。就请您开个价格,无论多少,在下一定买回。”赵袭打算先拿回玉镯,其余再斟酌。 怎料欢儿更是面露憎色。“我就厌恶你们这种人。” “何种人?”赵袭的目光迎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有几两钱就了不起吗?姑娘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钱来摆平。”她扬起衣袖,手上的玉镯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我就是不卖,你能奈我何?” 她不是刻意使性子,只是这人一开口便一副“有钱是大爷”的模样,仿彿家中有金山银山,就可为所欲为。欢儿就讨厌这种纨裤子弟,银两她可不缺,骨气更是比山高。 “姑娘,此镯并非人人可佩戴,请姑娘即刻归还。”赵袭见状,声音微沉。“此镯在下必须取回。” 赵袭正色,神态严谨,不似在说笑。这玉镯并非一般民间之物,乃是先皇传承之宝,怎可任凭一个姑娘家这般胡来? 他敛下了眉,欢儿则燃上怒火。 “你实在太猖狂了。”她怒道,爹娘在一旁连声阻止,却一点用都没有。 “在下猖狂?”赵袭双目落在她的容颜上,这丫头……好生大瞻。 欢儿用戴着玉镯的柔荑指着他道:“他日我领人到府上,指着你腰间的玉佩说那是我金家的传家之宝,你给我即刻摘下归还,你又当如何?” 那镯子就在赵袭面前摆荡摇晃,欢儿可还没说完。“然后再颐指气使地告诉你我带了些东西,你把玉佩交出来,东西通通留给你,你说这样狂妄不狂妄?”她吸了口气,语气更为高扬。“最后再留下一句,这玉佩不是你能佩戴的,戴上后你就有麻烦,这样你依是不依?又作何感想?” 欢儿劈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话,听得赵袭身后两名侍从几乎要按捺不住,频频看着二皇子的脸色。 赵袭则是一语不发,听着欢儿的每句话,瞧着她的每个举动。 那只玉镯就在自己眼前摇来晃去,赵袭凝视着玉镯,半晌未语。 他眼底暗暗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眸光,对着眼前这刁钻的姑娘勾起嘴角。 玉镯在欢儿纤腕上摇晃,赵袭却定了心绪。 “姑娘当真不肯让出玉镯?”他再问,言语间却已不见厉色。 眼前这指着他大骂“猖狂”的姑娘,可是他这辈子前所末见,若非出宫,今生恐怕不会有这般“礼遇”。 这样的姑娘耐人寻味,赵袭不打算再与她有任何冲突。 若她执意要那美人镯……他笑意暗起,就让她慢慢知晓,这镯子当真不是那样简单,一如他赵袭当真不是那么好惹。 欢儿当然不依这不速之客的心意。“那些东西你带走,玉镯你就别想了。” 她挥挥衣袖就要赶人,心中暗忖:这人用这么多古玩珍品只为换走我的玉镯,想来这镯子当真稀奇,若真如此,就更加不能让他得逞。 欢儿就要送客,赵袭却举起手臂。“姑娘且慢。”他走到欢儿身前。“玉镯若不归还,还请姑娘告知从何处购得?” “我哪记得那么多。”欢儿本不想搭理他。 不过赵袭仍再说道:“此镯意义重大,姑娘若执意留下,他日在下再与姑娘慢慢商量。但此物牵连甚广,还请姑娘仔细思量,是从何处所得、向何人购买。若姑娘愿告知,在下感激在心,所备薄礼全数留下,聊表心意.” 赵袭态度从容,举止大器,不疾不徐说完此话,侧身挡在欢儿面前。 一旁金开来、李月娘频频对着欢儿示意,此人面貌端正,言行不卑不亢,有着浑然贵气,想来非官即贵,这丫头可别惹上什么事了。 欢儿瞧了瞧正看着他的赵袭,再瞥了瞥他带来的满屋子厚礼。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都是上等之物,此人留下这些就只要一个市井小贩之名? 她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金欢儿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 “那日我在市集里遇到一个小贩兜售这镯子,我就用六十多两买下了。”她迎向他的目光,毫不闪避。 “姑娘可记得此人叫何名、摊子设在何处?”赵袭问着,微微低首面向欢儿。多数人见到他,不是屈膝躬身,就是远远地禀告要事,甚少人会像她这样无惧无畏地盯着自己,何况还是个姑娘家。 “那些小贩成天四处赶集,你要从何找起?”欢儿天不怕地不怕,虽瞧见这人确实有些架势,但打都打过了,还管他会是什么家世身分。 “若我当真要找一人,京城里他无处可躲。”他沉声说道,面色沉着。 “好大的口气。”欢儿哼了一声。 “以姑娘的眼力,相信必然记得此人容貌。”赵袭并不解释,也不与她争论,只是这样称许欢儿。 “你又怎知我记得?” “姑娘聪颖慧黠,一双明眸可辨古玩,必也能识人。”赵袭话中有话,欢儿当然听不出来。 他瞧得出来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不止外貌出众,天资也过人,除非她不说,否则必能从她这儿得到些蛛丝马迹。不过这姑娘眼力再厉害,可也看不出来,这让她三番两次出言辱骂之人,是何等尊贵的身分。 “不用你假意奉承。”欢儿嗔着,却也不再为难。“名字我是不知,就画那小贩的画像给你吧!” 她的确眼力过人,记性颇佳,瞧这人不肯死心的模样,就大发慈悲画张画打发他走吧! 欢儿拿了墨水、纸张,扬笔作画。 赵袭在一旁静观着,这姑娘能文能武、可静可动,那日使了功夫救小娃、今日又挥着画笔作画,举手投足间有着万般风采,当真难得一见。 “姑娘多才多艺,连作画也难不倒你。”他开口称许,不过欢儿可不领情。 “这些话我听多了,等等你拿了画就快走吧!”她金家登门求亲之人何其多,犯得着这人再来捣乱? 她自小就钻研古籍书画,没一番心得怎能与那些商行大贾做古玩买卖,赵袭的一番话她并不当一回事。 欢儿很快地将小贩的画像画好,赵袭挥了手,随从马上将画小心收妥。 “你可以走了。”欢儿依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你带来的东西也一并带走吧!” 不过就是一张画,她金欢儿可不是贪财之辈,没想过要这些东西。 赵袭却没动作,只是淡笑道:“望姑娘莫将在下视为风流之辈。” “那又如何?”她懒得搭理。 “在下是诚心想与姑娘结识。” “我看你是要这镯子吧!” “此镯意义非凡,姑娘并不明白。” “行了!带着你的东西快走吧!” 欢儿当然不知道这玉镯有什么意义、代表了什么,虽说这人眉宇间确实透着一股难掩的气势,她不是看不出来,但若不快赶人,一旁的爹爹等会肯定又要对她说上更多的大道理。 赵袭没命人拿走东西,反倒卷起衣袖,大笔一挥,迅速在另一张画纸上留下了几行字。 那是几行草书,欢儿还没看仔细,赵袭已放下笔,阔步走到门旁。“那么在下先行离去,关于玉镯,他日再与姑娘商议。” 还是要玉镯?欢儿还来不及开口回嘴,赵袭便领人翩然离去。 这人一走,金开来果然马上开口对欢儿说:“我说欢儿,这人相貌堂堂,举止大器,你又何必不断刁难?” 欢儿瞪了爹爹一眼。“爹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安了什么心?” 金开来叹道:“三个女儿当中就你最刁钻,就算对方有意结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下去你何日才能找到好人家,完成终身大事?爹娘要到何时才能放下一颗心?” 欢儿听了马上转过头。又来了,爹爹又要说教了。 什么终身大事,现在这样快活度日,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转过身的欢儿,目光落在画纸上。方才那人看似不经意地随手行书,却已留下了四行字。 欢儿凝视着,眼眸渐渐发亮。 这字迹浑厚苍劲,看似随意挥毫,却暗藏玄机。 “美人相形镯见拙。”欢儿念着第一行字。“千年古玉犹见羞。”她低首,再看下两行。“金银珍物何所惜,佳人欢颜入心中。” 欢儿并不知晓此镯恰名“美人镯”,不过字里行间巧将她的姓名带入其中,还明白地告诉她,留下的这些珍物有什么好可惜,自己的容颜他却记下了。 这又是美人又是欢颜的,欢儿哼了一声暗说道:“还说不是风流浪子?” “欢儿,那位公子写了什么?”李月娘问着。 “哪有什么,不就是卖弄文笔。”她刻意说得不以为然,然而话语问却藏着难掩的赞叹。 这看似随意的挥毫,却流露出惊人的劲势,若无深厚的底子,也难写得这般洒脱,还有顷刻间就能完成了诗句,教人不得不佩服。 欢儿眼眸掠过一丝光亮,自己没发现,李月娘却瞧出端倪。 她这二女儿,自幼聪颖,琴棋书画皆涉猎,骑马踢球样样来,虽说活泼伶俐,却也刁钻难缠,斯文书生她嫌懦弱,勇猛武将又嫌没脑袋,那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哥她更是不往眼里看。 今日这登门拜访的公子,气度轩昂,俊朗不凡,看来才情纵逸,有文武才略,欢儿方才那芳心一动的神情,或许她自个儿不明白,当娘的可是心领神会。 “让娘看看他写了些什么。”李月娘走近。 欢儿却双手一收,卷起画纸。“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信手胡写的诗句。” 她收起画纸,神情有些不自然,李月娘瞧见,只是淡淡说道:“是吗?”她不再追问,也不再多说,将一切看在眼底。 金欢儿丽质天生,追求者何其多,这点小伎俩她哪放在眼里。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此刻她双颊微烫,徐徐泛红,心口有些不自在。 那戏台前出手相救、树梢上环抱腰间的场景此刻又浮现在她脑海中。他留下的字迹,字字刻在了欢儿的心里头。 金开来在她身后说道:“欢儿,那镯子理应还给龙公子。” 欢儿没应声,金开来又唤了一次。“欢儿!” “嗯?”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发着愣。 方才自己心头想些什么?眼睛瞧着什么?怎失了神自己都不知道?欢儿晃了晃脑袋,不愿如此昏沉。 “爹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金开来又问了一次,这丫头怎就这么不受教。 “爹,怎么外人说的话你就听,女儿说的话你就不信?我说这人没安好心,镯子我就偏不给,看他能奈我何。” 欢儿将玉镯往手腕上再扣了扣,想了想又将画纸卷妥、握在手中,没再听爹爹后头又念了些什么,迳自快步回房里去。 李月娘将欢儿这些不自然的小动作瞧在眼中,这女儿向来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没点本事很难让她信服,那龙公子虽不知是何来历意图,但很显然,已经让欢儿另眼相看。 她拉住了金开来。“就随她去吧!” 金欢儿不打算交出玉镯,离去的赵袭暂时压下此事,他带着难测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策马离开。 那美人执意留镯,他赵袭何须强求?来日方长,他堂堂二皇子,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消磨。 第四章 赵袭带着欢儿给的画像,离开了金家。这美人镯当真如他所料,被当成寻常之物,流落市井小贩当中。要知道是谁窃走这些宫中珍物,变卖换取钱财,以及皇城军机图的下落为何,就靠这张画像了。 赵袭没有耽搁,马上率人回宫。 一回到宫里,便瞧见太子和太子妃在殿中等着他。 “可有消息?”太子问着,太子妃在一旁。 赵袭见兄长并无顾忌,便点头道:“已有头绪,若循线找到变卖珍物之人,便有办法查出幕后指使者。” 赵隽听见此话,神情稍稍和缓。“有线索就好。你不在宫中时,我亲领禁卫军守城,皇城安危都在我掌握之中。” 赵袭道:“太子方完婚,如此可冷落了太子妃呢。” 一旁的太子妃闻言浅笑。“无妨,国事要紧。且太子让小芹进宫相陪,宫中生活我很快就能适应。” 听到这里,赵袭深眸隐约闪过一丝莫名光亮。 “秦芹今年也一十八了吧?”赵袭问道。 太子妃秀外慧中,仪态贤淑,缓缓回道:“都十九了,二皇子久未与她见面,都忘了她年岁了。” 赵袭低吟道:“的确,已有好些日子了。”低沉的话语中别含深意。“秦芹与你情同姊妹,让她进宫相伴,太子妃也好有个人说说话。” “我这小表妹啊,念着想着的人,可不是我。”太子妃说罢,往赵袭脸上瞧,果然赵袭懂此话之意。 秦芹因先人开国有功,父亲受封镇西节度使,表姊嫁入宫中贵为太子妃,未来将母仪天下,而秦芹自幼则心仪二皇子赵袭。 “她过得可好?”赵袭问道,他知晓秦芹心意。 “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她就住在我宫中,二皇子不妨抽空见见她。小芹入宫,想见的就是你。” 赵袭道:“看来太子妃与秦芹无话不谈。”他的神情未见起伏,瞧不出思绪。 秦家为开国功臣,秦芹又知书达礼、乖巧贴心,太子妃有意媒和两人。“我这妹子的心意我最了解,秦家有功于国,家世与二皇子相配,最重要的,小芹对你相当倾心,若二皇子有意,不妨早日完成终身大事。” 赵袭未置可否,只说道:“近日我抽空去看她便是。” 太子接口道:“二弟近日心系军国大事,应暂时无心思量儿女之情,此事就待寻回军机图和玉镯后,再好好商议。” 太子见二弟深眉不展,想是为了皇城安危担忧,开口替他说了话。赵袭心中另有思绪,却不再解释,微微点头。 母后将美人镯交予他自行保管后,赵袭便知自己对婚事有权作主,秦芹对他的情意他早巳知晓,他自有盘算。此刻,他心头想的是另一人。 那正戴着他的美人镯,在宫外“逍遥法外”的姑娘,不知现下正在做什么?是在把玩着那镯子,还是正和人谈着什么买卖?或是又有哪个“登徒子”招惹了她,让她嗔着甩上一巴掌? 赵袭想起欢儿,眉宇便松了开来,嘴角勾起浅笑。 “明日我将再度出宫,继续追查幕后指使之人,好早日查清真相。”他说道。 “二弟辛苦了。”太子拍着他的肩头,却不知赵袭心中想的不止此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翌日,赵袭换妥便衣,再度领人出宫。 他遣了亲信,拿着金欢儿的画全城密搜,这些随从是他亲自挑选训练,平日即听命于他,时常暗中替皇室办事,赵袭心中有谱,水落石出之日不远,那欲叛国之人,他有把握揪出定罪。 只是,那占了他玉镯不还的姑娘,又“该当何罪”?她可知自己招惹上的,是当今二皇子? 有了欢儿的画像,赵袭已布局好日后动作,命人依图继续追查,自己则往心头挂念之人家中去。 金欢儿的容颜让他念念不忘,她的身影不时浮现心头,却不知佳人对自己可有情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汴京城外,欢儿又来到她最爱的那片竹林,独自骑马散心。 昨日送走了那龙公子,心头却有些莫名的怅然,这人行径嚣张、态度猖狂,指着她的镯子胡言乱语,一双眼珠东瞟西瞅,她应该要憎厌,却怎么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挥之不去。 “唉!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要骂也不知骂何人。” 欢儿直觉那“龙”姓是他胡绉的,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她了若指掌,哪家员外喜爱什么样的珍宝、谁家官爷又珍藏着什么好东西,她脑袋记得可清楚,怎就没听过什么龙承依的名号? “故弄玄虚,浮华不实。”她在马背上嗔着,面容却泛起娇色。 她越是想要将这人从心头除去,越是想起他慑人的种种举止。 他留给她的笔墨、为她写的诗句,悄悄敲动着欢儿的心房,当日他解救自己的场景,她依然清晰记得。这人像是一阵风,将自己原本已沉淀的心绪又拂起。 “留下一堆东西,有何用?” 昨天她清点了这人留下的珍奇玩物,当真件件是宝,他到底是奢侈摆阔,不当 这些东西是一回事,还是真如他所说,留下这些东西没什么好可惜,只因记下了她的容貌? 欢儿晃了晃脑袋。“真烦人,为何会如此牵挂他?”她好想就此甩掉此人,从未有过的犹疑却困扰着她,她想要像以往,三言两语就打发掉那些欲亲近之人,却发觉这回似乎没那么简单。 “唉!”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美眸往林梢瞧去。 竹影摇晃,好似她无法定下的心绪,她该如何是好? 点点光影洒落,欢儿眸光流转,张开纤臂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 “就忘了吧!” 她对自己说着,目光却落在腕上的玉镯。她看着看着,才下眉梢之事,又上心头,来来回回,弄得她心神不宁。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戴上这镯后,欢儿深觉每每调息运气之时,体内经脉日渐流畅,似有一股暖流从腕间流入,遍及全身,让她神清气爽,倍感舒畅。 一开始她想是自己多心,但时日一久,便觉这镯子的确奥妙。 “当真是件宝。”她低声念着。“休想要我还。” 欢儿瞧着玉镯,却不知竹林的另一头,有人正悄悄地望着她。 赵袭站在远处,看着美人戴着镯子。 金欢儿面色红润,神采翩翩,精神奕奕,想是那玉镯之气已在她体内散发,玉镯之光采,与佳人之清丽,相辅相成。 赵袭见欢儿骑着马漫步林间,时而沉思,时而低语,不知为何事烦忧,又似为某事开怀,马背上的她风姿绰约,亦柔亦刚,煞是迷人。 此镯名为美人镯,正有它潜藏的意义。 玉镯乃千年古玉制成,蕴含天地精华之气,需由玉洁冰清之女子佩戴,心境纯良,思绪澄明,方能让玉镯散发亘古之气。 赵袭瞧着欢儿,见她双瞳皓亮,乌丝如瀑,肌犹胜雪,恰如此镯之名,好一个美人。 不过佳人虽美,性子可刁钻得很,赵袭扬眉,勾起淡笑。 “金姑娘,林间散步,好生惬意。”赵袭朗声,吓了金欢儿一跳。 “什么人?” “在下龙承依,特来向姑娘告知一事。” 怎么正念着的人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眼前,欢儿虽是瞪起双眸,却没掩住见着赵袭那一瞬间的欢喜。 “鬼鬼祟祟,果然不是好东西。”她愠声向他嗔道,赵袭未怒,方才他已瞥见那一刹那的欢颜。 “是吗?在下是好意,特来告知一事。” “有什么话快说,别坏了我的好兴致。” 欢儿神情不甚自然,她喜见此人,却又想用怒言掩饰心头微乱的思绪。 赵袭依然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气定神闲说道:“今晚我将至姑娘住处,偷走姑娘一珍物,请姑娘防备。” “什么?” “在下说得不清楚?” “你再说一次!” “今晚我要偷走你一样东西,请姑娘小心了。” 金欢儿还当自己听错,瞠目怒言道:“你要偷我东西?”要偷东西就算了,还事先告诉她,是瞧她好欺侮吗?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你好大的口气。”欢儿怒目相向。 赵袭瞧着这被自己激怒的小姑娘,她连生起气,都别有一番风韵。 “在下只是要让姑娘知道,东西被窃的感受。” “你……” “但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当一个真正的窃贼,只有先告知姑娘,让姑娘先行防范,我心头也好过些。”他说得悠哉,她听得火大。 这实在太故意、太嚣张了!欢儿做买卖这么多年,还没遇过这种狂妄之徒。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赵袭神色自若。“姑娘当真记性不好,龙某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你窃我镯子,我也当窃走你一物,才是公平。” “你!”她美目怒瞅。“你当我金欢儿什么人?家中物品让你说偷就偷?” “我家镯子不也让你霸着不放手?” “这玉镯是我银货两讫买来的,你有何证据说我偷?” “那么姑娘可要防范好,否则明天也没证据,说我偷你家东西。” 这什么话?什么道理?金欢儿当真没见过这么狂佞之人,气得策马当下走人。 “你给我听着,我金家不是你说来就来,要走便走。你若敢踏进我家半步,碰了我的珍藏品,我就让你横着爬出去。”她是真的气着了,怎么会有这种人?真当她金欢儿好招惹吗? 欢儿留下这句话,玉足一踢,马儿扬蹄而去。 赵袭见她带着怒意愤然离去,勾唇笑开,这姑娘恼怒嗔斥的模样,真教人回味无穷。 他出了宫,派遣侍从追查要事后,便寻上心头挂念之人。 她扬着衣袖、骑马漫步的模样,他远眺许久,方才出声。 在他看来,这小丫头功夫还不到家,自己在一旁凝视这么久都未察觉,想来今晚可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玉镯你留着,不过我会让你知道霸占此物的后果。”他低吟,唇角有着一抹笑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金欢儿怒气冲冲地回到家,想不透怎有人如此张狂。 “好,你要来便来,本姑娘等着!” 她不明所以地在屋内怒骂着,瞧得姊姊金心儿满是疑惑。“欢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怒气不小呢。” “姊姊,我……”欢儿本要大骂一番,却突然眼眸一亮。“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没事、没事,摔死他!” 她没来由的胡言乱语一通,看得爹爹金开来直摇头。“欢儿,快去换件衣裳准备用午膳。” 欢儿却当没听见,只道了句。“不吃了,我还要忙。” “你这丫头再没规炬,我就……”金开来的话却消逝在欢儿如风般的身影后。 这二女儿,当真要气死他,这漾的野丫头哪家人敢要? 金欢儿一个旋身就往屋后走,这人自己送上门讨苦头吃,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金家屋后是间与欢儿厢房相连的小屋,屋子不大,却满是玄机。 欢儿四处搜罗而来的珍品,都藏在这间小屋里,小屋外观不甚显眼,不知情的人还当是堆积物品的仓房。 她身手本就不差,又在小屋里里外外布满机关,就是为了防宵小窃走她辛苦找来的珍品。这些东西,可帮欢儿赚了不少银两。 不过多年来金家倒也没遭窃过,欢儿的泼辣性格“名满京城”,想来也没有窃贼想要自讨苦吃,因此那些机关她已多年未用。 “看来今晚派得上用场了。”她侧首思量,不禁暗笑,要是那嚣张之徒中了机关,摔个人仰马翻,不知是什么样? 她不耽搁,马上在房里翻箱倒柜。方才见到大姊,她才想起已多年没研读易经八卦,那房里设的可是照书上排列的奇门遁甲、五行机关,屋底还挖了水池。“摔得你一身泥泞。”她不禁得意洋洋,扬眉大笑。 欢儿聪颖过人,自幼便喜爱埋首于各样古籍中,看着看著有些心得,便爱上钻研古玩珍品。这些易经五行之术,她虽不及姊姊金心儿熟稔,却也有番小小研究,方才见到姊姊,便想起她可再利用利用以往所设的机关。 欢儿知道那人身手了得,在自己之上,不弄些花样,怎能让他吃苦头? “哼!就让你知道招惹我的后果。”她在书柜翻了许久,找着了书。 只见她盯著书籍,口中念念有词。“三奇、六仪、八卦、九宫……”当时依书排列的小小阵图,今晚就可让他尝尝苦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明月升空,一片寂静,欢儿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要偷东西还先下战帖?这摆明是瞧她不起,说她没本事看好自家的东西。欢儿气得睁大双眼,等着那猖狂之徒。 “龙承依是吧?我就揭了你虚伪的外衣,让你像条小蛇般爬回去。”她哼着,此时却听见了“喀喀”的声响。 “哈,中计了!”她大喜,那是机关被触动的声响。“等着被飞出的木棒打得满头包吧。” 话落,她又听见“扑通”一声,想来是那不肖之徒落入水中。 “冻死你。”夜深露重,屋下的水池冰冷且满是泥泞,想那恶徒肯定不好受。 欢儿摇头晃脑,先是得意洋洋,不久倾耳细听,不再有任何声响。 “怎么啦?这么快就投降了?”她眼睫垂下。“不会这么没用吧?” 这么快就收拾了这家伙,实在有些不过瘾,欢儿先是这么想,但半晌后却忧心渐起。 不会是困在水里游不出来吧?还是被木棒打晕了? 她开始担心那“龙承依”当龙不成,便成了落水狗爬不出来。还是真的中了机关、受了伤,在里头奄奄一息? 自己只是要给他点教训,可不想闹出什么乱子。欢儿先是收起笑脸,不久按捺不住,快步往小屋去。 “喂!你在哪?出个声呀。”她在小屋外喊着,却没听见回应。 “你不会是受伤了吧?还是不谙水性?”她声音急了,面容泛起慌张。 她不是真的有意要为难他,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他跟自己没什么深仇大恨,甚且……欢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她觉得两人之间不能就这样了结,她跟他应该还要有许多“没完没了”的事。 “你没事吧?出个声啊!l她对着小屋内频频喊着,却始终没有回应,终于她忍不住,往小屋内跑去。 “你在哪儿啊?”她脚步慌张,神色急切,心神不宁。“你可别真的出什么事啊!”欢儿的担忧全写在脸上,步伐也开始混乱。 她忘了这屋子全是她自己布下的机关,这头是绳网、那头是陷阱,可此时她只顾着找里头那可能受了伤或就要溺毙的龙承依,方寸大乱。 屋内漆黑,欢儿急切,慌张喊着。“龙公子,你出个声……啊!糟了!” 没等到龙承依的回应,欢儿自己却先失声大喊。 她没背口诀、未记方位,误触了自己的机关。 “唉呦!”她的肩头被横出的木棍打个正着,疼得半死。 这里是……“震”位吗?慌忙中她摇摇晃晃地欲确认方位,怎奈一时心急,什么也想不清。“不对不对,是“坤”位……” 这八卦阵图让欢儿失了方向,进退不得。“唉呦!”又是疼得喊了一声,不过这回不一样,有颗石子打中自己的脚踝,不偏不倚,正中穴道。 她不及细想,石子的力道已经将她本要跨出的脚步硬生生地打回。还未反应,膝间又是一记。 “啊!”她又喊了一声,这次打在膝上的穴道,让她屈了膝弯下腰。 欢儿才一低身,头顶上就晃过一根绑着绳子的木条。 这是她自己设的机关,现在却困住了自己。 “什么人?”她既窘又惊,屋里另有他人。 不过不用问、不用想,有这等身手,还能反将自己一军的,定是那个混蛋。 欢儿怎么想、怎么算,都没算到这混帐恶徒不但没事,还在自己的机关上大动手脚…… 第五章 “龙承依,你没事对不对?”欢儿揉着疼痛的肩头,对着一片漆黑说道:“没事就不要装神弄鬼,赶快给我现身。” 她依然挂心着,虽然明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也知道屋内的人十之八九就是他不会错,但欢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即便她心头满是怒气,却依然卸不下那一丝挂念,担心他是不是安然无恙。 “金姑娘,多谢你的彩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响起,不久“啪”的一声,墙上的烛火被点燃。 金欢儿看见龙承依衣着整齐、安然悠哉地从墙边走了过来,不但没事,还面带笑容。 “你拿这个做什么?”她见他竟捧着明天她要售给陈员外的一个彩陶。烛火点燃后,她瞧清楚他脸上的笑容有多么不怀好意。 “不能拿吗?”赵袭倚着墙壁,神态自若,把玩着彩陶。 这嚣张的面容,看得金欢儿一阵怒火。“给我放回去。” “如果在下说不呢?” “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欢儿气急攻心,不过也已经认清了屋内方位,她伸手要拉下一条绳子,等着赵袭脚下木板松开,掉入屋下泥水中。 赵袭眉目一挑,出声说道:“姑娘,你可要摔坏这彩陶?” 打从金欢儿在屋外喊着他名字的那刻,赵袭心中便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她的声音夹杂着担忧与牵挂,不用见到面容,也能知晓。 他在屋内细细听着这声音,再见她慌张匆忙地闯入屋内,放声唤着自己,他心底便有了谱。 只不过这姑娘刁钻泼辣,三番两次给足了他架子,赵袭抚了抚他的脸颊,当日赏他的巴掌还真是清脆响亮。他勾起嘴角泛出笑意,自己可是先礼后兵,这小姑娘总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今天他就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礼数”。 金欢儿闻言手腕一顿,停下动作。 也对,这恶徒落水无妨,但自己明天要卖的东西可不能陪葬。 她发怔的半刻,樱口半张、美眸微瞠,这神情赵袭尽收眼底,这姑娘的真切性情,他欣然入目。 赵袭开口。“姑娘怎停手了?可是舍不得在下落水?” “你想得美!” “是吗?”赵袭浓眉一挑。“其实姑娘所设之机关有许多未尽之处,在下已经代为修改了。” “你说什么?” “易经八卦变换无穷,想来姑娘还没研究透彻。”赵袭作势晃着彩陶,看得欢儿是又惊又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放下我的彩陶。” “有本事,就请姑娘自个儿过来拿。”赵袭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听得欢儿火冒三丈。 “这儿是我的地盘,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欢儿已经认清所有的方位,动身就要往赵袭那去。 “劝姑娘莫心急。”赵袭将彩陶用一手握住,腾出另一手。“你再踏一步,便会落入“干”位。” “乾位?我看是你不学无术,信口胡言。”她自己布的局,自己会不清楚? “看来在下说过的话,姑娘从不当一回事。”赵袭方才已提醒他自己修正过这些机关,不过显然欢儿没听进去。 欢儿急着教训此人,没将他的话细想,没想到才跨出半步,就听见“咻、咻”数声。 “什么?”她反应不及,数根竹棍应声而出,尽往她这儿飞来。 “怎么会这样?”她心头一惊,闪躲不及,眼见这些竹棍就要朝她身子飞来,她慌忙得伸手欲挡,却又突然听见气势凌厉的一阵声响。 她一抬眼,本要打上她的数根竹棍瞬间落地。 赵袭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棒,掌上悄悄运劲,朝欢儿那抛出,但见木棒凌空旋了好几个圈,不偏不倚,全都正中竹棍,一支支被挡下,应声落地。 这运劲若有似无,没声没响,看似随意,却气势强劲,竹棍咚咚落地,欢儿也怔在原地。 顷刻间她想起,当日这人转腕挥毫,留下笔墨时,也是这般。他的功夫看似随性,却是招招惊人,锐不可当,这人到底是深不可测,还是阴险狡诈? 欢儿双眸圆瞠,睨着眼前人瞧。 “为何出手?”既是他在机关上动了手脚,又为何替自己挡下了这些竹棍。 赵袭却迳自拿着彩陶端详道:“怕误伤了这好东西,就可惜了。” “你混帐!” “姑娘为何动怒?莫非姑娘想听的答案不是这个?”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扬,气急败坏。 怎料赵袭突然正眼瞧上她,看似认真道:“和姑娘开个玩笑罢了。虽姑娘舍得在下落水,但在下可舍不得伤了姑娘。” “你这登徒子!” “若在下真的心怀不轨,姑娘手上的玉镯,早已不在。”他扬起一丝不羁的淡笑。“莫说玉镯了,姑娘不保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一样。” 欢儿先是一怔,随即会意他话中之意,顿时双颊火红,既怒又羞。 他说得没错,这间屋里只有他俩,他的身手那般难测,若当真要对她如何,自己恐怕无法脱身。 “无耻!”她大骂,下意识退了几步。 “在下以礼待之,姑娘还骂人?”他的笑容更深,神情桀骛,瞧着恼羞成怒的金欢儿。“难道姑娘当真希望在下是无耻之徒?” 他使坏,不怀好意地睨着她。 欢儿开始慌了,他的眼神变得深沉难测,神情令人胆战心惊。 自己怎会落入这样的圈套?不是要给他一点教训吗? 欢儿气息急促,双拳握紧,步伐凌乱,转身就要退往门口。 “劝姑娘莫再退。”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浑厚。 欢儿哪听得进去,转身就要逃。 赵袭再出声。“若真要走,也带走这彩陶吧!”话落,他竟将手中彩陶往空中一抛,看得欢儿大惊,马上举步往回奔,要接下她珍藏的心血。 就在此时赵袭瞬间抛出数颗小石,点着她双足的穴道。 “走“离”位,转身、跨步,走“兑”位。” 欢儿的双足顷刻间不听她使唤,只能跟着赵袭弹出的石子走动,双足犯疼,却也让她顺利接下了彩陶。 “这是变换后的五行阵法,你若踏错一步,又要触动机关了。”他悠然说着,仿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变换后的阵法较难破解,你所珍藏之物更能安然无恙了。”话落,赵袭抛出最后一颗石子,正中欢儿方才要退出之处。 只见石子才落地,果真屋上有绳网落下。 “啊!”她惊得张开了口,却旋即发现手中又是一空。 赵袭在她惊讶的瞬间,倏地出掌一拍,欢儿手中的彩陶再度被抛起,未待她回神,彩陶已不偏不倚地落入他怀中。 “看来姑娘是没本事拿回彩陶,教了姑娘这么多,这东西算是一点代价吧!” 赵袭捧着彩陶,神情雍容自在,说得理所当然,却听得欢儿气急攻心。 他方才在刹那间出手,竟是那样无声无息,眼见自己本捧着彩陶的双手竟瞬间空无一物,欢儿顾不得其他,陡然朝他出掌。 怎料看似毫无防备的赵袭倏地一个侧身,不但让欢儿扑了个空,甚且突感手腕一紧,她猛一抬头,愕然发现自己被他扣住了手。 “你!”他什么时候出乎的,自己怎会毫无所觉? “姑娘当真希望在下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他的声音竟在她耳畔响起,赵袭紧立她身旁,只差一步就要贴上,欢儿被扣住的手几乎要止不住颤抖,她进退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她的额上开始冒汗,生平第一次感到六神无主。 赵袭只用两根手指,就扣得她手臂无力,全身发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左右摇晃,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若此时这人心生歹念,她当真无力抵抗。 欢儿双眸泛起恐惧,片刻屋内充满她急促的呼吸声。 “请公子……以礼相待。”她声细如蚊。 赵袭再在她耳后道:“怎说得如此咬牙切齿?可是不服气?” “你……”她当真又惧又怒,却无计可施。 “刚才教你的可学会了?” “什么?”她哪有心思想那些。 “瞧你连身子都在颤抖。”赵袭说得故意。“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么皇帝老子都敢打吗?” “当日是你无礼在先!”欢儿恼怒气愤,却莫可奈何。 “若在下当真无礼,你还会安然在这?” 欢儿闻言噤口,说不出话。他说得对,以他的身手,若要为所欲为,自己当真难逃一劫。 现下这人只用两指扣住自己的手腕,虽紧挨在她身后,却一点也没碰触到她,话语虽然挑衅恶劣,却没有逾矩。 欢儿不知该如何应对,也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千般思绪厘不清,欢儿正不知所以,突然感到腕间一阵温热,一股内力缓缓留入她体内。 顿时原本瘫软的身子舒缓许多,赵袭也松开了手。 “呼!”欢儿忍不住重重喘了一口气,才松开眉头,耳后的声音霎时又响起。 “彩陶我带走了,若姑娘执意要拿回,明日请备妥四百六十六两,在下可考虑出售。”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这般大言不惭?欢儿还没来得及骂人,又听见这恶徒道:“至于你那一个耳光,在下他日再要你赔偿。” 要我赔偿?欢儿当真气着,见这人就要带着彩陶离去,心一急又要追上。 赵袭转身,背对着她徐徐道:“别忘了你现在踏的是什么方位。” 欢儿才伸出的玉足又缩了回去。对了,阵法改过,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离位、兑位……”欢儿嘴里一边念着,脑中一边努力想起那混帐刚刚说过哪些话,待她心神领悟时,赵袭已经走到门旁。 “站住!” 真当她金家是什么?说来就来、要走便走? 怎料欢儿一心急,衣裳被一旁的竹棍勾住却不知,一个跨步即听见“嘶”的一声,外衣瞬间被撕裂。 “啊!”她花容失色,放声一喊。 而赵袭就在此时,顺势转过身往门口走去。他的目光似乎刻意避开这一幕。 欢儿窘得拉紧衣裳,双颊火红,张口欲阻止他走,却发不出声。 “劝姑娘莫再大喊,要是惊动了什么人,让人瞧见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还衣衫不整……” “不要再说了!” “那你还那么大声?” “我……” “明日见了。”赵袭始终背着她说话,一眼也不瞧她现下这般落魄样。 他带着彩陶翩然离去,眼虽未瞧,口却依然不饶她。“姑娘可别着凉了。” “你滚!”欢儿紧紧拉着衣裳,窘得口不择言,眼睁睁地看着这恶人离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寂寥的深夜,欢儿怀着一颗安定不下的心,瞅着赵袭离去的背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整夜没睡的欢儿依然无法合眼,在房里换下衣裳,躺在床上看着泛白的晨曦。 体内那股浑厚的内力还未散去,带着暖意在经脉内游走,好似包围住她的心。破损的衣服可以补好,但若即若离的情愫该如何厘清? 她拿着换下的衣裳发怔,想着那转过身一眼也不瞧她的龙承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问了自己一次,不过答案就像清晨薄雾,越想看清越是蒙眬。 “唉!”她叹了口气,自己原本无牵无挂、自在逍遥的日子到哪去了? 曾几何时,竟要为了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男子如此患得患失? 说到过日子,欢儿心中又叹了口气。今日要售给陈员外的彩陶早巳说好,可不能失约,而价格恰好是四百两。 “要我用四百六十六两买回,分明就是……”欢儿眼瞳一瞠,想起当日,她就是用六十六两买下手上的玉镯。 这龙承依要自己损失六十六两,是恰好如此?还是代表了什么? 他当真依着图找到那小贩了?这镯子真这么宝贝,让他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找到那人? 欢儿翻了个身,还是毫无睡意,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头浑沌不明。 她知道,是龙承依搅得她思绪天翻地覆。 他三番两次有机可乘,却不愿落井下石,占她一点便宜,甚且刻意保持距离, 让她咬牙切齿,却无话可说。 但也是这一点距离,让她心神晃荡,坐立难安。 “到底……他是有意,还是戏弄?”她喃喃自语。“他是认真,还是胡来?” 五行八卦深奥难懂,这人不但轻易地破解了她的阵势,甚至还在短短的时刻内 重新布局,他到底是什么身分、有什么背景?他有意无意地教她那些,又是何意? 他在她耳畔的喃喃之语她无法忘记,龙承依的气息缭绕不散,久久挥之不去。 许久,天色已亮,欢儿却昏昏睡去。 叩叩!才睡着的欢儿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欢儿,是娘。龙公子在外头等你。” “龙公子……”欢儿眼睛眯成一条线,还在睡梦中。 “龙公子说今天你要和他谈个买卖。”李月娘在门外说着。 “买卖?”欢儿听到这可醒了,想起那彩陶还在他手里。 她马上起身下床,匆忙梳洗,日上三竿了,她还没赴陈员外的约呢。 怎么所有事情那恶徒都算得好好的?不多不少要她损失六十六两,还片刻不差的在她要赴约前过来。 “姓龙的,你还敢来?”欢儿火气不小,揉着惺忪睡眼往厅堂走去。 赵袭面目爽朗,精神颇佳,完全看不出昨晚曾发生何事,站在厅堂候着。 他见欢儿发丝如瀑散落在肩上,美眸半睁犹带睡意,犹如芙蓉初开。 “打扰姑娘美梦了。”佳人方醒,犹然仪态万千,赵袭微微欠身,优雅说着,也将她这般模样记下了。 他气度翩翩,俊朗大器,难掩浑然天成的贵气,但欢儿就不吃他这一套。 “黄鼠狼,有话直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人哪次登门有好事了? 金开来见女儿又要无礼,连忙要开口阻止。 但赵袭捧起彩陶先说道:“姑娘可是不想要这彩陶了?” “还我!”看见这东西,欢儿精神来了。“不要脸的贼!” “姑娘可是在说自己?” “你!” 欢儿盯着彩陶,赵袭指着玉镯,两人唇枪舌战,李月娘忙端了茶来。“龙公子请用茶,小女生来性情刁蛮,怎么也不受教,让您见笑了。” “娘!”欢儿气急了。 赵袭却不慌不忙对着李月娘道:“龙某有幸与金姑娘相识,欢儿性情特别,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人。” 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人?欢儿张大双眸。“这什么话?”还有,欢儿是你喊的吗? “在下是夸赞。” “你是把我当古玩了吗?” “在下向来对古玩珍物相当感兴趣。” “你混帐!々 “不过至今收藏的古玩还没有一个会骂人。” “我就骂你!” “怎么姑娘愿意让在下收藏?” “龙承依!” 这番话不但让欢儿落入圈套,还让他逞了口舌之快,欢儿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这混蛋却还没说完。“若姑娘愿意,金山银山在所不惜。” “滚出去!” “在下一片诚意,若姑娘不领情亦莫动怒,请先备好四百六十六两,否则将失信于陈员外。” “我的事犯不着你……”欢儿怒火正旺,才想起东西还在他手上。 那陈员外是得罪不起的大户,今天无论如何得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等等!”欢儿低声一呼。“你怎么知道我要见的人是陈员外?”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昨晚小屋中无暇细想,这恶徒怎么会知道,她要和谁做买卖、金额是多少、卖的是哪样珍品? 赵袭勾起嘴角。“在下说过,若我真要在京城找一个人,那人无处可躲,更何况只是一宗小小的买卖。” 赵袭话落,金欢儿看着他,心底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话虽说得狂妄,却见他面目平和,神态自若,语气未有一点起伏,好似那只是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 是什么样的人敢这样“大言不惭”?还有这样的本事?又为何这样的人,要三番两次的找上她? 当真是为了她手上的玉镯吗? 欢儿微微仰起螓首,想要从这人的双眸中,找出一丝答案。 第六章 欢儿目光对上眼前人,却竟发现这人黑眸深沉,好似无底,金欢儿第一次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 她心中满是疑惑不安,亟欲探究,却又无处下手,虽心神不宁、无计可施,却不甘在此时处于下风。 “我看你也不用做什么古玩买卖了,去当个探子更好。”她说得酸溜溜地。 “这么说姑娘不和在下谈交易了?”赵袭瞧她一会暗自惊愕,一会故作镇定,心头暗浮笑意。“那在下带走这彩陶了。” 这姑娘虽性子刁蛮,古灵精怪,但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总觉别有一番风韵,因此总爱逗弄着她。 果然欢儿圆眸一瞪。“东西留下!” “可备妥银两?” “你故意让我损失六十六两,还敢这般口气?” “姑娘所学不精,才不知这彩陶的价值。”赵袭说得不慌不忙。 “我所学不精?”欢儿气炸了。“你知不知道京城里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她金欢儿别的没有,这点天分可自傲得很,否则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会在京城里闯出一番名号? “那么在下就当这第一人。”赵袭瞧着这不服气的小姑娘道:“天下之大,姑娘有机会可得多见识见识。” 这不就摆明了是在说自己见识不广吗?在欢儿气得说不出话时,这恶徒竟娓娓道出手中彩陶的历史。 “前朝汉代绿釉陶器盛行,烧制技术已然成熟,至北朝年间,已有彩釉出现。入唐之后,国运昌盛,繁荣富裕之余,奢靡之风渐起,王公百官皆以厚葬先人为炫耀,三彩陶因此蓬勃发展,种类之多,制工之细,前所未有。” 欢儿啐了一句。“那又如何?你当我不知道这些?” 赵袭从容再道:“这只彩陶,釉光晶亮,赋彩自然,其色莹润华丽,胎质选料严格,非一般官家所有。当时拥有此物者,非将即相,甚且可能为唐帝陪葬品。” 欢儿听着,面色渐沉,插不上话。 赵袭晃了晃这彩陶。“前唐彩陶珍贵之处,乃因该物只有盛唐时期才有,安史之乱后国力大衰,此等珍品已不复见。” 他一面说,一面侧首端详着手中物品。“可惜了,这东西物少稀有,卖个五六百两都不是问题。” 欢儿恨死了这表情,无奈他说的话她一句也反驳不了,只有眼睁睁地睨着赵袭收下她拿出的四百六十六两。 “你可得意了。”她口服心不服。 “姑娘年纪尚轻,能识该物已不简单。他日姑娘若想多游历见识,在下愿陪你一同……” “东西留下就快走!”面对这人的一再示好,欢儿开始有些不自在。 赵袭不慌不忙,再从怀中拿出一物。“昨晚姑娘肩头受了伤,这瓶是上好的外伤药,留给姑娘。” “不用你假好心。” 欢儿还来不及骂完,赵袭已留下彩陶和药瓶,告辞离去。 金开来闻言,马上凑到欢儿身边。“欢儿,昨晚你和龙公子在一起?” “昨晚……我哪有!”她慌忙否认,怎么也不想让人误会。 “那你是哪儿受伤了?龙公子怎会知道?”金开来狐疑地盯着欢儿瞧。“怎么你跟龙公子……” “爹!你想到哪去了?” “要爹不乱想,你就说明白啊!” “不用你们多事啦!”欢儿心急口快,一时慌乱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有对着爹娘嚷嚷,捧着彩陶快步出门去了。 她心头实在紊乱得很,太多事让她无法思考。 为何这恶徒什么都比自己强? 她会的,他竟都比自己专精。身手敌不过他,阵法挡不了他,连自己钻研的古玩历史,竟都讲不过他。 欢儿心头蠢动,万般难受。他到底是何等身分?到底是不是寻常人家?他的那些话,是玩笑还是真心? 欢儿一手拿着彩陶,一手却紧握着龙承依留下的外伤药,这人心思如此细腻,自己是否当真将“栽”在他手下? 欢儿不愿承认,自己已动心生情,她怎肯向这纨裤子弟、顽劣恶徒低头,无奈凌乱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出卖了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留下了宫里上好的外伤药给欢儿后,才回宫中。 他派出的侍卫已有消息,他听完回报后,细细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布局。 他没让人通报,便独自走人太子府。 远远地,他瞧见和太子妃正谈得起劲的秦芹。她当真长大许多,亭亭玉立,貌美动人。 赵袭不动声色,立于屋外看着两人。 “姊姊,你那定情锁可真是漂亮。”秦芹盯着太子妃颈上的黄金锁片,语带羡慕。 太子妃见屋内无人,悄声说道:“小芹,听说你爹爹曾请太后赐此定情锁?” 秦芹道:“姊姊莫提往事了,爹爹至今仍无法释怀。” 太子妃淡淡道:“若你当真成了太子妃,可会高兴?” “小芹不知。” “怎会不知?”太子妃正视着秦芹。“你心头的感受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秦芹目光流转,赵袭见她先是思量了一会,最后又落在那定情锁片上。“当真不知。”她好似有话想说,却厘不出头绪。 太子妃道:“你自幼……不就心仪二皇子?” 秦芹闻言,娇羞地道:“话虽如此,可爹爹说……” “说什么?” “没……”秦芹欲言又止。 “咱俩姊妹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 但见秦芹稍稍呼出一口气,轻声道:“爹爹说,人活在这世间,不能事事随心所欲,尤其像咱们这样的世家,更不可恣意妄为。” 太子妃有些不明白。“但这与你钟情谁,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秦芹反应直接。“如果秦家是太子亲家,往后等太子登基,秦家世代将不愁……l秦芹只说到这便止住。“不说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何用?太子属意姊姊,我不会成为太子妃,帮不了爹爹的。” 太子妃再道:“秦家已受封节度使,数代子孙早巳不愁吃穿,为何你爹爹还有如此想法?” 秦芹耸了耸肩。“我没多问,这些是爹爹从小就告诉我的。爹爹说世局万变,今日为官,或许明日就沦为庶民,要把握每一个机会。” “那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呢?”太子妃淡淡地问,秦芹当真长大了,以往她不会说这些话。 秦芹没有回答,只是再盯着定情锁瞧。 赵袭虽在屋外,却了然于胸。权势富贵,多少王公亲贵都想要。 半晌,她才喃喃道:“若二皇子是太子,那该有多好……” 她的双眸流露出对太子妃的羡慕,她的宫殿、她的华服、她高高在上的后位。然而二皇子赵袭呈让她那样倾心,小小的心头已填满她无力思量的复杂问题。 太子妃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感情事本再单纯不过,难道身在官家,就得思量如此多?” 殿外的赵袭听完此话,便轻步离去。 他知道秦芹答不出这样的问题,一如她现在的双眸,早巳不复当年清澈。 大宋开国后,为免重蹈晚唐覆辙,使藩镇势力过于强大,终造成割据局面,故自天下平定后,便杯酒释兵权,不再让武人掌权,以文人治国。 他明白秦家受封节度使后,不甘兵权被削弱,有名无实。[熱m書&吧p獨@家*制#作]虽感念其开国有功,早已赐田封地,赏金赐银,但对于在马上得天下的武将而言,这些都不是实权。 太祖虽收回兵权,但允诺皇室将与之结亲,以延续有功将相后代子孙地位。秦家未能顺利将女儿嫁给皇太子,莫非就此心生不满? 赵袭忖着太子妃之语,“感情事本再单纯不过”,心中感慨无限。 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单纯的小女孩,心地不再纯净?秦家已受封晋爵,却依然不满,汲汲营营想要再攀高位、再进一步。权势当真令人如此贪婪?致使现在连秦芹也不再率真。 思及此,赵袭心头忆起那性情率真的姑娘,她总是有话直言、有怒便骂,不知她现在是否仍恼怒着,抑或被自己气得牙痒痒的。 赵袭心中忖着,从没什么人,能让他一日不见便挂念,让他想起就开怀,让他想要留此人在身边。 他回到自己宫中,召来了所有侍从。 “人已查到?”他问道。 侍卫答道:“禀二皇子,正是江南千手怪盗,他的确遭……”侍从有所顾忌。 赵袭朗声道:“但说无妨。” “此人的确是受镇西节度使所指使。”侍从说罢面色惶恐,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胡言。 但赵袭却似早已料到,表情未见起伏。“想来军机图就是他盗走的。” 侍从再言。“这盗贼无所不窃,无处不入,眼中只有金钱。镇西节度使应是用一笔不小的钱财将之收买。” 赵袭接口。“除此之外,节度使应和他达成协议,他只要军机图,宫内所有盗取之宝,全数归他,让他变卖换取财富。” 赵袭多次出宫,巡游各地,此人名号他略有所闻。江南千手怪盗善伪装易容,身手灵巧,想来是趁太子大婚、宫廷忙乱之时,由镇西节度使掩护潜入。 “禀二皇子,既然此盗只爱钱财,不如我们捉来此人,用更高的价让他作证说出一切。” 赵袭思索后道:“不能单这样做,派出二人跟踪他,再查出他住所,派人去露个脸。” “这……二皇子的意思是……”侍从不甚明了主子的意图,他们的主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猜透的。 赵袭安排好此事后再问道:“金欢儿今日可是赴陈员外家?” “是,金姑娘独自一人赴约。” 赵袭微微敛眉。“一个姑娘家,总是单独往这些地方跑,要是对方心生歹念,任她身手再好也难保不会出事。”他开始为她担忧,对侍从说道:“你们听好,往后不必跟在我身后,扣除派出办事的人,其余全数暗中保护金姑娘,不得有一点闪失。” “可二皇子您……” “不必再说,照我的意思去做。” “是。” 侍从不敢再多言,想来王子从未这般重视过一个人,这金姑娘当真让主子动了心。那戴在金姑娘手上的镯子,说不定主子已不打算取回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金欢儿踏出陈员外家后,脸上没有一丝买卖成交的喜悦,损失六十多两事小,贱卖了唐朝稀有珍宝才是真。 “混帐东西,要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她嘴里咒着,这下子损失的不是那区区几两银,而是上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气急了,要不是他,她也不会知晓这么多,心头也不会这般难受。 “这好事之徒不知现在在哪?要是让我遇上了,我一定、一定……唉!”欢儿 碎念到此便说不下去,她知道自己是在欺骗自己。 她怎会不明白这人必是饱读诗书、涉猎广泛,故一眼便认出了彩陶的价值,又怎会不明白他若真的要让自己信用尽失、损失惨重,大可带走彩陶不再出现。 “唉!就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要骂个人,也不知上哪去找。”欢儿轻声叹息着,却在此时停下脚步。 她徐徐回眸,四下瞧了瞧,街上人来人往,她的目光搜寻了一会,才又转回头继续走。 “是我多心了吗?”她刻意这样说出声,但转回的脸庞,飘出一丝诡异的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往后的数日,欢儿没再见着那“龙公子”,但不管是走在路上、到什么地方做买卖,她总有意无意地回头望望。 这日她又谈成了一笔交易,兴高采烈地捧着银两离开。 “今天去市集……买些水果吧!”她喃喃说着,脸庞泛起古灵精怪的笑意。而她身后的那批侍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不能跟丢,也不能被发现。 市集里人潮汹涌,侍从们正挥着汗跟踪,突然间发现金欢儿一个转身,一溜烟便不见了。 “糟了,人呢?” 市集里人来人往,巷弄交错,这些侍从哪能比金欢儿熟悉?不一会儿已见到大伙神情紧张,汗流浃背。 这姑娘跟丢了,事情可不小啊,主子宁可自己不要人护卫,也要大家跟好这姑娘,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丰晌,终于有侍从回报。“发现金姑娘的马了。” “在哪儿?”侍从中的头头问道。 “往城外竹林去。” “那快跟上!” 欢儿不声不响地早已在市集逛了一圈,买好了她要的东西,悠哉悠哉地往城外竹林散心去。 赵袭这几日留在宫中,踱步沉思,终于决定禀明父皇。 “父皇,儿臣已查出军机图遭何人所窃。”赵袭晋见了皇上。 “何人如此胆大?” “镇西节度使。” 怎料听到这个答案,皇上并不相信。“不可能。镇西节度使向来忠心耿耿,秦家又是开国功臣,数次为大宋打天下、稳江山,秦家先人和太祖情同手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赵袭仿佛早知会有这样的回答,他缓缓道:“我们有人证。” “何人?”皇上再问。 “江南千手怪盗。此人遭秦家收买,为节度使窃取军机。” 皇上闻言先是讶异,但随即又摇头。“一个小贼之话,怎可定人之罪?此等大事不可如此草率。” “可是父皇……”赵袭欲劝,皇上却不愿再听。 “此事不可如此妄下定论。” 赵袭深知,镇西节度使平日言行表现看似忠心,为朝政尽心费力,先人又有功于国,父皇很难相信他有谋反之心。 “儿臣先行告退。”赵袭不再多言,他自有办法,让事情水落石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在宫中思量国事,而另一个“小贼”金欢儿也正动着歪脑筋。 “哼!没领教过我的眼力吗?”她骑着马来到城郊竹林,暗自说着。 这些侍从跟了她几天,她一清二楚,这该死的龙承依竟敢派人跟踪她,非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可。 她先是纵身在竹林中,来来回回忙着,一会削着竹子,一会搬来石头,不消片刻,她便现身在竹林外,守株待兔。 一班侍从赶至时,见到金欢儿在竹林外骑马漫步,稍稍松了口气。 “在那儿,找着了。”侍从们远远看着欢儿,正放下心时,又见金欢儿拉起马缰,玉足一踢往竹林里头去。 “快!她要走了,跟紧些。”侍从这回可不敢大意,见欢儿一有动作,便急忙跟上。 怎料欢儿这回使了心机。“这可是你们主子教的,怨不得我。” 她得意洋洋地低声说着,方才她早巳在竹林里布好五行阵法,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龙承依,你再神气没关系,看我怎么用你的方法整死你的人!” 欢儿策马纵横,在竹林里来回奔驰,这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见她一会拉缰急转,没入竹林,一会又现身林端,悠闲漫步,好整以暇地听着身后一声声哀号。 赵袭的侍从们身手虽好,但不像主子钻研过五行八卦,只知得紧紧跟好这忽隐忽现的小姑娘,却不知正被她一步步引入了陷阱中。 “唉呦!”一个随从从马上摔下,马儿被滚落的石头绊倒。 “小心!”另一个来不及反应,网绳已经缠上了身子。 其他的不是忙着闪躲忽然出现的竹箭,就是紧追着欢儿,[熱!書%吧&獨#家*制^作]却迷失在竹林里若有似无的小径中。欢儿动了些手脚,让这竹林就像迷宫,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样,怎么也摸不清方向。 欢儿神气活现、得意不已,这下看那龙承依再如何嚣张。 “金姑娘,莫再给我们出难题了。”后头还有几位尚未遭殃的侍从,气喘吁吁地在马背上喊着。 “你们再跟啊!”欢儿仰起螓首,拉着马缰,得意洋洋。这些五行方位她可是改良过了。“替我谢谢你们主子啊!可教了我不少。”她隐忍多日,就是要等今天来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金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别再为难我们了。” “哼!回去告诉你们那不懂规矩、自以为是、狂妄跋扈的主子,别以为派出几个人跟踪我,我就怕他了。他要的东西,我就是不给,能奈我何?” 侍从们头一回听见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对二皇子这般不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出口制止。“大胆!竟敢对二皇……”侍从一时心急口快,话才到嘴边,马上就止住,硬生生将话吞回。 欢儿眼珠子一转,柳眉一挑,不怀好意地扬声道:“皇什么?” 她看见这些人面色难看,好似说错了什么话般,一个个结结巴巴地哼不出声。她再竖耳一听,隐约听见林梢上另有声响。 看来他自己送上门讨苦吃了…… 她扬起嘴角,圆溜溜的眼珠儿狡黠地转了转,今天总算等到大鱼入网了…… 第七章 欢儿知道林梢上有人,刻意对着那般侍从大喊道:“皇什么啊?“黄”鼠狼对吧?哈!有本事就叫你们那笨鼠狼主子跟好。” 欢儿扬声一喊,马儿应声扬蹄,连人带马又往竹林深处钻去。 林梢上的赵袭,见自己的随从摔的摔、跌的跌,这些人还未如此栽跟斗过,他从高处往下望,这小丫头的本事……的确都是跟自个儿学的。 这丫头可真机灵,当天随口教了两句,今日便见她已融会贯通,现学现卖,整起自己的随从。 他扬眉低语一句。“我赵袭若只有这点本事,今天就当真让你叫笨鼠狼。”随即提气纵身一跃,下了林梢、骑上随从的快马,扬尘追去。 欢儿在竹林里东钻西跑,马上功夫了得,但身后的那人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林悄上的鸟儿被惊醒,一只只振翅高飞,林间的两人一奔一追,欢儿不时念着方位,闪过自己布的局,而身后之人专注跟着,忽左忽右地也没中计。 “就这儿了!”欢儿低呼一声,倏地双手一紧,陡然勒马。 后头赵袭见状,却丝毫未显惊讶,这小丫头想耍什么花招,他早已了然于胸。 当日他教她的还只是皮毛,真的要整倒自己,还早呢。 这丫头再怎么玩弄阵法,也还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赵袭早知道这儿地形会有变化,他早有准备,动作比欢儿还要快。 欢儿蓦然回首,瞧他未落入陷阱,双目微微眯起。 赵袭稍一凝神,便已辨出方位,他双足一并,先从马上跃上林梢,避过呼啸而来的竹箭,再看好方位准备落地。“小姑娘,你这点功夫还不到家。”纵身前他留下这句话。 欢儿狠狠睨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赵袭见她面起愠色,不慌不忙道:“他日在下再与姑娘一同钻研易经八卦……呃!” 怎料下了林梢的他,狠狠地摔了个大跤! 赵袭身手矫健,以飞快的速度落地,却怎么也没料到双足一滑,当场倒地。 “哈哈!哈哈!”竹林里响起欢儿拍手大笑的声音。赵袭面色难看,自己应当没算错才是…… “书里没教,是吧?”欢儿先是洋洋得意地笑道:“一串香蕉皮就整死你,哈哈!” 欢儿算准了这人的每个动作,便在地上放了市集买来的香蕉皮,让他一落地,便重心不稳地摔了个大跟斗。 任你对五行八卦再熟稔、再会算,也没算到这一步,对吧!欢儿摇头晃脑,得意不已,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她金欢儿今日就好好教教这人,什么是活用书中道理。 不过摔在地上那人,怎么好半晌没出声? 欢儿察觉有些不对劲,缓缓收起笑容,朝地上之人望去。 “啊!你怎么了?”她失声大喊,惊见龙承依白色的衣裳上染了一片鲜血。“怎么会这样?” 她吓得花容失色,马上朝他奔去。 “你、你你……”欢儿脸色发白,龙承依倒地不起。 “地上的竹箭……”他奋力张开了口,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欢儿马上明白了。 “刚刚落下的竹箭插在地上,你、你落地时,被……被伤着了?”她急得心口狂跳,说话断断续续,自己只是想些花招欲整整这人,没有真要伤他的意思。 赵袭躺在地上吃力地点了点头,欢儿当下慌乱惊骇,湿了眼眶。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不甘心每次总败在他手上、只是不情愿老是输给他,只是……只是…… 她本料想多日不见的龙承依今天应该会现身,只是想趁此让他尝尝苦头而已,怎料事情会如此不可收拾。 “在下快撑不住了……”赵袭说得气虚声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欢儿慌得六神无主。“你伤到五脏六腑了是吗?流了这么多血,我先替你点穴止血……” “来不及了……”龙承依双眼半合,看似难受。“在下一生若就此结束,最大的遗憾……便是……” “便是什么?快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做到!”莫说这人是伤在自己手里,数日未见,欢儿一颗心早巳倍感空虚,总没来由的心神荡漾,烦恼不已。 她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让她牵挂留恋的,可偏偏每日双眼一睁开,念的想的都是他。 她想着他这几日上哪去了?派了这么多人跟着自己是啥意思?她想着他高深难测的身手、既深又广的见识,他俊朗的面容时刻在心头泛起,欢儿不是不恼,但她又能如何?自遇上他后,她尝尽患得患失的滋味,无法自抑的情感逐日滋长,但他可像自己一样? 这种感受点滴在心头,弄得她心神不宁,若当真落花有意,但流水无情,她金欢儿又情何以堪? 但眼下这些都不再重要,她念着想着的人,现在躺在血泊中,要跟她说此生最后的话。 她不自觉地哽咽,若不是自己贪玩,若不是自己不肯承认他的好,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金欢儿一定替你做到。”她满脸愧疚。 “在下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让一个姑娘家当街呼上一巴掌。”赵袭说得断断续续,欢儿听了心头一震。 “你是说那日我甩你耳刮子的事吗?”她双眸圆瞠。“那……那我怎么做?” “让在下……打回来……便好。”说罢赵袭重重吐出一口气,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口气直扑向金欢儿的脸庞,惹得她济然泪下,懊恼不已。 “公子动手便是,欢儿让你打回来。”她怎会料到龙承依一生最大的遗憾竟是 被她甩了那掌耳光,若要说遗憾,她金欢儿今日这般弄巧成拙,才是遗憾。 “那……姑娘,在下……得罪了。”赵袭说罢轻举手臂,欢儿闭眼滴泪。这句话当日他也说过啊!往事历历在目,怎么今天全变了个样? 她后侮莫及,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挽不回了。欢儿低下脸庞,垂下眼睫,等着龙承依动手。 赵袭缓缓撑起身子,瞧着难受不已的金欢儿,默默凝视片刻后,举起的手掌先是往她脸庞上一拂,拭去满面的泪水,随即一个挺身,凑上她柔嫩的面颊…… 啧!他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 “嗯?”欢儿大愣,陡然睁眼。怎么等到的不是一个耳光,而是这人的……一对双唇? 赵袭嘴角泛起微微笑意,轻声道:“能与姑娘结识,此生早巳无憾,怎会舍得赏佳人耳光呢。” 他说得欢欣自然,欢儿恍然大悟,顿时火冒三丈。 瞧他此刻的神情举止,话语有力,身躯直挺,根本不像重伤将死之人。也就是说,她金欢儿又被他摆了一道! “可恶!混帐东西!”她嗔道,举起藕臂就要往龙承依脸上打去。 “又要打人?” “我就打你这不知死活的登徒子!”此刻她真想这恶徒被竹箭戳死算了。 “若能再次一亲姑娘芳泽,在下忍着便是。” “什么?”欢儿大怒,不知世上怎会有如此恶人。 怎料龙承依当真抬起了面容,等着欢儿动手。欢儿举着手臂,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约莫半晌,赵袭缓缓启口。“虽是使计欺瞒姑娘,但在下当真一片诚挚,若非近日有要事无法抽身,愿日日与姑娘切磋身手、夜夜与佳人钻研珍物。” 欢儿的手臂还没放下,瞠着铜铃大眼听他说着这些话。 赵袭双眉稍稍一蹙,再开口说道:“就不知姑娘心中……呃!”他沉下脸色闷哼一声,状似痛楚。 “别再装了,你实在可恶,竟让我误以为失手伤了你。”欢儿满腔怒火。“害我一时乱了方寸,让你这般欺辱。” “莫、莫说欺辱姑娘……在下是诚心的……”赵袭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还想让她上当? “我落地的时候……是真的让竹箭伤了手臂。”他看了欢儿一眼。“不然哪来那么多血?” 欢儿瞥了一眼,半信半疑。“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使心机?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耍花招骗人?”她的目光落在那滩鲜红的血上,不知是真是假。 赵袭落地时是当真被竹箭划伤了手臂,皮外伤一时半刻不会致命,但久了也是会让人疼痛不已。 “无论在下如何使心机,目的都是为了博得姑娘……咳!”他话未说完,重重一咳,然后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欢儿瞪着大眼,看着就要倒下的龙承依。 这恶徒可真会算方位,不偏不倚,就往欢儿身上倒下。 “你做什么!” “伤口疼痛……姑娘……请帮在下止血。” 欢儿气急败坏地欲推开瘫在她身上的人,不过双手一推,竟沾满了鲜血。 这人当真受伤了? 她惊呼一声,才瞧见倚着她的龙承依,左臂有一个不算小的伤口,血流不止。 “混帐东西,当真给竹箭刺伤了!你怎么不早说,还在那耍花样?” “我若说了,怎有机会见姑娘为我担忧的模样?”他喘着气,在她耳畔说着,说得故意。 “你真的是……可恶。”她一手拉下他腰间的缎巾为他扎紧伤口,一边低声咒骂,但单是这一句话,她便越说越小声了。 这人当真可恶,死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说话时气息尽往她脸庞吹,弄得她怒满胸怀,却又面红娇羞。 暂且不论他使了什么卑劣手段,但见他就算伤得不轻,也要把“心底话”告诉自己,就看在他流了这么多血的份上,暂时饶了他吧。 “你忍着点吧,我替你止住血。”欢儿说罢,便将缠在他手臂上的缎巾用力一拉,却听见一声哀号。 “呃!姑娘可是蓄意报复?” 龙承依揪起面容,好似欢儿的力道刻意弄疼了他。欢儿来不及解释,为了止住他的血不得不如此包扎,没想到他顿时像是全身失了力气,往自己身上一瘫,硬是让她受不住这力量,往后仰去。 “疼……”赵袭眯起眼睛状似疼痛,嘴角却又藏着一丝隐约的使坏笑意。 “无赖!”欢儿气得大嗔,这龙承依竟然硬生生地将她压倒在地。 “在下不是有意,当真是身受重伤,情非得已。” “好个情非得已,给我起来!” “方才亲吻了姑娘,若姑娘不责怪,在下再使劲起身。” “你混帐!” “在下在姑娘心中,当真不是无赖就是混帐?” 赵袭瘫在欢儿身上,凑近她脸庞说着这些话,令欢儿面容陡红,既怒又羞。 他沉下嗓音,缓缓再道:“在下……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回他真是因为手臂的伤而话语断续,但提着一口气,也要说完这句话。 欢儿渐渐听出来,无论这人表面再如何使坏、再怎么无赖混蛋,似乎都只是要自己明白,他对自己是动了真心、有了真情。 “你先起身,再慢慢说。” 无论如何,现下这景况可不能让人瞧见,她金欢儿可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怎可让人这般“调戏”。 欢儿的话已说得轻声细语,不再嗔怒,甚且心头微微放下了多日来的不安,现在她已知晓,落花不必忧,流水非无情。 “姑娘还没回答。”这恶徒还真的不死心,就这样赖在地上。 “你快起来,让人瞧见可不得了。” “若让人瞧见,在下愿为姑娘的清白负责。”在这节骨眼,受了伤的他还是净说些风花雪月的话,欢儿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当真不起来?” “姑娘若愿意,请留给在下同样的一吻,那么在下便知自己的一片诚心,将不会付诸流水。” “你!” “我的随从应该快赶到了,姑娘请尽快思量。”一丝微微的邪气飘过赵袭的脸庞,论心机,他从没有输过谁。 “你当真……无赖至极!”这般窘境让欢儿火冒三丈,又羞又怒,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若真是无赖,也只对姑娘一人。” “不要再说了!” “好,那在下就静待姑娘决定。” 赵袭说罢,侧首欺向她,等着欢儿的……芳吻。 金欢儿左右为难,懊恼至极,远处已传来马蹄声,果然这恶徒的随从将至。而身上的这个无赖,当真就不再说话,凑上脸等着她。 欢儿怒火攻心,狠狠地瞅了他一眼,但不看还好,一瞧见他的双眸,内心便晃荡不已。 龙承依的一对黑眸深邃慑人,含情脉脉,她见过他这么多次,却是第一回这么近的看着他。 即使受了伤,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凝视着自己,好似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她金欢儿对他是厌恶还是有情。 纵使他老是使坏捉弄她,还反将她一军,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人也在每回交手后,悄悄掳走了她的芳心。 “你当真……让人既爱又恨。”她不愿就这样弃械告降,纵然这人早已攻占她的心房。 “那么往后在下可有机会,慢慢消除这些恨,让你对在下只剩下情意。” 赵袭语气低缓,没受伤的手臂栘至她耳后,勾起她的发梢,缠在他的指头上。 欢儿朱颜渐酡,龙承依低首再语。“昔日的一切,愿化为绕指柔情,只待欢颜再展,佳人应允。” 欢儿双颊泛红,当真退无可退,龙承依语中尽是绵绵真情,脉脉倾诉,教她无力招架,欲怒还羞。 “姑娘若不语,在下就当你是答应了。”赵袭扬声,欢儿无语。 赵袭扬起一笑,继续道:“那在下等着姑娘的一吻。” “你”他当真死性不改。 “随从将至,姑娘也不想让人见到我们这般模样吧?” 欢儿百般无奈,她爱上的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放过捉弄她的机会。 现在这般景况,她能如何? 欢儿无计可施,只好对着身上之人,轻轻落下一吻。 第八章 那动人的一吻落在赵袭脸庞上,他状似陶醉,满意地点头。 “可以起身了你!”欢儿又嗔又推,赵袭才翻开身。 “在下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片心意。”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这个吻是她“心甘情愿”的。“那么往后我便喊你欢儿。” “哼!说到这个,你现在可以说你的真名了吧?”欢儿可没那么好呼拢,一双美眸直瞅着赵袭瞧。 “在下……”他没料到此时欢儿会问出这话,正思忖之时,突然被急切的马蹄声打断思绪。 “大胆!”赵袭的随从赶来,惊见二皇子浑身是血,还跌坐在地,马上二话不说,一个个旋即抽剑,对向主子身旁之人。“你好大的胆子!” 显然这些人把欢儿当成了嫌犯,所有刀剑全架上欢儿嫩白的颈项,欢儿眨了眨眼,这样的阵仗是…… “放肆!全都住手!”一旁的赵袭马上出言。“若伤了金姑娘,我要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这下换侍从们面面相觑,二皇子何时有过这么大的怒气?一群侍卫连忙收起刀剑。 “金姑娘,得罪了。”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主子有这般怒气,看得一班侍从们大惊,想来当真是误会一场,忙打揖赔罪。 欢儿扬声道:“我对你们“龙公子”可没兴趣,伤他我还嫌麻烦。”她起身拍拍衣上尘土,朝龙承依丢出一物。 “还你,莫说我总爱拿你东西。” 赵袭见一物落在身前,才知是自己的随身玉佩。 “刚刚用你腰间缎巾止血时落下的,我可不会出价要你买回。”她意有所指。 “欢儿还记恨那件事?” “欢儿是你叫的?” “方才咱俩不是说好了吗?”赵袭指了指自己的面颊。“有印为证。” 欢儿一听,嗔了一声,玉手插上腰。“你得意什么?下回再让你这无赖摔上一次。” “见我伤成这样,你真舍得?” “摔你十次我还嫌少。” 侍卫们东瞧瞧、西望望,这可是……打情骂俏?主子和人如此斗着嘴,可是前所未见。 欢儿方才拾起他腰间的玉佩,看了两眼,便丢还给赵袭。她当下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让她震愕。 她不动声色,对着坐在地上的赵袭和一群侍卫扬声道:“你们也不用再隐瞒身分了,我都知道实情了。” 赵袭闻言心头一震,侍从左右相望,面色慌乱,不知所措。 赵袭凛起神情,不断思索是何时让她发现自己皇子的身分。 欢儿没让他多思量,马上仰起螓首,纤指一伸,指向一侍从。“就是你,方才是你自个对我说的啊!l 此侍从一听马上心慌。“姑娘莫胡言,方才……” “方才就是你说,你们家的主子是黄鼠狼。”欢儿摆出咄咄逼人样。 随从听到这大不敬的话,连忙否认。“姑娘胡说,在下怎敢如此无礼。” “敢做不敢当。” “姑娘胡言乱语。” “是你说不可对你们家黄鼠狼主子不敬。” “我是说你不可对二皇子不敬!”侍从心一急,脱口而出。 哈!中计!被她套出话了吧! 欢儿先是乐得双手一拍,但随即变了脸色,沉下双眼。 所以……这人当真是…… 她收起了笑脸;而一旁的赵袭则摇首叹息。 他不是有意要隐瞒身分,但真没料到是这样让这丫头揭穿。 失言的随从面如死灰,欢儿瞅着赵袭,赵袭不发一语。 竹林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好半晌,赵袭才开口。“欢儿,我……” “我不管你是什么二皇子、龙公子还是黄鼠狼,总之别以为你有靠山我就怕了你,若你欺侮我,我照样一件件跟你算。”欢儿劈里啪啦地说着,横着柳眉,半点异状也没有。“我早说了,任你爹是皇帝老子,我也照打!” 侍从们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这姑娘就算知道了二皇子的身分,还是这般刁钻泼辣? 欢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看得侍卫们面面相觑,心惊胆跳,却让赵袭的嘴角逸出了笑。 他就是爱欢儿这样,这才是他要的姑娘。 欢儿着实不客气地骂了一顿,表面上看似毫不在乎,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她本就怀疑这人的身分,什么人会有一班侍卫紧紧跟着,开口闭口“皇”了半天,又支支吾吾不敢说清楚。京城她再熟悉不过,真有个龙家她会没听过?他的身手、他的见地,还有那隐约透出的贵气,都让精明的欢儿起了疑心。那日他留了一瓶上好的外伤药后,欢儿在坊间问了半天,就是没一家药坊有这等配方,她便暗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清楚。 方才她仔细瞧了瞧那只玉佩,心头一震,面容虽无异,但暗地里明白,此非民间凡物,她一定要套出话。 当她听见“不可对二皇子不敬”之语时,当真先愣了片刻,不知所措。 这戏台上的戏码,竟当真让自己遇上?这人真是住在皇城中的二皇子?皇城里佳丽何其多,他来招惹自己做什么? 她故作声势,告诉自己要冷静,纵然他身分再尊贵,但她金欢儿也不是任人耍着玩的。 “皇子就皇子,又如何?”欢儿樱口再张,对赵袭说道,也对自己说着。不管心头再乱,她也不肯就这样俯首称臣。 赵袭凝视着欢儿的面容,她的那一点心思,怎逃得过他的眼眸。 “是啊!又如何?不过是刚好投胎时落在帝王之家罢了。”他接下她的话。 赵袭说得轻松自然,随从们可快要听不下去了。 欢儿扬声道:“就是!你自个儿知道就好。”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客气什么。她是惊愕、讶异没错,但虚张声势总比慌了手脚好。 现下她只想知道,他放着那些宫中佳丽不管,跑出城外是否只想寻她开心? “你既是二皇子,身分尊贵、高高在上,方才又为何那样对我?” “哪样对你?” “就……” “欢儿怎不说了?” “你混帐!”欢儿气炸了,她恨透这人嘴角逸出的浅笑,他方才硬是对自己那般“无礼”,竹林里没人瞧见没错,但她金欢儿难道就得这样任他耍弄? 她二话不说,既然这“二皇子”这样故意,也别指望她会对他客气。 欢儿一个转身,火速拾起地上的长剑,那是方才侍卫们一时慌忙丢下的,现在却听见“咻”地一声,此剑竟直挺挺的架在赵袭颈上。 这还得了!随从们压根没料到这女子在知道皇子身分后,还如此大胆,连忙拾刀挥剑,但欢儿动作可比他们更快,她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中长剑以示威胁,随从们举起的手倏地停在空中,动也不敢动。 赵袭则挺起颈子,不慌不忙地看着这白亮亮的长剑,和拿着这剑的姑娘。 “你隐姓埋名出宫若是为了寻欢作乐、采花招蝶,那你就找错人了。我金欢儿可不会任人这般戏弄的。”欢儿嗔着。 赵袭见欢儿话语虽带怒意,面容却微微显出不安,想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更怕他赵袭当真是游戏人间的登徒子,不禁淡淡一笑。 “笑什么?”欢儿更怒。她心中确实害怕,害怕自己爱上之人并非认真待她,堂堂一个二皇子,要多少后宫粉黛一就有多少,他若有意戏弄,只当她是一时寻乐的对象,她金欢儿可就赔上了一颗真心。 欢儿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动,就像她不安又惶恐的一颗心。 剑在抖,一旁侍卫的汗也一滴滴在流,话都说不出了。 赵袭依然悠哉如故,对着欢儿不慌不忙道:“你说对了,我正是出宫寻欢作乐的。” “你!”欢儿手中的长剑几乎要划上他的颈子了。 “就寻你这个金欢儿。”赵袭徐徐道。 “什么?” “寻得欢儿,夫复何求,自是快乐。” “你、你你……” “是不是又拜倒在我的文采下?” “你混帐、想得美!” “那你放下剑做什么?” 欢儿在听到那句话后好似放下了心头大石,不知不觉松开了手。赵袭的话如雷劈在她心中,让她一时失神,微微发愣。 一听到他说自己放下了剑,欢儿回了神,马上又要举起柔荑挥出剑,但这回赵袭可不再依她。 当!一阵清脆响亮的声响,震得欢儿藕臂发麻,四肢无力。 赵袭弹出一指,轻点剑梢,动作优雅,看似不经意,却带着劲道,慑人的力道让欢儿当下松开了手,长剑应声落地。 “改日我当教教你如何使剑。”他依然一派轻松。 “不用你多事!”欢儿恼羞成怒。 “你这般貌美,若他日当真遇上恶徒,要我怎放得下心?” “我遇上最恶之人就是你。” “我若是恶人,方才竹林四下无人,我可不会只要你的芳吻。” “龙承依!” 明知这是假名,欢儿还是气得冲口就骂,赵袭扬唇一笑。“欢儿,看好。” 话落,他陡然运气,一个弯身旋即将落地之剑拾起,欢儿还没看清,撼人的剑气便直冲她而来,欢儿本能的朝旁边一闪,怎知长剑只是虚晃一招,随即抽回,倏地转向,待欢儿回神,长剑早巳落在她颈上。 “可学会了?”赵袭晃了晃剑柄,嘴角勾起。 这剑术虚中带实,神速奥妙,虚实之间,让欢儿看傻了眼。 看傻的不止欢儿,赵袭的随从也是愣愣地杵在原地。 原来,二皇子方才在林中……要了这姑娘的“芳吻”。在宫中,二皇子从未与什么人有过亲匿举止,连那秦家千金也是。 难怪主子方才如此盛怒,看来这位金姑娘往后可当真不可得罪,她腕上的美人镯,想来主子是不愿取回了。 欢儿悟性颇高,思忖片刻后便开口道:“得意什么?这招数虚华不实,就跟你的人一样。” “所以你是学会了?” “小意思。” “很好,这只是开始。”赵袭眉一扬。“我先回宫,三日后我们相约在这片竹林,让我好好将一身功夫全传授给你。” “好大的口气,今日我不过是一时失手,届时你可别让我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欢儿是愿意来了。” “欢儿不是你叫的。” 赵袭握剑之手刻意一紧,面颊顺势欺近。“往后,只有我可以这样叫你。”他就爱这样逗她,瞧她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两人看似互不相让,其实情意点滴在心头。 他欺着她的脸庞道:“那三日后,我赵袭就在这片竹林等我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那“未过门的妻子”一语先让欢儿发了昏,才意会到他方才说出口的是…… “赵什么?”她愣愣地问着他的名。 赵袭扬起笑容,拉长语调。“赵寻欢”为你改的名,如何?” 赵袭尚有重任须即刻回宫,便将手中的剑抛还给随从,欢儿见他潇洒挥袖,剑气如虹,不觉暗叹。 霎时她不禁想起娘说的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金欢儿此生见过的珍宝不计其数,而眼前之人流露出的脉脉之情,是否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赵寻欢……亏你想得出来。”她不禁喃喃念着。 赵袭勾唇一笑,目中含情。“我先回宫,你等我。”虽是简单一语,却真切诚恳。他一跃上马,转身对随从道:“护送欢儿平安回到金府,不得有误。” 随从们一听暗自叫苦,赵袭心中明了,便对欢儿道:“他们无恶意,莫再想法子教他们吃尽苦头。若欢儿想再使花招,为夫的他日再陪你玩一次便是。” “什么为夫的?你要不要脸!” “你的清白不是要我负责?我娶定你了。” “龙……赵……可恶!” “喊不出来是吧?就喊夫君吧!” 欢儿气得想骂人,却当真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赵袭带着笑意,目光流连地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回到家中的欢儿整日发呆不语,爹爹唤也不理,只有娘亲瞧出了女儿的心思。 李月娘拿着欢儿的衣裳走进她房里。“欢儿,你大姊最近求神问卜,说咱家二姑娘红鸾星动,必有喜事,可有此事?” “什么?”欢儿好一会才回神。“娘你刚刚说了什么?” “说你这两天净在房里发什么呆?”显然欢儿根本心不在焉,娘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发愣?哪有。”欢儿怎肯承认自个儿为那什么赵寻欢还是二皇子失了神。 “那龙公子,好像多日未登门找你了。”李月娘直接切入要点。 “哼!我才不想见他呢!娘你说这个做什么?” “怎么提到他,你就有精神了?” “娘!”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前几日城里柳员外派了人送礼来,说柳家公子对你一见倾心,想那柳家家世显赫,还有亲人在朝中为官,家大业大……”李月娘慢慢说着。 欢儿听不下去,打断了娘亲的话。“娘,什么家大业大在朝为官,谁希罕!若真要说当官,你说的那个什么龙公子……” “龙公子如何?” “没、没什么!别说了。”欢儿语塞,她明白可不能随口说出二皇子的身分。 “这可是你自个儿提的喔。”李月娘瞧了瞧欢儿不自在的脸蛋。“想来你大姊应是说对了。” “娘,没的事啦!” “有或没有,娘就不问了,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这事谁也勉强不得。” 李月娘带着笑意,离开欢儿房中。欢儿的性子向来谁也管不住,就不知那位龙公子,有没有本事“收服”这小丫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回到宫中,派出的侍从立即禀明追查之事。 “禀二皇子,千手怪盗前几日带着妻小及家当急奔他处。” 赵袭闻言点了点头。“很好。” 这江南怪盗眼中只有钱财,虽可用金钱收买,但若要让他全盘托出,还需使点手段。 “他已相信镇西节度使将对他不利?”赵袭问着。 随从答道:“正是。我们先放出消息,再派人有意无意地尾随跟踪,让他相信节度使欲将他灭口。” 赵袭先前遣人放出消息,让怪盗听闻镇西节度使因窃取军机图之事事关重大,甚为机密,待军机图到手后,为免他泄露消息,欲将他灭口。 随从继续说道:“依二皇子之意,我们另派人前往与之详谈,表明若愿投诚,不但可得双倍钱财,亦可保他一家平安。” 赵袭点头道:“如此威胁、利诱双管齐下,此人必会中计。”运筹帷幄间,他展现过人见地。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赵袭缓步沉吟。“父皇至今仍不肯相信镇西节度使有贰心,甚至欲让秦芹成为我的皇妃。” “禀二皇子,秦家千金和太子妃整日相处,情同姊妹,小的担心……”侍从似有所顾忌,不敢乱语。 “但说无妨,你们为我卖命多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赵袭道。 “谢二皇子。小的是担心若太子妃从太子那听到了些什么,又对秦芹不设防,在秦家有叛心下,秦芹恐成宫中内应。” 赵袭听完道:“说得好,与我想法一致。所以我们的第二步……” “小的明白。” 强将无弱兵,赵袭的侍从个个经过精挑细选,除了对那古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没法子外,他们的能力已超越一般唯唯诺诺的随从。 侍从并未离去,踌躇着似乎尚有话要说。“禀二皇子,还有一事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派在金姑娘家暗中看守的人回报,说城中有大户人家欲至金家……提亲。” “什么?”赵袭浓眉微挑。“该死。” 论到儿女情长,主子可就和一般人无异,看来主子现在相当不是滋味。 “那小的是否派人……”侍从微微抬眼,悄悄看着二皇子,这表情可是十分难见。 赵袭像是喝了醋般,低眼和侍从的目光对上之时,主从一同说道:“派人整死这家伙……” 莫说金家企盼有个人可管管这二丫头、让这野丫头早日被收服,那宫中的二皇子,原本一颗不羁的心,也早已让这姑娘套上了缰绳,任他再会奔驰,也早巳心系佳人。 第九章 金家三千金个个生得标致娇美,攀亲之人踏破门槛、不计其数,不过这回金欢儿还没出手,欲提亲之人早巳被人整得惨兮兮。 那柳家少爷还没踏出门,家中的马匹就已四处窜逃,闹得柳家人仰马翻,往金家的路上不是莫名遭到阻拦,就是轿子坏了、礼品丢了,弄得柳家人灰头土脸,只好折返。 欢儿还在房中发呆,就听见妹妹金喜儿银玲般的笑声大老远传来,笑嘻嘻地告诉她街上看到的一切。 “你又扮男装出去了?”欢儿问着,却有气无力。 “是啊!姊姊,说有多有趣就有多有趣。咦?你今天都待在房里,那是谁把柳家少爷整成这样的啊?”喜儿侧着头想不透,以往欢儿时常这样出手对付欲登门求亲之人,不过今日不像是姊姊动的手脚啊!她不禁说道:“我去找大姊问问,说不定她卜得出来喔。” 欢儿抬了一下眼皮道:“不用问神了,别人不清楚,我明白得很。” “真的吗?快告诉我是谁,有趣极了。”金喜儿手舞足蹈,欢儿却提不起劲。 “唉!你别问了,快去换下一身男装吧!要是让爹爹瞧见,你又要挨骂了。” 她该怎么向人说出口,那皇城中的堂堂二皇子,竟会为了她使这种小手段,即便自己愿意说,但有谁会相信哪! 明日他约自己在竹林相会,她该怎么面对他的真正身分?还有,对这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夫君”的人,她往后该怎么和他相处?真的要她入宫当皇子妃?那…… “唉!”欢儿叹了一口气。“那多闷哪!” 笼中之鸟怎会比林中野雀来得快活?为什么自己遇上的人竟是这等身分?换作他人或许沾沾自喜,但逍遥自在惯了的欢儿可愁眉不展,要是当真得住在宫中…… “唉!爹娘的话我都不听了,难道往后得整日端个样子,装得乖巧多礼、端庄贤淑,想笑不能纵情笑,想怒不能放声喊,那、那那……唉!我可真装不成啊!l 欢儿又喜又忧,她觅得了有情郎,但却没料到他当真是只不安好心、存心掩饰身分的黄鼠狼。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回到宫中的赵袭与太子、随从们密商多时,计画着该如何一步步收网,钓出大鱼。 然而镇西节度使秦恭,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老谋深算,攻于心计,已查出江南千手怪盗与太子府有所接触。 秦恭此刻在秦府内来回踱步,等着密探回报消息。 他秦家助赵家争得天下,居功厥伟,最后却落得有名无实的节度使之位,甚至连求赐黄金锁都遭拒,眼见秦家一步步被排除在权力边缘,秦恭愤恨难平。 他秦家能助赵家得天下,也有这个能耐再夺下江山。密探回报,宫中循线追查者,乃以二皇子赵袭为主导。 “乳臭未干的小子,想跟我斗?”秦恭沉下一张深沉的老脸。“就先要你的小命。”随即唤来下人,低语交代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翌日,赵袭独自骑马出宫,这是他首次以真实身分与欢儿相约,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与以往的“龙承依”有什么不同。 他给她的,不会因自己的身分而有所改变。 欢儿早已来到竹林,抬首仰望着林梢。点点林荫洒落,落在欢儿身上,欢儿敞开藕臂深深呼吸,沉浸在这林间芬芳中。 一只彩蝶翩翩飞至,停在欢儿的玉镯上。 “又是你吗?”欢儿对着粉蝶说话,但这回她听出来了,来者除了这只蝶儿,还有别人。 “蝶儿啊蝶儿,四处采蜜可好玩?”她意有所指,听得林后的赵袭扬起笑意。 “欢儿啊欢儿,别净对粉蝶胡言乱语。”他从林后走出。“可别把蝶儿给吓跑了。” 欢儿知道是他,娇嗔了一声。“把它吓跑的是你,它多喜欢我这玉镯子。” “你可知粉蝶为何会喜欢停在镯上?”赵袭欲把玉镯之秘告诉欢儿,此时粉蝶因人声话语而受到惊吓,拍翅欲飞离。 “你看、你看,要飞走了!”欢儿正觉得这粉蝶好美,还没欣赏完就被赵袭吓走,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赵袭见欢儿只看着蝴蝶,未将玉镯之事听入耳中,扬唇笑了笑。也罢!玉镯不过是身外之物,即便没有此物,他赵袭要娶的女人还是她。 “别急,我帮你找回就是。” 话落,赵袭突然运气,掌间温热,霍地出掌。有别于以往磅礴的气势,这回他掌间之气似有若无,绵绵不绝,内力化为无形,以欢儿看不清的速度,在振翅的蝴蝶四周移动着。 只见蝶儿被赵袭刚中带柔的气势包围,无论东飞西走,就是没法逃出赵袭手中的气墙。他将厚实的内力运用自如,忽强忽弱,随掌四流,变化万千,瞧得欢儿张口发愣。 “瞧清楚了吗?”赵袭收掌,轻握彩蝶。“你来试试。” “我?”欢儿的樱口还没闭上。 “为夫的不是说过,要多教你几招?” 说罢赵袭陡然移至欢儿身后,附耳贴上。“只教你,可别让旁人学去。” 她还没来得及嗔他什么为夫、为夫的胡乱说,也还来不及躲开他贴近的胸膛,就见赵袭拉起了她的柔荑,在她耳后轻声道:“气从太阴出,注手阳明,跟着我行气。”他在她身后环着她,欢儿本欲挣开,却突感双臂有两道温热直冲至她体内,赵袭助她调运内力,不断牵引,让她无法抗拒。 “记着,气随念转,遇弱则弱。”赵袭说到这,轻轻放出掌中蝶,小蝶儿在如绵轻柔的掌气中果然悠游自在。“奇经八脉畅通流转,遇强则强。看好!” 话落,赵袭陡然又牵起欢儿的柔荑,气经纤臂,集于掌心,倏地呼出。 但见彩蝶依然翩翩飞舞,而身旁飘落的竹叶竟应声顺势飞出,化为片片凌厉的刀叶,射向隐身林后的数人。 “呃!啊!疼……” 林间躲藏的数人瞬间捣着双眼,竹叶含劲带势,划得他们眼眸剧疼。 欢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赵袭徐徐在她耳后道:“娘子真聪颖,当下就学会了。” 欢儿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内力,她只是依样画葫芦,顺着赵袭的气势走。方才赵袭早已知晓林后有人埋伏,刻意附耳低语,告诉她“可别让旁人学去”。 贴在她身后的人言语举止占尽她便宜,然而她身不由己,像个娃娃任他摆布,却又不得不臣服在他幻化如神的气势中。 “这些人是……”欢儿启口欲问。 “嘘!别分心,别让这些小苍蝇坏了我俩今日的好兴致。”怎料赵袭压根不在乎那些人,再度指引着欢儿行气出式,片刻就见树上跌落数人、林后又倒下数人,不断传出哀号声。 赵袭一边指引,一边在她耳畔低语,只见欢儿越听双眸越是发亮,好似讶异、又好似明了的点着头。 赵袭悄声低语,带着欢儿次次出招,一推一挥间,埋伏之人接连倒地,赵袭却看也未看一眼,好似这些人根本不存在。 “都明白了吗?”他话中有话,只有欢儿听得懂。 欢儿回了神,吸了口气,看着翩然起舞的粉蝶,轻轻地点了点螓首。 林间敌人全数倒地,两人安然无恙,赵袭神态自若,附耳再言。“教娘子最后一招。” “还有?” 欢儿对她这“夫君”的身手及气度不得不佩服,林间之人来意不善,个个本欲出手加害他们俩,然而他却可以如此从容应对,甚且还同时教了她几招,欢儿已感震惊,未料还有后续。 “方才是行气出招,现在是点穴。”赵袭道。 “点穴?”她未及告诉他,点穴她早已会了,没想到她陡然“嗯”了一声后,霎时上半身动弹不得。 “蜻蜓点水有数种姿态,变化万千,点穴亦是。”赵袭朝她缓缓说道,再不怀好意地勾起她精巧的下颚。“你现在体内是否感到一阵温麻,有如水面涟漪,不断扩散?” 欢儿想点头,却赫然发现她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赵袭方才蓦然拂手,随意一点便困住了她,欢儿惊瞠美眸,他那带着邪气的面容竟越欺越近。 她欲张口说话,却无法出声,情急之下只有瞪大怒瞳,赵袭却毫不在意,任凭她目光再愠、面容再慌,他仍一味地欲使坏。 “娘子莫心急,穴道半刻便可解开,但为夫的要做点正事。” 赵袭话中的“正事”,便是勾起她宛如瓜子般小巧的脸蛋,垂下他不安好心的面容,一对蠢蠢欲动的唇办,瞬间封住了她欲语却无力的樱口。 “唔……” 欢儿无计可施,只能发出一点声响轻嗔抗拒,怎料赵袭却更加陶醉,吻着她不肯罢休。 欢儿心中能咒上的全咒上了,但见那无恶不做的恶徒垂下眼眸,一脸沉醉,状似享受,她只能暗骂在心头。 赵袭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点穴,欢儿越是使劲欲解开穴道,越是觉得全身酥麻无力,只能任凭他放肆欺凌,自己羞上眉梢。 “混……帐……”欢儿咿咿呜呜,喉中发出语焉不详的声音。 怎知越说这恶徒越故意,双唇徐徐移动,往欢儿的耳垂去。 林间只听见枝头鸟儿的叫声,赵袭的唇办和鸟语一同轻轻点在她耳畔,动弹不得的欢儿霎时羞红满面,心悸口干,身前之人一臂搂着她的纤腰,一手环上她的削肩,她全然无法抗拒,只得渐渐垂下眼睫,方调和的气息此刻全然放肆狂乱。 阳光洒落在林间,赵袭的吻点点落下,落在她的颈颊,落入她心头,光影交错间,欢儿乱了方寸。 “我的好娘子,委屈你了。”话虽如此,欢儿却不见他面有悔意,除了落下细吻,赵袭还不断在她耳旁呢喃低语,弄得欢儿酥痒难耐、面红耳赤,亟欲逃脱。 赵袭说完了话,欢儿遭点穴之处便渐渐松缓,最后她呼出一口气,终于解开了穴道。 她心神紊乱,娇容微喘,瞅着赵袭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欲怒却又作罢。 赵袭噙着浅笑,低首俯视他无计可施的欢儿,笑里含着深深的情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林间埋伏之人,乃镇西节度使秦恭所派,意欲趁赵袭只身出宫之际,在竹林间将他解决。虽此人是女儿秦芹喜爱之人,然而若当真让他查出了什么线索、握住了把柄,那么自己的大业将生波澜。 现今秦家在朝廷仍是一门忠将,秦恭需要这样的信任,好攻其不备。 但未料赵袭竟单独击退了所有人马,让秦恭为之震怒。 “好一个自幼享尽栽培的二皇子,你赵家今日能如此威风,可记得我秦家当初是如何尽心尽力?”他心火难平,再唤来手下。 “找时机告知秦芹,问出城中禁卫军动向,越明确越好。” “大人打算行动了?”属下问着。 秦恭面目深沉。“赵袭已知一二,大事不可拖延,若不先发制人,秦府将陷险境。” “是,小的这就派人和小姐联系。” “另外……当日在竹林中,可另有一位姑娘在?” “正是。”属下回道。 秦恭闻言眸光一闪。“这样更好……”说罢嘴角勾起骇人的弧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秦芹在宫中多时,大半时间都与太子妃在一起,她心系的二皇子赵袭整日不是不在宫中,便是大门深锁,不知在与何人密商什么事。 秦芹渐明白赵袭心中并无她,不时落寞地在太子妃寝宫中徘徊。 这日太子妃见秦芹对着窗外发愣,好声问道:“小芹,想什么?” 秦芹心绪起伏,却不形于色。“我的好姊姊,自你大婚后,都不见太子拨出时间陪陪你,整日不见人,这般将你冷落,你可过得快乐?” 太子妃温婉一笑。“事情非你所想那般,太子近日忙于国事,并不是有意冷落我。” “有什么事比大婚还重要?”秦芹目光转动,试图问出些什么。 爹爹几日前派人告知,赵袭多次出宫,只为会见一位民间姑娘,秦芹闻言失落至极,原来二皇子心中当真无她。 爹爹告诉她,若秦家取得天下,只要赵袭愿回心转意,娶她为妻,便可饶他一命。秦芹未能取得黄金锁成为太子妃,好在将来封后让秦家成为皇亲国戚,已感怅然。现在爹爹要她问出城中禁卫军调集状况,好配合他已取得的军机图,一举攻城夺得大权,秦芹只好点头答应。 太子妃见秦芹若有所思,当是秦芹为她不平,忙解释道:“近日太子要领城中禁卫军至城郊大规模演练,身系重责所以无法陪伴我,小芹莫要错怪他了。” “近日要到城郊演练……”秦芹喃喃重复了一遍。“真的吗?”她有些无意识的说着。若大批禁卫军不在皇城,那么就是爹爹攻城的大好时机,届时爹爹可否手握大权,那赵袭是否会娶她,就看她今日能否问出详情了。 她开始与太子妃攀谈,假意闲聊,越问越详细,太子妃视秦芹有如亲妹,话语间并无忌讳,就这样被秦芹利用,让她顺利套出了皇城军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多次晋见父皇,告知秦恭有贰心,然而只有江南千手怪盗一人为证,皇上并不采信。 他知道秦恭派人于林间袭击,必是知晓他已知悉此事,欲除之而后快,但事未达成,更让他形迹败露,秦恭必将加快行动。 既知秦恭必有动作,赵袭便召集侍从,与太子密商,两方斗智,看谁城府深、心思密。 “秦恭握有军机图,禁卫军如何编制、各队是谁领军,他一清二楚。”赵袭说着。“他能派人窃取军机,我们也能反将一军。” “二弟有何打算?也要盗取对方军机?” “非也。现在再盗任何东西已然不及,领军首重军心,我们就从此下手。请太子密传太医进宫一趟。” “太医?”太子不解。此事为何需要宫中太医? 赵袭笑而不语,转身招来所有侍从,秘派每人任务,轻声交代。“马上行事,不得有误。”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他再缓缓对太子解释道:“现在江山弭定、天下甫平,再兴战事非良计。若能不动干戈,收服秦恭,自是最好。” 他一一将计画详诉,太子闻言点头称是。“二弟当真足智多谋。还有,那秦芹已准备回秦府。” 赵袭点头道:“必是她爹的意思。若留在宫中,怕会成为我们的俘虏,以之要胁。她已完成她爹交代的任务,留在宫中非但无用,还可能坏事。” 太子笑道:“他爹心思再缜密,应料想不到,她也完成了你交办的任务。” 赵袭轻叹口气。“秦芹幼时单纯天真,可惜生在权贵之家,沾染利欲之心,和她爹爹越来越像。她多次望着太子妃身上的华衣和颈上的定情锁,对那皇后之位羡慕不已。” 太子问道:“但她对你素有情意,不是吗?” “她至宫中多日,我刻意不见她。一来断了她此念,二来明确让她知晓,我赵袭的美人镯要给谁,非他人能左右。” “秦芹既做不成皇后、又未能如愿嫁给心仪之人,她心中必然难受。”太子说着。 赵袭低吟道:“若只是难受便罢,由爱生恨才是可怕。此刻她对我必是爱恨交错,才会被她爹利用。” 说罢,赵袭仰首一叹。“情感恰如那美人镯,无论外观看起来多么朴实,质地清澈无瑕才是美。纵使欢儿再刁蛮爱作怪,也比秦芹可人百倍。” “欢儿?”太子不解。“是何人?”。 “将来会到宫里捣乱之人。”提及欢儿,赵袭勾起嘴角。 太子见二弟面泛喜色,心已意会。“可是二弟心上之人?” 赵袭点头,太子再问。“是哪家千金?何人之女?”言下之意,这名唤“欢儿”之人,应当要是名门之后、官家闺女。 赵袭徐徐说道:“太子何时见过哪位官家之女会捣乱作怪了?” “莫非二弟心仪之人是民间姑娘?” “喜爱一人,何须问身分。即便非名门之后,那又如何?”赵袭直截了当的说道,再肯定不过。“我赵袭爱了便是爱了。” 太子见状,却担忧道:“莫说父皇母后是否允许,宫中礼仪甚多,规矩不少,非官家之女恐无法熟悉习惯,亦无法坐上这皇子妃之位。” “太子何时见过我好好地待在宫中守规矩?规矩是人定的,连我都不爱被束缚了,又怎可能娶一个唯唯诺诺、安安分分的官家千金为妻?” “二弟当真非刁钻姑娘不爱?” “人生之趣就在于此,大哥不仅。” “到时宫中天翻地覆,我看你懂还是不懂。” “有我在,这小丫头无法作怪。” “看来你和那位姑娘已“交手”多次?” “正是。我可是次次让她栽跟斗,佩服得五体投地。”赵袭半开玩笑道。提到了欢儿,他脸庞尽是欣喜之色,语气转为轻松缓和。 “二弟。”太子拍了拍他的肩头。“依我看,被收服的人,是你。” 赵袭眉梢扬起,笑而不语。或许太子说得没错,欢儿确实让他动情,无论身处何处,都让他心系佳人,念念难忘。 他爱欢儿的各种姿态,百看不厌。她刁钻的模样、羞赧的神情,都教他细细回味,她沉思静默时美、愠怒嗔言时亦美,她有个性、有见地,他多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届时无论她想执手低语漫步林间,还是在宫中和他斗嘴嬉闹,再布个五行八卦阵要捉他,或拿个古玩珍品一同把玩,只要两人携手相伴,无论何地,她要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依她。如此日子岂不快哉?人生之趣无穷无尽。 赵袭了解欢儿,此刻她必在为往后生活烦恼不已。他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无限真诚,他将亲口告诉她不用忧心,他这“为夫的”早已为她想好一切,只要她肯点头嫁给他,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由她决定。 这是他对欢儿的宠爱,但不料再见欢儿之时,欢儿却已身陷险境。 第十章 欢儿在城外一边愁着往后日子该怎么过,一边想着回宫的那人一切可安好,两人何时能再相见。 从宫中回到秦府的秦芹,也正想着那二皇子心中之人,到底是谁? “是谁比我更好,让二皇子看都不看我一眼?”秦芹坐在房中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面容,不觉感叹。“我生得也算娇美,又是名门之后,自幼拜师学习琴棋书画,熟悉宫廷一切礼仪,为何姊姊可以得到、那姑娘可以得到的东西,我却一样也没有,落得这般落寞难受,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秦芹说着说着,目眶渐红。“莫怪我泄露军机给爹爹,终究只有他最疼我。”她思及赵袭。“当你不再是二皇子之时,就得听我的了。” 她无法得到后位,也无法得到赵袭的心,但只要等爹爹夺得大权、在万人之上时,或许就是她多年梦想可成真之日。 权势名位、情爱纠结,已经让秦芹昔日的单纯不再。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赵袭派出所有侍卫潜伏在秦家暗自集结的军队中,悄悄完成二皇子所交派的任务。然而身旁因此没有人保护的欢儿,却身陷危难。 月黑风高的一晚,在房里独自念着赵袭的欢儿,突然听见窗台外有脚步声,本以为是思念之人夜半出宫相会,便欣喜地开启房门迎接,未料站在门前的竟是不速之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秦府中,秦恭手下来报。“大人,一切准备就绪。明晚天黑无月、时辰合宜,是起事的好时机。” 秦恭请入夜观星象、占卜时辰,此等大事须天时地利人和,听闻属下此言,面容大喜,声音激昂。“好!就在明日,老夫亲领秦家军,夺下宫廷大位。” 他等待这日已久,往后终于可以不必再向人俯首称臣,待他越过无人护卫的皇池、坐上万人之上的皇位,他要赵家尝尝,愧对他秦家的后果。 翌日黄昏,夜幕低垂之际,秦府笼罩着一份不安蠢动的气息,城外调集的秦军密训多时,养兵千日,就待此刻。 秦恭换上一身战袍,宝刀系于腰问,秦芹亦束装整发,要和爹爹一同前去。 等到深夜时,果真天际一片漆黑,不见明月,秦家大军蠢蠢欲动,秦恭捻香朝拜,算好时辰,领军出发。 本应有禁卫军严守的皇城,当真与秦芹带回之消息雷同,只有三两小队巡守环绕,秦恭本料想今日必是干戈相见,血腥难免,却未料到在轻易解决驻守皇城仅有的些许禁军后,竟有如入无人之地,轻易闯关。 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当秦芹在一旁兴奋雀跃之时,秦恭疑心渐起,徐徐蹙上了眉,沉下了脸。 “莫非此空城计另有玄机?”事情太过顺利,让他更感不安,正当他心生疑窦之时,宫殿前数人现身。 赵袭的随从跃下皇城墙垣,抽刀相向。 “大胆老贼,速速弃械投降,可饶你秦家不死。”随从道。 秦恭定眼瞧了瞧,仰天大笑。“皇城果然无人,要你们几个小兵来护卫。” 这几人并非穿着禁卫军军服,想来那皇城禁军果然全在城外集训。虽此举荒唐可笑,但想必那赵家是认为天下太平、宫廷无事,才会如此轻率大意。 他对着眼前几人说道:“是你们弃械投降,老夫饶你们下死。” 侍卫们不再应对,他们身后走出一人。“秦恭,朝廷待你不薄,代代荣华享用不尽,今日这番行径,徒留你贪得无厌之名。” 赵袭从宫殿长梯上一步步走下,身着黄金盔甲,手持一剑,步伐从容,神态自若,瞵视昂藏,仿彿视秦家人马如无物。. 秦恭闻言仰首大笑。“今日就凭你们几人应战?”他哼了一声。“若非我秦家之力,你赵袭能住此华宫?”说罢,他往赵袭身后宫殿一望,就在今晚,他便能长躯直入,坐上皇位。 赵袭挺立于梯上,气定神闲,徐徐横下了手中剑,轻睨了秦恭一眼。“今晚就让你知晓,就凭我们几人,收服你便绰绰有余。”他压低嗓音,缓缓再言。“先祖虽是在马背上得天下,却也深知治国非单靠武将,当年虽解除众将兵权以杜后患,但赏赐之田地财帛一样也没少。” 说至此时,赵袭目光抛向秦恭身后的兵马,意有所指。“前唐亡于藩镇割据,天下四分五裂,百姓困顿流离。殷鉴不远,若我大宋赵家未学得教训,才是愚蠢。当年携手共取江山,为的不就是后代子孙能安康度日?” 赵袭言出之际,秦家兵马微微蠢动,他再凝视着秦恭道:“马上逞英雄、得天下固然了得,但若我赵家只有这点本事取天下,何以治国多年?你秦恭太小觑他人能耐,终将注定你的失败。” 赵袭一席话不卑不亢,无畏无惧,面对长驱而入的秦家兵马,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骑在马上的秦芹看得发愣,而秦恭则微微不安。 “我大批军马已至宫内,你还不知死活?”秦恭提气高声说话,除了安定后方军心,也要压下自己心头些许的彷徨,当下绝不能自乱阵脚。 未料此言一出,赵袭嘴角微微噙上一笑。“你确定是你的大批军马?”他话中有话,目光睥睨,随即昂首扬声,对后方秦军放声言道:“叛国老贼有何值得追随的?弄不好身败名裂、祸延九族,现世道太平,百业盛兴,是想得一亩良田、一铺小店安居度日,或是四肢百脉剧痛一辈子,诸位往后的日子,存于一念之间。” 赵袭此话一出,秦恭面容陡沉,他竟对秦家军喊话?且不管他说了什么四肢百脉剧痛的话,军心不可失,万不可再让他说下去。秦恭大呼一声,如雷咆哮。“给我拿下这猖狂小徒!弓箭手,瞄准!” 顿时一声声拉弓声响,箭在弦上。却见赵袭不慌不忙,竟也徐徐道:“瞄准这老贼。” 顿时,只见宫殿四墙之后陡然冒出一排排皇城禁卫军,个个拉满弓弦,由上而下,箭头对着秦恭。 赵袭瞥见秦恭目中闪过的一丝惊愕,从容说道:“我说过,对付你无须动用重兵。”他头一扬,霍地单手抽出长剑,凌空一挥,呼啸之声犹如飞龙低吟,回绕梁柱之间,大动秦军军心。 长剑直指向秦恭,赵袭面容沉定,黑眸黝深,对着秦恭身后的弓箭手道:“你们瞄准这老贼。” 秦恭正想赵袭是心神错乱,竟对自己的军队下令,还是另有伏兵他不知,却在赫然回首之际,发现他军队中的弓箭手竟瞄准了自己! “你们做什么?!”他大喝,却见众人无动于衷。 赵袭嘴角扬出一笑,听见领军之人对秦恭道:“二皇子所言有理,我等已归附朝廷,不再乱事。” “胡说什么!”秦恭大怒,却见赵袭对此好似早巳了然,微微点头。 早在军图、玉镯双双失窃之时,赵袭便开始推想何人对赵家心有不满、暗想取代,何人又只要玉镯、军机图,不要黄金锁和喝令众兵的兵符。 秦恭在城郊暗养自己兵马的事他早有耳闻,秦芹爱慕虚荣妄想称后,无法如愿便再回头想藉情爱攀附自己,此举均早已让他对秦家生疑。在抓到江南怪盗,并用计让他吐出实情后,赵袭更深信自己的推敲无误。 他多次出宫,除了与欢儿相会之外,更暗中率人调查秦军状况。秦家军马除秦恭的心腹外,其余人马皆由各地村夫乡民招募而至。这些人性情纯朴,秦恭诱之以利,告知若协助他取得大权,未来子孙将不愁富贵。 既然这些人为此而来,赵袭在不想大动兵卒之时,便以相同之道还治其身。 他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先暗遣侍卫混入秦军中放话,表明宫廷已知悉此事,弄得军心不安,再告知若自首则从宽量刑,执迷不悟者后果自负。 随后赵袭召来太医,调制密药混入秦军粮食中。 出发之前,秦军食入混和毒药的一餐后,开始头晕目眩、四肢百脉剧痛,过了一夜之后虽痊愈,但此时潜入之侍从再放话,表明这只是皇朝的小小示警,归附的奉上解药,余毒尽解,且前罪不究,子孙九族无恙,反之,宫廷内已备妥大批精兵应战,秦军胜算渺茫。 此刻,秦恭回头怒视自己的弓箭手,殊不知赵袭早已撼动秦家军心,亦在皇城埋好重兵,利用秦芹放出假消息,诱敌人阱。 数百枝利箭朝向自己,有皇军也有自己人,秦恭转回头看着秦芹,秦芹忙摇首道:“我真的不知,是太子妃告诉我禁卫军出城集训了。” “你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愚蠢!”秦恭大斥。 赵袭有备而来,空城计是假,不动千戈降敌是真,眼见秦军顺利阵前倒戈,皇城不染血腥,是他最终目的。 秦芹目眶含泪,不知自己竟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眼见爹爹的人马纷纷放下刀剑盾矛,不管是怕了那毒药也好,还是真的觉得赵袭的话有理,她懊恼羞怒,失声一喊。“把那女人带上来!” 既然赵袭这般不念旧情,对她无意之外还利用她假传城中无人消息,让爹爹颜面尽失,大势将去,她也无须再心软。 赵袭闻言双眉一拧,心头一凛,秦芹好似万念俱灰,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倏地,他看见心头唯一挂念之人,落在秦芹手中。 欢儿那夜敞开了房门,来者不是赵袭,却是妒忌伤心的秦芹派出之人。 赵袭看着欢儿,眸光坚定。他扬首对秦芹道:“这就是我不娶你的原因。” 秦芹泪诉。“你说什么?” “父皇一再要我与秦家缔结姻缘,自始至终他仍相信秦恭忠诚、秦芹可人,即便我再三禀明父皇秦恭早有贰心、秦芹不再单纯,父皇始终不愿相信。”赵袭话语中透着寒意,接着微微侧首对着宫内说道:“父皇母后既已将美人镯赐予儿臣、全权交付,我自当慎选心地纯良之女子入宫为妃,何人适合,儿臣自有方寸,如此父皂可知儿臣用心?” 听闻此话,便知殿内有谁,赵袭今旦让父皇亲眼看见,往日他所言不假,判断无误,他没有诬陷秦恭,不娶秦芹更有原由。 秦芹见赵袭早巳算计一切,对自己毫无眷恋,羞怒之余心有不甘,横起一剑便往被俘来的欢儿身上刺去。 “赵袭,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她的剑抵着欢儿下颚。 赵袭见状,声若寒潭。“你若敢动欢儿一根头发,我会要你加倍奉还。” “人在我手上,你还敢这般狂妄?” “我赵袭若不狂妄,就不配姓赵。”他说得笃定,在场众人听了汗毛竖起。 一旁始终不语的欢儿,见她的“龙承依”身披黄金战袍,大器凛然,王者之风油然而生,不由得想起往日两人相处时他一言一行,现在想来,他对自己是尽卸心房,毫无架子。 就不知,往后他是否依然如故,两人是否依然能嘻笑度日。 恼羞成怒的秦芹将剑一横,横上欢儿白皙的玉颈,对她怒声道:“难道你都不怕?” 欢儿徐徐垂下眼睫。“秦姑娘,感情之事勉强不得,劝你放下心头之恨。” “不用你多言!”人都被架来这,竟还对她说这种话,秦芹恼怒攻心,一把握住欢儿手上的美人镯。 玉镯脱出欢儿之手,赵袭目光更冽,秦芹声音哽咽。“现在这镯在我手上,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是要娶这女人?” “把玉镯还给欢儿。“赵袭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着,听得欢儿心头一阵悸动。 秦芹顿失一切,没有了爹爹说的权势大位,失去了对赵袭的期望,年纪尚轻的她承受不住,心绪大乱,拿着玉镯大喊。“有此镯就可成为二皇子妃,不是吗?” 赵袭冷笑一声,看着已失神的秦芹道:“纵使无此镯,我依然只娶欢儿。”他眸光沉定地抛向欢儿,欢儿对上他的目光,瞬间感受到无尽的暖意,涌人心头。原来,这美人镯当真意义非凡,而他话中之意,早巳认定这镯子是她的了。 赵袭再对秦芹道:“美人镯内藏无穷奥秘,蕴含千年天地精华,须由心地纯良的女子佩戴,方能相辅相成,造就女子与玉镯之美。今日你秦芹心中只有名利,就算让你戴上,也无法发挥玉镯灵气。” 欢儿听着,才知道这玉镯果真不简单,难怪她戴上后身心倍感舒畅、那粉蝶也总爱围绕身边,不过她早已不在乎,此刻赵袭目中情意,才是天地最动人之气。 秦芹心碎,失声言道:“既然你无情在先,便休怪我无义。今日我就让你后侮所作所为!”她长剑再一架,对他喊道:“叫你的人通通放下弓箭,否则你这心上人马上……啊!” 秦芹话末说完,就听见“呼”的一声,欢儿竟出一掌,推开她手中镯。 秦芹未料被剑架上颈子的人还敢这般出手,霎时手中没握紧的玉镯就要松脱,摇摇欲坠。 “欢儿,气从太阴出,注手阳明,遇弱则弱,记得吗?”赵袭眉目一扬,对着欢儿道。欢儿哪用得着他提点,早巳趁秦芹分心之际身子一低,避过长剑,柔和之气顿出,稳稳盈住就要落地的玉镯,就像当日赵袭握住那林中蝴蝶一般。 当日他教她的,她可一点也没忘,通通学起来了。 “别管那镯了,快来我身边。”赵袭喊道。 当日,他在竹林教她武艺之时,在她耳边呢喃的,便是皇城之事。他告诉欢儿近日他必须派出所有侍从混入秦军施药放话,却怕秦家若知道欢儿与自己的关系,对她不利。他告诉欢儿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欢儿听进心底。 此刻只见她握住了玉镯,漾出一笑对他道:“怎可不管,你可因为这镯说我是贼呢!”欢儿面无惧色,她早有准备,见秦芹心神紊乱,陡然起身再击一掌,掌心透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奇经八脉畅通流转,遇强则强,对吧?” 她心底明白,这力量是赵袭给的。 她的“夫君”,无论何时何地,望着她的眼神,依然一样。他贵为皇子,自己只是他偶遇的一位民间姑娘,他却在这宫廷之上,众人面前,朗声说道欲娶之人必是她。 欢儿纤臂带着赵袭教她的功夫,趁秦芹来不及反应之时,迅速起身出掌。秦芹大骇,本欲再朝欢儿刺出手中之剑,却见欢儿不但迅速闪过了她的攻击,更倏地“当”了一声,以双指弹向长剑。秦芹当下震愕不已,不知是何力道将她手臂震得发麻,不觉松开了手,长剑匡啷落地。 赵袭见状,马上跃上前,陡然使出手中剑,无物可挡的秦芹瞬间颈前一寒,换她成了被俘之人。 赵袭却瞧也未瞧她一眼,直对欢儿道:“这招你也学会了?”当日在竹林是他弹出一指,震得欢儿无力酥麻,没料到这小丫头有样学样,虽须以两指才足力道,却也悟性极高,现学现卖。 欢儿面带笑意道:“当然!可不是只有你会使心机。” 两人一言一语,默契尽在这一来一往之间,旁若无人,瞧得秦芹一阵心痛。 “也罢!这世间还有何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两人默契相连,身手如此之快,不但爹爹没来得及救她,她也无法反应。现在赵袭给她的只有横在眼前的一把长剑,她还有什么好企盼? 欢儿眼角余光瞥向秦芹,她知道女孩家的心思,在秦芹欺近那剑欲自刎之时,放声对赵袭道:“快点她穴!” 赵袭见欢儿目光微移,便知晓她要说什么,他头也没回,蓦然拂手,霎时秦芹停在剑前,动弹不得。 秦芹被点住了穴,秦恭见自己策画多时的计谋在一夕间瓦解,众兵叛变、女儿被俘,自己是万箭的目标,不禁仰天长啸,未料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场。 “秦恭,念你秦家开国有功,饶你和秦芹不死。”赵袭喝令众人。“将此人拿下提入大牢,听候发落!” 秦恭及心腹本欲再做最后困斗,见赵袭长剑抵上秦芹,城上弓箭手只待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秦恭心念俱灰,对天咆哮不已,随即被人架走。 赵袭工于心计、善用谋略,未费一兵一卒,用计涣散其军心,引其踏入虎穴不自知,更让父皇深切明白,他并未诬陷秦家,也免除了一场干戈。 他回首牵起欢儿,温言道:“走吧!” “去哪?” “跟我入大殿。” “现在?”欢儿知道里头有谁。 “民间不是常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是现在是何时?” 欢儿不知道现在她这“夫君”怎还有心思开玩笑,那大队人马还没尽退,他怎好似没发生什么事般的自在。 不过,他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丑媳妇?我哪里丑了!”女孩家谁肯让人这样说。 赵袭侧着首,脸上噙着笑:“所以说你是媳妇没错喽?” “你!”她又中计。 “别气了,整整衣裳,跟我入殿。” “这……”欢儿心中未有准备,踌躇不前。“我……这事得先问问我爹娘。”她不知该拿什么理由来搪塞。 “你何时听过你爹娘的话了?” “你又知道了?”她说得心虚极了。 赵袭见她面带羞涩,存心逗她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子也敢打?” “嘘!你小声点行吗?”欢儿瞅了他一眼。“这里可是皇宫大殿,你别开玩笑了。” “这儿是皇城,以后也是你的家,既然是自己家,自在点又何妨?”赵袭知道欢儿这几日在为何事烦恼,伸出手亲匿地拧了拧她的小鼻。“不用拘束,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往后我的宫殿会变成何种恐怖的模样了。” “会变何样?”欢儿推开了他的手,却报以一笑。 “会天翻地覆。”他又点了点她的秀额,语气却尽是宠溺。 欢儿突然想起一事。“喔!对了,我要学那个蜻蜓点水。” “什么蜻蜓点水?” “就是你说的点穴法啊!你不是说蜻蜓点水姿态万千,点穴手法也是一样。”她刚刚瞧见赵袭头也不回,竟可轻易地让秦芹动弹不得,让她好生羡慕。 赵袭明了她说的是何事,却勾起不明笑意。“蜻蜓点水是吗?现在就教你。” 话落就见赵袭蓦然低首,火速地在她的朱唇上印上自己的吻。 “这就是蜻蜓点水第一式。”他抬起首,说得不慌不忙。 欢儿左顾右盼,低眉含羞,这儿可是皇城,四周都是人,他竟敢这么无礼。“你真放肆!”她忙低嗔,双唇温润,娇颦如霞。 “往后还有更放肆的。”他牵起欢儿,扣上十指。“何时帮我生个小皇子?” 欢儿瞧他越说越远,瞥了他.一眼嗔道:“要是生了个小皇子,我定告诉他,他爹爹贵为二皇子,却让人当街赏了个耳刮子。” 赵袭闻一言呵呵笑开,是了,这就是他的欢儿,有此佳人在皇城,他何愁深宫大殿内枯燥沉闷,何愁此生不乐? 携着欢儿,赵袭一阶阶地走上台阶,欢儿虽不知那殿中之人会怎么看待自己,也不知往后的日子她习不习惯,但赵袭紧紧扣住她的掌心,不让她胆怯,回首前尘往事,欢儿终于知晓以往自己为何会若有所失,此刻又为何倍感踏实了。 娘说得对,这有情郎,比无价宝更珍贵。 欢儿整了整衣裳,再盘起如云青丝,漾起笑靥,拾起螓首、绽开蛾眉,朝大殿走去。她的夫君说得对,莫管他人如何看,他既然就爱她金欢儿,那么自己又有何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数日后,金家大门前挤满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我说……金老,你们家二姑娘是做了什么大买卖?这些东西……”邻人指指点点,金家从大厅到前院被满满的贺礼珍物占得空无一位。 “这、这些是小女的聘礼。”金开来满身大汗,没想到那“龙公子”竟是当今 二皇子,他一面看着一件件不断搬进屋内的名贵珍品,一面拿着布巾拭汗。“我就说嘛!那公子看来贵气不凡,我早说他绝不是一般买卖人家。”金开来说得气喘吁吁。 这么大的阵仗他这老实人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就听见小女儿喜儿说道:“爹爹你别放马后炮了。” 林月娘忙着招呼搬来礼品的侍从,一面听着街坊道:“什么?金欢儿要嫁人了呀?怎么可能,那丫头不是总把提亲之人整得凄惨兮兮?她是京城里出名的貌美,也是出了名的刁钻,是哪家公子有此“福气”?” 最后两字一出口,就听见另一人忙捣着他嘴。“嘘!你没听说吗?金欢儿是嫁入宫了。” “嫁入……皇宫里?”邻居们瞪大眼睛。“当今皇上年逾半百,她还要入宫为妃?”那泼辣的金欢儿何时这么想不开了? “她不是嫁给皇上,是嫁皇帝老子的儿子,嫁给二、皇、子。”旁人纠正着,那人瞠目结舌,只听见几个字进出口。 “那二皇子的宫殿……岂不是要遭殃了?” 赵袭至金家下了聘,莫说金家两老又惊又惧,连邻人街坊都议论纷纷。那送至金家的聘礼可真应了金开来“金山银山开门即来”之名,堂堂当今二皇子为寻遭窃玉镯,竟寻得美人归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看来那街头戏台上,又有新的戏码可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宫廷里,欢儿未着华服贵衣,素净的脸蛋薄施脂粉,却让远远瞧着的赵袭如痴如醉。 欢儿正看着一幅字,口中喃喃念着。“美人相形镯见拙,佳人欢颜入心中。这字是怎么写的,怎会如此苍劲有力?” 她细细收藏着这幅画纸,青葱玉指抚了抚上头的字迹,好生爱惜。宫里什么稀世珍宝没有,她却独爱端详这幅字。 “大瞻小贼,又在瞧什么?”远远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话语,欢儿头也没抬,随意拾起一旁毛笔,“咻”一声飞射过去。 肯定是那整日找她麻烦的夫君,又借故要来逗弄她。 赵袭“唰”一声合起手中玉扇,横向飞来之笔,霎时只见毛笔绕着玉扇旋了两圈,潇洒落入他手。“这点小伎俩还敢造次?”话落竖起毛笔,欺向欢儿身后。“这么喜爱为夫的字迹,要不我多教教你写字?” 欢儿手肘陡然向后一推,嚷嚷道:“黄鼠狼,不用你好心。” “为夫的有名有姓,你怎么成天叫我黄鼠狼?” “你不也成天喊我小贼?” “你是偷了我的东西。”赵袭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手擒住了欢儿手肘。“心都被你窃走了。” “黄鼠狼,放开我。” “偏不。”这话赵袭刻意在她耳后说着。 “不就是个玉镯,还你就是。” “来不及了。玉镯我不要了,我要你给别的。” “什么别的?”欢儿末加理会,倏地扬起柔荑,朝赵袭身穴点去。“我点!” “未中!”赵袭一闪。 “我再点!” “小心你的下盘。” “唉呦!” 欢儿被硬生生绊倒,两人“缠斗”之声传出宫外。 “我的好娘子可有摔着?”赵袭假意欲扶起欢儿,却趁机抚上她的纤腰。“资质不佳,教了那么多回点穴之法还是不会。” “看这次中不中!”欢儿腰间一侧,再向他胸膛点去。 这回她可看准了,力道也恰如其分,但为何他还活动自如? “为夫的若只有这几样本领,怎镇得住你这小丫头?” “你真是狡猾奸诈,留了那么多手不教我。” “我要你给我生个娃儿,你又是何时听进耳中了?” “娃娃哪是说生就生的,你生给我看!” “是吗?”他扬起眉。“要不现在就来试试。” “你这恶徒,走开啦!” 大白天的欢儿哪肯听他说这些“无耻下流”的话,一个旋身顺势抽出赵袭佩剑欲抵挡,赵袭不慌不忙再挥起玉扇应战,两人就在宫殿中大战起来,让前来探望的太子和太子妃愣在宫殿外。 里头一阵“厮杀”之声,怎不见侍卫们进屋护主? “怎不进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里头声响越来越大,太子妃忧心问着。 “禀太子妃,这……是正常之事、正常之事。” “打成这样是正常之事?!”太子扬声,不可置信地问着。 “禀太子,主子他们是正在……切磋武艺,莫担心、莫担心。”这等事侍从们也不知从何解释。 “他们平日都是如此?” “这是……主子们的相处之道。” 里头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绝于耳,在礼教严谨的宫廷里甚是不寻常,不过赵袭从不为此改变什么,他再欺上欢儿肩头。 “娃娃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赵小欢。” “听你胡言。”她忙闪躲。 “我那赵寻欢的名字不就是你起的?”赵袭说着,展开笑容。“起得好,自寻得你后,我日日欢喜,这美人镯,当真给我带了位美若天仙的娘子。” 他凝着欢儿,深情脉脉,执起她的手,准备再与她大战好几回合去。 无论宫内宫外,他俩过着与往日无异的日子,无拘无东,尽情自在。美人镯闪耀着质朴光芒,映着这对有情之人,这无意落入欢儿手中的皇室玉镯,赵袭不再取回,天意如此安排,他欣然接受,自此与欢儿欢喜度日。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皇城三杰】套书其他精采的爱情故事,请看爱表现090季洁《无良宰相》、091佟月《铁齿将军》。 2.敬请期待谷萱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