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咸鱼贵妃升职记》 第一章 我本来就不是高向菀 “格格,这粥虽是寡淡了些,可您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怄气啊,好歹将就吃几口吧。” 花月苦口婆心地对床榻上用被子捆得像个蚕蛹一样的人儿劝道。 良久,那被窝才动了动,随即钻出一个脑袋瓜来。 那是一副极清秀好看的容颜,由于闷在被窝里甚久,脸蛋似染上胭脂,明眸善睐,煞是娇艳。 “就这几口稀粥吃与不吃有什么区别?”高向菀哼唧道。吃了她还得费事地多跑几趟茅房呢。 高向菀是越想越来气啊。 想她身为二十一世纪小有名气的美食家,一朝穿越,竟然成了雍正帝的四阿哥弘历潜邸的使女(也称作格格)。 要说,高向菀也是倒霉。 她是在弘历的嫡福晋进府后的第二天被抬进府的。 嫡福晋富察氏才貌出众,家世显赫,自然一进府就深得弘历厚待。 珠玉在前,高向菀这个从后门抬进来的小妾瞬间就被秒成小透明。 弘历似乎都没注意还有她这个高氏格格进了府呢。 她都进府一个多月了,他一次都没踏进过她居住的梨花院。 主子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人,下人们自是不会待见。 连带着伙食的质量也大打折扣。 前些日子还能见着荤腥,高向菀便也无所谓,可这两日都成清汤白粥了。 作为一个吃货,这她就不能忍了。 本以为当个咸鱼小主,不争不抢就能安躺永享荣华富贵,却不想才一个月她就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看来她得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不能坐以待毙了。 但眼下,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 “今天我必须海吃一顿。”高向菀打定主意猛地就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格格,您要作甚?”花月惊讶地看着她下床麻利穿衣裳。 “去福晋那儿。”高向菀说完已穿戴整齐迈出屋了。 “吓?格格……您,您确定福晋会留您用膳吗?” 不是花月想打击她,实在是她一个还未承宠的格格,人家福晋未必会看得上她啊。 “瞎说什么,我看着像是蹭饭的人吗?”高向菀白了花月一眼。 她又不是没钱,只要出了这府邸,外头吃香的喝辣的有的是。都饿了好几天了,今个儿说什么她也要出去胡吃海喝一顿。 大清朝的京城美食佳肴,姑奶奶我来了。 花月看着一阵风似飞出去的主子,急忙小跑跟了上去。 春棠阁。 “你想出府?” “是的,福晋。”高向菀福了福身才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女子。 这位富察氏年仅十六,比原主大一岁,却已生得端庄沉稳,年纪轻轻眉宇间便透着一股淡定从容之色。 “为何?”她简单问道。 “是这样的,承蒙圣恩得以进府,婢妾不胜感激,曾与母亲一同到寺庙为四爷上香祈福,当时寺中高僧告诫,需待月满之日再去还愿,方可功德圆满。”高向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今日正是一个月之限,还请福晋恩准婢妾前去还愿。” 听闻这位福晋极为贤惠,事事皆以四阿哥为先,她打着为他祈福的旗号,就不信她不放人。 福晋抬眸看了一眼容貌姣好的高向菀,心叹道,如此姿色却没能承宠,心中着急,想设法引起四爷的注意也算常情。 身为福晋她必须宽容大度,容下其他侍妾对四爷的殷勤示好,这是她身为正妻该有的气度。 况且为四爷祈福本也是好事。 如此一想,她便道:“既是为四爷祈福,那你便去吧。切记早去早回,莫要在外多逗留便是。” 高向菀全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听她答应,连忙开心应道:“是,福晋。” 得到福晋的恩准,她很顺利地出了府邸。 …… 天香楼的雅座上。 花月看着面前那桌满满当当的菜和撸了衣袖就要大快朵颐的高向菀,至今未回过神。 “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来吃啊。”高向菀向花月招手。 “格格……您打着为主子爷祈福的旗号来这儿吃喝,若是让福晋知道了,罪名可不小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高向菀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她总不至于跑寺庙去问咱们有没有上香祈福吧?再说了,京城这么多寺庙,她哪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可是……” “哎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就你家主子我这不受宠的侍妾,就算我们今日不回府,人家也懒得管我们死活呢,更别说只是吃个饭了。”高向菀不耐烦地塞了个鸡腿到花月口中堵住她的嘴。 “可万一让人碰见了呢?” 花月拿下嘴里的鸡腿,还是一脸不放心。 “啧,我跟你家四阿哥同一屋檐下整整一个月都不曾碰见一面,就这几率,在外面吃个饭能碰见谁?” 高向菀不以为然,按她上班摸鱼从未露馅的经验来看,她是不可能这么背的。 见花月食不知味的样子,她叹口气,安抚道:“老板不是说了吗,二楼雅座现在就只有我们这一桌客人,而且午膳都快收市了,谁会看见我们?” 这时,邻厢雅座里头的侍卫低头看向一个坐姿优雅的俊朗男子。 “四爷,这……” 桌前的弘历轻轻抬手制止了他,随即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听着邻桌的动静。 不一会,那边又传来了谈话声。 “格格,要不,用完午膳,我们还是去庙里上个香吧。”花月放下筷子,看着埋头苦干的主子。 “神明这种神圣的东西是不能冒犯的,您既然说了要给主子爷祈福,那咱还是去一趟的好。” “不用,你家四爷可是……总之他是个不一般的人物,用不着别人给他祈福,他自有菩萨保佑的。”高向菀吃着菜,头也不抬道。 人家可是真龙天子,未来的九五至尊,哪还用得着她祈福。 听了这话,弘历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面露疑惑。 她如何知道自己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 那头又传来了声音。 “格格,我……觉得您与以前不一样了。”花月看着吃相略显狼吞虎噎的高向菀说道。 “切,我本来就不是高向菀。” 心思全在菜肴上的高向菀脱口而出却立马意识到说漏嘴,一抬头就看见花月嘴里塞着一个藕片,惊愕地望着她。? 第二章 这架势看着可不像是来宠幸她的 “格格您,您,您胡说什么呢?”花月极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从小看到大的秀丽面容,似在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高向菀美目一转,啪地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可是四阿哥弘历的格格,自然不是原来的高向菀了。” 哦,原来是这意思啊,花月松口气。 “格格您知道就好。眼下咱们在府中处境不佳,您还是得想法子得到主子爷的宠爱才好,毕竟您以后在府中的日子和家中的门楣可都得依仗主子爷的。” 花月看着她每天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捣鼓花草就愁心。 “奴婢可是听说了,咱们主子爷可是个长得极俊的人……” “艾玛,这种奉承的话你也信?就他这个身份地位,就算他长的是一张驴脸,别人不也得捂着良心说他貌若潘安啊。” 高向菀这话一出,不但花月呆住了,就连邻桌的弘历也脸色一僵。 愣了几秒之后,他才讪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一张驴脸吗? 他默默抬头一脸询问地看向身边的贴身侍卫陈良。 陈良看着自家主子那张俊朗的脸,也是一脸怔愣。 “赶紧吃,吃完我们得回去了。”高向菀说道。第一次出来摸鱼,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高向菀? 弘历微眯双眼睨着那扇隔在雅座之间厚重的屏风,俊脸上神色不明,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一炷香之后。 弘历临窗看着二楼楼梯处慢慢走下去的两名女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一身芙蓉色衣裳,身姿窈窕婀娜,没走几步,她就转过头跟后面的丫鬟说着话,顾盼之间,明眸皓齿,娇俏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让人心神荡漾。 她就是自己的格格高氏? 胆子不小啊,敢拿他当挡箭牌出府快活。 这便罢了,竟还敢口出狂言诋毁他的容貌? 看着那抹倩影脚步轻扬地离开,弘历眸色深了几分。 …… 如高向菀所言,她们回到梨花院之后直到晚上也没见谁过问过她们什么。 这下花月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中午大搓了一顿,挺撑的,晚上高向菀不吵不闹地吃下一晚白粥之后便美滋滋地准备早早歇息了。 “四爷到——” 她刚准备进内室,门外就传来了通传。 不是吧,这个时候来? 不同于花月的一脸中彩票样儿,高向菀甚至还微微皱了皱眉,感觉就像是快要下班了却还要应付老板的烦闷。 外头的宫女和花月纷纷跪下请安之际,一个矫健英挺的身影便迈了进屋。 “妾身给四爷请安。”高向菀只好麻利上前福身行礼。 弘历站定在她面前,目光自下而上地看着她,最后目光停在了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 “不必多礼。”他摆手道。声音磁性好听,引得高向菀心中微微一动。 “谢四爷。”她站直身子才抬眸看向他。 迎上那双深邃有神的星眸,高向菀不由一愣。 对于历史课成绩不太好的她来说,对乾隆帝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代明君”和“妃嫔众多”这样的认知上。 至于长什么样,那历史书上没说。 她刚进府的时候也曾深深好奇过他的长相,但长达一个月见不着人,那份好奇早就磨灭了。 反正他又不来找自己,她自然不会在意他长得是好是丑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丰神俊朗的一个男子。 那身琥珀色袍褂衬得他身长如玉,优雅矜贵,剑眉星目,薄唇紧抿透着几分冷肃,给他平添了一份无形的威严。 啧啧,年仅十七就有这等气派,不愧是未来的帝王啊。 “怎么这般看着我?”弘历看着神色古怪的她。 高向菀骤然回神,猛地发现他目光有些冷,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敛下眉眼,一副惶恐无措的神色,道: “妾身第一次见爷,妾身从未见过长得像爷这么俊的男子,以为见着仙人了,一时欣喜才慌了神,还请爷恕罪。” 她想着,阿谀奉承的话嘛,定是这些皇子龙孙最喜欢听的了。 却不料弘历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我还当你是以为见着了驴脸呢。” 吓? 高向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位爷……是对自己的样貌有什么误解吗?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弘历没理会她,径直上前撩袍落座。 这时机灵的花月已经给他奉了茶,弘历便端起茶盏,把高向菀晾在一旁径直品茶去了。 “……”高向菀瞬间搞不懂他来干嘛了。 这架势看着可不像是来宠幸她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这人……有病? “近一个月事务繁忙,我没能抽身过来看你,你可有怨言?”弘历忽然问道。 “爷心系社稷,乃百姓之福,妾身只会深感自豪,怎会有怨言呢。” 高向菀连忙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姿态。 虽然他长在自己的审美观上了,但她可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宫斗,所以也不想对他起贼心。 正所谓红颜祸水,她安安分分做个小透明挺好的。 “高格格如此深明大义实属难得。”弘历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白天也不知道是谁抱怨说自己不受宠的。 搁下茶盏,他忽道:“我听福晋说你今日去寺庙给我上香祈福?” 闻言,高向菀和花月同时一个趔趄。 “……是的。”高向菀有些心虚地挤出一个笑容,这种小事也能传到他耳中? “嗯,去的哪个寺庙?” 花月倒抽一口凉气,紧张地看向高向菀。 他这么一问,倒真是难住高向菀了。 事关,她压根不知道京城有哪些寺庙,想蒙人她也报不出个名号来。 “嗯?”弘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瘪的样子。这女人,都敢拿他当借口了,难道连个谎都不会圆? “去的是……” “回主子爷,格格去的是洪佛寺。”花月立马跪下来答道,声音微微颤抖。 “对,洪佛寺。”高向菀差点就要立马回头给花月一个大大的赞了。 “洪佛寺?”弘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高向菀毫不心虚地猛点头。 “很好。” 弘历一副甚为满意的样子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我听说……在洪佛寺还愿之后信徒需斋戒一个月以示诚心的,是吗?” “……”吓,还有这事? 高向菀登时傻眼了。 第三章 高格格这个月斋戒 高向菀咬着牙偷偷侧目给了花月一个哀怨的眼神。 大姐,你说哪个寺庙不行啊,怎么就偏偏挑中个要斋戒的。 她正愁着该怎么解决眼前这伙食不好的问题呢,这下直接给她整一出一个月的斋戒,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怎么,不是?”弘历抬眸睨视着她。 “确实如此。”高向菀咬着后槽牙,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应道。 “那就辛苦高格格了。”弘历慢条斯理地回以一笑。 只是高向菀总觉得那个笑容里仿佛带着一丝……报复的意味。 是她眼花吗?她没得罪他吧? “高格格蕙质兰心,温柔体贴,单是祈福这份心意便是功德一件。”弘历说完高声朝门外喊道:“小德子。” “奴才在。”他的贴身太监小德子听到传唤,立马应声而进。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手捧精致托盘的小太监。 托盘上盖着一方帕子,看不见里头的东西。 “格格,这是四爷赏赐给您的礼物。”小德子上前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赏赐给我的?”高向菀蓦地回头看向弘历,眼里是掩盖不下的喜悦。 “这……该不会是金银珠宝吧?” 弘历闻言轻笑一声,随即起身走进太监身边。 “金银珠宝岂能衬得起你的气质?爷要送你的……是这个。”说着他便掀开了托盘上的帕子。 帕子移开,一个寸许的白玉珠子露了出来,通体透亮,隐隐发着绿色光芒,光彩夺目。 “这是……”高向菀杏眼圆瞪,直勾勾盯着珠子,激动得声音微颤。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吧? 她顿时惊喜若狂,这可是比金银珠宝值钱多了。 “这颗夜明珠可是西方国家进贡的宝物,整个紫禁城可独这一份呢。“小德子对着两眼放光的高向菀说道,言语间尽是你可得盛宠了的表情。 独一份? “这真的是……送给我?”高向菀难以置信地望着弘历,这也太土豪了吧,她就随便说说给他上香祈福而已,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美玉自当配美人。”弘历负手看着她,话虽赞扬,语气却古怪。 当然这时高向菀也没太注意他的态度。 上辈子加班加点省吃俭用却连个碎钻都买不起的她,忽然得到一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时她激动得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揣测别人的心思,她只觉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好一会她才强压住那颗狂跳的心,装出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客套道:“能为四爷祈福是妾身的福分,乃分内之事,怎么好意思收爷如此贵重的礼物……这,这妾身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弘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不,你应该受着的。” “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高向菀说完立马示意花月上前收礼。慢了她是真怕他改变主意不送了。 “今夜还有要务处理,我就不陪你了,改日我再过来。”弘历对她说道。 高向菀闻言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了。 得了赏赐还不用陪睡,这是多好的事啊。 “正事要紧,妾身明白。”高向菀努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小失望。 “对了。”弘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小德子道:“你去膳房通知一声,高格格这个月斋戒,梨花院的饭菜可不得沾荤腥,让他们仔细着些,可别上错菜了。不然……可就辜负高格格美意了。” 他说完回眸看着高向菀。 “让四爷……费心了。”高向菀暗暗绞紧帕子,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弘历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梨花院。 人一走,高向菀迫不及待地就让花月把夜明珠取来。 珠子拿在手上冰凉润滑,触感极好。 “原来夜明珠长这样啊?”她全神贯注地埋头端详,旁边花月忽的跪了下来。 “你干嘛?”高向菀不解地看着她。 “都是奴婢的错,说错话,让您无辜受一个月斋戒,奴婢该死。” 看着她一副要自裁谢罪的架势,高向菀有些好笑。 “行啦,赶紧起来,我又没怪你。”高向菀伸手扶起她,“若非你机灵,临时救场,今日我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虽然她是一个吃货,但,为了买心仪的包包吃两个月泡面来攒钱的这种毅力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次可是一颗夜明珠,区区一个月斋戒算什么。 三天后的早晨。 连续吃了两日斋饭之后,高向菀看着那些干瘪瘪的素菜稀粥就反胃。 “格格,您还是吃些吧,这才第三天呢。”花月残忍道出事实。 高向菀欲哭无泪地看着桌上的索然无味的水煮素菜和稀粥,不由叹息一声。 要是能有个锅炉让她加工一下,再配上一些香辣的佐料,也不至于这个月那么难熬了。 可惜,像她这样身份卑微的侍妾,膳食都是从府中膳房提回来的,她院中压根不配拥有小厨房。 即便她在现代时厨艺不错,也无处施展。 还真是巧妇难为无灶之炊啊。 勉为其难地享用完早膳,她竟收到了迎翠阁那边的传话。 福晋今日午后在荷花池那边设宴赏花,以此增进府中众女眷之间的感情。 赏花宴? “你确定我也要去吗?”高向菀看着来禀的花月。她可是个没人理睬的小透明啊。 “当然了。”花月神采飞扬道:“虽然主子爷那晚没有留宿,但赏赐的那颗夜明珠可足以彰显四爷对您的宠爱,眼下各院可都羡慕着您呢。” 呵呵,高向菀牵强地笑笑。 虽然莫名其妙得了一颗夜明珠,但就当晚弘历的态度来看,她并不觉得弘历看上自己了。 她自认原主的这副皮囊是极佳的,但兴许人家就是喜好富察氏那样端庄淑女型的呢。 午后,荷花池。 府中的荷花池很大,偌大的水榭玉亭被包围在水中央,四周荷花盛开萦绕,立在水榭凉亭就仿若置身于花海中一样,微风袭来,阵阵荷花香飘然而至,很是沁人心脾。 高向菀走进荷花亭的时候,福晋还未到,倒是有三个打扮艳丽的侍妾在场了。 第四章 高格格这未免也太过恃宠而骄了吧 这些人高向菀只在半个月前福晋设的晚宴中见过一面,当时她正是无宠状态,位置都被编排在最尾端,跟那些个女人根本没交际。 应该说……人家压根不曾看她一眼。 可今日不同,她才踏入亭子,那些言笑不断的女人便立马停声朝她看了过来 。 “哟,这不是高格格吗?可算是见着你出来走动了。”其中一个穿着艳丽些的女人带笑迎上几步。 高向菀看着颇为热情的她,心中微愣,她们好像没那么熟络吧? 更尴尬的是,她并想不起对方姓甚名谁。 正想着该如何回应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娇笑。 “苏格格你这话可说得不对,高格格前几日可是出过府邸的,人家忙着与四爷走动呢,哪有空闲与我们这些闲人走动?” 高向菀闻声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水蓝色旗装的女子走过来,一双狐狸眼媚态百生,面容精致妩媚,一步一摇之间尽是风情万种。 这人是金格格,高向菀是认得的。毕竟此人之前得宠,所以在福晋还未进门之前在府中地位较高,与那位嚣张跋扈的侧福晋——乌拉那拉·凝琴可谓是分庭抗衡。 是弘历后院宫斗的主要成员。 金寻雁一走过来,刚还在那边的三个侍妾便移步走到她身后。一看就知金氏宫斗团的成员。 金寻雁看了高向菀一眼,媚眼妒意一闪而过,随即嫣然一笑道:“我说话直白了些,妹妹不要见怪的。” “金格格说笑了。”高向菀不予置否,只淡然一笑回应。她都懒得理会这些莺莺燕燕了,要不是福晋那边下了通知,她根本不想来参加这个聚会。 这种无聊的聚会就跟公司团建差不多,美其名曰叫大家出来放松一下,但又有谁能在这种氛围下放松自我? 见她态度冷淡,金寻雁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是一笑,“听说四爷赏赐了妹妹夜明珠,姐姐还未来得及给你道喜呢。” 她虽表现得友好,话语中却隐约带着一丝恨意。 高向菀不由皱了皱眉,有必要吗?她这个被遗忘在角落不受宠的人都能得到的赏赐,金寻雁这种宠儿想必都收到手软了吧,还需要眼红她? “四爷就是心善,看着我院子简陋,随意赏赐与我的罢了。”她本意是想说得随意些,好降低对方的敌意的。 不料她这话一出,现场众人顿时脸色一变,就连金寻雁端着的友善形象都快绷不住了。 高向菀正不明所以,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冷哼。 “哼,高格格这未免也太过恃宠而骄了吧?得了这么重的恩赐却说是爷随意赏的,你这话是在打我们众人的脸吗?” 侧福晋乌拉那拉·凝琴满脸怒意地走了过来,脚下的花盆底旗鞋踩得咯咯作响,身材略显圆润,神色傲然,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妾,看起来颇有几分黑道大佬范。 高向菀一脸懵地看着来人。她连宠都没得过,何来的恃宠而骄? “侧福晋何出此言?”在她以为,夜明珠只有她这种来自现代的人才会尤为稀罕,而她们这些富贵出身的古代贵族虽说不至于弃之敝履,至少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过激反应吧。 “哼,这个夜明珠整个紫禁城翻不出第二个,你说爷随便赏赐?”侧福晋盯着高向菀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恨意横升。 须知两个月前弘历得到这颗夜明珠时,可让她和金寻雁明争暗斗争破了头,却是谁也没有得到弘历的恩赐。 后来福晋进府,她们以为弘历是为福晋留着的,便都安分了。结果却出乎意料地,让这个三天前她们不屑一顾的无宠女人得到了。 这可把她气呛了,更令她气愤的是,一来就听见高向菀毫不低调地炫耀。 这哪是心高气傲的她能忍的。 望着对方柳眉倒竖的样子,高向菀忽然明白,这个夜明珠在她眼里是明晃晃的钱,可在这些女子眼里,那可是寓示着弘历独一份的恩宠啊。 看着周围一堆女人明里暗里嫉妒愤恨的目光,高向菀顿觉头皮发麻,怎么感觉她得了一个夜明珠就得罪了整个后院的女人了? 她不敢迟疑,脑袋快速转动地想法子解除眼前危机。 “这个嘛……”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戏的金寻雁忽然开口了。 “侧福晋这话可严重些了吧,瞧,都把高妹妹吓着了。” 金寻雁媚眼一挑,上前两步轻笑道:“咱们都是四爷的女人,为得都是把四爷伺候好,既然四爷把夜明珠赏赐高妹妹,便是高妹妹能让四爷开心了,即使如此,侧福晋又何须如此动怒呢。” 她这话里话外明显就是在说侧福晋善妒。 侧福晋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正欲开骂,却被身后富察格格轻轻扯了一下衣裳。 她顿了顿,这才忍下怒意,随即冷撇一眼金寻雁,反讽道:“你倒是会说好话,就是不知道这心里头是不是这般胸襟阔达了。” 这话让金寻雁的脸色微微僵了僵,但很快她就又露出了笑容。 高向菀十足一个箭靶杵在那里,这时她是一句话不想搭,如果可以,她真想遁地离开这个战场了。 还好这时传来了一声“福晋到”的通传。 吁,终于来了个可以平息战火的人了。 福晋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履走了过来,在众人的请安声中款款落座主位。环扫一眼亭中众人之后,便示意大家落座。 这回高向菀是主动地躲在了最末端的位置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福晋还是一贯的从容稳重,如领导发表讲话一样,循例对众人训诫一番。 “……既都是伺候四爷的人,大家便是姐妹,平日且需和睦相处,安分守己,也好尽早为四爷开枝散叶。” “婢妾们谨遵福晋教诲。”金寻雁以及一众侍妾低眉顺眼应道。 只有侧福晋抿唇不语,眉间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从这一个多月花月收集回来的八卦,高向菀约莫可以分析出这内宅宫斗的大致情形。 这位侧福晋乌拉那拉·凝琴是当今皇后的侄女,背景强大但为人跋扈,府中的富察格格和黄格格是她的心腹,也就是来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两人。 而金寻雁虽然只是个格格,身份底些但比较受宠,所以敢明里暗里与侧福晋作对,与她交好的侍妾有苏格格,陈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 这两大阵营中的老大,前者是关系户,后者是吃脑的。 而令高向菀头疼的是,眼下她似乎两边都得罪上了。 第五章 听闻高妹妹才艺不凡 “让大家出来聚聚,也是想让彼此亲近些,大家不必拘泥,尽情游赏畅聊便是。”福晋唇边带着浅笑说道,亲切当中又带着几分气势。 “福晋说的是。” 金寻雁立马言笑附和着,“都说这八月的荷花最是盛艳之时,奇景难得,若是有人能在这亭台中舞上一曲就更是妙哉了。” 福晋闻言环顾四周徇烂的花海,似乎有了几分兴致,随即含笑环顾众人,道:“倒是个不错是主意。” 意思很明显,就是看哪位有眼力见的愿意出来表演一番了。 侧福晋看见金寻雁那讨好的嘴脸就恶心,忍不住嘲讽道:“你若这么有兴致何不亲自上去舞一曲,让大家开开眼界?” 金寻雁看她一眼,倒也不恼,微微一笑道:“侧福晋太瞧得起我了,我倒是想去为各位助兴,奈何我舞技乏乏,实在是不好献丑啊。” 说完她媚眼一扫,看向了末端正低头吃着桂花糕的某人。 “听闻高妹妹才艺不凡,舞艺更是堪称一绝。不知我们能否沾着福晋的面子,有幸一睹妹妹的风姿?” 什么玩意? 吃得正香的高向菀一抬头就收获了一众本着看戏却在看见她不甚得体的吃相之后的怪异目光。 为了挽救形象,众目睽睽之下她慢条斯理地咽下了一腮嘴的桂花糕,然后优雅地把半截没吃完的放回盘子。 “金格格说笑了,我的舞艺向来不佳,怎敢在各位姐姐面前板门弄好。”她笑着婉拒。 “妹妹谦虚了,你选秀时那一曲孔雀舞可是连熹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的,想来能得熹贵妃青睐的定是顶好的,我舞艺向来不精,正好可以跟妹妹讨教一二呢。”金寻雁一副孜孜以求的模样。 高向菀怔愣了一下。 这…… 原主竟然还有这种特长? 她是在被抬进府邸的那天穿越过来的,所以有关原主以前的一切情况她并不知晓,也不知道原主的特长喜好。 高向菀更不知道的是—— 自从她被弘历“恩宠”之后,有关她的一切信息早已被在座视她为劲敌的各位主儿查了个遍。 一听见提到熹贵妃,侧福晋当场脸色冷了下来。 要不是因为熹贵妃与皇后不对付从而横加阻扰,她现在都已经是弘历的嫡福晋了,又怎么会只是个侧福晋? “哼,孔雀舞有什么好看的,你要跳就跳宫扇舞。”她冷眉看着高向菀,语气带着几分霸道。 “侧福晋想要看宫扇舞,那不如妹妹舞完孔雀舞之后再舞一个宫扇舞如何?”金寻雁最看不惯侧福晋的嚣张霸道,更何况,自己才说完想讨教孔雀舞,她就要求别人跳其他的,岂不明摆着是落她的面子? “要跳也是先跳宫扇舞。”侧福晋怒视金寻雁一眼,摆起了侧福晋的架子。她本来就恨极了金寻雁那副仗着爷多看几眼就当自己是个主儿的派头,见她敢驳自己的面子就更加不肯相让了。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高向菀直想翻白眼,她都还没答应呢,她们俩倒热起场子来了。 这些古代舞蹈她一概不会。 爵士舞和钢管舞她倒是有学过,但总不能穿着个旗装,踩着个花盆底跳这些吧? 这时气氛有些微妙,主位上的福晋眉色沉了几分。 身为嫡福晋,岂能容忍底下的人在她面前造次? “如今时间尚早,先跳哪一个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你们何须争朝夕?况且,想先跳哪个该是由高格格决定才是,咱们就静待观赏便是了。” 福晋看似平和的一句话,让高向菀和侧福晋以及金寻雁同时愣了愣。 侧福晋和金寻雁是失仪的尴尬,而高向菀则是紧张啊。 福晋的这话非但是要她跳舞,还直接把球踢给了她。 若她先跳的是孔雀舞,就等于是站队金寻雁这边;反之,她若先跳宫扇舞,那就相当于是示好侧福晋了。 “既然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你的风采,那你便应了大家的请求吧。”福晋朝高向菀柔声道,随即往庭廊尽头屹立在水中央的那个亭台示意了一下。 福晋已发话,众目睽睽之下,高向菀知道她是断不能拒绝的。 看了一眼等着她表态站队的两人,高向菀一咬牙,暗暗做了个决定。 “承蒙大家不弃,那我就献丑了。”她先是朝福晋福了福身,再向众人颔首,随即转身走向了亭台处。 这个凉亭距离众人落座的地方约莫五米远,是个四角琉璃瓦亭子,只有左右两边有护栏,与入口相对的那边是直通荷花池的两级阶梯。 高向菀站在没护栏的那一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底下被荷花铺满池面,不知深浅的池子。微风迎面拂来,她暗暗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转身面带微笑朝对面的那群人优雅地行了个礼。 侧福晋和金寻雁火药味十足地对视一眼,才双双扭头与众人一同看向凉亭那边。 仿佛两人都在等待着对方出丑的一瞬。 万众瞩目之下,高向菀做出一副大展身手的姿势,脚步往后一岔—— “哎呀——” 一声尖叫声传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噗通”一声,那头水花四溅。 高向菀就这样华丽丽地当众摔落荷花池了。 “格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花月,她一声惊呼,立马朝凉亭跑去。 “快,下去救人。”惊醒过来的福晋立马向身边伺候的太监下令。 几名太监得令立马飞奔过去,抢在花月前头跳下了荷花池救人。 “格格,您快醒醒啊,格格?” 高向菀刚被几个太监扶上岸,花月就扑了过去哭喊。 这时福晋领着众人也疾步走了上前,趁她们还未靠近,高向菀极快地睁开一只眼睛朝花月眨了眨,随即又恢复了死鱼状态。 “……”花月扯着的嗓子蓦地一顿,刚刚不是眼花吧? 察觉到头顶一群黑影压过来,花月眼珠一转,下一秒,嗓子扯得更响亮了。 “格格,您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 尖锐的声音入耳,高向菀吓得身子都僵直了。 艾玛,这花月真是…… 刚刚还发挥得挺到位的,现在未免也太浮夸些了吧。 第六章 妾身在此给爷请罪 福晋靠近看了一眼浑身湿透,满脸水珠却昏迷不醒的高向菀,耳边还萦绕着一个凄惨的哭声,她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但还是处若不惊地吩咐道: “杏桃,赶紧去请太医。” “把人先送回去换洗一下。”她向身边宫人太监吩咐并遣散了众人。 被送回了梨花院,高向菀一直装晕到太医来了才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 相比要被太医的针扎醒,她还是比较愿意自己醒来。 “格格您醒了?”太医说完,他身后听见动静的福晋立马走了过来。 高向菀微微抬眼,状似虚弱地看了一眼太医和福晋。 “福晋,婢妾有罪……” “不必起来。”福晋连忙上前将欲要挣扎起来的高向菀轻轻摁了回去。 “醒了就好。” 福晋说完又转向太医,“陈太医,格格的情况如何?” “回福晋,格格被救起及时,积水并未伤及内体,只是惊吓过度而已,我这就给格格开几副凝神定气的药,注意饮食,相信不日格格便无恙。” “如此便好。” 福晋稍稍松了口气,这是她首次操办这种聚宴,却出了这等事情,她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您操办的聚宴,却被我笨手笨脚地搞砸了,一切都是婢妾的错,请福晋降罪。”太医一走,高向菀就满脸内疚地向福晋请罪。 “这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倒是让你受罪了。”福晋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福晋言重了,婢妾也没什么伤着,不碍事的。”毕竟是她故意砸的场子,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可这话听在福晋耳朵里可不是这个意思了,只见她面容顿了顿,随即说道:“你且好好把身子养好,日后伺候爷的机会还长着呢。” “……”高向菀怔愣了一下,她该不会误以为自己是急着想侍寝的意思吧? 不过说到弘历,她倒是忘了跟人家道谢了。 “承蒙福晋怜惜,替婢妾在爷面前美言,爷定是顾及您的面子才给了婢妾赏赐的,婢妾多谢福晋垂爱。” 福晋微微一愣,看着她问道:“你是说祈福一事?” 高向菀点点头。 “此事并非我告诉爷的,是爷主动问起,我也不过是道出事实罢了。” 高向菀闻言蓦地愣住了,“……是爷主动问起的?” “嗯。”福晋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爷还没回府就知道了此事,我道是你们在府外遇到了呢。” 闻言,高向菀瞬间如遭雷击。 所以弘历是还未回府就知道她出府祈福一事? 自己根本就不是去上香祈福,更不可能在府外遇见他—— 高向菀骤然想起在天香楼下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掌柜的一句话:“把菜传给二楼雅座的那位贵客,仔细着伺候,切不可怠慢了。” 二楼雅座,贵客,该不会就是…… 高向菀顿时如梦初醒。 难怪他那晚会讽刺她一句“我还当你是以为见着了驴脸呢。” 她当时自当是他随口自嘲的一句话,却不知人家是在内涵她啊。 所以她借口为他祈福,实则是下馆子的事情他根本就一清二楚。 让她斋戒一个月吃不着荤腥;赏赐她夜明珠,营造宠爱她的假象,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这弘历还真是一个阴险毒辣的黑莲花男啊。 这叫什么事? 她不过是出府下了趟馆子,竟然就将府中的大佬们都得罪了个遍。 福晋走后,高向菀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花月便端着参茶进来了。 “格格,您为何要故意落水?如今可是初秋,池水可凉着呢,而且您又不懂水性,这万一真呛住了怎么办?您忘了您进府的前一天就是因为落水昏迷一天,直到临上花轿才醒来的吗?真是担心死人了,还有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屋内没了其他人,花月憋了良久的埋怨终于一下子吐了出来。 语气是又担忧又无奈,还有几分责备。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高向菀坐起来笑嘻嘻道,“有你声情并茂的哭声给我打掩护,谁能发现得了。” 原主是不懂水性,但是她可是深谙水性的。就这池子水可伤不着她。 花月无奈地嗔了她一眼,她发现自从进府后,自己引以为傲的规矩守礼都快被自家主子带偏了。要不是怕被人发现她装晕,她才舍不得扯破自己嗓子大哭呢。 “可您为何要这么做呢?”花月很是不解。 “因为……我不想给她们跳舞。”高向菀真假难辨地挑挑眉。 且不说她压根不会跳了,就算会,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跳。她可不想被卷入弘历后院女人的争宠斗争中。 叹口气,高向菀双手枕头再度躺回床上。 这些女人是暂时解决了,可是弘历那边该怎么办呢? 他会不会还有什么惩罚等着她? 她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了“四爷到”的通报。 高向菀吓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定是主子爷听说您落水,特意来看您了。”花月一脸欢喜地说道,随即出门迎接去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她只能先发制人了。 打定主意,高向菀立马跳下床跑到妆奁上,麻利地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扑在了脸颊,然后又抿了一些在唇上。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门外响起了花月的请安声。 弘历“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直接跨入内室。 绕过屏风,他蓦地脚步一顿,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 “你这是做什么?”他剑眉微微一拧,不是说落水了正虚弱着吗? 她无端端地跪地上做什么? “妾身在此给爷请罪。”高向菀声音微哽,缓缓抬起头。 紧随弘历身后进来的花月看着满脸,满唇惨白的人的时候顿时呆住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处?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离开不到一刻钟吧,怎么这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 弘历看着她惨白羸弱的虚弱模样也是一头雾水。 这陈太医不是说只是受惊吓了吗? 这……是受惊吓该有的样子? xs7.com “起来说话。”以为高向菀是要为跳舞失足落水的事情请罪,弘历上前便准备将她扶起来。 “不,妾身冒犯爷,实在是罪无可恕,不配起来说话。”高向菀稍稍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看着带着些许倔强垂首不起的小人儿,弘历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花月一眼,示意她出去。 等花月出去关上了门,弘历负手而立,眯着眼眸审视着她。 “说说,你何事得罪爷了?” “妾身说出府给爷祈福是撒谎的,其实妾身是去天香楼用膳了。”高向菀没抬头,语气轻软。 “哦?”弘历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有些捉摸不透地看着她,“那你现在为何要坦白?” 废话,这不因为你都知道了吗? 高向菀在心中不满地腹诽着,但脸上却是一片诚恳和愧色。 “本来借着爷的名号出府,撒了谎还得爷恩赐,妾身已是愧疚万分,今日在赏花宴上才知晓爷的赏赐如此珍贵,更是惶恐不已,思前想后,妾身觉得若再隐瞒实在是愧对爷的恩宠,天地不容,故特此请罪。” 眼下这情况,装糊涂只会吃亏更多,所以她还不如直接坦诚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弘历定定望着她,沉默须臾,问道:“那你为何要借故出府?” “妾身也是迫于无奈。”高向菀满眼委屈地抬头看他,眼中泪意盈眶。 “府里膳食实在是……妾身都连续吃了好几天的白粥青菜,还闹了几天肚子了,实在受不住……所以才出府去用膳的。” 白粥青菜? 他的女人,膳食吃的竟然是白粥青菜? 弘历眸色微沉,她未承宠,底下的人惯于见高踩底,会有所怠慢不奇怪,只是他没想到府上的人竟敢放肆到这种地步了。 他本就不是好女色之徒,即便是对待后院的女人平时也是例行公事一般。 娶了嫡福晋之后更是直接把后院丢给富察氏管理了,加上这一个多月也确实政务缠身,以至于他都忘了还有这个高氏的存在。 富察氏也才进府一个多月,很多事情顾及不上也是情有可原,倒是难为她了。 弘历看着楚楚可怜的高向菀,无声叹口气,柔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高向菀慢慢直起身子,看着他轻声问道:“您这是不怪妾身了?” 弘历别有深意地斜睨着她,沉默几秒,问道:“那除了瞒着出府这事,你还有没有别的对爷不敬的行为?” 高向菀望着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这人……还真是记仇。 她微微垂眸,“妾身之前口无遮拦,还说过……对爷不敬的话。” 弘历走到桌边撩袍坐下,手撑膝盖,挑眉望着她。 “例如呢?” “例如说……说爷长得一张驴脸。”被捉了现行,高向菀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爷的这张是驴脸吗?”弘历危险道地眯起眼睛看她。 高向菀连忙摇头:“爷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世间上长得最最俊俏的男子了,是妾身瞎了狗眼,额,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爷您霁月清风,就别跟妾身这种愚妇一般见识了。” 这顿夸赞未免也太……浮夸了吧? 弘历俊脸抽搐了一下,故作严肃地移开了脸。 见他不买账,高向菀又打起了苦情牌。 “跟福晋撒谎,对爷不敬,妾身自知罪重,可今日……妾身也受到上天的惩罚了。” 吞声忍泪之间,她还故意扬了扬自己精心化的这个“病入膏肓”妆,委屈巴巴道:“上天都替爷报仇了,爷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看着她委屈又苍白可怜的小脸,弘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勉强正了正神色,他才故作深思熟虑道:“姑念你事出有因,且是初犯,爷便不与你计较,但若再犯,爷就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你了。” “谢爷宽恕,妾身不敢。” 高向菀瞥见他脸色好转,美目一转,试探性问道:“那斋戒一事……” “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他轻笑一声,随即故意板着脸道:“福晋好意准你出府,若取消斋戒,你的谎言败露,岂不打福晋的脸?” 眼下富察氏好不容易才制衡着乌拉那拉氏和金氏的斗争,让内院平静了下来。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富察氏建立起来的威严崩塌,打破后院的安宁。 他之所以不明罚高向菀,而是暗下给她教训也是本着这个原因。 弘历是这么想的,但听在高向菀耳朵可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她偷偷瞄了弘历一眼,自认为看透一切地想着:原来他不当众处罚自己是为了维护他的福晋啊。 看来这个弘历果然和历史上说的一样,极其钟爱他的正妻富察氏。 “爷言之有理,本就是妾身的错,妾身该受着这惩罚的。”若是为了不波及福晋,她倒是可以接受这个的。 只是—— “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爷可否应允?” “什么?” “斋食寡淡,妾身吃不惯,时常腹泻,若是平时,妾身是不敢有怨言的,可今日落水,太医嘱咐要多注意身子。所以……” 高向菀看了弘历一眼,说道:“恳请爷允许妾身在院中设小厨房,自行烹饪斋食。” 设小厨房? 弘历微微拧了拧眉,“按照规矩,你院子是不能配备厨子的……” “妾身不需要厨子,只要有厨房就行。”高向菀连忙说道。她不就是个现成的大厨了吗。 看着她惨白无色的小脸蛋,全然没有了那日他在天香楼时看到的灵动明艳,弘历的心头莫名一软。 “既然如此,那爷便随了你的愿吧。” “多谢爷恩典。”高向菀欢喜得即刻朝他行一礼。 见她脸色不佳,弘历也没多逗留,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高向菀便舒舒坦坦地翘小腿躺回床上。 看来落了一趟水也无坏,即躲开了宫斗漩涡,摆平了弘历,还意外获得了一个小灶。 翌日一早。 高向菀还在做着美梦便被花月给掀开了被子。 “格格,您快醒醒,您,您快别睡了,金格格来了。”花月轻轻摇着她的胳膊。 “哎呀,管她……”高向菀惺忪着双眼正欲拽回胳膊,下一秒,又徒然睁大了双眼。 “什么?金寻雁?她来做什么?” 该不会找茬找上门了吧? 第八章 礼物也别收了 “金格格说是为昨日您跳舞落水之事来致歉的,还带了一大堆礼品呢。”花月说道。 “致歉?”高向菀意外地挑了挑眉。也是,昨日跳舞一事可是她挑起的头,说致歉倒也不为过。 既然有礼物收,她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快,给我梳洗更衣。”高向菀麻利跳下床。 “是,格格。” 花月刚把外衣取来,梨花院的另外一名小宫女吉祥便神色着急地走了进来。 “格格,侧福晋也来了。” “吓?侧福晋也来了?”高向菀惊讶地回头看向吉祥,微微拧眉道:“她……也是来致歉的?” 不可能吧? 她可是侧福晋,身份摆着那里不说,就拿“道歉”这种有素质的行为来说,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她会做的事情。 “不是,她说她是特意来看望格格您的,也是带了好些礼品来。” “也是来送礼的?”高向菀傻眼。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侧福晋和金格格都在偏厅,眼下正不对眼着呢。”吉祥满眼焦虑道。 花月一听这话,急忙拿着外衣上前去给高向菀穿。 却不料被高向菀一手挡下。 “不对,她们不是来致歉和探望的。”高向菀眸色冷静,全然没有了刚刚收礼的兴奋劲。 一大早两人就争先恐后地光临她这小庙,无事献殷勤,估计还是借故示好,想拉拢她,让她站阵型的。 高向菀抱着胳膊在床前来回走了几个圈,随后坚决地说道:“不行,这两人我都不能见。” 不见? 花月还未整明白,就看见高向菀已经麻利地钻回被窝了。 “格格,您这是……” “你们就说我昨日落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不便见客,然后打发她们走。”高向菀从被窝伸出个脑袋吩咐道。 好不容易才借落水脱身,傻子才会出去应付这两人呢。 “吓?这……”花月和吉祥惊愕对视,随后又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 府里的人都知道侧福晋与金格格不对付,一见面准能互掐上,自家格格不去蹚这浑水确实是明智之举。 “对了,礼物也别收了,免得咱们欠人家人情哈。”两人走到门口,高向菀又提醒道。 “是。”两人应下便出去了。 一炷香之后,花月便回来了。 “她们什么反应?”高向菀问道。 “金格格倒没什么,还关心地叮嘱让您好生歇着,而侧福晋……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花月说道。 高向菀听完没有太大的惊讶,这反应倒是很符合这两人的性格,只希望此后两人别再来就是了。 听竹院。 “啪啦”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传出。 侧福晋愤闷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哼,不知好歹的小贱人,竟敢给我甩起脸色来了。” “就是,这才来多久就敢如此放肆。”黄格格一脸不愤道: “况且她虽然得了夜明珠,可还没得爷宠幸呢,日后能不能得宠都还两说,我们何必要去讨好这样一个人?” 站得稍远些的格格富察氏是第一个进弘历后院的女人,性子比较沉稳,是这三个人中思虑最周全的。 她看了一眼侧福晋,才道:“昨日荷花宴上金氏有意无意地示好她,很明显是有拉拢之意。虽然我们不知那高氏日后能否得宠,但争取过来我们这边总是没坏处的。” 侧福晋闻言脸色顿了顿,心道:金寻雁总是恃着四爷纵容就时时与自己作对,若还让她党羽壮大,那自己岂不是处境更难? “这话倒是有理。”她点头认同。况且今日金寻雁也并没在梨花院讨着好处,自己并不算处于下风。 想想金寻雁此刻的嘴脸,侧福晋的气便顺了不少。 …… 回到梅香院里的金寻雁全然没有了在外头的和眉善目。 只见她阴沉着一张脸将带回来的那一堆礼物全部扫落地面上。 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身旁的苏氏,陈氏和柯里叶特氏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做声。 片刻之后,金寻雁阴冷冷道:“哼,拒绝了我们,也拒绝了听竹院,难不成她想靠向福晋?” 陈格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福晋那里都讨不找好,她势单力薄的能得福晋青睐?” “昨日爷一回府就去了梨花院,还允许了她院中开设小厨房。出了洋相却能捡了便宜。”柯里叶特氏妒忌地冷哼,“怎么就她占尽了好事?” “开个小灶就嚣张成这样,她该不会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与我们争吧?”陈格格猛地看向金寻雁。 金寻雁闻言眸色蓦地一闪,冷冷地扯了扯唇角道:“那咱们就好好瞧瞧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与听竹院和梅香院的勾心斗角不同,梨花院这边压根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 此刻,高向菀正领着梨花院内众人在那个从未使用过的小厨房内打扫卫生。 “格格,您,您还是去歇着吧,这里让女婢们弄就是了。”花月看着灶台上撸起袖子干得比她们还起劲的高向菀说道。 “没事,人多好办事嘛。”高向菀头也不抬地说道,语调欢快。 “吉祥如意,你们俩去把这边的桌子搽干净了,还有……笑口、常开你们两个去外面打些清水过来。”高向菀指挥者其余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是,奴婢\/奴才遵命。”那头的两名小宫女和两名小太监齐声应道。 梨花院里里外外加上花月,一共才只有五个下人。 高向菀给那两个宫女赐名为:吉祥、如意。 而两个太监则分别赐名为:笑口、常开。 既然没什么机会再回到现代了,那她希望自己能在这古代过得吉祥又如意,还能笑口常开。 厨房内六个身影各自忙碌着…… 一直搞到日落黄昏,几人才终于把小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一应厨房用具准备妥当。 高向菀满意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厨房虽小,但五脏俱全,是个可以施展厨艺的好地方。 一旁的花月看着她莲蓉一般的笑脸,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格格,他们四人都没有在膳房待过,我……您也是知道的,我从小跟在您身边也没有在膳房待过,这……我们大伙儿都不会烧饭啊。” 一旁的那四人也同时投来了担忧的神色。 “我会啊。”高向菀双眸熠熠生辉,挥手道:“放心,你们就负责打打下手就行了,本格格亲自掌勺。” “吓?您亲自掌勺?”五人同时惊得目瞪口呆。? 第九章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定会来? “格格您身份尊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花月立马劝道,自己从小伺候大的主子她还不知道?从前在高家她可是厨房都没进过几回,估计连厨具的作用都分不清呢,还掌勺? “民以食为天,这等大事自然不能闹着玩了。”高向菀认真道。 见几人还在发愣,她一个响指将众人的魂儿给招回来,还朝她们挤挤眉,道: “今晚让你们尝一尝本格格的厨艺。” “奴婢\/奴才不敢。”四名宫女太监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平时要主子亲自端个菜那都大不敬的,这要让主子给他们做饭,那他们还要不要活啦。 “格格,还是让奴才们来吧,您金枝玉叶是万万不能沾这些粗活的。”说话的是笑口,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微胖的脸上满是哀求。 “你们不是不会吗?”高向菀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去大膳房请教厨子。”身材偏瘦的小太监常开应道。 “要是这样,我何必费事搞这个小厨房?况且,我想吃的,你们也做不来。”高向菀看了她们一眼,“都起来,以后不许动不动就下跪。” 她可不习惯这场面。 …… 夕阳落下,漫天的红霞透过窗户斜进厨房。 高向菀一袭藕粉色旗装,细腰处系着一方白色围裙,一手叉腰,一手娴熟颠勺,锅中被颠得滋滋作响的菜肴腾升了丝丝雾气。 迷蒙中,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正专注着锅灶,旗头处玉簪轻晃在洋溢着陶醉迷人的笑靥之间,似在彰表着主人此刻的愉悦心情。 灶台边上围观的五个下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异样。 弘历靠近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颠覆他视野的画面。 “高格格?您……” 还是弘历身后的小德子率先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把厨房内六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弘历正阴沉冷肃着一张脸站在身后,他们惊得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奴才\/奴婢给主子爷请安。”花月他们五人吓得连翻下跪。 高向菀在愣了几秒之后也急忙丢掉手中锅勺,快步上前去行礼。 “妾身给爷……哎呀……”慌乱之中她脚下的花盆底绊到灶台,本该半蹲的身体立马失去平衡扑向地面。 弘历眸色一闪,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扶住,然后轻托着她的腰肢将她扶稳才松手。 “谢谢爷。”高向菀尴尬地笑着。 弘历没有回应她,板着脸扫了她一眼,在确定她无恙之后,凌厉的目光便扫向垂首跪地的五人。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严厉的训斥声自头顶压下来,花月他们五人顿时吓得身子一颤。 “奴婢\/奴才该死。”五人连忙伏首在地,齐声请罪。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求下厨的,他们只是听我命令行事而已。”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五个人,高向菀心有愧疚。 “你要求?下厨?”弘历皱眉看着她,视线慢慢落在了她腰间的围裙上。 昨日她说不需要厨子,他还以为是她娘家带来的那个贴身丫鬟是厨娘,却没想到竟是她自己。 “胡闹。” 他不悦道:“爷府上什么时候落魄到要一个格格去当厨娘了?” 本来是看在她落水伤病中还要斋戒,于心不忍便过来看一下她,没想到竟看了这么荒唐的一幕,弘历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你若院子没有会下厨的人干脆就把小厨房撤了。”他可不想落下个欺虐侍妾的骂名。 “别,不能撤。”高向菀急得冲口而出。 “其实……是这样的。”她脑袋飞快转动着寻找借口。 “昨日,昨日爷宽宏不与妾身计较,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已,便想着亲自下厨为爷做几个小菜,以表谢意……却不料竟惹爷生气了……”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便有些哽噎和无措。 是为他做的? 看着她一脸惶恐地垂首,青葱一般的双手紧紧地揪着身前的白色围裙,末了还挽起一角默默擦拭着眼角,弘历微微怔住。 这是……哭了? 他的脸色顿时有那么一瞬的僵愣。 这怎么整得跟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似的? 看着她可怜又滑稽的举动,他沉着的脸有些绷不住了,气也跟着消了一大半。 气氛略显尴尬,他看了一眼灶台上用盖子罩住的几个碟子,柔下声音问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嗯。”高向菀瓮声瓮气地点头应道,并没有抬头看他。 “你会做菜?”弘历的语气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刻意缓和气氛的意味。 “以前在高家时跟厨娘学过。”高向菀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柔弱中既诚恳又惹人怜。 “原来如此。”弘历看她一眼,颇有些意外。高门贵女多半娇矜,倒是极少有大家闺秀会去沾厨房的。 看一眼底下跪着的人,他的语气平和了下来,“都起来吧。” “谢主子爷开恩。”五人磕了头才敢站起来。 “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就摆膳吧。”弘历看着她说道。 “谢谢爷赏脸。”高向菀连忙福身,低垂的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 男人嘛,适当的时候示弱还是挺管用的。 只是……可惜她精心炮制的晚餐了。 眸色一转,高向菀又一脸殷勤说道:“爷您先屋内稍等,妾身这就亲自给您把菜端上来。” “让他们端就行了,你同我一起去屋内等吧。”弘历说道。 吓?高向菀笑容僵住。 在弘历眼神的示意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摘下围裙跟着他去了前厅。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定会来?”落座后,弘历随口问道。 要是知道你来,本小姐还不下厨了呢。 高向菀在心中翻个白眼,脸上却是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妾身不知道,但妾身会天天煮,等到您来的那天为止。” 弘历开怀一笑,道:“你倒是有心。” 说话间,花月领着吉祥如意陆续将菜端了上来。 糖炒藕片,黄金豆腐,小炒茄子,葱焖南瓜还有一个是蒜炒木耳,最后还上了三个时菜。 第十章 您还会撤妾身的小厨房吗? 弘历扫视了桌面一眼,满桌的菜中,虽然不带半点荤腥,却素雅精致,尽管卖相与平时膳房的菜式有些不同,但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 “你……给我做这么多菜?”他愣愣看着高向菀。就算她陪自己吃那也才两个人,八个菜是不是有点多了? 大哥,这本来就不是做给你吃的好吗,那可是我们院里六个人的晚餐啊。 要不是他非要她一同来前厅,她还能在后厨偷偷藏起一两个菜的。 可惜……她没有机会。 高向菀面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柔声道:“给爷道谢嘛,这样才显诚意。况且爷白天公务繁忙,晚膳自然要多吃些的。” 确实,弘历今日一天都在外奔,午膳都没怎么吃,这会儿闻着阵阵菜香,还真有种食指大动的冲动了。 他优雅起筷,先是夹了一块金黄的豆腐,试探性地往嘴里咬了一小口。 “味道怎么样?”高向菀忽然抛开了饭菜被人霸占的不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对于一个爱下厨的人来说,最喜欢的莫过于是听见别人夸赞她的手艺好了。 弘历轻轻嚼噘了一下,皱着的浓眉微微舒展,眸色由原来的怀疑谨慎渐渐变为惊讶和赞赏。 这豆腐入口香脆,内嫩滑爽,满口盈香,味觉是与他平时吃开的菜肴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真是你做的?”弘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本以为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即便所谓的厨娘教过,那也是三脚猫功力,做出来的东西也未必能下腹。 他之所以愿意吃也不过是看在她一片心意的份上卖个面子,想着随便夹几口便了事的。 却不料这些素菜味道极好而且口感丰富,不似宫廷菜的口味那么单一。 怪不得她会说膳房的菜寡淡了。 “你刚刚不是亲眼看见了吗?”高向菀看他这表情便知道自己的厨艺得到肯定,顿时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要不是因为斋戒没有荤菜,我还能做更美味的呢……哎你别光吃这个,来,试一下这个南瓜,这南瓜口感粉糯松香,你可以当主食吃的,还有这个藕片……” 高向菀站起身一边嘴不停介绍一边往弘历碗里夹。 “格格……”小德子面露难色地小声唤了一句。 高向菀微愣,顺着小德子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弘历,猛地发现他正停筷定定地望着自己,她顿时吓得后退了一小步。 “妾身失礼了,请爷恕罪。”她真是毛病犯了,随便看见个活人就忘我地去投喂,却忘了她现在可是在古代,身份是个侍妾。 “无妨,坐下吧。”弘历温雅地笑了笑,语气没有责备的意思。 他贵为皇子,用餐也极讲究礼仪和规矩,还是第一次被人猛往碗里夹菜,而且她嘴里还喋喋不休,语气和举止更是尊卑不分。 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高向菀像个鹌鹑一样乖乖缩回凳子上坐着,没敢再说话,也没再动筷了。 “你怎么不吃了?”弘历看着她轻笑,“我又没怪你。” “妾身知道。”高向菀微微一笑道:“妾身……其实还不饿,而且这菜本来就是做给您的,您多吃点就好。” 她可不想因为餐桌礼仪再得罪他一次。 弘历倒也没勉强她,不知道是今天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还是饭菜可口,他不经意间吃了两碗饭。 半个小时后,弘历停了筷。 望着桌面所剩无几的菜,高向菀有些傻眼。 这也太狠了吧?好歹给她院里的人留一些啊。 待收了席,高向菀小心翼翼地看着弘历问道:“爷可还满意?” 弘历吃饱喝足之后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嗯,没想到你厨艺还真不错。”他略带赞赏地点点头。 “那……您还会撤妾身的小厨房吗?” 弘历愣了一下,他刚才就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她竟当真了。望着她期待的小眼神,他不禁轻笑出声。 “爷不禁不撤你的小厨房,看在你今晚的晚膳还不错的份上,爷决定赏你一个厨娘。” “赏我一个厨娘?” “我总不能让自己府中的格格天天亲自下厨吧?”弘历挑眉看她。 高向菀本来是要拒绝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再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个主子,总不能一天三顿都是自己动手吧? 她不要面子,人家未来的皇帝还要面子呢。 “妾身谢爷恩典。”她起身道谢。 “你身上病根未除,还需多补补身子。”弘历看了她一眼又道: “我刚刚让小德子给你这边送了一些补品,待明日厨娘来了,便让她给你炖着吃。”他本意今日就是过来送些补品就走的,没想到竟留下用了膳,而且感觉还不错。 小德子闻言躬身上前道:“补品奴才方才已经转交给格格院里的人了,里头有一支千年人参,爷来的时候还说着人参鸡汤可是最滋补的呢。” 弘历斜了他一眼,“就你多话。”但语气没有责备之意。 高向菀一言难尽地扯了扯唇,“妾身谢爷的好意。千年人参确实是好东西,只是……妾身斋戒中似乎也用不上吧。” 他是故意的吗?这头罚着她斋戒,那头又说让她炖鸡汤。 那她是吃还是不吃? “上苍有好生之德,给病人补身子不算破戒,菩萨自然也不会怪罪。”弘历一本正经说道。 “……”高向菀愣愣看着他。 他这算是……放水吗? “妾身多谢爷恩典。”高向菀起身恭敬地福了福身。 夜幕罩下,屋内已掌了灯,柔和的烛光打在她眉眼带笑的秀脸上,如上胭脂,红润娇美。 心情不错的弘历深深看着她,忽然柔声道:“先前我政务繁忙一直冷落了你,昨日你身体欠佳我又不便留宿,今日看着你脸色还不错,那今晚爷就……” “咳咳咳……” 弘历话还未说完,高向菀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引得一旁伺候的花月都一脸懵然,愣了几秒之后才上前给她顺背。 看着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弘历微微皱了皱眉。 “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就是昨日呛到了,一到晚上就会咳嗽得厉害,咳咳……夜间就更是不停断的咳。” 高向菀深深顺口气,然后抬起那双咳得迷蒙的水眸看着他,问道: “对了,爷您刚刚说什么?”? 第十一章 要与侧福晋和金格格叫板呢 xs7.com 弘历:“……” 要不是她那双眼睛太过于纯净清澈,他几乎就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高向菀宛若一个表情管理大师,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没什么,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事忙就不多留了。”弘历的眉宇间划过一丝郁色,但脸色却很平静,让人难辨情绪。 “是,咳咳……妾身恭送爷。”高向菀在弘历身后刻意咳嗽两声才福身相送。 等人走远了,她才直起身子长长吁一口气。 吃了本小姐一顿饭,还想睡本小姐? 想得美。 “格格,您何时有咳嗽的症状了?”背后的花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急道:“刚刚主子爷明明是想要留下来的,您,您怎么还想着法子把人赶走?” “你傻呀,他就送了个夜明珠,我都被那些女人记恨成这样,要是再被他宠幸,那我不得被那堆女人给整死?”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金寻雁她们,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卷进宫斗中了。 最好弘历以后都别来了,这样她就能永远远离那群宫斗精英,没事养养花,做做小菜,窝在这一分三亩地中过着不争不抢的平安日子挺好的。 高向菀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冷不丁地就瞥见花月正一瞬不瞬地探寻着她。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高向菀摸摸自己的脸问道。 花月踌躇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奴婢七岁便伴随伺候您左右,我怎么从不知道您会下厨?而且您进厨房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又是何时跟厨娘学的做菜?” 花月实在是想不通,高向菀今日在厨房那娴熟流畅的厨艺可是惊呆了她,眼下没有了外人,她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了。 高向菀默默坐回桌边,认真思量片刻之后,抬头看了一会花月,郑重地问道:“我说我不是你的小姐高向菀,而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你信吗?” “你,你不是我的小姐,这,这怎么可能?”花月惊恐万分地看着她,连连后退两步,“小姐您到底在胡说什么呢?” 就算她跟自己说是三更半夜不睡觉去学的厨艺或者是梦中学来的,花月也能接受一点,但要说“她不是高向菀”这话让她如何信? “你还记得进府前一天你家小姐落水昏迷不醒的事情吗?其实那时候她是真的死了,后来醒来的就是我。”高向菀耐心地解释道。 其他外人还好隐瞒身份,毕竟都是进府后才接触的她。 但这个花月不一样,她是自小伺候原主的人,只要高向菀有一点不妥她都能察觉到。 所以权衡过后,高向菀干脆实话实说了,省得日后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跟她解释一遍。 花月愣愣地看着她,不停的摇头:“小姐,不,格格您说的奴婢听不懂?” “不懂很正常,要不是我亲身遇到了,我也难以相信。哎,反正大概就是你家小姐已经死了,但她的肉身还没死,然后我的灵魂就注入到她身上了。” 高向菀绕绕头,有些词穷道:“哎……反正我也跟你说不清楚。” 她照实说了,花月能信自然是最好,若是她不信也无妨。 高向菀也不怕她出去乱说,毕竟穿越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她自己都不信,说出去谁信? 花月木若呆鸡地杵在那里。 难怪自从进府后,她觉得自己小姐的言行举止都不一样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花月努力地在消化事实,看着高向菀许久之后,才似懂非懂地说道: “所以……这身子是我小姐的,灵魂是……你的?”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你又是谁?”花月看着她,眼中带着惊讶和好奇,但并没有害怕。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她原来的小姐,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都待自己极好,甚至比以前在高府的时候更好。 “我……是一个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世界的人。” 花月满脸茫然看着她。 “反正就是来自一个与这里不太一样的世界就是了……呃,我说的不一样指的是生活方式……你放心,我也是人,跟你们一样的,都是有眼睛有鼻子,需要吃饭的那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你能理解吗?” 高向菀认真地解释着,生怕花月将自己当鬼怪了。 “额……女婢不太懂。”花月很实诚地摇摇头,随即又一脸诚恳道:“但不管您是谁,总之您就是我的主子,永远都是。” “好样的,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高向菀起身一把拍向她的胳膊。 “哦还有,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吗?” “嗯。”花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奴婢一定守口如瓶,死也不会说的。” “好样的,走,去厨房,我再给你们做些好菜去。” “好……格格您刚才说您的那个……家乡与这里不一样,那你家乡是怎么样的?” “这个啊,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在慢慢说给你听……”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厨房走去…… 第二天。 高向菀正在厨房和花月和面准备做糕点,如意就抱着一篮子食材匆匆进来。 “食材拿回来了?”高向菀随口说道。 如意一边应着,一边搁下篮子神色紧张地走近高向菀身边。 “格格,奴婢刚刚在大膳房那边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哦?今日又有什么八卦了?”高向菀一边搓面,一边不以为然地笑着。 这几个丫头每回去提膳都能收取一些府上的小八卦回来。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每回,高向菀也会津津乐道地听上一耳。 “那些事都是关于您的。”如意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关于我?”高向菀手上动作一顿,蓦地看向如意,“关于我什么?” 如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如实说道: “底下的人现在都在传咱们梨花院得势,说您……您目中无人,仗着爷恩宠恃宠而骄……要与侧福晋和金格格叫板呢。” 第十二章 今日这个场合可不适合出风头 “什么?”高向菀顿时急得跳了起来,一脸的惊愕。 “这,这都是谁造的谣啊?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恩宠了?又何时与那两位主叫板了?” “会不会是因为昨日您拒了她们的礼,拂了她们的面子?”花月立马说道。 “想来是了,而且主子爷给咱们梨花院指一个厨娘的事情府内也传开了,这估计就更让她们眼红了。”如意点点头认同地说道。 高向菀没有出声,内心却无语极了。 她不过就是不愿宫斗,拒绝站队而已,怎么在那些人眼里就成了另起山头? 还真是足不出户,是非自己上门来了。 见她沉默不语,神色恹恹,花月连忙安慰道: “哎呀,府上的人嘛……都是闲得慌胡言乱语的,没准过几日他们就又说别的八卦去了,格格您不必理会他们的。” 高向菀轻呵一声,叹息道:“眼下可不是我在不在意的问题,而是……那两位主。” 这谣言背后的两个宫斗团体只怕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八卦和谣言,又或者说,这些谣言本身就是出自这两个宫斗势力。 而她此刻已经被定义为跟她们争宠作对的对象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花月担忧道。 “没事。”高向菀反倒安慰地笑笑道:“静观其变吧。只要我们不惹事,别人也动不了我们不是?”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有争宠的心,日子久了她们自然就能看出来了。”若真她们敢乱来,那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 不一会儿,小德子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进了梨花院。 “格格,这是唐秋娘,大膳房那边的厨娘,如今调拨到梨花院供您差遣了。”小德子朝高向菀行礼禀道。 “奴婢唐秋娘给格格请安。” 坐在偏厅中的高向菀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 身材均匀,容貌端正,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不必多礼。”高向菀说完又朝小德子道:“多谢公公特意走一趟了。” 说完她朝身后的花月看了一眼,花月连忙上前给小德子塞了好些银两,又好声好气地把人给送了出去。 看了一眼规矩垂首地立在一旁的唐秋良,高向菀稍稍端直了身子。 “我们梨花院规矩不多,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你也不用太拘谨,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的了。” “是,奴婢定当做好本职工作,全心伺候格格。”唐秋娘福身道。 “嗯,那今后梨花院的膳食就交给你了。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其他人协助……呃,当然了,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解决的……” 被那些谣言搅乱了心情,高向菀眼下有些心情乏乏,像领导训话新员工似的唠叨了几句便让人去了厨房。 …… 好在自那日之后,弘历便接到旨意离京出了一趟远门。 斗争的根源不在府上,再加上有富察氏的管理,后院的女人倒也一个个安分了。 除了头两天富察氏差人来梨花院送了一些补药,让太医过来复诊了一次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踏入过梨花院,也没有谁找高向菀的麻烦。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半个月。 这日正是初一的日子。 一大早,花月就在妆奁前为高向菀梳妆打扮。 “格格,您都半个月没踏出过院子了,今日难得出去一趟,可得打扮得好看些。”花月一脸兴奋地看着铜镜前那张秀丽脱俗的脸。 “可别,今日这个场合可不适合出风头,今个儿咱们妆容要淡一些,衣服也得挑一套不怎出众的。”高向菀一边自己带护甲,一边说道。 “吓?为什么啊?”花月愣住。 “你傻呀,今日可是府中众女眷给福晋请安的日子,侧福晋和金格格可都在呢,你是嫌那些谣言不够,还想刺激一下她们吗?”高向菀朝着铜镜里的花月翻个白眼。 因为富察氏为人低调好静,初进府时就已经免了女眷们每日的请安礼。 府中侍妾只需每月的初一、十五这两日早晨去海棠阁请安即可。 高向菀来到海棠阁的时候,偏厅上衣香鬓影,一众侍妾立在厅中闲聊,而侧福晋则是华丽丽地坐在椅子上。见到她进来就抬眼冷冷瞥了她一眼。 高向菀略略扫了一眼,厅中唯独没见金寻雁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那身素粉色的旗装和淡抹的浅妆在这堆衣装华艳,妆容精致的女人中显得格外简朴寒酸。当即她就收获了一众嘲讽轻视的目光。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高向菀装作瞧不见众人的目光,抬步就要往边上去。 “高妹妹。” 身后传来一声叫唤,高向菀顿足回头,就看见金寻雁迈着婀娜的腰肢正笑盈盈地踏进门。 “哎呀,真是难得见着高妹妹出来走动一次啊。若非为了给福晋请安,估计大家都难见着你一面呢。”她抬步走向几步之遥的高向菀。 金寻雁的搭讪瞬间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侍妾们都朝她们看去,包括一脸不屑的侧福晋。 “金格格说笑了,最近天气转凉了,我先前身子落水弱了些,为免着了寒再给府上添乱,才没出门的。”高向菀大方地朝她露出一个笑脸。 “说起这个,我还没有机会跟妹妹致歉呢,都怨我,若不是我提议让妹妹跳舞便不会有落水一事了。”金寻雁说话间,眉间带着歉意。 “此事怎能怪着你?说到底还是我技艺拙劣,倒是让金格格失望了。”高向菀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又道: “那日你和侧福晋来看望,我既受宠若惊又感动不已,奈何当时正在昏迷中不知事,醒来才知晓你们来过,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她说着还特意转身朝侧福晋福了福身致谢。 高向菀言语间既表明了落水一事不怨人,也对她们的拜访表示了感谢。态度不卑不亢,听着没有不敬之意,却又带着中立和疏离,不偏向她们任何一方。 金寻雁余光扫了一下侧福晋,才轻笑道:“妹妹哪里的话。” 随即她又一脸关切看着高向菀,“怎么瞧着神色这般弱?可是因着落水一事落下病根?” 金寻雁这话一出,大家才注意到高向菀的脸色确实偏白,唇色也浅淡无血。 第十三章 你还真是每一回出场都别具一格啊 “没有,许是本身身子骨不好再加上睡眠不佳吧。”高向菀依旧笑容清浅。 “高格格可真是矜弱啊,可惜了,爷也不在府上可是见不着你的可怜样了呢。”侧福晋起身走了过来,横眉看着高向菀,语气中满是讽刺。 高向菀心中暗暗叹口气,她本是想在众人面前装扮得惨一些,好减少自己被敌对的风险的。 没想到戏过了头,适得其反了。 “侧福晋说的是,幸好爷不在,不然我就失礼了。”高向菀敛下眉,脸上带着几分伤心,“我本就不讨喜,爷几次来院中都……都不曾留宿……我,唉,许是爷根本就不喜我这样的吧。” 说完她一脸羞愧失落地垂下头。 众人闻言皆是愣住。 弘历没有宠幸过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她会当众自己说出来。 几次从弘历那里得到恩赐,即便没有承宠,众人心中也难免生出嫉妒,更何况高向菀的姿色出众,理所应当的,她们只是以为弘历未宠幸她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耽搁了。 今日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便各有脑补了。 但一致的大家眼中都闪过了舒坦。 金寻雁收起心思,正欲开口安慰一下,内堂就传来了“福晋到”的传唤。 众人连忙往正中靠拢,规矩立成两行,等福晋坐到正位上时,大家才一起福身行礼请安。 福晋给众人赐了座,循例闲聊了一番,叮嘱大家在四爷不在府上的时候要安分守己。 之后不久便遣散了众人。 高向菀率先踏出了海棠阁的大门,趁着后边的女人还没出来她就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后出来的金寻雁和侧福晋则带着各自的党羽分别往左右两边的小路离开了。 一路上侧福晋脚步轻快不少,仿佛最近的闷气在高向菀方才的话语中已烟消云散了。 她的理解是,虽然高向菀姿色出众,可到底不是金寻雁那种妩媚勾魂的风格,兴许爷是真不喜爱这种纯的,宠幸不下去所以才赏赐她夜明珠当弥补的。 与宠幸相必,夜明珠顿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般一想,她都懒得去嫉妒高向菀了。 而另一头的金寻雁可不似侧福晋这般异想天开。 “既然那高氏都得不到爷宠幸,想来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姐姐为何还愁眉苦脸?”苏格格看着愁眉不展的金寻雁问道。 金寻雁柳眉微蹙,沉闷道:“自从夜明珠之后,爷是没有宿在梨花院,但也未曾宿在任何一个人的院子里。甚至……福晋的海棠阁也没有。” 这话令一旁的苏氏,陈氏和柯里叶特氏稍稍顿了脚步。 “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那段时间爷都是宿在他自己的清斋阁里的。”陈氏皱眉道:“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至少说明爷至今没有宠幸高氏并非是不喜她,而是……爷那段时间就没要过女人。”柯里叶特氏替金寻雁作了回答。 这句话如冷风拂过,众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没人再作声,而是静默地往回走,气氛在花盆底咯咯的响声中显得尤为沉闷。 …… “格格,您还真是不害臊的,怎么当众就敢说自己没承宠这种话。”花月一路跟在高向菀身后说道。 说自己无宠,这不明摆着拿自己的颜面去供他人消遣吗? “今日之后指不定这府里又得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花月嘟喃着。 “你不懂,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无宠,这样咱们梨花院才能在这刀光剑雨中独善其身,知道吗?”高向菀心情颇好地解释道。 虽然她没承宠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惨不过当事人亲口承认来得有说服力。 “今天过后,咱们梨花院将会是太平盛世。”高向菀昂首阔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本格格今日高兴,给你们露两手。” …… 梨花院的花园里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梨花树,高向菀命人在树上做了一个网状的秋千,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添一丝乐趣。 正是月亮爬上树梢之时,高向菀手里拿着一个话本整个人躺进秋千里,举着双手看得津津有味。 脚上的花盆底晾在秋千的边缘有一下没有下地轻晃着,惬意悠闲。 “你倒是好雅兴。”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润的嗓音。 高向菀恍然间被吓得浑身一震。脑子还未来得及转动,身子就已经本能地转了过来。 “哎哎,哎呀——”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高向菀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吃屎。 离得稍远的弘历怔愣了一下,想要上前接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干脆没动,而是负手立在那里垂眸看着狼狈的高向菀。 身后掌灯的小德子更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闭了闭眼。 高向菀被摔得浑身疼痛,脑袋更是不清醒了。 抬眸望去,只见银色月光的辉映下,那个身长如玉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俊脸有一般挡在月色的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清。 “四爷?”她不会是摔糊涂了吧,这个时候弘历正在出差呢,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趴在地上撑着脑袋闭目不停地晃动,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花月惊慌的声音瞬间把高向菀拉回现实。 她惊得徒然睁眼,猛地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竹青色的衣角。 她顺着衣角往上移目,慢慢地,眼中就出现了那张略显冷肃的俊脸。 在那双深邃透亮的星目中找回神志,高向菀忙不迭爬了起来。 “妾身……给爷请安。” 弘历看着沾了一身灰尘,神色惊愣的女人,脸色微微沉下。 “你还真是每一回出场都别具一格啊。”他眯眼看着她。后院的女人在他面前时哪个不是竭力展现着自己最亮眼的一面? 她倒好,每回见面她都是状况百出。 高向菀尴尬地扯了扯唇,有点无言以对,便转移话题道:“爷您不是出远门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关键,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院子? “怎么?爷回来你不高兴?”弘历反问。 第十四章 不过一个吻而已就吓成这样了? 高向菀一听连忙扬起了笑容,“高兴,爷回来妾身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有些突然……妾身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而已。” “你的院子倒是不关心府中的动向啊。”弘历略显讶异地看着她。 虽然他是临时决定提前回京,并没通报府上,但他回来至今已是正正两个时辰。 府中何人不知?哪个院子不是一早掌了灯,翘首以望盼着他上门? 这梨花院倒好,院门前无人驻守,里头乌灯黑火的,他简直要怀疑若是他晚到半刻,这边是不是都准备关门落锁了。 “福晋教导,让我们在爷不在府上的期间要恪守本分,安分守己,妾身不敢造次。”高向菀乖巧地应道。 倒是会找借口,都搬出福晋来当挡箭牌了。 弘历垂眸看着她,不予置否。 终是高向菀架不住那道看穿人心的目光,忙赔笑道: “夜间屋外清凉,爷不如到屋里喝盅暖茶再叙话?” “嗯。”弘历应了一声便在花月的引路下,与她一同回了正屋。 知道了弘历大驾光临,这时屋内早已灯火通明,准备好了一应的接待。 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四人正规规矩矩地福身在门外迎接。 屋内,一坐下,花月便给弘历奉上了热茶,然后又识趣地退出屋子,与小德子一左一右地候在门边。 仅剩两人的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高向菀默默地站在一旁,偷偷抬眼看了弘历一眼。 屋内烛光透亮,她这才看清了人。 半个月未见,弘历似乎清瘦了些许,倒是显得更清俊了些。 奇怪,他回府不该是先去福晋院里的吗?没事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弘历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她,那目光灼灼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高向菀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麻,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爷您舟车劳顿,这天色也挺晚的,要不要早些回去歇息?”她极为体贴,又极为隐晦地想要赶人走。 “嗯,确实该早些歇息的。”弘历抿唇一笑说道:“让人备水沐浴吧。” “什么?”高向菀顿时脸色一变,惊得声音都提高了一倍,“你,你要在这里沐浴?” “有问题?”弘历定定地望着她。 屋外的小德子见高向菀半天没动静立马给旁边的花月递去一个眼神。 花月会意,赶紧侧身出来朝里头应道:“奴婢这就去准备一切,请主子爷和格格稍等。” 说完转身就跑开去做准备了。 弘历看了一眼跑没影的花月,再回过头来看某人。 就看见高向菀脸色变幻莫测,那张娇俏小巧的脸上都快承载不下她丰富的情绪了。 这是高兴坏了吧,弘历自顾认为,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反应又有些可爱,便忍不住逗趣她。 “怎么,不高兴?” “高兴,妾身简直受宠若惊。”高向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这是要宠幸自己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侍寝是早晚的事情,但当事情正的到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心中紧张不已。 即便她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开明女性,但其实男女之间的这种事情她并没有经历过。 “只是……爷您刚回府……按理不是应该宿在福晋院里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提醒道。 “该宿在哪里……” 弘历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盏,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按的是爷的意思。” 高向菀:“……” 这话似乎也没毛病,但她仍旧没想明白他为何忽然就夜降她这里要宠幸她。 两人分明不熟,更别谈有感情了。 思路正千转百回之中,花月已经将热水备好了。 高向菀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平时干活怎就没见过这么利索? “爷,请吧。”小德子进来准备伺候他去隔间沐浴。 弘历朝他挥了挥手,“让高格格来伺候就行。” “……”高向菀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僵在那里,还是被身后的花月轻拽了一下才回过神。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弘历去了隔间。 弘历在高向菀面前展开了双臂,用眼神示意她过来解衣裳。 高向菀咽了咽口水缓缓靠近了他,尽量克制着发颤的小手替他解着外褂的扣子。 两人近在迟尺,屋内静得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了。 旁侧浴桶中的水腾着热气,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 高向菀感觉够不着那颗扣子,为了看清楚,便忍不住稍稍惦起了脚尖,脸往他肩前的那排扣子倾去。 不经意的靠近随之带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弘历不由自主的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只见她清秀的脸颊上一片绯红,模样娇俏。 不知道怎么的,弘历忽然有种一吻芳泽的冲动,这般想着的时候,人已经附身下去了。 有感他的异动,高向菀忽的抬头,迎面而来的便是他放大的俊脸。 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空气瞬间稀薄,高向菀整个人惊愣了,脑袋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惊得猛地用力推开了他。 “四爷,你……”她获得自由后连连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是你当众抱怨爷不宠幸你的吗?不过一个吻而已就吓成这样了?”弘历低笑着看向她,声线里满是魅惑。 高向菀顿时愣住。 所以他是因为早上她说的那番话才一回府就找上门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高向菀惊诧地看着他。 “府上的人都知道了,我身为当事人不该知道吗?”弘历看着她略显慌张的俏脸,眸色微深。 “过来。”他声音透着某种不明的情绪。 高向菀看着浑身透着危险的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四爷,您,您冷静点,这里可是浴间。”高向菀戒备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着急解释道: “况且我……我白天没那个意思,我,我就是怕她们找我麻烦哄骗她们的。” 高向菀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不能撒谎了。 她白天不过随口扯个谎,晚上竟就遭报应了。 这情况,她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 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看着高向菀惊慌失措的样子,弘历骤然清醒了几分。 他是怎么了? 今晚决定宿在此处,难道不是因为小德子说白天她当众哭诉无宠,遭到府中人嘲笑,他觉得对她失了公允,才例行公事地过来宠幸她的吗? 眼下怎么反倒成了他在急? “罢了,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好。”弘历正了正神色对高向菀说道。 她若再呆在这里,他真不敢担保等下会发生什么了。 “好。”高向菀顿时如获特赦般转身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望着落荒而逃的人,弘历足足愣了三秒才自嘲地摇了摇头。 浸在水中,他才彻底冷静了下来,不禁对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惊讶。 一向清心寡欲的他怎么会…… 明明等会就能得到她,他都不明白自己刚刚在急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般失仪的,想着高向菀刚刚的反应,弘历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 跑到外面,高向菀都还未来得及缓过神,就被花月和吉祥生拉硬拽着去了另外一个屋子沐浴去了。 当她被花月推进寝室的时候,弘历已经在床塌上静静地看着书。 见到她进来,他从书中抬起眼眸看她。 “呵呵,爷您要是想看书请随意,妾身呆在一旁绝不会打扰您的。”高向菀有些尴尬地笑着,脚下悄悄往侧边的贵妃椅闪去。 “过来。”弘历放下书,朝她勾了勾手,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看着那双热切的双眼,高向菀知道今晚是躲不掉了。 自己好歹是个新时代女性,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扭捏的。 深吸一口气,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直接在他旁边坐下,学着他,双手叉在双膝上。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输了阵势。 弘历看着她的架势怔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了。 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 一身湘妃色的寝衣,沐浴过后的秀发如海藻一般洒落在纤细的肩膀之间。 烛光下的湘妃色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莹透,明亮的杏眸如有星星闪烁,明明是一副娇媚的模样,她非要摆出一副像是要与他开战似的架势。 滑稽当中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弘历眸色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双手,轻轻将人拉近怀里,柔声道:“你不用紧张,待会我会温柔待你的。” 他是声音温润蛊惑,本来心如捣鼓的高向菀不知怎的,竟然因着他的一句话放松了下来。 “你说话算……”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弘历堵住了红唇。 …… 一夜不休,弘历感觉才停下来,屋外就响起了小德子的轻唤声。 “爷,该上朝了。” 弘历幽幽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刚晕睡过去不久,他便轻轻将她挪到另一边的枕上继续睡,而他则独自起身,落帐之后去了外间让小德子伺候洗漱更衣。 穿戴整齐之后他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度回到了床边。 床上的女人还在昏睡中,泛红的眼角还淌着泪痕,秀脸上带着疲惫,模样很是惹人怜。 弘历忍不住抬手轻轻拭了一下她的眼角,指间温润的触碰瞬间就勾起了昨晚的疯狂。 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控,任凭她如何低泣,哀求,他都不心软,愣是把她折腾了一宿,害她最后险些晕了过去。 可怜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弘历有些愧疚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细嫩的脸颊。 “爷,时间不早了。”门外再度传来小德子的催促声,弘历这才替高向菀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待到高向菀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她躺在床上重重舒了口气,感觉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 说好的温柔以待呢? 呵,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不过…… 这男人还真不赖,长得是一绝,床上嘛—— 太疯狂了。 高向菀表示有点承受不了他的恩宠。 梳洗一番之后高向菀才懒洋洋地出了屋晒太阳。 没一会儿,她便奇怪地发现,今日梨花院里的几个家伙个个都笑口盈盈,跟过年似的高兴。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早晨间弘历给院里大伙儿都赏赐了一番。 “明明是我熬的夜,我干的活,怎么反倒是你们得了赏赐。”高向菀不服气地朝花月撇撇嘴。 花月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 “主子爷还不是因着宠爱您才赏的我们啊?”顿了顿她又道: “您还睡着的时候主子爷已经让小德子公公送来了一大堆补身子的补品过来,这会儿唐姑姑正在厨房炖着呢。” “哦。”高向菀依在廊椅中淡淡应道,心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坐了一会,她觉得犯困,干脆就又回去补眠了。 与她的情况相反,今日的弘历可谓是精神充沛,办起事来高效都比往日高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就忙到了日落西山时。 “爷今日可还是回清斋阁用膳?”一回府,小德子就重复着每日都会问一遍的问题。 奇怪的是,今日他得到的并非是弘历一如既往般肯定的答案,而是沉默不语。 机灵的小德子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奴才瞧着爷上次在高格格那里用膳还挺合胃口的,能吃两碗饭。要不今个儿爷再去尝尝高格格的厨艺?” “嗯,确实是不错的主意,那就去梨花院吧。”弘历顺势应道,话还未说完,脚步已经是去往梨花院的方向了。 高向菀正坐在偏厅上发呆,花月就匆匆奔进来,喜悦道:“格格,主子爷来了。” 高向菀闻言险些就从椅子上摔下来。 怎么又来了? 她站稳脚步刚想说话,余光就瞧见弘历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似乎都想起了些什么,竟都有些局促地避开了。 “妾身给爷请安。”高向菀恢复面色如常,上前行礼。 “不用多礼。”弘历柔声道。 见两人谁也没开口,知情识趣的小德子连忙笑眯眯地上前对高向菀说道: “爷还惦记着那次格格的好厨艺,今个儿爷是特意过来再度品尝格格的手艺的呢。” 听了这话,高向菀有些捉狂,她是喜欢做美食没错,但那也得是她心甘情愿做的时候。 可今日她连吃饭都懒得动嘴呢,他还要来让她下厨,是故意不让她好过的吗? 第十六章 爷今晚应该没有吃饱吧? 其实弘历就是莫名想见她随便扯个理由而已,至于吃什么他无所谓,至于为什么想见她,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遵循了内心最纯粹的想法。 “可是不方便下厨?若是不……” “怎么会?难得爷赏识,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高向菀状似受宠若惊地说道。 谁叫人家是大爷呢,既然来了她也只能好生接待了。 “妾身这就去厨房准备,爷且在屋内喝口茶暖暖胃。”高向菀说完便吩咐花月去沏茶,而她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 看着她离开,独自坐在屋内的弘历忽然好想说一句:其实他也不一定要她亲自去下厨的。 厨房里。 高向菀一把将菜刀砍在砧板上,将不满发泄在刀刃上。 “哒”的一声响,将一旁候着的唐秋娘吓得一个激灵。 “格格,您想做什么菜,要不让奴婢来切?”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乱挥动菜刀。 “不用,我来就行。”高向菀深吸一口气朝她笑笑,恢复平时的状态,麻利地将一些胡萝卜,青菜切好,随即下锅。 炒着炒着,她忽然看着锅里的菜顿住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不能让他吃上瘾了天天没事往这里跑。 其实嘛,吃他的住他的,给他当一下厨娘也无所谓,但关键是他人来了梨花院性质就变了。 府中的女人可都盯着的呢。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才行。 想到这里,她算计的目光便慢慢移到了锅里。 半个时辰之后。 四个小炒便端到了弘历的面前。 “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准备,妾身只能临时给爷准备这几个菜了。”高向菀一脸歉意地说道。 桌面上的菜分别是:胡萝卜丝、清炒木耳和上汤小白菜,边上还有一个丝瓜汤。 弘历看了一眼,还是斋菜,不过卖相依旧让人很有食欲。 他拿起筷子,忽然奇怪地看着立在一旁不动的高向菀,“你不吃?” “妾身早吃过了。”高向菀微笑道。 也对,他是临时过来的,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她已吃过也是正常。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举起了筷子。 他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刚进嘴,浓眉就蹙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高向菀。 却见高向菀正一副期待被夸赞的表情笑盈盈地看着他。 “可合爷的胃口?” 弘历认真地审视了她一眼,才硬生生地嚼动了几下将鼾甜的胡萝卜咽下。 他没有吭声,默默地转而夹向了小白菜,入口嚼噘了一下,虽然味道淡了些,但还算可口。 或许是她不小心给胡萝卜放错佐料了吧。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已经夹起了一块木耳,信任地放进嘴里了。 “咳……这木耳怎么是苦的?”他抬头看向高向菀,脸色有些难看。 “吓?不可能吧……难道是木耳还没成熟?”高向菀一脸惊讶,顺口就编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那要不爷就不吃这个了吧,来……喝口汤。”她连忙体贴地前盛了碗汤,递给他。 这时弘历嘴里正一口苦涩味,顺手就接下汤往嘴里灌。 “噗——” 下一秒却毫无防备地喷了出来,有些狼狈地抬头看着高向菀。 “这……这又是怎么了”高向菀眨着那双无辜的杏眼,一脸惊惶地看着他。 “你是把整盅盐都洒汤里了吗?”弘历铁青着脸瞪着她。 “吓?是……咸了?”高向菀一脸无措道,“哎,爷难得来一次,我太兴奋……我,我这人就是这样,一紧张就容易失水准……爷您恕罪。” 她连忙深蹲下来请罪,那双如扇子般浓密的睫毛下闪过一丝嗤笑。 弘历剑眉微微拧起,深深看了她一眼,“算了,起来吧。” “是。”高向菀站起来,又道:“爷您稍等,妾身这就让厨娘重新给您弄一份膳食……” “不必了。”弘历唇角含笑地看着她,说道:“让他们准备热水沐浴吧。” 齁甜的胡萝卜,苦涩的木耳,咸得如盐水的汤。 其它的也就算了,但木耳他上次可是有尝过的,味道可不是这样。 如果这样都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那他真就是个傻子了。 既然她不想伺候他的胃,那别的方面总该是要伺候好的吧。 这回,换高向菀笑不出来了。 她怔愣地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今晚来不光是要尝她的厨艺?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有了上次的经验,没等高向菀回应,花月就应声出去准备了。 高向菀:“……” 这未免也太狗腿了吧。 …… 当高向菀沐浴完回到寝室的时候,弘历已经坐在床上,正抬眼定定望着她。 高向菀站在门边与他对视了几秒,弘历便伸手往旁边的床榻上轻拍了两下,示意她过去。 想起昨晚的情形,高向菀手心莫名地紧了紧,但还得一脸感恩戴德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屋内很安静,弘历侧头一脸深意地探寻着她,把高向菀看得是一阵心虚。 “今晚这事啊……怨我,我这个人呢厨艺有些飘忽,有时候味蕾极准,有时候嘛又思觉失调,水准一向拿不准的。”高向菀故作镇定地迎上弘历的目光,故意贬低自己的厨艺。 “爷今晚应该没有吃饱吧?”她一脸惋惜道。 “无碍。” 弘历看着她隐藏眼底的狡黠,也不恼,缓缓倾身靠近她,眼神略带戏谑:“爷总能在别处吃回来的。” 高向菀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这种别有意味的话语,她自然能听懂。 一时之间她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脸上一热,身子更是本能地往旁边躲。 然,她身子刚动一下,腰间便抚过一个强有力的臂弯将她一把捞了过去。 “你是故意的?”弘历气息吹拂在她耳边,明知故问。 “爷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她装傻充愣道。 “哦,是吗?”弘历拉长尾音,手上忽然用力往她细腰处捏了一下。 昨晚之后,他很是了解她身上的敏感点。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本来就怕痒的高向菀忍不住一声惊呼,身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现在听懂了吗,嗯?”弘历勾着一个坏笑又往她腰间使了把劲。 “哈哈,你别闹,哈哈,别挠了……爷……求你了。”高向菀身上一痒,忍不住躲闪着连连求饶。 第十七章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爷在一起? 高向菀躲不掉,见弘历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干脆承认了。 “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昨晚言而无信,今日还把我当厨娘使唤,爷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她本来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因为腰间酥痒让她的话调不经意间就变得柔软,听在弘历耳里就变成了柔媚的撒娇。 原来是在怪他昨晚没有守约对她温柔些。 弘历唇角笑意不减,没再折腾她,手改为扶在她腰间,头微侧了一下,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昨晚确实是爷理亏,那爷给你赔个不是,你想怎样?” “我想你今晚放过我。”高向菀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弘历显然没料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眯了眯眼,他坚决说道:“这个不行,换一个吧。” “你又说话不算……” 她的控诉还未说完,便被不愿听的弘历一把堵住嘴巴。 他深深地吻着她,好一会才稍稍远离些许她的唇,含糊不清道:“我只能答应你这次温柔些。” 说完又覆住了她的唇齿。 高向菀被吻得晕头转向,但还是在仅存的一丝理智中用力推开他,“那我想要出府。” 她退而求其次地提出要求。 弘历无奈被她隔开距离,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停下来,冷静了些许,他疑惑看着她问道:“出府,为何?” “天天关在府里闷都闷死了。” 确切来说,她就像一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梨花院里,为避免麻烦,府上她都不太敢走动。 但府外就不一样了,繁荣昌盛的清朝京城一定是非常热闹的,她好歹穿越了一遭,怎么地也得领略一番吧。 “上次是偷偷出府的,妾身都没敢去街上逛逛呢。”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角,一脸恳求看着他。 “你啊。”弘历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叹息一声道:“等过些日子忙完了手上正事吧,爷带你出府。” “你带我去?”高向菀微愣。 “怎么,不乐意?”弘历挑眉。 “不是,妾身是受宠若惊而已。”高向菀连忙陪笑。 “这还差不多。”弘历勾了勾她的下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有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因为曾经在府外看到过她那种在府中从未展现过的笑靥吧。 那种似骄阳般明媚的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肆意无束的开心。 让人过目难忘。 “爷真好。”高向菀奉承地笑着,眉眼弯弯,望着他的双眼如盛繁星般烂漫。 弘历深深望着她,眼眸渐渐眼上了别的情绪,低哑道:“爷还有更好的。” 说完便没再给高向菀推却的机会,倾身将她压向了床榻间…… …… 第二天高向菀醒来的时候枕边已没人。 她觉得这两天的身子都快不属于自己的了,整个人累得都不想动一下,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正想再侧卧着睡会儿。 猛地,余光瞧见不远处的案桌上有个身影。 她顿时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定目一看,只见弘历正衣冠整齐地端坐在那里看着书。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打在他身上,如同罩上金辉,俊朗的侧脸在柔光中线条更显深邃好看,修长的手指正镊着书本,神色专注地看着。 果然,认真的男人都是最有魅力的。 高向菀忍不住轻轻抬起头,手捧着下巴满目欣赏地看着他。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撇开其他因素不提,能睡到这样一位以后会流芳百世的传奇男人,任凭哪个女人内心深处都是愿意甚至是享受的。 尤其,人家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帅哥。 “看够了吗?”前方大帅哥如星耀般的眼睛蓦地看了过来。 正犯着花痴的高向菀惊得手上一滑,下巴歪了一下。 “呵呵,没想到睡醒还能看见爷,妾身以为是做梦呢。” 她赖洋洋地趴在床榻上笑说,如墨秀发倾斜在塌边上,她似真似假的话语中甚至还带着一些慵懒。 弘历就这样默默看着她,与那些即便是床笫间也对他小心翼翼的女人不同,她身上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露着一种超脱礼仪规矩的神韵。 仿佛她眼前的不是她的主子爷,而是她的夫婿或爱郎一般。 弘历心中微动了一下,不自觉地便回应她一句。 “今日不用上朝。” 他出远门是处理河北水灾的事情,昨日与雍正帝述禀了公务得到赞赏,雍正特许他这两日不用早朝。 不用早朝?意思是他今日休息吗? 高向菀眸色顿时一亮,一脸惊喜地望着他,“所以你今日是准备陪我出府玩?” 弘历顿了一下,放下手中书本走到床边,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就知道出府玩,爷最近还有事情要忙走不开。” “其实……您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陪我的,我自己去就好。”高向菀说道。昨晚她就想这么说了,有他在多不自在啊。 弘历垂眸盯着她,故意沉下脸,“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爷在一起?” 高向菀一滞,生怕他改变主意不让去了,连忙一脸讨好笑道:“怎么会,爷能陪妾身那可是天大的面子,这不是……怕耽搁您正事嘛。” 这话还算中听。 弘历这才缓下神色,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秀发:“等过几日你斋戒期满了吧,爷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这也算是对她无端斋戒一个月的补偿吧。 “好,谢谢爷。”高向菀乖顺应道。 他不说她倒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星期的斋戒呢。想想也是,要是出去了不能肆意吃喝,那逛街确实少了一点灵魂。 忽然想到什么,高向菀又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 “那您……怎么还没离开?”既然不是带她去玩那大白天的他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爷是特意留下来陪你用早膳的。” 说着弘历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故作嫌弃道:“赶紧起来,就没见过你这么能赖睡的人。” “我起不来床怪谁?”高向菀撇嘴低喃道,况且谁让他等自己了? 弘历心领神会地看了她一眼,朗笑了两声,倒是对她的话不表异议。 其实他一贯不会留在哪个院用早膳的,即便是福晋富察氏那边也没有。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有兴致留下来同她吃早膳,而且还极有耐心地等着她醒来。 许是因为今日不用上早朝,政务也不算繁重的原因吧,他自己给出解释。? 第十八章 指不定就以为是她主动献媚呢 两人上了饭桌,高向菀扫了一下桌上的素食早点,一如她往常吃的。 她不禁有些意外,这弘历倒还挺“入乡随俗”啊,并没有特意铺张其他更富丰的膳食。 “我们梨花院可都是斋食,爷您能吃得惯吗?”高向菀嘴角含笑,故意揶揄他。 弘历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只要不是被故意放了重味的膳食爷都吃得惯。” “噗。” 高向菀刚进嘴的粥水差点没喷出来,她擦拭了一下唇边,笑得一脸尴尬道:“爷还真是宽宏体恤下人。” 他该不会秋后算账吧? 高向菀顿时有些如坐针毡,只想他赶紧吃完走人。 “今日我都会在府上办公。”弘历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所以呢? 高向菀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弘历放下筷子望着她,挑眉道:“你不该为昨日晚膳的事情做出弥补吗?” 弥补? 高向菀面露难色望着他:“可我也不懂朝事啊,如何帮你办公?” 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经常做帮别人顶班的事情,但这毕竟是清朝,而且他的公务都是朝政事务,她就算有心也做不来啊。 况且这个年代不是后宫不得参政的吗? 弘历俊脸一阵抽搐,这女人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送晚膳。”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原来这样啊。 高向菀刚松一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 “您的院子没有小厨房?”就算他院中没设,这不还有大膳房吗? “这是你欠我的。”弘历语气坚决道。 高向菀不吭声了。 赔他一顿饭倒是没什么,关键是—— “我带着膳食去你院中好像不太好吧?”她一脸为难。 要是让府上其他女人知道了,指不定就以为是她主动献媚呢。 弘历想都不想就接话道:“那我今晚来你这。” “使不得。”高向菀惊得立马跳起来摆手。 他出门半个多月,一回来就连续两晚到访,就算因为她哭诉不得宠,他也不必如此恩泽吧。 她可不想引起公愤。 她抗拒嫌弃的反应顿时引起弘历的不满,他抬头眯眼凝着她,下颌线条微微收紧。 “呵呵,妾身的意思是……怎好劳烦爷亲自跑一趟,该是让妾身送过去才是。”高向菀笑得一脸殷勤。 横竖都是要拉仇恨,二选其一她当然是选择送过去给他了,这样起码……晚上不用侍寝啊。 弘历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见她语气乖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吃完早膳他便离开了。 …… 平静的一天从日起日落间悄然过去了。 傍晚时分,高向菀如约带着花月就去了清斋阁。 这是她首次踏入弘历的住处。 小德子引着她们一路穿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又越过两重月门才进入一个偏殿。 “四爷还在书房处理公务,格格您先在此处歇息稍等一下?”小德子恭敬道。 高向菀皱皱眉:“不用等了吧,我就是来送个饭,待会你拿给他吃便是了。” 小德子脸色僵了僵,随即一脸笑意道:“主子爷吩咐您稍等,许是想同格格一同用膳呢。” 高向菀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吃了才过来的。 但想了想她还是没作声,毕竟人家也是按吩咐办事。 那便等等,待会跟弘历打个招呼再走得了。 见她点头应下,小德子连忙殷勤地给她奉了茶,然后才退出去。 不一会儿,小德子又折回来了。 “格格,爷请您把膳食送到书房去。” “书房?” 高向菀满脸惊讶,”后院之人不是不可进爷书房的吗?” 小德子笑了笑,“那是未经允许不可进,但爷请进去的……就另算了。” 高向菀虽然不太想跟弘历有太多接触,但能参观到乾隆皇帝的办公室……呃,不,是书房,这确实是难得的殊荣了。 “走。”她兴致勃然地抬脚走了出去。 书房前,小德子轻叩了两下大门。 “爷,高格格来了。” “嗯,进来。”里头传出了弘历的声音。 门打开之后,小德子将手上的膳盒交给了高向菀,示意她独自进去。 高向菀拿着膳盒提裙迈进门槛,抬眼就看见了前方伏案认真书写的弘历。 给他行礼之后,她就把膳盒提到了他那张檀木大案桌上。 往下扫了一眼,只见案桌上纸张摆放整洁有序,那文房四宝样样是精品。 “先放里面的圆桌去。”弘历专注地批阅着什么,头也不抬的说道。 高向菀扭头看了下,果然里头还有个偏厅,于是便“哦”了一声将膳盒放到圆桌那边。 这时她才真正有时间打量这个书房。 说是书房,但看着比她梨花院的正殿规格大多了。 四处摆设简洁大气,就连边上的书架子都是雕刻精致的檀木所制。 她环顾了四周一眼,忽然看见偏厅中央的案台上赫然摆着一块将近一米高的华丽钟表。 高向菀目光骤停,怔怔地望着它。 毫不夸张地,她仅仅看着这块极具现代化气息的钟表,竟然就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忽然看到了一件带有现代痕迹的东西,她觉得倍感亲切。 她忍不住走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钟表,甚至伸手触碰了一下。 这枚钟表是铜镀金的,底座成椭圆形,腹壁处是精巧的绘画风景画,中间竖着一个葫芦状的偏瓶,葫芦肚上有二针时钟,正滴答走动着。 饶是她一个现代人,也未亲眼见过这般美轮美焕的古典钟。 网上她倒是见过类似这种的古董钟表,但图片却不及实物的百分之一惊艳啊。 听到弘历走过来的脚步声,她立马收回了视线,转身过来。 “既然膳食送到,那妾身就先走了。”她说道。 “走?你不跟我一起吃?”弘历愣了愣。 “为了弥补昨晚的错误,妾身特意给爷做的都是荤菜,妾身斋戒在身就不吃了。”高向菀温婉一笑说道。 弘历顿了一下,静默地看了她一会,说了句:“你还挺有心的。” “应该的。”其实……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弘历没强留,闲聊了几句便放她回去了。 第十九章 被精心安排约会 日子一晃就到了斋戒期满之日,期间弘历也一直没有再来过梨花院。 而高向菀自然也乐得其所了。 甚至她以为他之前说的带她出府的事情也只是随口一说。 却突如其来的,在她斋戒期满的当天晚上,小德子踏进了梨花院的大门。 这会儿高向菀正在梨花树下荡着秋千,看见小德子便停了下来。 “公公何事?” “禀格格。”小德子依旧一脸笑眯眯:“爷让奴才过来传话,爷说要兑现给格格的承诺,明日带您出府。” “真的?”高向菀略感意外地看着他。 “正是。”小德子顿了顿,又道: “不过爷今晚还要在宗人府当值,许要耽搁至明日清早。为不耽误时间,爷安排明日与您在府外天香楼汇合。” 说完小德子递上一枚令牌,继续道:“这是出府的令牌,明日格格可执此牌坐府轿出门,辰时抵达天香楼即可。” “……”高向菀仿若额前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 辰时? 弘历莫不是个直男吧,哪有人逛街跟上班似的一大早就去的? “格格……可是有什么顾虑?”小德子看着一脸异色的她。 “没,没有。”高向菀扯了扯唇角,示意花月接过令牌。 “对了,格格出府时穿的衣裳爷也已安排好……只是因为定做的时间仓促了些,万宝阁那边得明早才能送到,不过格格放心,万宝阁答应一定会在辰时之前送达的。” “给我准备了衣服?”高向菀再一次惊讶。 “这可是爷亲自去万宝阁为您挑选的呢。”小德子一脸深意地笑看着她。这位高格格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竟有幸让主子爷费心去为她挑选定制衣服。 这可是福晋都没有的殊荣啊。 而高向菀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回应。反正穿什么衣服她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小德子走了之后,花月一脸雀跃地说道:“格格,没想到主子爷居然为您定制了万宝阁的衣裳呢。” 高向菀不解于她的大惊小怪,“这万宝阁有什么特别吗?” “万宝阁可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布庄,接待的客户非富即贵。若是要求定制的衣裳更是得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呢,主子爷能让万宝阁在一两日内就为您定制,那肯定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不能够吧?四爷是何人?他要什么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用得着花钱?” “万宝阁可不一样,据闻万宝阁的老板从不买权贵的面子的,即便皇亲国戚也一样。他只看——” 花月比划了一下手势:“钱。” 高向菀一脸惊讶甚至有些敬佩,在这种等级鲜明的社会,竟然还有这么市侩又硬气的商贾? “万宝阁在京城再有名也总不会比宫中皇室御用的好吧?用得着让咱们府上也稀罕它?” “那不一样。宫廷的东西固然是顶好的,但衣裳都是旗装,而且还得按等级区分。”花月解释道: “万宝阁呢,是民间作坊,与宫中有所不同,他的纺织无论是款式和面料都比较新颖和多样化。” 花月笑看着她,“可见主子爷对您的用心,出府一趟都特意为您定制衣裳。” 高向菀听了这话,心间莫名划过一丝悸动。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不可否认,她此刻的内心是有一种“被精心安排约会”的喜悦感的。 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明日的到来了。 …… 翌日,卯时。 天才破晓,小德子在大门前刚接过万宝阁送过来的衣裳,抬眼就看见弘历的车鸾过来了。 他微微一愣,立马将衣裳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快步迎了上去。 “爷,您不是说今日与高格格出府的吗?”他一边伺候弘历下轿,一边问道。 弘历一边往府内走一边应道:“我回来与她一同出门。” 昨晚思量了半天,他还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出门,于是便连夜赶着将手中案卷处理完,踏着晨辉赶回来接她。 不料,他才刚踏进府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四爷。”身后有人高呼。 弘历回头,便看见一个身穿宗人府官服的人正神色匆匆地奔他而来,他皱了皱眉,顿觉不妙,立马转身迎了上去。 那人走近立马单膝跪在弘历面前,气还没喘顺就禀报道:“禀四爷,宗人府内犯人刚刚服毒自杀了,府丞大人恳请您回去一趟以主持大局。” “什么?”弘历脸色一沉,立马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到。” “是。”来人应声退下。 弘历沉思了片刻,转身对小德子吩咐道:“你去告知一下高格格,就说……今日出府的事情暂且搁置一下,待我回府再去与她细说。” “奴才遵命。” 小德子躬身恭送着弘历再度上了车鸾扬长而去。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难得爷有这闲情逸致。”他叹息一声,转身看了一眼小太监手里装着衣裳的托盘。 这衣服送过去,再告诉人家今日不得出去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想想待会高向菀的反应,小德子叹了口气,重新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托盘,说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衣服我来送。” 说完他便独自领着用蓝色方布盖住的托盘往梨花院而去…… 一炷香之后的梨花院。 花月捧着托盘走进高向菀的寝室。 “格格,小德子公公遣人将衣服送来了。” 正在妆奁前认真描眉的高向菀嗯了一声,继续细细描绘眉毛。 花月将托盘搁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掀开了盖住衣服的蓝色方布。 “咦?”她疑惑了一声。 “怎么了?”这时高向菀已经画好眉转身过来了。 她在花月惊讶的目色中看见了一件正红色十分艳丽好看的衣裳。 “红色?不错啊,是我喜欢的颜色。”她眸色一亮,顺手就拿起衣裳兴致勃勃地在身上比划。 听了她的话,再看着她满脸欢喜的神色,花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随后嘀咕了一句: “原来是因为您喜欢红色,怪不得主子爷得亲自给您定制了。” 高向菀看着顺滑如丝般舒服的衣裳,心中欢喜,也没大留意花月的神色和话语了。 第二十章 私自持令牌出府,你可知罪? “格格,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吧,若是要主子爷等就不好了。”花月有些着急地催促着。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得要让他等等,这样才显得咱们矜贵,知道吗。”高向菀嘴上是这么说教,但脚步还是挺麻利地出了门。 手持令牌,她们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府轿,在一众家丁的开路中“浩浩荡荡”地去了天香楼。 …… 高向菀难得今日精心打扮过,再配上一身的嫣红,整个人既明艳又高贵。 大街上,她一下轿门顿时就引来了周围人群赞赏和惊艳的目光。 为免引起太大的关注,高向菀打发了府中家丁回去之后,便上了天香楼的雅座,打算在上面等弘历。 “格格您早膳都没吃,要不要先给您点些东西吃?”花月给她斟了杯茶问道。 “你这丫头,与人约会哪有自己先点东西吃的。”高向菀嗔了她一眼。 虽然其实她也很想先点一些东西垫垫肚子,免得等一下在弘历面前吃得太开了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但细想,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万一吃到一半,他突然出现了,那岂不是更尴尬。 衡量再三,她觉得还是等他到了再说了…… 谁知道这一等,竟然就等到了晌午弘历还没有出现。 眼见着高向菀的脸色从早上的眉开眼笑到现在的沉闷不快。 花月忍不住劝道: “兴许是主子爷手上有事耽搁了……要不您还是先点些东西吃着等吧?” “我说什么来着,要是他没空就不要硬要陪人家出来玩嘛,这下好了,杵这一耽搁,大半天就过去了,还玩什么?” 这时的高向菀不光心有不快,肚子更是饿得呱呱叫。 这会儿她不再坚持了,饿都饿死了,她才懒得再假矜持。当即就招来了一桌盛菜,与花月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高向菀心情好了很多,也体贴地给弘历找了一下迟到的理由。 “你说的也对,兴许是他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那咱们再等等吧。”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一次她一等就是日落西山之时了。 “格格,主子爷他……应该是今日都比较忙吧。”花月小心翼翼地看着脸上正酝酿着暴风雨的高向菀,愣是没敢问是不是弘历把她给遗忘在这了。 “忙个屁,我看这货就是故意把我晾在这里的。”高向菀气得口不择言。就算再忙,找个人过来通传一声不会死吧。 从未见过她这样说话的花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不等了,回家。”一肚子火的高向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然,更让她捉狂的事情还在后头—— 想着今日有弘历照着,她为了不让自己出血,刻意没让花月带钱包出门。 中午那顿盛宴,足足花了她头顶两枚金簪才抵了饭钱。 两人出了天香楼的时候,太阳公公都下山去了。来时风风光光的两个人,如今只能灰溜溜地徒步回府邸。 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她们才回到了府邸。 “高格格……” 穿过花园亭台的时候,高向菀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唤。 侧目看去,前面的小德子正满脸震惊地睁大双眼将她周身来回看了几圈,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高向菀一见到他也没留意他什么表情,蹬蹬蹬地就走了过去。 她刚想跟小德子控诉一下今日的遭遇,猛地便瞧见前面凉亭的石桌上正围着几个人。 “福晋?”高向菀惊讶地看着静坐在石凳上,脸色沉冷肃穆的福晋。 “跪下。”福晋厉声呵斥。 跪下? 她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都没来得及歇一口呢,这是什么情况? 高向菀心中懵然,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小德子的提醒下云里雾里地跪了下来。 这会儿,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除了坐着的福晋,她身旁还站着金寻雁和苏格格等人。 福晋严厉的目光在触及她身上的那一身殷红的衣裳的时候,顿时闪过了怒意,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和平静。 “妹妹,你,你怎么穿这红色衣裳?”金寻雁一脸惊色地问道。 她穿什么颜色碍着她什么事了? 高向菀懒得理会金寻雁,直接转向福晋规矩地问道:“敢问福晋,婢妾所犯何事?” “私自持令牌出府,你可知罪?”福晋冷言道。 “私自?”高向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这事啊。 “福晋有所不知,婢妾出府是得到爷允许的,这令牌也是爷赐给我的。此事福晋可以向小德子公公求证。”说完她一脸淡定地看向小德子。 却莫名地看见他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小德子?”福晋的眼神也扫了过去。 “回禀福晋,令牌确实是爷赐给高格格的。” “那可是爷允许高格格今日出门?”福晋继续问道。 “这……”小德子一脸难色地看了高向菀一眼,只能如实禀报: “爷先前确实是应允今日让高格格出府的,但……因为爷今早临时有急事要处理,便命奴才通知高格格出府之事暂时搁置……” “你说什么?”高向菀瞬间愣住,惊愕地看着他。 “你何时通知过我时间搁置了?” 小德子也是一愣,连忙道: “本来今早该是奴才亲自过来送衣裳并通知格格的,却因为奴才经过花园的时候不留神打翻了水桶弄湿了衣鞋,怕仪表不整失礼格格,便让在一旁料理花草的宫女青儿代为跑了这一趟。” 顿了顿,小德子又补充道:“奴才可是千叮万嘱让青儿一定把话带到的。” 这时一直颤抖着跪在高向菀身后的花月惊愣地抬头看着小德子,跪前两步说道: “可是青儿送衣裳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出府暂时搁置的话啊。” “这怎么可能?”小德子惊道。 “确实没有。”花月声音虽然惊颤却非常肯定。 “婢妾确实没有在青儿口中得到今日暂停出府的传讯,这其中必定存在什么误会,还请福晋明察。” 虽然事情来得突然且蹊跷,但相对于花月的惊慌失措,高向菀却冷静很多。 她向福晋颔首,说道:“福晋,事情到底如何,让青儿过来当面对质一下便真相大白了。” 第二十一章 你怎可穿着正红冲撞福晋? 福晋还没有表态,一旁的金寻雁便一脸和事佬的派头站了出来。 “妹妹说得有道理,福晋您先别生气,高妹妹一向乖顺,这事儿婢妾瞧着也是有误会的,要不……让青儿过来一趟?” 高向菀静静看着她,不予置否,却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尽收眼底。 “秦嬷嬷,去把青儿唤过来,还有,梨花院的一干人等也都一并传过来。” “是,福晋。”福晋的贴身嬷嬷立马转身而去。 这时福晋才冷然地盯着高向菀的身上,“出府一事待会再审,但你身上这衣裳又该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高向菀有些不明所以,但花月却是脸色煞白。 “这衣服是爷赏赐的……” “胡说。”福晋低喝一声,激动得眼角都微微颤抖,“你算什么身份,爷会赐你正红衣裳?” 高向菀还未张嘴,一旁的金寻雁便走上一小步道: “妹妹,你也真是的……即便爷再宠爱,可咱们的身份也只是侍妾而已,你怎可穿着正红冲撞福晋?这,这可是僭越啊。” 闻言,高向菀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人前大方得体的福晋会如此动怒了,原来是自己穿了象征着正妻身份的正红。 而金寻雁这话还有意无意地暗示着,是她恃宠而骄不把福晋放在眼里。 高向菀明显地看到因着这句话,福晋的脸色更难看了。 能不难看吗?在她看来,这可是妥妥的挑衅她的权威啊。 虽然无意冒犯,但看了看福晋身上那身素净的旗装再看看自己身上那抹刺眼的殷红,高向菀顿觉心中有愧。 不管有意无意,但她今日穿了这正红——却是铁打的事实。 只是她不解……她一个现代人没注意这点就算了,可弘历明明知道,为何还要送她红色衣服,这不明摆着给她挖坑吗? 她疑惑地抬眸看向小德子。 然,小德子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比她更云里雾里。 “格格……爷送您的衣裳明明是莲青色啊,您怎么……” “莲青色?”高向菀再度吓一跳。 这一出出的,她的脑袋都快接不住了。 这是什么鬼? 话,话没传达到,衣服,衣服又出错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局啊。 小德子自然没理由污蔑她。 高向菀心头一动,蓦地抬头看向金寻雁,果不出其然就捕捉到了她来不及掩盖下的一抹阴狠和嘲讽。 毫无悬念,此事肯定是金寻雁从中作梗,只是她想不透,她是如何下的手? 正在她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接招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一众脚步声。 秦嬷嬷领着梨花院里的其余五个人,以及那个名叫青儿的小宫女过来了。 高向菀暗暗看向青儿,是一个约莫四十五岁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她跪在那里脸色发青,浑身抖如筛糠。 几人向福晋行礼之后,福晋也没多言,直接发问。 “青儿,今日可是你把衣裳送给高格格的?” “回,回禀……福晋,是,是奴婢……奴婢送的。”青儿只是一个负责在花园修剪的小宫女,压根没有见过今日这阵仗,头一个被询问,顿时就吓得声音都不成句子了。 “可有看清衣裳是什么颜色?” “衣,衣裳是用蓝色,蓝色方布盖着的,奴婢,奴婢……不曾看见。” 福晋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小德子是否有让你传话?” “……有。” “传的什么话?” “小德子公公让奴婢传话,传话给高格格,说,说爷今日有事,陪……高格格出府的事情……暂时搁置。” 高向菀默不作声地一直盯着青儿。 “你当面传话给高格格的?” “不,不是。我没有……见着高格格,是,是与花月姐姐……说的。” 花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猛摇头,“没有,她没有,福晋,她当时并没有说这话。她只说是替小德子公公来送衣裳的而已。她没有……” “放肆,福晋面前岂容你喧闹?”秦嬷嬷厉声呵斥了花月一句。 花月顿时蔫了声音,满眼泪水地看着高向菀直摇头。 高向菀用眼神安抚着,示意她不必再说话。 这种时候越说多越容易出错,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你们几个。”福晋看向梨花院的几人,“当时可有在场?” 梨花院五人也是在来的路上才从秦嬷嬷口中大致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唐秋娘神色还算镇定,可吉祥、如意,笑口、常开四个年纪尚小的早就有些慌神了。 尽管如此,当被提问的时候,他们还是率先一致看向了高向菀。 “如实回答。”高向菀面色平静说道。 几人这才又转向福晋,齐声回禀道:“回禀福晋,奴婢\/奴才们没在场。” 听了她们的作答,福晋目光移回了高向菀身上。 “青儿只是一个看护花园的小宫女,想来也没机会与你结怨,她总不会污蔑你吧?”她冷冷道: “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之前福晋对高向菀的态度虽说不上亲昵,可也算亲和,但不知道真是因为她今日出府之事还是因为她今日身上的这身红色衣服有关,她觉得福晋今日对她的态度极为不友好。 “各执一词,况且当时并没有第三人在现场,如何断定谁的话为实?福晋又如何能肯定青儿不会是因为某些缘故而不得以撒谎呢?” 高向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金寻雁一眼。 金寻雁脸色蓦地僵了一下,但下一秒便恢复神色,反倒是青儿听了这话时吓得脸色清白一阵。 福晋虽然心中不悦,但不可否认高向菀话中确实有理,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福晋,必须要秉公而处,让人信服。 略一沉思,她抬眸道:“出府一事姑且不论。但衣裳……可是你的侍婢都承认了的事情,这事总不冤你了吧?” 高向菀沉默片刻,说道:“方才青儿也说了,衣裳是盖着方布的,又有谁能知道交到花月手中的究竟是正红色的还是莲青色的?” “强词夺理。”福晋气得滕然而起,脸上一阵怒意。 “婢妾只是据理力争。”高向菀毫无惧色,不卑不亢道。 第二十二章 犯了错都得要受处罚 隔着几步阶梯,福晋高居临下地盯着底下跪得笔直的高向菀,一向优雅从容的脸上怒色难掩,眉间的厉声骤现。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压抑和紧张,现场陷入一阵静默,率先打破安静的是金寻雁。 只见她一脸体贴地上前扶着福晋坐回石凳上,一边说道: “福晋您莫要动气,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的……您稍安勿躁,这事情啊总是会弄明白的。” 安抚着福晋坐下,她又转身看向小德子,问道: “小德子公公,你可否能确定这衣裳到底是正红色还是莲青色?” 小德子余光扫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高向菀,再抬头看了看眸色变厉的福晋,他不敢迟疑,只能实话实说道: “奴才早晨在门前是查验过衣裳才收的货,那……的的确确是莲青色,当时我身边的太监小乐子也在场。” 有了小德子的供词,梨花院的众人顿时都捏了一把汗,齐齐担忧地看向高向菀。 “若是这样的话,那衣裳……就只能是莲青色了,毕竟青儿即便是有这个胆儿想陷害妹妹,她一个小宫女也拿不出妹妹身上这身材质不菲的衣裳啊。” 金寻雁一副中立分析的派头,实则话里话外无不指向高向菀。 福晋极为认同地再度看向了高向菀,眼神似乎就是在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婢妾接到的确实是身上这身红色衣裳。”高向菀浅淡却坚定地道。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福晋冷笑一声,冷声道:“秦嬷嬷。” “奴婢在。” “立刻带人去梨花院搜查,看看到底有没有一见莲青色的民间样式的衣裳。” “是。”秦嬷嬷领命带着几名宫女去了。 高向菀望着速速离开的几人,峨眉微微皱起。 虽然她的院中莫说是莲青色的民间服饰了,就算是莲青色的旗装也没一件。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约莫一炷香之后。 秦嬷嬷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高向菀远远望了一眼,瞥见她手上托着一样东西,心下顿知大事不妙了。 果然,临近了,她就看见了那一抹素未谋面的莲青色。 “福晋,这是在高格格寝室内找到的。”秦嬷嬷将托盘里的衣裳呈给福晋看,并高声道:“是莲青色的衣裳。” “证据确凿,高氏,你还有什么狡辩?” 事已至此,高向菀心中大致也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估计就是有人故意半途绊下小德子,得以让青儿接替他,偷龙换凤,将红色衣服送给她,并故意隐瞒弘历改期的信息,让她如期穿上她们准备的红色衣服出府,然后再找来福晋在这里堵住她,又趁着把梨花院众人都叫来盘问的空档,再将那件莲青色衣裳偷偷塞到她的寝室。 给她玩栽赃这种拙劣的伎俩。 在福晋的凝视下,高向菀闭了闭眼,抿唇不语。 这种情况下,还真是百口莫辩了。 “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 高向菀徒然睁眼,转头就看见不远处弘历正信步走了过来。 在看见弘历的那一刻,现场众人皆是一顿,神色各异。 高向菀和福晋的神色似乎都松了一下,然而金寻雁和苏格格却是一脸愕然地对视了一眼,似乎并没有预料弘历会忽然出现。 他还未走近,在场所有人便纷纷行礼。 “妾身给爷请安。” “奴婢\/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免礼。”弘历目光看向了垂首跪在地上的高向菀。 目光在触及她身上的那一身殷红的时候,微微一顿,眉色极轻地蹙了一下。 随后又脸色平静地走上凉亭,来到福晋身边,轻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的福晋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优雅,她向弘历颔首道: “爷您回来得正是时候,此事还得您来定夺才是呢。” 随后福晋便将经过讲了一遍。 期间金寻雁和苏氏自觉地稍稍往后靠在了一旁,静观其变。 弘历听福晋说完,忍不住看了高向菀一眼。 没想到他紧赶慢赶地处理完手上要事赶回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幕。 高向菀此刻正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将她的神色隐藏了起来。 目光定在她那身闪亮全场的殷红衣服,弘历的眉色沉重了起来。 即便是衣服送错了,难道她就不知道要避忌红色? 还如此堂而皇之地穿着招摇过市,她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解和探寻。 然而眼前的女人一直低垂着脑袋,他甚至从出现至今都还没有机会完完全全看清她的脸。 她就这样默不作声,单薄而笔直地垂首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望着这样的她,不知道怎的,弘历本欲质问的话哽在了喉咙有些说不出来。 见他半天不表态,福晋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此事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高格格一直坚持红衣裳是爷送的,如今正好爷您在场,还请爷明示一下,若正如高格格所言,那妾身断然不敢多言半句,即便是出府一事……妾身也绝不会再过问。” 福晋说完敛下眉眼,神态似乎带着一丝忍让之意。 她这以退为进的话,弘历怎么可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都说证据确凿了,若他还颠倒黑白硬要给高向菀打掩护,那岂不是说明他色令智昏,处事不公? 若真这样做了,就等于是默认他允许侍妾穿红冲撞她,肆意挑衅和僭越她正妻的威严,那她富察氏日后还如何在后院立威?后院的安静又该靠谁来压制? 弘历向来是个冷静理性的人,而且最是看重自己后院的安宁,即便他对这高氏有着道不明的好感,但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是要秉公处理的。 “福晋说的是哪里的话,这后院本就是该你管理的,今日这事自然是得你来定夺了。”弘历说着还给足了福晋面子,伸手将她轻轻引致石凳上坐着。 待她坐下,他又朗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论是谁,犯了错都得要受处罚。” 他的这句话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第二十三章 你当爷是空气啊 弘历当着众人对福晋表现出来的敬重和爱护,顿时让福晋满心满眼的喜不胜收。 “谢爷的信任。”她抬头满眼柔光地看着弘历。 看着石桌前情意绵绵的两人,高向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历史上不是说他是一代明君吗?在这件事上他难道就没发现一丝一毫的漏洞? 他竟然一句过问的话都没有就说她有罪该罚? 她以为,弘历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她以为,弘历对她……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感的。 呵呵,她真傻,他跟福晋才是真正的两口子啊,而且还是历史都承认过的真爱。 而她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偶尔给他暖一下床的侍妾罢了。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是来打救自己? 高向菀垂在两侧的双手不由暗暗攥了起来,心中对弘历的那一丝不明状的情愫仿佛还未来得及形成,就被打得粉碎。 “高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弘历已经在福晋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定定望向她。 虽然他明言要公正,但还是想要给她申辩的机会。 声音传入耳朵,高向菀努力找了一下焦点才重新对上了弘历那双堪称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稍稍仰起头,静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 既不辩解也不认罪。 先前她一直都是垂首的,这会儿弘历才真正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往日里都是净素着的俏脸今日竟然破天荒地画了很精致的妆容,她眼中透着清冷和倔强,在那身艳红的衬托下有种不同与往日的惊艳。 他竟看得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了。 “主子爷明鉴,奴婢确实没有收到要出府暂时搁置的消息,而且这,这红色衣裳也确实是青儿送过来的,还请主子爷为我家格格主持公道啊。” 花月跪前了好几步,一边磕头一边请求。 高向菀刚想对花月说些什么,忽的,秦嬷嬷便上前重重一巴掌打在花月脸上。 “主子爷和福晋面前,何时轮到你胡闹撒泼,没规矩的贱婢……” 高向菀眸色一厉,倏地站起来,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步冲上去,抬手一记耳光就狠狠地抽在了秦嬷嬷的脸色。 “啪——” 一声响亮的声音,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向了高向菀,包括滕然而起的福晋和眼中闪过异色的弘历。 就连哭喊中的花月都怔愣地扶着脸仰头看着高向菀,眼中除了不可置信更多的还是担忧。 这秦嬷嬷可是福晋娘家带过来的人啊,打她不就等于是打福晋的脸了吗? 而且还是当着主子爷的面。 “你,你竟然打我?”秦嬷嬷一脸恼怒地捂住脸看着高向菀,那种眼神是那样的不敢相信。 她可是福晋身边的人,往日里那些个侍妾对她都得礼让巴结着呢,这个高氏居然敢当众打她? “打的就是你,说花月没规矩,那你又是什么?”高向菀冷冷看着她。 “爷还未发话呢,你区区一个奴婢竟然就敢自作主张地公然动起手来了?你当爷是空气啊。” 此话一出,秦嬷嬷登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向弘历跪下磕头。 “你,我,我……主子爷恕罪,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说着秦嬷嬷求救的眼神便投向了一旁的福晋。 福晋回过神后连忙转身向弘历行一礼。 “爷,秦嬷嬷向来行事有分寸,方才也是看着花月在大吵大闹,唯恐会冒犯爷,一时情急才动手的,还请爷念在她是初犯,饶了她这次。” 弘历看了那个真正把他当空气的女人一眼,才回眸对福晋一笑,“爷说了今日之事交给你处置,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高向菀蓦地看向弘历,她分不清堵在心口的那口闷气究竟是生气还是什么,但她知道,眼下就算她再怎么争辩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她说什么,终是抵不过人家的一句——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多谢爷,妾身一定会公正处理,不会让爷失望的。”福晋向他欠福,随后才转身看向底下。 “秦嬷嬷,当众打人确是你的不对,但念你初犯,爷又开了恩,我便饶了你这一次,但切记日后需谨言慎行,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再行僭越之事。” “是,奴婢谨记福晋教诲,多谢爷开恩。”秦嬷嬷朝两人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一旁。 福晋含沙射影的话,在场不是傻子估计都能听出来了。 高向菀自然也知道她暗讽的是自己。 福晋虽然平时平和端庄,但到底是出身大家,也算见惯世面,高向菀有错在先还敢当众动她的人,若她就这么算了,这脸还往哪搁? 她眸色一凛,目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放在了脸上一个程亮的巴掌印,可怜兮兮的花月身上。 “花月,你是高格格娘家跟过来的侍婢吧?” 她这话一出口,高向菀就觉得有些不妙。 “奴婢是。”花月连忙跪应。 “能跟着进府邸的想来也是个知节守礼之人。”福晋瞥了高向菀一眼,继续道: “即便你没有收到暂停出府的消息,但这件红色的衣服你也没看见吗?主子肆意妄为,你身为她的贴身侍婢非但没有尽到规劝之责,反而在东窗事发之后一味地为她找理由开脱。依我看,此事第一个难辞其咎的便是你。” 福晋话到最后,声音忽然拔高,目色也有些厉色。 高向菀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花月已经一头叩了下来。 “奴婢知罪,一切皆是奴婢的过错……” “与她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她有极力劝阻,是我一意孤行。”高向菀高声打断了花月的话。 她不能让花月做了替罪羊。 闻言,一言不发的弘历脸色微微沉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高向菀。 福晋唇角一勾,“终于肯认罪了?” “一切都是婢妾的错。”为表诚意,高向菀重新跪了下来。 “你错在哪里了?”福晋不慌不忙地重新坐回弘历身边。 第二十四章 因为我不想与你一起出府 高向菀抬头看了福晋一眼,垂眸道:“婢妾从来没有要冒犯福晋您的意思,我之所以穿了这红衣裳,只是因为我喜欢红色……”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上头传来“噗嗤”一声笑。 “高格格,你只是一个侍妾,居然也敢不分尊卑地觊觎红色,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苏格格话音刚落却猛地瞧见弘历一记不悦的眼风扫了过来,吓得她顿时脸色一僵,连忙闭嘴往后退去几步。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 对啊,“喜欢红色”这句话本身已是僭越之意。 万恶的封建教条礼仪,哪哪都是雷区,还真是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高向菀心头不妙有些心浮气躁了。 “你为何要私自出府?”弘历忽然问道。他明明说了等他回来再议,若她乖乖听话何至于闹这么一出? 高向菀本来就有些不耐烦了,听见他的责备,脑中忽地闪过刚刚他与福晋情意绵绵的那一幕,不知道怎么的,她脑袋一热,冲口而出: “因为我不想与你一起出府。” “你说什么?” 在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弘历顿时脸色都变了。 像是赌气一样,高向菀下巴微扬,不知死活地说道: “没错,我就是故意私自出府的,为的就是撇开你,我本来的想法也是自己去的,是你非要跟着来。”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让人下套了。 清晰的声音穿透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人脸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呈现。 而弘历此刻的脸色黑得可怕,俊脸似覆上了寒霜般冷得都快滴出水了。 他百忙中刻意抽时间出来陪她,没想到在她眼里,那只是他死皮赖脸贴上去自讨没趣? 怪不得一向不爱打扮的她今日还精心打扮一番了,原来……是因为不用见着他啊。 弘历搁在石桌上的手掌徒然攥紧了几分,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她。 想他堂堂四阿哥,凤子龙孙,自幼得先帝爱戴,即便是在一众皇室子弟中地位也是极为尊崇出挑的。 向来都只有别人高攀巴结的份,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侍妾当众嫌弃了。 这于他而言,可谓是从未有过的屈辱。 “还是爷我让你为难了是吗?”他声线冷冽,一字一顿道。 平日里,弘历虽然肃冷了些,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目光里仿佛带着烈火,隔着空气都能将对方灼伤一般。 高向菀看着这样的他,不免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话,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想认怂。 横竖都已经把人惹怒了,她干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直直与他对视着,淡淡说道: “妾身不敢。”语气却没有屈服的意思。 看着她毫无悔意的样子,弘历绷着俊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浑身气息冰冷到就连福晋都不敢靠近说什么了。 现场又陷入一阵可怕的安静。 众人皆是屏声静气,唯恐呼吸深一些都会被弘历的怒火给淹没一样。 “好,很好。”弘历气极而笑,倏地站了起来。 在众人心头一颤之际,他望着高向菀冷冷开口: “高氏罔顾礼仪,不分尊卑,胆敢冲撞福晋,即日起禁足一个月,罚半年月例,梨花院从今日起院中只许留一人,其余人手一律撤走。” 话毕,弘历不再看任何人一眼,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高向菀:“……”说话的让福晋发落呢? 福晋神色微急,眼神复杂地瞥了高向菀一眼,随后快步追着弘历去了。 这两位一走,这边的人就都散场了。 梨花院内。 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唐秋娘红着眼眶,还是在高向菀的安慰中走出了梨花院的大门。 高向菀站在门前,远远地望着那三步一回头几人,微凉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 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四人是刚选进府邸就被分派到她身边的,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但在这个院子里,却如家人般相处过。 其实被禁足对于高向菀来说并不算什么惩罚,反正平时她也不怎么出门的。只是将她的人调走,还罚钱,这点她就有些不乐意了。 该死的弘历,若是让福晋来发落的话,说不定还没他那么重手呢。 …… 打发了福晋离开之后,弘历一肚子恼火地坐在桌前发闷。 小德子见他脸色不善,连忙沏了一杯参茶过来。 “爷您先歇歇气,指不定高格格也是一时气话而已,不是……” 一提到高向菀的名字,弘历立马就黑着脸瞪了过来,小德子吓得连忙住嘴,默不作声地递上参茶之后就退在一旁了。 弘历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冷静了许多。 “你就不知道好好看着她?竟然让她就这么出府去了。”他有些责备地看了小德子一眼。 “都是奴才的错。”小德子连忙跪了下来,“请爷降罪。” 弘历烦躁地摆了摆手,“起来,现在罚你何用?” “福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今日金格格给福晋请安时,说是想请教高格格舞技,便恳请福晋出面请人,福晋派人去了一趟梨花院才知道原来高格格出府了。” “请安?”弘历皱眉。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金寻雁忽然去给福晋请安,还有意无意地提到高向菀,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 梅香苑里,金寻雁与苏格格闲坐庭院。 “我还以为爷回来了咱们就动不了她了呢,没想到爷非但没帮她还亲自罚了她。”苏格格笑得一脸得意。 金寻雁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也是哼笑了一声。 金寻雁是头一天知道弘历要带高向菀出府的事情,又在第二天让人暗中盯着小德子,得知弘历临时有事的时候,她简直觉得那是老天在给她机会。 于是她当下就生出一计。 青儿之前就有痛脚在她手中,于是她就利用青儿在小德子手中截下衣裳,从中掉包并瞒报消息,待高向菀出府后,她又去找福晋堵高向菀。 “不过那个高氏……也真是抽风,在福晋面前死活不肯认,爷一来她非但认了还敢当众给爷难堪,你说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苏格格又是一顿嘲笑。 第二十五章 我没多甩她两巴掌算便宜她了 “这确实奇怪。” 金寻雁搁下茶盏,皱眉道:“按理说她在那种情况下应该软下态度求爷为她鸣冤才是,即便不求……也绝不该是这样触怒爷。” “许是当时吓糊涂了呗,哼,还以为她是什么道行的狐狸精呢,没想到姐姐你一出手就将她打沉了。”苏格格一脸快意道: “我还从未见爷对后院谁这般动怒过呢,这往后啊……估计爷看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 这夜,弘历意外地出现了在梅香苑…… 这还是福晋进府之后,弘历首次踏入梅香院的大门。 看着弘历那张让人心头悸动的俊脸,金寻雁都快被喜悦和激动蒙蔽双眼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留意弘历此刻那冰冷的神色。 “妾身给爷请安。”她连忙上前行礼。 弘历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春梅,快去沏茶……” “不必了。”弘历冷淡开口。 金寻雁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了弘历的异样。 以往弘历对她虽不似今日对福晋那般敬重,但也算是温和礼待的。但此刻不知为何,她从他眼中看见了冷漠,这让她心中莫名地不安。 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才浮起了一抹妩媚娇柔的笑容,体贴道: “爷的脸色看着不太好,要不妾身去给您去沏个参茶?” 弘历看着她,淡淡道:“今日后院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爷的脸色能好看?” 金寻雁笑容一僵,连忙垂下头,“妾身失言,爷恕罪。” “青儿不会再出现在府邸。” 这话一出口,金寻雁瞬间脸色煞白,她惊恐地看着弘历,好一阵子才勉强稳住心神,找回自己的声音。 “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历蓦地抬头冷视着她,直截了当道:“你真以为府中的事情能逃过我的眼睛?很多时候我不干涉不代表我纵容。” 闻言,金寻雁登惶惊地退两步,脑袋一瞬间空白。 “爷……妾身……” “我最讨厌后院搬弄是非之人。”弘历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将福晋拉下水、诬陷她人?我看你是找不准自己什么身份了。” 金寻雁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褪得干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情妩媚之色,一下子就软跪了下来。 “妾身……妾身只是……只是一时糊涂,爷……爷您就原谅我这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脸上泪水都快化了那精致的妆容了。 弘历沉着脸看她,眼中冷然之中不见多少怜悯之色。 “底下涉事的一干人一律赶出府邸,这次的中秋晚宴你也不必出席了,好好呆在梅香院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金寻雁猛地抬头,噙满泪水的眼中满是惊慌和伤心。 “爷……” 她跪前两步还想说些什么,弘历却倏然起身,仿佛不愿与她多言半句似的,转身抬脚就离开。 金寻雁看着他恨绝的背影,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她底下的人不是撤走,而是直接赶出府邸? 她不是禁足一个月,而是……他不松口她就永远禁在这院中…… 更重要的是—— 十天后的中秋节晚宴,本该是她在一众侍妾中脱颖而出得到当众献艺的机会,按照往常惯例,献艺的侍妾当晚必定得弘历宠幸。 而现在…… 她却连晚宴都没资格出现了。 以往,她也时常会与侧福晋暗斗,其中的手段也不是没有比今日更过的,但弘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样重罚过她。 这次—— 是因为她牵扯了福晋,所以他才这么生气吗? 这是金寻雁所能找到的弘历对她这般绝情的因由。 …… 出了梅香院的大门,小德子跟在弘历身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 “爷,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高格格那边……是不是也该还她清白了?” 他话音未落,前面的主蓦地脚步一顿,回头瞪了他一眼,怒声怒气地说道: “还什么清白,她不是都亲口承认了吗,哼,就该要让她吃吃苦头。” 一想起她那句“我不想与你一起出府”,弘历气就不打一处来。 今早之前他竟然还对与她出府一事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哼,谁稀罕跟她一起出府,这以后我都懒得再踏进她的梨花院半步。”弘历愤愤地嘀咕道。 这时的高向菀似乎感受到了某人的那股怨气,没由来地仰头打了个喷嚏。 “阿嚏。” “格格,窗边风大,您就别趴在那里了。”刚进屋的花月见状连忙拿披风给她披上。 高向菀搓了搓鼻子,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笑道:“确实是有点冷。” 说着她就转身躺回一旁的贵妃椅上。 忽然想起什么,她偏过头不解地看着花月。 “花月,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小姐,你……今日为何还要这样护着我?” 花月先是愣了愣,随后就坦荡真诚地看着她。 “我不是说了吗,不管你是谁,你就是我的主子,一辈子的主子。”而且还是一个从不把她当下人的主子。 “可是,今日这阵仗你不怕?”高向菀看着她。 若是当时她不抢在花月面前把罪责揽下,她不敢保证福晋会怎样罚花月。 毕竟她只是一个侍婢。 “……怕,但是当时那样的情形我也没想那么多。”花月其实现在想想都还是有点后怕。 “倒是您。”花月忽然看着她,眼中闪烁惊讶和敬佩,“怎么那么大胆,连秦嬷嬷都敢打。” “废话,你是我的人,我岂能让你给别人平白欺负?”高向菀拍了拍袖摆那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没多甩她两巴掌算便宜她了。” 花月被她的模样逗笑,心中却流过暖意。 下一秒她又笑不出来了。 “可您也不该当面让主子爷难堪下不来台啊,您这不是给自己找茬吗?”花月道:“主子爷那么喜欢您,若您当时求他,他一定会为您鸣冤了。” 喜欢她? 高向菀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月在耳边唠叨多了,她自己竟然也信以为真的以为弘历对她是喜欢的。 直到看见他维护福晋的时候,她才幡然大悟。 人家对她顶多就是一时新鲜罢了。 而她竟然还…… 第二十六章 是为了取悦谁? 见高向菀的脸色沉了下去,花月以为触动了她的伤心处,慌忙安慰道: “我瞧着主子爷平时对您的态度可比对福晋都还要亲昵呢,眼下他也就是气头上而已,指不定过几天他气一消回头就来找您了。” 听了花月的话,高向菀嗤笑一声,一脸拒绝的摆手道: “受不起,从今往后我只求他别再招惹我,我尽量不得罪他,大家相安无事,我好好活着就行。” 在这种一夫多妻的制度里,所谓的宠爱,感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不堪一击。 她应该保持绝对的清醒,在这种模式下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就好。 其他的……就别奢求了。 …… 调整心态之后的高向菀丝毫没有被禁足这件事影响,日子也过得舒心。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曾经热闹的梨花院现在变得冷冷清清的。 平时吃饭院中都是所有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桌上总是欢声笑语的,而现在却只剩她和花月两人对坐而食。 五天一晃就过去了。 这日,弘历在午膳的时候忽然很是隐晦地问小德子,“最近……后院可有什么情况不?” 小德子一听这话,自然就知道他的弦外之意。 连忙上前答道:“后院在福晋的管理下一直祥和,过几日中秋节的事宜,福晋那边也正在筹备中……” 一堆常规禀报之后,他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至于梨花院那边……高格格倒也很规矩,除了花月每日去大膳房提一下食材之外,梨花院的大门都是紧关的。” “呵,她倒是还算安分。”弘历看似不在意地说道,想了想又问道:“她一直都是在梨花院内做膳食?” “开始那两日基本都是在大膳房提膳回去吃的,可后来……可能是厨房那边膳食吃不惯,高格格便改为拿食材回去自己在小厨房做了。” 小德子没敢明说是因为她激怒了弘历被罚禁足之后,下边的人对梨花院刁难,故意给难吃的膳食梨花院,之后高向菀才忍不住顿顿要自己开火的。 他虽没说,但从弘历沉下去的脸色,他便知道,弘历已经猜到个中缘由了。 于是小德子忙又道:“眼下唐秋娘回到了大膳房那边,正好就是管食材这一块,所以总的也能偷偷帮衬着,梨花院那边取到的食材也新鲜。” “哦?”弘历颇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倒是少见底下有人能这般念旧情啊。” “那也恰巧能说明高格格平日里是个待人真诚友善的人啊。”小德子笑着附和了一句。 “哼,真诚?我怎么看不出来?”弘历忽然脸色一沉,啪地放下了筷子。 她对别人倒是真诚,那也只是对别人而已。 小德子:“……” 他一面复杂地看着最近阴晴不定的主子,一面在心里感叹:这高格格……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主啊。 中秋节的前两天,福晋跟弘历细细禀说着中秋节晚宴的细节。 弘历心不在焉地听着,中间也只是嗯一两声或者点头附和着。 末了,他忽然问道:“当天是否所有的家眷都已安排妥当?” 福晋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情绪不明的弘历,说道:“除了金格格和高格格不出席之外,其他的人都会到齐。” 看了他一眼,福晋还是忍不住问道:“爷,金格格她到底所犯何事,为何您要……” 福晋不知道金寻雁是何事触怒弘历了,非但人被无限期禁足思过,就连她娘家跟来的侍婢春梅都被赶了出府邸。 “她一向行事无规矩,你还未进府之前她便是如此了,这次刚好趁着高氏一事整顿后院不正之风,便一并将她处置了。” 弘历随口敷衍道,事情已成定局,真相说不说出来已经不重要,横竖该罚的人他也罚了。 至于那个女人……哼,就该趁机好好杀的一下她的傲气。 福晋不知道弘历心头所想,于是不疑有他地点头应道:“原来如此,让爷费心了。” 事实上,弘历的这话并没有冤了金寻雁。 在福晋未进府之前,她确实屡次有小动作,只是没有太大的错处,弘历便也默许了。 为的就是将她提携起来好跟嚣张跋扈的侧福晋抗衡,不至于让侧福晋一支独大地将后院搞得乌烟瘴气罢了。 也因此,后院众人一度以为,弘历是因为宠爱金寻雁所以才让她恃宠而骄的。 即便是金寻雁本人也一直沾沾自喜地这样认为着。 对于晚宴的安排详情弘历根本没有兴趣,便推脱说一切任凭福晋安排,随后将人打发走了。 第二天早上,小德子将一张小本子呈到弘历面前。 “爷,这是福晋那边遣人送过来的晚宴清单。请您过目。” “不必了。就按福晋安排的操办就好。”弘历正在案桌前提笔书写,头也不抬地应道。 “是。”小德子将清单收起,又道:“还有一事,福晋问金格格和高格格那边……到时是否要安排些应节的点心水果过去?” 闻言,弘历手上动作一顿,目光闪动,似在思虑着什么。 有眼力劲如小德子自然能想到什么,立马就顺势说道: “爷,都说中秋是团圆佳节,这金格格是真犯了错便没法说了,但高格格……毕竟是冤枉的,您看是不是要将她加在晚宴中?” “哼,她哪里冤枉了?”弘历故作生气般“啪”地撂下了毛笔。 她可是比金寻雁能气人多了。 “你好心让她参加晚宴?人家可不见得就乐意见着我。”弘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板着脸,但语气却不大强硬。 “哎呦喂,爷,在这后院里哪还有不乐意见爷您的人啊?”小德子笑道。 “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 小德子走前两步,循循分析道: “爷,那日的事情咱不也查清楚了是金格格所为吗?高格格她出府本来就是去赴您的约的不是?” 弘历蓦地抬头看向小德子。 “而且,奴才瞧着高格格那日可是有精心打扮过的,爷,您说她在不知道约会取消的前提下精心打扮自己……是为了取悦谁?”小德子一脸深意地看着弘历。 第二十七章 要不就进去看看她? 听了小德子的话,弘历心头一动,忽的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所以她那日破天荒地精心打扮其实……是为了去见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弘历的心头蓦地划过一丝不明状的情愫,竟是把他这些天堵在心头的郁结一瞬间冲开了。 这几天他脑中一直浮现的都是高向菀当时说不愿与他一起出府时的样子,以至于他连这个都没有去细想过。 见他唇角都不经意地往上翘,小德子又继续道: “爷,这可是高格格在咱们府中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呢,团圆佳节,让她孤零零地过是不是有点……”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梨花院那边说一声,明日晚宴让她一并出席吧。”弘历故作随意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想必高格格知道了定会极高兴的。”说完小德子便退了出去。 …… 梨花院里。 “什么?让我出席明日的中秋节晚宴?”高向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脸色不是小德子预料中的感恩戴德,喜极而泣,而是…… 而是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嫌弃感。 是他错觉吗? 小德子怔愣地看着高向菀,他顿时有种“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的感觉。 愣了好一会儿, 他才回过神。 “对,爷顾念格格您是第一年在府中过中秋节,所以特许您明日出席晚宴。” 尼玛的,好日子她还没过几天呢,这就又来事了,烦不烦? 高向菀在心里低骂一句,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小德子期待中的感恩戴德。 “爷不计前嫌,我真是……我真是又开心又惭愧的,只是……这几日我也闭门反思了一番,那日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不对,还对爷说了这样大不敬的话,实在是罪无可恕。” 高向菀一副悔不当初的惭愧虔诚地说道,“我……实在是愧对爷的厚爱。其实,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我早已决定好了,明晚要在院中为爷虔诚祈祷求福,希望爷能万事顺遂。” “这……”小德子顿时一脸为难,极力争取道:“要不……格格将这祈祷的事情先放一放?日后再祈祷也是可以的吧。” “这祈祷要的就是对月祈拜,就得是明晚。”高向菀一脸正色,说完又伤心地叹口气,“况且我一个罪人也不配上桌。” 一边的花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话说八道,眼睁睁地看着小德子被她哄得一愣一愣地出了门,最后她还礼数周到地挥手目送。 待人走远之后,才“砰”地一声果断地将门关了。 “格格,我们真的要明天晚上为主子爷对月祈福?” 花月正想要问问这得准备些什么祭品,就看见高向菀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谁对着月亮祈福的?人家嫦娥是养兔子的能保佑你哪样啊?” 花月:“……” 当小德子将高向菀的的情况禀报给弘历的时候,弘历不由微微蹙了下眉毛。 又是祈福? 不知道为何从她口中听见祈福这档子事,他就觉得挺不靠谱的。 “她真的说要给我祈福?”他疑虑地看着小德子。她曾经不是说他不用别人帮祈福,自有菩萨保佑的吗? “是的,而且格格说她前几天已经在准备的了。”小德子十分信赖地点了点头。 弘历沉默了半晌,摆摆手道: “罢了,她既有这份心意,那边随她去吧。” 中秋节那天晚上,明亮的月亮当空高挂。 弘历与福晋高坐在花园设宴的主位上,底下两列分别坐着的是一众侍妾。 中间的舞台是载歌载舞的助兴节目,侍妾脸上也都是一片喜乐融融。 当然,当中最为高兴的当属侧福晋了。 她是事后才得知高向菀出府被罚一事的,这头高兴劲还未下去,那头就又传来金寻雁也被禁了足的消息,这可把她给乐怀了。 一下子除去两个威胁,她坐在底下抬头看着那轮明亮的月亮,只觉得眼前真真是一片光明啊。 不同于她的兴致勃然,现场的弘历却一脸的兴意阑珊,只闷闷地垂头喝着闷酒。 当他再次举起酒杯的时候,旁边的福晋轻轻摁了一下他的手臂。 “爷,这款桂花酿虽是滋补,但后劲也大,多喝亦是会伤身的。”福晋轻声劝道。 弘历手握酒杯的手轻轻放下,随后对福晋温和一笑。 “福晋说的是,今晚月色甚佳,你费心安排的节目也出彩,良辰美景确实不该只顾着喝酒的。” 福晋是第一次操办这种规模的盛宴,眼下被弘历称赞,一时竟有些娇羞地垂了眉眼,“爷您喜欢就好。” 弘历重新将心绪放回了中间有一众舞姬表演的舞台上。 明明往常的中秋节也是差不多这样过的,他怎么觉得今年的就特别无趣?而且心中总觉落空空的。 心不在焉地观赏了半个多时辰,他终于是忍不住,与福晋借口说酒喝多了需要出去透口气,便起身带着小德子离了场。 对于弘历的暂时离场,其他人倒是反应不大,但是苏格格可就脸色大变了。 由于金寻雁被禁足,福晋便将表演才艺的机会给了她,这会儿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她正在台下憧憬着待会在台上能一展琴技,在弘历面前留下美好的印象呢。 不料一抬头就看见弘历离场的身影,她登时脸色就垮了下来。 爷……走了? 那待会轮到她表演了,他还没回来怎么办? 今晚……爷还会留宿她院中吗 这可是她费尽心思在福晋那里讨来的机会啊。 …… 弘历穿过长廊,身后花园中的欢愉乐响渐渐没了,他瞬间觉得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当他走到一个熟悉的院门前的时候,脚步蓦地顿住了。 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梨花院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忽的一股清风拂来,一阵凉意窜来心间,他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 他不免感叹:福晋说的没错,这桂花酿确实后劲大。 他静默地立在微风中,默默看着那扇大门,目光似要穿透大门望进里头去一样。 此刻,她真的就在里面对月给自己虔诚祈福吗? 既然都来了,要不就进去看看她? 第二十八章 怎么,这是不欢迎我? “爷,要不……进去看看?”小德子上前低声笑道:“若是高格格看见您来指不定会高兴成怎样了。” “……既然都到门口了,那便进去看看吧。”弘历扬了扬眉,一副“我只是路过,顺便看看”的表情。 小德子闻言立马应声上前,走到门前,他刚扬起手准备敲门,身后 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主子爷。” 是小乐子的声音,小德子快要碰到门的手蓦地一顿,紧接着回头。 只见小乐子正神色匆匆地小跑过来。 “何事?”弘历皱眉地看着他。 “禀主子爷,福晋,福晋在宴会上忽然晕倒了,秦嬷嬷让奴才过来请主子爷过去一趟。” “什么?”弘历脸色微变,“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这……奴才也不太清楚。” 弘历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大门,没再说话,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月色如华,梨花院门前瞬间恢复了平静。 然而,与这份平静有着一门之隔的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刚刚弘历走进了那扇门的话,指不定这会儿会是什么脸色了。 此刻的梨花院庭院中,并没有搭台对月祈拜的画面,有的只是—— 两个挽起衣袖,不甚斯文地盘坐在一个小火堆前烧烤的女人。 小火堆是沏在凉亭外的空地上的,前面凉亭的石桌上还放着各式的水果和点心。 点心和水果是下午的时候福晋遣人送来的,而烧烤用的鸡翅,鸡腿,茄子,玉米等这些则是花月去大膳房找唐秋娘要来的。 边上那一小壶酒也是唐秋娘偷偷塞给她们的。 “格格,这火堆的烟是不是有点大啊?这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啊?”花月有些担心地看着正专注烤着鸡翅膀的高向菀。 “啧,放心吧,今晚这个时候,你家四爷正在万花丛中享受着软玉温香,而那些平时爱捉我们痛脚的女人现在都忙着争做今晚那个被抱在怀里的人儿呢,谁还有心思管我们这被禁足的破院?” “……”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花月看着高向菀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心情忍不住就跟着欢畅了起来。 就在两人烧着烤赏着月的时候,府中大花园那边早已是一片狼藉,人员散尽。 福晋忽然晕倒被扶回了春棠阁,弘历赶到的时候,一众侍妾正围在房门外候着。 他进入寝房的时候,陈太医正为福晋把脉,而福晋则脸色惨白地靠坐在床前。 一见弘历进来,她立马就坐直了身子。 “爷……” “别乱动。”弘历轻声安抚着,随后又看向陈太医问道。 “福晋情况如何?” 陈太医连忙回身行礼。 “回禀四爷,福晋本来就有胃疾,这会儿应该是因为席间饮酒引起胃抽搐,所以才出现晕厥的情况。” “胃疾?可有治?” “回禀四爷,方才下官已为福晋开了药,只要按时服用便没事。”顿了顿,陈太医又解释道: “胃疾是个长期性疾病,较难根治,但若是平时注意饮食,放宽心态,也是可以避免像今日这种情况的。回头我再给福晋开一些可以缓解调理此症的药。” “多谢陈太医。”福晋朝陈太医颔首致谢,随后又让秦嬷嬷好生将人送出去。 “妾身这是老毛病,很久都不曾发作了,怎料今晚……都怨我贪杯。”福晋一脸自责地看着弘历,“好好的一场晚宴……是我搅了大家的兴致,都是妾身的不是。” “你人没事就好。”弘历坐在床前温声安慰道,“宴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办,你眼下不必多想,最重要是要注意身体。” 在床前安慰了福晋一番之后,弘历又将守在外头的众人给遣散了。 整个府邸,唯一能真正度过一个愉快的中秋节的当属对外头毫不知情的梨花院了。 高向菀当晚喝了点酒,一下子没空制量就喝高了。 一会儿兴致勃勃地拉着花月高谈现代社会的美好生活,一会儿又哭唧唧地控诉这古代生活的不如意。 疯疯癫癫,口不择言的,花月忙不迭将大门反锁了才安心,最后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回房睡觉。 宿醉的第二天高向菀直接睡到晌午才懵松醒来。 “格格,您可算醒来了。”花月连忙端来一晚醒酒汤。 高向菀爬起来拍了拍有些晕眩疼痛的脑袋。 “我这是……喝断片了?” “……什么片?”花月愣愣看着她。 “我是说我昨晚喝醉了?” “可不是吗?”花月端过醒酒汤,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您下次还是别喝酒了吧,您这喝完酒又哭又闹的,如此失仪,这要是让人瞧见了那还得了。” 昨晚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弄回房间的,今早起来,她的手臂都还酸痛着呢。 高向菀接过醒酒汤,不好意思地连连赔笑,“抱歉,我这人嘛,喝醉了就是有点儿疯癫。你多担待哈。” 说完她一口闷就将汤灌下去了。 “奴婢现在去给您做饭。”花月说着便兴冲冲地往小厨房去了。 两人闲来无事,花月跟着高向菀学会了做不少菜式,而且还学上瘾了,这几天基本上都是她在抢着做饭。 当天晚上,为了对昨晚的失礼表示歉意,高向菀再一次捧着一堆的点心水果拉着花月出去赏月。 “哎呀,你放心,今晚又没有酒,我不会要你扛着回屋的。” “可是……这中秋节都过了,咱们还赏什么月啊?”花月觉得有些好笑。 高向菀闻言一顿,随后抬头指着渐渐爬上树梢的月亮,高声道: “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你看,今晚的月亮才是最圆最亮的。”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个说法?”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高向菀和花月惊愕回头,就看见弘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小德子站在她们身后不远了。 他来做什么? 高向菀既惊讶又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花月率先上前福身行礼。 “免礼。”弘历走了过来,朝花月摆摆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迟迟不见行礼的高向菀身上。 “妾身给爷请安。”高向菀这才回过神,也福身欠了一礼。 弘历看着她,态度虽然温顺,眉眼之间却不见方才与花月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时的那种雀跃。 “怎么,这是不欢迎我?”他开口道。 第二十九章 我何时被美色蒙蔽了? 废话,不欢迎他那是必然的。 但高向菀可不敢明说,毕竟……她可经不起再被扣半年月例了。 “爷误会了,妾身只是没想到爷会来而已。”高向菀盈盈一笑。 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此人不能动真感情,但也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自己的米饭班主。 “爷您深夜到访,可是……找妾身有事?”她笑容不变地看着他。 弘历:“……”难道没事他不能来? 轻咳两声,他才故作漫不经心说道:“听小德子说你昨日为我对月祈福,碰巧今日有空便过来看看你了。” 闻言,高向菀主仆蓦地抽了一口凉气。 想起昨晚梨花院的情况和高向菀的发酒疯,花月眼观鼻鼻观心地站那里大气都不敢喘。 高向菀也下意识地往石桌上的食物挡了挡,极力扯起一个笑容,避重就轻道:“……多谢爷关怀。” 弘历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落在了桌面上的水果点心上,心道,因为昨晚为他祈祷,所以她们梨花院才只能在今晚赏月的吧。 也是难为她了。 这般想着,他看高向菀的目光都带上了柔光,他上前撩袍往石桌上一坐,说道: “正巧,我昨晚也没赏到月,既然今晚月色不错,那我便与你们在这里一道补上吧。” “呃……啊?”高向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人抽什么风?那天的态度不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的吗?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给他祈个福就能将恩怨抹掉的人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弘历沉眸凝着她。 “……高兴,妾身是太高兴了。”高向菀呵呵笑着。 早知道她今晚就早点睡觉算了。 现在好了,还得在这应付他。 “奴婢这就去沏茶。”花月见弘历要留下来赏月,高兴得立马就回屋去沏茶。 高向菀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尴尬,前阵子两人才红白脸来着,这会儿又一起坐下来赏月,他还真不别扭啊。 她就这样敛着眉眼站在那里,一身雪青色的旗装,柔和的月色下容色莹润如玉,眉眼间还带着一丝轻伶,浑身透着一股清雅淡然。 忽然想起了她那日特意为着他呈现的那份明艳着装,弘历看着她的目色不由深了几分。 “过来坐。”他柔声道。 高向菀看他一眼,应了一声便在离他最远的那个石凳上坐下。 弘历见状,剑眉轻蹙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 说赏月还真就是赏月啊,他看着她一坐下来就一直梗着脖子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月亮看。 弘历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样脖子不累吗?” “还行。”她头也不回的应道。再累也不想对着你。 小德子看着她这态度,心中不免替她捏把汗。 但出乎意料的,弘历并没有不满,还颇有耐心地没话找话聊: “身边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伺候,可还习惯?” 闻言,高向菀蓦地看向了他,思虑片刻,她说道: “妾身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但那件事毕竟错在我身上,与其他人无关。” 顿了顿,她略带恳求道:“爷能不能别把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调配到修剪园林上?” 那日在唐秋娘口中得知他们四小个的去向后,高向菀心里极为内疚。 成天在花园里修花剪草的,没有油水捞就算了,长期以往,日后他们就更难有出头之日了。 “哦?”弘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挑眉望着她,“那依你之见,该把他们调去哪里合适?” 高向菀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实在不行,将他们调去厨房也可以的吧?” 厨房那边有秋娘看顾着,再怎么的也比现在强吧。 弘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忽然一笑道:“我以为你会求我让他们回你院中呢?” “妾身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只求他们不被我连累就好。”高向菀可不指望他能大发慈悲让他们回来。 弘历默默地看着她半晌,说道:“厨房人手已经满了,不可能让他们去。” 果然,他还是故意刁难。 正当高向菀准备向着月亮诅咒他的时候,弘历又开口道: “眼下除了你这个梨花院空荡无人之外,府中各处人手都满了。” 听了这话,高向菀心里的那个恨啊,不答应就算了,何必还要含沙射影地挖苦她? 他今晚来就是闲来无事过来消遣她的吧。 高向菀拉下脸,抿唇不语,一屁股坐回石凳上。 弘历:“……”她这是什么反应? 他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她都不知道说几句软话求他放人的吗?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一旁的小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走近两步高向菀身边,低声引导道: “格格,横竖您院中没人,何不求爷将人调回你院中?” 求他?呵,拿什么求? 高向菀扯了扯嘴唇,故意提高声音道:“小德子公公啊,你怕是忘了,我可是个月例都被扣到了明年的人,可没本钱求人。”况且他也不缺这点钱。 听出她语气中怨气,弘历的俊脸不由抽了抽。 “那可是你自己认的罪,怎么,现在不甘认罚了?” 高向菀本来心里没什么的,可一听他话中的揶揄,心中就不愤了。 “我认罪,我说我认罪你就信啊?那我之前还一直说我是冤枉的呢,你怎么就不信?” 弘历:“……”那还不是因为你有前科吗?你又不是没试过耍计出府。 “那若我说是金格格陷害我的,你信吗,你会去罚她吗?” 弘历顿时一愣,眼中透着惊讶,“你怎么知道是她?” “这等拙劣的戏码随便动动脑筋都能猜出来。”高向菀瞥他一眼,又自顾低嘀了一句:“我又没有被美色蒙蔽。” 谁知道弘历耳尖,一下子听见了,顿时一脸的错愕和无解。 “……我何时被美色蒙蔽了?” 高向菀看了他一眼又避开了他的眼睛,不说话了。 一看见福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还不是被美色蒙眼? 弘历正欲追问,就看见去而复返的花月兴冲冲地回来了。 她手上端着个托盘,然而上面并不是茶,而是两个小盅。 “格格,您刚刚炖的银耳莲子羹好了,正好主子爷在,奴婢就……” “放回去。” 花月话还未说完高向菀转过头喊了一句。 放-回-去? 弘历,小德子和花月惊讶得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她。 第三十章 你这甜点倒是挺合我口味的 “我……忘放盐了,还不能出品。”高向菀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终是没敢说出不想让某人吃的硬气话。 “甜点还要放盐?”弘历剑眉微挑斜睨着她。 “对啊,上次您做的时候不也没放盐吗,那味道可好极了。”花月不知道刚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一脸认真道。 弘历的目光又从花月身上移到高向菀的脸色,不恼也不说话,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她脸上的尴尬。 “正好,爷今日就想吃清淡一点的,兴许还未调味的就刚刚好了。”弘历好心地给了她一个台阶。 小德子闻言立马就上前对还未反应过来的花月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爷端上去啊。” “哦……是。”花月慌忙端着托盘快步上前。 高向菀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什么便宜都爱占。 盖子一掀开,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在夜风中飘散开。 “格格说这款银耳莲子羹很是清心润燥,最是适合秋燥的时节食用了,主子爷您尝尝。”花月立马在弘历面前替高向菀拉好感。 “我还说过做事的时候少说话呢,你哪里这么多话?”高向菀真想上去把她的嘴巴堵起来。 弘历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随即拿起汤勺舀了一勺。 一口下去粘稠香糯,咀嚼之间满口盈留玫瑰花的香味。 弘历微微惊讶,这款银耳羹看起来与平时大膳房上做的并无异色,但吃起来质地却更为润滑软糯,甜度适中,口感丰富。 “没想到你不但厨艺了得,这甜点做得也不错。”弘历抬起眼帘看了高向菀一眼,汤勺在盅里轻轻搅动着,又慢条斯理说道: “你若真想让你的人回来倒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高向菀蓦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就你那点月例即便不被扣,也够不着收买爷,不过……你这甜点倒是挺合我口味的。” “只要你让他们回来,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高向菀高兴得滕然而起,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许加油添醋。”弘历道。他可不想再吃到她特意加过料的食物了。 “绝对精良出品。”高向菀竖起三指说道。 “随传随到?” “这……”高向菀神色蔫了:“我还在禁足。” “明日起,解除你的禁足,你的人也如数还给你。”弘历说道。 高向菀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一言为定。” 那一晚弘历在梨花院待到很晚才离开。 花前月下,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再提到先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是纯粹的赏月聊其他。 那一晚,高向菀是真的觉得月亮比前一天的更圆更亮。 第二天一早,吉祥如意,笑口常开还有唐秋娘都回来了。 “奴婢\/奴才给格格请安。”几人跪在高向菀面前行礼。 一个个声音哽咽。 “都起来。”高向菀不禁也有些红了眼眶,上前一个个扶起。 “回来了就好,这次委屈大家了。” 他们一个个摇头说着不委屈。 最后扶起的是唐秋娘。 “秋娘,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没有你,恐怕我和花月连个好饭都吃不上了。”高向菀感激地看着她。 “格格言重了,您一直厚待我们,能为您尽绵薄之力是秋娘的福分。”唐秋娘说道。 高向菀点点头,又对大家说道:“以后咱们梨花院还是和以前一样。” 相聚一番之后,唐秋娘就去了厨房给大家做早膳,而那四只家伙就一直围在高向菀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最近的经历和府上的一些八卦。 叽叽喳喳的,高向菀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热闹。 “……前两天中秋节福晋忽然病倒了,听说是胃疾。”如意说道。 “什么?福晋晕倒了,胃疾?”高向菀愣了一下。胃病也能痛晕? 因为禁足期间花月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就只有唐秋娘,而唐秋娘又是一个本分不多嘴舌的人,所以府中最近的八卦高向菀是一概不知。 “是啊,听说这两晚主子爷都留宿在海棠阁那边照顾福晋来着。”吉祥补充道。 高向菀沉了沉眸,怪不得他昨晚没有留在梨花院了,原来是去了海棠阁。 “还有,还有,金格格也被禁足了。”常开压低声音道。 还在慌神的高向菀猛地抬头,惊讶道,“什么?她也被禁足?什么时候的事情,所犯何事?” 这算是天网恢恢吗? “就在您……就在我们被撤出梨花院的那天晚上,也是爷亲自下的令,听说是……之前她犯了什么错惹怒了爷,不过具体因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院中的人就连她的贴身侍婢都被赶出府邸了。” “这么严重?”高向菀登时目瞪口呆。 她被禁足的当天晚上? 若是之前犯的错为何是那天才罚?惩罚这种事又不需要组队。 高向菀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事情恐怕是另有玄机吧。 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前面的那四位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其他花边八卦了。 高向菀:“……” 这些人都被发配边疆了,竟然还对府中的八卦小道消息如此热衷,真不知道该说她们八卦还是乐观向上了。 …… 当天下午,高向菀正要依约送甜点给弘历,没想到他竟先一步登门了。 高向菀眼尖,一下就看见他身后的小德子手上捧着一个用白色方布盖着,不明形状的东西进来。 那东西长度都挡住小德子的眼睛了,他得侧着头才能看清前方。 “这是?”高向菀行礼之后,疑惑地看着弘历。 弘历示意小德子将东西搬到了正堂中央的长案上。 小德子将东西放好,然后掀开方布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只剩他们两人,弘历示意她上前去看。 高向菀便带着疑惑,慢慢走上前,只见一个铜镀金镶珐琅的盆景钟表赫然展现眼前。 盆身处是繁复精美的花纹,而钟表的表盘就镶嵌在盆景的腹部正面,指针正滴答走动着。 而盆景中央则雕刻着绿叶荷花,细致逼真。 虽比不上上次在弘历书房看见的那个钟表华丽贵重,但这个却清新雅致很多。 “爷为何要往我这里送个钟表?”高向菀回头不解地看向弘历。 第三十一章 今晚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 “最近有西洋国派遣使臣来访我大清,这个是他们进贡的贡品。”弘历很随意地说道: “我那边摆不下了,便放你这里吧。” 那日他是亲眼看见她两眼发光地盯着他书房里的那个钟表瞧的,那她应该是喜欢这西洋钟表的吧。 “放不下……放我这里?”高向菀一脸探究地看着他,就算真的他不喜欢,排队也还未轮到放她院里吧。 弘历难得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负手挺直腰板道:“这可比你那半年的月例值钱多了。” “所以,这算是对罚我月例的补偿?”高向菀踱步到他面前,仰头定定地望着他。 弘历垂眸看着她,“什么补偿,我只是……” “你知道了出府的事情是金格格在背后诬陷我的,是吗?”高向菀打断他的话,语气肯定地问道。 同一天罚了金寻雁,不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而他这么轻易地就解了自己禁足,将她的人还给她,如果这都不能证实她的推测的话。 那么这块钟表就给了她充分的定论理由了。 弘历脸色变了变,“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从未与任何人提到过他已查出实情的话吧。 “这么说是真的了。” 高向菀退后两步,看着他的的神色中有些受伤,但更多的是不甘和不解。 “为什么?既然你知道了是她,为什么不为我平反?” 虽然早上她就已经猜到几成了,但当真的从他这里证实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 他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也任由她被冤枉吗? 他不是一代明君吗? 弘历被她那凉心的神色看得心头一颤。 “当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若是再当众掀翻,那福晋也会担着办事不力的责任,况且金氏我也已经严惩……” “所以……是因为不能让福晋受委屈,是吗?”高向菀低低地问道。 弘历顿时一噎,怔怔地看着她。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他确实有着要维护福晋声望的考虑,但也不全是因为她,这么做是权衡了各个方面的因素之后,得出的最合理的解决方式。 况且当时他正在气头上,也存在着与她置气的因素。 多重因素结合,他是没有给她平反,但该为她讨回的公道他一点没含糊。 弘历并不认为自己的决定错了。 可当望着她受伤却极力掩饰的眼神,他的心莫名地揪了揪。心中的每一个理性的,不理性的理由他一个都说不出口了。 “也对,确实是应该先考虑福晋的,我算什么呢。”高向菀自嘲地轻笑道。 她飞快地撇开了脸,深呼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当她再度转头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个轻松的笑脸。 “既然爷那么大方送我这块钟表,那妾身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毕竟这可是她花了半年的月例和背了黑锅为代价换来的,为何不收? 看着她明知道实情却还笑着接受这一切,弘历忽然觉得心中很不舒服。 “如果你心里有怨气的话,我可以……” “爷多虑了,我没有怨气,我只是一个侍妾,本来的职责就是要伺候好您和福晋,自然……事事以你们为先。” 高向菀平静地说道,像是说给弘历听的,也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人家不保护自己心爱的妻子,难道要保护她这个身份低贱的侍妾吗? 弘历看着她对自己笑了笑,可惜那个笑容很短促,短到笑意都没传达到她那双清冷的杏眸中。 换做以往,这句话在任何一个侍妾口中说出来,他都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尊卑有别,侍妾确实有这样的职责。 可偏偏在她口中说出来,他心中极不是滋味。 “我……” “对了,妾身今日为爷炖了红枣银耳羹,爷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带回去?”高向菀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不愿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弘历还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被堵在了喉间,他就这样微张着嘴,静默地看着她。 高向菀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花月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久还不拿上来啊。”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弘历忽然上前一步,猛地从身后抱住了正要逃离现场的她。 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为之一颤,他忍不住又抱紧了些许。 “对不起。”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声音里有内疚也有心疼。 高向菀本来只是心里有些发堵,可一听他这句话,眼泪竟然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轻轻咬着牙,微微扬了扬头,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我其实没想要让你受委屈。”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当晚气冲冲地跑去重罚金寻雁,全然是为着给她出气。 若非如此,他应该处理得更理智一点,不让任何人察觉此事的蹊跷的。又或者,一如以往金寻雁对付侧福晋那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事情过去了。 可是他没有。 甚至在当时福晋说“证据确凿”的时候,他的内心都是偏私地想要为她开脱的。 可偏偏—— 她要当众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一时气急才会罚了她。 高向菀微微怔住,有感腰间的双臂在轻轻收拢,她刹那间回神。 脑袋清醒的那一刻,她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推开了弘历的双手。 当她再度转身面向他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笑意。 “爷是真的多虑了,您还特意送我这么名贵的礼物,如此厚待,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哪来的委屈?” 弘历轻轻握住了她的双肩,有些猜不准地观察着她,“你……真的没生我气?” 高向菀脸上不露异色地笑了笑,“这件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怎能怪爷。” 弘历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道:“无论谁对谁错,我们就让这件事情翻篇了,好吗?” 高向菀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脸无表情地应了句:“好。” 两人靠的那样亲密,弘历稍稍垂首就能嗅到她身上让人心神荡漾的沁香。 “那……今晚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他柔声说道。 第三十二章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其实昨天晚上,花前月下美人在侧,弘历就想要留宿她这里了,奈何福晋病情反复,他不好不去看望,所以才忍住了冲动。 听到他要留宿,高向菀靠在他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借着这个话题顺势离开他的拥抱,退开一步,她才颔首道: “请爷见谅,妾身来月事了,今晚不便伺候。” “月,月事?”弘历的俊脸尴尬地僵了僵,眼中划过稍纵即逝的失落。 高向菀垂下眉眼没有看他,心中却是庆幸。 还好有着月事挡一挡,不然今晚还得应付他。 “……既然如此,我今晚就不过来了。”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安分地睡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 弘历轻轻地将她带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又道:“还有,甜点最近也不用给我做了。” “多谢爷体谅。” 高向菀最会顺杆往上爬,借机就说自己身体乏累,然后成功地将弘历打发走了。 …… 弘历离开之后,她久久望着那个盆景钟表出神。 “格格,主子爷送您这么贵重的一个西洋玩物,你怎么还不开心?”花月看着一反常态的高向菀。 她记得当初高向菀得到那颗夜明珠的时候可是每晚都得抱着它睡觉,甚至还会在被窝里时不时地发出笑声的。 可这次怎么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西洋钟表不够贵重? 花月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高向菀瞬间惊觉。 对啊,她为什么要不开心? 明明她院中的人都回来了,她禁足也解了。 而这个钟表…… 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能用漏刻记时的古代来说,也算是一件极为有作用的物件。 正如弘历所说,它的价值远超她那半年的月例了。 在这个事件中,她虽然背了黑锅,但金寻雁也没捞着好,甚至现在都还在禁足中。 细算下来,这一波她明明是稳赚不赔啊。 她……到底在为什么不开心,她到底在介怀什么? “就这种钟表,估计福晋院中都未必有吧。”花月喃喃道。 “福晋”两个字一出,高向菀只觉得心头一震。 “怎么了?格格。”花月看着脸色变了变的高向菀。 “没有,提起福晋,我忽然想起来,是该去给人家道个歉了。”高向菀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心头那股不明状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 海棠阁。 对于高向菀的忽然到访,福晋显然是很意外的,目光一连在她和花月手里的食盒之间来回看了几次,才问道: “你来所为何事?”她优雅地端坐在上位,神态一如既往的从容大气,只是脸色偏白了些,稍显病态。 “先前婢妾不懂规矩,穿着不当冲撞了福晋,深知罪错” 高向菀福身,继续说道:“婢妾今日是特意过来给福晋赔礼道歉的。” 一码归一码,她穿了红衣确实不敬,关于这点,高向菀觉得理应跟福晋道歉的。 福晋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轻拧峨眉审视了她一会,见她低眉顺眼,态度虔诚,这才缓了神色。 “咳咳。”她掖唇轻咳了两声。 “知道错就好。你要吸取教训,日后需循规蹈矩,莫要再滋事端。”她淡道。 “既是爷解了你的禁足,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看了高向菀一眼,福晋又道: “我虽对你们没有过多苛求,但有一点,必须安分守己,若谁敢在后院兴风作浪,给爷造成困扰,我必严惩不贷。” “婢妾谨遵福晋教诲,日后定恪守本分,循规行事。”高向菀颔首应道。 福晋再想说什么,可一开口竟引起了一阵轻咳,一旁的秦嬷嬷赶紧上前给她轻轻顺背。 “听说福晋近日受胃疾困扰,婢妾今早特意为您做了一个养胃的参茯黑米粥……”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一直对她黑脸的秦嬷嬷就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高格格,福晋身份尊贵,吃食可是要经过膳房严格检查过才能上桌的,这您自己做的……恐怕不合适给福晋食用吧。” 高向菀当天冲撞福晋,还当众打了她一巴掌,这会儿,才过了多少天,竟然就被解了禁足。 秦嬷嬷以她多年纵横在后院勾心斗角的经验来分析——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指不定日后还会对她的主子构成威胁的。 对面的高向菀全然不知道秦嬷嬷脑中的宫斗画面,她淡笑了一下,正欲开口之时,福晋却抢了先: “无碍,我最近脾胃确实不好,正巧今日想吃一些米粥,难得你有心,多谢了。” “福晋不弃就好。”高向菀连忙示意花月将食盒交给秦嬷嬷。 秦嬷嬷心中虽不悦,可福晋已经发话了,她自然也不敢再多嘴,只好上前接过食盒并取出粥盅摆在福晋面前的小几上。 其实福晋并非真想吃东西,不过是不想当众给高向菀难堪罢了。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发现那碗黑米粥的粥面浮着淡淡的一层奶白色,中间还洒了一些零落的红枣片做点缀。 可能是卖相过于养眼,她竟不自觉不觉间就拿起汤勺去舀了一勺轻轻放进嘴里品尝。 粥很稠糊,味道甘甜香醇,一口下去,胃里暖暖的很舒服,福晋眉色一展,忍不住又吃了两口。 “这是你亲手做的?”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高向菀。 “是的。”高向菀说道: “参茯黑米粥健脾胃,补气血,对气血亏损,脾胃虚弱的症状最为有益的,我稍微加了一些旁的配料调剂,希望能合您的胃口。” “原来如此,味道是真不错。”福晋赞扬了一句,难得地又吃了几口。 “福晋若是喜欢,婢妾可以天天做给您吃。” “这种粗活哪能劳烦高格格,伺候福晋乃是奴婢的职责,要不您就将做粥的法子告知奴婢,等哪天福晋想吃了,奴婢去做就好了。”秦嬷嬷立马站出来说话。 她那轻蔑的眼神,明摆着就是觉得高向菀是想要借机攀附福晋。 高向菀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拜托,她就是随口一说,这句话就跟平时跟人说“下次我请你吃饭”,“改天请你喝茶”是一样的道理,客套而已。 谁没事想要每天给被人做粥? 她是吃饱了撑着吗。 第三十三章 渣男 “秦嬷嬷说的在理,不好要你老是亲自动手的。”福晋朝高向菀微微一笑,温声附和道。 “既然如此,那便只好麻烦秦嬷嬷了。”高向菀立马回以一笑。 “其实啊,法子是很简单的,劳烦秦嬷嬷你记一下了。” “您请说。”秦嬷嬷淡声说道。 高向菀清了清喉咙: “黑米五十克浸水一炷香的时间,红枣五颗去核,党参十克,茯苓十五克,姜两片,糖二十克。开水滚开先下黑米、党参、茯苓,熬半个时辰之后再放姜,开盖滚一炷香的时间再放糖,记住,顺序一定不能乱,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起锅,再洒上红枣。” 高向菀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一嘴说完,然后笑得一脸体贴地看着秦嬷嬷:“记住了吗?秦-嬷-嬷。” 听得两眼发愣的秦嬷嬷根本没来得及消化,可看着高向菀那一脸友善真诚的样子,她又不能说人家是故意的,只能憋红着一张老脸,硬生生说道: “记住了。” “秦嬷嬷果然是能干之人。”高向菀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心里却道:哼,小样,还想跟本小姐斗。 正在这时,杏桃快步走了进来。 “福晋,苏格格和陈格格求见。” 闻言,高向菀眉头轻蹙了一下。 金寻雁的党羽一并出现? 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她正想着,便听见福晋说道:“让人进来吧。” 随后她便让秦嬷嬷收了粥。 高向菀本来是想要离开的了,可眼下,总不好人家一来她就说要走吧,也罢,尽管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不多时,苏格格便和陈格格一同走了进来。 两人看到一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高向菀时,先是一愣,随即上前给福晋行礼。 待到福晋赐座之后,苏格格在高向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笑看着她说道:“高妹妹也来啦。” “两位姐姐好。”高向菀礼貌地颔首。 “听说爷解了你的禁足,我初听着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竞真是如此。”陈格格也一脸笑意地说道。 “确实是爷和福晋宽宥,不与我计较,我才得以重获自由。”高向菀淡淡一笑。 这时有宫女进来给两人奉了茶。 苏格格两人不再与高向菀多言,而是将心思放回到福晋身上。 “福晋的病可见好些了?”陈格格看向福晋那边。 “老毛病,有什么好不好的,太医也说了,这呀也只能靠养护调理了。”福晋语气带着些许颓丧。 “福晋身体贵重,无论如何是万不能由着病情不治理的呀。”苏格格一脸关切道。 高向菀微微挑眉,心里觉得好笑。 连太医都不敢妄下定论,足见福晋这胃病由来已久非同一般了。 这便是放在现代这种医疗设备先进的年代都未必好对付,苏氏倒是说得轻巧,拿什么治?她那张虚情假意的嘴吗? “可不是。”陈格格又道: “我先前听闻金姐姐的娘家也曾有一位家眷得过严重的胃疾,据说,都快走到鬼门关了,最后竟然就让能人给治好了。可见这病也不是什么不能医治的。” “竟有这事?”福晋被这话引起了注意力。 毕竟这世上也没有谁会甘心让自己惨遭病魔折磨的。 陈格格点点头,“听说当时是金姐姐的父亲意外得到一位世外高人的指点,给的一个秘方。” “若真如此,福晋何不让金格格修一封家书回娘家,让金大人那边将药方寄过来?”苏格格立马提议。 高向菀默不作声地旁观两人一唱一和。 果然,这两人还是为着金格格而来。 福晋目光扫过两人,随后轻叹一声, “罢了,我这病也非一天两人,眼下太医已在为我做调理,想必好生养着还是没什么大碍的。” 一听福晋这话,陈格格和苏格格顿时脸色微变。 看着两个吃瘪,高向菀差点笑出声,这两人还真当福晋是好摆布的呢。 正当气氛有些胶着,杏桃又一脸喜悦地进来禀道,“福晋,主子爷来了。” 闻言,在座的四个女人同时一愣,各怀心思地都站了起来。 福晋更是神色为之一亮,率先站了起来迎上前。 高向菀则跟在苏格格两人身后上去。 在看到弘历进来的那一刻,高向菀不禁在心中叹口气: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啊,这都是什么修罗场啊。 众人一起行礼之后,福晋便将弘历迎到上位落座。 弘历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的高向菀,随后又示意福晋坐下来。 “都坐吧。”弘历朝底下的三人说道。 “难得看见福晋这屋如此热闹啊,你们都在聊些什么?”弘历笑着随口问道。 他以为只要高向菀在这里,没想到竟还有其他人。 “她们都是瞧着妾身抱病在身,过来问候的。”福晋说着看了高向菀一眼,“高格格还特意给我做了粥送过来。” “哦?”弘历长长地哦了一声,挑眉看向高向菀,意味深长道:“高格格还挺有心。”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高向菀温婉一笑。 “爷来得正好,我们方才还在和福晋讨论病情来着……” 陈格格趁机将刚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末了,还说一句:“爷您得劝劝福晋爱惜着自己身子才是。” “金大人那边竟还有这种秘方?”弘历问。 “听金姐姐说,确实如此。”陈格格说道。 弘历转头看向福晋:“若真有良方可治愈你的旧病,那自当是要试一试的。” 苏格格和陈格格相视一眼皆露出希望。 “妾身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好麻烦金格格的。”福晋一脸为难。 “这事好办,待我修书一份送去浙江,想必金大人得知实情定会将秘方慷慨相告的。” 弘历轻描淡色的一句话,苏、陈两人顿时僵住了脸色。 就连高向菀都忍不住叹息,这男人还真是狡猾加无情啊。 一句话,就将事情提升到官场来往的层面上,完全不需要经过金寻雁这重内眷的关系,轻轻松松就把事情办了。 根本不给金寻雁献殷勤的机会。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果然没错。 听闻先前他可是最宠爱这金寻雁的,可如今,有了爱妻之后,竟然连一点往日情分都不顾了。 高向菀看了一眼上位的弘历,心中只想到两个字——渣男。 第三十四章 那就是妥妥的——秀恩爱 从海棠阁出来,高向菀看着蔫了气的苏格格和陈格格默默离开,心中并没有多少快感,反而升起了一丝同情。 都是可怜人。 叹了口气,她正想往梨花院的方向去,身后就传来两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脚步声稳健有力,高向菀不用回头也能听出是谁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脚步走的更快了。 “站住。”身后传来弘历不徐不慢的声音,她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高向菀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头,只是无奈地闭了闭眼,顿时觉得脑瓜子有些发疼。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弘历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居临下地眯眼凝着她,“躲我?” “爷说笑了,妾身躲着您做什么?我只是……习惯了走路比较快而已。”高向菀脸上已经适时地挂上一抹职业性的微笑。 弘历对她的话不予置否,转而问道:“听福晋说你是特意过来给她赔不是的?” 他今早听说她来了海棠阁还以为她要干嘛呢。 “妾身确实对福晋犯不敬之罪,理应赔罪。” “嗯,你倒是懂事。”弘历笑得一脸欣慰。 高向菀看在眼里只当他是在为福晋抱不平。 “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妾身?”她不想再与他多言。 “昨日走得匆忙都忘了教你看西洋钟了,不如我现在……” “不用了,我会看。”高向菀脱口而出。 她一心只想拒绝他来梨花院,话出口才觉得不太妥当。 果然,弘历立马就狐疑地看着她,剑眉微拧,“你会看?” 钟表是西洋流入皇宫的,就连宫中目前也没有几个这样的钟表,她怎么会看得懂? “……妾身从前在家里曾有看到过关于西洋见闻的书籍,碰巧就看到对这钟表解说的,所以一看见实物就能很好的看懂了。”高向菀随口编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看见他书房的钟表就去研究了。 “我怎么不知还有这种书籍?”弘历颇感兴趣地看着她,“书叫什么名字?” “……”高向菀顿时一噎,杏眸转了转才说道: “呃……我就是在我父亲书房无意间翻到的,见着有趣就拿来看了一下,也没太留意是什么书名。” “想不到高大人还对这西洋玩意感兴趣,待改天我见着他一定好好请教一下。”弘历笑道。 “……”高向菀顿时一脸黑线。 见他兴致勃然地还想说什么,她赶紧转移话题道:“这大白天的,爷想必也有许多正事要处理吧?那妾身就不打扰,先告退了。” 见她态度冷淡,弘历神色变了变,但最终还是微微一笑,说道: “好。” 高向菀规矩地行一个礼之后转身离开。 弘历站在她身后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目送着她走远。 他隐约觉得自从她被禁足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一如既往的温顺,但总感觉多了一丝疏离。 他刚刚在海棠阁对金寻雁的事情都强硬地没有松开,站在她这边了,她还是不能释怀这件事吗? 弘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浑然不知,就是因为他刚刚态度的狠绝,才让高向菀更认定他是无情无义之人,此刻只想着对他敬而远之。 …… 高向菀依旧维持着原来的生活方式,极少出院门,在梨花院内要么种种花,看看清朝的话本故事,要么就研究一下美食,偶尔跟唐秋娘交流一下心得。 就这样平静祥和地过了一个多月,弘历也没有来过。 这日又到了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高向菀向来不爱早到,更不想与那些后院的女人有太多的接触,所以她干脆踩着钟点到场的。 当她来到海棠阁并走进偏厅时,里头除了被禁足的金寻雁不在之外,其余女眷均已候在那里了。 这些人都是有帮有派的,唯独她一人是特立独行的一个。 自从她被禁足之后,在明眼人眼里她就是个失宠的女人,无威胁也无作用。 侧福晋那边自然懒得搭理她,而金寻雁这边,如今领头羊都被禁足了,更是没心思理会她。 高向菀也乐得清闲,领着花月站在一边等候。 不一会,福晋就从内室出来了。 令在场众人意外的是,与福晋一起出来的还有弘历。 一看见弘历,那些女人顿时眼睛都亮起来了。 一个个都暗暗整理着装,脸上都摆着一副“今天出门我怎么不打扮得更娇艳一点?”的样子。 当弘历和福晋坐上主位之后,侍妾们一窝蜂地争相往前靠上去,唯有高向菀刻意站在最尾端的位置,与众人一起行礼。 今日的弘历似乎心情挺好,面带笑容地让大家落座。 众人分坐两边,高向菀就近坐在了左手边最末端的那张椅子上,目光忍不住往主位看去。 一个月不见,他依旧是那样的龙章凤姿,而他旁边的福晋也是气色红润。两人一并坐在那里,郎才女貌的十分养眼。 真是一对璧人啊。 那画面美好到高向菀都觉得有些刺眼了,她正要将视线移开,弘历不经意间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有种偷窥的心虚感,慌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了眼眸。 “听说福晋病疾渐好,我趁着今日有空便就也过来瞧瞧了。”弘历说道。 他话音刚落,大家捕捉到的关键信息都是——他昨晚并没有宿在海棠阁,是今早才来的。 其实弘历想传达的也是这么个信息。 可偏偏这话落在高向菀耳朵里,那就是妥妥的——秀恩爱。 她简直就想当场翻一个白眼了。 “还是多亏了爷替妾身在金大人那里求来的一副良方,妾身才得以将缠绕多年的病疾治愈。”福晋深情地看着弘历,顿了顿,她又看向底下的高向菀: “还有高格格,你的那个黑米粥确实很养胃,也很好吃,我近期早膳都吃它,感觉胃口比以往好多了,多谢。” 高向菀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欠福道:“福晋您能喜欢就好。” 其实这福晋也挺恩怨分明的,做错了她毫不留情面地要惩罚,罚过之后也不会再记恨。对她好的她也很真诚的感谢。 如此明事理,大气度,也难怪弘历喜爱了。 “福晋身体康健,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苏格格笑着附和,“没想到金姐姐娘家那边的方子还真有用呢。” 她状似无意地提到金寻雁,众人顿时都偷偷观察着弘历的反应。 在场的除了福晋和侧福晋这边的人不知道金寻雁被罚的原因外,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的。? 第三十五章 不是您说让我先选的吗? 弘历看起来心情很好,仿佛根本没有留意苏格格说的后半句话,对众人扬唇一笑道:“这确实是一件喜事,值得庆贺一下。” 他顿了顿,忽然唤道:“小德子。” “奴才在。”小德子应了一声,又在弘历眼神的示意下快步走了出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时候,小德子又折回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抬着一张盖有长布的长形桌走了进来,最后摆在了众人的正中央。 小德子命人取走盖在桌面的长布,桌子上登时露出了一列的物件。 “这是?”福晋以及一众侍妾都投来了疑惑的神色。 “正如苏格格所言,你的身体康愈确实是府上的一件大喜事。值得阖府同庆。”弘历说道, “正好我最近得到了一些西洋小玩物,看着颇是有趣,便赏给你们玩乐了。” 在这个年代,西洋东西都是稀罕物,只有皇宫皇族才有机会接触。 众人一听是西洋玩意,立马就都来兴致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去瞧。 高向菀虽然不稀罕,却也好奇这个年代到底会有些什么西方玩意,于是也随着众人伸了个脖子。 物件一共有九件。 从左到右分别是:一对精致的琥珀珠子,金琳琅盒,玛瑙盒,小镜子,墨镜,彩色人画像,单筒望远镜,还有一对手指大小的金镯子,最后是两个离得稍远的、拳头大小的金元宝。 前面那些根本入不了高向菀这样一个现代人的眼睛,但是当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眼睛都冒金光了。 这个金元宝应该不会是巧克力做的吧? 等等—— 物件之间的价值相差那么大,怎么分配?该不会是从最前面轮着来吧? 高向菀悲催地看了一下自己这个末端的位置,忽然很是后悔刚刚没有坐到最前面了。 “福晋,那对琥珀珠子看着雅致,与你最为相配了。”弘历对福晋说道,随后示意小德子将排在最前面的那对琥珀珠子取了过来。 “谢爷恩典。”福晋笑得一脸幸福地接过。 弘历目光往下一扫,最后停在了那个盯着桌子状似要流口水的某人。 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他清了清嗓子,淡声道: “高氏,念你在福晋养病期间进献养胃粥的功劳上,就准你先上前挑。” “呃……啊?我吗?”幸福来得太突然,高向菀满眼惊喜又唯恐听错地反手指着自己问。 弘历轻笑着点点头。 “谢爷恩典。”高向菀忍下心里的激动,尽量稳住表情,摆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架势才走到桌前,她先是装模作样地从左边的一件件看到右边。 弘历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一边递向唇边一边抬眼看向她。 高向菀走到最后那两个金元宝面前站定,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就伸手拿起了金元宝。 “噗——”弘历刚进嘴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现场其他人也是一阵怔愣,随后左右便不同程度地发出了嗤笑声。 “你,这是做什么?”弘历满眼问号地看着她。 高向菀看看纷纷掩嘴偷笑的侍妾们,又看看弘历,表情比他还困惑,“……不是您说让我先选的吗?” “我让你选的是礼物。”弘历的话几乎是从唇齿间磨出来的,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死死揣在双手中的金元宝。 高向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顿时皱起眉头。 这该不会……是只能拿一个吧? 环视了一眼侍妾们嘲讽轻蔑的眼神,花月都觉得丢脸死了。 她一脸无奈地走到高向菀身边,低声提醒道:“格格,前面那几样才是礼物,您手里的那个……是用来压桌布的。” “什么?”高向菀登时目瞪口呆,她没听错吧。 她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东西,确定那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没错,“用金子……压桌布?” “是啊。”花月应道。 有时候桌子上摆放的东西过轻,特别在是屋外,为了防止铺在桌面上的布会被吹走,通常就会用一些有重量的东西压一压。 而皇家贵族财大气粗,惯常用的都是金元宝。 见她还没动静,花月又暗暗扯了下她的衣袖:“姑奶奶,别瞎愣住了,赶紧放回去啊。” “高格格,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压桌布的工具了吧?”侧福晋一脸嘲讽看着她,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一阵轻笑。 这时,弘历的俊脸上也是一阵难看。 高向菀看了众人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慢慢将金元宝分别放回比刚刚更远一点的位置上,然后理直气壮道: “我看着这个位置有些不稳,给挪挪位置。”她拍了拍手掌:“好了,现在开始挑选。” 说着她故作认真地往桌子上的东西看去,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对金镯子上面。 “就它吧。”她伸手拿起那对手指粗大的金镯子。 弘历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 其实这对金镯子并不是西洋东西,他是为了凑数才摆上去的,想着算是给最后没得选择的人的一个安慰罢了。 没想到她第一个上去就挑的这个。 “高妹妹的目光还真是特别,前面那几样都这般有趣好看,偏生你就选中了这个金镯子。”侧福晋那边的黄格格轻笑出声。 “这西洋玩物新奇稀罕,兴许高格格都不曾见过吧,哪知道有趣无趣。”侧福晋横眉瞥一眼高向菀。 言外之意,不外乎暗讽高向菀的品味低俗。 看着下面一众女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弘历心中顿觉有些不悦,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福晋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不虞,便开口道:“人各有所好,选择自己喜欢的便就是好的。” 说完她又示意侧福晋上前挑选。 高向菀就趁机坐了回去,完全不在意这些女人的目光,她们认为新奇稀罕的玩意,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那就只有两个字——落后。 满桌子的东西也就那个金元宝和金镯子是有价值的,既然金元宝不能拿,那她只好选择金镯子了。 最后,那群女人一人选了一件东西,三三两两兴致高涨地研究了自己或者对方手里的东西,时不时还借机上前去请教弘历。 “爷,这个是这样戴的吗?”苏格格拿着墨镜上前问道。 “爷,这镜子怎么打开?” “爷,这盒子是有声音的吗?” “爷,这个千里镜能看多远啊?” …… 高向菀独自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弘历被一堆女人围攻。 第三十六章 看来我跟它是很有缘啊 弘历被一众佳丽围绕,好不容易才从她们的七嘴八舌中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有些我也不太清楚,千里镜得在外头才能看得更远。这样,你们都到花园里去相互探究一下,我让小德子过去给你们好好解释。”他说完转头看向小德子。 “你带各位小主儿到外面,好好给她们讲解一下怎么玩。” “是,奴才遵命。”小德子立马拱手道:“各位小主儿请移步花园这边吧。” 那些女人本来就是想借着这机会亲近弘历的,却不料他直接将她们交给了旁人,顿时一个个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福晋看在眼里,温和一笑,说道:“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与爷商议,你们便且先去玩会儿如何?” 见福晋已经发话,她们即便不情愿也只能悻悻然然跟着小德子出去了。 高向菀是有些尴尬的,她手上就是两个金镯子,没什么好请教小德子的,可福晋没发话说可以先离去,她又不好说先走。 眼看着一个个往外走,不一会,这里就会只剩下弘历和福晋,她更不能当这个电灯泡了。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灰溜溜地跟着众人往花园去了。 弘历目光飘了一眼走在最后的高向菀,等众人都出去了,他才转头看向福晋。 “你有何事要与我商议?” 福晋看着他,说道:“爷,这次妾身旧疾可除全赖金大人施以援手,所以我想着过些天给金家送一份谢礼,不知爷意下如何?” 弘历想了想,认同地点头道:“确实该跟他道谢的,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多谢爷。” 看他一眼,福晋又试探性说道,“只是……妾身从未跟金大人打过交道,该送什么也是一时没有头绪,想来金格格必定知道其父的喜好,不如……就问问她的意见?” 弘历正欲去端茶盏的手蓦地一顿,他抬头看向福晋。 “妾身记得金格格是与高格格同一日被禁足的。”福晋叹口气又道: “算算日子,这金格格被禁足也有月余,虽然妾身不知道她是何事触怒了您,但爷您向来宽宥,何不像对待高格格那样,给她一个改过重新的机会?” 福晋这话虽然说的温婉也毫无怨色,但话里行间还是透露出弘历偏私高向菀的意思。 她会这样觉得,弘历也并不计较,毕竟她也不知道高向菀被诬陷的事情。 眼下他也并不打算再跟她言明此事,沉默片刻,他淡声道:“罢了,也让她反思了这么长时间,若她真有悔改之心,那便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两人正说话间,秦嬷嬷就捧着一盅茶进来了。 “妾身跟病疾打惯交道,深知这身体康健的重要性,爷您这一个多月来每日都早出晚归的,更该顾着身体才是。” 说话间,福晋起身接过秦嬷嬷手上的茶盅,亲手递至弘历面前:“妾身特意命人给您备了滋补的参茶。” “有劳福晋费心了。”弘历接过参茶。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忙着雍正帝交代的接待西洋使臣的事情,确实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也是每晚宿在书房里。 喝了一口参茶,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晚高向菀做的那个银耳莲子羹,想着想着不经意地唇角就上扬了。 …… 花园中阳光明媚,一群女子三三两两地在一起埋头研究着,或许是觉得手里的玩物有趣,一个个脸上都没有了方才被弘历打发的失落感。 玩得兴致正浓。 不远处的高向菀坐在廊庭下万般无聊地看着她们玩耍。 “格格,真搞不懂您,明明您是第一个选的,怎么就选了个镯子,你瞧瞧人家……”花月抬眼看着玩着正欢的侍妾们。 “啧,你这丫头,真没眼界。这些破玩儿有什么好玩的?就她们手上那些……我们家乡满大街的都是,连小孩子都不兴玩儿的呢。” 高向菀掂了掂手里分量颇足的金镯子,又朝花月晃了晃:“这是什么?这可是真金白银,钱你知道吗?这是她们手上那些俗物能比的吗?” 花月没有去看她手里的金镯子,只狐疑地盯着她:“您家乡真的……满大街都是这些新鲜玩意?” “这些在我们那里可不叫新鲜玩意。”高向菀一脸鄙视道。 这时,那边富察格格手上的盒子传出了一段清脆的音乐声,顿时引起了一阵动静。 “还真有声音呢。”花月新奇地望了过去。 “那就是个音乐盒而已。”高向菀翻个白眼,跟手机电脑比,这哪跟哪啊。 “哎呀,苏格格,你的这个墨镜戴着看周围的眼色都不一样的呢。”陈格格戴着墨镜兴奋地四处张望。 高向菀一脸无语地摇头:“通常墨镜不是用来看东西的。” “那是用来做什么?”花月不解地问道。 “装酷呗。” “装……酷?”花月一脸茫然,装酷又是个什么东西? 高向菀经常会跟她普及一些现代的知识,所以花月对她的一些特立独行的行为和话语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她没有再追问,目光又放回了前面那堆女人身上。 看着一直举着个手臂长短的镜筒四处张望侧福晋,花月忍不住道: “侧福晋在那看了那么久,她的千里镜应该能看到很远吧。” “据我所知望远镜分为折射和反射两种,这种单筒的望远镜应该是折射形的望远镜,能望及的地方应该不算很远的吧。” “你还真是对西洋玩物颇有了解啊。” 弘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后,将高向菀和花月都吓了一跳。 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高向菀一边腹诽一边从廊椅上站了起来。 弘历走上前看着她,“这些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算是吧。”高向菀含糊其辞地说道。 弘历目光从她脸上下移到她手里的金镯子上,“如此,你为何不喜欢那些西洋玩物?” “我没有啊。”在他面前,她可不敢说不喜欢。 “那这么多任你挑,你怎么偏偏就挑的这个?” “……妾身是觉得这每一样都很有趣,琳琅满目的,乍眼看去都不知道该选哪个好,所以就随手选了一个……就选中它了。”高向菀很是宝贝地摸了摸手里的金镯子,笑嘻嘻道: “看来我跟它是很有缘啊。” 第三十七章 有内务府调拨银子这回事吗? 弘历俊脸抽搐了一下,他费心为她搜罗了这些西洋玩物,她一件不选就算了,竟然还跟他说与一对用来凑数的金镯子有缘? 不对啊。 她平时不爱穿金戴银和盛装打扮的,瞧着也不像是喜欢收藏这类物品的人。 目光在她和金镯子之间来回穿梭了几眼,他皱眉忽而问道:“你很缺钱吗?” 高向菀:“……”他怎么有脸问这话? 她都被扣了半年的薪水了,想大大方方给院里的人打赏一下都口袋羞涩,能不缺钱吗? “你要是没钱可以直接跟我开口。”弘历又说道。 没钱了跟他开口? 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高向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您不扣我钱就算是慈悲了。” 弘历蓦地一顿,下一秒眉间都快皱成川字了:“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情翻篇的吗?你怎么又提了?” “是我想提的吗?明明就是您先挑起的。”高向菀不服道。 “你……”弘历气结,他好意相问,反倒是他的不对了? 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男人,高向菀虽然呈了口舌之快,但到底在强权之下,她也是敢怒不敢多言,为免再僵持下去,于是她便问道: “若是爷和福晋没有其他吩咐的话,不知道妾身能否先行告退?” 她不太想再坐在这里对着那堆无聊的女人,更不想对着眼前这位主。 闻言,弘历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 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她竟还在记仇似的疏离他? “有事。”他语气不善道。 “……”她就随口这么一问而已,还真有事啊? “……什么事?”高向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弘历双手靠背,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正色道:“过几日我要在别庄接待西洋使臣,你与我一同前去。” “您接见使臣……让我同去?”高向菀惊愕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出她的疑惑,弘历一本正经道:“对方是一对年轻夫妇,出于礼仪,我也需要有女眷在场接待。” “……按理也应该是福晋才有资格去吧,我一个侍妾去,合适吗?”高向菀惊得美目圆瞪。 人家一对夫妻,他带个小妾算个什么事? “福晋最近身子刚愈,我不想让她太过劳累。”弘历理所当然地说道。 “原来如此。”高向菀敛了敛神色,他倒是体贴爱护他的小娇妻啊。 “若不是你还算对西洋有些许了解,你以为爷我会考虑你吗?” 听着他那副皇恩厚荡的口吻,高向菀简直被气笑了。 整得跟谁稀罕陪他出席似的。 “妾身那不过是从书籍上看来的一些皮毛而已,对西方礼节妾身委实是一窍不通,恐难登大雅之堂,去了只怕会给爷丢脸啊。” 高向菀说道:“要不……您还是考虑另择她人?” “你这算是拒绝我?”弘历脸色有些难看。 她到底知不知道能与他一并出席接待外臣,这可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妾身这是在为您着想而已。”她垂眸。凭什么他的小娇妻不方便去的就要她替补代劳? 她长得就这么像代替品吗? 弘历盯着她看了片刻,余光忽的瞥见她手里的金镯子,他眸色一动,随后一脸无所谓道: “罢了,既是你不愿意,那我便不做勉强。” 说完他看向小德子:“跟内务府打声招呼,拨给出席女眷的那一百两银子就不必给了,就说我不打算带内眷出席。” 这话一出,小德子和高向菀同时惊愕抬头。 小德子:有内务府调拨银子这回事吗? 高向菀:出席竟然可以得到一百两银子? “走吧。”弘历不看两人一眼,转身阔步就要离开。 “等等——” 高向菀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还有什么事?”弘历垂眸看着她。 “呵呵。”高向菀笑得一脸讨好: “爷您可是咱们大清朝的四阿哥,身份尊贵,接待西方使臣这种重要场合若是身边连个女眷都没有,这岂不是让人家洋人看笑话了?” 弘历唇角噙笑,望着她,“所以呢?” “妾身不才,但爷若真是需要,妾身定当全力协助……” “你不是不愿意去吗?”弘历斜睨着她。 要她做替代品她是不愿意,但要是有钱赚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难得爷赏识,妾身怎会不愿意?我刚刚那只是怕难胜任而已嘛。” 弘历很是认同地点点头,“确实,不能胜任就还是别勉强了,免得到时给爷我丢脸就不好了。” 高向菀顿时一噎,脸色尴尬地僵住了。 眼看弘历抬步又要走,她忙又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又怎么了?” “爷您想想啊,人家西洋使臣可是一对夫妇,您若单身赴约,岂不是叫人家给比下去了?”她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弘历。 “您可是代表咱们大清朝的,不好输了阵势的呀。”她苦口婆心道: “况且……咱们大清乃礼仪之邦,总不好让西方使臣觉得咱们失了礼节不是?” “嗯……倒是有几分道理。”弘历轻叹一声,皱着眉在她身上来回看了一遍,似是在艰难决断中。 高向菀见状立马竖起三根手指保证,“若您让妾身去,妾身保证谨言慎行,看着爷的眼色行事,绝对不会给您添乱子的。” 弘历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一切听我的安排?” “一切都听您的。”高向菀连忙应道。 见弘历不再有异议,她便笑得一脸殷勤道:“那这一百两银子……” “自然是事成之后才会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高向菀笑着附和,心道:只要你不赖账就行。 看她一眼,弘历煞有其事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接待使臣乃是大事,若你中间出了差池的话……” 高向菀咽了咽口水,略显担忧问:“……那会怎么样?” 弘历朝她靠前一步,委身凑近她耳际,低声道:“小心我把你的月例扣到后年。” “……”高向菀真想用脚下的花盆底一脚踹过去。 无良黑心老板讲的应该就是他这种人了吧。 弘历瞧了一眼她敢怒不敢言的娇俏模样,心情大好地站直了身子。 “你且准备一下,三天后,与我一同去别庄。” 交代完之后,他才带着小德子转身离开。 第三十八章 她现在说困了想睡觉还来得及吗 这天之后,金寻雁便被解除了禁足。 被关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迈出院门,她第一件事便是去海棠阁向福晋当面致谢。 海棠阁内! 站在正堂下的金寻雁比往日消瘦了些许,也失了几分往日的得意之色,站在福晋面前低眉顺眼的。 “多谢福晋替婢妾在爷面前求情,大恩大德婢妾感激不尽。” 福晋看了她片刻,淡声道: “解了你的禁足,主要还是因为爷宽宥,我不过是从旁说句话罢了……既然爷不再计较,那你日后便要循规蹈矩,莫要再惹爷不悦了。” “是,婢妾谨遵福晋教诲。日后必定谨言慎行,凡事以福晋马首是瞻。” 金寻雁这话很明显是在趁机跟福晋表忠心,想要靠到福晋的身边来。 福晋凤眸微动,似乎并未因为她的话有所动容,依旧是态度中立地说道: “如今后院人多,爷政务繁忙也无暇顾及,后院和睦就是为爷分了忧。你们只需安分守己,便是对我和爷最大的帮助。” 闻言,金寻雁脸色僵了僵。 先前她通过苏格格她们三人几番跟弘历求情皆是失败,后来听闻福晋有胃疾,她又将娘家都搬出来了,结果还是被弘历轻松化解去。 她本以为自己从此无望了,却不料这位福晋竟忽然为她求了请。 正当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从此能搭上福晋这根大树时,对方却当场让她吃了个闭门羹。 人家根本不稀罕她的抱大腿。 尴尬地敛了敛神色,她连忙规矩福身道:“是,婢妾日后定当安分守己。” 金寻雁走了之后,秦嬷嬷有些不解道:“福晋,您先前不是不愿意帮她脱困的吗?” 福晋淡淡喝了口茶,说道: “爷最看重的便是后院的和睦安宁,若是长期以往禁着一个人,终究是会引起事端的。” 苏格格和陈格格三番几次试图替金寻雁开脱便可见一斑。 “爷是做大事之人,自是不能面面俱到地考虑到这些琐事所带来的危害,我身为他的福晋,理应为他处理好这些事,让他无后顾之忧。” 福晋微抬眼帘又道: “况且我受了金家那么大一个人情,怎好不回一份大礼?” 秦嬷嬷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何……第一次苏氏和陈氏张开的时候您要回绝?” “我救她那得是我愿意,而非任由她们牵着鼻子走。”福晋目光一凛:“不然,她们以为本福晋是好拿捏的?” “还是福晋思虑周全。”秦嬷嬷顿了顿,又看向福晋: “既然您都已经对她施恩了,何不就顺势应了她的示好,将她收在手下,日后也……” “秦嬷嬷。”福晋抬眼看她,严肃道: “我是爷的福晋。是替爷掌管后院的人,岂能去与她们搅和在起将后院搞得乌烟瘴气?” 秦嬷嬷甚少见她如此严肃,不由吓了一跳,慌忙垂首道: “是奴婢失言,福晋恕罪。” 她真是老糊涂了,自家主子可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身份尊贵,岂是底下那些个低贱的侍妾能一同而论的。 三天后的早晨。 高向菀带着花月走到府门前,抬目就看见了门前那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前,弘历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马褂,正与旁人说着话,腰间的翠色玉佩在晨光中流光溢彩,仿若神光护身。 可能是因为对他身份的先入为主,高向菀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他一身的帝王气息。 正与侍卫陈良交代事情的弘历迟迟不见她走下来,不由抬目看了过去,四目一触,他竟意外地铺捉到了一丝她眼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赞赏之色。 深秋的天气虽不算冷,但早晚间还是比较凉。 她身披一件月白色的薄披风,里头搭配一身湘妃色的旗装,亭亭立在朱红色大门前,更是显得清新淡雅,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弘历恍神了一瞬,随后笑问:“你准备在那里儿站到什么时候?” “来了,来了。”高向菀尴尬地快步走下石阶。 她一定是脑袋进水了竟然对着他犯花痴,今天是来工作的好吗。 在花月的搀扶下她上了马车,刚坐下,抬眼就看见弘历也上来了,然后挨着她身旁坐下。 虽然两人有做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情,但,就这样近距离并肩静坐,还是第一次,高向菀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板。 这时马车缓缓驱动了。 车内一片安静,弘历似乎感觉到她的紧张,便轻声说道:“到别庄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你可以闭目休息一下的。” “没事,我精神得很。”高向菀梗着脖子应道。 弘历见状不由轻笑了一声,眸色一闪道:“如此甚好,长路漫漫也是无聊,那我陪你聊会天吧。” 高向菀:“……” 她现在说困了想睡觉还来得及吗? 聊天? 细细想来,他们除了是阿哥与小妾之间的关系之外,连朋友都算不上,相互之间也不甚了解和熟络,有什么话题好聊。 弘历沉默片刻,忽然说道:“金氏……我解了她的禁足。” 高向菀顿了顿,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个。 “哦。”她随口应了句。 弘历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情绪,便继续说道: “毕竟也关了一个多月,想来她下次也不敢再犯了。福晋给她求了情,我便顺势答应了。”他的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解释的意味。 但高向菀半点也捕捉不到他的意思,她甚至恼怒地想:你新欢旧爱之间的事情,你跟我在这说什么? 再没有话题可聊也不该在她面前秀恩爱吧? “福晋有容人之度,想来金格格也是万般感激的。”她清浅一笑,转了话题道: “对了,您说这次接待的是一对英国夫妇,那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听他秀恩爱下去,她怕她克制不住想要半道上踹他下马车了。 弘历怔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她会因为金寻雁的事情与他闹别扭的,没想到她似乎根本不在意。 难得她不再揪着那件事情不快,弘历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九章 我以后可以带你常来 弘历看了高向菀一眼,顺着她的话题,说道:“这次来访的使臣是英国的罗素伯爵和他的夫人。” “伯爵?”高向菀自顾嘀咕一句:“英国贵族啊?” 想不到她连这些也知道,弘历略微惊讶地看她一眼。 “不错,他们是英国的世家贵族,罗素伯爵在英国是掌管财政这一块儿的,来访我们大清也是为了打开国门,在经济上与我们大清……” 弘历难得碰到她主动问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起来,忽然又意识到她可能根本听不懂这些,于是他蓦地停顿下来看向她。 却看见高向菀听得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露出了一脸的骄傲。 “原来英国人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稀罕咱们大中国了,算他们有眼光。” “你说什么?”弘历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大中国?” “哦……我是说咱们大清朝国力强盛,地质优渥,这些西洋国家能想到与我们建立经济体系也算是他们有眼界了。” 高向菀说完发现弘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愣了愣。 “怎,怎么了?” 弘历看了她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有些意外她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竟然对这些话题感兴趣,而且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感觉到弘历探究的眼神,高向菀也觉得自己话似乎说多了,连忙打了个哈欠,借机说自己有些犯困便靠在一旁假装睡觉了。 弘历还想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便看见她一头靠向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说睡就睡? 其实跟他坐在一起,高向菀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想借机拒绝跟他交流罢了。 她紧闭着眼睛,僵住身子一动不动,好在弘历也并没有打扰她。 马车有规律地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也慢慢随着节奏放松了下来,眼睛闭着闭着,困意就爬了上来…… 当高向菀意识回笼的时候,隐约察觉自己头部枕在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还有一只手掌在轻拍着她的肩膀,力度轻柔,像极了她从前撒娇枕在妈妈腿间睡觉的感觉。 可是—— 这儿哪里来的妈妈? 意识到了什么,她惊得猛然睁眼,果不其然眼前看见了一片鸦青色。 ——她真的把人家乾隆皇帝的双腿当人肉枕头了。 察觉到她的异动,肩膀上的手掌停了下来,高向菀不用回头看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 正当她在考虑应该是若无其事地坐起来还是故作惊恐地慌张起来的时候,上方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你打算醒着也要一直枕在我的身上吗?” 她条件反射似的翻身站了起来,垂眸正好看见弘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一在车上睡觉就有点找不着东西南北,真不是有心要冒犯您的。”她有些紧张地解释道。 确实如此,她一贯上车就能睡,若是长途的话她还能熟睡到口水直流的那种。 想到这个她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没有流口水,不然就真是丢脸死了。 “我又没说怪罪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弘历好笑地看着她。 高向菀垂首,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抿着唇不说话。 心里却道:这不是怕你一个不高兴扣我银两么? 弘历微微皱眉,明明被枕了一路的是他,怎么看起她还委屈了? “坐下来。”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位置。 高向菀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不悦,这才松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她并不知道,其实是弘历见她歪在车壁睡着了,怕她脖子难受便主动将她搂到自己腿间睡的。 “爷您……不睡一下吗?”为了缓解尴尬,高向菀问道。 “就快到别庄了。”弘历说道。 吓?她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那她到底枕在他腿间多久了?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爷,到别庄了。”陈良在马车外禀道。 终于不用跟他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了。 高向菀暗暗吁口气,跟着弘历下了马车。 展目一看,面前是一扇高大的朱红大门,有护卫上前轻叩了一下紧闭的大门。 顷刻,咯吱一声,大门从里头打开,仆人一看见弘历,立马就将大门敞开,然后恭敬相迎。 高向菀跟在弘历身侧走进了别庄。 别庄里面宽敞雅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还有小桥流水,很是惬意。 “罗素伯爵夫妇就住在这里?”高向菀环顾四周,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弘历看着她眼里眉梢都是羡艳和喜悦,四处张望观赏,就像久居鸟笼突然飞出天际的小鸟儿一般。 他微微扬了扬唇,这也算是对上次没带她出府的弥补了。 “你若喜欢,我以后可以带你常来。”他说道。 这里是他的产业,但其实他甚少来此。本来罗素夫妇应该安排在驿馆的,但为了显示尊重和诚意,弘历最后还是给他们安排在了这里。 “我还可以常来?”高向菀蓦地看向他。 弘历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目,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 “四爷,您来了?” 一个操着浓郁的外国口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高向菀和弘历同时回头,就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英国人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燕尾西服,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唇边正扬着一个热情的笑容。 罗素伯爵快步上前就张臂给了弘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寒暄之间,高向菀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那位伯爵夫人身上。 今日虽然天气有些阴沉,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肤色,她肌肤比伯爵更白些,一头海藻般的秀发烫成卷,身着一套紫色的大裙摆衣裙,年轻貌美,优雅华丽。 这时,伯爵留意到了站在弘历身后的高向菀,他眼中登时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赞美之色。 “这位美丽的女子就是您的福晋夫人?”他问弘历。 高向菀吓一跳,刚想开口否认,便看见弘历对伯爵抿唇一笑,不予置否地回头望向她,介绍道:“这位是罗素伯爵和他的夫人。” 第四十章 我不是四爷的福晋 高向菀怔愣了一下,然后直觉地闭上了嘴巴。 既然他都懒得解释,那她也不费这口舌了。也对,谁会愿意说自己带的是小妾? 高向菀换上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先是朝伯爵夫人微笑地福了福身,正准备转向伯爵时,却见伯爵夫人上前一步对她热情地回以一笑。 “你好。”伯爵夫人用中文说道,然后朝她张开双臂。 高向菀看了弘历一眼,弘历笑道,“这是他们的礼仪,无妨,你就按照他们的方式回应就好。” 竟然他都发话了,高向菀便大方地与伯爵夫人拥抱了一下,伯爵夫人凑过来亲昵地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出于礼貌高向菀也碰了一下她的另一边脸颊。 她的举动反而让伯爵夫人愣了一下。 她来清朝也有两天了,也进宫觐见了皇帝和皇后,以及一些女眷,但所见的清朝女子包括皇后在内都是极为拘礼保守啊,甚至对她的拥抱礼都是敬而远之的。 然而眼前的女子却是那样的热情大方,这不禁让她心中一喜。 尤其看着高向菀清雅灵秀的模样,以及那双带笑的眼睛,她顿时就对她产生了一众莫名的好感。 “你长得太漂亮了。”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高向菀有些意外她的中文能说得这么好,虽然是一惯的外国人口音,但却吐字清晰。 “夫人的中文讲得真好。”她也商业吹捧了一下。 伯爵夫人顿时被夸得满脸欢喜。 弘历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流露满意,他本还担心她对这种场面会无措或者怯场的,却不料她竟表现得这般大方得体。 这时,伯爵也走了过来与她打招呼,并礼貌地伸出了右手。 “您好。”高向菀很自然地伸手与他相握。正欲将手收回之时,却看见伯爵轻抬她的手,绅士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高向菀作为一个现代人,以前也接触过不同国家的人,自然对这礼节性的东西没什么,可一旁的弘历脸色却微微变了一下。 忽的想起刚刚她与伯爵夫人的那个碰脸礼,他连忙上前,不着痕迹地将高向菀拉回身后,然后对伯爵他们说道: “外头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内叙话吧。” 高向菀愣然地看了一眼树静风止的四周,今日虽然天气不甚明朗,但哪来的风儿? 风是没有,但她忽然觉得弘历投过来的神色有些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工作才刚开始,她没做错什么吧,怎么感觉他有些不悦了? 高向菀一边反思一边跟在弘历身后进了屋。 “二位住在这里可还习惯?”落座后,弘历客气地问道。 伯爵立马就竖起了拇指,一脸高兴道:“这里,太好了。这和我们的不太一样,但非常美。”伯爵用手指了一下四周,又说: “食物也非常美味,我夫人太爱这里的食物了。” “伯爵夫人能喜欢就好。”弘历微笑与伯爵夫人颔首。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话题逐渐引入了正事。 对于国政大事非但高向菀不感兴趣,伯爵夫人似乎也是兴趣乏乏。 自然,这些也未能逃过弘历的眼睛,他看了一眼高向菀,然后对伯爵夫人说道: “别庄上景致不少,尤其是菊花园里的菊花正是盛开之时,伯爵夫人,要不,就让菀儿陪你一同去观赏一番?” 菀儿? 高向菀差点没被进嘴的茶水给烫了嘴。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她,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了他一眼。 “菊花确实开得很好,但是我昨天已经观赏过了。”伯爵夫人很诚恳地说道。 高向菀愣了愣,这外国人说话也是够直白的。 “那不如我带您到别的景致逛逛?”她建议道。 听弘历说他们才到两天,但又要觐见皇帝,又要忙着与朝廷谈涉正事的,这别庄如此大,她总不会都逛遍了的吧? 既然弘历让她来的目的之一是招待这位夫人的,那她便要尽力做好,不然她拿钱也不安心。 伯爵夫人想了想,忽然对高向菀邀请道:“要不,你来我房间?” “您……房间?”这是什么套路? 高向菀有些懵然地看看她又看看弘历。 “伯爵夫人是个天文学家,她房间里有很多西洋的新奇东西,你若是想看,便随她去吧。”弘历对她说道。 “天文学家?”高向菀惊讶地看着伯爵夫人,没想到啊,竟然还是一位才女啊。 “好。”她欣然笑道。研究科学总比看景物有趣得多吧。 西方人向来不似中国人这般拘礼,伯爵夫人一听她答应,立马高兴地上前牵着她的手往屋外去。 弘历看着两人兴高采烈地出门,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她果然对这些感兴趣。 高向菀跟着伯爵夫人进了她的房间,不由惊呆了。 她竟然将房间改造成了——工作室? 桌子上铺满了手稿,四周摆着地球仪等一系列天文地理的仪器。 还有,那三脚架天文望远镜,样式虽没有现代的先进,但也绝不是侧福晋的那个单筒千里镜能比拟的。 这里布置虽简陋了些,但可以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护和重视。 “福晋夫人,你也喜欢这些吗?”伯爵夫人看着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东西研究的高向菀。 福晋夫人? 高向菀愣了愣,连忙回身说道:“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四爷的福晋,我只是他府上的格格。” “哦?是吗?”伯爵夫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顿了顿又道:“但他很喜欢你。” 她的语气很肯定。 高向菀一滞,随即解释道:“不不,您可能误会了,是因为我们福晋身体不适,所以他才让我来的。”末了她还一脸歉意道:“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没有失礼,我很高兴认识你。”伯爵夫人毫不掩饰脸上的高兴。 “而且他确实很喜欢你,眼神,不骗人的。”伯爵夫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与自己的丈夫相爱,所以她太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怎么样的。 高向菀弯唇一笑算是回应,虽然心里觉得这话可笑,但她也丝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四十一章 您……听说过穿越吗? “夫人,您这出国游玩还把工作间搬过来啦?”高向菀笑着转移了话题。 她走近桌边俯身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下桌面上还未写完的手稿,又摸了摸旁边的地球仪。 “做研究的,不能有一天懈怠的。”伯爵夫人说道。 这像极了一个工作狂说的话,再看看伯爵夫人那认真的神色,高向菀不免对她多了一份敬意。 “你们,大清是大西洋另一边的天地,我难得来一次,要看看这里的,天文地貌到底与我们国家有什么不一样。”伯爵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桌上的地球仪。 “哦……那您平时是研究天文的还是地理啊?”高向菀很好奇地问道。 “天文和地理同属宇宙的范畴,它们之间的运行和结构都是有一定内在联系和规律的。” 可能是因为对高向菀有着好感,所以伯爵夫人很耐心地解释。 “那您研究出大西洋两边之间的结构有什么规律了吗?”高向菀就算在现代也没有接触过科学家这类高知识分子,现在忽然就见着了一位,忍不住就变成了好奇宝宝。 伯爵夫人正在收拾手稿的手一顿,回头看着高向菀,很认真负责地说道: “还在研究中。” 高向菀:“……” “这世界上太多我们人类未知的东西,有一些甚至,我们是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伯爵夫人说话间,眼中流露出了神往和好奇。 谁说不是呢,就好比穿越这件事吧,她至今都难以分辨这到底科学不科学。 谁能想到她一个在雷雨天掉进水坑被雷电劈中的人非但没死,一睁开眼竟然就来了这大清朝? 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看向伯爵夫人,“夫人,您……听说过穿越吗?” “穿越?”伯爵夫人皱着眉看她,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什么是穿越?” “就是……您有没有研究过人?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分离的这种问题,或者说一个人可以通过什么介质能够从一个时空穿梭到另外一个时空?” 伯爵夫人怔愣地看着她,退后一步目光由上而下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高向菀,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指着她。 “原来你是……” 高向菀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她不会是发现自己是穿越人了吧。 看她这个欣喜若狂,若获至宝的眼神,是不是打算将她绑起来拿去当研究标本? 想到这个可能,高向菀顿觉脸色一白,急忙摆手否认,“我不是……” “你别掩饰了,你就是。”伯爵夫人一脸“我已看透了一切”的表情看着她。 “其实你也是科学研究者,是不是?” “不是,不是,呃……吓?”高向菀脑袋差点没转过弯来。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她的同行啊? 吁,虚惊一场。 高向菀脸色顿时松动了下来。 “我嘛,呵呵,不算,就是对这方面有些兴趣而已,谈不上专业的。”她含糊其辞道。 “可是你刚刚提的问题很专业。” 伯爵夫人一脸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得意道:“类似你刚刚说的这个问题,以前我和我们的同事还真的有专门研究过。” “真的?”高向菀眸色一亮,如同看到了重回现代的希望一般,她激动地上前捉住伯爵夫人的手臂问道: “怎样,你们研究出了什么?确实是有时空穿梭的办法的是吗?” “这个问题很复杂,也是严肃,不能简单而论。但理论上是可以时空穿梭。”伯爵夫人口吻严谨,十足的科学家派头。 “但具体还得看你说的是怎么一个情况了。” 高向菀看着她简直就像看到了神人一样。 “比方说有一个人她……我是在举例子哈,不是谁,就是比如有一个人。”高向菀强调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那个人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因为暴雨掉进水里被雷劈中,但是她没死亡而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灵魂附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那,那您说,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若你说的是真的,理论上是可以回去的……” “真的吗?” 伯爵夫人话还未说完就被生扑上来的高向菀吓了一跳。 “你先别激动,我理解你,我知道身为科学研究人对猜测验证的那种迫切的心情。”伯爵夫人温柔地将她死拽着自己的双手拿下来。 然后将高向菀拉到凳子上坐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 “但前提得是你说的是真实存在的。” “是真实存在的。”高向菀倏地又站了起来。 好在这时的伯爵夫人已经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海洋里,丝毫未发现高向菀此刻的异样和神态。 她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如果是真实的,那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存在着某种分子元素上的契合,在不同的时空通过一种无形的纽带,改变了磁场,将彼此的能量合二为一……” 她抱着双臂,歪着脑袋沉思着:“只要找回那根纽带,斗转星移,那么这人就可以按这个原路返回自己的时空。” 分子元素,纽带? 高向菀眸色一亮。 难道……那个分子元素是水,而那个纽带则是雷电? 毕竟原主也是因为落水死亡的,而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雷劈穿越到了她身上。 所以她只要再找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再被雷劈一次,就可以回去现代了? 只是—— 她叹口气,颓然道:“这也只是口头上推测的而已,事实上行不行得通还是两说呢。” “谁说是口头推测的?”伯爵夫人一脸严肃道: “对于这个,我和我的同事曾经可是做过不下数百次实验的。” “当真?”高向菀喜出望外地看着她。 这么说来,只要有雷电交加的暴雨天,她就有机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整个人都激动得发颤。 “夫人……” 她刚想要再问问细节,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嘿,宝贝儿,你们在里面吗?”是伯爵的声音。 “是的,亲爱的。”伯爵夫人闻声连忙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两人就在门前亲昵地拥抱了一下。 第四十二章 看来老天是有意让她重回现代的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弘历,他朝着还在激动的余温中未回神的高向菀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看着她奇怪的神色问道。 “没,没什么。你们……怎么来了?”她问道。关键时刻还真是碍事。 “午宴已经备好了,走吧。”弘历说话间已经牵起她的手往外走了。 怕她颠簸一路累着,弘历特意提前了午膳的时间。 四人一前一后来到正殿,高向菀眼巴巴地看着伯爵夫人跟在伯爵身边坐到了桌子的一侧。 她看了一眼伯爵夫人旁边还空着的座位,想都不想就走了过去。她想要趁着吃饭的时候悄悄细问一下刚才的事情。 她刚迈开了两步,就被弘历一手捉住手腕。 “你干嘛去?”他低声问道。 “坐下吃饭啊。”她看了看伯爵夫人身边的位置说道。 弘历脸色一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什么身份?再说了人家夫妇俩坐一起,你再坐过去算个什么情况?” 说完他不等高向菀说话,一手将她拉过来,在伯爵夫妇的对面落座。 高向菀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就听见弘历在她耳际低声警告: “你可别忘了,你说过一切听我的,若惹我不满,小心你明年的月例。” “你……”高向菀本来想回怼一句的,忽然想到什么又缓下了神色,甚至还冲弘历诡异地笑了一笑。 哼,还明年?等改日下雨天老娘就回老家了,谁还有空陪你这种薄情人玩? 餐桌上,伯爵夫妇对中国菜式大为赞扬,吃得是津津有味,而高向菀则满腹心思都在穿越回现代的这件事上,弘历时不时附和着伯爵夫妇,余光却一直在高向菀身上。 他总觉得自从在伯爵夫人房间里出来,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午饭之后,高向菀还想着寻机会再偷偷请教一下伯爵夫人关于她对穿越的看法,没想到弘历吃完饭就与伯爵说要告辞了。 “爷,我们这样就走了吗?” 与他们道别之后,高向菀一路跟在弘历身后不甘心地问道。 “嗯。”弘历应了一句,脚步都不带停顿的。 “你跟伯爵的正事都聊完了吗?这才多长时间啊?能把具体细节敲定……哎呀。” 高向菀正跟在他后面碎碎嘴,没料到弘历忽然转身,她一头就栽进了他的胸膛。 “怎么?你很想留下来?”弘历审视着她。 “没有,我有什么想不想的,这不是关心你们还没谈拢吗?”高向菀一抬头,忽然发现天空中乌云密布的。 她顿时呆住了。 “爷,天看着快要下雨了,您和格格还是先上马车吧?”陈良上前说道。 弘历望向正看着天空发愣的女人,“你……” “对,天快下雨了,爷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高向菀一改态度,不等弘历反应自己就率先跳上马车了。 “……”弘历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说想留的是她,赶着要走的也是她。 …… 回程的马车上,高向菀时不时地就撩开帘子看外面的天色。 天空乌云密布,一副暴雨将至的架势。 她心里的那个激动啊。 看来老天是有意让她重回现代的。 不然怎么会让她遇见伯爵夫人?又怎么会刚见完她天就下暴雨了呢? 暴雨,雷电,这不正是召唤她回去的声音吗? 坐在马车上,高向菀整个人激情彭拜,那脸上的光泽和眼里眉梢的喜悦连弘历都看得真真切切。 “你跟伯爵夫人在房间里都聊了什么?”弘历好奇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啊。” 高向菀急忙将自己的神色收敛了起来。 “她……就介绍了一下她工作的工具还有她研究的一些事物而已。” “仅此而已?”弘历显然不信,审视着她。就说了这些那她现在在乐什么? “那不然你觉得她还能与我说什么?”高向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弘历看了她片刻,倒也没再追问了。 快到家的时候,高向菀终于听见了外头响起轻微的打雷声。 她一把撩开帘子,恰巧看见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她登时激动得握住帘子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坐在她旁边的弘历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她。 或许是暴雨将至的缘故,马车前行的速度更快了些,不一会他们就回到了府邸。 天空零碎地滴着豆大的雨滴,小德子和花月早早就等在了门前。 马车一到他们就撑着伞迎了过来。 高向菀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此时未时刚过,本该是阳光最佳的时间段,眼下天空却笼罩着一层层厚重的乌云,四周顿时黑如夜至。 “暴雨将至,你先回院子,我……” “是,妾身告退。” 弘历话还未说完,高向菀就匆匆行了个礼,一溜烟地跑了进门。 “埃……格格,您等等我。”花月匆匆朝弘历行一礼,转身举着伞快步去追高向菀了。 弘历的脸色沉了沉,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敢走了。 “爷?”小德子看着他阴沉着脸,小声唤了一句。 “先去书房。”弘历说完也大步踏入大门。 高向菀回到梨花院直冲进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花月看着她一回来就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愣住了。 “你去将院里其他人都叫过来。”高向菀一边在妆奁前翻东西,一边吩咐。 “……现,现在吗?”花月愣道。 “对,快去。”高向菀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花月见她语气着急,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好应声匆匆跑出去喊人了。 当她带着吉祥、如意,笑口、常开和唐秋娘来到房间的时候。 高向菀已经将房中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堆在桌子上了。 除了有一些银子之外还有一堆的金银首饰。 “格格您这是?”花月满脸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问号。 “哦,是这样的,我今日见使臣的时候表现良好,爷说大大有赏。这不你们也辛苦了嘛。来,大家都有份。” 高向菀说着就像太公分猪肉似的,一手抓一把就往他们身上塞。 第四十三章 她是不是疯了 花月他们六人一脸懵逼地看着高向菀。 “……格格,这也太多了吧。”唐秋娘有些不好意思收地说道。 花月看着手里的那几件金银首饰更是眼珠子都瞪大了,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她的嫁妆吧? “给你们就拿着。”高向菀硬塞过去。反正她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她也用不着,还不如给他们。 “嗯……这个我就留一个当纪念吧。”高向菀拿起前几天在海棠阁拿到的那对金镯子,戴了一个在手上,另外一只塞给了花月。 不到一分钟,她桌面的那些钱财珠宝就一扫而空了。 她拍了拍手掌,转身就看见花月他们手里僵硬地捧着东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高向菀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们一眼,忍不住想要与他们来一个临别拥抱。 第一个就是最左边的常开,常开看着高向菀张臂抱过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他惶恐又受宠若惊地后退两步。 “格格,您,您……这,这使不得啊。”他可是个奴才,岂能触碰主子的贵躯? “啧,瞧你这出息,不懂了吧,这是外国人的礼仪,我这是在给你们展示而已,你紧张什么?”高向菀说着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 “来,拥抱一下。” 能在这深院中相识共处也是缘分,这就当是告别吧。 最后到花月的时候,她拥抱了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格格……”花月忽然唤了句。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高向菀是在跟她们道别,但想想又觉得这个想法非常荒谬。 高向菀朝门外看了一眼,雨势开始渐大,于是她换上了一种愉快的口吻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现在突然想要吃饺子了。” 唐秋娘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为难:“现,现在吗?可是……我还没糊粉……可能得要晚些了。” “这有什么难,你们,所有人都去厨房帮秋娘。”高向菀朝其他人挥挥手,很随意地说道。 “是,奴婢\/奴才这就去。” 但凡是高向菀说想要的,他们就没有不尽力满足的时候。 听她说想吃饺子,一堆人立马就转身跑厨房去了。 “记住不许偷懒,没做好之前谁也不许离开厨房。”高向菀站在门口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将他们引开,等会自己被雷劈死,罪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了。 “轰隆——”天空忽然划过一个雷明。 高向菀连忙在床头拿起那颗夜明珠塞进怀里。 其他钱财她不带走,但这个价值连城的……她可不能不要。 她跑到屋外的时候雨水已经一簌簌地落下了。 她就这样华丽丽地站在空旷的小花园中。 雨水滴滴答答地滴在了她身上。 对,就是这样感觉。 她犹记得那时她就是在一个比现在的雨势还凶猛的雷鸣暴雨中,被淋得浑身湿透。 当时那场暴雨大得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举步维艰地在坑洼道路上走着,忽然一脚踩在水坑里,与此同时一道雷电朝她生劈过来,她还未有任何痛楚之前就倒在坑里没了知觉。 现在的雨势也渐渐加猛了,但她还是觉得不够,看着旁边那个浇花的水缸,她想都不想就上去舀起一大勺水往自己头顶浇去…… “哗啦”一下,冰凉透彻的凉水至头顶渗下,她顿时冷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那么一瞬仿佛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这些水是一早搁置在这里的,沉淀之后比一般的水要冰凉很多。 她吸了口凉气,一咬牙又舀起一勺往自己身上浇,一连浇了十来下,等到浑身湿透之后,她的身体也冻得有些麻木了。 她颤抖着丢下水勺,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现在万事俱备了,只欠电雷了。 哦,对,还要引雷。 杏眸一转,她毫不犹豫地将头顶的旗头给拔了,然后将那头乌黑长发绑成了一根冲天柱一样的辫子,直直地竖在头顶。 造型十足的迪西天线宝宝同款。 这样,应该容易引雷来吧? “轰隆——” 天边忽的闪过一道光,耳膜一阵刺痛,高向菀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惧怕,她浑身制不住地轻颤着,心中有些没底。 应该会像上次那样没什么痛苦的吧? 当真的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她忽然开始有些害怕了。 毕竟她现在可是在作死啊,谁能对死亡不畏惧? 但一想起伯爵夫人说做了不下数百次实验时的那种坚定严肃且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情,她又安心了一些。 那可是得过权威人士研究证实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想想,若留在这个等级鲜明的社会将自己的命运扼在他人手里,永远活得没有自我,而且还随时有可能被宫斗害死,她就无端生出了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她要离开这里! 深吸一口气,她闭眼仰头任由雨滴疯狂地砸在脸上、身上。 “你在做什么。” 她正期待着奇迹的出现,猛地一声怒斥传来,她吓得整个人一颠。 睁眼看向声音来源,隔着雨水她清晰地看见了弘历那张比外头还有暴风雨的脸。 高向菀有那么一瞬间的脑袋空白,像是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出现。 眼前这个人,可是乾隆皇帝啊,如此优秀又帅气的男人,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有感情,但也算是有过几回的露水姻缘。 她就这样隔着一簌簌的雨水凝望着他,心头有些五味杂陈。道不清心中那一丝丝牵扯着心间的情绪到底是害怕还是不舍。 弘历站在廊庭下,也紧紧盯着她。 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她这都干了些什么? 望着雨中那个浑身湿透,头上还顶着一根高高的略显歪斜凌乱的发柱,他只觉得恼火往心口涌。 她是不是疯了。 她院子里的人是不是找死,任由主子在雨中淋雨居然一个人都没在? “小德子,给我把人拽回来。”他阴沉着一张脸,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小德子正看着目瞪口呆,猛地收到命令,连伞都来不及撑了,忙不迭就应声往雨水里冲。 第四十四章 你行行好,别挡我的道好吗 “你干嘛?你别过来。”这时高向菀也从愣神中回过了神。 她一边警告着靠近自己的小德子,一边往后退。 她要走,谁也别想阻拦和动摇她。 “格格,您这样在雨中淋着是要生病的,就跟着奴才回去吧。”小德子只能离远着劝。 回去?她现在这样不正是为了要回去吗,只是她要回的是她原来的世界而已。 “你别过来。”她又后退了几步。 见状,弘历一张俊脸几乎都气变色了,他一言不发猛地冲进了暴雨中,大步朝高向菀走去。 “哎呀,疼疼,你放开我。”高向菀被弘历跟拎小鸡似的拎着走了几步。 眼看就要被拎到屋檐下了,高向菀急得整个人跳起来,手脚并用挂在弘历身上,用双脚制衡着他往前走的双脚。 如此粗鲁没形象的样子,小德子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了。 “你是不是疯了?”弘历剑眉拧成了川字,他顿住脚步,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像个袋鼠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你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高向菀半吼半求道。 “好好说?在雨里淋着说吗?”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弘历有些火大,语气也变得冷厉了些。 见他语气不善,高向菀心中也有些恼火了。 “我要淋雨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她伸手就去掰弘历拽着她手臂的右手。 然而他的手就跟铁钳似的,她用尽了吃奶的力也撼动不了他分毫,情急之下,她奋力一口就往他的手咬了过去。 “嘶。”弘历吃痛,不由松了手。 高向菀趁机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往后拉开距离。 “爷,您,您没事吧?”小德子吓得赶紧上前给弘历查看伤口,却被他一手拂开了。 弘历看了一眼手上那一排殷红的牙印,眼里眉梢腾升了些怒火。 “高—向—菀。”他低怒道。 见他要发怒,高向菀也慌了慌。 “对,对不起……我……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她着急地看了一下天空,又看着冷立在雨中的弘历。 “哎呀,我跟你解释不了,总之……算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别挡我的道好吗。”她双手合十在胸前做出恳求的动作。 忽的,一道闪电带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巨雷,小德子和高向菀没由来被吓得一个激灵。 白色电闪亮起的一刹那,高向菀看见巍然不动的弘历正一脸阴沉冰冷地看着自己。 她居然跟他说——别挡她的道?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纵容了,以至于你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弘历脸色冷峻。 “看来禁足跟扣月例都不足以让你得到教训。” 说起禁足和扣月例的事情,高向菀登时怒从心生。 “我什么身份?今日本小姐还就不受你这窝囊气,我就这么跟你说话了怎么着?”高向菀撸了撸衣袖叉腰瞪着他。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明明就是姓金的犯错,福晋错判,你居然为了你的爱妻和宠妾就让我背了黑锅,还罚我钱?弘历,你就是个薄情寡义,是非不分,还滥用私刑的……” “放肆。”弘历气得额间青筋突突跳。 她一个小小的侍妾竟敢直呼他的名讳,还敢指着他? 弘历被雨水淋湿的脸上一阵暴怒,身上的冷冽仿佛要将四周的雨都凝结了。 高向菀被他那一声怒斥吓得颤了颤,方才的怒火也被震走了,连原本插在腰间的双手都毫无气势地垂了下来。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任由密集的雨水不停地打落在身上,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的“轰隆”声。 高向菀抬头看了一下交织盘缠在头顶天空上的电闪雷鸣,电磁闪烁在她乌漆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了无边的喜悦和期盼。 她再度低眸看向弘历,在对上他那道极具震慑的寒芒时,非但没了畏惧,眼底竟腾升了一股底气。 她傲然抬颌,指了指弘历:“你站在那儿别动,好好瞧瞧……待会儿本小姐让你开开眼界,涨涨见识。” 说完她煞有其事地扶了扶刚刚纠缠之下歪了下来的辫子,让它重新竖在头顶上。 弘历觉得她简直疯癫得不可理喻,可看着她那诡异的行为举止,他竟没有再去阻止,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她在这淋着雨能折腾出什么见识。 小德子在弘历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 看着犟在两边的主子,他一脸无措地站在一旁,想上前劝劝,可一看见自己主子那周身的怒火,他又迈不开步。 想着从高向菀这边下手吧,可抬眼一看,这位主更是不能指望了,她就跟撞了邪似的,正笑盈盈,一脸希翼地仰脸淋着雨呢。 三人就这样,静默地立在大雨中,谁也没有动。 “轰隆……轰隆……” 高向菀身姿挺直,满心期待地等着奇迹出现的那一刻,然,耳边传来的雷鸣声却是一声比一声弱。 而她除了冷得发僵之外,并没有招来预料中的雷劈。 随着雨水渐渐稀小,雷声没有了,闪电也消失了,天空乌云也正在慢慢散开…… 此刻,高向菀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渐渐凝固,然后慢慢消散了。 雷雨没了? 她这是……失败了? 一股寒意悄然从脚底腾升到心脏又贯穿了她的全身,让她本来僵硬的身体开始慢慢发抖。 她睫毛轻颤,抬目望向了弘历,果不其然对上了那双比她周身还要冰冷的目光。 “怎么?你让爷我在这瞧的见识就是你这副淋了雨的鬼样?” 弘历即便全身湿透依旧身姿英挺,气势不减。他脸无表情地看着一身狼狈,神色涣散的高向菀。 刚才被氛围影响,高向菀心情澎湃,一股脑地扑在重回现代的美梦中,得意忘形之下丝毫没有考虑过还有失败这个可能性。 眼下看着逐渐清朗的天气,她的脑袋才跟着清醒了过来。 “把她院里的人都给我召过来。”弘历冷冷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德子转身就走了。 高向菀仓惶抬头就看见弘历满脸满目都这写“你死定了”这四个大字。 第四十五章 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完了,这回现代回不去还把阎王爷给得罪了。 高向菀脸色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我错了大爷。”她欲哭无泪地低喃了一句。 弘历只看见她嘴角挪动,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说说看,你要让爷见识什么?” “……没,没什么?”高向菀抹了一把脸上那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东西。 “我,我就是想着没事淋淋雨……让自己清醒一下而已。” 高向菀猛地直起身子跪前两步,“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与其他人……” “无关”这两个字还未出口,只听见“卟咚”一声。 随着她移动的动作,她怀里有一个东西忽然掉落地面,然后那一团亮白的东西无声地滚到了弘历的脚边。 弘历定目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满脸费解地看着她,“你淋雨还随身带着个夜明珠?” “……”高向菀一脸尴尬地看着那颗耀眼的夜明珠。 “呵,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弘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不是,我……”高向菀一时词穷,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了。 这时廊庭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花月首当其冲地领着梨花院众人奔了过来。 一群人离远就看见细雨中被淋得通身湿透的两人,还有某人那造型奇特的样子,他们登时目瞪口呆,连下跪行礼都忘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任由自己的主子在雨中淋雨而置之不顾?” 弘历一声怒斥,众人才惶恐回神。 “奴婢\/奴才死罪。”花月他们一个个惊慌跪下。 “是我自己要作死的,与他人无关。”高向菀急忙道。 弘历没理会她,冷厉的目光扫向花月他们,低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她弄回去换衣服?” “是,是奴婢这就去。”花月忙不迭上前来。 “爷,您也全身湿透了,先进去换洗一番吧,奴才已经唤了小乐子取衣裳过来。”小德子也上前说道。 弘历瞪了高向菀一眼,咬着牙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说完才拂袖转身进了屋。 弘历和小德子一走,梨花院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次又是闹哪一出啊?”花月一脸生无可恋地上前将跪瘫在地的高向菀扶起。 她刚刚就觉得那些珠宝烫手吧,果不其然。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跪的,高向菀一站起来就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不由晃动了一下。 吉祥如意她们见状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扶她。 “格格,您还好吧?”他们担忧地看着她冻得发青的脸和发紫的唇色。 高向菀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笑了笑, “对不住了家人们,又连累大家了。” “格格,快别说这些了,您瞧您这一身,赶紧回去换洗了再说。” “就是,我们不打紧的,关键您没事。” 虽然被弘历的怒气吓到,但他们整副心思还是扑在了担心高向菀的身上,也顾不上等会儿受到什么惩罚了。 一群人着急忙乎的,唐秋娘回了厨房烧水,吉祥如意负责高向菀这边,笑口常开则去了弘历那边。 一时间去烧水的烧水,准备浴洗东西的也去准备,整个梨花院忙得不可开交…… 高向菀有气无力地任由花月她们扶着去了浴间。 是她太心急了,没有做好周祥的计划,这下非但没有穿回现代,还得罪弘历了,怎么办? 在温热的浴桶中,高向菀终于觉得浑身的气血回笼,桶中热汽奔腾,萦绕面前,搞得她脑袋也跟着有些晕胀,无法思考。 一定是泡太久了,她吐了一口浊气,想要站起来却忽的一阵天旋地转。 她一手撑住浴桶边缘才不至于跌倒。 “花月。”她忍不住叫来门外的花月帮忙。 “格格,您怎么了?”花月推门进来,见她半扶半撑地依在桶边,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她。 “没事,熏得有点晕而已。”高向菀疲惫地扯了扯唇。 花月拽过衣架上的衣服替她披上,一抬头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脸色还一阵青白,连忙伸手往她额间一探,登时吃了一惊。 “您额头很烫,这,这该不是发烧了吧?”花月一脸惊慌。 “主子爷还让您洗好了就去偏堂见他,您这样……可如何是好?” 闻言,高向菀脸色一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道:“无碍,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更衣。” 穿戴整齐之后,高向菀拖着沉重的身子踏进了偏堂。 屋内,已然换洗了一番的弘历似乎全然不受刚才淋雨的影响,依旧是精神焕然,此刻正坐在上位中品着茶。 高向菀脑袋晕坨坨的,为免晕倒,她行礼之后便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垂着眸,但她也能感受到某人的注视。 “方才还挺能叫嚣的,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弘历语气平静,俊脸上没有了刚才在雨中的那种愤怒和失仪。 她刚刚有叫嚣吗? 哦,好像是有。 高向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昏沉的脑袋清晰起来。 她稍稍地抬头看向弘历,冷不丁瞧见他搁下茶盏的那只右手上,虎口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是她咬的。 莫名其妙地跑到外头淋雨,还咬了他,还公然大骂他。 别说弘历了,就连她自己回想,都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一个。 “我……刚刚是有些糊涂了。” 高向菀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异样。 “糊涂?”弘历冷笑一声,凝着她问道:“爷是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人?” 听见这话,高向菀脑袋忽的清醒了不少。 在这个年代她雨中的那番话,算不算是诋毁家主? 这会不会被罚掌嘴或者挨板子? 高向菀想起影视剧里面的那些宫女被掌嘴后嘴巴肿得跟肠子一样和挨板子时那皮开肉绽的惨状,顿觉头皮发麻,让原本就昏重的脑袋有种不负重荷的感觉。 “我……” 高向菀一开口顿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身子一软便倾斜倒下……? 第四十六章 他昨晚可是亲自守了您一夜 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倾倒眼前,弘历脸色一惊,倏然起身上前扶住了她。 高向菀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时,她费力地抬眼看了一下眼前这张带着紧张担忧神色的俊脸,之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望着晕倒在怀里的高向菀,弘历心中一紧,伸手一触她额头顿觉一阵滚烫。 “小德子,请太医。” 他朝门外下令之时已然将人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寝室…… 高向菀因为浇了凉水,又在暴雨中淋了一段时间,再加之心情的大起大落,一下子没扛住就发起了高烧。 弘历将她抱回房中之后不久,陈太医就赶来了,在第一时间给她施了针,然后又开了药,一系列的操作之后,才将她往上升的温度控制住。 但人依旧昏迷不醒。 陈太医走后,弘历屏退其他人,亲自守在了她床前。 他低头看着眼前双目紧闭的女人,安静甜美的模样真让人难以相信在雨中疯癫失仪的就是她。 看着这样的她,弘历心头的那股怒火竟悄然消失了。 他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细嫩的脸颊:“我都还没罚你了,你倒是有法子,竟然自己先倒下。” …… 当高向菀艰难地抬起困重的眼皮时,只觉得浑身乏力,头脑昏沉。 “格格您醒了?”床边的花月惊喜上前扶她起来,“您觉得怎么样了?” 高向菀一手撑着额头,“我头好晕。”一出声却发现声音都是嘶哑的,喉咙一片干涩。 “我这是怎么了?”高向菀望了望熟悉的床幔,她不是应该在偏堂等待着弘历的惩处的吗? “您淋雨发了高烧,晕倒了,还是主子爷抱您回来的呢,陈太医给您施针,开了药……”花月松了口气: “您醒过来就好了,吓死奴婢了,您都昏睡一整晚了……” “一整晚?”高向菀蓦地看向窗外,但见已经是接近晌午时分了。 “那,那四爷他有没有为难你们?”她紧张看着花月。 花月摇了摇头,说道: “主子爷瞧着您晕倒紧张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他昨晚可是亲自守了您一夜,今早才离开了的,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我们要好生照顾您。” “什么?他……守了我一夜?”高向菀难以置信地看着花月。 “可不是,主子爷可关心您了。”花月笑得一脸深意。 高向菀却有些头皮发麻。 她脑中犹是记得他雨中说的那句“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所以,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该不会是为了确保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能对她进行惩罚吧。 想到这里,高向菀不由脸色一变。 花月见她忽的脸色发白,急忙问道:“您,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给主子爷请安。”这时,门外离远传来了吉祥的声音。 高向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他来了。 “她醒了吗?”紧接着外头又传来了弘历的询问声。 高向菀想都不想急忙翻身躺下,一把扯过被子盖住。 然后对花月说道:“一会儿他进来,你就说我还没醒。” “吓?格格……这不好吧?” “被他知道我醒了就死定了。”高向菀说完感觉有脚步声走了进来,连忙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花月:“……” 身后传来动静,花月转身就看见弘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送汤药的吉祥。 花月福身行礼之后就将床前的位置给他让了出来。 弘历坐在床前,垂眸看了一眼床上双目紧闭,毫无动静的女人,问花月:“她一直都没有醒来?” 花月眸色躲闪,垂首硬着头皮应道:“没有。” 弘历皱了皱眉,不应该啊,陈太医说最晚也是这个时候该醒来了。 正思索间,他忽的看见某人的睫毛不自然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弘历先是愣了愣,再看看她垂在被褥上紧握的双手,他立马明白了过来。 “不醒可不行啊,这样,让人再去请一下陈太医。”弘历朗声说道,眼睛一直盯着床上之人。 “叮嘱陈太医务必要带一套长针过来,看来是得好好扎一次针才能醒了。” 一听要被针扎,还是长针,高向菀心头一颤,就连眉毛都忍不住拧起来了。 弘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的变化,故意对花月催促:“还不快去?” 花月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高向菀,只能应道:“是。” “咳咳……”床上的高向菀微弱地轻咳了两声。 弘历挑眉静望着她悠悠转醒的样子。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 “爷,您怎么在这儿,妾身,妾身这是怎么了?”高向菀那双茫然的大眼睛无措地看着弘历。 弘历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无色,仿佛一夜之间面容就瘦削了些许,看着有种病态的美。 若非知道她在装晕,弘历还真就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弘历看着她片刻,终究还是软下了心,示意吉祥上前。 “先把药喝了。” 高向菀看着面前的黑漆漆的汤药,又看一眼情绪不明的弘历,然后她伸出手接过药乖乖喝下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在他算账之前,她至少得保存实力才行。 喝完药后,弘历将花月和吉祥屏退。只剩两人的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他要做什么?高向菀心中有些忐忑,被褥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着了。 “给你个机会,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昨日是怎么回事,不然……” 弘历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下,一脸威胁道:“有你好看的。” 高向菀一脸难色地看着他,其实,她也想知道昨日是怎么回事,这么多道电雷,怎么就没有一道是劈中她的? 伯爵夫人不是说只要按照原来的路线就可以成功回去的吗? 昨晚那场景跟她被雷劈的那晚相差无异啊,难不成……是这中间还缺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她垂着浓密的长睫毛,蹙眉思索之间,那瘦削清秀的脸上有困惑也有懊恼和伤心,小小的脸蛋上神色极其丰富。 弘历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然后倾身凑了过去,鼻子几乎碰着她的鼻间,低哑道: “爷在问你话呢,没听见,嗯?” 第四十七章 伯爵夫人来了? 弘历的俊脸骤然间倾近,清冽的气息拂在高向菀的脸上,她心间仿若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让她有一瞬间的情迷意乱,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 两人就这样近在咫尺地静视着对方,渐渐地,彼此眼中就都染上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 就在这时—— 花月忽然走了进来。 “主子爷……”她刚开了个口,猛地看见床前暧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登时吓得声音都没了。 高向菀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绪,立马伸手推开弘历。 弘历的身子一晃顺势坐正,他飞快地敛下眼中的某种热切的情愫,目色冷冽地看了花月一眼,“何事?” 花月吓得赶紧垂首,磕磕巴巴应道:“……前,前门来报,说伯爵和他的夫人求见。” 弘历闻言一愣,这么快就来了? “你说什么?伯爵夫人来了?”高向菀一脸惊喜,激动得身子都直起来了。 弘历转头看着反应比他还大的高向菀,说道:“伯爵夫人听说你病了,特意来探望你的。” 只是他们明明约好了下午的时间来,弘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提前这么多到。 “真的吗?那,那我现在就去见她。”高向菀一脸兴奋,说完就要掀被子下床。 弘历一把将她摁了回去,“你有病在身,在这房中见她就好,我去前厅接待伯爵。” 他真好奇,明明她和伯爵夫人才见过一次面,怎么好像感情很好似的,一个听说对方病了立马就来看望,另一个光是听见对方的名字就恨不得立马飞去见她。 真搞不懂她们女人之间的感情。 弘历轻笑着摇摇头,起身去了前厅。 弘历一走,高向菀就翻身下床,一个劲地伸着个脖子往外张望。 真是太好了,她正愁着没机会再见伯爵夫人呢,没想到她竟然上门来了。 高向菀在房中着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 花月见她只穿着寝衣下床,连忙给她披上了外衣,“格格您别着急,一会儿伯爵夫人就来了。” “嗯。”高向菀随口应道。 她怎能不急,她如今是迫切地想要向伯爵夫人讨教自己穿越失败的原因呢。 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 “格格,伯爵夫人到了。”门外吉祥禀道。 高向菀闻声立马冲向门口,抬头就看见一身华丽的伯爵夫人走了进来。 “夫人,见到您真高兴。”高向菀迎上去激动地握住伯爵夫人的手。 好在外国人的性格向来开放热情,所以伯爵夫人对她的举动也并没有过分的惊讶。 “我听说你病看,就来看看你。” 伯爵夫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不由吃了一惊。眼前之人明明昨天相见时还是容光焕发,桃腮杏脸的,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就羸弱似弱柳扶风一般? “天啊,你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她担心地看着高向菀。 “没事,小事一桩。”高向菀心思全然不在病上,但仍不忘先将人迎进屋,让花月奉了茶。 她稍稍平和了一下情绪,忽然好奇道:“对了,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病了的?” “四爷告诉我们的。” 今早弘历去别庄,伯爵夫人没看见高向菀一同来,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病倒了。 至于病倒的原因,弘历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是高向菀自己跑出去给淋的,只含糊其辞地说是昨日淋了雨着了凉。 对号入座的,伯爵夫人就以为是在从别庄回程的路上淋的,想着是因为来了别庄惹出的病,她顿时万分歉意,本来跟弘历约了下午过府探病的,她都等不及,提前来了。 “多谢夫人的关心。”高向菀感激一笑。 高向菀心中急切,与伯爵夫人闲聊几句之后便忍不住直入话题了。 “夫人,昨日在您房间讨论的话题我着实是太感兴趣了,奈何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畅聊。”高向菀看着她。 “正好今日您来了,不知道可否再请教一二? “自然可以。”一说到专业上的问题,伯爵夫人登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就是……就是昨日说的,关于穿越者,如果找到连接两个时空的那个纽带就可以在相同的环境中穿越回去。”她定定望着伯爵夫人,问道: “你们得出结论,这是一定会成功的?” 伯爵夫人顿了顿,“这也只能说理论上是可以,至于是不是一定成功我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高向菀心中一急,“您不是说您和您的同事做了不下数百次实验的吗?” “是啊。”伯爵夫人诚恳地点了点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什么,没有一次是成功的?”高向菀滕地一下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反应之大直接把小茶几对面的伯爵夫人吓一跳。 “可是,可是您当时不是说你们的这个理论不是口头推测,而是经过实验验证的吗?”高向菀瞪大双眼。 “对啊,我们的推测确实是经过不下百次的实验去求证的,虽然一次也没有获得成功,但确实不是简单的口头推测呀。” “……”高向菀一时间无言以对。 人家这话说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人家的意思是——不是随口推测的,而是经过一系列失败的实验大胆推测出来的。 但人家确实没有说“一定会成功”这样的字眼,是她自己想多了。 高向菀忽然庆幸昨晚的那些雷电并没有劈向自己,不然,她此刻可能就真的是死翘翘了。 “你怎么了?”伯爵夫人惊讶地看着高向菀。 “没什么。”高向菀深深吸口气才将自己近乎错乱的心绪平复下来,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勉强撑出一个笑脸: “你们科研人员确实逻辑严谨,我只是有些……佩服。” 伯爵夫人也没多想,权当高向菀是沉迷探究而无法自拔罢了。 于是她笑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病了,要多休息。” “夫人说的是。” 高向菀木木地应道,随后又颓然地叹口气,“所以,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来回穿越时空的可能,对吗。” 第四十八章 不是你说想要讨好爷的吗? 伯爵夫人看了一眼神色恹恹的高向菀。 “……其实你也不用太沮丧,宇宙很深奥,而我们人类认知有限,能看到的和探索出来的原理也只是冰山一角。做科研的没有不失败的。我们探究不出来也是常事。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好好生活的。” 伯爵夫人好言安慰,生怕高向菀钻牛角尖。 “是啊,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好好生活的。”高向菀嘀喃道。 既然回现代无望,那她只能在这里好好生存了。 伯爵夫人离开之后,高向菀身心都蔫了下来,花月看着她脸色不好就把她扶回了床上歇息。 她刚退烧,身体确实还虚弱乏累,可一想到搞了这么大个乌龙,她又很是心情郁闷,以至于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 忽然,一组熟悉的脚步声走向了床边,高向菀登时浑身一僵,随之索性就装睡了。 弘历坐在床边,静默地看着床上阖着双眼一动不动,看似沉睡的女人。 “你以为装睡事情就过去了?”他垂眸睨着她,“把眼睛睁开。” 高向菀峨眉轻蹙了一下,虽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但也确实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睁开了双眼,索性大方地坐了起来,抬眸迎上了弘历的视线。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杏眼却带着几分无畏。 弘历看着她,想了想,忽然问道:“昨日的事情与伯爵夫人有关?” 高向菀愣了一下,刚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几秒之后她便灵机一动,决定顺势而上。 只见她轻轻垂眸,懊恼自责道:“算不上与伯爵夫人有关,一切皆是妾身的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弘历一脸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向菀没看他,反而是将头垂得更低,声音透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愧。 “那日妾身看着伯爵与夫人两人恩爱非常,心中很是羡慕,便借着独处的机会向夫人请教了……” 高向菀飞快地瞥弘历一眼:“请教了她……讨好夫婿的法子。” 弘历怔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所以呢?” “伯爵夫人告诉我,女人都是水做的。正所谓女人如水,想要让男人更加喜爱自己就得要让自己更加似水柔情,这样才能长久地留住男人的心。” 弘历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你就去淋雨?” 高向菀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扯,但她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默认了。 弘历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无奈一笑:“你跟伯爵夫人还真是……”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按她这理论,她身子有没有被水滋润他不知道,但脑子指不定是真进水了。 “妾身也是一心想要讨爷欢心,才一时糊涂做出这等蠢事的。” 弘历眯起了眼睛审视着她,且不论她现在所说是否属实,就她之前对自己冷淡躲避的态度来看,她可不似是要讨好自己的样子。 “你会想要讨爷欢心?”而且举动还这么疯狂? 见他面露疑色,高向菀被褥下的手不由攥紧,面上却一脸真诚: “既然今日把话讲开,那妾身也不怕直言了。其实对于爷,妾身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 “为何?”弘历望着她。 高向菀在被褥下的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硬是将自己掐得眼眶泛红才松手。 “爷您高高在上,自然体会不到妾身的难处。妾身没有福晋这般的背景出身,也不似金格格她们那般与爷感情深厚,我是府中资历最浅的,也没有什么靠山。” 高向菀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弘历。 “就拿上次出府的风波来说吧,最终拉出来当垫背的还不是我这种既不得喜爱又没有背景的人吗?” “我……”弘历心头一颤,想要开口解释,一抬头对上她委屈的眼神,他竟开不了口了。 虽然他一开始罚她是因为她当众说的那句话,但后来真相大白,他没有给她平反确实有着几分息事宁人,将错就错让她背锅的嫌疑。 “经过此事,妾身对您是望而却步的,但后来想想,妾身在这后院过得风雨飘摇的,唯一能依靠的不也只有爷您吗?”高向菀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也想过得一世安宁,所以才想要讨得爷的欢喜。” 看着她情真意切,眼睛湿漉漉的柔弱可怜样,弘历心中不免泛起了怜惜和动容。 尤其是听到她说做这个是为了讨好自己的时候,他对她昨日的出格行为非但升不起一丝怒火了,反倒暗暗泛起一丝欢喜。 “淋雨这种行为确实是挺笨的。” 他倾身靠近她,忍不住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暧昧道:“爷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就不知道来点实际的行动。” 他的靠近让高向菀原本苍白的脸蓦地腾升了一片红晕,她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避,弘历的手却忽然从脸颊滑到了她的后颈,将她往前一拉,倾身吻了过去。 柔软的娇唇还是那样的诱人。 只是一个缠绵的吻,似乎就能勾起弘历对她身体的渴望,那是近一个多月来,每一次在书房的夜深人静时都会回味的东西。 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同时手也开始不安分了。 “爷……别这样。”高向菀虽然被吻得透不过气,神色却比弘历清明很多,她用力推却着他。 弘历稍稍松开了她,手还环在她腰上,深深望进她惊慌又勾人的双眸中,气息不稳地说道:“不是你说想要讨好爷的吗?” “话,话是这么说,可……可现在是白天啊。” 高向菀急忙伸手指了指透着日光的窗棂,一脸无辜道:“妾身可不敢背上一个魅惑主上白日宣淫的罪名,还请爷三思。” 弘历转头看了一眼窗棂,神色逐渐冷静下来,他向来恪守礼节,方才还真是情迷意乱了。 他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坐正了身子,伸手理了理衣服。 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高向菀一时吃不准他的情绪,便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爷您这是……生气了?” 弘历转头看着她小鹿般怯弱的眼神,叹口气,“没有。” 高向菀嫣然一笑:“我就知道爷是最好的。那……昨日的事情您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软轻灵,还带着一丝撒娇的哀求,如羽毛扫过心间,弘历顿觉心头一阵酥软,但他还是按下心头的悸动,故意板着脸。 “爷哪里好了?”他轻哼道:“昨日不是还被骂薄情寡义来着?” 第四十九章 你是小狗吗,张口就咬人 高向菀想起昨天自己的那翻义正言辞,顿时一脸尴尬,连忙赔笑道: “我那只是故意气你的嘛,谁让你昨日对我怎么凶。” “我凶你?” 弘历还没见过她这样恶人先告状的人,他伸出右手抬至她面前,问道:“这是谁咬的?” 高向菀看了一眼他的手,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牙印的痕迹了,但她还是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一脸告饶道: “妾身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回嘛。” 弘历看着她撒娇的模样,登时没了脾气,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是小狗吗,张口就咬人。” “那我也只是一只小奶狗,不伤人的那种。”高向菀抬起双手学着小狗的模样,朝他眨眨眼。 弘历忍不住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两人正说话间,花月便在屏风外禀道:“格格,金格格来了。” 金寻雁来了? 弘历和高向菀同时一愣,不由对视了一眼。 她来做什么?高向菀微微皱眉。 见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弘历忍不住说道:“你身体刚好些,若是不相见她便不见吧。” 高向菀连忙展颜一笑:“我身体无碍,况且金格格在府中比妾身资历更深,人家亲自来,我岂有怠慢之礼。” 她都如此大方得体地说了,弘历自然不会再劝阻,但他也了解金寻雁是怎么的性子,便道: “好,那我想出去看看,你穿戴好再出来。” 高向菀点了点头。等弘历出去了,她才垮下脸叹了口气。 一个早上接连来人,这还真是梨花院有史以来最热闹多客的一次了。 高向菀疲惫地扶了扶额,然后轻轻拳了一下额头让有些晕的脑袋清晰起来。 待她穿戴整齐来到正堂的时候,弘历和金寻雁正坐在厅堂中。 金寻雁一见高向菀出来,立马站起身,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妹妹的病可见好些了?”她关切地问道。 “小病而已,不值一提,没想到竟劳动金格格亲自过来看望了。”高向菀略显歉意地上前请她坐下。 她余光瞥了一下金寻雁身边的宫女,已并非是之前一直跟随她左右的春梅了。 高向菀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然后坐在了弘历旁边的椅子上。 金寻雁坐下后先是看了一眼弘历,才转而笑看着高向菀: “其实我早就想过来看看妹妹了,今日听闻你病了更是坐不住,直接就过来了,希望没有叨扰到妹妹。” 她诬陷高向菀的事情弘历是下来封口令的,因此她并不知道高向菀到底知不知实情。但她知道,若想在弘历心中扳回一些好感,她就必须要给高向菀赔礼。 她正愁着没理由登门,就听闻了高向菀病倒的消息,所以便趁机带着礼品过来了。 其实高向菀大抵也能想到金寻雁此番的目的,看她是假,无非就是想在弘历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金格格言重了,哪来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只是我这院子向来冷清,就怕怠慢你了。” 高向菀虽然不太知道弘历对金寻雁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她也无意与后院的任何人交恶,所以当着弘历的面,她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呼着金寻雁。 而弘历坐在一旁倒也不打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聊天,他喝着茶,十足就是一尊给高向菀压场子的大佛。 金寻雁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脸上还是维持着热情的笑意。 “我知道妹妹你好静,但整日地关在院子中总归是会憋出病的,还是得多出来走动才是。”金寻雁说道: “若妹妹不弃,我的梅香院可是随时欢迎你来的。” “多谢金格格。”高向菀礼貌一笑,金寻雁这人自来熟起来可不得了,她确实没有勇气说出“我梨花院的大门也为你敞开”这样大方的话。 碍于弘历在场,金寻雁也不敢多说其他,便与高向菀聊了一会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金寻雁,高向菀正头疼着该怎么送走弘历这尊大佛。 便看见他站了起来:“我还有要事处理便不多留了。你自己好生歇息。” “好。”高向菀终于松口气,随后福身恭送他离开。 重新躺回床上,高向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在弘历还算好哄,不然她这次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呢。 没一会儿,花月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包袱。 “这是什么?”高向菀从床上坐起来,讶异看着她。 花月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没好气看她一眼,“是您的嫁妆。” “啊?”高向菀愣了一下,只见花月打开了包袱,里面竟然就是昨日她在这里分发给他们的那些钱财首饰。 一样不少地还回来了。 “你们这是……” “格格,奴婢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这些可是您的嫁妆,我们大家商议过了,我们不能收。”花月说道。 高向菀怔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花月看着她,神色忽然有些黯淡,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昨日那样,是不是想要回去你原来的地方?” 所以她才会毫无保留地将钱财分给他们,还刻意使开他们? 高向菀抬头看向花月,她没少跟花月提及她的事情,包括是怎么意外来的这个世界,所以现在被花月这样问,她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对不起。”高向菀垂眸轻声道,并没有后否认。 花月上前蹲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没有人有权利阻扰您的去留,只是就算走……您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花月有些难过和失落地微微垂眸,低声道:“起码这样,我能正式地与您好好道个别,或者在需要的时候帮您拖住其他人。” 听了花月的话,高向菀忽然觉得如鲠在喉,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对不起,我不是在防备你,我只是……怕连累了你和梨花院的其他人。” 高向菀附身抱住了花月,带着歉意重复地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五十章 孩子的事情还是要随缘的 花月也忍不住双眼通红,她咬着牙轻轻摇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只是想告诉您,无论何时,我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这边的。” 高向菀心头一热,哽咽道:“谢谢你,花月。” 过了一会儿,两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花月才重新将她扶回床上坐着。 “那为何您又没有回去?是因为主子爷的忽然出现破坏了吗?”花月问。 高向菀叹了口气摇头,“与他无关,根本就没有回去的途经,是我痴心妄想了。” “啊?”花月愣住了,所以昨日闹的哪一出算是白闹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以后……还能回去吗?” 她看着花月,轻笑一笑:“我恐怕这辈子就只能在这里了。” 当高向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难过,也没有了之前对自己能不能回去,要不要回去的纠结和焦虑。 她忽然发现,没有了退路之后她的内心反而更平静了。 早日认清事实确实比白日做梦来得踏实。 她对花月撇撇嘴,半开玩笑道:“看来我注定是要在这深宫后院中当一条富贵的咸鱼了。” 管他呢,一辈子那么短暂,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在那里不是生活? 至于以后会发展成怎么样,那就交给以后了,而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 …… 弘历从梨花院出来之后便进了宫,向雍正帝回禀了伯爵关于两国建立经济往来互利的提议和细节。 他在御书房逗留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出来之后,又顺道去了后宫给熹贵妃请安。 永寿宫内。 雍容华贵的熹贵妃命宫人端上满桌的点心,正满目慈爱地看着对面的弘历吃。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弘历吃了两块桂花糕,看着熹贵妃拼命投食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和无奈:“额娘,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看看你都瘦了。”熹贵妃看他的眼神带着心疼,又忍不住絮叨:“额娘说过多少次了,忙于政务是好事,但也不能忘了照顾自己身体。” “知道了。”弘历笑着应道。态度恭顺又带着些在母亲面前才会显露的随意。 熹贵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故作漫不经心问道:“四福晋进府好像也有些日子了吧。” “嗯,有几个月了。”弘历随口应道。 “这富察氏啊,额娘见过,是个端庄持重,堪负重任的好孩子,有她帮你管着后院,额娘也放心多了。” “多谢额娘费心为儿臣选的福晋,富察氏确实是个持重大体之人,后院有她看料,儿臣也放心。” 见他满意,熹贵妃便露出了笑容,看了弘历一眼又意味深长道: “你啊,眼下府中一个孩子都还没有,也是时候与你的福晋努力一下了。” 弘历吃着桂花糕的手蓦地一顿,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未特意去想过,孩子的事情他一向觉得是随缘的。 可熹贵妃眼下话里行间都在暗示,希望他的的第一个孩子来自福晋腹中。 毕竟嫡长子的身份是非同一般的。 富察氏家世显赫,是他的嫡福晋,若她能生下弘历的第一个儿子,那可就是尊贵的嫡长子了。 按理,长子由福晋生下,确实是最理想的,弘历也觉得合符情理,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却莫名地有一丝迷茫。 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情绪,含糊道:“再说吧,孩子的事情还是要随缘的。” “什么随缘啊。”熹贵妃扫了弘历一眼,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你多些去福晋院里留宿,这不就是必然的事情了吗。” “咳咳。”弘历刚喝下一口热茶,因着这句话登时一呛,俊脸划过一丝尴尬。 虽然他与熹贵妃母子情深,平时也是无话不谈的,但这种房中之事让他与自己的母亲大肆讨论,他还是有些别扭。 “眼下你正得皇上器重,你也该知道这嫡长子的重要性,你呀,也该上上心了。” 熹贵妃说得很隐晦,但弘历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天子膝下能为他分忧政事的也就只有那么三位皇子。 三阿哥弘时软弱怕事,做事畏手畏脚的,难有建树,雍正帝一向不喜他。 而五阿哥弘昼,生性欢脱不羁,完全无心朝政,更难以指望。 唯一能得雍正帝看重的也就只有行事稳重,聪敏谨慎的弘历。 雍正帝对弘历的栽培和重视堪比太子,即便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言明,明眼人也看得出来照这趋势,弘历便是雍正的接班人。 可想而知,弘历的嫡长子日后的身份是多么的贵重。 但弘历也深知朝政之事一向云谲波诡,最后走势会是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他当下便敛了敛神色,朝中的事情他也不想让熹贵妃担忧,于是笑了笑,应道:“知道了,此事儿臣会有分寸的。” 熹贵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向来有主见,行事也稳重,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她过多操心。 所以她便也就点到即止,不再多言了。 弘历在永寿宫陪着熹贵妃用了晚膳才回的府邸。 回府后,已是掌灯时分了。 想起熹贵妃今日的话,弘历脚步忍不住慢慢移向了后院的方向。 一旁掌灯的小德子看着一路沉思的弘历,问道:“爷今晚打算去哪个院?” 这话让弘历不由顿住了脚步。 去哪个院? 按照熹贵妃的意思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去海棠阁才对的,理智也告诉他,他确实应该去海棠阁。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却浮现了白日高向菀那副脸色苍白,眼神似小鹿般可怜脆弱的模样。 “去梨花院。”他淡淡开口道。 梨花院。 高向菀白天里睡了一觉,身体明显好了很多,沐浴过后更是觉得整个人精神焕然,于是便穿着一身寝衣披着披风惬意地靠坐在贵妃椅上看话本。 贵妃椅前面的小几上烛光摇曳,她那乌亮的青丝倾垂在肩上,烛光微暖,映得她面容晶莹如玉,唇边似是泛着一抹笑意,姿态慵懒又迷人。 她心思都在手上的话本上,全然没有留意门前有一双炽热的目光正静静注视着她。 第五十一章 您……能看清楚妾身是谁吗? 眼前灯下美人的画面如梦如幻,弘历竟生出一种不忍惊扰的感觉,他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门边静静观赏了好一会,才悄然上前。 “看来你精神不错。” 忽然传来声音,高向菀一愣,一抬头就对上了弘历那张带着笑意的俊脸。 她连忙将话本扔在一旁,麻利起身,双手还不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爷您怎么来了?” 听着她的话,弘历微微皱了皱眉。 为什么每次他出现,她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可一点也没有她口中所言想得到他恩宠的感觉。 “怎么,不想看到我?”他微微眯起眼睛,反问。 听出了他语气的不爽,高向菀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是在哪里受刺激了吗? 她就随口问一句,他这么较真? “爷您能过来,妾身自是欢喜不已。”她脸上扬起了一个高兴的笑颜,心里却是大大地疑问,他是来找她有什么事还是今晚要留宿? 他知道自己有病在身,不至于这么不怜香惜玉的吧。况且他后院有的是女人,他犯得着找一个无趣的病猫吗? 这么一想,她便料定:他深夜到访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为着昨日的事情来的。 于是她笔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弘历说话。 却见弘历很随意地坐在小几旁,抬头看了一眼她略有回一些血色的脸颊,问道:“下午陈太医来复诊了吗?” 吓? 正全神戒备的高向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头望着他,怔了几秒才机械地点头: “复诊了,陈太医说已无大碍,只需多喝水,多睡睡觉就好了。” “嗯,很好。”弘历明亮的双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含笑看着她: “既然太医叫多睡觉,那今晚我们便早些歇息吧。” 高向菀心口一滞,猛地抬头看向他,“……我们?” 弘历抿唇不语,却给她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高向菀双手微微紧了紧。 虽然侍寝是她的工作之一,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但……她好歹是个病人吧,他这都下得去手? 她垂下眼帘,正想着要不要委婉地拒绝一下,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 “爷,热水已备好,可以沐浴了。” 高向菀:“……” 动作那么快?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弘历一进院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了。 他应了一声,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然后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女人,带着笑意走出去了。 片刻之后,花月便进来整理床铺。 待一切整理妥当,花月转身就看见高向菀面无表情地坐在贵妃椅上发呆。 “格格您是不舒服还是……”花月先是瞄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凑近了小声问:“还是不乐意?” 高向菀勉强扯了扯唇,慢慢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也没什么好不乐意的。” 侍寝从来就不是凭她的喜欢来决定的,而且从生理上来说,她其实也并不反感魅力无限的弘历。 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选择宿在她这里而已。 …… 当弘历再度回到寝室的时候,高向菀已经自觉地坐在床上了。 弘历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当他一坐下,高向菀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虽然动作细微但还是没能逃过弘历的眼睛。他轻轻挑了挑眉:“你怕我?” 高向菀微愣,随后轻轻一笑,很坦诚地说:“没有,只是我毕竟病未痊愈,怕伺候不好扰了爷您的兴致罢了。” 她的话很温婉平和,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非在控诉他的不懂怜香惜玉。 弘历扬唇一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暧昧地说道:“适时地运动一下,说不定对病情也是有好处的。” 运……动? 高向菀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真够厚脸皮的。 而且这也叫适时? 弘历欣赏了一眼只有这种时刻她才会表露的羞涩,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不是说在这后院中过得风雨飘摇无所依靠吗?” 靠在他怀里的高向菀微微一愣,还未想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意思之时,头顶又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紧着着就听见弘历说: “你知道在这森严的皇家深院中,女人最好的依靠是什么吗?” “是什么?”高向菀好奇地扬起头看他。 弘历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笨蛋,当然是母凭子贵了。” “母凭子贵?”高向菀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有些懵然地看着她。 “如今我膝下尚未有儿女,若你能为我生下第一个儿子,那便是长子。” 长子虽然不比嫡子尊贵,但长幼有序,第一个儿子的身份地位还是不可一般而论的,自然而然的,这长子的母亲身份也会跟着贵重起来。 “我?”高向菀惊愕地看着他,她没听错吧,他竟然说希望自己为他生下长子? 他确定今晚没喝醉,没跑错地方吗? “爷……”她忍不住伸手朝他眼前晃动了一下,忍不住问:“您……能看清楚妾身是谁吗?” 弘历没好气地一把拽下她在面前乱晃的手,瞪着她警告道:“高向菀。” 对嘛,知道她是身份低下的侍妾高氏,为何还要跟她说这种糊涂话? 他这话不是应该跟他的小娇妻福晋说才对的吗。 “妾身身份低微,哪能有这种福分?况且长子还是由福晋所出,那才叫金贵吧。”她说道。 “福晋生下的儿女都是嫡出,自当是金贵的,她还用不着你去操心。”弘历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心中就是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与她的孩子。 ——福晋生下的儿女都是嫡出。 弘历说的这句话是事实,但高向菀听了心中莫名有些隐隐的难受。一定是女人的攀比心,觉得身份不如人家高贵才难受的,她自我解读道。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嘲一笑,说道:“我觉得爷这话也不全对。” “什么?”弘历怔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那一句话。 第五十二章 难道你不打算为我生儿育女? “‘母凭子贵’只是片面之言罢了。”高向菀看着弘历,面色平静: “在这皇族之中,母与子本来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可以凭着儿子提高身份,但儿子何尝不是需要母亲的扶持?”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弘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看得如此透彻。他动了动嘴唇,一时无言辩驳。 “母亲若没有能力扶持儿子,儿子如何立根?”她说道。 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周围皆是刀光剑影,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皇室斗争向来残酷,她自己孑然一身还可以不争不抢,图个平安。 可生在皇家的子女就不一样了。 就拿现在的雍正帝来说吧,皇位就一个,九子夺嫡之中除了当今天子,又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自己身处这深院中尚且不一定能保全好自己,还去祸害小孩子做什么? 她可一点也不想有孩子,又或者说,她自觉现在的她不适合有孩子。 弘历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莫名烦躁,他不甚温柔地伸手将她搂近跟前,直视着她,闷气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为我生儿育女?” “吓,这……” 高向菀一下子被他的话拉回现实,迎上那双愠怒的星眸,她头皮一麻,登时有些心慌。 在他面前说不想为他生子,这不找死吗。 “不,不是啊,我……我就是随口跟您讨论一下‘母凭子贵’这个议题而已。能为爷……嗯。” 她话还未说完弘历就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双唇,将她的解释尽数吞下。 不似之前的缠绵或温柔,这次的吻带着些许惩罚和微怒的气息。 高向菀被推倒的那一刻,觉得弘历周身都带着一股道不明的怒气…… 当晚的弘历比之前的两次卖力很多。 他应该是因为刚刚那些话生气了吧?她忍不住想道。 …… 第二天高向菀醒来的时候发现弘历已经离开了。 经过一夜的疯狂,她虽然浑身酸楚,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身上的病气还真的好了不少。 一开始她还挺高兴的,但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日之后连续三晚,弘历都雷打不动的光临梨花院,夜间就跟赌气似的疯狂发狠地缠她一宿,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为所动。 这下高向菀心头开始有些慌了,照他这样下去,自己能不怀孕才怪了。 而且她确实也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索求,思前想后,她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四天。 她一下午的在厨房做点心,刚到掌灯时分,她就领着装满糕点的盒子去了海棠阁。 福晋看到她的到来时还是颇有几分意外的。 毕竟在她看来,高向菀并不像其他侍妾这般对她阿谀奉承,除了上次道歉送粥的那次,今晚是她第二次主动来梨花院请安。 高向菀满脸笑意,全然不理会福晋那打量探究的眼神。 “听闻福晋喜爱吃枣泥酥,婢妾想着您旧病刚愈,定然不能吃得过腻,便亲自做了一些甜度稍低的枣泥酥给您尝尝。还望福晋不弃。” 福晋虽不想与底下的侍妾走得过于密切,但高向菀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一上来就是出手阔绰的贵重物品或者直接表忠心。 她只是献上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点心而已。 这就叫人不好拒绝了。 一道点心都不肯收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于是福晋大方一笑道:“高格格用心了,只是我刚用晚膳不久,暂时就先不吃了。” 说着她转向旁边的秦嬷嬷说道:“将高格格的点心收好,晚些时候我再食用。” “是,福晋。” 秦嬷嬷敢怒不敢言地看了高向菀一眼。 上次那个粥的做法她愣是没有记住,是后来灰头土脸地去梨花院客客气气地再请教了高向菀才记下的。 进此教训,她也不太敢当着面与高向菀较量了。 高向菀依旧笑得一脸的亲切,示意花月将食盒递给她。 “听闻前几日你得了风寒,眼下可好全乎了?”福晋问道。 弘历对外声称高向菀是因为在别庄的回程中被淋雨感染的风寒,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她那日的神经质举动。 高向菀微微一笑:“多谢福晋关心,婢妾身子早已无恙。” “那就好。”福晋面色如常道。 弘历说体恤她的身子,不愿她劳累才让高向菀代替她出席别庄的。 福晋一开始还挺感动的,后来知道高向菀病了之后弘历竟亲自彻夜相伴而且之后连续几晚都留宿梨花院,她的心里不免有些许酸涩。 但她也只理解为:因为高向菀是在别庄的事情上受的病,理所应当的弘历这样做不过是正常的安抚一下罢了,而非过分偏爱。 福晋缓和了一下情绪,抬头看了一眼高向菀,却见她在慢悠悠地喝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高向菀不是没察觉到福晋异样的目光,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避难所,她哪里肯这样就走。 她放下茶盏,一脸崇拜和恳求地对福晋说道:“福晋见谅,其实婢妾今晚还有一事相求。” 福晋看着她:“何事?” “前些日子福晋训诫,让我们不能荒废针线女红,婢妾深感有理,但惭愧的是,婢妾的女红向来不精。”说着高向菀羞愧地垂了垂眸才抬头: “素问福晋德才兼得,女红也极为精妙,婢妾斗胆,不知道福晋可否给婢妾指点一二?” 福晋个性简朴,不喜铺张,之前想要引导府中众人摒弃奢靡,便顺口让她们多重视女红。她是没想到高向菀非但听进去了,还如此上心。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地看着一脸孜孜以求的高向菀。 虽然这大晚上的时间有点不对,但吃人的嘴短,人家人都来了,她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她微微一笑道: “难得你有这样的兴致,我当然乐得交流。” “多谢福晋。”高向菀扬起一个欢喜的笑脸。 福晋身后的秦嬷嬷看着高向菀一脸得意的样子简直满心的鄙夷,心骂道:就知道耍小手段。 然,却架不住自家主子吃她这套。 第五十三章 毕竟这几日……也没少做运动 福晋当即就命人在偏厅中摆设了女红的各种用具,与高向菀一起在桌前研究起了刺绣针线活。 福晋不愧是名门大家闺秀,行为端庄得体,女红针线也是一绝。 在这一点上,高向菀真没有撒谎,她确实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不懂这些刺绣,针线之类的活儿。 当然她也压根不感兴趣。 大晚上的跑来海棠阁缠着福晋也不过是为了躲着某人罢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福晋对着她自己感兴趣的女红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然,假装兴致高涨的高向菀却因着一连好几晚被某人折腾,没怎么好好休息,这会儿看着那个针线和被绣的料子,只觉得满眼的酸涩,还时不时的就想打呵欠。 “哎呀。”她一个不留神又被针扎了一下,登时轻呼出声。 看着泛红的手指,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晚被扎的第几针了。 福晋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一听福晋叫她走,高向菀顿时一急,连忙强打起精神,猛摇头:“不,婢妾一点都不累。” 秦嬷嬷白了她一眼,淡声道:“高格格,即便您不累,福晋还得要休息呢,您总不能在海棠阁赖着过夜吧?” 这…… 高向菀脸上有几分尴尬。 其实若是她们愿意的话,她是很乐意赖着过夜的,但这么过分的要求,她也不敢说。 福晋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抬眼就看见杏桃走了进来。 “福晋,主子爷来了。” 此言一出,福晋和高向菀同时眸色一亮。 高向菀脸上的高兴简直比福晋还要多几分。 太好了,他来了,自己就可以走了,她心中暗念道。 看见弘历进来,屋内众人纷纷行礼。 福晋请弘历坐上位,弘历经过高向菀身边的时候,在福晋看不到的地方,饱含怨愤地深深看了高向菀一眼。 高向菀立马移开了目光,装作没看见。 弘历不徐不疾地在上位落座,瞥了一眼桌面上散落的女红物品,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高格格说想要与我交流女红的心得,闲来无事我们便一起研究一下针线活了。”福晋笑回道。 “是吗?”弘历挑眉看向高向菀,别有深意地笑道: “高格格怎么忽然这么好兴致?大晚上的跑出来就是为了……学女红。” 高向菀一听他这话中有话的,便知道他肯定是刚刚去梨花院扑了个空,此刻正憋着气呢。 “妾身素问福晋女红堪称一绝,早有拜学之心,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勇气过来请教福晋罢了。” “哦?”弘历长长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那今晚你怎么就有勇气了呢?”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躲着他。 “妾身心血来潮,忽然这两日就特别想学,所以就鼓起勇气来了。”高向菀保持着微笑应道。 一旁的福晋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隐隐察觉出了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情绪在涌动,她的脸色不由微微黯淡了一下。 “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弘历看着她,别有意味地说道。 “爷谬赞了。”高向菀听出他语气里隐含的不爽,笑容不免有些心虚了。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 高向菀咽了咽口水,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一脸识趣地说道:“既然爷来了,那妾身就不打扰您和福晋了,改天再跟福晋请教。” “爷一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走?”弘历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正准备福身告退的高向菀不由身子一僵。 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 当着他的小娇妻的面这样为难自己有意思吗? 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福晋一眼,却见她此刻正面色如常地垂眸饮着茶,仿若对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充耳不闻。 高向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换上了一个体贴的笑容,对弘历说道:“夜已深,妾身也不好再打扰您和福晋休息的。” 听见这句话,弘历眸色变了变,阴沉地看着她,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福晋说话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高格格风寒刚愈,确实需要早些休息为好,爷您觉得呢?”福晋说完看向了弘历。 弘历抿唇对福晋微笑了一下,再度望向高向菀的时候,唇角却溢出了一抹邪肆的笑容: “估计高格格的风寒早就好了吧,毕竟这几日……也没少做运动。” 高向菀一听这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话,登时耳根子都红透了。 想起他这几夜的疯狂,她脸红得头都不敢抬起,不敢看他,更不敢看福晋的反应,只能低头狠狠地咬着唇不语。 弘历看着她羞涩无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这才转向福晋一笑:“不过福晋你的身体可不能熬,确实休要早些休息的。” “那你就先退下吧。”他这才对高向菀松了口。 “是。”高向菀行完礼,转身快步离开。 一出海棠阁的大门,她就忍不住想跳起来大骂。 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没想到抽起风来就是个神经病。 还好今晚受累的不再是自己了。 站在门前,她忽然有点替今晚的福晋可怜了。 感叹一番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高向菀走后不到一炷香,弘历便从海棠阁出来了。 在一旁掌灯的小德子看着脸色阴沉的弘历,小心翼翼地问道:“爷,咱们这是回清斋阁吗?” 弘历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呢。” “是。”小德子吓得赶紧低下头,举着灯笼将路引向了回清斋阁的方向。 看着旁边一身戾气的男人,小德子叹息了一声。 心道:也不知道爷是怎么了,以前福晋未进府之前,他还偶尔到其他侍妾房中象征性地留宿一下。后来福晋进府,他也留宿过几次海棠阁。 可自从去过梨花院留宿之后,他似乎就不再去其他的任何一个院子留宿了。将去后院的那少得可怜的次数全都贡献给了那位高格格。 就如今晚,他去梨花院听闻高格格来了海棠阁,他后脚就跟过来了。 结果也只是与福晋坐着聊了一会天就借说还有政务需处理便离开。 小德子正思忖着,没由来看见旁边的弘历蓦地一个转身,又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第五十四章 爷难道不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吗 小德子当场愣住:“唉,爷,您这是……” 他话还未说完,前面一声不吭的人已经快步往梨花院的方向去了…… 小德子唉了一声,忍不住扶了扶额,快步追了上去。 梨花院里。 一心想着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的高向菀连花月的伺候都不用了,独自一人哼着欢快的调子,踏着轻快的脚步往自己的寝房走去。 她刚要伸手去开门,忽然身后穿过来一个长臂比她快一步将面前的门打开了。 大晚上的,高向菀猛地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刚想惊呼,忽然又觉得那只手臂的衣裳甚为眼熟。 这不正是…… 她还未来得及回头确认,腰间就被一股力道一拉,整个人都随着这股力度被带进了门。 “哎,你……”高向菀话还未说完便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地关上了。 变化就在一瞬间,对方的动作干脆利索,待高向菀反应过来的时候,弘历已经欺身上前用身躯将她抵在了门背上。 高向菀震惊地抬头,在看清满眼愠怒的弘历时,她脑袋有些发懵了。 她这是在做梦吗,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胆子不小啊,故意躲着我是吗?”弘历感觉胸腔上一股子的怒意翻涌。 他那么为她着想,为了让她怀孕每晚都那么卖力,她倒好……竟然还敢逃? 高向菀听着他极为不满的声音,心头不由一颤。 摇曳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地将他俊朗的面孔映得有些冷硬。 “你,你先放开我。”高向菀试图推开贴在身上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动。 “怎么,就这么不想侍寝,嗯?”弘历非但不退反而又靠近了她几分,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她不想,可他想,甚至白天都忍不住想,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疯了,但一回府他就是克制不住的想要来找她。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在福晋那边吗?”高向菀扯开话题。 弘历嗤笑一声,“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甩到福晋那边去?” 高向菀:“……” 谁甩他去了?这不是他自己去的吗? 弘历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我想要你,你觉得你躲得着吗?” 对着她,他真是又气又恼,却是轻轻一笑,放柔语气,低声道:“你想躲,我偏偏就要来你这。” 高向菀从没见过这样无赖的他,感觉他现在浑身的气息都有些不对了。 “你别这样,我……唔。” 高向菀被封住了唇。 好一会儿,弘历忽然惩罚性地咬了她一下。 看着高向菀皱眉轻呼,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唇。 “疼了?”弘历指腹划过她刚刚被咬过的唇边,然后偏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只是个小惩戒,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你……”高向菀登时又羞又气。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却纹丝不动,高向菀气得忍不住瞪他,理直气壮道:“妾身这也是好意,爷难道不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吗?” 听了这话,弘历莫名心中就腾升了火苗。 她竟然叫他雨露均沾,是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你倒是大方。”弘历勾唇一笑,用指腹轻轻地蹭着她细嫩的脸颊,目光灼灼:“不过……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待会有得你受的。” 高向菀听得浑身一颤,看到他眼底窜起的霸道和危险,她心中一阵害怕,只想着要逃离。 她想都不想就伸手去掰他抱住自己腰身的手,想要往外钻。 弘历却是低笑一声顺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高向菀忽然腾空,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抬头看着他有些冷硬的俊脸,心中满是紧张和惊慌。 “你……”她声音都发着颤。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向了床边…… …… 这一晚的弘历就好像被惹毛了一样…… 翌日,晨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高向菀疲惫地蹙了蹙眉才缓缓睁开眼,忽的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她怔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与弘历对视三秒之后就突然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看着她拒绝的后背,弘历并没有因为她的不理睬而生气。 “你……别生气了好吗。”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细肩,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 他也不知道为何,以往自己都是很冷静理智的人,可她总是能轻易地就牵动了他的情绪。 昨晚知道她故意躲避,他就是忍不住的火气上涌,就是想要狠狠地教训她一下,让她以后乖顺一些。 却一下子没把握住度,让她哭了一夜。 今早看着她睡梦中都挂着泪痕的俏脸他就后悔了,以至于他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早早离开。 高向菀闭着眼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早知道他还没离开她简直都不愿意醒来了。 “好了,我,我给你赔个不是总行了吧?”弘历长这么大还从未跟谁低过头,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惊住了。 高向菀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样温声细语哄人的弘历,与昨晚横冲直撞,蛮横不讲理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昨晚不管她怎么道歉,哭求,喊骂他都置之不理,今日竟然又主动求和,这是什么套路?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弘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说道:“是你先做得不对的,其他各院等都等不来爷,你怎么就敢把我往外推,你……” 高向菀忽然就转过了身子,看着他,坦荡而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把你往外推,我只是有点受不住,想歇息一下而已。” 她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眼眸依旧的清澈程亮,但眼角却微微泛红,弘历看着她,脸色都不由柔了几分。 “那你可以直接与我说啊。” “我前几个晚上没与你说吗?你有理会我吗?”高向菀委屈地反问。 “我……”弘历一时哑言,但下一刻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谁让你在那种时候说了。” 那种时候,有哪个男人能停得下来的? 高向菀被他的不要脸气得咬了咬唇,她轻哼一声,又撇开了脸,“恐怕无论在哪个时候,都轮不到妾身来决定您的去留吧。” 第五十五章 你还说不是想着这笔钱? 弘历勾唇一笑,捏着高向菀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掰了过来,让她直视着自己,然后一脸的不容置喙: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女人,自然是要顺从我。” 高向菀敢怒不敢言地瞪他一眼。 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在这皇权至上的深宅后院里,她的确没有拒绝的权利。 反抗只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吃了亏还没有地方可以申诉。 所以她以后也懒得做这种无为的抵抗了,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关键还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 不能与他硬碰,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还是可以试试的。 打定主意,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换上了一种温和柔顺的神色。 她侧过身子与旁边正用手臂撑着脑袋看她的弘历面对面躺着。 “妾身自然是要顺从爷的,爷垂爱,妾身也深感荣幸,只是,您这样每日都来我这里儿,您让其他院的姐姐情何以堪?”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叹口气,一脸难色道:“尤其……您昨晚从福晋那里出来却来了我这里,这,福晋又该如何看待妾身?” 自己的丈夫来了不留宿就算了,还转头跑到别的女人房中去了,人家福晋不要面子的? 弘历愣了一下,昨晚他倒是没有考虑这层,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他倒也是觉得自己昨晚的行为确实有些欠缺理性。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改变,况且他是一家之主,去谁院中难道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 “福晋不会介意这个的。”他随口安抚道。 高向菀一听这话,心中登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这个意思是说自己小肚鸡肠? 好吧,人家说得也没错,他的福晋大方得体,确实犯不着与她这样一个小妾计较的。 怪不得他如此肆无忌惮,完全不理会福晋的感受了,原来就是仗着她的大度和包容。 呵,男人。 “倒是你。”弘历忽然翻身用手肘抵着床,倾身过去凑近她:“躲我到底是真的身子受不住我……还是不想要孩子?” 被他近距离直勾勾地看着,还问得这么直白,高向菀顿时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她能说两样原因都有吗? “妾身觉得孩子的事情还是随缘的,这也不是说想就能有的,不是吗?”她巧妙地避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她不知道弘历为什么会想让她给他生长子,但这也不是人为能安排的啊,况且他又不可能只宠幸她一人。 这话弘历没有辩驳,这其实与他原本的想法如出一辙。 只是那日白天她可怜巴巴地哭诉自己在后院没有依靠,晚上又被熹贵妃唠叨了一番,他才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执念。 现在冷静想想,他还如此年轻,这种事确实还是随缘比较好。 “况且,我让爷雨露均沾还不是为您着想吗?”高向菀嘟着嘴瞥他一眼,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哦?你这怎么就为我着想了?”弘历挑眉看着她,语气中带着轻笑。 察觉到他悄无声息地靠过来的身躯,高向菀的身体对于昨晚的记忆瞬间苏醒,生怕他再对自己做什么,她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弘历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怔愣了一下。 “您想快点抱上孩子,这不得让后院的姐妹们都参与进来才行?正所谓人多好办事,合众人之力,您总能快些如愿不是?”高向菀甚是体贴周到地说道。 弘历脸色僵了一下。 难道她没看出自己的意思是——希望能与她有孩子而非别人吗? 算了,既然她也不着急,那他又何必整日花心思在这种事情上。 “罢了,此事还是如你所说,随缘吧。”说着,他便也翻身坐了起来。 他一动,高向菀就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弘历余光瞥见,长臂一伸就将她拦腰抱进了怀里,然后垂眸在她身上流连了一番,邪魅一笑道:“看来经过昨晚你还是没有学乖呀。” 说话间,他低头轻柔又依恋地蹭了一下她绵软的唇,“竟然还敢躲我,嗯?” 弘历在亲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在轻轻发颤,眼中更是闪过一如昨晚的那种惊慌又可怜的神色。 “我没有,躲。”高向菀定了定心神才毫无气势地辩驳了一句。 她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看着她明明无招架之力还故作镇定的可怜样,弘历心里痒痒的,但也不忍再对她胡来,便轻轻放开了她,笑道: “放心,大白天的,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高向菀气得嗔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暗暗松口气。 两人平心静气地交谈了一番之后,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弘历还特意留下来陪着高向菀吃早膳。 吃早膳的间隙,高向菀看着埋头用膳的弘历,犹豫再三还是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爷,罗素伯爵他们回去了吗?” 弘历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说道: “皇阿玛对打开与英国那边的贸易很是感兴趣,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走,近期我也一直在忙这件事。” 他挑了挑眉,笑问:“你这么问,是在关心伯爵他们还是你的那一百两银子?” 被看穿心思的高向菀脸色微变,却还是口是心非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哦。”弘历故意拉长尾音应了一声,之后才说道: “你那天的表现确实不错,伯爵和他的夫人都夸赞你大方礼貌,确实该好好赏赐一番。” 高向菀闻言脸色一喜,“所以钱可以给了?” “你还说不是想着这笔钱?”弘历好笑地望着她。 高向菀尴尬地笑了笑,不反驳了。 她是想要银子,花月他们将她那笔嫁妆的赏赐全退回来了。她正等着这笔银子好好犒劳一下她们呢。 自从她病了开始,她与弘历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今日两人总算是和解了,她怎么可能不趁机讨要。 “本该是等伯爵他们回国了,内务府才会拨款的,不过既然你前面事情办得不错,那我就申请一下先拨一半的赏赐给你,另外一半则等事情结束了再作补齐,如何?”弘历说道。 第五十六章 她又何尝不想得到弘历的恩宠 高向菀一听这话甭提有多开心了,立马点头如扒蒜般应道:“好,爷太好了。” 五十两也足够她用了。 弘历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样子,唇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内务府拨款一事,钱就是他出的。本来吧,区区一百两即便她不办事情,他赏给她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难得有东西可以牵制着她,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所以他就先给一半,再留一半。给足了甜头,也留了后手。 弘历吃完早膳就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小德子果真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另外还有一些弘历额外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钗玉镯等。 “内务府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高向菀忍不住惊叹。 而小德子则是笑得一脸的心虚,只好连声应道“是的”就含糊过去了。 那五十两银子高向菀直接推给了花月,让她分给了院里的人。 而那些弘历额外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钗玉镯的则让花月给收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感慨,其实这古代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虽然她名义上是为接待伯爵夫妇而赚的这笔钱,但若是中间因为此事引申出来的淋雨或者侍寝一事但凡有一处让弘历不悦了,这笔账估计都得成烂账了。 这也让她明白,这古代和现代的生存法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老板不能得罪。 在院中闲来无事,她又去院中摆弄花草了。 本来她还想着再去一两次福晋那里装模作样地学一下女红,戏演得也叫一个有始有终了。 但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实在是有些没脸去。 虽然留不留宿福晋那里是他弘历的事情,与她无关,但她刚从海棠阁离开,弘历后脚就追着她过来了,这任凭谁看着都会觉得问题出在她身上了。 而与此同时的海棠阁内。 当福晋知道弘历昨晚的去向之后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她不傻,昨晚弘历和高向菀之间的气氛看着就不寻常,可即便这样,她也知道弘历是一个理智恪礼的人,怎么会做出从她院中转而去了她人院中的事情? 她忍不住反思: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看着福晋皱眉不语的样子,一旁的秦嬷嬷可气的不轻,她咬牙切齿道: “奴婢就说她无端端地来送什么点心,学什么女红?果然就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可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福晋皱眉道。 “自然是为了让爷宠幸了。”秦嬷嬷气呼呼道。 “可若她不来海棠阁,兴许爷早就去她的梨花院了,她何必还费这个功夫来我这儿?” 秦嬷嬷一愣,想了想忽然又一脸愤怒:“她,她莫不是为了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岂有此理。” 福晋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秦嬷嬷的话。 她可是正室,即便高向菀再得宠,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妾而已,何至于敢骑到她头上撒野? 她搁在小几上的手轻轻抬起,扶了扶额,叹息道:“罢了,由她去吧。” 高向菀到底想干什么,其实福晋根本不关心也不屑去理会。只是一想到昨日弘历毫不留恋离去时的样子,她的心就有些难受。 愤愤不平的秦嬷嬷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一看到福晋满脸的疲惫正支着额头在假寐,她便不敢再多言了。 她正想着劝福晋回房歇息,就瞧见杏桃进来禀报:“福晋,门外金大人求见。” 福晋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忽然抬起了头,有些反应不过来:“金大人?” “是的。”杏桃补充道:“就是金格格的父亲。” 福晋微愣,金寻雁的父亲不是远在浙江任职的吗?怎么会到了京城。 毕竟人家是给过秘方她治病的人,想了想,福晋还是去了正堂迎客。 一到正堂便看见一个身着官府,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堂中央。 金三保一见福晋出来,立马就堆起一脸的笑容迎了上去,恭敬行礼:“巡盐御史金三保拜见四福晋。” “金大人快快免礼。” 福晋微笑着请他落座,并让人奉茶。 “先前我旧病复发多亏了金大人的妙方才得以好全,我正愁寻不到机会当面给大人致谢呢。”说着,福晋郑重颔首道: “多谢大人的慷慨相助。” 金三保登时受宠若惊,忙起身拱手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岂敢受福晋如此大礼啊,而且福晋先前的谢礼如此厚重,下官本就受之有愧,因此借着此番上京复命的机会特来给福晋道谢了。” “金大人客气了。” 福晋知道他来道谢是其次,实则是想见自己的女儿,于是与之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让人带着他去了金寻雁的梅香院。 前几天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上京复命,今日会来府上拜访的金寻雁一大早就在梅香苑的大门前翘首以望了。 当一看见远远走来的父亲,她顿时眼神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父亲。”她稍稍欠身。 在外人面前,金三保与金寻雁相互行了礼,然后才进了梅香院。 桌前,两人一通唠嗑问候家常之后,金三保看着消瘦不少的女儿,眼里带着些担忧。 “怎么比起上年见面瘦了如此多?” 金寻雁闻言,稍稍敛了眉,将自己对付高向菀结果被弘历禁足以及疏远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金三保一边听脸色便一边沉下来,最后他叹息了一声: “如今四阿哥有了福晋,你的处境就更是难了些。你呀,在这深院中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尤其当他看到福晋那无论相貌或者举止都极为出挑的时候,对自己女儿日后的处境就更忧心了。 “女儿知道了。”金寻雁应道。 “在这深院中,你还是要得到四爷的恩宠,未来才有出路的。”金三保说道: “你要知道,家中的门楣,你的两个弟弟,可都是依仗着你的。所以你一定要牢牢地攀住四爷,在这后院之中立稳脚跟才行。” 金寻雁听了这话,感觉心头忽然沉重了起来,但她仍然是笑着应父亲: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父女两聊了半个多时辰,金三保就离开了。 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金寻雁假撑起来的笑脸终于垮了下来。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得到弘历的恩宠? 第五十七章 因为您额头上刻着啊 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弘历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她也曾试过几次去清斋阁求见示好,但弘历却根本不见。 这重重的打击使得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出于心灰意冷的状态。 但刚刚金三保的一番话却如当头一棍,让她瞬间清醒。 是啊,她身后可还有娘家的,娘家的荣辱,两个弟弟的前途可都仰仗着自己去帮衬呢,她怎么能倒下? 福晋的位置她不可及,但凭着她在府邸的资历,侧福晋之位她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只是—— 目前横在她面前有一个障碍,就是那个看似无争却手段极高的……高-向-菀。 之前弘历严惩她,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福晋,上次她去梨花院拜访时,他那生怕自己对高向菀不利而当面护着的样子,让她恍然大悟。 原来当时弘历这么生气,对她如此狠心并非因为福晋,而是,为了这个高氏。 高向菀,我首先要踩下去的人就是你! 金寻雁紧紧搅着手中的帕子,眼中迸射出了狠厉的光芒。 而此时的高向菀全然不察,还暗自高兴终于可以回归她无声无澜的咸鱼生活。 一日一晃十多天过去了。 天气逐渐转冷,而这看似祥和平静的府邸也如这冬日一般渐渐起了寒意。 向来怕冷的高向菀盖着小棉袄缩在贵妃椅中一整天不出门,手中还捧着一个手炉。 望着窗外被风吹乱的树梢,她不禁轻轻叹息一声,自顾地嘀喃了一句:“他好像有十多天没有来了吧。” 花月听见不由噗嗤一笑,打趣道:“格格这是想念主子爷了?” “我是在想伯爵他们到底和大清的建交谈得怎么样了。”高向菀白了她一眼,声明道:“咱们可还有一笔尾款压在这件事上呢。” “方才我去大膳房的时候听清斋阁的人说主子爷今日午膳后就回府了。”花月说道:“您既然想知道,为何不去找主子爷问问?” “对啊,与其在这里猜测,还不如去当面问一下呢。”高向菀刚想站起来,忽然又沉下了脸色,“这样直接去问,好像显得有些突兀吧?” 总不好让他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就只惦记着钱的事吧。 花月眼珠子一转,立马献计道,“要不就跟上次去海棠阁那样,您亲自做些糕点,借着送糕点的名义过去?” 高向菀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愿意,“这么冷的天,我自己嘴馋都不想动手呢,还要做给他吃?” “那让唐姑姑做好,您带过去?”花月又道,这好歹也能算是一份心意吧。 “这可以有,那就这么定了。”高向菀赞扬地看一眼花月。 天气冷,高向菀也没有让唐秋娘大费周章地去做点心,而是让她炖了个参汤。 当她去到清斋阁的时候已是申时时分。 小德子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就满脸笑容地迎了过来。 “高格格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哦,听说爷回府了,我过来给爷送个汤。”高向菀微笑了一下。 小德子笑容顿了顿,复而笑道:“高格格真有心,只是……眼下爷正在与几位大人在书房议事,恐怕……” 高向菀脸色僵了僵。 回到家了还议事,加班都加到家里来啦? “那……”她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她多半没机会见着人的了,便准备摆下东西撤退了。 见高向菀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德子连忙说道:“格格且稍等一下,容奴才去通禀一下。” “好,有劳了。”高向菀颔首应道。既然都来了她当然也不想就这么走。 小德子离开半晌后又折返了。 “格格,爷书房有请。” 高向菀愣了一下,“爷不是在议事吗?” “已经结束了。”小德子垂首应道。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因为你的到来。 当高向菀踏入书房的时候,里头确实只有弘历一人在。 花月进来将食盒摆下,便与小德子一同退出去了。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在案桌前的弘历抬头看着高向菀,虽然眉宇间有着一丝未散去的凝重,但看着她的神色却是散着光彩。 “今日天气转凉,爷终日在外奔波,妾身是特意来给爷送参汤暖胃的。”高向菀走上前将参汤拿出来。 弘历挑眉,唇角噙笑地审视着她,“哦?这么殷勤?” “妾身之前不是答应过要给您做甜点的吗?一直未来得及实现,现在算是弥补了。”高向菀笑得一脸真诚,将一盅还腾着热气的炖汤和汤勺摆在他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呵,难得你还记得这事啊。”弘历瞥了一眼参汤,然后又抬眸睨着高向菀:“那为什么你送的是参汤而不是甜点?” “甜点哪有参汤来得滋补?”高向菀弯唇一笑,杏眼弯弯的。 弘历望着她不由跟着轻轻扬了扬唇,仿佛今日积压心头的阴郁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高向菀看着他现在才肯完全舒展的剑眉,忍不住问道。 弘历拿起勺子的手顿了顿,惊讶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您额头上刻着啊。”高向菀故意重重地皱了皱眉,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眉间。 弘历看着她搞怪的动作不由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 笑完他又叹口气,放下了汤勺,“是伯爵那边出了些问题。” “吓?”高向菀心头咯噔一下,完了,看来她的五十两银子要泡汤了。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今早伯爵与陈老太傅在御前发生了些摩擦,伯爵一气之下便说两国议谈之事作罢,明日便返航回国。”弘历脸上有浮现了一丝凝重。 刚才他与朝中几位大臣在这里商议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 “不是吧?还有人敢在御前得罪他国使臣?”高向菀一脸惊讶。这人不怕被砍头什么的吗? “陈老是先帝亲封的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也曾教导过皇阿玛,是皇阿玛也要礼让三分的人。”弘历耐心解释道。 怪不得。高向菀看了弘历一眼,忍不住又问: “那……他们因何事起冲突了呀?” 第五十八章 爷是养不起你还是待薄你了? 弘历说道:“英国方提出的建交提议中有一两条有违大咱们清朝礼节,陈老太傅向来恪节厚礼,认为提议有辱国体,当场就痛批伯爵,而伯爵则认为是我方没诚意,故意刁难并侮辱了英国。他非要陈老当场道歉,皇阿玛出面圆场都不行……结果闹得不欢而散了。” 他前前后后费心费力忙活了一个多月,眼看事情快成了,今日却闹了这么一出。 眼下伯爵与陈老双方态度和立场都很强硬。一个闹着要走,一个拒不肯让步道歉,中间圣上还下令让他在不伤这两人的颜面的前提下妥善处理此事。 弘历无奈地扶了扶额。 看着他眉头深深皱起,高向菀心头有些难受,忍不住安慰道:“您先喝口参汤缓缓神吧,这事急也急不来。” 弘历抬头迎上她那双关切的眼眸,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为着这件事他今日一整天的焦头烂额,也就是在听到小德子来禀说她来了的那一刻,才缓了神。 也才忽然意识到那几个大臣也与他一样,忙了一整日没歇息,所以他便屏退了他们,让高向菀进来了。 弘历忽然拉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 高向菀一个不妨,整个人跌坐在了他的腿上,她顿时心间一颤,“你……” 弘历用力圈紧了她的细腰,将头埋入她的颈侧,闭眼轻轻呼吸着属于她的清香。 “你可比那碗参汤管用多了。”他语言蛊惑地低声耳语道。 柔软的气息吹拂在耳际,高向菀顿觉浑身如电流缓过,让她心脏怦怦直跳。 “爷……” “别动,就当是让我缓缓劲,好吗。”他抱紧了她柔软的身体,低声道。 高向菀:“……”我是来追债的,不是来当充电器的好吗。 半晌! “爷。”高向菀轻声打破了一屋的温情安静。 “嗯。”弘历抱着她没有动,只懒懒地应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问道,“真的就这样让伯爵他们离开吗?” 弘历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恢复了几分冷静:“当然不能。今晚我会去别庄,无论如何都会说服他留下的。” 高向菀回头看着他,“难道您就不打算从陈老太傅这边入手?” 英国人民风开放,率性,他们的一些思想肯定很大程度上是一辈子熏陶在繁文缛节,礼仪规矩之下的太傅所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超脱世俗的。 所以根源不是应该先解决陈老太傅那边吗? 弘历叹息道,“你是不知道陈老的那个倔脾气,今早就有好几个登门相劝的大臣被他撵出家门了。” “若是您亲自去,他总不至于敢赶您吧?” “那倒不会。”弘历说。虽然这位陈老太傅是前废太子的太傅,性格古板耿直,但对自己还是挺欣赏和看重的,曾经也教导过他不少东西。 撵他倒不至于,但如今陈老正在气头上,今日只怕是也不会见他了。 高向菀趁着弘历分神之际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太傅乃帝师,礼法的标榜,自然最知轻重,深知国家社稷重于一切的道理。相信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老太傅一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弘历蓦地看着高向菀,眼中有赞赏,也有惊讶和意外。她的这番见解完全不亚于方才与他议事的几位大臣。 这个女人……仿佛每一次的相处他都能发现她不一样的一面。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弘历从恍神中抽回思绪: “若是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能说服陈老,但问题是,伯爵这边明日便准备要走了,我只能先从他这里入手。” “我有办法让他们留下。”高向菀忽然道。 “你有办法?”弘历颇为意外看着她。 “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 高向菀神气地抬了抬下颌:“相信我,总之你明日把我送到别庄去,我自然就有法子留住人。” 弘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爷是不相信我?”高向菀看出他的顾虑。 弘历温柔一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乖,这可是正事,别胡闹。” 在他眼里高向菀的行为一向是超乎他想象的。然而此事关乎国政,非同小可,自然不可纵容她胡来。 “我没有胡闹。”高向菀脸色正经: “英国人向来较真,对错也看着比较重。若是伯爵铁了心要陈老道歉的话,没有陈老的表态,我估计您即便今晚去了也是要碰壁的。” 弘历怔愣地看着她。 无可否认,她的话一针见血。 以他与伯爵近一个多月打的交道来看,这英国人也确实是一个较真的人。 只是—— 弘历起身靠近了她两步,高居临下地探究着她,“你就见了他们一两回,就这么了解他们的个性?” “我……一向看人很准的。”高向菀退了一小步,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弘历嗤笑一声,倒也没再追问,转而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给爷分忧啊。”高向菀大义凛然道。 “真的是为了我?”弘历眯起眼睨视着她。 高向菀有些心虚地笑道:“……当然,也顺道为了那五十两银子。” “小财奴。”弘历捏了捏她的脸,不满道:“爷是养不起你还是待薄你了?区区五十两就让你成天惦挂?”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既然接了这事就得负责任并参与到底,这样钱才拿得安心。”她可不是那种只盯着钱不做事的人。 “况且无论有没有人养着,女子也该经济独立才是。”高向菀说道。 万一哪天再惹他生气被打入冷宫,那她不得留着些钱打点人脉。再说了即便她这几天凭着样貌能被他多看两眼,那还不是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吗,对自己永远忠诚的也就只有钱。 女子也该经济独立? 弘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由轻轻挑了挑眉,深深望着她。 高向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追问道: “您就说让不让我去吧。” 弘历左右斟酌了一番,觉得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两方今日都正在气头上,他去了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与其这样,不妨就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好,明日一早我与你一同去别庄。”他说道。 高向菀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你……要自己去?”弘历脸色微怔。 第五十九章 我这次前来是找夫人的 高向菀认真地点点头: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留人,您就趁着这个时间去说服陈老太傅,双管齐下,这样事情不就快解决了吗。” “可是……”他怎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这可是在咱大清朝的国土上,难不成您还担心我会被欺负啊?”高向菀笑说道。她可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岂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况且,爷您去了指不定就会引起伯爵的情绪,适得其反了。” 弘历还是一脸的犹豫。 “放心,我借着探望伯爵夫人的名义,他们向来讲礼貌,不会为难我的。”高向菀又说道。 想到伯爵夫人对她的喜欢,弘历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让陈良跟着你去。” 弘历将她拉近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但你要答应我,不许胡来,留不住人就算了,不要勉强,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知道了。”高向菀点头应道。 弘历看着她又忍不住又笑着补充一句:“放心,无论最后怎么样,你的钱也不会少的,小财奴。”说道最后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高向菀则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翌日一早。 冬日的清晨,寒意甚浓。 马车前,弘历上前替高向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柔声叮嘱道:“注意安全,陈良会随行保护你的,你随时可以差遣他。” “知道了爷,我只是去拜访,您怎么弄得我像是去跟人打架似的。”高向菀噗嗤一笑。 看着她神色轻松,笑得眉眼弯弯的,犹似融化寒霜的一抹骄阳,弘历心中的担心倒是跟着减轻了不少。 他送她上了马车,又转头叮嘱了陈良几句,便目送着马车离开了。 高向菀赶到别庄的时候,时辰尚早。 为了让气氛轻松,她让随行的所有护卫都候在了门外。 只带着花月和陈良两人进入别庄。 她直径走向了伯爵夫人用来做研究的房子,离远就看见别院的两个下人在搬弄东西。 “小心些,这些可都是我夫人的宝贝,不能弄坏的。”伯爵从屋内出来,一边叮嘱一边伸手去扶了一下出门口绊了一下的下人。 “伯爵。”高向菀唤了一声。 伯爵闻声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披湘妃色披风,满脸微笑的明艳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和宫女。 “高格格?”他微愣了一下,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绅士地与她颔首并走了过来。 “我现在不太想见四爷。”他语气带着拒绝之色。 “四爷没来。”高向菀说道。 伯爵又是一愣,看了看她,态度依旧强硬:“你,我也不行谈。谁来也不能阻止我们离开的。” 高向菀轻轻一笑,“伯爵恐怕是误会了,在我们大清朝,女子是不参与朝政的。况且我们大清乃礼仪之邦。您是客人,您的去留我们谁也不会,也无权阻扰。” 伯爵讶异地看着她,想到自己好歹是一位绅士,行为却还不如一位女子来得大方,脸色不免泛起了一丝尴尬。 “我这次前来是找夫人的。”高向菀笑容不减。 “你,你是来找我夫人?” “高格格。”这时,听到了动静的伯爵夫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看见高向菀,便一脸的开心。 “夫人。”高向菀向还在怔愣中的伯爵颔首致意了一下,然后便绕过他走向了伯爵夫人。 “快进来说话。”伯爵夫人热情地将她迎进了屋内。 进屋前还特意扭头对外面的伯爵说道:“亲爱的,东西先别搬了,我同高格格说会儿话。” “好的,宝贝儿。”伯爵随后让两名搬东西的下人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屋内,伯爵夫人请她在桌前落座。 高向菀让花月将手中的食盒拿了过来。 “上次您特意过府来探望我,我一直想要答谢,听闻你们近日要离开,匆忙之中也来不及备礼,干脆,我便连夜做了些枣泥酥拿过来给你尝尝了。” 花月连忙上前,将食盒中的枣泥酥拿了出来,之后又静静地退出了门外,与陈良一同候在外头。 “哇,你还会做点心?”伯爵夫人惊喜地看着桌面上枣泥酥。 “手艺不精,夫人莫要嫌弃啊。” 伯爵夫人捏了一块枣泥酥放嘴里,一脸的享受。 “嗯……很好吃。”她竖起了拇指赞扬:“你们大清的食物就是,好。样品还很多。” “太神奇了,同一样食物都能有不同味道的,前几天我吃过这个点心,与你这个,一样的,但味道不一样,你的更好吃。”她一边吃一边比划对比着。 “那您就多吃点。”看着她吃得这么香,高向菀露出了安慰的神色,这也不枉她大晚上的亲自动手做了。 高向菀趁着伯爵夫人沉浸在美食的时候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那边的天文研究器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夫人,你们真的准备今日就回去了?” 伯爵夫人一顿,放下了点心,眼神流露出了几分不舍和黯淡,点头道:“是啊。” “哦,唉,那真是太可惜了。”高向菀故作惋惜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伯爵夫人看着她。 “我上次听夫人您说最爱研究天上的星体对吗?” “是的。” “那您可曾研究过冬日里的星体特性?” 伯爵夫人微怔,歪着头思索着:“……我平时研究……没有刻意留意季节。” “冬季可是个观星的好季节啊。”高向菀说道,“正所谓‘三星高照入寒冬,昴星成团亮晶晶’冬季可是天狼星最亮的时候呢。” “三星……什么是天狼星?”伯爵夫人中文不似伯爵那般精湛,有些东西说快了还是有点懵。而且她也从未听说过天狼星这个词。 不由傻眼地看着高向菀。 “额……就是西南方向……总之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天狼星了。”高向菀解释。 “天……狼星?” 见伯爵夫人眼睛发亮,很显然是有了兴趣,高向菀不由眸色一闪: “这个天狼星可是在冬日里才能看到的哦。” “是吗。”伯爵夫人眼光不由往那几箱已经打包好的天文仪器往了一眼,眼中有着一种科学家天生的探索欲。 但她眼中那蠢蠢欲动的的火苗也仅仅维持了三秒便黯淡了下来。? 第六十章 四爷这意思是你们今晚一起留下 伯爵夫人回头看着高向菀无奈一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观赏一下你说的那个星的。” 高向菀眉间紧了紧,但还是笑着循循诱导:“夫人回去了什么时候都能观赏,可是你就不想研究一下,在我们大清这边观察的和在你们英国观察的到底一不一样吗?” “除了这个天狼星,还有三星,这三星在我们这儿叫做参宿,也叫福禄寿三星。还有昴星,里头蕴含了多颗小形体,都是些有趣的星体,你就不想一探究竟吗?” 伯爵夫人听着她如数珍宝似的说着,眼中逐渐流露出了心动的光芒。 “夫人,作为一位研究者,难道您就不想看一看异国天空下,天文现象的差异吗?” “我当然想,我跟着丈夫来大清就是为了研究异地天文学的异同的。” “那你何不多留些时日,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研究一番?”高向菀看着她。 “可是……我丈夫已经决定要走了。” 虽然伯爵夫人一向只关心自己的天文研究,对伯爵来商议的大事不甚关注,但昨日一向好脾气的丈夫回来后那生气的样子,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虽然不舍这里,却也只能尊重丈夫的决定了。 “我相信伯爵昨日也是一时气头上,但他如此爱夫人您,若是知道您想留下做研究,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呢。”高向菀劝道:“您何不问一下他的意见?” 她相信,有了伯爵夫人的这一票,想留下伯爵就容易多了。 高向菀跟在伯爵夫人身后一同出了门,抬眼就看见一直等在外面的伯爵。 “亲爱的,我想多留几天做观星研究。”伯爵夫人一上来就单刀直入。 伯爵闻言一愣,目光从伯爵夫人身上转到了高向菀脸上。满脸写着:这就是你说的大清女人不涉政? 高向菀微微一笑,心道:大哥,我还真就不是大清女人。 “夫人热爱研究天文学,难得来一趟大清,总不好无收而返吧,如果二位能多留些日子,那夫人也就可以多些时间做研究了。”高向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承认意图。 望着自己妻子恳求和期盼的眼神,伯爵有些为难。 高向菀没有看错,他确实很爱妻子,不然也不会出使外国也带着她来做研究。 自己的妻子终日埋头研究不懂外交的深浅道理,可他知道。 昨日之事关乎英国的颜面,是立场性的问题,不能服软。 高向菀看出他的顾虑,上前两步说道:“伯爵此番千里迢迢来访想必也是想与我大清建立友好关系的,可若您就这般走了,两国失了此次的交好的机会不说,日后还谈何发展?” “我们英国也不是赖着非要与你们大清建好的。”伯爵脸色严肃: “两方交好要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的。若是你们大清有诚意就该先让那位太傅为此事道歉,不然此事便没完。” “可不是吗。此事都还未完,您怎能就这样离开?”高向菀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相信您也是不想带着这样不欢而散的结果回去的吧。” “你……”伯爵愤闷地盯着她,却无法辩驳她的话,毕竟这次的出使他也是筹备了很长时间的。 “伯爵有所不知,昨日到现在四爷便一直为此事奔波……为的就是想给您一个交代。”高向菀眼里带着真诚:“难道您就不能等等他?” 伯爵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其实他并不是针对弘历,再听了高向菀的这番话,心中便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这次和议谈不成,我们还有其他地方可以交流的嘛。”高向菀笑了笑,看了伯爵夫人一眼,笑道: “例如一起探究一下天文地理,毕竟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不是吗?” “没错。”伯爵夫人认同的点头,随后转身靠近伯爵,用英文说道:“亲爱的,我也觉得你应该留下来好好处理好事情再走。重点是,我真的想留下研究星体。” 高向菀外语口语虽然一般,但听还是能听出七八分的,而且伯爵夫人的语调颇有撒娇的意味。 看着伯爵脸色逐渐柔软了下来,高向菀唇角扬起了一个笑意。 伯爵与伯爵夫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又看了高向菀一眼,才朗声道:“那我们就多留几天,静候四爷的消息。” “太好了。”高向菀展眉一笑,“我相信四爷一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的。” 伯爵夫人更是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跳转了两圈,然后又走过来拉住高向菀的手:“那今晚我们一起在这儿观星?” “啊?这……”高向菀面露难色。不是她矫情不想留下,而是她一个侍妾,未经弘历允许是根本不可能独自在外留宿的。 “怎么了?”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 “哦,我是觉得啊,夫人应该邀伯爵一起看才更有意思呢。” 伯爵见妻子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忍不住上前帮腔道:“高格格,你让我们留下我们都答应了,现在我们邀请你观星,难道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 高向菀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身后便忽然响起了弘历的声音。 她蓦地转身便看见儒雅潇洒的弘历正朝他们走过来了。 他怎么来了?高向菀怔愣地看着他走过来。 弘历站在她身边,目光轻轻扫了她一下,然后便转向了伯爵,露出了一个温雅的笑容,朗声道: “要说,也该是我们尽地主之谊才是。既然伯爵和夫人有这个雅兴,我们当然是乐意奉陪的。” “四爷这意思是你们今晚一起留下?”伯爵目光在他和高向菀身上来回穿梭了一下。 “自然是了。”弘历微笑点头。 “太好了,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观星,那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夜晚。”伯爵夫人一脸兴奋地拉着高向菀的手说道。 被她的欢乐感染,高向菀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了。 两人皆是露出了明艳的笑脸。 而两个男人见状也对视笑了一下,在两个女人面前他们谁也没有提及昨日糟糕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那爷要怎报答我? 得知弘历他们要留宿,下人们很快便将东厢阁给收拾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一进屋,高向菀就迫不及待地问弘历,“陈老太傅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弘历看着她一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了,“怎么,对我没有信心?” 高向菀不答而问:“所以是说服他了?” “陈老哪是那么容易能撼动的?”弘历说道:“对他若是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的。” 而且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若是一激动急出了个好歹,他非但在圣前不好交代,自己的心也不安。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高向菀又绕了回来。 弘历看着她那在外面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脸,忍不住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双颊,笑道: “我怕你搞不定特意赶来帮你的啊。” 高向菀拿开他的手,故作不满道:“还说我对你没信心,分明是你对我没信心。” 弘历笑而不语,其实他是担心她应付不了伯爵,所以在处理了陈老那边的事情之后便匆匆赶过来了。 虽然伯爵平时的行为举止颇为绅士,但昨日在御前争执时他表现出来的凶狠和强硬,弘历也是见识过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高向菀在这儿非但毫发无损竟还真的说动人留下了。 “你就是用一个观星的理由说服的他们留下?”弘历有些好奇地问道。 “确切来说是用观星留住了伯爵夫人,而伯爵,是夫人留下的。” 弘历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戏谑道,“没想到我的菀儿如此聪慧,三两下就帮我解决难题了。” 听见“菀儿”这个亲昵的称谓时,高向菀心中狂跳了半拍,脸上微微发烫。 一抬头正好迎上了弘历深情的目光,她心间一颤,忙扯开话题道:“那爷要怎报答我?”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加钱,可很明显弘历的思路根本与她不在一条线上的。 只见他暧昧一笑,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今晚……爷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不是……唔……”高向菀急得刚要解释,一抬头却被他有了可乘之机,唇一下子就被他吻上了。 剩余的话便被他尽数堵在了口腔之中。 …… 当晚是一个漫天繁星的夜晚。 为了有更好的视野观星,在伯爵夫人的建议下,他们将观星的仪器搬到了别庄的假山之上。 看着伯爵夫妇俩正忙乎着架仪器。 高向菀刚想过去帮忙,便被坐在一块大石上的弘历一手拉了回来。 高向菀疑惑地看着他。 弘历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才说道:“人家夫妻俩在忙活,你凑上去做什么?” 高向菀怔了一下,抬眸正看见伯爵与伯爵夫人言笑调情,她顿时一脸尴尬。 还好没有过去做电灯泡。 “还是爷想得周到。那我们还是一会儿再过去吧”高向菀整理了一下披风安静地坐着。 看了一眼在妻子跟前忙前忙后的伯爵,她忍不住凑近弘历低声道:“我看现在伯爵心情挺好的,你要不要趁机跟他谈一下?” 弘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说:“说好了今晚是观星的,我可不想破坏这个浪漫的夜晚。” “好吧。”高向菀耸耸肩,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于是她不再多言,抬头看向了星际。 弘历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 悬挂天边的月亮隐淡了下去,反而显得漫天的繁星极为璀璨耀眼。 高向菀微微仰头,天上点点滴滴的光芒汇织成了一副如梦如幻的星河图,仿若一个五彩斑斓的漩涡,瞬间就将人的目光吸进去了。 “好美啊。”她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 弘历灼热的目光一刻不离地望着眼前的她,轻轻附和了一句:“确实很美,很美。” 高向菀此刻正一脸的陶醉,轻轻抬起的细脖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红唇盈笑,美目流盼间眉梢都染上了魅惑,在星光之下显得尤为秀雅绝俗。 弘历难以移目地望着她,又见她忽然抬起双手在眼前做成一副望远镜的模样抬头朝西南方向望去。 “爷,你看到天狼星了吗?”她问道。 弘历闻声从她身上抽回了目光,顺着她看的方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当望远镜望了过去。 “天狼星……你说的是狼星吗?” 他倒是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这颗狼星的记载,乃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井宿,是冬日里最亮的恒星。 “是啊。”高向菀一边看一边应道。 弘历忽然垂下双手看着她,忽然说道:“我发现你知道的东西是真不少。” 要不是晚膳的时候伯爵夫人将高向菀说的那些星星说了一遍,他都不知道她竟然对星体有着这么深入的了解。 其实他也一直很喜欢研究这些稀奇新意的东西,只是后来政务繁忙就无暇顾及罢了。 他很意外,她的某些喜好竟然与他如此相似,一如这些天文奇观,西洋新奇玩物。 这些他都从未想过能从一个女子身上找到共同话题的。 听了他的话,高向菀的身子不由一僵,她回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以前看的书比较多嘛。” 弘历挑眉看着她:“这也是在高大人的书房看来的?” “……是啊。” 弘历不免有些好奇。这高斌的书房到底都藏着怎样五花八门的书籍啊? 说得他都想去看上两眼了。 “嘿,你们快过来,这里看才更清晰。” 这时伯爵在不远处向两人招手。身后是已经架好的观星仪器,而伯爵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里看了。 高向菀朝他挥了挥手回应,然后对弘历说:“爷,我们去那边看吧。” 说完就率先起身走过去,唯恐他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些观星器材相比现代简陋很多,但丝毫不影响伯爵夫人沉迷其中。 只见她站在与人一般高的三脚架望远镜前,转向了西南方,不一会就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高格格,我好像看到了你说的那颗天狼星了。” 伯爵夫人兴奋地回头看了一眼高向菀,又迫不及待地将视线转回了镜筒中,“天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它竟然是最亮的那颗?” “太美了,高格格,你也来看一下。”伯爵夫人起身将高向菀拉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我是说跟你一起看星星的感觉 其实高向菀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的去观察过星体,看着伯爵夫人那高兴的神色,她瞬间被感染,忍不住便凑到了镜筒前。 “亲爱的,你看见了吗?”伯爵夫人转身走向了一边正抬手用另外一个望远镜观看的伯爵。 两人很快就在那边旁若无人地埋头研究了起来。 “还真是与肉眼看的很不一样,这样看也太美妙了……爷,爷要来看一下吗?”高向菀赞叹之下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弘历。 喊完她自己愣了一下。一回头,眼前就有个高大的身影凑了过来。 “好。”一直就在她身后站着的弘历毫不避忌地从她身后靠了过来。 高向菀一愣,正想借着让出镜筒位置的动作往旁边移开,不料刚移开了半步就被弘历一手搂住了腰。 “一起看。”弘历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充满了磁性,让高向菀连拒绝都忘了,站在那儿傻愣地被他拥着。 两人就这样亲密地在望远镜前靠在一起。 弘历比她高出一个头,需要稍稍低头才能对准镜筒,高向菀侧目便能清晰地看到他靠过来的侧脸。 鼻梁直挺,目光深邃,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比刚刚她看的那个星星还要耀眼夺目。 “确实很美妙。”弘历目光在镜筒上,环在高向菀腰间的手却轻轻地收拢了一下。 他忽然回头对着她魅惑一笑,“我是说跟你一起看星星的感觉。” “爷,你注意些仪态好吗,这还有别人在呢。”高向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有些紧张地看向伯爵他们。 刚好看见伯爵他们要往这边过来,高向菀立马推开了弘历,笑着走向伯爵夫人。与她研究其他的星体去了。 弘历看着高向菀的身影,唇角露出了愉悦的笑意,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和伯爵夫人捣鼓。 这时同样被冷落一旁的伯爵走了过来,朝弘历无奈地摊了摊手。 两个大男人一同站到一旁,目光各自放在了仪器前的某个身影上。 “高格格对你真好。”伯爵忽然说道。 弘历脸色微顿,看着他,“伯爵为何这样说?” “她为了帮你劝我们留下独自前来,还说很心疼你为此事奔波,这么关心你的事情还不好吗?” 伯爵努努嘴,一脸的酸味叹息道:“我的夫人都不关心我的事情的,她的心思都在研究上。” “她……她说她心疼我?”弘历眼中跳动着某种光芒,迫切地问伯爵。 “嗯……”伯爵歪头想了一下高向菀白天的那番话,自认为没理解错地点了点头,“反正意思就是这样差不多吧。” 她心疼他? 弘历转头望向正埋头在镜筒前的高向菀,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这就是你所的福禄寿三星吗?” …… “这个就是昴星吗,这的确很多星体集聚,我的天啊,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伯爵夫人兴奋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到最后连高向菀也站到了一边,看着伯爵夫人忙碌地用不同深度的望远镜不停地观察对比。 好一阵子的研究之后,她忽然急急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不行,我得先去把数据记录一下。”伯爵夫人这会儿仿佛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说完转身就往假山跑了下去。 “嘿,亲爱的。”伯爵喊着追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了脚步,扶了扶额,一脸歉意地看着弘历和高向菀。 “抱歉两位,我夫人她一认真起来就是这样……”他无奈地摊手摇了摇头。 “夫人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伯爵尽管去吧,不用理会我们。”弘历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失陪了。”伯爵分别向两人致意之后便转身追着伯爵夫人去了。 只剩两人的假山上顿时恢复安静。 一阵夜风拂过,高向菀不自觉地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一抬头就看见弘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那目光闪着不一样的情绪。 “怎么了?”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脸上是粘上东西了吗? 弘历走近她,柔声道:“没什么,夜深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休息? 看着他灼热的眼神,再想起他在东厢里说的那句“今晚爷会好好报答你”的话,高向菀不怀疑自己是想歪了。 那对于她来说不是休息,而她,也不想要那样的报答。 “如此美景,难道爷不想多看一会儿吗。” 弘历抬头看了看,又垂首看着她,见她扬起了殷切的笑脸,心中顿时有些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况且这样与她独处的时刻确实很难得,他勾唇一笑,打趣道:“良辰美景,佳人相伴,确实不可辜负。” 高向菀笑而不语,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块上。 弘历则在她身侧坐下,陪着她遥望星空。 是现代的生活太过于压抑了吗?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触目可的天空有这样美妙的景观? 光是静静地看着,就能让人心情放松,内心宁静,安逸。 “今晚是我来这里之后最自在的一晚。”她忍不住轻声说道。 弘历以为她说的是进府之后的日子,便转头看着她,柔声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陪你看。” “你以前有和别的女人这样看过星星吗?”高向菀忽然回头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的。 “没有,你是第一个。”弘历深情看着她。 “哦?”高向菀故意拉长尾音,突然将脸凑过去,眼带戏谑地望着他:“福晋也没有?” 弘历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眸色微微变了变,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拽近跟前,然后俯首倾过去与她鼻间对着鼻间对视着。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与我讨论别的女人?”他低低地问道。 高向菀心神一晃,还真的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好像是……不太适合。” 她话音未落,弘历温热的唇便覆了过来,温柔地亲吻着她。 高向菀微微愣了神,可能是因为此情此景让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这个吻太蛊惑了,她竟不由自主地慢慢回应着他……? 第六十三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未见过高向菀主动回应的弘历怔愣了一下,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回以更炽热的回应。 繁星烂漫的夜空下的假山上投射出了一双相依的丽影。 一吻结束,弘历在她耳边低语道:“如此良辰美景只浪费在这里不太好吧?” 高向菀脑袋晕坨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人已经被拉着下了假山直奔东厢去了…… 翌日一早。 高向菀醒来的时候,弘历已经不在房中。 当她来到正堂的时候,看见弘历和伯爵两人正在前厅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早膳之后,他们便告别了伯爵夫妇,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高向菀看着心情大好的弘历,不由问道: “看爷今日这么好心情,刚刚又与伯爵相谈甚欢的,应该是事情进展很顺利吧?” 弘历望着她笑得春风得意,忽然凑近她耳边道:“我心情好是因为你昨晚对我如此热情。” “爷。” 高向菀的脸滕地一下红透了,她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与你说话了。” “好好,是我失言了。”弘历不敢再逗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是挺顺利的,不过这也是多得了菀儿的帮忙。” 高向菀看着他,沉思片刻,问道:“若是我把事情办砸了,没能劝住他们留下,那你会怎么办?” 弘历抿唇一笑,道:“这里可是大清朝的国土,我不能控制他的人,难道还不能控制交通工具吗?” 高向菀:“……” “他们来使的目的是合作,意气用事换不来一点好处,甚至导致两国恶交,这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为了大局我也得要把人留住的。” 弘历云勾了勾唇,说道:“当然了,我自是想用最礼貌的那种方法留人。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我很满意。” 他看着高向菀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高向菀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论是行事还是为人,弘历远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 马车刚停在府邸门前,小德子就匆匆上前禀报:“爷,方才宫里来了消息,万岁爷请您进宫一趟。” 马车内的弘历眉色一挑,“陈老太傅终于肯进宫了。” 他说着看向高向菀,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看来事情应该很快可以解决了。” 高向菀不知道他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工作,但看他此刻的神色,她知道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送她下了马车之后,弘历便又乘坐马车往宫里去了。 高向菀回到梨花院懒洋洋地躺进贵妃椅里,刚闭上眼睛又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花月,今日好像是十五吧?” 正为她斟了一杯热茶的花月点了点头,“是的。” “今日可是要给福晋请安的啊,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高向菀急忙站了起来。 花月愣了一下,“您和爷一起出门的,这……今日应该不用请安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的敏感时刻,我们越要行事谨慎,不然就会落得一个恃宠而骄的骂名了。”高向菀一边说一边自顾在妆奁前整理妆容。 “可是……现在也过了请早安的时间了啊。”花月说道。 “那也要去一趟。”高向菀坚定道。 半个时辰之后。 当高向菀来到海棠阁的时候,正如花月所说请安早就结束了,但金寻雁竟然还在。 “今早儿请安没见妹妹才知晓,原来昨日爷带着妹妹去别庄玩儿去了?”金寻雁笑盈盈的,看似打趣的话里满满是挑刺的味道儿。 高向菀用余光瞥了一眼上位的福晋,避重就轻道: “上次我生病了伯爵夫人来探望过我,昨日我听闻他们打算要回国,想着过去多谢一声,便求着爷让我去了。” 说完她起身朝福晋深深行了一礼,“因为伯爵夫人盛邀难却,爷出于礼仪才让婢妾在别庄住了一宿,耽搁了给福晋请安的时辰,还请福晋降罪。” “使臣的事情是正事,爷这么做也是顾全大局,这谈不上有罪。”福晋云淡风轻道。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有这份心意就行。” “谢福晋。”高向菀坐回座位上。看着面容平静的福晋,她忽然有些吃不准她的情绪了。 偏偏旁边还坐着一个挑事的人。 “妹妹生病,那位伯爵夫人特意过府探望,瞧着是挺喜欢妹妹的。难怪爷会带你去了。”金寻雁一脸羡慕地说道。 高向菀是真想过去把她那张生事的嘴堵住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寻雁这话明显是说给福晋听的,毕竟本该陪同弘历去接待外国使臣的应该是福晋而非她这个侍妾。 这话听在人家福晋耳朵里能舒服吗? “伯爵夫人过府探望也全是看在爷的面子上罢了,我不过是一个站在一旁陪衬的侍妾,能有什么分量。”高向菀自嘲道。 “上次他们来府上我是没见着,可听下人说,他们长得可白了,皮肤,眼睛和长相……” “外国使臣涉及政事,岂是我们后院之人随意可以遑言的?”福晋严厉地看了金寻雁一眼。 金寻雁立马将余下的话咽回了肚子,垂首道:“是婢妾失言了。”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没过一会儿,福晋便借言说乏了,就让她们退下。 高向菀和金寻雁相继走出了海棠阁。 望着走远的高向菀,金寻雁刻意走慢了几步等着秦嬷嬷走前。 “对了嬷嬷,听说前些日子高格格教了你一个做黑米粥的法子,我见着近日胃口也不好,不知道可否请教一下嬷嬷怎么做这粥?”她回头很是客气地对秦嬷嬷说道。 一听见这个,秦嬷嬷脸色登时有几分不悦,“金格格若是想学怎么不亲自去问问她?” “唉,人家高格格如今正得爷恩宠,哪有这闲工夫搭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府邸老人啊。”金寻雁叹息道。 听见正的恩宠这话,秦嬷嬷顿时沉下脸:“不过就是仗着爷多看了几眼,竟然就敢跟福晋摆起普来了,没规矩的东西。” 在她看来,高向菀今日就是故意不来请安,给福晋摆姿态的。 “这……”金寻雁做出一副不好多做评价的样子。 “这话嬷嬷也就在我面前说说泄泄气就是了,这若是往外了说,难保消息不会传进宫中熹贵妃娘娘耳朵中,届时恐怕会给高格格招罪的。” 秦嬷嬷闻言蓦地抬头看了金寻雁两眼,随后便敷衍了几句,又告诉了她身边的宫女做粥的法子便转身回去了。? 第六十四章 一个侍妾去凑什么热闹? 三天后。 弘历来了梨花院,并带来了五百两的银票。 “这么多?”高向菀睁大双眼看着手里的几张银票。 “你做得好,朝廷额外嘉奖的。”弘历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朝廷还真是……啧,豪气。”高向菀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弘历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也不多说,只是抿唇轻笑。 “所以这件事情解决了?”高向菀一边收起银票一边坐在弘历对面。 “算是吧,陈老太傅为当日的失言致了歉,但同时请求皇阿玛拒绝了英方的合作条款。眼下双方在重新议定具体细。” 高向菀对这位陈老太傅的态度还真是有些意外。 显然他是放下了个人的面子去换取他所坚守的东西,坚持没让他认为有辱国体的东西侵蚀大清。 “也就是说事情回到了原点。双方重新商议?”她喃喃道。 “现在芥蒂解除了,不管最终商议的结果如何,两国也会是友好关系的。不说这个了。”弘历说道:“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何事?”高向菀问道。 “两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腊笙宴,今日在御前,皇阿玛特意邀请了伯爵夫妇二人参加。”弘历说着看向高向菀:“而伯爵夫人则邀你一同前去。皇阿玛同意了。” “什么,让我去?”高向菀滕地站起来,脸上划过惊愕和不情愿的神色。 这个腊笙宴,她前几天倒是听花月提过一嘴。 据说雍正帝每年的冬季里都会举办一次腊笙宴,宴请宗亲和百官,以此增进百官和宗室之间的感情。 同时也彰显他这位九五至尊接地气的一面。 能出席此宴会的那都是朝中有分量的大臣和皇室宗亲,级别不够的还参加不了。 陪伴一同出席的女眷也都是正妻或嫡出。 而她,一个侍妾去凑什么热闹? “爷,我去不是给您丢脸吗,要不您就跟皇上和伯爵夫人说说,就别让我去了吧。” 弘历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抚道:“放心,届时一切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况且皇阿玛都开了金口,岂是随便可以更改的?” 高向菀一听这话,顿时拉耸了一张脸。 “到时宴会上伯爵免不了要应酬皇阿玛或者其他大臣,而伯爵夫人在这里也不认识其他人,唯独与你相熟。你若不去,她岂不是找个人聊天都没有?”弘历耐心地劝哄。 “这……” 这种宴会上举目无朋,尴尬又无聊的感觉她在现代还是深有体会的。 她本来就与伯爵夫人就比较投缘,这会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雍正帝不开金口,她也无法拒绝了。 “好吧。”高向菀应道。 两天后。 高向菀跟在弘历与福晋的身后进入了那座金碧辉煌,琼楼玉宇的御龙山庄。 看着走在前面的俊男美女,高向菀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多余。 尤其是迎面走来的一些给弘历行礼的官员,每一个都用诧异的眼神看上她两眼,而她尽管心里憋闷,可表面还得表现得大方得体地以笑回应他们。 因为宴会有女眷出席,所以女眷这一块向来是由后宫中的娘娘坐镇的。 往年都是皇后亲临,今年却不知何故,皇后没现身,坐镇女眷首列的乃是熹贵妃。 所以弘历一来便带着高向菀和福晋前去给自己的额娘请安了。 凤霞殿中。 高向菀和福晋立在弘历身后一左一右地向主位上的人行礼。 “都起吧。”熹贵妃威仪有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三人这才直起身。 高向菀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对清朝后宫的事迹不太感兴趣,但赫赫有名的熹贵妃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 于是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稍稍抬眸往主位看去。 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绛紫色旗装,雍容华丽的女人。她此刻唇边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端严,让人不敢直视。 这份气度要是搁现代,指定就是女强人的派头了。 眼看着熹贵妃的目光从福晋那边扫了过来,高向菀急忙垂下了眼眸。 屋内静默了数秒之后,才听见熹贵妃的声音:“都坐吧。” 三人分别落座后,熹贵妃的目光又在福晋和高向菀身上来回扫了一下,笑道: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差不多时间进府的吧?” “是的。”福晋颔首应道。 “嗯。”熹贵妃含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她替弘历挑选的。 福晋无论是背景和品貌,熹贵妃自然都极为满意的,令她意外的是,高向菀竟然能凭着一个使女的身份就跻身在这腊笙宴中,而且还是皇上首肯的。 看来是有点能耐的人了,熹贵妃深深看了高向菀一眼之后,问道: “高氏,本宫听闻是那位伯爵夫人请求皇上让你赴宴的?” 高向菀刚想站起来回话,弘历就已抢先答道:“确实如此,伯爵夫人与菀儿颇为投缘,而且在京中也就认识她这么一个女眷,所以皇阿玛便恩准让她前来作陪了。” 熹贵妃眉色轻挑了一下,看了弘历一眼,才又转向高向菀: “嗯,既然是皇上恩典,那你就好好表现,切勿失了我大清的礼数便是。” “是,奴婢谨记娘娘教导。”高向菀站起来福身应道。 熹贵妃这才转向了福晋这边,一脸关怀地问道: “自从福晋上次旧病复发,本宫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今日看着神采不错,可是病好全乎了?” “多谢额娘记挂,儿媳身体已康复了。”福晋连忙应道。 “嗯,那就好……弘历啊平时忙,本宫是想见他都难。” 熹贵妃说着埋怨地看了弘历一眼,又笑着对福晋说:“你要是有空啊就多进宫陪额娘说说话。” “是,儿媳前些天本该就要进宫请安的……” 熹贵妃和福晋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嗑了起来,时不时地,熹贵妃还会牵扯一两句到弘历身上。 高向菀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人,顿时有种“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的尴尬感觉。 第六十五章 四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正当高向菀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时,弘历忽然对熹贵妃说道: “女眷这边都得指着额娘辛苦操持,不如就让福晋留在这儿从旁帮衬着您?伯爵他们也到了,儿臣就先带菀儿过去,免得怠慢了贵客。” 熹贵妃不动声色地在弘历和高向菀之间扫了一眼,才掀起一抹笑容,说道: “这有什么好操持的,都是吩咐下边的人去办罢了。不过,有福晋在这儿陪我聊天解解闷倒是甚好,你要是真有事忙便去吧。” “是,儿臣先告退。” 高向菀一听可以离开简直巴不得拔腿就逃了。连忙起身行礼,随后跟着弘历离开。 福晋的目光飘向了正往外走的两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黯淡被熹贵妃尽收眼底。 “吁。”直到出了殿门,高向菀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可是把你闷着了?”弘历笑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 高向菀可不敢在他面前说半点对熹贵妃不敬的话,于是便笑笑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去找伯爵夫人他们吧。” “不急。”弘历悠然自得地说道。 “不急?”高向菀回头看着他。 “伯爵他们从别庄那边过来,不会这么早到的。”弘历笃定地说道。 高向菀愣了一下,“可你刚刚不是说……” “你不是不想呆在里面吗?” “是啊。”高向菀脱口而出之后连忙收住了嘴巴,怔了三秒之后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故意找借口带我出来的?”他竟然牺牲了自己与母亲老婆的天伦之乐来迁就她。 高向菀不由一脸感激地看着他:“爷您真是……太仗义了。” 弘历脸色一沉,抬手就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会不会用词啊?重新说话。” 高向菀捂着额头,一脸陪笑道:“抱歉,是妾身用词不当,爷您这是……这是心地善良,不忍心看见妾身这种弱小人群在里面丢人现眼,所以可怜我的。您是慈悲,慈悲。” “什么丢人现脸?”弘历有些无奈,他何时说她丢人现脸了? 而且他对她的好,她就解读成了慈悲? “高向菀你……” “四哥。” 弘历正想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爽朗的声音。 高向菀循声转头,入眼的便是一个身穿鸦青色袍褂的俊俏少年。 那个少年一看见弘历就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脸,那人长相与弘历有几分相似,但与弘历身上的沉稳内敛不同,这人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连眼里眉梢都是跌宕起伏的欢脱。 那人几步蹦跳到他们面前。 “四哥我还以为你……哎,这位是?”少年的目光蓦地落在了高向菀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惊叹之色。 弘历瞧见他这肆无忌惮的目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是我府中的格格,高氏。” “额……啊?哦。原来是小嫂嫂啊。”少年怔愣了一下,随即又咧嘴一笑,朝高向菀拱了拱手。 小嫂嫂是什么鬼?听着就跟小三似的。 高向菀心里虽有些不满,但脸上还是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小嫂嫂长得可真好看,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弘昼,是四哥的五弟,我……” “行了行了,刚被皇阿玛罚了一个月的禁足,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弘历黑着脸训斥道,身子又往弘昼和高向菀之间挪了一下。 高向菀讶异地看了一下两人,弘历虽然语气眼里,却丝毫没有厌恶之色。 而这位五阿哥弘昼也只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完全没有被人骂的不快。 “哪壶不开提哪壶。”弘昼挠挠头,不满地瞪着弘历,嘀咕道:“你就不能在别人面前给我面子啊。” “你还知道要脸?”弘历白他一眼。 “既然五阿哥要与爷叙话,那妾身便先去前厅了。”高向菀识趣地对弘历说道。 弘历回身看着她,脸色温柔了下来,点点头道: “也好,后院那边景色甚佳,你可以去那边观赏游玩一下,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好。”高向菀说完朝两人福身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弘昼像看怪物一样直盯着弘历瞧,“四哥,原来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的吗?啧啧……真难得,哎,你今日怎么带着使女过来?你不是有福晋……” “你这呱燥又八卦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弘历一脸无语地瞪着弘昼。 弘昼立马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见弘历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急忙又喊道: “哎,四哥,你这是去哪里?” “去见皇阿玛,你也来。”弘历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弘昼屁颠着跟了上去。两人安静地走了没几步,他又开口了。 “四哥,我前阵子刚惹怒了皇阿玛,估计他这会儿还没消气呢,等会你就帮我打打掩护呗。” 弘历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四哥?”弘昼见弘历不理睬自己,上前一把就扯住他的衣袖哀求。 “哎呀,四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还能不能有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了?”弘历一手拍开他的爪子,转身恨铁不成钢地等他一眼,然后又回身继续往前走。 “知道了。还不赶紧跟上来。” “就知道四哥最好了。”弘昼咧嘴一笑,立马追了过去。 高向菀来到前厅找到花月,然后就去了后院。 这个御龙山庄可不是一般的大,光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样不少。 她也是头一回来这御龙山庄,为了等会能好好地带着伯爵夫人玩耍,她特意在这院子逛了一圈,想熟悉熟悉环境。 今日的风比往日冷冽了些许,尽管高向菀披着厚重的披风,脸颊依旧没能逃过冷风的吹残。才没走几个景点,她双颊和耳根都有些泛红了。 再回头一看,没有披风保护的花月更是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她顿时有些不忍,便说道: “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屋吧。” 反正这么冷的天,人家伯爵夫人还不一定乐意往外观景呢。 第六十六章 不然怎么可能下水救一个男人? 在下人的安排下,高向菀她们来到一个屋子休息。 此时屋内已起好碳火,高向菀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距离午宴还有两个时辰呢,格格您先到火盆跟前暖暖身子吧。”花月一边换了另外一个手炉给高向菀一边说道。 高向菀在火盆前坐着,抬头看了眼冻得脸颊通红的花月,说道:“你也过来。” “是。” 两人围在火盆前,冰冷的手脚刚回暖,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高向菀一抬头就看见弘历已经带着伯爵夫妇进门了。 “伯爵,夫人你们来啦。”高向菀起身迎了过去。 “高格格。”伯爵夫人也笑着走向高向菀。自从上次观星之后,高向菀与伯爵夫人之间就更亲密了些。 “菀儿,一会儿我还要与伯爵面见皇阿玛,伯爵夫人便交由你照顾着了。”弘历对高向菀说道。 “好。”高向菀点头应道。 “有劳了。”伯爵向高向菀绅士地鞠了鞠躬。 “伯爵客气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陪着夫人的。”高向菀颔首道。伯爵夫人是不认识这里其他人,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之后弘历便带着伯爵离开了。 “冷着了吧?来,我们到里间暖暖身子。”高向菀拉着伯爵夫人就往里走。 两人坐下,高向菀又让花月拿来手炉给伯爵夫人暖手。 “不是说今日是个热闹的宴会吗?为什么我一路进来在外面都没怎么看见人?”伯爵夫人好奇地问道。 高向菀噗嗤一笑:“现在这么冷,谁会在外面转悠?” 难道屋里的火盆它不香吗? “冷是冷了些,但是我看这外面的景色还是非常的美的,这可比我们住的别庄更壮观。” 看着伯爵夫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高向菀连忙说道: “这里确实景观很美,但是山庄的地势比较高,早间雾重,此时正是阳光普照雾化之时,外头的温度会更低……” “对啊,冰雪消融时,自然景物的更替最为美妙,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就出去领略一番?”伯爵夫人一脸兴奋地看着高向菀。 高向菀:“……” 她真是低估了伯爵夫人对事物观察探索的欲望,这大冷天不削反增了她往外走动的热情。 没办法,人家都开口了,她总不能因着怕冷就拒绝了。 于是两人便捧着手炉出门去了。 从烤着碳火的暖间忽然站到外面,冷冽的气息瞬间就灌了过来。 高向菀披着披风尚且觉得凉飕飕的,然而一旁的伯爵夫人就穿着个大撑裙外加一见厚的修身外套,一条围巾就全然不把冷当一回事似的,兴高采烈地拉着高向菀四下逛。 高向菀是真想问问,她衣服里头到底穿了什么样的保暖内衣啊,那么抗寒。 这时候在外头来往的宾客虽然不是不多,但依稀也能见着有那么几波人在走动或者攀谈着。 “咦,高格格你看,那边也有一个假山,可是比别庄那个还要高还要大呢。”伯爵夫人指着不远处屹立在湖边的假山说道。 高向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假山比别庄的那个壮阔很多,山底连接着一池不知深浅的湖水,山水之间犹是秀丽。 但望着眼前的假山,高向菀脑中浮现的却是别庄里的那个假山。 别庄的假山…… 慢慢地……她的目光就有些放空了,嘴角不自觉地便扬起了一抹笑意。 忽然—— “扑通”一声巨响从湖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宫女的尖叫声。 “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高向菀的目光瞬间清明过来。 只见湖边站着一个惊慌乱喊的宫女,而湖中离远可见有一个人正扑腾着双手在水中死命挣扎着,一看就是一个不谙水性之人。 高向菀心中一惊,与伯爵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立马就往湖边跑了过去。 那宫女整个人惊得脸无血色,一看见高向菀她们过来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奔前几步哭喊道: “救命,救命啊。” 高向菀站在湖边往下一看,只见水中的人手脚已经渐渐往下沉,水面只浮着一抹青色的衣角,隐约可辩是男装。 “花月,你赶紧去找人过来帮忙。” 高向菀头也不回地急声吩咐花月,然后把手中的手炉一把塞到伯爵夫人手上,又利索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踢掉脚下的花盆底。 在伯爵夫人和花月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转身一个纵身便跃进湖里。 “嘿,高格格……” “格格——” 伯爵夫人和花月同时惊呼出声,想要上前阻拦时已经晚了。 只听见“噗通”一声响,高向菀已经潜进了湖中,正快速地往前面将近淹没的那人游了过去。 “格格……”花月几乎要哭出声了,怔愣两秒之后想都不想就想往湖里跳。 “哎。”伯爵夫人一把捉住了她,“你还是先去叫人来,我看高格格水性挺好,不会有事的。” “啊,懂水性?”花月怔了一下,猛然想起来,她可不是自己原来那怕水的小姐啊。 再回头看看水里高向菀那动作娴熟优美的泳姿,花月这才放下了心,然后急忙跑去搬救兵了。 其实刚刚那个宫女叫喊的时候已经惊动了远处的一些人,那些人听见动静就都往这边围过来了。 当高向菀拎着一个青衣小少年上岸的时候,湖边已经聚集了一些宾客,有男有女。 “这,这是哪家的福晋,怎么下水救人了?” “对啊,而且还是救的男子。” “兴许人家就是那位公子的福晋呢。” “对啊,不然怎么可能下水救一个男人?”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并没有人上前,还是伯爵夫人看着高向菀体力不济上前搭了把手才将那名瘦不拉几的青衣少年拉到平坦的地方。 这时人群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几个侍卫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花月就跟在他们身后。 她一看见高向菀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滴水的狼狈样赶紧奔了过来拿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水珠。 “格格,您没事吧?” “我没事。”高向菀喘顺了一口气,冷风一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侍卫听见她说没事,便都围向了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少年。 “醒醒。”那名领头的侍卫附身轻轻摇了摇那个少年,见他毫无动静,便又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顿时脸色一变道: “他,他死了。” 第六十七章 所有的男子都给我转过去 ——他死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惊噪。 一些稍微胆小一点的女眷甚至惊呼着后退或者捂着眼睛不敢看了。 高向菀闻言也是一惊,天寒地冻的她好不容易将人救上来就这样……死了? 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狈,倏然起身过去拨开了那名侍卫,然后伸手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又快速地探了一下他的脉搏。 见他脉搏虽然弱却还跳动,她才松了口气,也就是这时她才得以看清少年的模样,虽然是在昏迷中,样貌还是挺俊的。 不过看起来也就十四岁上下的年纪,比那位五阿哥还要鲜嫩一些。 “还有救。”她一边说一边将将人摆正躺平。 “您这是做什么?既然有救我们不是应该立刻将人送医馆处吗?” 侍卫看着高向菀虽然此时浑身湿透,有些狼狈,但衣衫看着高贵,模样也俏丽得很,况且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所以尽管他不理解高向菀的行为,但语气还是比较客气。 “来不及了,现在就得进行急救。”高向菀头也不抬,一边说,一边伸手摁住少年的前额,并提起他的下颌,打开他的气道。 四周的人都好奇地看着高向菀,想知道她是如何救人。就连一旁的伯爵夫人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您是大夫?”侍卫惊讶问道。 高向菀没有再理会他,侧跪在少年一侧,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鼻子,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低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唇紧贴在了少年的唇上。 “哎呀呀,这这……光天化日的,她,她竟然……” “天啊,这她这是救人?” “这,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当众就做这种……” 顿时—— 周围惊噪声四起。 “格格……”花月声音都惊颤了起来。她是疯了了吗?当众亲别的男子,若是让主子爷知道了…… “哎,你们在看什么呢?”这时,弘昼啃着一个苹果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就近问着一个中年官员。 “五阿哥,这,这那个女子从湖里救起一个男人,然后她,她竟然……”那个官员面相老实,有些说不出口,直指着高向菀那边。 弘昼顺着他目光看去,当看着眼前那个对着身下的男子不停亲下去的高向菀的时候,他登时双目圆瞪,正叼在嘴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这不是四哥的那个使女吗? 这这…… 完了,四哥这回脸可算是碎一地了。 “不行,我得告诉四哥……”弘昼一边惊慌嘀喃着一边转身快步跑开了。 “哎,五阿哥?”那名官员也没听清弘昼在嘀喃什么,见他脚底抹油一般掉头就跑,他一声没喊完,人就跑没影了。 那官员只好又将目光放回到高向菀这边来了。 侍卫看着地上的少年人都快死了,而高向菀却还在对他做这等越乎礼节的举动,顿时站不住了,他滕然而起了,有些着急道: “您,您这是在做什么?您不能这样侮辱人啊……” “她是在救人。”伯爵夫人看着那名侍卫,坚定地说道:“我可以给她做担保,不然那个人可能就醒不来了。” 侍卫看了一下伯爵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高向菀他姑且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可伯爵夫人这一看就能识别出是西洋使臣,是贵客。 此刻她都开口了,那侍卫当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围观的人,无外乎都是宗亲和官员及其女眷,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躺着的和高向菀是何人,又听说这人快死了,更是没有一个人敢管这闲事。 即便当中有一些人认为高向菀的行为太过于有伤风俗,但这可是皇上的御宴上,又不是自己的事,谁会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高向菀也没心思关注他们的想法,一心扑在救人之上。 给少年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之后,她又在少年的胸骨中下段处给他做了数次按压。 来回做了几组之后—— “咳咳……” 终于,少年忽然呛了几下,吐出了几口湖水之后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意识还是有些模糊,但目光还是顺着高向菀放在他胸前的手慢慢望向了高向菀的脸。 “哟,醒了,还真是醒了。” “这也太神奇了……” 四周人人惊叹不已,就连刚刚一直心头鄙夷着高向菀的行为的那个侍卫都惊呆了。 还在喘着大气的高向菀松了口气,疲惫地将手从少年身上挪开,一下子跌坐在旁边。 “格格,您没事吧?”花月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这时周围一片议论纷纷,有说高向菀行为大胆出格的,也有赞叹她施救神奇的。 但不可否认地,人人的目光都聚集了在高向菀的身上。 “所有的男子都给我转过去。” 忽然一声低怒的呵斥声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心头一惊,循声看去就看见一脸阴沉的弘历走了过来。 “四阿哥?”众人惊愣。 “我说,都给我转过身去。”弘历威慑的目光冷冽地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加重语气下令。 在场的无论是朝臣还是宗亲都鲜少见着弘历这般暴戾的样子,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一个个吓得赶紧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背对着高向菀这边。 弘历这才抬目看向了高向菀,然后冷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过来。 高向菀缓缓站了起来,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迈向自己。 “爷,我……” 弘历走近她身边一手解开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身上。 高向菀一愣,所以他让人转开脸,是因为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想到这个,她顿时心头一暖。 但那股暖意都还未来得及流淌到冰冷的四肢,便又被弘历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当场浇灭了。 “马上送四格格回去更衣换洗。” 弘历看了一眼被那个吓坏了的宫女披上风衣的少年,下令道。 四格格? 高向菀惊愕地转头看着那个模样俊俏的少年。 能在格格前面加序号的,很明显就不是像她自己的这种——使女的称谓。 而是—— 大清朝皇室中公主的称谓。 第六十八章 她竟当众毁坏了人家的名节 虽然把人救上来的时候高向菀就知道对方是一个姑娘了,但她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大清朝的四格格。 “四哥哥……”那位四格格气若游丝地对着弘历唤了一声。 “惠安?怎么是你?你……你在搞什么,怎么穿一身男装,你没事吧?”刚跑过来的弘昼这会儿才认出原来那位被高向菀非礼的男人是惠安格格。 “五哥哥……我没事。”惠安公主被宫女扶着站稳了些,但脸色还是青白一片。 “你……她,这……”弘昼的目光在高向菀和惠安格格之间来回转,惊吓程度并不比高向菀亲的是男人少半分。 “还啰嗦什么,赶紧把人带回去。”弘历低声对弘昼说道。 “哦,对,先回去。”说着他立马上前将惠安格格扶走。 高向菀默默地看着被护送走的惠安格格,不由自嘲一笑。 所以,弘历在乎的是那位四格格的名节,而非她的。 下一秒,不等她有过多的想法,弘历已经抓着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往内院走去。 “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拉着我。”弘历脚长步子大,高向菀被他拽着都快要跑起来了才跟得上他的步伐。 冷风从披风的空隙处灌入,她顿时浑身僵冷,上下牙直打架。 弘历回头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脸色发青,唇角发紫的时候,他强忍住怒火,一言不发地只拉着人往前去。 一回到暖屋中,他立马将人带到了里间。 “热水和衣服已经给你备好了,赶紧去换洗。” 高向菀看着绷着一张脸,语气不甚高兴的弘历,有些发懵。 她救的可是大清的格格,他的妹妹,他怎么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忽然想起皇室兄弟姐妹之间本来就存在很多复杂的,甚至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高向菀心头暗暗惊了一下。 这位惠安格格该不会是……他的对头吧? 不对啊,那丫头才多大啊,又是女子,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 “怎么?是嫌还未冻够还是在等爷亲自给你沐浴更衣?” 弘历看着她浑身冻得直打颤竟然还在这发呆,心中恼火就更旺了。 “不,不敢劳驾。”高向菀说完不敢再看他,连忙转身往屏风里头走去。 她前脚赶进去,花月后脚就跟着进来伺候了。 高向菀整个人浸泡在热腾腾的浴桶中才终于感觉僵硬的四肢恢复了灵活。 “格格,没想到那位……竟然是惠安格格。”花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还好人给救活了,不然您可有大麻烦了。” 她一边往高向菀浴桶加花瓣一边说道。 高向菀微微皱眉看着她,“即便救不活我能有什么麻烦?”人又不是她推下水的。 况且她又不是神仙,还能保证人一定能救活了不成? “格格您是不知道,这位惠安格格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可得皇上宠爱了。这要是人没救活,那涉及此事的人还不知道要遭怎样的罪责呢。” “可笑,哦,难不成那个惠安格格自己摔湖里溺死了,不怨她自己不当心还得怪罪别人没能及时营救了?” “格格,慎言。” 花月听了她这话,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往屏风外看了一眼,“这种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还好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弘历去外堂等候了。 高向菀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下,仰着头找了个舒适地位置闭目躺着,感受着热气蔓延全身的舒服感。 一旁的花月可没有她这个心情,这会儿还是苦着脸。想起湖边的那一幕,她忍不住唠叨: “格格您这救人就救人怎么还亲上人家惠安格格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人家惠安格格可是金枝玉叶,而且还是闺阁女子,她竟当众毁坏了人家的名节。 这也还好是把人救醒了,不然,被传到皇上耳朵里,凌辱皇室格格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就算是主子爷恐怕也未必能保住她了。 高向菀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着花月,认真道: “那叫人工呼吸,是对溺水者进行急救的一种办法,什么亲不亲的,你们这些人就是粗俗,成天脑子里就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花月:“……”这怎么还成他们不正经? 沐浴梳洗一番之后,高向菀走出了正堂。 弘历此刻正在堂中坐着,一看见她出来便抬了头。 只见高向菀换了一身葱倩色旗装,沐浴过后的脸色还带着一丝红晕,倒是没有了刚才从湖边回来时的灰败神色。 “你们先出去。”弘历淡声对小德子吩咐道。 “是。”小德子与花月同时应声,再双双退出了门并关上。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 弘历看了一眼站在那边不动的高向菀,微微蹙眉:“过来。” 他浑身的不悦高向菀离远就能感受到了,哪里还敢靠近。她甚至还暗暗后退了一小步。 “您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妾身也能听见的。” “站得离火盆那么远是嫌不够冷是吗?”弘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容置喙地重复了一句:“过来。” 高向菀这才注意到弘历跟前的火盆,确实他身边是暖和一些的。 迟疑了一下,她便抬步走了过去,站定在弘历面前。 “你倒是勇敢啊,大冷天的就敢冲湖里救人。”弘历情绪不明地说道。 高向菀自然听得出这话里头并没有多少夸赞之意。 “我只是碰巧遇见,没多想就去救了……阿嚏。”她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弘历脸色微沉,训道:“自己都还没照顾好,还去管别人?” 当弘昼急匆匆跑来给他说高向菀在湖中救起一个人时,弘历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可当弘昼说她救起的是个男人,而且她此时正在湖边对着那个男人一通亲吻非礼的时候,弘历就坐不住了。 毕竟他对这个女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并不敢做保守预判。 当场他就赶往湖边去了,当然,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小德子给她准备热水和换洗衣裳。 当他跑到湖边看见浑身湿透,满脸青紫在瑟瑟发抖的高向菀的时候,顿时气得头顶都冒烟了。 天寒地冻的,她还真的下水了。 还真的救起了一个男人?所以刚刚她是真的当众亲了那个男人…… 当弘历怒不可赦的目光扫向那个被高向菀救起并亲吻过的男人时,胸腔的怒火还未爆发,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清了那名落水的男人不是别人,准确来说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而是惠安格格。 第六十九章 可他……竟然向自己道歉? 听着弘历的责备,高向菀也有些恼火了。 “我怎么没照顾好自己了?我这是没把人救上来还是把自己淹死了?”救了人还要被训斥,这是何道理? “所以你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吗?”弘历心头的怒火直往上窜: “偌大的一个御龙山庄是没有人了吗?需要你去逞这英雄?救上岸了竟然还敢在人前……在人前做这些奇怪的举动。你,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方才她换洗的时候,弘历盘问了那个侍卫首领,得知她竟然真的当众去亲了惠安,他顿时都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受了。 得亏惠安最终平安无事,不然她还不知道会因此受到怎样的惩罚了。 “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只是在对她进行急救而已,当时她的气息已经很弱了,若是不给她渡气,她命都没了。” 高向菀心中憋屈,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生气,眼眶瞬间红了。 “若非不能见死不救,谁愿意大冷天的往那寒潭里钻?” 弘历脸色微顿,看着她的目光霎时软了下来。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岸边围着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施以援手了。” 高向菀唇边溢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救了人还要被训斥,谁愿意招惹这麻烦?确实……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我……”弘历看着她眼里的失望,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并非是怪她救人,相反他很感激她救了惠安。 但是—— 她救人之前起码要想想后果吧。 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稍微有一丁点的错处那可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只是气她不顾自身而莽撞行事,没忍住才对她语气重了些的。 看着她此刻委屈的模样,他的心都揪紧了。 “好了,我……何时说你是傻子?”弘历语气缓和了下来。 高向菀撇开了脸,抿唇不语。 弘历看着她这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局促。 静默了许久,弘历才缓缓开口:“我……” “阿嚏。” 弘历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软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高向菀一个喷嚏打断了。 他抬头看着她时不时的打喷嚏,心中一紧,起身就上前去摸她的额头。 “怎么老是打喷嚏,是不是被冻着了?” “我没事。”高向菀稍稍避开他的手,一脸冷然道:“有事那也是妾身自找的,我活该。” 听着她负气的话,弘历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晾在了半空,他低头默默地看着她片刻,暗暗叹口气: “方才是我话说重了,是我的不对,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高向菀怔愣了一下,她还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啊,即便有错,又何须向人服软? 再说,自己只是他的侍妾,即便是无错处被他打骂那也是不违常理的。可他……竟然向自己道歉? 弘历被她错愕又水灵灵的杏眸勾得移不开眼睛,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细嫩白皙的脸颊,拇指指腹不经意地划过她软绵的红唇时,心神顿时为之一荡。 他忍不住俯首缓缓往那抹诱人的红唇凑了过去—— “阿嚏。” 高向菀忽然很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猝不及防地,弘历满腔柔情顿时被浇灭,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向菀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免得等会自己又打喷嚏得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了。 弘历并没有生气,反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道: “可能是得风寒了,你在屋内等着,我去给你找随行的太医过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高向菀一手扯住了他,心有余悸道: “这事情,我不想再闹大了,若是惊动了皇上,到时又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弘历轻笑道,想了想,他又道: “那我带你回府,到了府上再让陈太医给你瞧瞧。” “好。”高向菀笑着点头,随后又敛下了神色:“还是算了吧,我走了伯爵夫人自己在这儿得多无聊啊。” 虽然她不想呆在这里,但就这样丢下伯爵夫人还是有些不厚道。 “无妨,我让其他人代为照顾着。况且一会儿伯爵应该就与皇阿玛,大臣们谈完事了,届时伯爵会陪着她的。” 闻言,高向菀犹豫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先去皇阿玛那边说一声,回来就带你走。”弘历摸摸她的头说道。 “好。” 弘历出去之后不一会儿,伯爵夫人竟然登门了。 “高格格,你没事吧?”伯爵夫人一进屋就关切道。 “夫人,我没事。”高向菀立马起身迎了上去,随后一脸歉意道:“抱歉,我待会儿要先回府里,可能……无法陪您了。” “我知道,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碰见四爷,他跟我说了。”伯爵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你刚刚落了水,那么冷的天是该早些回去休息的。” 听她这么说,高向菀总算安心了些。 伯爵夫人一脸折服地看着她: “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真是太勇敢了。那么冷的天你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跳下去救人,真是……太棒了。” 要知道大冷天里,人本身的身体反应能力就会比平时慢一些,湖水冰冷就更是对游泳者造成一定的滋扰,即便擅于游泳也难免有些施展不开来。 所以敢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高向菀刚刚才被训斥了一顿,这会儿面对伯爵夫人的赞扬也提不起什么太大的高兴了,她只是微微一笑: “既然碰上了,总不好见死不救的。” 高向菀请伯爵夫人落座,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大门“砰”地一声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高向菀和伯爵夫人双双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穿粉色旗装,满脸怨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惠安格格? 第七十章 她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她怎么来了? 高向菀疑惑地看着惠安格格蹬蹬蹬地朝自己奔过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站定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抬手就往她脸颊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响,震得高向菀脑袋一片空白。 “嘿,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比她先反应过来的是伯爵夫人,她在惠安格格要再度举起手掌的时候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推开了。 紧跟其后进来的花月看着这场面顿时脸色都变了,连忙跑过去伸手护在高向菀面前。 这时候,高向菀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而且打她的还是不久前被她救了命的人。 而且对方还是个小屁孩。 “你发什么疯啊?”高向菀气得滕然而起,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花月,怒瞪着惠安格格。 “你,你是不是在湖边亲了我?”惠安格格满眼气红,气急败坏地指着高向菀质问。 高向菀还未开口,花月就护犊子地又伸手拦在了高向菀面前,对惠安格格解释道: “四格格息怒,我家格格并非有意冒犯您的,她,她当时是在给您急救啊。” “呸,急救?急救还能亲上人家的嘴?她这分明就是……就是……。”惠安格格找不到形容词,只能一脸气愤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高向菀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这时她忽然觉得弘历说得是没错的,她确实不该多管闲事。 “本格格乃金枝玉叶,旁人粘一下我的衣裳那都是无礼,你区区一个下贱的侍妾,竟然敢如此冒犯我,你……看我不把你给剁了……” 惠安越说越激动,又往高向菀扑过来。 花月和伯爵夫人立马双双拦在了高向菀面前。 刚刚才无辜被训了一顿,眼下又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巴掌,这会儿脸上还一阵火辣辣的,高向菀顿压抑内心的无名火登时就被引爆了。 “别拦着她,让她过来。“她撸了撸衣袖,上前就去拉花月和伯爵夫人。 花月和伯爵夫人一看这架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两人交换一个眼色,默契地一人拦着一个。 一时间,四个人都毫无形象地推拉在了一块儿。 弘昼一进屋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拔剑弓弩的画面。 “我的妈呀,你们这是干嘛。”他吓得赶紧跑上去劝架。 “……惠安你冷静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松手,哎,那个……小嫂嫂,咱有话好说啊……哎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打我……” 弘昼正一边去拉惠安格格,一边劝和,冷不丁地就吃了惠安格格随手挥动着的一拳。 “好了,都给我住手。”他忽然大喊了一嗓。 顿时,现场四人同时顿住了动作,扭头看着他。 “嘶……”弘昼伸手摸了摸被惠安拳头挥中的眼角处,“你这丫头,下手还真重。” “五哥哥,你竟然帮她?”惠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脸上的委屈神情,仿佛被打的是她一样。 “不是你说她在湖边当众亲我的吗?”惠安哭喊道。 “……”弘昼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高向菀,又很是歉意地冲她笑了笑,这才转向惠安格格。 “是你非得问我详情,而且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就往这儿冲来,这算什么事?” “我可是尊贵的大清朝格格,这个贱人竟然敢这样当众折辱我,我不找她算账你让我这脸日后往哪搁?”惠安气愤道。 “这……”弘昼一时语噻,确实,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当众非礼了,这即便是放在普通人家,那也是大事,更何况她是皇室格格? “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惠安格格回头恶狠狠地指着高向菀。 “你等着,我这就去请熹娘娘为我主持公道。”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哎,惠安?”弘昼生怕她又惹出什么事情,回头看了高向菀一眼,叹口气便匆匆追了出去。 人一早,花月立马心疼地看着高向菀被打得通红的右脸颊。 “格格,疼吗?” “疼死了,这个死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力气那么大。”高向菀一边摸着脸颊一边吐槽。 花月:“……” “要不要拿热毛巾敷一下?”伯爵夫人关切问道。 “没事,不用了。”高向菀朝她松松肩,自嘲一笑道:“让您见笑了。” “不会,但是她太过分了,你救了她,她不感激就算了忽然还打人。太不讲道理了。”伯爵夫人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高向菀也是苦笑。这怪谁?怪她自己呗,多管闲事惹的麻烦。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理亏,也不是怕事,但毕竟她只是一个侍妾,本来就没资格来这种场合,眼下还被闹到熹贵妃面前,这下只怕弘历也会被她牵连了。 果然,不过半晌,熹贵妃那边便有人来通传让她去凤霞殿。 花月心中着急,连忙道:“格格,奴婢这就去找四爷。” “不必了,此事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不必把他扯进来。”高向菀淡淡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伯爵夫人说道。 “不用了,夫人,我没事的。” “不,我必须去,我不能看着你白白受委屈。” 在伯爵夫人的再三坚持之下,高向菀与她一同去了凤霞殿。 凤霞殿内,熹贵妃依旧端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福晋富察氏。 底下站着的是哭得双眼通红的惠安格格,还有站立一旁不说话的弘昼。 熹贵妃看着与高向菀一同前的伯爵夫人,先是微怔了一下,随后便微笑起身,礼数周到地与她客套了几句。 毕竟西洋使臣是贵宾,她也不好失了礼仪,便很委婉地说道: “夫人前来,本宫本该好生招待的,不巧,眼下正有个家务事需要处理,恐怕得要稍后才能与夫人叙话了。”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贴身嬷嬷:“成夏,请伯爵夫人到偏厅品茶,替本宫好好招待夫人。” “不用了。熹贵妃,我来就是为了你的家务事的。”伯爵夫人直截了当地拒绝。 “……”高向菀心中暗暗流汗,伯爵夫人估计压根就不知道中国话里的“家务事”是啥意思吧。 第七十一章 你,你竟敢骂我丑…… 果不其然,听了伯爵夫人的话,熹贵妃的目光微微变了一下,但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夫人见笑,这事儿就是晚辈之间的小打小闹,岂能劳夫人费心呢。” 毕竟是皇家之事,而且还关乎女儿家的声誉,熹贵妃自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尤其是外到了大西洋彼岸的外人。 “熹贵妃,此事发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所以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留在这里。” 伯爵夫人坚持地说道。她向来不懂这些人情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对错黑白,也不想高向菀被平白欺负。 “原来如此,难得夫人如此热心。”熹贵妃微微一笑,道:“来人,给夫人看座。” 话都到这份上了熹贵妃自然不好再撵人。只能客客气气地给她赐座了。 惠安格格一听就不乐意了。 “熹娘娘,她们就是一伙的,刚刚她还帮着那个贱人……” “惠安。”熹贵妃一眼看过去:“不得无礼。” 见熹贵妃面色严肃,惠安这才撇着嘴很是不甘心地安分了下来。 成夏让人给伯爵夫人安排了椅子,但却被她拒绝了,她就这样站在高向菀身边。 熹贵妃看在眼里,却也不再多言,目光放在了高向菀身上:“高氏,惠安说你在湖边当众冒犯她,可有这事?” 高向菀规矩地朝熹贵妃福身:“回娘娘,奴婢没有冒犯惠安格格。” 她从容淡定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在熹娘娘面前也敢撒谎?五哥哥可都是当场看见了的,你还想抵赖?” 无辜躺枪的弘昼被惠安格格的手指一指,顿时一脸尴尬。 多嘴跟她说这事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他对高向菀已是有愧,此刻更是恨不得挖洞遁地离开了,哪里还敢多言。 “熹娘娘,当时湖边还围着很多人呢,大家都可以作证的,您可以找他们来对质的。” 高向菀一听,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嫌她自己脸丢的不够大?还请人来看她继续出洋相吗? 就连弘昼都忍不住叹息着扶了扶额。 然而惠安却浑然不觉,继续嚷嚷:“而且我当时还穿着男装,她对着一个男人就敢当众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可见是一个多浪荡的人。” “惠安。”熹贵妃眉宇多了几分厉色。这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那丢的可是她儿子的颜面了。 “本宫自有裁决,你安心旁听便是。” 惠安撇了撇嘴,这才闭了嘴。 熹贵妃厉目看向高向菀,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冒犯惠安格格?” “没有。”高向菀坦荡地回道,随后解释:“冒犯是指不怀好意地对别人进行有害的,侮辱性的行为。” 看了惠安一眼,她才又道: “我将人救上岸时便知晓对方是姑娘,当时惠安格格已深度昏迷,命悬一线,我在湖边对她做的行为是在给她进行人工呼吸,嘴对嘴渡气只是急救方式的一种,而非亲吻。” 她转向熹贵妃颔首道:“娘娘明鉴,我这样做是为了救人,而非侮辱,并无冒犯之意。” 高向菀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让人无法辩驳。 就连一旁默默不语的福晋都神色惊异地审视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嗯。”熹贵妃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有了几分松动。 一看熹贵妃这神色,可把惠安急坏了,她气急败坏地质问高向菀:“你又不是大夫,你说的这话谁信?” “我信。”伯爵夫人忽然开口说道,“当时高格格确实是为了救你,不然,你一个被湖水泡得灰头土脸快要死的人,谁会有心思想要亲吻你?” 垂首的高向菀忍不住憋笑。这种大实话也就伯爵夫人敢说出来了。 “你,你竟敢骂我丑……” 惠安气得当场就要冲向伯爵夫人,弘昼见状立马上前拽住她,低声道:“行了,你就别自取其辱了,熹娘娘自会为你做主。” 一听“自取其辱”这话,惠安更炸毛了,正要破口大骂却被弘昼一把捂住了嘴巴。 弘昼捂着她的嘴一边往旁边拽去,一边朝其他人笑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待堂上恢复安静,熹贵妃看着高向菀问道:“人工呼吸?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说起这个,高向菀就有些为难了,这个她也是上大学的时候学的,至于该怎么跟一个古人解释这个,她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况且你就算解释了人家也不一定信。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才妥当的时候,伯爵夫人开口了。 “人工呼吸由来已久,它是复苏急救的一种很有效的方法,在我们西方,此法可不止用于溺水昏迷,只要是有造成窒息或者呼吸麻痹的都可以运用这种方法对受害人进行急救。” 高向菀听完简直想要当场给伯爵夫人一个大大的赞了。 这番话出自伯爵夫人之口可比她来解释有说服力得多。 果然,熹贵妃听完伯爵夫人的话也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并未质疑。 “即便如此,也该送医馆处才是,惠安乃大清格格,身份贵重,如此行为难免有损她颜面和清誉。”熹贵妃道。 高向菀觉得可笑,若是她不这么做的话,惠安恐怕早就归西了,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跟她讨论颜面的问题? 心中虽然腹诽,但她面上还是一脸的平静。 “当时惠安格格生命体征微弱,生死只在瞬息,根本来不及等待太医。人命关天,是以,奴婢才迫不得已对她进行急救的。” 伯爵夫人附和道:“确实如此,若是熹贵妃不信,可以问问当时的侍卫,他当时有为惠安格格探过鼻息,知道她当时已经没有呼吸的。” 其实惠安的性子熹贵妃也是知晓的,今日若非听着她哭诉说高向菀当众对她非礼不敬,她也不会如此过问。 如今这一问,熹贵妃心中基本已有定数。 这事很明显就是惠安在胡搅蛮缠了。 “那倒不必,有伯爵夫人的佐证,本宫岂会不信。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自家人,误会解除就好。”熹贵妃微笑着说道。 第七十二章 我可是四爷的人 熹贵妃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地其实是为了无事生端的惠安,可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熹娘娘,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惠安上前不依不饶地看着熹贵妃。 熹贵妃嗔了她一眼:“这事若非你胡闹,穿着个男装去爬假山落了水又怎么会闹出这事?” “我……” “好了,不许再胡闹,人家那是为了救你,你非但不能有怨言,更应与高氏道声谢才是。”熹贵妃说道。 惠安一听还要她道谢更是一万个不乐意了,当场就哼唧一声,非但不道谢还狠狠瞪了高向菀一眼。 “惠安。”熹贵妃语气变厉。 “我就不。”惠安向来得雍正帝娇宠,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这会儿心中有怨气更是连熹贵妃的面子都不买了,赌气地把头一偏,一言不发。 眼看熹贵妃脸色微变,高向菀连忙识趣地上前说道: “多谢娘娘体谅,救人乃奴婢本分,格格矜贵,言谢怕是折煞奴婢了。” 熹贵妃诧异地看着她一会儿,最后略微赞赏地点了点头,“难得你如此识大体,本宫甚是欣慰。” “如此天气还奋不顾身地落水救人,你的这份勇敢善良实在难能可贵。确实该褒奖,你过来。”熹贵妃站了起来,朝高向菀招了招手。 “是。”高向菀只能依言上前,在熹贵妃面前垂首站着。 只见熹贵妃从自个儿的右手腕中取出一个通透光润,透着绿光的翡翠镯子。 “今日在外没有别的准备,这个玉兰翡翠镯跟随护佑本宫多年,今日本宫便赏赐给你,希望也能带给你好运。” 现场众人皆是面上一滞,护佑贵妃多年的贵重首饰,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恩赐啊。 福晋虽然神色不变,但捏着手帕的手却微微颤动了一下,而惠安更是咬牙切齿地瞪着高向菀。 高向菀急忙退了半步深蹲行礼:“奴婢惶恐,奴婢身份低微不配受娘娘如此厚重的恩赐。” 熹贵妃微微一笑,上前抬起她的右手,亲自为她戴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惠安有功,自然受得起。” “谢娘娘恩典。”高向菀不再推迟,福身谢了个礼。 “天气严寒,你和惠安都落了水,就都先回去休息吧。放心,本宫保证,今日之事不会有一个字传出这御龙山庄。” “多谢娘娘。”高向菀应道。 她正要与伯爵夫人一同离开,熹贵妃就叫住了伯爵夫人。 “夫人来了这么久,本宫茶都还未奉,实在是失礼,眼下事情也解决了,不知道可都内室一叙?” 伯爵夫人想了想,又看了看高向菀。 “娘娘盛邀,夫人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自己回去便可。”高向菀笑说道。 “好。” 于是,伯爵夫人独自留下了,福晋作陪着。而高向菀和弘昼,惠安则一同退了出来。 三人刚离开凤霞殿的地盘,惠安就转身愤怨地瞪着高向菀:“看在熹娘娘的面子上,本格格今日就不跟你计较,日后别再让本格格瞧见你,不然……哼。” 她说着一挥衣袖转身就要走。 “等等。”高向菀淡淡开口。 惠安脚步一顿,立马转过了头,就连旁边的弘昼都一脸惊讶地停下脚步看着高向菀。 “你还想干嘛?”惠安几步冲到高向菀面前吼道。 以为她又要动手,弘昼吓得赶紧跟上前。 惠安双手环胸,一脸嘲讽地看着高向菀:“在熹娘娘面前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还不知足,怎么,这是还想向本格格讨要谢礼?” 高向菀嗤笑一声:“你不懂得感恩,我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也不与你计较,反正……我平时看见一些阿猫阿狗受伤遇难也会忍不住要相救的,也从不求回报。但你无端打我一巴掌这事……” 高向菀脸色一冷,一字一顿道:“必须向我道歉。” “你,你说什么?”惠安顿时气得跳脚,手指发颤地指着高向菀: “你……你把我比作阿猫阿狗就算了,竟然还敢要我道歉?你这个贱人,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尊贵的大清四格格……” “所以你就该拿出一个大清格格该有的气度,不是吗。”高向菀冷睨着她。 “你……” “哎,惠安。”看着想要动手的惠安,弘昼立马一手拦住,“她说得对,咱们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况且打人不对,你确实该道歉的。” “五哥哥……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惠安瞪大眼睛看着弘昼。 “她是四哥的人,不算外人啊。”弘昼无辜道,况且他只是站在道理这一边而已。 “你……”惠安被他气得满眼通红,愤而推开他,嚷道:“她在湖边还摸了……摸了我的胸,如此无礼,我打你一巴掌算轻的了。” “摸你?”高向菀嗤笑出声,朝她干巴巴的身段上下瞥了一眼:“毛都没长齐,我摸什么?瘦不拉几的,我还嫌搁我手呢。” “你,你这个贱人竟敢侮辱本格格。”惠安气得尖叫着抬掌就要抽向高向菀。 被推得远离了几步的弘昼来不及阻挡,正当他以为高向菀得再挨一巴掌的时候,惠安扬起的手腕却被早有防备的高向菀抬手捉住。 高向菀擒着她的手腕往面前一拉,冷冷盯着她:“别忘了,我可是四爷的人,你这一口一个贱人的,你以为你在羞辱的是谁?” 闻言,惠安当场愣住,眼中闪过惊色。 “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大清的格格,大清格格更该一言一行皆是皇室典范,而你,满嘴粗鄙,行为不端,你又以为你丢的是谁是脸?” 高向菀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惠安被甩得一个踉跄,有些发愣地看着高向菀,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就连一旁的弘昼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向菀。 “道歉。”高向菀冷然而坚决地逼视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 “你,你别欺人太甚。” 惠安是被周围的人宠着长大的,底下的人更是没一个敢辩驳她半句,可眼下却连翻被高向菀怼,她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一跺脚,她带着哭腔道:“你不过是一个侍妾,竟然出口污蔑我,你等着,我这就再去让熹娘娘主持公道。” 第七十三章 她竟敢动你 惠安说完掉头就往凤霞殿冲。 “惠安,你别闹了。”弘昼追过去。 “让她去吧……嘶,哎呦。”高向菀捂着自己的右脸颊,动作极其夸张地喊了一声疼。 闻声,惠安和弘昼同时顿脚,双双回头看着她。 高向菀揉了揉脸颊,一脸无所谓道:“反正我脸上的巴掌印也还未全然消肿,让娘娘评评理也好。我也想请教一下娘娘,是不是大清格格就可以无辜打人。” 惠安刚刚才在熹贵妃那里理了亏,眼下折返回去,纵然高向菀再有错处,看在熹贵妃眼里,恐怕那也只是惠安在胡搅蛮缠罢了。 高向菀丝毫不担心惠安敢再回去告状,她就是故意等着离开了凤霞殿才收拾她的。 “若是惠安格格觉得在贵妃娘娘面前当众道歉会来得更有诚意些的话,我自是不介意的。” 她作势要往回走:“别愣着了,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你……”惠安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脚下是一步也迈不开了。 “额……小嫂嫂,那个惠安还小,不懂事,这样,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儿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小孩子计较了好吗。” 高向菀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弘昼会为她出头,眼看着弘昼立在她面前就要拱手弯腰了,她正要开口阻拦,就看见不远处的惠安已冲过来拦下了弘昼。 “五哥哥……” 她伸手去拉下弘昼要作揖的双手,“你可是我大清朝的五皇子,更是尊贵无比,岂能向一个侍妾低头行礼,她不配。” 她心有不甘地瞪了高向菀一眼,咬了咬牙,终是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什么?”高向菀侧了侧头。 “我说,对不起。”惠安朝着她大声吼道。说完她愤恨地一跺脚转身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弘昼看着惠安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回头对着高向菀歉意道: “对不起啊,小嫂嫂,你救人本是好意,都怪我这嘴不会说话,没给她好好解释清楚才闹成了这样。” “此事与五爷无关的,您说的也只是实情而已。”高向菀对他微微一笑。 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埋怨之色,弘昼才安心了些。 “惠安啊,就是年幼不太懂事,其实她的心地不坏的,今日这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个不愿兄长为自己失颜面而选择低头服软的人……确实还不算坏。 高向菀轻轻一笑: “那是自然,惠安格格已经道过歉的,今日之事便也就过去了。” “小嫂嫂真是大度。” 弘昼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星目一转,又一脸敬佩和折服地望着高向菀,问道: “小嫂嫂,你的那个人工呼吸挺厉害的,你是在哪里学的啊?”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闻过呢……哎,你可不可教教我的?” “……还有,能在湖中救人那你的水性应该也是顶好的吧?” “水性你又是在哪里学的……小嫂嫂?你怎么不说话?” “……”这不话都让你给说完了吗? 高向菀看着他输出一连串的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想回答哪一个了。 “我……”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高向菀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弘历的声音。 弘历走近高向菀身边,又疑惑地看着弘昼,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四,四哥。”弘昼前一秒还满脸兴致高涨,下一秒看见弘历,脸色立马蔫了下来。 一想起刚刚这事全因为自己的多嘴闹出来的,他看着弘历就多少有些心虚了。 “那什么,既然四哥来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了。”说着他朝高向偏了偏头,压低声音对她说:“我改日再来请教小嫂嫂。” “好。”高向菀微笑应道。 弘历看见两人的互动,又看着弘昼逃似的离开,不由回头眯起了眼睛看着高向菀:“他跟你请教什么?” “哦,他说……请教我做菜的事情。”高向菀随口编道。 “做菜?”弘历一脸莫名其妙,“他一个皇子学什么做菜?” “呃……谁知道呢,哦对了,您怎么来这里了?”她扯开话题。 “我从皇阿玛那边出来,顺道过来给额娘请辞……你这脸……” 弘历冷不丁瞧见她右脸颊上的红印,顿时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没事。”高向菀撇开了脸。 被他言中,自己确实不自量力多管想事。所以刚才的事情她不太愿意让他知道,免得又遭来他的训斥。 “您要去给娘娘请辞是吧,那妾身到外面等您。”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见她遮掩,弘历却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看了她片刻,忽然扭头问一旁的花月:“花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爷,那是刚刚被惠安格格打的。”花月如实禀道。 “什么?”弘历眸色一沉,瞥了一眼前面的凤霞殿,心中又是一紧,忙看向高向菀:“她闹到额娘跟前了?” 高向菀垂了眸,算是默认。 弘历顿时气急:“你怎么不先来找我?那……额娘可有为难你?” “没有,娘娘深明大义,还夸赞我勇敢,赐我镯子呢。”高向菀呵呵笑着抬起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看到镯子之后,弘历脸色的担忧转化为了愕然。 这可是他额娘从不摘身的翡翠镯子,额娘竟然送给她了? 他略微惊讶地看着高向菀。 这么看来她确实没有在凤霞殿受委屈了。 “多亏了伯爵夫人帮我解围,不然我还真没那么容易脱身呢。” 高向菀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镯子正说着,一只大手忽然轻轻抚上了她的右脸颊,她一愣,抬头就看见了弘历眼底迸升的愠怒。 “她竟敢动你。”说完他怒而转身。 “哎,你去哪里?”高向菀立马抓住他的手臂。 “去找惠安,给你讨个公道。” “不用了。她已经道过歉了,这件事就算了吧。” 尊贵的金枝玉叶被她数落了一通还被迫道了歉,这恐怕比当面还她一记耳光还要扎心。 所以她也算报仇了。 “你……不生气?”弘历回头看着她。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这件事不管是她多管闲事也好,是惠安不知好歹也罢,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免得再生事端。 第七十四章 愚弄爷好玩吗? 弘历看了高向菀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府。”说完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哎……你不是还要去给娘娘请辞吗?” 弘历停下脚步,转身吩咐小德子。 “你去跟额娘通报一声,”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另外替我传话给福晋,让她帮忙着照顾一下伯爵夫人。” “奴才遵命。” 弘历看着高向菀:“走吧。” 高向菀则转身对花月说道:“花月,你也留下来跟伯爵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你就待在她身边伴随着她,等伯爵来了,你再回来。” “是。”花月应声。 安排好了一切,弘历和高向菀就离开了御龙山庄。 马车上,弘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道:“疼吗?” 高向菀鼓了鼓右边脸颊,轻笑道:“一巴掌而已,我也不至于这么娇气的。”况且她还平白捡了个翡翠镯子呢。 “一巴掌而已?”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弘历真是有些拿她没办法。 “惠安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回头我一定好好训她。” “千万别,我可不想再让她记恨上我。” “现在知道后怕了?”弘历揶揄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来。” “不敢了。”高向菀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乖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生存之道。以后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免得搭上自己小命。 弘历若有所想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亲了她?” 高向菀内心有些崩溃了,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爷,那不叫亲,因为当时她没有了呼吸,我只是给她渡气,做急救而已。”她忍住无奈,耐心地解释道。 “渡气?”弘历忍不住深深看着她。她一个女子怎么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能下水救人,还能给人做急救,等等…… 下水救人? 忽然想到什么,弘历微眯眼睛睨着她,阴阳怪气地问道:“御龙山庄的湖可比咱们府上的荷花池好玩?” 府上的荷花池? 高向菀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心头大震。 忽然想起自己故意摔落荷花池装昏迷的事情,再迎上弘历那道紧紧逼视的目光,她顿觉浑身一股凉意窜上心头。 “我记得没错的话,御龙山庄的湖可比荷花池的水深多了,对吗?”弘历语气带着丝丝凉意。 “是,是挺深的。”高向菀咽了咽口水,两人就挨着坐着,她有些心虚地往旁边躲去。 “那你水性很好啊。”弘历向她倾了过来。 “……还行吧。” “是我荷花池的水太浅,妨碍你施展水性了?”弘历看着被逼到了车壁,无处可逃的高向菀。 想起她那会儿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当时竟然还心疼她? “愚弄爷好玩吗?”弘历下颌线条微微收紧,咬着后槽牙问道。 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高向菀被他浑身危险的气息压得有些喘不上气。 深吸一口气,她一把推开弘历站了起来。 “我没有愚弄你。”高向菀干脆坦诚:“对,我是故意跳下荷花池装晕的。可,可那要怪谁?” “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弘历:“你当时送的那个夜明珠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因为这个,府中的侍妾们都在赏花宴上针对我,我不借着装晕逃离现场怎么行?” “这么说,错的还是我了?”弘历沉着脸看着她,“呵,烫手山芋你还淋雨都不忘带着它?” “我……” 高向菀脸色一热,恼羞成怒道:“那……那是另外一码事了,你怎么还翻这个旧账?” “现在是我在翻旧账吗?明明是你。”弘历气得额头青筋突突跳,“哼,做错了还竟然还巧言善辩。” “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事实?事实就是你装晕蒙骗我,好脱罪你用计出府的事情吧?” “……”高向菀一时语噎,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偷偷看了一眼气得俊脸铁青的弘历,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嘀喃了一句: “你这怎么还越扯越远了?” “哼。”弘历轻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亏他还觉得她可怜,处处维护她,结果竟然跟个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见他生气了,高向菀心里也是叫苦连连。没想到她落水救个人竟然还把自己的后院给烧着了。 怎么办?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该不会回家就家法伺候吧? 不知道是身体冷还是心惊,高向菀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见弘历撇开脸半天不理会自己,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试探性地慢慢往他身旁的软座上靠过去。 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她才慢慢坐了回去。 “爷。”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弘历抿唇不语,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 尴尬地坐了一阵子,权衡再三,高向菀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有必要先服软的。 深深凝了一口气,她换上一副可拘的面容,说道: “我承认当初这件事情我是有做得很不对的地方,我不该骗您的,可是……那也不全是我的错吧,难道您就没有一点错处?” 话一出口,高向菀立马就后悔了。 她本意是想认个错的,可话说出来,却怎么听就怎么像是在怪他。 果然,听了这话弘历似乎更恼怒了。 他霍地转过身盯着她,“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了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弘历气道:“今日你露个破绽就能牵扯出你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错处,这背后没牵扯出来的秘事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一听这话,高向菀当场就来火了,他这话说得就好像她是多阴损狡诈的人一样。 “什么叫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把我说得这么不堪,那你又有多光彩?”高向菀气得再度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被指责的弘历脸色一阵铁青。 “不是吗?你曾经不也是为了你的福晋,你的金格格坑了我一回吗?我这才来多久都被你坑上了,这在府上呆的更久的姐妹们恐怕都没少被你往坑里带吧?” “放肆。”弘历气得滕然而起。 第七十五章 她可不想没病死就给处死了 车厢本就不比外面空旷,身材高大的弘历一下子立起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高向菀没由来地惊退了半步。 高向菀暗骂自己沉不住气,竟然又跟他扛起来了。 同一时间,伴随着弘历的那声呵斥,马车骤然停下了。 “你,你吓到马夫了。”高向菀低低地说了一句。 弘历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一听这话直接将把气撒向外头了。 “停马车做什么?”他的一声怒斥,外头莫名安静了一会。 “……回,回禀爷,到府上了。”外头响起了一道战战兢兢的禀报声。 闻言,高向菀和弘历同时一愣。 这时弘历才冷静了下来。 “您别生气嘛,刚刚我……” “你下去。”弘历一拂袍转身坐回了软座上,一脸不愿意与她多谈的神色。 “……”高向菀本想道歉的话头到了喉咙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赶她?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不乐意给他这种不讲理的人理论了呢。 一咬牙,她一言不发地麻利转身下了马车,然后直奔府邸大门而去。 “……” 透过被掀开的车帘,弘历有些始料未及地看着那抹走得头也不回的身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让她下去她还真就这样下去了? 竟然……就这样走了? 做错了事情居然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说就……走了? 可恶的女人。 弘历气得闷闷地一拳击在车壁上。 回到梨花院,高向菀感觉浑身都虚脱了一样,无力地瘫软在贵妃椅上。 真是倒霉。 难得见义勇为一次,没想到给自己惹了一身腥,把陈年旧账都给抖出来了。 猛地想到什么,她又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会游泳这事弘历能联想到荷花池的事,那福晋自然也能联想到。 怪不得在凤霞殿的时候,她总觉得福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那个时候福晋就已经想到了她荷花池装晕的事情了。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她这算不算是把府中的两尊大佛同时得罪了? 高向菀满心忧虑地在屋内来回走动。 东窗事发了,他们等会儿会上门兴师问罪吗? 应该不会吧。 她刚刚在熹贵妃那里得了赏赐受了夸赞,若是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那岂不是在打脸熹贵妃?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高向菀觉得脑袋沉重,浑身乏累,忍不住就在贵妃椅上小憩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花月也回来了。 高向菀一直等到晚上,弘历和福晋都没有登门问责,这下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清斋阁里。 小德子看了一眼案桌上浑身暴戾的男人,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明明在御龙山庄那会儿还好好的,自己不过是晚了一个时辰回府,怎么这位爷就变天了? 自从小德子回府到现在,他就一直看着弘历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案桌前闷头看奏报。 他并不知道马车上发生的事情,还以为弘历是在烦心正事。看了看外头已是掌灯时分了,便忍不住上前劝道: “爷,您都忙了下午了,要不先歇歇?” 见弘历还是不为所动,他又道:“爷,府上给高格格请太医了吗?” 他的本意是扯一个弘历会感兴趣的话题来吸引他的。 结果这话一出口,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弘历忽然“啪”地一声就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摔在案桌上。 声音之大把小德子吓得是一个激灵,他懵然无措地看着面前满脸暴躁的男人。 “请什么太医,哼,我看她好得很。” 想起她装病时的样子,又想想她在马车上与他吵架时那精力充沛,牙尖嘴利的样子,还有离开时那活力四射的身影,他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请太医的必要。 “……”小德子了然地闭上了嘴巴。 得,怪不得爷满身的怒火却无处发泄了,原来是那位高格格惹的祸。 晚上,高向菀觉得脑袋昏重并且浑身发冷,便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格格,您觉得还冷吗?”花月一边给高向菀生火盆一边问道。 “要不我们还是禀报主子爷,让他给您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不用,没事的,我就是有点冷而已。”高向菀将身子紧紧裹在被褥下,发着抖说道。 她今日才被弘历撞破了上次装病的事,这会儿还敢拿生病的由头去招惹他,这不是往死路上撞吗。 “可是……”花月看着她脸色发青,冻得上牙磕下牙的样子,心中一阵担忧。 “不是什么大事,你去给我加个被子过来就好了。”她对花月安抚一笑。 “好。”花月立马转身就去了。 一个时辰后,加了一床被子之后的高向菀非但没有因此暖和些,反而手脚更冰冷了。 “格格,您肯定是今天落水给冻着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奴婢还是去请爷给您找太医吧。”花月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想出去。 “别,别去。”高向菀意识混沌,却立马伸手拽住了花月的衣裳。 “我,我刚刚才惹怒了他,他眼下肯定还在气头上,不能去找他。”高向菀坚决道。她可不想没病死就给处死了。 花月急忙将她伸出来扯住自己衣裳的手给塞回被窝里。 “那,那奴婢去求福晋?” 高向菀无奈地摇了摇头,“福晋我也得罪了。她现在不找我麻烦就已经是慈悲了。” “那,那可怎么办啊?”花月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傻丫头,多大点事儿,不就发冷吗,挺一晚上就没事了。”说着高向菀咬了咬牙。 见她如此坚持,花月无奈道:“那奴婢今晚在这儿守着您。” “好。”高向菀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 一刻不敢放松的花月熬到了下半夜还是没忍住瞌睡了一下,猛地惊醒之后她起来一看,只见厚重的被褥之下,高向菀满额的冷汗,眉头深皱。 花月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拿着手帕去给她擦汗,手不经意触碰到她额头却是一片滚烫。 “格格……格格?”花月惊慌失措地晃晃着高向菀。却发现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糟了。”花月心头一惊,不敢再多作一丝耽搁,立马出门往清斋阁飞奔而去…… 第七十六章 我怕我真的会喜欢上你 清斋阁。 弘历本来今晚就睡得不安稳,当听见小德子来报说高向菀病倒了时,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利索地穿好衣裳,他一出门就看见了跪在地上哭得满脸泪痕的花月。 他没由来地心头发紧,“怎么回事?” “夜里格格说冷,奴婢便给她加了被子,然后……然后睡到下半夜,格格就忽然昏迷不醒了。” 花月一边小跑着跟上弘历的脚步,一边禀道。 闻言,弘历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梨花院。 看着帐中那张陷入昏迷,额前还冒着细汗的小脸,弘历急忙伸手一探,手背传来她额间的一阵火辣辣,他顿时心中一慌。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现在才禀报?”他怒斥花月。 花月吓得赶紧跪下,颤声道:“格格,格格说她不敢再惹您生气,所以不让禀报。” “她还知道我生气啊,现在这样我就不生气了吗?” 弘历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女人,顿时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气她哪一样好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能治他。 片刻之后,陈太医便赶到了。 …… 半小时之后,陈太医才退出了寝室的屏风外。 “她如何了?”弘历急忙问道。 “回禀四爷,高格格乃是寒气侵体引发的高烧不退,眼下算是稳住病情了。” 陈太医庆幸道:“幸好发现得及时,不然,任凭着烧一晚上的话,估计得出大事了。” 弘历脸色沉了沉,缓声道:“有劳陈太医了。” “格格今晚的病情可能会有些反复,还需连夜留人陪护照顾才行。”陈太医临走前叮嘱道。 弘历屏退了其他人,独自回到帐中。 寝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摇曳的烛光透过床幔暖暖地洒在了帐中人的脸上。 高向菀额前敷着一块热毛巾,如扇般浓密的睫毛盖荫在眼帘上,唇色淡淡,即便此刻睡得还算安稳却也显得有几分脆弱可怜。 “大半夜的把所有人折腾一番,自己倒是睡得鼾甜。”弘历替她掖好被子,低声喃喃道。 约莫一炷香发之后,他又重新在铜盘那里取来一块热毛巾换敷在她的额前。 刚换完,床上的人便轻轻动了一下,但却没有睁开双眼。 “水……花月,我要喝水……”高向菀轻轻皱起了眉头,声音略微沙哑。 弘历闻言立马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 “水……”她有无意识地嘟喃了一句。 弘历坐在床头,取下她额前的热毛巾,然后将她轻轻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将水递到她唇边。 高向菀眯着眼睛缓缓将水喝下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抬眼看向弘历,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晃了晃脑袋,似醒非醒地嘟喃了一句: “……四爷?” “哼,还能认得人,看来还没烧糊涂。” “呵……爷这么会在这里?做梦,一定是做梦了……” 弘历:“……”莫不是正烧糊涂了吧? 高向菀费力地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又歪着头凑前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 弘历看着她如小鹿般无害又迷蒙的杏眸,正失神之际,高向菀忽然抬手就往他的脸颊掐了过去,然后搓揉了一下。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力度也不大,轻轻柔柔的触碰让弘历顿时傻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向菀却又松了手。 “你……”弘历脸色一阵铁青,心中莫名闪过一丝被调戏的错觉。 “……真的是你啊。”高向菀神色似乎清醒了些许:“你不是在生我气吗?你来做什么?” “我是生你的气。”弘历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面前,闷闷地说道: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愚弄我,你是第一个。” 高向菀掀起了那扇长浓的睫羽望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忽然就盈满了委屈,泪光闪闪的。 “……”本来还满腹怨气的弘历一看她这架势,顿时怔住了。 高向菀忽然一把推开他捏着自己的下巴: “你凭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我的气?我今天救人了……我救了你妹妹。”她神志似乎有些不清,脸上却满是委屈。 “我都快冷死了,呜呜……”说着她又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我还发烧了,你还骂我,你还生我气……呜呜……” 弘历顿时觉得头大,望着满脸委屈,可怜兮兮的高向菀,他顿时败下阵来了。 “好了,你,你别哭了。” “呜呜……”高向菀珍珠般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了下来。 弘历看着她这样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好了,我,我不生气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眼泪。 高向菀停止了抽泣,“你真的不生气了?” 弘历一脸的无奈道:“我敢吗?” “那你也不罚我了?” “我何时说过要罚你?” “那真好。” 高向菀忽然破涕为笑,露出了一张明艳的笑脸,弯弯的杏眸里还闪着泪光,此情此景,这个迷人的笑容格外地诱人犯罪。 弘历感觉浑身的气息都有些乱了,他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凝了一口气,他尽量稳住情绪才说道:“好了,你先躺好,不然又要着凉了。 虽然屋内有火盆,但毕竟她还病着,可经不起折腾。 所幸的是,高向菀这次倒是乖巧,乖乖地自己躺回了床上。 弘历连忙替她掖好了被子。 “你不睡觉吗?”她忽然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一片清透。 睡觉?怎么睡? 弘历望着她那张引人犯罪的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缓了良久才说道:“我要在床边照顾你。” 高向菀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待弘历在床边坐定,她又忽然轻轻开口: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不能对我这么好的。” 她的话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但弘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对她这么好? 他不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 高向菀没有看他,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床顶的帐帘,幽幽地说道:“你对我太好,我怕我真的会喜欢上你……” 第七十七章 他哪里有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什么叫她会真的喜欢上他? 弘历满脸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他倾身过去紧紧地看着她,然而他还未等到回应,高向菀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弘历着急地张了张嘴却又蓦地顿住了。 虽然心中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看着她恬静睡去的容颜,他终是忍住了。 这些是她的心底话吧,若非现下她脑袋不清醒,恐怕他是永远都没机会听见的。 所以说,她不喜欢他? 她竟然……不喜欢他? 他出身高贵,品貌出众,在一中皇室子弟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是多少京中贵女想攀见一面都难的人? 她竟然说不喜欢…… 弘历静默地坐在床边,内心极为复杂地看着她。 他道不清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让他难以透气。 …… 翌日一早,高向菀烧退下了,但人却没有醒过来。 “这次怎么昏迷的时间比上次还久?” 陈太医正在把脉,弘历看着双目紧闭毫无动静的女人,心中自责不已。 若是昨日他没有与她怄气,早点给她请太医就不至于这样了。 “格格几番寒气侵体,恐怕是伤到了元气。” 陈太医叹息道:“这日后啊,格格的身子恐怕都会偏寒弱一些了。” 弘历脸上顿时笼上了忧色,问道:“那她现在到底怎么了,何时才能醒?” “四爷勿忧,格格高烧已退,只是身体元气消耗过渡而暂时昏迷未醒而已,下官再给格格施一次针,想必很快便能醒来。” 听他这么说,弘历才缓下了神色,复而问道:“你方才说她身体偏寒,可有法子根治。” 陈太医看向弘历,回道:“四爷不必太过担心,格格虽然身子偏寒性,但好在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养回来的。” “如此就好,那调理之事就交给陈太医你了。”弘历说道:“需要什么药材不必顾忌,尽管用,只要能帮她调理好身子就行。” “是,下官遵命。” 陈太医施针之后便离开了。 小德子看着弘历眼底的黑云,忍不住劝道: “爷,您一宿没睡,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边不是还有花月她们照顾着吗?” 弘历脸色沉闷,执拗地说道:“不,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我要等她醒来。” 小德子看了他一眼,暗自叹口气便也不好再多言了。 一个时辰之后。 当高向菀缓缓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感觉就是喉咙干涩。 她转动了一下眼睛,发现床前并没有人,于是她便挣扎着坐起了身子。扭头刚想往外面喊花月,忽的就瞧见前面的桌前有一个人。 她定目一看,只见弘历正坐在桌前,一只手优雅地抵在额前做支撑,侧着头似在闭目养神。 高向菀心中一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弘历便因为她的动静先一步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你醒了?”他眉间的忧色终于消散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高向菀来不及细想其他,心中便敲起了警钟。 一大早出现在她房中,该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听了她的话,弘历微微一怔,起身走了过去。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高向菀蓦地攥紧了被角,心想:这个时候再装睡过去还来得及吗? 弘历站在她面前,高居临下地凝着她。 “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他拧眉问道。 “昨晚?”高向菀抬头一脸懵然地望着他。昨晚她不是不舒服早早睡下了吗?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不解地反问。 弘历眯眼静静地审视着她,片刻之后才问道:“昨晚你发高烧了你不知道?” “是吗?”高向菀立马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怪不得她一醒来就感觉浑身体力透支,疲惫不堪了,原来昨晚身体打了一场仗啊。 她看着弘历,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您是来探病的?” 弘历皱眉,看样子她是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那么自然地,也就不会记得昨晚说了什么话了。 他本来还想等她醒来就问她说不喜欢他是什么意思,可眼下,看着她无辜的眼神,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见他半天不回答,高向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 她垂首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了闭眼,说道: “好吧,那你来吧。” “……”弘历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来什么?” 高向菀抬眸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吗?要怎么惩罚尽管来,鞭刑?挨板子?反正我病着,一次性把罪受了也挺好的。” 她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悲壮。 “……”弘历俊脸抽了抽。所以她觉得自己是来找她麻烦的? 还鞭刑,挨板子的,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这么暴力的人吗? 弘历顿时觉得恼火往脑门窜。 然,他却忽而一笑,然后慢慢地坐在了她床边,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危险了起来。 “你真的想受罚啊?”他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细嫩的脸颊处缓缓地滑落到白皙的细脖。 高向菀顿时浑身被他带起一阵颤栗,正惊怔之际,又听见他低声笑道: “可我怕你受不住啊,毕竟你好着的时候都能哭一宿,现在病着要是受不住又要晕过去怎么办?” “你……”高向菀一听这话本来还惨白着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羞恼地一把推开他的手,心里暗骂道:他哪里有个皇子该有的样子?这根本就是个臭流氓。 “怎么,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弘历再度抬起了手,在高向菀要躲闪的时候,他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不算温柔地吻了上去。 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高向菀一下子惊住了,呆呆地任凭他撬开唇齿闯了进来。 他的吻总会让她不经意间沉沦。 直到察觉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时,她的脑袋才霎时恢复了清醒。 “唔……你别乱来……”高向菀惊慌道。 第七十八章 另一尊大佛来了 弘历没有理会她的拒绝,想起昨晚她说的话,他的心头莫名的堵着一股闷气。 明明两个人可以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她怎么可以不-喜-欢-他? 感受着她的体温,品尝着属于她的味道,弘历的内心才堪堪得到了一丝慰藉。 眼看着她透不过气,他才松开了她,结束了那个吻。 一获得自由,高向菀立马往床的里头挪去。 她戒备地看着他,心中暗骂道:真无耻,竟然对着病人也能下得去手。 弘历其实也没打算真在这个时候怎么样她,刚刚也是一时气急才没忍住。 这时,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花月捧着药走了进来。 高向菀吓得立马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乱絮的寝衣。 当花月绕过屏风进来的时候,看着的是弘历优雅地端坐床边,而高向菀则乖顺地坐在里头。 “格格您醒了。”一看坐起来的高向菀,花月并不疑有他,满眼喜色。 “嗯,刚,刚刚醒。”高向菀含糊应道。 “太好了……可是您的脸怎么那么红?”花月紧张地上前问道: “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一说,高向菀脸上更热了,而弘历则轻咳了两声,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 “没,我没事,可能是火盆烧得太旺了,闷的。”高向菀随口扯道。 此话一出,弘历和花月同时将目光移向了早已熄灭的火盆中。 弘历低着头忍住了要往上翘的唇角。 而花月则在两人之间看了两眼,顿时就明了,却还是给足面子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高向菀这时也瞥见了火盆的情况,一时间尴尬地只想要挖个洞钻了。 她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药好了是吧,拿来。”为了掩饰窘迫,她想都不想就起身夺过花月手上托盘里的药碗。 “哎……烫……”花月提醒的话还未说完,高向菀就一口闷下去了。 “噗——咳咳……”嘴里的汤药烫得她一下子不顾形象地喷了出来。 弘历吓得赶紧夺过她手里的药碗,然后去顺她的背。 “你是个傻子吗,干嘛喝那么急。”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高向菀被烫得舌头发麻,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她还是瞪了弘历一眼。 这都怪谁? 弘历却回她一个“是你做贼心虚”的眼神。 “我累了想要睡觉。”高向菀气得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弘历刚才占了便宜,这会儿心情正好着,便也不打算为难她了。 “你是为了救惠安才得病的,看在你救人有功的份上,之前的事情……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弘历说完便看见被子微微动了一下,之后又没了动静。 他也不恼,抿唇轻笑了一下便站了起来,然后转头对花月吩咐: “记得待会给她补一碗药过来。” “是。”花月福身送弘历离开。 待弘历出了门,花月才转身来到床边,笑道:“格格?主子爷已经走了。” 闻言,高向菀才从被中翻了起来。 她坐直身子瞪着门口的方向,低骂道:“一大早就上门来找茬。” 花月一愣,“一大早?主子爷昨晚就已经在您帐中了呀。” “什么”高向菀睁大双眼看着花月。 “您昨晚下半夜起烧了,奴婢便去禀了主子爷,主子爷立刻就请了陈太医过来给您看病,夜里更是亲自照顾您呢。” 高向菀顿时僵住。 他夜间照顾自己,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他不是在气头上吗?给她请太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为什么还要亲自照顾她? “您是没瞧见,昨晚主子爷听说您昏迷不醒的时候是有多紧张。” 高向菀心中一怔,蓦地看向花月。 他……会紧张她? 高向菀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她立马用力晃了晃头。 算了,不想这个了。 刚刚她虽然让被子捂住了头,但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的。 她轻轻松口气,既然他说不计较,那应该就不会再找她麻烦的了。 一个时辰之后,花月又重新端了一碗药进来。 这次药放凉了,高向菀才喝下。刚喝完,外头吉祥就进来禀报。 “格格,福晋来了。” 高向菀拿着药碗的手一颤。 另一尊大佛来了。 等她穿戴整齐踏入正堂的时候,福晋正坐在堂中,而侍奉她身侧的是杏桃。 看见她一脸的病容,福晋眸色顿了顿。 “婢妾不知福晋前来,让您久等了。”高向菀行礼道。 “无妨。”福晋说道,“听说你因为昨日的事情病倒了,我便过来瞧瞧你。” “多谢福晋关心。”高向菀应道。心里却想:恐怕是借着探望的由头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等福晋开口,高向菀就决定争取坦白从宽。 她忽的就在福晋面前深蹲下身子:“婢妾有罪,还请福晋处罚。” 福晋眉间一挑,看着她淡声道:“哦?何罪?” “其实婢妾懂水性。”高向菀说道。 福晋浅笑一声:“昨日你落水救惠安格格,懂水性这点毋庸置疑。” 高向菀低着头凝了一口气,又说道:“上次在赏花宴,婢妾失足掉落荷花池,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晕倒,我是装晕了。” 福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装晕?” “因为婢妾当时害怕。” “怕什么?” 高向菀抬起头,一脸懊恼道: “当时侧福晋和金格格都想让婢妾先跳她们心目中的舞蹈,婢妾知道无论先跳那支,都必定会得罪另外一方的。”顿了顿,她又道: “婢妾进府时日最浅,人微言轻的最怕是得罪了府中的姐姐们……一时情急才会生出了装晕这种愚法。” 高向菀抬头看了福晋一眼,坦诚道:“但我并无其他意图的,纯粹只是想躲避选择而已。” 福晋清冷一笑:“若非昨日之事露了马脚,恐怕你也不会主动认罪吧?” 一听她这语气,高向菀心头微凉,但她的话,高向菀也无可辩驳。 若非事迹败漏那谁会没事往刀口上撞? “你也知道自己身份轻微,竟然敢如此大胆,欺瞒我和爷,你知道这是何等罪责吗?” 第七十九章 所以是福晋在额娘面前告的状? 高向菀忙垂首,她深知,虽然弘历不计较了,但若是福晋要追究的话,她还是难逃追责的。 “婢妾瞒上,博取了福晋和爷的仁泽怜悯为自己开脱,确实罪无可恕,还请福晋降罪。” “你确实罪不可恕,如此劣行理应严惩。” 一听福晋这话,高向菀闭了闭眼,心道:看来还是难逃一劫了。 却在下一秒又听见福晋说道: “但念在你昨日救了惠安格格,记功一件,就权当将功补过,此罪便从轻发落。” 高向菀蓦地抬头看着福晋。 “罚你半年的月例当惩罚,此事就此作罢。”福晋说道。 “啊?”怎么又是罚钱? “怎么,你还敢有异议?”福晋拧眉看着她。 其实福晋不是不想严惩高向菀。但这事除了她,弘历也必然是知晓的。 可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来弘历对高向菀的严惩,反而等来了他彻夜照顾她的消息。 那她还能怎么做?她能严惩吗? “没有,多谢福晋开恩。”高向菀连忙颔首谢恩。破财消灾挺好的,就让月例扣到明年吧。 福晋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谢福晋。”高向菀这才直起了快要发酸的双腿。 “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日后便无需再提起。”福晋说道。 “遵命。”高向菀想了想,又道:“可是……” “放心,昨日惠安格格下水被救一事贵妃娘娘已经严令所有人禁言,所以事情不会传回府中任何人的耳朵里。” 福晋看着她,“只要你不往外说,荷花池的事情自然无人知晓。” “是,多谢福晋。”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后院的安宁。”福晋在杏桃的相扶下站了起来,她走前了两步看着高向菀。 “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要安分守己的。”她直视着高向菀,慢声警告道: “本福晋眼里容不得扰乱后院之人,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再生事端。” 高向菀连忙垂首应道:“婢妾谨遵福晋教诲。” 福晋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福晋出了门,高向菀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花月连忙上前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格格,您还好吧。” “没事。”高向菀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又叹息嘀喃道: “花月啊,这人啊……是真不能多管闲事的,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把自己给赔上了的,不划算,不划算……” 花月也不太懂她在嘀喃什么,但见她这模样便急忙给她斟了一杯水,等她顺了一会儿气才送她回房休息了。 …… 弘历从雍正帝的御书房议完事出来,便被请到了永寿宫。 屋内,母子两人对坐品着茶闲聊着。 半个时辰不到,弘历便心绪不宁地有些坐不住了。 “额娘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情的话,那儿臣……” “怎么,现在让你陪陪额娘就这么不乐意了?”熹贵妃打断他的话。 弘历一顿,笑看着熹贵妃道,“额娘你这是什么话呢,儿子哪有不乐意。” “没有不乐意,那就是有什么人让你牵肠挂肚,以至于……”熹贵妃意有所指地望着他:“让你坐不住了?” 被言中心思的弘历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局促。 “额娘多虑了,并没有。”他有些尴尬地避开熹贵妃的目光。 熹贵妃鲜少看见自己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有此等窘态,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就说道:“前阵子为娘让你上心孩子的事情,你倒是也上心,可是……” 她无奈地看着弘历,“你应该在福晋身上多下功夫才是,怎么一个劲地往高氏那边努力去了?” 弘历差点没被刚饮下的茶呛住。 “您……”弘历一脸尴尬,“您怎么知道……福晋与您说的?” 弘历终于知道今日被请来永寿宫的原因了,所以是福晋在额娘面前告的状?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熹贵妃道: “你的福晋倒是贤惠,被你如此冷落还在我面前极力为你兜着,是她身边的人看不得自己的主子受委屈罢了。” 那日在凤霞殿,弘历和高福晋离开之后,熹贵妃便闲问福晋与弘历相处得如何。 福晋倒是大度得体,一直严谨口风,说的全是弘历的好话。 可熹贵妃是何人?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识过,光是一个神色或表情她便能洞悉一二了。 再回想弘历对高向菀与对福晋的对待差别,她一下子就看出了苗头。 果然,让成夏对福晋身边的秦嬷嬷一番套话,当场就套出了弘历在府中尤其是最近如何独宠高向菀的种种。 “高氏确实姿色出众,能入你的眼也是无可厚非。”熹贵妃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叹道: “这孩子啊……敢当众救人,可见其人品和胆色确实不错……额娘倒也有那么几分欢喜。” 熹贵妃抬眼就铺捉到了弘历唇边闪过的笑意,她不过就是赞扬了高向菀一句,他竟就能乐成这样。 熹贵妃心中忧色不免重了几分。 “本来嘛,对府中侍妾多为宠爱一些倒也无可指摘的。”熹贵妃看着弘历,焦心道: “但儿子,你得有个度啊,你怎能就独宠她一人?其他人也就罢了,福晋你总不该冷落一旁吧。” 见弘历沉默不语,熹贵妃又意味深长道: “富察家的家世殷实,权高位重,是你未来最能依仗的力量,你身在朝中,又一向聪敏理性,这其中的重要性,相信不用额娘多提你也知道。” ”额娘放心。“弘历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了收,他努力正了正神色才看向熹贵妃,说道: “我不否认,我确实喜爱高氏。但正业归正业,儿臣心中自是有分寸的,断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罔顾正事。” 弘历明白熹贵妃的苦心,之所以选富察氏为他的福晋也是看重了富察家的家势。 然他却并不太看重这些,他爱新觉罗·弘历要建功立业,又何须攀附哪一方的权贵才能成事? 熹贵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见他这么说还是挺欣慰的,但觉得还是不够,她又说道: “每个人都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越过了线可就对谁都没好处了。这样,改天让高氏进宫,额娘替你好好……” “不可以。”弘历急声道。 第八十章 怕我欺负她? 熹贵妃话还未说完,弘历就急着拒绝,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她明显有些愣住了。 “怎么?把人护得那么紧,怕我欺负她?” 弘历自知失态,连忙缓下神色: “额娘误会了,她不过是一个使女,身份低浅,岂能劳动您亲自教导,她在府中由着福晋提点便是了。” 他是真不敢让高向菀进宫。 一来确实是怕熹贵妃会为难她;二来也怕她到时候又不知道闹出什么祸端。 毕竟皇宫森严可不比府上,若真在宫中惹出什么事,他怕自己也难以护她周全。 熹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 罢了,毕竟他还年轻,被情爱羁绊也在所难免,横竖她也提点过了,想来以他的性子应该也会知情重。 于是她也便不多言了。 …… 回府之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那个理性沉冷的人,弘历并没有去梨花院,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清斋阁。 坐在书房的案桌上,他看着奏报久久无法聚神,还是让熹贵妃的一席话扰了心神。 他放下奏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的额娘实在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他纵然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那又如何,何至于就能扯到正业上了? 他即便再喜欢高向菀,那也只是喜欢,难道他会色令智昏到正事不顾吗。 说起“喜欢”这个话题…… 弘历目光顿住,忽然就想起了高向菀昨晚的话,莫名地心中就有些不平衡了。 他喜欢她,那凭什么她不喜欢自己? 而且听她的语气,好像还是不能喜欢上他一样。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种种,他更是沉下了脸色。 怪不得她平时虽然表现地很温顺乖巧,但对他总是隐隐透着疏离,原来……是不想喜欢上他。 可是为什么? 她身为他的使女,为什么,又凭什么不喜欢他? 满腹的疑问搅得他满脑子烦躁,当场就有种要冲到梨花院找她质问的冲动。 但他知道,如果他当面问了的话,她肯定又是一堆的借口搪塞他。 深吸一口气,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心头的冲动念想,重新拾起了奏报…… 梅香院。 苏格格,陈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都在金寻雁的屋里唠嗑。 “听说那个高氏在御龙山庄回来就病倒了,又勾得爷半夜去了她院里。”柯里叶特格格愤闷说道。 陈格格也讽刺道:“也真是怪了,每次只要爷带她出府一趟,她总要病一次,哼,手段真下作。” 想起上次高向菀去别庄回来那次,也引得弘历陪了她一夜,几个人就满脸的鄙夷。 “不过人家也真是有本事,区区一个侍女竟有本事让自己有资格参加腊笙宴这种盛宴。”苏格格话中带着一阵酸意。 说起这个,柯里叶特格格神神秘秘地说道: “听说自从御龙山庄回来,福晋便让秦嬷嬷在屋外跪了一晚上,但没人知道因何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寻雁闻言终于轻笑了一声。 高向菀为何从御龙山庄回来病倒她并不知内情,但秦嬷嬷为何会被罚,她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她的笑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秦嬷嬷被罚了,就证明高氏的那些下作行为传到熹贵妃娘娘的耳中了。”金寻雁自信道。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是姐姐您的手笔?”陈格格喜而问道。 金寻雁嗤笑一声:“不然你们以为我这阵子是真的肠胃不好想吃黑米粥?” 她一早知道今年的腊笙宴是熹贵妃在操持,她借着做粥的事几次接近秦嬷嬷不过就是给她熏染高向菀的恶行。 并有意无意地引导秦嬷嬷将话传到熹贵妃耳中罢了。 原本她也不确定秦嬷嬷能不能有机会成事,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秦嬷嬷竟真发挥作用了。若非如此,身为福晋的心腹怎么可能被罚? 听完她的话,其余三人简直不要太惊喜了。 “如此看来,高氏指不定就是受了熹贵妃的苛责,被吓出病了呢。” “极有可能,不然怎么会提前地就让她离席了,听说她回来的时候,人家腊笙宴都还未开席呢。”苏格格掩唇讥笑。 这话又引来了众人一阵耻笑。 “可是……那福晋为何要罚秦嬷嬷?”柯里叶特格格很是不解。 即便福晋身份尊贵不屑与她们这些侍妾争宠,但能让高氏吃瘪对她也并无坏处吧。 陈格格解释道:“啧,你想啊,若真是熹贵妃训斥了高氏,那爷的面子上能好过?虽然高氏活该,但福晋自然是不想这话是出自她身边之人从而得罪爷的嘛。” 一堆女人拿着一些小道消息就自圆其说地给高向菀此次腊笙宴之行另外编排了一个故事…… 梨花院里的高向菀浑然不知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已经落魄成什么样了。 但此刻她的状况确实也并不好得去哪里—— 此时的高向菀正坐在贵妃椅上被吉祥和如意一人一边摁着胳膊控制着。 而正面处,花月正不为所动地拿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看着她。 “喂,你们太过分了,这都哪里学来的泼皮手段啊?” 高向菀本身身体就还未复原,力气不济,这会儿让三个人夹攻着更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笑口,常开,你们快来帮忙啊。”她动不了,扯着嗓子就往门外呼喊求救。 花月看着她,好心提醒道:“我们三个对付你就够了,不用他们来帮忙。” “我是让他们来帮我,帮我。”高向菀简直要被这群人气疯了。 好歹她也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吧,竟然为了一碗药被一群人欺压着。 真是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格格,您就别反抗了,赶紧把药喝了吧。”花月叹息着,一边将药递到她嘴边,一边劝道。 “我烧都退了,这药喝不喝有什么关系?哎……我说你们能不能文明一点啊,动手算怎么回事?” “放开您,恐怕您又得把药给倒掉了吧?”吉祥说道。 “你们居然在心疼药也不心疼我?”高向菀简直被气哭了。 白眼狼,养的一群都是白眼狼。? 第八十一章 他看起来有这么像色中饿鬼吗? “格格,我们不是心疼那药,只是您这次再倒掉,今晚就来不及再熬了。”如意无奈道。 “您还是主动喝了吧,免得要我们喂您了。”花月也心疼地劝道。 “我就不喝,我就不信凭你们还能撬开我的嘴了?” 高向菀说完一下子紧抿嘴唇,挑衅地看着她们三人。 这药她刚刚试过,简直进口就要作呕,她记得上次淋雨退烧之后根本没吃这种药的。 这药比毒药还难喝,即便没有问题她也不想咽下去。 可昨夜听了她的话没请太医结果差点闹出人命的花月可不敢再由着她胡来。 她谨听太医叮嘱,一定要高向菀喝。 两方坚持,结果就闹了现在这么一出。 花月看着执拗的高向菀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喊来笑口常开帮忙了。格格,得罪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门。 高向菀登时一脸死灰。 他们五个对付她一个? “不必了,我喝。”她终于妥协。 “对嘛,您不常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花月折回来笑眯眯地将药递给她。 吉祥则连忙从旁边取来了蜜饯。 高向菀瞪了三人一眼,“你们这帮家伙……小心我这个月克扣了你们的月钱。” “没事,别说这个月,未来您月例被扣的日子里,我们的钱都随您花。”花月大方说道。 一旁的吉祥如意一脸认同地猛点头。 “你们……”高向菀被气笑了。 太欺负人了,她好歹也是弘历的格格,怎么就沦落到了需要底下的人接济的地步? 高向菀悲凉地低头看了一眼那碗比墨水还黑的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屈辱地张嘴喝下了。 “您快吃几个蜜饯。”吉祥等她喝完连忙将手中的蜜饯递了过去。 一阵浓郁怪异的药味攻上鼻腔,高向菀忍住要作呕的感觉,推开吉祥的手,艰难说道: “这不行……得漱口。” 如意闻言立马就去桌边倒水了。 然而她水还没端过来,高向菀就“哇”地一声将药尽数吐出来了。 “格格。”突如其来的情况将三人吓了一跳。 高向菀一脸虚弱地看着她们,“我说什么来着,这药就不该喝。” “奴婢们该死。”三人慌张地跪了下来,一个个又后悔又担心。 “行了你们,刚才那种忤逆弑主的勇气去哪儿了?” 高向菀挥手道:“赶紧给我起来,我还没死呢,跪什么。” 三人一听这话又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花月心有余悸地问道:“格格,您可有什么不舒服?” “吐出来就舒服了。”高向菀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这药啊看来不适合我,咱以后也不能喝了,不然早晚我得吐死。” “可是……这药陈太医叮嘱每日都得喝一碗,喝足七天的。”花月一脸为难道。 “要不明日奴婢就将这事禀报给主子爷,让他叫陈太医再来给您重新配药?” “配什么,爷刚消了气,我们还没事找事这不讨嫌吗?”高向菀拒绝道: “你们也看到了,我都没什么大碍了,这药吃不吃也不影响。等爷那边问起,你们就说我喝过了不就行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 “这……行吗?”花月犹豫地问道。 “不行再煎也不迟啊。”高向菀说道。 这话说得有道理,反正陈太医已经把七天的药都给齐了,若是发现病情有变再煎应该问题不大。 这般想着,三人便同意了高向菀的想法。 “行了你们都出去忙吧,我想睡一会。”高向菀支着额头对三人挥挥手。 “是。”三人一并退出了房间。 高向菀从支着额头的手中往外瞄了几眼,确定她们都走了才吁了一口气。 “小样的,以为人多就能战胜我,天真的小丫头片子。”她低声对着门口嘟喃了一句。 虽然刚才那药确实难闻,但却是她故意吐出来吓唬她们的,为的就是之后七天不用再受这黑药的毒害。 反正发烧嘛,只要烧退了,问题就不大,养几天就好。 此刻正洋洋得意的高向菀根本不知道,那味药其实是用来治理她的体寒之症的,而非退烧药。 …… 夜里,弘历来了,亲自过问吃药的事情,在高向菀的暗示下,花月也只能含糊地糊弄过去了。 待花月退出寝房,弘历便坐在床前看着床上的高向菀。 “我刚从福晋那边过来,听说你被她罚了半年月例?”弘历看着她。 高向菀一脸感恩道,“福晋仁慈,并没有罚我其他。” “嗯。”弘历点点头。 但她那么看重钱,被罚月例应该会很不开心吧。 这般想着,他便抬眸看向那张略显病态的俏脸,不经意瞥见了落在她脸颊上的几根细发,他很自然地抬手就想去帮她拿掉。 然而,他的手都还未碰到她脸颊,高向菀就反射性地避开了。 想起白天的事情,高向菀看了看弘历,下一秒飞快地扯过被子捂住全身,连脸都埋在了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浓郁的睫毛一扑一扑的。 “爷,我虽然退烧了,但身上的病气还未散去,太医说要静养的……对,要静养。” 弘历重复想了几遍她说的话才想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他顿时脸都黑了,气道: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你当我是禽兽吗?” 难道不是吗? 高向菀一脸肯定地看着他。 他大晚上的来她房中难道不就是为了要她侍寝吗? “你……”弘历被她气得头顶冒烟。 他本是不放心她的病情过来瞧瞧的,没想到落在她眼里竟就成了……他看起来有这么像色中饿鬼吗? 见他俊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高向菀觉得他一定是被言中了所以恼羞成怒。 但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她还是很有眼力见地说道: “其实啊,妾身没有那个意思,妾身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有病气,若是与您太亲密了会将病气过到您身上的。” 高向菀满脸体贴地安抚道:“妾身这也是为您着想。” “呵,还真是难为你这么有我心了。” 弘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忽然抬手揉了揉脖颈,痞气地扭了扭头,看向她。 “本来嘛,我还真没那个心思,不过被你这么一说……” 弘历忽然倾身过去,哑声道:“爷还真想验证一下病气到底能不能过到我身上了。” 第八十二章 你扯其他女人做什么 一听弘历这话,高向菀脸色都白了。 “这……这有什么好试的……”她一下子躲到了角落里,有些语无伦次道: “你这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况且这府上这么多女人,你刚刚还是从福晋那里出来的……” “你就这么想要推开我?”弘历脸色一沉,眼中满是愠怒,沉声道: “怎么?你就这么的不喜欢我吗?” 其实这话在高向菀听来不过是一句生气时的气话而已,她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弘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紧张,就连他摁在床边上的手都好像隐隐在发颤。 她的心莫名颤了一下,怔愣地看着他。 见高向菀呆住不说话,弘历心头更恼火了。 “回答我。”他咬着后槽牙,紧紧逼视着她。 高向菀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得心下一慌,怕他一生气又要乱来,她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妾身是您的侍妾怎么可能不喜欢您?” “是吗?”弘历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高向菀畏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蛋,湿漉漉的杏眸就这么望着他,轻咬着的朱唇有些微颤,整个人显得可怜又无助。 像极了猛兽准备入腹的羔羊。 弘历心中蓦地一软,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道:“撇开这个侍妾的身份呢?” “什么?”高向菀没反应过来。 “撇开身份不计,你可还喜欢我?”弘历深深看着她。 高向菀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撇得开……” 她正说着,忽然看见他脸色一变,她吓得连忙话锋一转: “……撇开这个不说,爷您也是人中龙凤,人长得丰神俊朗不说,还如此才情出众。不是我夸张,若有一百个女子见着你,那肯定就有九十九个会立马喜欢上您,若有那么个别的不喜欢您的,那……那她肯定就是个瞎子了。” 弘历沉沉地看着她,良久才凉凉开口:“那你呢?你是这九十九个以外……个别的那一位吗?” “……”高向菀一愣,斟酌了一下这话,他这不是拐着弯骂自己是个瞎子吗? “妾身看起来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她闷闷道。 “不是,爷您大晚上的跑我这儿来跟我讨论您讨不讨人喜欢的事……您,您该不会是……” 忽然想起他说是从福晋那里过来,高向菀登时就恍然大悟地看着弘历。 “不会是什么?”弘历一看她这种眼神就觉得头皮发麻。 高向菀忽然不防备他了,还一脸八卦地凑近弘历,笑问道:“您是不是在福晋那里受了冷落被赶出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弘历差点被她这脑回路给气个半死。 “我在与你讨论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扯其他女人做什么。”他气得滕地站了起来,瞪着她。 瞧,又恼羞成怒了。 肯定是被她说中了,不然为何一提起福晋他反应就这么大,还扯什么喜欢不喜欢他的话题。 “是是是,是妾身的不对,不该这个时候还提起福晋的。”高向菀一边照顾着他的面子,一边很是同情地看着他。 “高-向-菀。” 弘历气得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今晚就真的把你……” “爷您这就不厚道了,谁招惹的您,您就找谁去呗,找我出气这算怎么回事?”高向菀不满道。 “……”弘历额头青筋突突跳。 呵……把他气成这样的人竟然还敢在这说风凉话。 她也就仗着自己还病着了,不然…… 弘历咬着牙闭上眼,静了静心,才重新睁眼看着她。 正当高向菀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再留在这里,他怕自己真的要被她气得失去理智,然后控制不住地对她做什么了。 高向菀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就连步子都透着一股怒气,紧接着就看见门被狠狠地甩上。 “砰” 的一声,高向菀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切,跟福晋闹别扭,跑来跟她撒什么气。” 她朝门口的方向撇了撇嘴才翻身躺下,舒舒服服地睡觉去了…… 那天之后,弘历没有再来梨花院,高向菀也只当他是在忙着哄他的福晋了。 七天后,陈太医来复诊,问到喝药的详情也被高向菀给搪塞过去了。 一直以为她乖乖喝足了七天药的陈太医,说道: “格格身体已无大碍。虽然连续服药七天不能即时见效,但此药是固元之方,只要日后格格多些注意饮食,多补充些滋补固元的汤药补品,不多时,身体自然能恢复如初的。” 之后陈太医又说了一大堆医嘱,高向菀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末了,就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赏了赏银,然后让花月送他离开了。 陈太医离开不久,伯爵夫人竟上门拜访了。 高向菀一听她来了,忙不迭跑出院门迎接。 两人一见面就欢喜地拥抱,寒暄。然后高向菀才把她请到了正堂叙话。 “御龙山庄一事全靠夫人仗义相助,我才得以脱险,我正寻思着这两日病好了就去别庄道谢,没成想是您先来了。” “举手之劳,谢什么……怎么,你病了?” 伯爵夫人这时才注意到,几日不见,高向菀似乎是消瘦了些许。 “是因为那日落水的原因?” “是,不过已经好了,刚刚太医还来复诊过。”高向菀云淡风轻道。 “那就好。”伯爵夫人点点头。 这时花月上来给两人奉了茶,然后又悄然退下了。 “夫人近日可有在研究什么新的天文趣事?”高向菀一边抬手示意伯爵夫人用茶,一边笑问道。 伯爵夫人刚端起茶盏,一听这话,脸色微沉,然后又将茶搁下了。 “怎么了?”高向菀看着她问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跟你辞行的。”伯爵夫人说道。 “辞行?”高向菀一顿,“你们要回国了?” “是的,我们三天后便准备返回英国去了。” “这么快?”高向菀脸色一惊。 她虽然与伯爵夫人认识日子不长,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但伯爵夫人也算是她在这古代认识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现在忽然听说她要走了,心里便十分的不舍。 第八十三章 今日怎么这么殷勤? “也不算快了,未来的两日你们朝廷会为我们设践行宴,之后四爷还会亲自送我们出城。”伯爵夫人说道。 “四爷送你们出城?” 高向菀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那到时候我也去送你们。” “真的吗?你能来送行的话,那我真是太高兴了。”伯爵夫人高兴道。 其实话一出口,高向菀就有些后悔了,并非后悔说要送行的话,而是觉得她未必能有机会能去送。 不过看着伯爵夫人一脸的兴高采烈,她也不忍说半个“不”字,便连忙笑应道:“当然是真的了,放心,到时我一定来的。” 送走了伯爵夫人,高向菀就开始发起了愁。 见她唉声叹气的,花月便问道:“格格在愁何事?” 方才花月不在屋内,高向菀便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这有何难的。”花月说道:“是咱们主子爷负责送行的,届时您就请求主子爷把您带上不就好了。” 一想起那晚弘历怒气冲冲地离开,高向菀就发愁。 他当时一定是在怪自己没有给他体面,当面踢爆他的糗事吧。 这下估计气都还未消呢,又怎会答应带她。 更何况…… “这次可不是出府那么简单,是出城。”有这该死的深闺规矩横在那里,估计她就更难说服弘历了。 她开始有些怪自己多嘴说了要送行的话了。 万一到时自己真的去不了岂不是平白给伯爵夫人增添失望? “出城又怎么了,那还不是咱主子爷一句话的事吗?”花月道。 “是啊,不让去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花月笑道:“说不定您软下态度一求,主子爷立马就应了您了。” “但愿你口中的主子爷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慈悲吧。”高向菀叹息道。 无论行不行,她也要硬着头皮去试一试的了。 夜里。 还未到掌灯时分,高向菀就已经蹲守在府邸大门前了。 “格格,您都在这站了快一个多时辰了。这儿风大,您病才好可不能这么站下去的。” 花月看了一眼早已黑了下来的天色,劝道:“主子爷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要不咱们回去等吧。” “咱们有事情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不站在这里等怎么显示得出来我们的诚意?” 一阵冷风刮过来,高向菀连忙将手往披风里缩了缩。 恰逢这时,门外传来了马车的动静,高向菀展目望去,果然就看见外面小德子正迎着弘历下马车。 此刻四处已掌灯,弘历身着一身朝服,身姿英挺萧肃,在灯光的普照下显得俊朗耀眼又威仪万丈,高向菀看得有些恍神。 弘历一进门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心神为之一震,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波动,如常地走了进去。 “爷您回来啦?”高向菀立马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嗯。”弘历看也不看她一眼,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见弘历脚步也不带停一下,高向菀连忙追了上去,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爷这么晚回来外头很冷吧?今日很忙吗?呵呵……您累不累啊?吃饭了吗?” 弘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面容冷淡,简单明了地回道:“不冷,不忙,不累,吃了。” “呃……啊?哦……”高向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正要再说些什么,弘历却已经转身继续往清斋阁去了。 果然他还在生气呢。 看着他冷淡的背影,高向菀顿时有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 但没办法,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一咬牙,她又追了上去…… 高向菀就像看不到弘历的冷淡一样,一路上东拉西扯地追着弘历身后进了清斋阁。 弘历一路闷声走进了一个厢房,高向菀紧追其后刚要踏进去,往里一看这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他的寝房。 她不禁犹豫地停了下来。 然后尴尬地回头看向紧随而至的小德子。 小德子一看里面那位主明摆着就是要把人引到寝房来的,他连忙识趣地候在了一旁,对高向菀做了个请的姿势。 高向菀顿了顿。 她们是伺候弘历的女人,弘历可以随意进出她们的寝房,但她们,未经允许是不可踏入弘历院子的寝房的。 但眼下小德子不拦,她应该是可以进的吧? 不管了,既然都来了,哪怕是被撵出来她也要试试了。 一提裙摆,她毫不犹豫地便跨进了那道门。 “爷,我……” 她刚转过屏风便看见弘历正在宽衣,吓得她抽了一口冷气,连忙转身就要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过来。”弘历淡声道。 高向菀尴尬地杵在那里,头都不敢回了:“这不要好吧,要不我还是等会再进来……” “过来给我更衣。”弘历加重语气道。 “啊?哦……”高向菀迎着头皮走了过去。 怪不得小德子让她进来了,感情他是知道进来是要干活的吧。 更衣这种事情,侍寝之后她也有为他做过一两回,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弘历张开双臂任由她伺候着。 生怕做得不好惹他不悦,高向菀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弘历紧绷的唇角才轻轻扬了起来。这几日积压心头的郁结也才算是舒缓了些许。 当高向菀转到他面前低着头为他系腰带时,弘历悄悄垂眸看着她。 方才他都没好好看她,如今细看,觉得她似乎消瘦了些,下巴都尖了,那张娇俏的脸颊微微泛红,想来在外头吹了不少冷风。 他顿时就皱起了眉,“大晚上的,你没事跑外面去瞎折腾什么?” 今日陈太医才来禀说她病初愈,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吗? “等爷您回来怎么能算是折腾呢。”高向菀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 弘历忽然一手扣住了她摁在他腰带上的小手,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今日怎么这么殷勤?” 高向菀有些心虚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弘历紧紧握着,她挣脱不开。 “这,这怎么算是殷勤呢,妾身只是……” “有事求爷?”弘历轻轻凑近了她几分,矮下身与她对视着。 第八十四章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高向菀惊退了半步,却矢口否认道:“瞧爷您说的,没事求您难道妾身就不可以来找您了吗?” 这可不像她的作风,平时她躲他都来不及,怎会主动来找他? 弘历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松开了高向菀的手,不再多问地转身撩袍坐了下来。 高向菀见状立马识趣地上前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爷您先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弘历虽然表面冷淡,但对于高向菀不遗余力的讨好,心中还是无法抵抗的。 不可否认,他在门前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心中闪过的那种高兴是难以言喻的。 弘历慢条斯理接过茶盏,故意将高向菀晾在一旁,慢悠悠地饮了两口茶,才抬眼看她: “真的没别的事找我?” 感觉他神色好转了许多,高向菀觉得时机成熟了才笑呵呵地说道: “确实……有一件小事情想求爷您帮忙的。” 果然,她就不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来求和的。 竟然只是来求他办事?弘历握住茶盏的手暗暗攥紧,刚缓和下来的脸色一下子又转冷: “何事?” 见他态度这么冷淡,高向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但她还是端出了一个求人该有的诚恳态度。又上前为他添了一些热茶,才说道: “听说过几日伯爵夫人他们就要返回英国了,妾身……” 高向菀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说道:“妾身也想去给夫人送行。” 她今日这般讨好他就是为了这个? 所以一个伯爵夫人在她心中都比自己重要? 高向菀看着他脸上神色变换了好几层,她心里不由得也跟着狂跳了好几下。 “不行。”弘历气得直接回绝。 “我就只是去送个行,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反正都到这步了,高向菀干脆泼出去了。她上前轻摇着他的衣袖就哀求道:“爷您就大发慈悲,通融一次嘛。” 她的语气娇娇柔柔的,听在弘历耳中不像哀求,倒是像撒娇多一点了。 他咬紧牙关,不说话地撇开了脸。 见他似有松动,高向菀立马又道: “当初爷您让我去接待的人家,那人家现在要离开,于情于理我不是该去送一下的吗?” “爷……”她柔着声音叫道。 酥软的声音传来,弘历绷着的情绪不经意地就松下来了。 “城外道路崎岖颠簸可不似城内,而且情况复杂,你一个女人去不合适。”他虽然没松开,但语气却柔了下来。 “我可以穿着男装去的。”高向菀对他眨眨眼,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给她添了几分俏皮。 几日不见,此刻看着她,弘历眼睛都不愿移开了。 “成何体统。”他故意板着脸说道。 怎么不成体统了?人家惠安格格不也穿男装出去招摇的吗。 “那您说要怎么样,妾身都听您的好不好。”高向菀立马乖巧应道。 弘历挑眉看着她,轻哼道:“呵,你求人的态度还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啊?”高向菀正发愣,却见弘历蓦地站了起来,欺近她跟前: “以往有事相求还知道做些吃食,今日就这么空着手过来,说几句软话,你觉得就可以打动我?” 空着手来? 所以他的意思是求人办事就得备下厚礼吗? 见弘历越靠越近,高向菀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爷身份贵重,要什么有什么。妾身身旁哪还有什么俗物能入您的眼啊?” 她如今可是穷得叮当响。 未来一年全靠上次赚来的那五百两银子过活,她是真舍不得将钱砸在他身上。 弘历亦步亦趋,最终将高向菀逼到了墙边上,在她想要绕开的时候又伸手撑在她的两侧,将她困在了怀里。 身后无路可退,高向菀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 “爷这是什么意思?” 弘历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忽然说道:“倒也不是,你身上还真有可以讨好我的。” 有可以讨好他的? 高向菀回想了一下他刚刚的话,问道:“……您是想要我做东西给您吃?” 确实,她穷得恐怕也就只剩这点技艺可以见人了。 “不。” 弘历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他附身凑到她耳际,低声道:“爷想吃的……是你。” 高向菀顿时耳根子都红了,她却没有去推开他,而是强装镇定地说道:“爷这是乘人之危。” 弘历挑了挑眉,竟是完全不否认,忽而勾起她的下巴,勾唇道:“求人总该要有求人的诚意嘛,嗯?” 不就是侍寝吗? 若他想要,自己本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么一想,高向菀倒是心理平衡了,趁机讲条件道:“好。但你得答应带我去。” 弘历轻笑,低头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绵软的唇,暧昧道: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他清冽的气息袭来,高向菀顿觉心跳都漏跳半拍了。 为了稳住阵势,她一脸不认输地说道:“一言为定。” 说完她推开他就准备走。 “去哪?”弘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您不是要我侍寝吗?那我不得回去准备?我总不能在您这……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弘历一把摁在墙边吻了起来。 他尽情地吻了个够才稍稍离开她的唇,用低沉得可怕的声音说道: “就在这里。” 忍耐了七天,她主动送上门,他一刻都不想等,哪还能放她走。 “这……这可是您的院子。”高向菀惊愕地望着他。不是说只有福晋才有资格在这过夜的吗? “这样不合规矩……”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人就被带往了帐间…… 翌日。 高向菀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紫檀木镂空花雕的大床。 她这回是真的上了龙床了。 还未等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打量其他,一直横在腰间的手臂忽然收了收。 高向菀一侧头就对上了弘历那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醒了?”弘历唇角扬着温存的笑意,亲昵地抬手捋了捋她鬓间的乱发,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滑过她的脸颊。 只是轻轻的触碰,高向菀却身体一僵。昨夜的种种顿时历历在目,再对上那双带着某种情绪的眼睛,她第一反应是想要躲闪。 “时,时辰不早了,妾身该离开了。”她也顾不上身子的不适了,着急忙乎地就想爬起来。 弘历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第八十五章 记得,晚上要来我这里 高向菀有些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爷……您总得有个度吧。” 要实在不行他能不能想找个别的女人解决一下,放过她这个被折腾一晚的人啊。 您总得有个度 …… 这句话忽然让弘历想起了熹贵妃的话。 再看看外头已是不早的时辰,他的一腔热情渐渐消散了开来。 高向菀看着他脸色忽然淡冷了下来,顿觉不妙,以为又触怒他了。 却在下一秒,看见他忽的翻身坐了起来。 弘历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淡淡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用了早膳再走。” 高向菀:“……”早说嘛,一大早的吓人好玩吗。 眼看弘历就要起身离开,她立马拽住了他的衣裳。 “那你会带我去的吧?”她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弘历本来就被她驳了兴致心里有些憋闷,没想到她事后心里想的就只有她的那位伯爵夫人,顿时他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他回头看着她,哼笑一声:“我记得我说的是……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才带你去吧。” 高向菀气得原地爆炸。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无耻到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吧? 弘历倾身一把勾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意思就是,你昨夜的表现爷我不-满-意。” “你无耻……”高向菀气得抬手就想打他,却被弘历一手抓住。 “你这样我就更不满意了。” “你……” 弘历欣赏了一下她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才轻轻放下她的说,心情大好道: “不过爷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既然你这么想去,也不是不可以的,横竖,送行是在大后天。” 弘历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还有两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好好表现的。” “……”高向菀气得扭头就往床上找物件要打他。 落在一旁的衣裳太轻了—— 被子太重了—— 她好不容易捡起了一个枕头,一抬头却发现弘历早已走出外间了。 那头还洋洋得意地飘来了一句:“记得,晚上要来我这里。” 高向菀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只能狠狠地将枕头砸在被褥上发泄不满了。 等她发泄完收拾好出来,弘历已经离开清斋阁了。 “格格,爷吩咐给您备下了早膳,您看……” “不吃。” 高向菀气呼呼地往外走,一刻都不想留在他的清斋阁。 “这……”小德子愣了一下,但还是不忘追前几步跟在高向菀身后说道: “格格,爷交代了,要叮嘱您一声,今晚记得要准时来清斋阁。” 高向菀蓦地顿住了脚步,闭着眼睛仰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好了心情才重新踏步离开。 她的脚步很快,就在踏出大门的那一瞬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上了。 她吓得赶紧后退一步,而对方反应也迅速,一下子就往后躲开了。 “小嫂嫂?” 高向菀一抬头就看见了笑得满脸阳光的弘昼。 高向菀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道:“给五爷请安。” “你怎么在这儿?”弘昼刚说完又一拍脑门,“瞧我说的,你来四哥院里这不正常的嘛,呵呵。” 里头的小德子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 “哟,奴才给五爷请安,您是来找爷的?不巧,爷刚出去了。”小德子一边行礼一边禀道。 “没事,赶巧,我本来也是想找一下小嫂嫂的,没想到就碰上了。”弘昼咧嘴一笑。 小德子怔愣了一下,“您找我家格格?” “既然如此,还请五爷前厅讲话。”高向菀知道避嫌,没有请他去梨花院,直接将人带到了府邸的前厅处。 待下人奉了茶,弘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其实啊,前几日我就想来拜访的了,但是四哥不让,他说你病了,还说你不能做菜什么的,哎,我就奇怪了,我来请教你游泳和人工呼吸的事情跟做菜有什么关系……” 高向菀一口茶下去差点被呛住了。 弘昼没有注意高向菀的异色,继续道: “还好我今日不请自来,不然还不一定何时能见着你呢……你真的因为落水病了吗?哎,这事都怪惠安不懂事,害你无端遭罪。” “小病而已,已经好了。”高向菀怕他越扯越远,连忙将他拉回正题。 “所以,五爷今日过来是想询问游泳和人工呼吸的事情?” “对,对。还请小嫂嫂不吝赐教。”弘昼一向是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子,他想学这个,那最近就一定得要将此事办了才安心。 “赐教不敢当,不满您说,其实我也是半道出家,能救惠安格格也纯属侥幸,恐怕不能给五爷做很好的教授的。” 闻言,弘昼当即一脸失望,以为她是不想教他所以拒绝。 下一秒却又听见高向菀说道:“而且男女有别,我也不方便给您指导什么。” 弘昼怔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便吓得滕地起了身,一边摆手一边急切地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并不是要冒犯你,我……” “五爷多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向菀连忙也站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游泳的事情毕竟有风险,需要有人在旁教导才行,而我身为女子不方便出面,所以我建议您寻一个深谙水性的人从旁指引,如此方能见成效。” 原来如此,弘昼这才松口气,想了想她的这番话,认同地点头道: “小嫂嫂说得在理。” 高向菀笑了笑,又道:“至于人工呼吸急救之法,我可以将方法的步骤写下来给五爷,并给你讲解一遍,如此,等五爷找到可以教你水性的人便可以与他一同学习研究了。” 毕竟这个她更不好亲自下场去教他了。 她亲了惠安格格,弘历都问个不停,若是对象是弘昼…… 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弘历当场打死。 “如此甚好,甚好。那就有劳小嫂嫂了。”弘昼拱了拱手道。 “举手之劳。” “小嫂嫂的这个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定全力相助。” 弘昼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胸脯说道。 高向菀眼波一动,说道:“眼下我还真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五爷帮忙的,就是不知道五爷方不方便。” “哦?是何事?”弘昼听着她说有事请求,满脸的激动,一副“终于有我的用武之地了”的样子。 xs7.com 第八十六章 这种事你不找我,找他? “是这样的。”高向菀对弘昼说道:“我想找一幅名家的书法作品,不知道五爷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啊?”弘昼笑容微顿,眼中闪过失落。 就是那种:本来摩拳擦掌地准备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却被人叫去踩死一只蚂蚁的感觉。 “就……就这事?” 见他这幅表情,高向菀也是愣住了,“……是啊,有难处?若是太麻烦的话那还是算了,我……”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麻烦。”弘昼立马摆手,他只是有些不理解。 “其实这种小事,你只要跟四哥开个口就能办到了,为何……” “求他?”高向菀当场就很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心道:你是不知道求他办事要多大代价吧。 弘昼一看她这反应,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他顿时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怎么?四哥他,他惹你不高兴了?” “……”高向菀看着好奇心爆棚的弘昼,一脸无语。 这爱新觉罗家的皇子公主还有没有一位是正经的? “哎,我四哥啊,他就是这样,一心扑在正事上。”弘昼看了高向菀一眼,急忙又道: “虽然他不太好女色,但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其他坏毛病的。” 高向菀:“……” 他不好女色?没坏毛病? 哼,你怕不是跟弘历是塑料兄弟情吧,对他了解这么浅薄。 见高向菀一言难尽的表情,弘昼自认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一定就是自己的四哥最近冷落她了,不然她从清斋阁出来的时候怎么会如此生气? 肯定是一大早来找四哥没找着,不高兴了。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他不理你,你使劲缠他就是了,男人嘛总有抵不住诱惑的那天的。” 让她缠他?可笑。 “不是,我……”高向菀刚想开口,又被弘昼抢了先。 “你别灰心,他既然能带你去腊笙宴就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点你可就真误会了,我去腊笙宴那可是受伯爵夫人邀请,皇上恩准的,与他可没关系。”高向菀终于找到个插嘴的机会。 “你觉得如果没有我四哥的首肯,这事能成?”弘昼一脸深意道。 闻言,高向菀心头一滞,蓦地看向他。 弘昼朝她眨了眨眼,笃定道:“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想带你去。” 他本身就想带她去? 高向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弘昼,心中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忽然想起什么,弘昼又道:“还有,因为你落水生病这事,四哥可没把惠安一顿训斥。” “他……训斥惠安格格?” “可不是,训得可严厉了。”弘昼又开始了碎碎念: “以前惠安再怎么闹腾都没见四哥像这次那样训她的。” 高向菀整个人僵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弘昼犹自打了个寒颤,又道:“啧啧……他那么疼惠安都这样,要是我犯了错……” 他真的为了她去训斥惠安格格? 真的是他想带自己去腊笙宴的吗? 那么,自己在他心中是真的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分量吗? 弘昼又在叽叽喳喳地唠叨什么她已经一句听不进去了,整个脑袋一片乱哄哄的,想的全是弘历。 “小嫂嫂……小嫂嫂?” 直到弘昼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她才回过神:“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问你那个书法作品还有什么要求?” “哦……”高向菀勉强静下心神,认真想了想才说道: “额……最好是比较有名的书法家的作品,最迟后天要到手,然后……价格方面不要太贵的,最好是不超两百两吧。” “啧,你这怎么还跟我谈上钱了?你让我找的,我能收你的钱?”弘昼急道。 高向菀一愣,连忙摆手道:“您别误会,我是托您找门路而已,不是要您买给我的意思。我……” “小嫂嫂瞧你这话说得……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 “不是,我是拿来送人的……” “送人啊?那可不能马虎,你觉得唐代颜真卿的怎么样?” “啊?” 高向菀的思路不禁被弘昼牵着走:“颜真卿?他可是楷书四大家之一,自然是顶好的。” “好就行,那这事就交给我了。”弘昼一锤定音。 高向菀还想再讨论谁给钱的问题,结果还未有张嘴的机会,就又被弘昼把话题绕到人工呼吸的事上了。 最后,直到把人工呼吸的法子教完,再列好了步骤教程给他带走,高向菀自始至终都没找着一个机会讨论钱的事情。 望着一步三回头挥手的弘昼,高向菀彻底给他打了个服字。 弘昼这脑子啊,要真想坑人,指不定三言两语就把人带沟里了。 不过,身在皇家能长成他这样欢脱随性的性子,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这与弘历的内敛沉稳简直是天壤之别。 脑中猛地浮现了弘历,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弘昼刚刚的那番话。 不禁就想起了弘历对自己的种种,不知不觉地她的唇角便翘了起来,连带着今早对他的那股恼怒都烟消云散了。 她忍不住想:至少目前,弘历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吧。 夜里,她依约来到清斋阁的时候,弘历已经坐在内室的椅子上等着她。 一看见她进来就缓缓抬眸,情绪不明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高向菀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他不快了。 “今日弘昼来找你了?” “是啊。”高向菀坦诚点头。 弘历下颌线条紧了紧,幽幽道:“他找你学游泳,还有那个什么人工呼吸?” 高向菀想起自己那日骗他说弘昼是找她学做菜的事,有些不敢看他:“……是。” 弘历搁在桌面上的手紧攥了一下。 “我当时是怕再说起在湖边的事情会又被你训斥……才会骗你说是学做菜的。”高向菀解释道。 弘历闭了闭眼,“好,这事姑且不论。那你找他帮忙找书法作品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有什么不妥吗?”高向菀不解地看着他。 弘历气得倏地站起来,“这种事你不找我,找他?” 有事情不找自己的男人帮忙解决,她居然去找别人? 当他是空气吗? 第八十七章 他这应该算是对她示好吧? “找你?”高向菀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我现在求你的事你都还没答应呢,我还如何求你其他的事情吗?” “我……”弘历一时语噻。 “无话可说了吧?”面对他的无理取闹,高向菀今日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来的好感都快被他又磨灭掉了。 弘历有些尴尬地撩袍坐了回去,粗声粗气道:“那是两码事。” “可不就是两码事吗,要是一码事我还用得着同时求两个人。”高向菀觉得他真是在说废话。 “你……”弘历被她气得脑袋瓜疼,却偏偏又无法辩驳,毕竟此事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沉默地思虑了片刻,他忽然起身走向高向菀。 “你……你要做什么?”高向菀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弘历一言不发地站定在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之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怨道: “笨死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今早说的是气话的吗?” 高向菀愕然地看着他,“气话?” 哪一句? 弘历伸手将她搂入了怀里,低声道:“我说不满意只是想让你过来陪我而已。” 这话让高向菀浑身一震,就连心跳仿佛都漏了半拍。 他想让她陪他…… 这是什么意思? 高向菀细细嚼噘着这句话,渐渐地觉得心如捣鼓般跳动了起来。 他这应该算是对她示好吧? 高向菀忍住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然后才故作生气地抬头嗔他一眼。 “你才笨死了,想怎么样难道都不知道直接说的吗?” “谁让你老是气我的。”弘历惩罚性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何时气你了?” “府里上下谁敢对我有半句不敬?你倒好,非但顶嘴还时常与我吵架,还不算气我?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 “爷您给的呗。”高向菀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弘历忍不住低笑出声,“这话倒是实话。”虽然他时常被她气得半死,但却从未有半分的不悦她。 高向菀杏眸一转,欢喜地看着他:“那……你是答应让我去送行了?” “你哪一次求我的事儿我没应允的?”弘历苦笑,自己对她的好她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的吗? 高向菀故作认真地转着美目想了想,眉眼一弯,笑道:“好像……是没有。” “那你有事找弘昼那臭小子也不找我?”弘历执拗地抓着刚刚的那个话题。 高向菀觉得好笑,“弘昼是你弟弟,不算外人吧?” “那也不行。”弘历板着脸看她,然后又道:“找书法作品的事……” “爷,妾身都已经拜托给五爷了,话已出口,这个时候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的。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好不好。”高向菀哀求地望着他。 弘历看着她,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随后又问道:“那你说,你以后遇到事情该找谁解决?” 高向菀从善如流地笑道:“找您,以后妾身有任何困难都只找爷您这个大靠山,可以了吗?” “知道我是你的靠山就好。”弘历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白日里,高向菀回想了一下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弘历确实从未亏待过她。 她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何必一定要无视他的爱呢? 趁着他对自己还有些新鲜感,好好地享受他带给自己的一切不好吗? 高向菀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衷心地说道:“爷您真好。” 柔软的双手环上腰间时,弘历顿时浑身一震。 她极少这样主动与他亲昵的,霎时间,弘历激动得回抱她的双手都有些发颤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对你好?” “当然。”高向菀目光悠远,似乎望回了现代,又似乎只望着眼前,她嘀喃道: “在这里的世界中,你应该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了吧。” 弘历并没有听出此话的异处,就只捕捉到了她说自己对她好的这个点。 弘历记得她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对她好的话,她就会真的喜欢自己的。 弘历眼里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轻轻收紧了抱着她的双手,在她耳际坚定地说道:“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闻言,高向菀眼波微动。 虽然她觉得这不过是男人逢场作戏的甜言蜜语罢了,但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因为这句话而沉沦在了甜蜜的海洋中。 那一晚之后,高向菀和弘历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之间更亲密了。 …… 送行的前一天,弘昼果真帮她寻来了一幅颜真卿真迹的书法作品。 虽然作品不能与之成名之作《祭侄文稿》并肩,但也确实是其真迹之作,极具收藏价值。 送行的那日早上。 身穿一身月白色男装的高向菀在弘历面前转了两个圈。 一脸自信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弘历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上下打量着她。 剪裁合身的长袍马褂将她包裹得更加娇小。 面容白皙清秀,眉眼弯弯,朱唇不染而红,带着一顶帽子更是显得脸蛋娇小,柔弱中倒是有几分白面小书生的气息。 高向菀看着他歪着头不甚满意地围着自己转了个圈。 她本来觉得自己挺帅气的,被他这一看登时有些没底了。 “这身……不行吗?” 弘历好整以暇地站到她面前抬手扶了扶她的帽子,又扯了扯她马褂的下角,忽然就扯着她的衣角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在她耳边低笑道:“我的菀儿什么时候都那么好看的。” “别闹,我现在穿的是男装,这成何体统。”高向菀嗔笑了一声,推开了他。 弘历也没反抗,只道:“你穿什么都是我的女人。” 高向菀自己低头理了理衣服,“一会儿在外面你更不得胡来,您可是四阿哥,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弘历轻笑一声,“你这话到底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啊。” 高向菀白他一眼不说话了。 一炷香之后,他们便上了去往城外的马车。 马车到城外渡口处约莫要一个时辰的车程,本来高向菀想与伯爵夫人坐同一辆马车好与她叙话的,却被弘历以人家要与伯爵同坐为由,拉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一支护卫队的护送下出了城…… 第八十八章 但你不是没有离开我吗? 这是高向菀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出城,途中她忍不住掀开了车帘往外看。 此刻马车正转入山道,虽然是冬天,植物尽枯之时,但周围的空气却是极为清新。 微风拂面,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她在现代是住在城市中,像这种环境空气指数极佳的地方是甚少接触的,忍不住就贪婪地侧头出去闭目享受了起来。 弘历看着她乐乐淘淘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忘提醒道:“山间风凉,你可别又冻着了。” 高向菀回头不满道:“你别总是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好不好。再说了吸收新鲜空气那是有利于身体健康呢。” 不管她再怎么伶牙俐齿,弘历还是坚决不让她胡闹。 不一会他就要求道:“坐回来。” 高向菀讪讪地转回了身子。 “喝水。”弘历给她递了水囊。 “不用,我自己带了水。”高向菀从旁拿出另一个自备的水囊,见弘历疑惑,她无奈地解释道: “这个是红枣水,都怪那个陈太医,非得叮嘱我每天多喝这个,弄得花月就连出城这会儿也不肯放过我,死活要我带这个。” 可怜她现在的这幅身体才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啊,就被迫过起了养生保健的中老年生活了。 “你这贴身丫鬟还算尽心,回头我得好好赏她。”弘历满意道。 “……”高向菀本意是跟他吐槽一下,没想到他竟还对花月赞赏了起来,这要是让花月知道了还不得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别,赏赐就不用了,我怕这丫头骄傲。”她连忙拒绝。 闻言弘历不由轻笑出声了。 弘历不让再掀窗帘,高向菀也不知道外头什么情况了,只知道有一段路途确实如他所说是,崎岖颠簸。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便到了渡口处。 趁着弘历在与伯爵说话的间隙,高向菀走向了前面正在马车里下来的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看见她也连忙走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都莫名有种临别前的小伤感。 伯爵夫人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你们这大清了,今日一别,我们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见了。” 是啊,有些人一别就是一辈子了,高向菀暗念道。 但她向来不喜欢离别愁绪,当即就露出愉悦的笑容: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交通就会变得很发达,各国之间的交流也会很频繁呢。况且,指不定我也有机会拜访贵国的嘛。“ 高向菀故意调皮地朝她挤眼,伯爵夫人本就是外向之人,被她一逗便立刻展了颜。 “夫人,我知道您一向喜欢我们的文化,尤其是喜欢我们的书法。” 说着高向菀将手中用锦盒装着的书法作品双手递给她。 “这个是颜真卿的书法作品,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伯爵夫人惊愕地看着她,忙不迭双手接过,满脸惊喜道:“颜真卿?我知道他,他可是很有名气的书法大家。” 伯爵夫人除了研究天文地理,对中原的字体画作也是极为沉迷的。 她当即就激动地打开锦盒,取出卷轴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 卷中的是一篇庙文,通篇字体端庄雄伟,行书气势遒劲。 “天啊……这实在是太精妙了。”伯爵夫人眼睛不离卷地感叹道。 “可惜此卷不是他的成名作,只是一份闲笔之作。希望夫人不要弃,权当做个纪念吧。”高向菀有些遗憾道。 时间紧迫,弘昼能找到这个已是不易了。 “当然不弃,名家下笔即大作,没有高低之别。这个我太喜欢了,太谢谢你。” 伯爵夫人珍而重之地将卷轴收起。然后上前深深地拥抱了一下高向菀。 “其实我今日也为你准备了临别礼物的。”伯爵夫人说道。 随后,伯爵夫人从旁边的行李箱中找出了一个用木盒子装着的东西,然后递给高向菀。 高向菀欣然接过,打开。 “望远镜?”她拿出了里头一个金色的望远镜。 “这是一个经过改装调制过的望远镜,跟随我多年,是我最喜欢最宝贝的一个研究工具。” “既是您心爱之物,如此珍贵,我怎能收?”高向菀惊道。 对于研究之人来说,这应该是自己极为珍贵的物品吧? “珍贵的人当然要赠送珍贵的礼物的。”伯爵夫人对她一笑。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你还为我提供了很多研究上的帮助下,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到你。你值得最珍贵的。” 高向菀看着伯爵夫人,心道:你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那就多谢夫人厚爱了。” 两人相互赠礼之后又靠在一起研究了起来。 “我跟你说,这个望远镜可不是一般的望远镜,它只能观察一公里之内的事物。它不在于看得远,而是在于看得细致入微……” …… 一番依依不舍的送别之后,伯爵和伯爵夫人便登上了游轮。 看着船头遥望回来的伯爵夫人,高向菀站在岸边不停地挥手目送她离开。 弘历看着她不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舍不得她?” “因为……”高向菀本想说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但想了想却只道: “因为她对我很好,还在贵妃娘娘面前保护我。”这挺难得的。 弘历不悦了,一把将她的脸转转向自己,“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难道他在额娘面前就没护着她吗? 高向菀本来有几分伤感失落的,骤然看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您对我也很好啊,但你不是没有离开我吗?难道我也要为您难过不舍?” “……”弘历一时语噎。 就算她想难过也没那机会吧。 她眼下的这个身份,估计得一辈子绑定在他身边的,他离开?除非——他不在了。 可他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啊,如此长寿的帝王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幻想了一下多年以后弘历驾崩的情形,她忍不住感慨道: “若真有一天你离开了,那我就不是不舍的问题了,指定就得是伤心得哭天喊地的。” 可惜,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因为那个时候她应该早就死翘翘多年了。 弘历完全不知道她脑中的天马行空,只听到她说自己离开她会伤心,顿时他心中还有几分开心了。 “那还差不多。”他满意道。 高向菀:“……” 她竟无言以对了。 第八十九章 就让您的陈侍卫好好陪您用茶吧 回程不像来的时候那么赶时间。 弘历见高向菀一路时不时地拿着望远镜往外看,一副流连忘返的样子,便交代陈良将队伍的脚程放慢了。 到了半山处的一处歇脚点,弘历便下令让赶了一路的护卫停顿休整。 高向菀跟着弘历下了马车。 马车前面是一个很大的平地,四周山脉围绕,此处有三处茶摊。 弘历选择了其中最左边那个相对比较整洁宽敞的茶摊做落脚点。 陈良去那边指挥护卫队有序休整的时候,弘历便带着高向菀坐在了茶摊外头的一张桌子上。 这里虽然有三家茶摊,但因为是在半山腰,所以并没看见什么行客。 “哎呦,这位爷,您瞧着想要喝点什么茶,吃点什么点心?”五十来岁的店家一看弘历便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连忙殷勤招呼。 “就用你们这里常用的茶即可,再做些点心,待会一并送过去给他们。” 弘历看了一眼在一旁休息的二十多名护卫,吩咐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店家不敢有所怠慢,先端来一壶热茶,为弘历和高向菀各斟了一碗。 之后才折回店里与他里面的那个伙计一同去张罗给护卫们的点心茶水。 山间有些微冷,高向菀看着茶碗中冒着热气的茶水,忽闻茶香四溢,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就要去拿来喝。 不料却被弘历一手拦下,然后他从旁侧拿出高向菀的那个装有红枣水的水囊递给她。 “你喝这个。” 高向菀:“……” 红枣水,红枣水,她在家被花月逼着喝已经够累的,没想到出来一趟,又换一个人盯她了。 “反正热茶都倒上了,不喝也是浪费。我……” 她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茶碗,碗已经被弘历端到另一边去。 “这个留给陈良喝,浪-费-不-了。” “你……”高向菀气得咬牙切齿,看了弘历一眼,她忽然一脸伤心哀叹道: “现在我在你心目中都不及陈良了是不是?” 弘历刚进嘴的茶差点喷出来,他一脸惊愕无辜地看着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恰逢这时陈良过来复命,他一走上来都还未来得及说话,高向菀就一手将那茶碗递给了他。 “格格,您这是……” “这是你家主子爷心疼你,特意留给你喝的,来,你过来坐下。” 高向菀将碗不由分说地塞到陈良手上,然后拉着他坐在了她刚刚的位置上。 “……”弘历顿时被她气得脸都绿了。 “就让您的陈侍卫好好陪您用茶吧,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高向菀对弘历晃了晃挂在胸前的望远镜,一扬下巴转身跑开了。 “……”陈良一脸懵然地僵坐在那里。看着气得看也不看一眼就将茶一饮而尽的弘历,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喝了。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爷,我这……” 弘历没好气地瞪着陈良:“你还坐这做什么,赶紧跟着她。” “是,是,属下这就去。”陈良茶忙不迭站起来,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跑去保护高向菀了。 高向菀其实也没真的跟弘历生气,故意逗逗他罢了。 陈良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她正站在空地边上,拿着望远镜对着周围那些高高低低的山峦四处张望。 伯爵夫人的望远镜果然挺有趣的。 虽然看得不远,但她对准之处的事物简直清晰到仿佛是在眼前放大了的感觉。 就连远处的一棵树上的那只正在颤抖的小松鼠那鼻子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格格,那边有道坑,您小心点儿。”身后的陈良看了一眼小坑底下下山的斜坡,提醒道。 “知道了。”高向菀一边应着一边将镜筒顺着底下的坑往前面那个小山峦望去。 这个小山峦的山脚应该是与他们现在所在的平地的山脚是相连的。 顺着镜筒移动,她看见了小山峦的半山腰比她们现在站的地方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有一个架台。 架台上摆着一个大圆筒,黑不溜秋的。 “格格,咱们回去吧,不好让爷等久了。”陈良想起刚刚弘历那气恼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高向菀说着放下了望远镜,转身走了回去。 这个望远镜材质特别,就连连在上面的挂绳都是细软坚韧的,将望远镜挂在脖子上一点也不怕掉。 茶摊前,弘历一直坐在那里,看见高向菀过来就板着脸,低声道: “净是胡闹,瞧把人家陈良弄得连茶都没喝上一口。” 闻言,高向菀一怔,看了一眼桌面,比她离开时多了些点心,但那碗茶却纹丝未动。 “陈侍卫你刚刚没喝茶啊?” 高向菀有些歉意地连忙上去给他重新倒了一碗递给他。 “格格,这可使不得,属下岂能喝您斟的茶。”陈良有些受宠若惊地后退一步。 “哎呀这有什么的,这里又不是在府上。”高向菀又递了过去。 “赶紧喝,别耽搁赶路。”弘历沉着脸说道。 “是。”陈良这才连忙接过,“多谢格格。” 他道完谢才将茶碗递到嘴边—— 忽然! “哐啷。” “啊……” 身后传来了几声茶碗落地的声音和侍卫的呼叫声。 陈良来不及喝茶就即刻扭头看去。 同一时间,弘历和高向菀也往前面那些东倒西歪强撑不倒的护卫看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弘历倏然起身,然而下一秒他便惊觉自己竟然浑身乏力。 他顿时心下一惊,猛地看向陈良,急道:“别喝,茶被下了药。” 眼看弘历身体摇晃欲要跌倒,高向菀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他:“爷,你没事吧。” “爷,小心。”陈良倏地拔剑急刺向弘历身后—— 高向菀一回头就看见那个茶摊的店家和伙计已经手持大刀和陈良厮杀起来了。 眼前刀剑相交的画面与在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正愣神,忽的便被弘历一手拉到了他身后。 她回头看去,只见在另外两家茶摊中跑过来了四个手持大刀的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直接围住了她和弘历。 第九十章 我一定会把你安全带回家的 弘历虽然也喝了有药的茶,但毕竟他武功高底子好,情况并没有那边的侍卫那么糟糕。 看着挺身挡在自己面前的弘历,高向菀心中微微颤动,这种时候全场最该被保护的人是他。 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护着自己。 眼看着那四个歹徒一步步紧逼过来,那锋利的大刀摆动中还闪着寒芒,高向菀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弘历轻轻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温暖有力,声音镇定从容,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倒还真扫走了几分高向菀心底的畏惧。 不待她多想,眼前寒光一闪,迎面就有一个歹人举刀劈来,弘历侧身躲避,看准时机忽的一脚踹在对方胸膛。 那人没想到站稳都有些费力的弘历还有这般战斗力,一时大意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其余三人顿时一愣,随后互使了一个眼色便一起攻了上来。 眼看弘历寡不敌众,保命要紧,高向菀也顾不上其他了,趁着弘历带她避开锋芒并松开她的手之际,她拿起胸前的望远镜就朝身侧正忙着攻击弘历的歹人头上砸过去。 她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虽然不会武功,但在自己的学生叛逆时期架还是没少打的。 望远镜的材质硬如石头,且她专挑的要害砸下去,对方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地后退了两步,登时恶狠狠地瞪着高向菀。 “臭小子,找死。”他骂完霍地举刀就砍向高向菀。 “小心。” 那道寒光映入了她乌黑明亮的眼眸中,但还未落到她身上,一个胸膛就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呃嗯——” 眼前被挡,高向菀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了弘历的一声低沉的闷哼声。 “爷?” 她心头蓦地一紧,连忙抬头去看把她护在怀里的弘历,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弘历伤在了哪里,余光就瞥见了那几把闪亮亮的刀同时向他们二人袭来。 她顿时心头大惊,眼看刀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几声响。 有两把长剑及时地替她和弘历挡开了刀芒。 ——是那些护卫缓过劲强撑着杀了过来。 弘历趁机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打斗圈。 弘历的身子越发沉重,高向菀吓得赶紧双手去扶着他的腰身。 “爷你怎么了?”她惊慌失措地想要停下来查看他。 却被弘历阻拦了,他咬着牙低沉地应了句:“没事。” 看了一眼眼前混乱的打斗场面,弘历凝了一口气,指了指前面茶摊的屋子,说道: “先进屋去。” “好,好。”高向菀连声应着,然后一手抬起弘历的右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屋。 高向菀在简陋的屋内环顾了一周,最后将弘历扶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 弘历斜靠在椅子上,脸色逐渐泛白。 高向菀看得是又心疼又担心,惊惶无措地就伸手往他身上四处查看。 “你到底伤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她颤抖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可不能伤着心肝肺肾什么的啊,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很容易出大事的。 弘历抬手摁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哭笑不得道:“我伤的是手臂,你往哪儿摸呢。” “啊,手臂?” 高向菀立马朝他搁在椅把上的左手臂看去,果然上面被刀划了一个血口子,鲜血正慢慢渗到衣裳上。 “流血了,一定很疼吧,怎么办?”高向菀着急地四处张望,想在这屋内找一些可以止血的东西,却忽然发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 弘历一手拉住正要起身去找东西的她,轻轻扯了回来。 “傻瓜,哭什么,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他抬手轻拭了一下她的眼角:“被划一刀挺好的,人可以清醒些。” 看着他明明疼得眉头都拧起来了,却还要故作轻松地笑着安抚她,高向菀心中难受极了。 看着她这样,弘历忽然很后悔今日把她带出来,更恨自己明知道她在身边也不知道提高防范。 “别害怕,我一定会把你安全带回家的。” 闻言,高向菀一愣,刚刚她整个心思都扑在了他的安危之上,倒是把害怕这回事给忘了。 这下被他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有回那么几分后怕。 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对弘历扬起了笑容,“我知道,我也不害怕。” 也不知道是弘历流年不利还是她流年不利,每逢出门都总会惹麻烦。 “会是什么人想害你?”她忽然问道。 什么人想害他? 弘历皱起了眉,他也想知道是何人,若真想截杀他为何不直接下毒药? 见他沉思不语,高向菀觉得自己实在是问得多余。 他可是最有竞争力的储君人选,皇位之争向来是腥风血雨的,有其他皇子想至他于死地有什么奇怪的。 她正想着安慰他几句,忽然,“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 弘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高向菀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看是陈良带着那些护卫进来,他这才松开了她。 陈良进来立马收剑奔向弘历,一看他身上负伤当场就跪了下来。 “属下保护不力,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虚的。”弘历勉强撑着坐直了身子,问道:“外头情况如何?” “回禀爷,外头就只有六名贼人,已尽数被杀。我们的人也死了五个,现在外面并无其他贼人的踪迹……幸好对方只是在水里做了手脚,我们的人发现及时,并未完全中计。” 就只有六人? 弘历蹙起眉,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动他,怎么可能只有六人,只下个迷药的事儿? “属下已放出求救信号,相信援军很快便能赶到。”陈良又禀道。 见弘历还在沉思,高向菀忍不住劝道:“先别想其他了,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对,还是先让属下为您包扎伤口吧。” 陈良说着便上前为弘历包扎伤口:“是属下疏忽失职,才让贼人有机可乘的。” “不算你的错。”弘历紧握了拳头。他也大意了,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人敢对他下手。 这人会是谁? 第九十一章 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别阻拦好吗 陈良皱眉思索道:“可这里是京郊重地,只要有任何异动,城门那边的援军很快便能赶来营救,何人会选择在此动手?” 弘历沉声道:“正因如此,这里也是最让人放松防备的地方,只要对方计划周详,一击即中,此处也是极佳的下手之地。” 他也是因此放松了警惕之心从而着了道的。 “可也不见得他们的计划有多周密啊。”陈良道。 “对方绝对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地就闹这么点儿动静”弘历眸色沉了几分,冷声道:“肯定还有后手。” 高向菀觉得弘历分析得非常有理,忍不住便起身往前面窗户走过去,掀起一条缝隙往外看出去。 只见外面地上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歹人和几个护卫的尸体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一片死寂! 但高向菀却有种暴风雨将至的感觉。 弘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对陈良吩咐道: “待会若是有什么危险,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要保护菀儿的安全。” 陈良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爷,属下是您是死卫,首要保护的只能是您。” 弘历顿时眸色一厉,一字一顿地下令道:“我说先保她。”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在他严厉的注视下,陈良神色闪烁了一下,面上应着:“属下领命。” 还站在窗边的高向菀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她正想靠近一些窗前再看清楚一点外面,忽的胸口被什么硬物搁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挂在胸前的望远镜。 一看见望远镜,她猛地就想起了刚刚在空地边上看见对面的那个架台,还有上面那个黑不溜秋的大筒子。 当时她并不多心,此刻再回想,她不由心下一震。 那玩意儿该不会是——炮筒吧? 对方莫不是要炸死弘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高向菀吓得腿都发软了。 若是如此,就算再多的援兵也难救驾啊。 不过……不应该吧? 弘历是不可能会被炸死的啊。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她不相信弘历会丧命于此。 可转念一下,若就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斗转星移之间导致历史发生了改变怎么办? 又或者没有把他炸死,把他炸残废了呢? 她回头看着又帅又风姿卓越的弘历,脑补了一下他可能被炸残废的样子,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一阵揪痛。 不知道为何,她内心深处就是不希望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控制住炮台那边。 她很想冲过去告诉弘历她的发现,但冷静一想。 这里就只有她和陈良两个人没有中迷药,行动自如。 若是让陈良去控制炮台那自然是最理想的,可他要是离开了,那谁还能在这里保护弘历的安全? 那边的那些个护卫看样子战斗力也只剩个三四成,而她自己……走走漏洞偷袭一两下还算可以,但若明刀明枪地干起来,她恐怕一招都接不住。 援军到来之前,这里唯一能保护好弘历的人只有陈良一个。 思前想后,她觉得眼下也就只有她去控制炮台最合适了。 射炮这种工作只需要一两个人就能完成,而且刚刚她也没看见小山峦那边有驻扎着敌人,所以她去应该没有问题的。 打定主意之后,她将陈良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身上还有其他武器吗?” “啊?武器?”陈良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兵刃。”高向菀说道。她要孤身犯险总得要有些兵器防身吧。 “哦,属下身上有匕首。”陈良恍然大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递给她。 高向菀接过来在手上掂了掂,又拔出匕首看了看,满意道:“嗯,这个不错。” 弘历本来在思索对策,忽的发现她又是背着自己与陈良低语,又是递匕首的,忍不住就强撑着乏力的身体走了过去。 陈良一看见他走了过来,马上识趣地退开,转身闪到一边去给那些受伤的护卫看伤去了。 弘历垂眸看着低头认真把玩着匕首的高向菀,本想问问她拿着匕首想做什么,但转念一下,眼下情况不明,她拿件兵刃防身不是挺好的吗。 看着她,弘历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是多无能才会让自己的女人都要用上兵刃自保了。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高向菀一滞,抬头才发现站在对面的不是陈良,而是弘历。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离开我身边,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高向菀看着弘历那坚定无比的眼神,心中顿觉一暖。 他明明自保都成问题,却一直在想着保护好她。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至少证明他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高向菀觉得自己这次就算要出去为他赴汤蹈火,那也值得了。 她将匕首收入怀中,然后上前扶着站立都不太稳的弘历在旁边坐下。 “我不用你保护我,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不用他保护? 弘历心头一顿,不解地看着她。 高向菀看了一眼他因为自己而受伤的手臂,忽然笑了笑。 “爷,这种情况下,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别阻拦好吗?” 若真的只能保全一个,那就保全他吧。 “你想做什么?”弘历看着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高向菀知道,如果她实话与弘历说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去冒险的,所以她不打算与他说什么。 她只是静静地、细细地望了他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走向了大门。 门前,她还未伸手开门,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外头是一个在外边放哨的护卫。 那护卫本来中了迷药动作就迟钝,这会儿脚都还未来得及踏进门,就被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口的高向菀撞得他差点跌倒。 高向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屋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弘历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顿觉大事不妙。 她这是做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弘历已经条件发射般撑起身体追了过去。 可惜他体力不支,磕磕碰碰地还未跑到门边就被反应过来的陈良一把拦住了。 “爷,您不能去啊。” 第九十二章 弘历人现在在何处?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陈良隐约看见空地前的树林中隐约有人影闪动。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让弘历有一丝的暴露? 这时,那个放哨的护卫也回过了神,连忙禀报:“爷,前方有敌人正潜过来,目测数量不少啊。” 弘历一听这话,再一看外头早已没有了高向菀的踪影,顿时心急如焚。 “放开我。”弘历急得朝陈良怒吼,并疯狂挣扎着。 两人激烈的掣肘之间,陈良吃了弘历好几记重拳,却仍然咬紧牙关死不肯撒手。 “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弘历目眦欲裂地瞪着陈良,怒不可赦。 “爷,外面危险,万万不可啊。”陈良拼命拽住要出去的弘历。 “你也知道危险,她独自在外面怎么办?”弘历情绪失控地怒吼道。 一想到高向菀可能遭遇的险境,弘历心都惊颤了起来,偏偏自己体力不支,根本挣扎不过陈良。 “我让你放开我,听见没有。”弘历满眼赤红死死瞪着陈良,声音颤抖得厉害:“她要是出事了,我绝不绕你。” “属下万死不辞,但还请爷冷静,保全自己为重啊。” “四爷,请您三思。”其他护卫纷纷挡在门前跪劝,将通往外面的门堵得死死的。 “你们……” 弘历心口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 高向菀冲出了大门之后就往旁边的那个茶摊奔过去,她害怕炮台那边的人也有望远镜,容易暴露行踪,所以尽量靠近有遮挡的地方跑。 她一边跑一边埋头想着该怎么样以最快的地方到达对面的小山峦,又想着对面会有怎样的敌人,自己要怎样解决。 “喂,小子。” 她正思索着,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一声粗矿的嗓门吓得一个激灵。 她脚步骤停,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魁梧大个子扛着把大刀,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身材娇小得只到对方胸口的高向菀顿时有种被大猩猩盯着的感觉。 “想逃跑?” 高向菀还未从对方那异于常人的身量中回过神,对方如葵扇一般大小的手就往她肩膀抓了过来。 “哎哎……你放开我。”高向菀双脚瞬间腾地,人被提到了半空中。 大个子的步子极大,速度又快,高向菀还未看清什么,人就跟个小鸡一样被拎到了空地上。 空地距离茶摊不算远,从窗户看出来,外面的情况算是一清二楚,弘历一看见高向菀被捉顿时心脏剧震。 他激动得当即就要往外冲,却再一次被陈良拦住了。 “爷,事已至此,我们应当静观其变为上啊。” 陈良也是头疼,一向冷静睿智的主子今日因为高向菀就跟失去了理智一样。 高向菀刚被扔在空地上,前面的树林中就哗啦啦地一阵响声,然后乌泱泱地一群人冲了出来。 她登时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刚冒个头就被敌人逮了个正着。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空地上瞬间就涌现出来的五十多人,一个个都手持大刀,来势汹汹的。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马的彪形大汉,虎目黑脸,很是凶恶的模样。 这些人又是下药,又是大批人马围堵,那头还架着大炮的—— 他们这是有多怕杀不死弘历啊! “大当家,这个小子是从里面鬼鬼祟祟出来的。”刚刚拎着高向菀的那个大个子对马背上的彪形大汉说道。 那个被唤大当家的上下打量着高向菀。 她本来就娇小,眼下旁边还站着一个跟大猩猩似的高壮个子,顿时将她衬得像个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似的。 仿佛风大一点她人都不知道刮哪儿去了的感觉。 弘历身边还带着这样的人? 大当家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弘历的人?想干嘛去?弘历人现在在何处?”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类,高向菀脑袋高速转动着,企图想法办法脱身。 “嘿,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大个子一声吼下来,高向菀只觉得耳膜都快穿了。 见高向菀往旁边躲,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大个子一怒之下直接将手中大刀往她脖子上一伸。 “说话。” 弘历一看这情况大惊失色,忽的用尽全力推开毫无防备的陈良就想往外冲。 护卫见状连忙拼命堵在了门口阻拦。 陈良趁机追上去从后面拉住了弘历。 “我是来投降的——” 高向菀的一声大叫,不单只脖子上的刀停了,就连奋力挣扎的弘历都骤然僵住,脸色满是震惊。 她……是去投降? 弘历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望向了外头那抹月白色的小身影。 “这种情况下,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所以她这句话的意思是用他去换她的活命机会? 弘历脑袋嗡地一声,忽然感觉整个心都凉了下来,人就像泄气了一样浑身一软,若非有陈良支撑着他,他当场就要跌倒了。 因着高向菀的一句话,屋内屋外两拨人都惊愕不已,目光皆聚焦在她身上。 “投降?”大个子一下子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抽走。 “我只是一个来帮他们运送东西的短工而已,根本不是他们的人。此事与我无关,我不想白白送死,大爷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高向菀满脸可怜地看着那个大当家。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大个子哼哧道。 “我知道弘历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们,作为交还,你们放了我,可以吗?”高向菀说道。 屋内,弘历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的女人。 “切,这里无非就是三个屋子,我们一个一个搜他还能跑了不成。”大个子不屑道。 “你们就不怕万一选错了屋子,里头有埋伏?”高向菀站起来指着那边茶摊前后的尸体: “看见了吗,你们的同伴还未近到弘历的身就被杀了,他身边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而且都跟我一样没有中迷药。” 看了一眼高向菀丝毫没有沾染迷药的样子,大当家不由脸上一惊。 第九十三章 犯不着为他牺牲…… 大当家沉默地审视着高向菀。 确实,他们是收到了茶摊里的人传出失败的信号才上来的,所以高向菀似真非假的话他还真就信了几分。 再加上前面三家茶摊,皆是闭门没动静,根本无法确定人在哪一间屋子。 若弘历的人真的没中迷药并设下了埋伏,那贸然去闯确实非上上策。 “前锋。” 大当家招手让大个子上前,低声问道:“可有查清楚茶摊那边的情况?” 大个子一脸难色地挠了挠头,瞥了高向菀一眼道: “我都还未靠近茶摊,就看见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没头没脑地就往我面前撞过来。” 一听这话,高向菀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那么大一块人在面前,她居然自动送上门。 真是瞎子啊。 大当家无语地瞪了大个子一眼,转而看向高向菀。 “你肯出卖他?” “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一介平民只想好好活命而已,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犯不着为他牺牲。” 高向菀为了迷惑对方,专挑狠话来讲,却不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刀,正一刀一刀地捅在了弘历的心头。 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犯不着为他牺牲…… 弘历唇角牵强地扯了一下,无力地自嘲一笑。 多可笑,就在刚刚,他甚至想要冲出去用自己的命去换她。 然而,在她的心里——自己却只是个没有关系的人罢了。 “爷,眼下怎么办?若是暴露了位置恐怕我们难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陈良着急回望中,竟瞧见弘历一脸的心灰意冷,他不由一惊。 自己的主子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眼下怎么……隐隐透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颓废感? 外头—— 看着毫无杀伤力的高向菀,大当家沉思片刻说道: “好,只要你指出弘历在哪个屋子,我当即放你离开。” “不行,你要先放我到那边,我才告诉你。”高向菀指了指前面下山的斜坡,坚决道。 “你说什么?”大当家面色一沉。 “我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你们反悔了,反手就把我砍了怎么办?” “那要是你骗我们怎么办?”大个子气道。 “我要是骗了你,你不是几步就能追上我了吗?”高向菀看了看大个子那两米长的身量。 大当家与大个子互看了一眼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况且他们目标是弘历,根本也不甚在意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是生是死。 “好。按你说的办。” 大当家说完,示意底下的人让出一条通完斜坡的路。 害怕暴露了弘历,高向菀甚至都不敢回头往他在的屋子看一眼,就已经转身慢慢往斜坡走去。 援军还没到,她要尽量为弘历他们拖延时间。 其实弘历就在距离大当家他们最近的那个屋子里。 若是此刻那些人一拥而上的话,弘历的命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高向菀也不敢随便指一个没人的屋子,不然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此处没有埋伏,那样弘历就更危险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该要怎么说才能让这群人不会一拥而上冲进去。 “喂,再走你都能下山了,还不说。” 她正思虑着,身后猛地响起了大个子的呵斥声,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坡路上了。 “赶紧说,弘历在哪个屋?” 屋里的弘历满脸阴翳,却丝毫不在意那些人会不会冲进来,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高向菀的身上。 只是距离远了些,他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看见她缓缓地抬起了手指,从旁边的屋子慢慢地,慢慢地往他所在的屋子指了过来…… 屋内屋外所有人都凝神屏气,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向菀。 只有陈良,目光环顾四周已经在想着该要怎样带着弘历撤离了。 “到底是哪间,别耍花样。”见她的手久久迟疑不定,大个子不耐烦地走前两步呵斥。 高向菀不知道援军到底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如果暴露了弘历的行踪,他们能坚持多久。 虽然深知此乃权宜之计,但当真正要将危险指向弘历的时候,她的手指却怎么样也偏不去那间屋子。 “就是,就是……”高向菀手指正迟疑不定地举着。 忽然…… “嗖”的一声利响,紧接着便是烈马嘶叫的声音。 高向菀吓了一跳,猛地看见大当家的马当空一声嘶叫,忽然前脚高抬跃起了马身。 大当家一个不备,整个人被甩了下来。 “有埋伏。” 大个子一边上前扶住跌落的大当家,一边高喊。 一瞬间的变化,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高向菀看见有几道黑色的身影进了那群人中厮杀了起来。 这是……援军? 见有人来保护弘历,高向菀略为宽心了一些,趁着没人管她这边,她麻利地转身一溜烟地往对面的小山峦跑了去。 “爷,是暗卫赶到了。”陈良如释重负道。 而弘历仿佛听不见似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渐渐消失的身影上。 她竟然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就走了? 弘历满目悲凉地闭了闭眼。 这小山峦就是一个斜坡,高向菀往上爬了几步便顿住了脚步。 吃了一次亏,她不敢再瞎头乱撞了,连忙拿起望远镜往上面勘察情况。 那个黑不溜秋的圆筒果然就是一个大炮筒,此刻架台前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怎么会没人? 高向菀不由皱眉,不可能吧? 像这种原始的大炮筒总不该是先进到可以远程操控的吧? 想了想,她又将望远镜的镜筒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忽然,她发现就在架台底下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有个东西在轻轻涌动着。 她定目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披着蓑笠的人。 只是因为蓑笠的颜色与树皮混为一体,所以不容易被辨认出来而已。 高向菀屏住心神,又仔仔细细地往那人周围看了一圈。 确定对方只是一个人之后,她立马抽出了匕首,深呼吸两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这样应该能死得快一点吧? 悄悄靠近戴蓑笠的那人的后方,距离近了,高向菀看见他正对着一棵树在抖动着,嘴里还哼着调子。 再近了一点,她隐约还听见他脚底传来“滋滋”的水声。 原来是在小解啊。 小解的时候应该是人最放松的时刻之一吧? 高向菀觉得机不可失,本想举刀杀过去的,但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蓑笠,她压根看不清他的要害在哪里。 正着急间,她骤见脚边有一块大石头,她立马收起匕首,捡起石头就轻手轻脚地走向那人。 滋滋声忽然停止了—— 小解完的男人低头系好裤头刚转身,猛地,迎面一块大石头照着脸招呼了过来。 “啪”的一声响,随着一声闷哼,那男人当场倒了下去,帽子都被打掉了。 高向菀可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拍打过去了,结果低头一看,对方却只是翻着白眼抽搐了几下,然后便恶狠狠地仰头瞪着她。 “哪儿来的臭小子,竟敢偷袭你老子。” 他低骂着爬上前一把抓住高向菀的脚腕。 没想到对方还能反抗,高向菀顿时吓得魂都丢了几缕。 好在那人因为头部受创,动作缓慢,高向菀趁着他还没能爬起来,一咬牙,抬起另外一只脚就狠狠朝他捉住自己的手踩过去。 “啊……”那人疼得立马松手。 开弓没有回头箭,高向菀把心一横,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石头又朝着他的头砸去。 对方一声痛呼,顿时额头见血,意识松散。 高向菀也是头一次这样蓄意伤人,方才第一下是闭着眼砸过去的,感触不大。 可这一下,她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被她砸破头,她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看了看手中沾有血迹的石头,她更是像触电一样,一下子扔开了。 管不了了,对方贼眉鼠眼的也不是什么善类,自己还要做正事呢。 高向菀自我安抚了一下转身就跑。 跑了没几步,觉得不妥当,一咬牙,她又折回,对着正艰难地试图爬行的人兜脸就踹了过去。 连踹了两下,确定那人彻底晕死了过去,高向菀才安心下来。 这样他应该没机会去搬救兵了吧? 高向菀抬头看了看高处,在这个位置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枚黑炮筒了,她正要往上冲,忽的瞥了一眼男人身上的蓑笠,她想了想,便蹲了下来…… 片刻之后,穿好蓑笠的高向菀才抬步冲向了架台那边…… 另外一头。 弘历的暗卫虽然是精锐却只有十来人,此刻要对付外面五十余人,一时间也是难以攻下,为了稳妥,陈良还是将弘历护在了屋内。 …… 高向菀戴着蓑笠,头上的草帽矮了下来。 当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架台的时候,发现那里只有一个人隐身在架台之下。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正背对着高向菀这边,蹲在炮筒后面认真地观望着对面的情况,也不甚留意自己周身的情况。 见对方只有一个人,高向菀的心镇定了许多。 她裹在蓑笠之下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匕首。 我不是去杀他,我只捅他一两刀让他发不了炮弹而已,没事啊,这不犯法的。 高向菀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悄悄靠近那人。 “咔啦!” 她紧张中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住了一根枯枝。 一声细响,那人猛然回头,高向菀瞬间吓得心都跳上喉咙了,刚露出来的匕首立马缩了回去,浑身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通过压得低低的草帽,她看见对方的脸上从左眼角上方到右脸颊上赫然蔓延着一道跟大蜈蚣似的刀疤。 刀疤男本来是浑身警惕地转过来的,但在看见高向菀这一身之后,却瞬间放下了戒备,只粗着声音不耐烦道: “不是让你守着下面吗?跑上来做什么?” 说完他也不理会高向菀了,转身继续盯着对面。 高向菀暗暗松了口气,所幸,他并没有发现她手上拿着匕首。 见对方不防备,她干脆不躲藏了,如常般缓步走了过去。 “怎样?发现对方的援军过来了没有……啊嗯……” 刀疤男话还未问完,毫无防备之下,肩膀忽然被刺进了一把匕首,痛得他顿时大叫一声。 但他反应极快,倏然回身一掌就劈在了高向菀的肩头。 高向菀都还未来得及喊疼,人就被甩向了一旁,这里本来就是斜坡地势,她摔倒后整个人滚了几圈才被一个大树挡住。 被打中的肩头一阵麻痛,她满眼金星地刚要爬起来,腰间猛地又被踹了一脚。 “啊!”高向菀惨叫了一声,顿时疼得直不起身了,只能缩在树边,忍痛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人目光狠辣,比起那个大当家还要多几分狼性,武力值更是比山脚那个人不知道要高几个度。 她的那种投机取巧的偷袭根本对付不了他。 刚刚滚落的时候,她身上的蓑笠都歪了,草帽也不知道何时丢了,露出了自己原来的打扮。 刀疤男人见自己被这样一个小子给偷袭了,顿时脸上一阵愤怒。 “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他忍着痛一把将右肩骨上的匕首拔了下来,一脸狰狞地看着畏缩在地上微微发颤的高向菀。 左手举着那把血淋淋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完了,看来自己得死在这里了。 高向菀心中惊慌,却还是努力地忍着痛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后倒退,直到“砰”地一下,后背被另外一个树干抵住了。 刀疤男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不断渗血的肩膀,对高向菀发出了一个嗜血的冷笑: “说,你是想我先砍下你的双臂让你流血而亡呢……还是直接在你的胸口上捅一个窟窿?” 高向菀打了个冷颤,但竟然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他的建议。 要不还是捅一个窟窿?这样应该能死得快一点吧? 没等她多想,刀疤男目光一狠,忽然就举刀扑了过来。 高向菀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往侧边躲,却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摔进了旁边的土坑里。 刀疤男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她原本抵着的树干上。 高向菀顾不上摔得发麻发痛的屁股,连滚带爬地就想爬起来逃跑。 然而她的身子都还未站直,一只粗矿的大手就一把将她给蛮横地拽拖了出来…… 第九十五章 你他娘的竟然是个女的? 高向菀被刀疤男用力拖着往前拉,她忍不住拼命地挣扎,却被他粗暴地摁在了树干上。 刀疤男死死地用手肘抵住了她的脖子,本来那件蓑笠就厚重,这下隔着蓑笠被他卡着脖子,高向菀一下子动惮不得。 他阴狠地看着高向菀,慢慢地唇角咧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他一笑牵动了脸颊,仿佛那道黑深的疤痕都跟着涌动了,看起来尤为恐怖狰狞。 高向菀看着只觉心底发怵,不由轻轻地别开了脸。 然而,她一动,刀疤男竟阴恻恻地将手中的匕首贴向了她那张白皙干净的脸颊…… 脸上冰凉的触碰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高向菀登时汗毛倒立,浑身颤栗。 “你断奶了吗,啊?屁点本事没有也敢来坏老子的事。”他用匕首剑背拍了两下她细嫩的脸颊。 高向菀受不了他的侮辱,想着反正落他手里也活不成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地怼道: “我没本事你不也挨刀子了吗?” 想着自己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暗算了,刀疤男顿时恼羞成怒。 “老子现在就用这刀子送你去见阎王——” 话音未落他猛地就举起了匕首。 高向菀看着那被高高抬起即将捅落下来的匕首,瞳孔骤缩。 “吱——砰!” 就在这时—— 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响亮的声音,刀疤男高抬的手落到一半骤然顿住。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猛地松开了高向菀,退后两步看向天际。 重获自由的高向菀一边后退,一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天空中闪现了一道红色的烟火光芒。 高向菀还未反应过来,刀疤男便神色匆匆地往架台上跑去,丝毫没有要再理会高向菀的意思。 “……”高向菀怔愣一下,这就……不杀了?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看见刀疤男不停地往炮口处灌入东西,高向菀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信号弹是在提示让他开炮的。 他们准备炸弘历? 这是高向菀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她心头一惊,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痛,咬着牙冲了上去…… 刀疤男一股脑地在搬弄着面前的东西,他右手臂受伤,动作略显缓慢,就在他准备点燃火捻的时候,忽然左手臂骨上一阵刺痛传来,痛得他手中的火折子都拿不稳了。 一回头,他就看见高向菀正拿着他刚刚随手扔在一旁的匕首又捅了他一刀。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他翻身一脚就往高向菀肚子踹过去。 高向菀被他踹得整个人撞向了架台的护栏,隔着蓑笠,她都感觉到了后背一阵要命的刺痛,她登时疼得倒地不起。 “等老子干完正事,看我不把你给剁了。” 刀疤男咬牙切齿地瞪了高向菀一眼,转身又去拾起了火折子。 另外一头的空地上—— 隐约听见山下传来铁蹄奔腾的声音,大当家登时急得跺脚,怒骂道: “那个死刀疤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发射炮弹。” 大个子护着他,也是一脸焦虑地望向了小山峦这边。 此刻的小山峦上。 高向菀跌趴在地上疼得有些站不起来,那头的刀疤男已经把火捻点燃。 只见“滋”的一下,不算很长的火捻瞬间迸出了火苗。 一想着这炮火是射向弘历的,高向菀心脏俱震,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就疯狂地扑了上去。 她扑过去发了狠地一把推开刀疤男,仓惶之间拿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去砸那个火苗。 刀疤男没防备竟被她推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就冲上去拉扯她身上的蓑笠,想要将她拖走。 但因为左右肩骨都被高向菀刺伤,双臂间鲜血直流,所以他的手上不太能使上劲。 而高向菀又是连命都不顾了,就跟牛皮糖似的死活黏在地上。 一时间刀疤男还真有点拿不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也只是把她身上的蓑笠扯掉了而已。 “他娘的。” 他气得一边咒骂一边用脚狠狠地往高向菀侧腰踹过去。 连踹几脚后,高向菀嘴边溢出了鲜血,但看着那个逐渐燃烧的火捻她就跟不知道疼似的,丝毫不退,赤红着双眼只想着怎么灭火。 “还真他娘的犟。”刀疤男愤怒地扔掉蓑笠。 在高向菀还未砸熄火苗之前,他忍着痛用力一把揪着她的衣裳将她强行拽了起来。 “放开我。”两人挣扎之间,高向菀头上原本被她用小发簪固定好的帽子都挣脱掉了。 帽子掉落的那一刻,刀疤男怔愣了一下。 “你,你他娘的竟然是个女的?”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弘历还真够狠的,女人都用上了?” 一提及弘历,高向菀顿时急红了眼,大声怒骂道: “弘历可是皇子,你就算把他炸死了你也得赔命,你们全家都得赔命。” “炸死弘历?”刀疤男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那边就快燃到末端的火捻,高向菀心急如焚,根本不想再跟他废话,见挣脱不掉束缚,她急得一脚踹向了对方的裤裆。 刀疤男脸色一变,痛得手上一松,高向菀趁机挣脱他,转过头一看,火捻马上就要被燃尽了。 她顿时心头大惊。 熄灭已然来不及,无计可施之下,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猛地就用身子撞向了炮筒。 眼看炮筒被撞得偏移了位置,刀疤男大怒,看向高向菀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当高向菀后退着还想要再撞过去的时候,他上前狂狠地一脚踹向她的腰背。 他手上用力受阻,但脚下的力度还是很强劲,尤其是这一脚他朝着要人命地踹过去的。 高向菀瞬间被踹飞出去—— “啪啦”一声,架台的护栏被撞破,她整个人重摔出去,跌落在斜坡上之后便顺着斜坡翻滚而下。 滚落之处毫无遮挡,她就跟个圆球一直往下直滚而去—— 最后“砰”地一声,她的后脑狠狠地撞在了山脚处的一块僵硬的大理石上。 高向菀只觉得后脑一疼,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晕眩之间她仿佛听见了轰隆一声巨响。 此刻她浑身各处都涌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痛得她呼吸不上来。 但她没理会这些,脑中唯一的念头是:炮弹发射了,他还好吗? 她唇角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既担心又无力的声音:“弘历……” 之后她便瞳孔涣散,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六章 怎么可能会没有她的踪迹? 轰隆一声巨响,空地上霎时被炸开了花。 浓烟,飞沙,碎石在空地上交织飞舞,沙尘滚滚。 空地上敌我双方,可以说是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弘历的暗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次的救援难道还出动了大炮? 而另一头的大当家更是目瞪口呆地僵愣在原地。 看着空地上被炸的血肉横飞,痛呼连连的手下,他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半晌之后,他才破口大骂道:“刀疤他是不是疯啦,叫他炸援军断后路,他竟然炸自己人?” 弘历似乎也因为一声巨响而瞬间整个人清明了过来,他蓦然抬目望向外头,目光晦暗不明。 此刻空地的另一头,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唉,此事已败,撤。” 大当家见大势已去,也顾不上抓弘历了,与大个子一同趁乱就往旁边的森林逃跑。 少顷。 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鱼贯而来,瞬间将那帮为剩不多,被炮弹打得叫苦连天的贼人团团包围住。 是城门的骁骑兵赶到了。 “将这些人全部拿下。”一马当先的那个武官,大手一挥下令道。 这时,茶摊前的屋子门被打开了,弘历就站在门前。 军官一看见弘历,立马翻身落马,上前跪拜。 “骁骑营副统领吴彪救援来迟,还请四爷恕罪。” 弘历驻立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慌乱场景,良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上山的路上看到什么人了吗?” “啊?”吴彪怔了一下,以为弘历问的是敌人,连忙道:“禀四爷,我们一路上来并未发现流窜的敌人……” “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弘历眸色一凛。 吴彪顿时一颤,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其,其他人也没发现。” “她刚刚下的山你们怎么会没看见?”弘历骤然跨前一步,厉声道。 那条是下山唯一的路,怎么可能会没有她的踪迹? 她没下山,那她去哪里了? 她刚刚都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位置就跑了,会不会是遭到那些贼人的报复了? 见弘历满脸阴翳,眼中还隐隐藏着担忧之色,吴彪一脸懵然。 “属下……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行踪,不知道四爷口中说的是……” 他话还未问完,弘历已经快步越过他身边。 “爷……”陈良见他履步略浮,刚伸手去扶了一下,却被弘历奋力甩开。 他愤而回头怒视着陈良:“现在你还要阻拦我吗?” “属下不敢,请爷降罪。”陈良急忙下跪请罪。 方才阻拦他是为了保护他,迫不得已而为之。 眼下援兵已到,他自然不敢再对他有半分僭越之举。 陈良甚至已经低下头准备迎接着犯上违命的死罪。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人。” 弘历一声怒斥之后又看向了吴彪:“还有你的人,赶紧分散出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属下遵命。”陈良和吴彪齐声应道。 两人一抬头,弘历已经朝着先前高向菀消失的方向奔了过去。 众人皆知四皇子弘历是一个儒雅厚礼之人。 忽见他这般失仪动怒,吴彪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上前扯了扯陈良的衣服,有些无辜地问道: “陈侍卫,四爷要我们找的到底是何人?”就说找人,也没跟他说要找谁啊。 “是我们府上的高格格。别多问了,吴副统领赶紧安排人四下寻找吧。” 顿了顿,陈良补充道:“哦,对了,我们格格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男装袍褂的。” 说完陈良也不敢耽搁,连忙追上了弘历的脚步。 陈良看着走在坑洼小道上脚步虚浮的弘历,担心地劝道: “爷,您身体还未恢复就先歇一下吧,让属下们去找便是。” 弘历一言不发,满脸阴霾,脚下步子却越走越快,一个不慎差点跌倒,陈良连忙上前扶住他。 “爷您也别太担心了,格格她……“ “谁说我担心她了,我是要找她回去好好治她的罪。”弘历愤而推开陈良。 他为什么要担心她?她背叛出卖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担心挂念的。 他不过是为了严惩这个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罢了。 她想离开他?哼,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他分不清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的那份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份煎熬难受搅得他心潮翻腾,无法冷静。 眼下他只想要找到她,迫切地想要找到她。 此刻吴彪的人也已被分散了到四下寻找高向菀的下落。 满山偏野的都是人,大家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穿月白色男装的人。 吴彪说他们来的路上并没有看见她,那她会不会是走岔了? 这般想着,弘历便改变了方向,往对面连着的小山峦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有士兵高喊:“那边,那边好像躺着一个人,月白色衣裳的。” 躺着? 弘历一听顿时心头大震,猛地朝士兵指着的方向看去。 远远地,果然,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月白色身影。 弘历霎时浑身一颤,心脏忽然不负重荷地抽搐了一下。 他疾步冲过去,却忽觉脚下有着千斤重,他不止心在颤抖,双腿都在发颤。 五十来米的路,他跑过去一路跌倒好几次,中间还要陈良扶了几把。 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高向菀。 当他看到大石旁一动不动的人时,他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仿佛心跳都停顿了好几拍。 高向菀就这样闭目昏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色,而她抵在岩石上的后脑下淌着血迹,暗红的血已经把岩石的一边都给染红了。 她就这样静静地倒在了血泊里。 “菀儿,菀儿……你醒醒。”他的声音颤不成声,过去扶她的手都抖得不成样了。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了无声息,就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的一样。 弘历有些不知所措地将人抱进了怀里,颤抖的手绕到她的后脑,忽然就摸到了一阵稠糊。 他忙不得抽手一看,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就褪了个干净。 她的后脑处竟然还在往外渗着血,浓稠的血…… 第九十七章 暂时……恐怕难以苏醒 弘历心如刀绞地看着高向菀,心中既惊慌又惶恐,也不知道那里生出来的力量,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陈良急忙跑在前面招呼着人将马车使了过来,随行而来的医官立马跟着弘历上了马车。 医官上来看见弘历怀里不省人事的高向菀,转而目光落在了她血迹一片的后脑,顿时一愣。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救人。”弘历急得朝他怒吼。 “是,小的,小的马上……”医官蹲下来的时候身子都发抖了。 “这,这后脑可是被重伤了,伤的太重,这里恐怕……” “少给我废话,马上给她止血,止血。”弘历急得满眼通红,狂躁地揪住了医官的领口,咬着牙低吼。 他当然知道这里不是治疗的最佳地方,但再不止血,她恐怕就要…… “是,是,小的立马止血。”这下,医官被吓得脸色都快赶上高向菀的一样惨白了。 定了定神,他不敢再耽搁,急忙麻利地为高向菀处理伤口。 弘历就像一个随时会吃人的猛兽一样,一直盯着医官,直到伤口止血包扎好之后,他立马下令让马车飞奔回城内。 弘历紧紧抱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女人,眼睛一刻都不离她那张与白纸无异的脸庞。 “今日有关她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他忽然严冷地下令道。 正欲下马车的陈良不由一怔,连忙回身应道:“属下领命。” 他知道弘历指的是高向菀在山上出卖他行踪换取生路的事情。 出卖皇子,等同谋逆大罪。 看了一眼高向菀,陈良无声地退了出去。 …… 梨花院里。 太医进进出出好几趟了,床前花月和吉祥、如意三人一边抽泣着一边帮太医们打下手。 而弘历则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他的脸色笼上了重重的一层阴霾,双手紧握轻颤着,一时间竟让人难以分辨他此刻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担心。 亦或是其他别的什么情绪。 总是,他浑身透出来的低气压让周围无人敢靠近。 许久之后,太医们尽数退离了帐前。 “她如何?”弘历一动不动的眼波终于找回了焦点,看着陈太医几个。 “禀四爷,格格的后脑受了重创,如今血虽是止住了,但脑内仍残留淤血挤压脑部,暂时……恐怕难以苏醒。” “暂时?”弘历搁在茶几上的手微微收拢,低沉道:“暂时是多久?” “恐怕……恐怕一时半会……” “不要给我说这些虚的,我要听实话。”弘历愤而一扫茶几上的茶盏。 “啪嗒”一声,茶盏应声碎了一地。 几个太医顿时吓得跪了下来。 “四爷息怒。” “四爷,格格失血过多,延误了治疗,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此时最需静养,不可操之过急啊。”陈太医叩首道: “四爷放心,下官等一定会全力以赴,让格格平安醒来的。” “下官等一定全力以赴。”其他太医连忙附和。 弘历也觉得自己刚刚行为过于激烈了,他闭了闭酸涩的眼里,随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几个太医如俘获特色一般,立马行礼悄然退下。 弘历默默地呆了一会,似乎提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起身缓步走向了床前。 “爷。”花月刚为高向菀掖好了被子,转身就看见弘历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 弘历目光落在了那张白纸一样的秀脸上,太医给她的后脑至前额包了一重纱布,更显得她的脸不足巴掌大,脆弱可怜得很。 “你们先下去。”他淡淡开了口。 “是。”花月她们应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弘历慢慢坐在了床边看着高向菀。 这样静看着她,弘历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阵阵的抽痛。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能护你周全吗,竟然选择这样背叛我,不惜出卖我?”弘历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悲凉地嘀喃道。 “你既然这么能耐,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最后经历了什么,好好地怎么就会把后脑磕成这样。 今早出门的时候她还穿着一身男装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笑容也明媚灿烂。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竟然就这样了无生息地躺在这里了。 她在山上说的那些话就像刀子,他每回想一次就觉得心被剜一下。 他不知道当时心里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痛多一点,他以为再见面自己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她的。 可是当看到她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心中竟然是那么的痛。 他忽然有点害怕她醒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她,要怎么对待她。 可是—— 他更怕她醒不过来。 犹记得骤然间看见她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内心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从此失去她的惊慌,至今想起他都觉心有余悸。 若是她醒不过来了……他无发想象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弘历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陈太医竟一直候在门外。 看见他,弘历蓦地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她的伤还有什么隐情?” 看见弘历脸上的惊慌,陈太医一顿,连忙道:“四爷误会了,下官在此是为了等您的。” “等我?” 陈太医看了一眼他手臂上那简单包扎的伤口,说道: “四爷手臂上的伤虽然不算重,但亦是不可怠慢的,还是让下官为您重新包扎一下吧。” 他怎么一说,弘历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口。 “有劳陈太医了。” 弘历去了正堂让陈太医为他处理伤口。 陈良的包扎虽然还算合格,但毕竟药物不到位,所以伤口处还是有些化脓了。 陈太医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弘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给他上药,然后重新包扎。 其实先前,当一众太医赶来的时候最先要去处理的是弘历的伤。 但那些个太医都还未来得及靠近弘历,就被他怒吼着轰到床前高向菀那边去了。 见他满身戾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太医们便没一个敢再靠近他了。 第九十八章 爷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房中? “包扎好了,四爷。” 陈太医叮嘱道:“最近还是要注意些,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有劳。”弘历点了点头,沉静片刻,他忽然问:“她……” 见他欲言又止,陈太医知道他想问的高向菀的情况,便连忙道: “四爷,不必太过担心,格格如今已无生命危险,只是除了脑后的伤,她……” “算了,不必与我细说了,你们且好好医治便是。”弘历听见这些就觉得堵心,他甚至觉得呆在她的梨花院都觉得难以喘息。 他蓦地起身,一刻不想多留地抬步离开。 陈太医微怔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行礼相送。 弘历回到清斋阁的时候,陈良刚好从外面回来。 案桌前坐下,他闭目静了静乱絮的心神才重新睁眼,冷静地听陈良禀报情况。 “除了那个大当家和大个子的逃脱了之外,其他一应人等已尽数关押大牢,等候审讯。”陈良禀报道。 “大个子……”弘历轻轻攥紧了拳头。 当时现场太慌乱,以至于他后来都没有留意那个大个子是何时离开的。 正如她当时所说的,若是那个大个子想要找她报复,追上她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她的重伤会与他有关吗? “爷?”陈良见弘历忽然神色变得阴沉起来,不由轻轻唤了一声。 弘历蓦地回神,敛下神色道:“你继续说。” “还有那个大炮,我们的人在对面的小山峦找到了被遗弃的炮筒,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人,所以……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闻言,弘历眼眸微沉,拧眉思索了起来。 在京郊附近使用大炮的绝对不会是军用之物,那会是什么人? 对方又为何要救自己? 沉思片刻,弘历说道:“捉到的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作用不大。明日你去提审一下,尽可能地查清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是。” “还有。”弘历目光微微变冷:“吩咐下去,全力追捕落网之人。” 落网的那两个人才是关键人物。 “是。”陈良说完却一直垂首候在一旁。 弘历微顿,抬头看他:“还有何事?” 陈良立马单膝下跪,“属下冒犯主子,甘愿领罪。” 弘历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淡声道:“起来。” “爷?” “我说起来。”弘历不耐地加重语气。他又怎会不知当时那种情况陈良是在保护他。 “谢爷宽宥。”陈良这才缓缓站起。 弘历看着他,忽然自嘲一笑:“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很可笑,为了一个女人,往日的冷静自持全都没有了。” “属下不敢。”陈良急忙低下头,“爷也是因为担心格格,关心则乱了。” “因为担心她……”弘历嘀喃着慢慢地仰头靠在椅子上,然后挥了挥手示意陈良退下。 陈良立马躬身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弘历看着梁顶,缓缓地,唇角溢出一抹讥笑。 因为担心她,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了。 他略微恼怒地闭上了眼睛。 高向菀,你怎么敢这样践踏我的真心? …… 弘历从回来到晚上一直不茶不饭,甚至连门都没再踏出一步,就这样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 这可把小德子给急坏了。 “爷您还有伤在身呢,这不吃不喝的……”小德子叹了口气,劝道: “天色已晚,您至少也该回房间去歇息一下吧?” “回房?”弘历恍惚的眼眸动了一下。回那个昨晚还与她缠绵温存的房间吗? 他能睡得着吗? 小德子见弘历嘟喃了一句又沉寂了下来,之后便又没了个反应,不免一阵心焦:“爷……” “你下去吧,今晚不必再伺候了。”弘历淡淡道。 被轰出了门外的小德子急得在外头来回踱步,忽的,迎面就看见福晋走了过来。 他顿时心中一喜,以为终于有一个可以劝阻弘历的人来了。 不料福晋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莫说是开门,弘历简直连个回应都没给她。 “爷,您就算再忙也得吃些东西才行啊。您这样会把身体熬坏的。”福晋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道。 熬坏就熬坏吧,她也不在乎。 弘历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忽然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连他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的身体是好是坏? 得不到回应,福晋转而问到小德子:“爷他到底怎么了?他的伤势可严重?” 她只听说他们回程途中遭遇了袭击,弘历受了伤,而高向菀也重伤昏迷,至于其中的内情她一概不知。 “回福晋,爷是手臂上受了伤,陈太医说伤势不重,只要不沾水,吃一两副消炎的药便无大碍。”小德子如实禀道。 “大晚上的,爷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房中?”福晋满脸担心,他受着伤,如何还能在书房中熬夜? “这……奴才也不知。”小德子低下头。 福晋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紧闭的大门眼中充满了忧色。 梨花院。 花月打了盆热水准备给高向菀擦身子。 当她拧了手帕过来,褪下高向菀的亵衣的时候,花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连手帕都没拿稳。 只见高向菀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淤青。 特别是肚子和背部上的那几块面积较大的伤痕,都呈淤黑色了,尤为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 自家格格如此娇弱的一个姑娘家,到底是怎么样歹毒的人竟然对她下得去这样的重手? 花月简直无法想象高向菀到底在山上经历了什么。 “……格格,这一定很疼吧?”花月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一边哽咽道。 她的动作很轻柔,尽管床上的人其实一直都毫无知觉,也并没有苏醒的痕迹。 …… 翌日一早,迟迟没有等到弘历的到来,心急如焚的花月正要前往清斋阁,迎面,陈太医就来了。 花月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奔了上去。 “太医您来得正好,我家格格,她,她身上有伤,浑身都是……浑身都淤青了,您赶紧,赶紧给她医治啊。”花月急得眼眶泛红。 第九十九章 你这个样子与她有关吧? 陈太医听了花月的话脸色顿了一下,高向菀身上有伤这点他昨日也有察觉,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昨天他就想向弘历禀报这事,只是话还未出口就被弘历打断了。 陈太医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日带着女医官过来,就是想给格格仔细验查伤势的。” 闻言,花月才注意到陈太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一个女医。 “那太好了,我这就带您进去。”花月说完拉着女医就往里去…… 清斋阁! 书房内,弘历就在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一夜,竟是一夜无眠。 他动了动身子,手撑额前正欲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大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 “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 弘历抬起酸涩的眼睛,竟然看见是熹贵妃站在门前。 骤然看见熹贵妃出现在他的书房,弘历当场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 “额娘?您怎么来了?”他摇晃着站了起来。 “为娘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熹贵妃又气又急地快步走向弘历,离近了,猛地瞧见他竟是一脸的憔悴不堪。 她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还受伤了,啊,可严重?” 她急得上前就要查看他的周身。 “额娘,我没事,轻伤而已。”弘历挡下她的手,疲惫地掀起了一抹笑意: “这种小事怎么还劳动额娘亲自过来了?” “小事?”熹贵妃气看他一眼: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和你皇阿玛竟都瞒着我,若非是福晋来禀,我至今还蒙在鼓里了。” “福晋?” 见他眸中闪过不虞之色,熹贵妃连忙解释道: “福晋是担心你。听说你还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身为妻子她能不着急吗?” 弘历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熹贵妃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底的那一大片乌云,心中一阵心疼。 听到弘历在山上遇埋伏的时候,还有大炮轰炸,情况慌乱凶险,简直没把她吓得心肝都颤了。 最后听说他人无大碍,她的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了一点。 但眼下看着他一副萎靡不振的神色,熹贵妃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瞬间提起来了。 她从未见过弘历如此颓废挫败的样子,就好像是遭受了什么他无法接受的打击一样。 “你,你真的只是受了轻伤吗?”熹贵妃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可是还有什么其他……不能言喻的伤?” 弘历:“……” 他无奈地抬起受伤的手臂:“我真的就只是手臂上划了一下而已,您别听他们胡说。” “那你为何要瞒着我,还要将自己关在房中躲起来不见人?”熹贵妃眼中的担忧不减。 她的儿子可是一个处之泰然,胆色过人之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伤,一个小场面所震慑? “我只是在为追捕贼人的事情忙碌而已,并没有躲起来。”弘历躲开了她审视的目光,说道: “额娘,我真的没事,您就不用担心了,先回宫吧。” 熹贵妃看着神情恍惚的弘历,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紧紧盯着他: “听说昨日高氏也去了送行,而且受伤了?” 一提起高向菀,弘历蓦地身体一僵,像是掩饰什么一样,他转身坐回椅子上,含糊地“嗯”了一声。 熹贵妃顿时心中生疑,语气也冷了下来,试探道:“你这个样子与她有关吧?” 弘历摁在案桌上的手骤然一紧,他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会与她有关,额娘您多想了……” “是吗,那额娘去看看她。”熹贵妃冷着脸,作势转身。 “额娘。”弘历惊得滕然而起。 熹贵妃回头,看着他复杂躲闪的神色,她心中顿时升起了薄怒。 果然是那个女人。 比起高向菀现在的伤情。 熹贵妃更想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将她如此骄傲又沉稳的儿子弄成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弘历被熹贵妃探寻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您还是不必去看她了。” 熹贵妃看着弘历没有说话。 是不必去看,还是他不想自己去看,他的神色已经表面了一切。 片刻之后,熹贵妃突然问道:“那她是如何受的伤?” 弘历顿了一下,其实,他也想知道她是如何受的伤。 “不小心摔倒了。”他随口道。 见熹贵妃生疑地皱眉,他急忙又道: “当时现场混乱,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情况,总之那就是个小意外,现在我们都没什么事情了,您就别担心也别多问了好吗。” 熹贵妃看着他,不置与否,转而微微一笑道: “好,那额娘也不给你添堵了,但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先爱惜好自己的身子。” “儿臣知道了。”弘历应道。 熹贵妃上前轻抚着他受伤的手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 “我的儿子可是做大事之人,是不会被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给羁绊的,是吗?” 弘历心头一滞,他敛了敛眸才重新抬起,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那是自然。” “如此就好。”熹贵妃欣慰一笑。 …… 梨花院中。 帐内,女医看着高向菀身上的淤伤不由满脸的震惊。 她负责医治的基本上都是皇亲贵胄的女眷,接触最多的无非就是一些头疼身子乏,或者一些妇女疾病罢了。 像这种腹上,背上,手臂,布满淤痕的情况出现在女眷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样?我格格这很严重吗?她醒不过来是不是因为身上伤的太重了?” 花月看着脸色沉下来的女医,心中就更慌了。 “所幸,格格身上并无外伤也没伤及内脏。”女医回头说道: “不过后背有伤到骨头,待我开些药膏,你每日按时给她抹涂,修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有劳太医了。”花月感激道。 “格格未醒是因为脑部伤势所致,与身上的淤伤是无甚关系的。”女医解释了一句。 “那,那格格头上的伤要多久才能好,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花月急忙追道。 第一百章 他们为何不直接下杀手? 女医看了一眼高向菀被包裹着的头部,眸色略过一丝沉重。 “这个你还是等陈太医的诊断吧。” 说完女医便帮高向菀穿好衣服,然后让花月去请外头的陈太医进来。 陈太医给高向菀后脑上的伤处理了一遍,又给她做了几组针灸,然,高向菀却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情况如何?” 陈太医正摇头叹息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憔悴沉冷的弘历站在他身后,陈太医连忙起身回道: “回禀四爷,格格的康复情况……恐不甚乐观。” 一听这话,花月顿时脸色一变,惊慌地看向弘历。 而弘历并没有像昨日那样大发雷霆,甚至可以说是平静无波,他就这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只有目光缓缓望向账中。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良久,弘历才淡淡开口:“怎么个不容乐观?” “格格后脑的淤伤难消,而且至今也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恐怕……” 陈太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弘历一眼,还是如实禀报:“恐怕苏醒还需一些时日。” 弘历背在身后的双手暗暗收紧,骨节泛白。 “还需一些时日……”他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扯了扯唇角。 但至少是能苏醒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帐中,却没有靠近,就这样看了一会,淡淡说道:“那此事就交给陈太医了。” “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陈太医话都还未说完,弘历已经转了身,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花月有些愕然地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 主子爷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走出了梨花月的大门,弘历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 额娘说得对,他不该被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给羁绊的,更不该将心神花在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女人身上。 弘历回到书房的时候,陈良已经候在那里了。 “审出来了?”弘历坐在案桌上问道。 陈良拱手禀道:“那些人都是一直暗中活动在京城附近的一些反清复明的反贼。” “反清复明?”弘历惊讶抬头,随即又皱了皱眉:“若是反清复明的反贼,他们为何不直接下杀手?” 反清复明的人一直对他们是恨之入骨,难得有一个可以至他这个清朝皇子于死地的机会,怎么会是下迷药而不是毒药? “还有那个大炮查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这个暂时还未查清,那些反贼也不知道大炮的存在。”陈良歪头想了想,说道: “会不会是哪一路的侠义之士路见不平便出手相救?” 弘历白了他一眼,凉凉道:“你当大炮是可以随身带着去行侠仗义的武器?” 陈良顿时一噎,尴尬地低下了头:“是属下愚钝了。” 能在此处架好炮筒的肯定是蓄谋已久,又怎么可能是随时起意而为之。 “可若这波人一早便知您有危险又有意相救的话,直接通知我们便是了,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架个大炮?”陈良不解道。 而且事成之后还落荒而逃,这又是为何? 弘历沉默半晌,冷声道:“也许这本来也是奔着要我命而来的。” 只是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理出来的因由罢了。 “大炮的事情不可松懈,继续追查。”弘历道:“还有,落网之人可有消息了?” “已经在城内外大肆搜捕中……不过还未有任何线索。”陈良禀道。 想了想,弘历忽然提起笔在案桌上的白纸上动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弘历将笔下画好的纸张递给陈良。 “广贴画像,让底下的人拿着画像细细搜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陈良接过看了一眼,手中正是大当家和大个子的画像,他不由敬佩地看了弘历一眼。 弘历的妙手丹青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单是从窗外看见过那两个人,他便能如此迅速地将两人的画像描画出来,而且还是那样的逼真。 之后三天,陈太医一直为高向菀转换着不同的治疗方式,而弘历那边也在一刻不歇地追查大当家和大个子的下落。 他每日呆在书房,府上其他女人想要借着探病的理由来看他也一一被拒在了清斋阁的大门外。 就连福晋也是到了书房外就被弘历以处理公务为由拒之门外。 期间他也没有再去梨花院看高向菀,只是让陈太医每日来禀报一次她的情况。 第四天。 追查之事毫无进展之下,弘历便想亲自去审问一番被捉的那些反贼,于是便命小德子去唤陈良过来。 领命而去的小德子很快便回来了。 “爷,陈良不在府上,听旁人说他今日一早就进宫了。”小德子禀道。 “进宫?”弘历皱眉,他今日并无差遣他做任何事,他进宫做什么? 忽然意识到什么,弘历顿时脸色大变,滕地站了起来,颤声问道:“他进宫哪里了?” “听说是贵妃娘娘叫去的,此刻应该在永寿宫。” 闻言,弘历脸色大变,果然是额娘。 至于自己的额娘为什么要宣见自己的近身侍卫,他不用想都知道了。 “备娇,去永寿宫。”弘历说完人已经飞奔出去了。 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到永寿宫的时候,陈良正走出大门,迎面看见一脸凝重的弘历,他当即就扑通一声俯首跪叩: “属下死罪。” 一看他的反应,弘历顿时浑身一僵。 看来他还是来晚一步了。 他愤怒地看了陈良一眼,一言不发直接越过他身边疾步走了进去。 正殿中,熹贵妃正一脸盛怒地坐在主位上,看见弘历匆忙而来似乎也并不意外。 弘历瞧见熹贵妃的脸色,脚步便有些僵顿了。 “额娘,您忽然召见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不去撬开你身边人的嘴,难道指望你告诉我实话吗?”熹贵妃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就说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受伤,以你的胆识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袭击就颓废不振,原来,原来那个女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额娘。”弘历艰涩开口:“……此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求您别管了好吗?” 他知道陈良必然已经将山上的一切都对熹贵妃托盘而出了。 事已至此,他绝对不能再让此事传到御前,不然…… 第一百零一章 你竟然为了她……下跪? “你处理?”熹贵妃绕过茶几走了过来:“你的处理就是包庇她还要将她留在你身边?” 弘历没敢直视熹贵妃,只道:“她是我的使女,不留在我身边还能去哪里。” “你……”熹贵妃气得嘴唇发抖,怒不可赦道: “她谋害皇子,如此谋逆大罪就是即刻绞杀都不为过。” 此话一出,弘历登时心头大骇,他想都不想就跪了下来:“额娘……” 熹贵妃不可思议地看着弘历,“你,你竟然为了她……下跪?” “儿子恳求额娘开恩。”弘历急得眼眶泛红:“求您,求您别动她……” “别动她?” 熹贵妃气得手指都颤抖了,大声道:“她要谋害你,要至你于死地……” “她并没有说出我当时的位置,算不上谋害我。”弘历辩解道。 “若非你的暗卫及时赶到,她已经把你的命交出去了,到现在你竟然还为她开脱,还要护着她?你,你简直是……” “色令智昏”那几个字,熹贵妃是怎么也骂不下嘴了。 她颤抖地指着弘历,最后只能是揪心捶胸:“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竟让你变得如此糊涂。” 弘历无言以对,最后也只是惭愧地垂下了头,哑着声音重复着那句:“别动她……” 就当他是糊涂吧,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看着弘历这样,熹贵妃更是怒火中烧了:“该怎么处置她,我看还是交给你皇阿玛来定夺吧。”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她的。”弘历抬头看着熹贵妃,眼中充满了疯狂和执着,一字一顿道: “哪怕是违抗皇命。” “你,你简直疯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熹贵妃被他气得晃了两步,一旁的成夏见状立马上前扶着她。 熹贵妃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心疼了,她只知道她不能再放任弘历这样下去。 但她从未见过如此不顾一切的弘历,看着他脸上的执拗,熹贵妃知道若是跟他来硬的,只会更刺激到他。 横竖那个女人眼下都重伤昏迷了,能不能醒来也是一回事,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与他较劲。 熹贵妃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激动的情绪,才说道:“好,我不动她,也不会将此事告诉你皇阿玛。” 弘历眸色一动,只听见熹贵妃又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弘历问道。 “起来说话。”熹贵妃看了他一眼再转身,在成夏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 弘历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站起来跟前两步,紧紧看着熹贵妃。 成夏给熹贵妃奉上了一杯热茶,熹贵妃饮了一口,顺了顺气才抬头看向弘历。 “额娘可以不为难她。”熹贵妃直白地说道: “但作为条件,我要你轮番宠幸你后院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福晋。” 弘历惊愕地看着熹贵妃,这算什么条件? 他内心一阵拒绝,推脱道:“额娘,这些事情儿臣自有分寸……” “分寸?你的分寸就是被高氏迷惑得连命都要送给她?”熹贵妃气闷道: “前两日在你书房你还口口声声应我说不会被不值一提的小事所羁绊,你看看你现在都被绊成什么样子了?” 弘历脸色涨红,嘴硬道:“儿臣没有被羁绊。” “你敢说你拒绝不是因为那个高氏?”熹贵妃看着他。 弘历顿时沉默了。 “好,你不答应便算了。”熹贵妃说罢起身:“既然如此,那此事还是让你的皇阿玛来定夺吧。” 弘历心中一惊,双手蓦地紧握成拳,在熹贵妃准备要迈步之时,沉沉道:“我答应您。” 他忽然意识到,跟高向菀的安危比起来,自己心里对她的那些生气、怨恨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他甚至……愿意为她做出任何牺牲。 他只想要她安好。 …… 当弘历走出永寿宫的时候,陈良还跪叩在地上。 “属下罪该万死,还请爷降罪。” 弘历满脸阴翳,正眼也没看他,直接越过他走向了马车。 “爷。”陈良哽咽着跪爬到马车外。 “你以后不再是我的人了,别再跟着我。”马车内冷冷地飘出一句话,随后便扬长而去。 陈良霎时僵在了原地,一脸惶恐地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殿内,熹贵妃心痛哀闷地撑额叹息,成夏连忙为她添了一些热茶。 “娘娘您又何苦这样逼四阿哥呢?”成夏轻声道: “四阿哥眼下正是伤心之际,这岂不是让他更难受吗?”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吗?”熹贵妃抬了头,焦心道: “你也看见了,他都被那个女人弄得入魔了,竟然连违抗皇命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了。” 这还是她那个理性恭孝的儿子吗? 成夏连忙将热茶递给了她,担忧道:“可是这样能有作用吗?” “被这个女人伤了,总得要有别的女人抚慰他的心吧。”熹贵妃接过茶饮了一口,缓缓道: “他就是一时被迷惑了,男人嘛,接触多了别的女人,心自然就放开了。”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了。 她只后悔没有早一些点醒他,才让他沉沦成这样。 梨花院里。 花月他们六人站在门前看着陈太医叹息着离开,一个个都成哭丧脸了。 “咱们家格格该不会是醒不过来了吧?”常开带着哭腔望着离去的陈太医。 “在胡说什么呢。”花月红着眼眶,又看看身后低着头的几人,坚定道: “格格会福星高照的,太医们很快就会找到救格格的法子的。” “可是自从知道格格昏迷难醒之后,爷就再没来过了,太医们还会尽心吗?”笑口担心道。 此话一出,梨花院里众人都噤声了,就连年纪稍长的唐秋娘都暗了神。 那天夜里,弘历在梨花院的门外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走进那道门,而是转身去了海棠阁…… 然而,下半夜,他却又从海棠阁出来回了自己的清斋阁。 从出事到现在,他是首次回到自己的寝房,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他重新沐浴过后才敢进入内室。 回到那个有着他与高向菀甜蜜温存的床榻,他疲惫地躺了下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那么多天了还不醒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到底是不是你伤的她? 刚刚在梨花院的门前,他是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看她,可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见了她之后,本根提不起勇气去别的女人那里。 可是他若不去,又如何能护住她? 弘历心烦意乱地咬了咬唇,侧身摸着她曾经枕过的枕头,将头轻轻靠了过去。 离近了,鼻息间仿佛还能嗅到她余留下来的气息。 弘历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渐渐地,才感觉自己狂躁不安的心平复了下来。 给伯爵夫人送行前的两个晚上他都硬是将她留在了这里,那时她总是很不安地跟他唠叨,说这里是他正妻才能睡的地方,她在这里于理不合。 可他一直没告诉她,她是唯一一个睡上了他这张床榻的女人。 那几天,他能感受到她是从内心接受了自己的,是那种不带一丝抗拒和疏离的接受。 要是他没有心软,没有答应带她去给伯爵夫人送行那该多好啊。 那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了。 可惜…… 之后一连十来天。 弘历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上半夜宿在各个院子里,一到了下半夜却无一例外地又回到了自己的清斋阁。 而白天,他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查逃犯的事情上。 这日,骁骑营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当家和大个子在京郊破庙被捕了。 弘历闻讯急忙出门赶往大牢。 一出门,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一连在门外跪了十来日的陈良。 这次弘历依旧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门口,要么就直接站在门前站岗,我的府邸可不兴这么整天跪着人。” 远远飘来弘历的一句话,陈良差点就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听错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朝着弘历的背影不停地叩首。 “属下领命,谢爷恩典。” 大牢里,弘历终于见到了被绑在刑架上浑身伤痕累累的两个人。 弘历的目光只在大当家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立马转向了旁边的大个子。 他疾步走了过去,劈头盖脸地就问:“她是你伤的?” 大个子本来就被用了刑,这会儿正脑袋发胀,一听这话更是云里雾里的。 “谁……谁是我伤的?” 弘历控制住要动手的冲动:“被你抓着威胁说出我们下落的那个人。” 大个子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高向菀。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道:“我们什么时候威胁他了,是他自己主动出卖……啊呃……” 他话还未说完,腹部就狠狠吃了一拳,那力度可是比刚刚的刑罚还要重几倍。 一旁的大当家眼睁睁地看着大个子那状实的身量一下子弯了下来,口吐鲜血。他不由惧怕地咽了咽口水。 就连身后站着的吴彪看着如此暴戾的弘历都暗暗吃了一惊。 弘历拽着大个子的衣领一把拽到面前,一字一顿道:“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伤的她?” “我……没有。”大个子看着弘历那双似要喷火的眼睛,生怕再挨一拳,顿时不敢再扯其他了。 “那是谁伤的她?”能磕到至今昏迷不醒,弘历不相信她会是自己摔的。 “一出事……他溜得比兔子还快,谁知道他?”大个子满脸无辜,没想到自己受刑被问的竟然是这个。 不是他? 弘历认真地审视了一下大个子,才收了手。 他退后几步,恢复了冷静。 “你们闹这么一出就是想杀我?”他冷冷看向了大当家。 刑架上的两人顿时惊愕地看着弘历。 眼前这个清俊优雅的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四皇子弘历? “说话。”弘历满脸不耐烦地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他身后的吴彪适时地一甩手中的铁鞭子。 “啪”的一声,大当家吓得一个激灵:“不,不是我们。是……是陈麻。” “陈麻是谁?” “就是那个开大炮的死刀疤。” 弘历顿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撒谎,若真如此,他为何轰炸你们而非我?”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啊。”大当家也是一脸叫苦状。 但他们没被盘问之前就被上了一通酷刑,刚刚又看见弘历一上来就狂暴动粗,他是一点不想隐瞒了。 “这,这都是真的,不过他不是我们京郊分舵上的人,他是,他是河北分舵那边的人。” “河北?”弘历愣了一下。 “对,他说先前河北水灾的时候,你,你在那边杀了他们的分舵主,他孤身一人赴京就是为找你寻仇的,因为没人手才求助于我们,唉。” 大当家后悔死了,本来看在同门的份上帮这个忙,结果自己惹了一身骚。 弘历脸色沉了下来。 几个月前的河北水灾中,他确实顺带连那边的一群欺压百姓,为虎作伥的贼人给剿灭了。 原来那些是反清贼人,怪不得故意在赈灾事宜上给他使绊子。 “既然是为了报仇为何不直接下毒或者用大炮袭击我?”弘历问道,明明这两种方式的胜算都更高。 “哎,那个死刀疤就是个神经病。非说要押你回去河北做活祭以慰他兄弟们的在天之灵。所以才弄的这么一出。” 反正都说了,大当家干脆全盘托出: “本来计划就是想把你迷晕绑走,而大炮是用来阻挡你们的救援的。谁知道……你们也不是吃素的,那个死刀疤更是不着调,还把我的人给炸了。” 弘历没心思听他吐槽不愤,追问道:“他人现在在何处?” “我,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弘历眸色一凛。 “我真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大当家又道: “不过,我们都是在京城南街的一处废宅碰面的,他前两天给我们传了讯,说这两日他会来。” …… 梨花院里。 陈太医给仍昏迷中的高向菀做了最后一组针灸之后又给她诊了脉。 一连针灸了十多日,高向菀的脸色已经不似刚救回来时那么惨白了,虽然看起来仍然十分羸弱,但总算是有了几缕生息。 其实她后脑伤的伤已基本消肿,淤血也差不多清除,气息脉搏都渐趋平稳了。 陈太医不甘心又连续试了几组复苏针灸,但—— 高向菀还是毫无反应。 最后陈太医只能无奈叹息。 想起每日在弘历面前禀报高向菀伤情无进展时,弘历那道几乎寒得滴水的目光,他就心底打怵。 “格格情况可有好些?”花月紧张地观察着陈太医的神色。 陈太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吩咐道:“这几日你们多用热毛巾给格格敷额。” “是。”花月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听他的语气基本上就能猜到情况还是没起色了。 “这两日我都会在府上,若是格格有什么动静,你随时唤我过来。” “好,多谢太医。”花月起身去送陈太医出门。 就在两人都转过身去的一瞬,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那只放在被褥上的纤手的食指轻轻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格格您,您终于醒了 花月送走了陈太医之后又回到床前。 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高向菀,花月弯身将她放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回了被褥中。 又替她掖好了被子之后,花月才转身出去打热水给她敷额。 一炷香之后,花月拿着面盆回来了。 “弘历……” 花月正在那头放置面盆,忽然闻见帐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呓语,她顿时神色一震。 这是……格格的声音? 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花月哐当一声扔下面盆就冲向了床前。 只见床上高向菀正闭目轻轻拧着眉头,唇角微微挪动:“弘历……” “格格,格格?” 花月虽然听不清高向菀在嘟喃什么,但看见她有了反应,顿时就激动得伸手去摸她。 花月的手刚碰到她的细肩,高向菀就像被什么触碰了一样,惊恐地睁眼大喊了一声:“弘历。” “格格,格格您,您终于醒了。” 花月喜极而泣,憋压了多日的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哗啦一声就哭出来了。 高向菀的意识渐渐清晰,但尽管她努力地睁大了双眼,眼前还是一片的黑暗,只能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哭声。 “花月?”高向菀试探性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艰难地伸出了手。 “奴婢在,奴婢在这儿。”花月立马伸手去握住高向菀毫无目的伸过来的纤手。 她太激动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高向菀的异样。 而高向菀此刻也没有心思理会其他,她脑中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声巨大的爆炸声中。 “爷,爷他怎么样了,他,他可还活着?”她紧张地问道。 “爷?”花月脸色一滞,“爷他好好的,自然是活着的。” 好好的。 好好的就好。 高向菀揪着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一下秒,心头却又猛地提了起来。 这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妥,忙不迭地伸手往自己面前晃了晃。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惊颤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向菀心中有一种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她……眼睛瞎了? “什么?您,您看不见奴婢吗?” 花月吓了一跳,连忙也往她眼前晃了晃手,却发现高向菀的双目直直地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根本就没有聚焦点。 “格格……”花月顿时神色一慌,“您,您别慌,奴婢,奴婢这就去找陈太医来。” 花月说完转身就奔了出去。 有感握着自己手掌的手骤然离去,高向菀本能地往前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捞到。 花月一走,高向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片死寂的黑暗所包围,这种密不透光的黑暗让她感到恐惧和不习惯。 她不禁有些惶恐不安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惊颤的身子找到一丝依靠。 这个时候她心中想到的人只有弘历,她多想此刻他能在身边抱着自己,然后跟她说一句:“别怕。” 恐惧和黑暗将时间无限拉长—— 高向菀感觉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才听见外头有多组脚步声急奔而来,这时她紧绷的心才稍稍松了一下。 不一会儿,陈太医与梨花院里的所有人一同奔了进来。 “格格,格格您醒了?” “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还疼吗?” “格格,您眼睛怎么了?” “您睡了那么久饿不饿啊?” …… 吉祥、如意,笑口、常开和唐秋娘几人一上来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围在床前问候了起来。 陈太医莫说是靠上前了,就连找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嘴巴张合了好几回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各位,先安静一会儿或者出去一下好吗?” 几人回头一看身后黑着一张脸的陈太医,这才发现挡了道,连忙哗啦啦地就都挤到一边去了。 陈太医这才上前查看高向菀。 “格格,您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道。 “后脑有些疼,浑身有些酸痛无力,还有……看不见。”高向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是什么都看不见吗?还是只是看得不清晰?” 高向菀声音有些微颤,低低道:“……什么都看不见。” 一旁站着的一众人一听,一个个也紧张了起来。 陈太医先是上前掀了一下她的左右眼皮,详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瞳孔,又问道: “眼睛有不适感吗?” 高向菀:“没有。” 之后陈太医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经过一番细细的检查之后,他才退后一步道: “格格后脑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会有些疼是正常的,至于身体酸痛无力则是因为您昏睡多时所致。” “那我的眼睛……”其实高向菀最担心的是这个。 陈太医看着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紧张,沉重开口道: “格格的眼睛本身没有受损的,只是您的后脑受了重创,先前脑中有许多淤血凝积,又失血过多,而且还昏迷了多时……恐怕是后脑伤引发的一些后遗症导致眼睛受到波及了。” 高向菀捉住被褥的手微微收紧,问道:“那我的眼睛还有救吗?” “您不用太过忧虑,也许只是因为还有一些淤血残留脑内,挤压了眼部神经所致。若真是因为这样,那等淤块清除之后眼睛自然便会重复光明的。” 陈太医又安抚道: “格格能醒来便是一个很好的征兆,眼下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养,眼睛的事情还得慢慢来,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医治您的。” “多谢太医。” 高向菀此刻脑袋还是浑沌的,一下子很多事情还未理出个头绪,塞得她脑袋直疼,所以她也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多问什么了。 之后为了预防外界的强光会刺激到她的眼睛,陈太医给她双眼蒙上了一条白布条。 然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才离开。 陈太医一走,唐秋娘立马上前问道:“格格,您饿了吗?奴婢下去给您弄些吃的,您想吃什么?” 高向菀刚醒来其实浑身都还很不舒服,也没胃口,但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便说道: “那就做一碗小米粥吧。” “好,奴婢这就去。”唐秋娘连忙出去忙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要去找爷 吉祥如意,笑口常开四人看着高向菀,一个个心中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不知所措地杵在那里了。 平时最爱叽叽喳喳的人忽然静了下来,太明显了。 高向菀故意操着平时的口吻笑说道:“我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都别杵在这儿偷懒了。” 几人见她还能开玩笑,这才稍稍放宽了心,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屋内只剩花月在一旁伺候。 人一走,高向菀感觉到四周又恢复了一片空寂。 她的视野一片漆黑,那种感觉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密封的黑漩涡里一样。 此刻的她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便是不习惯,就连动一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也不知道自己伸出去的手会碰到什么。 这让她很是茫然无措。 她该不会以后都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吧? “格格,您别太担心了,陈太医既然能把您救醒,就一定能治好您眼睛的。” 虽然人前高向菀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花月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和害怕。 “您别害怕,也别费神多想了,眼下安心养伤最重要。” “嗯。”高向菀也强迫着自己不去想眼睛的问题,顿了顿她问道: “我昏迷多久了?” “将近半个多月了。” “半个多月?”高向菀怔愣了一下。 “可不是,您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啊,那样子可吓人了,浑身都是血迹,还有您的身上……” 花月想起她身上的伤就心疼,虽然现在已经慢慢养好了。 听她一提起,高向菀便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她忽然撩开被褥就要下床: “帮我梳洗更衣,我要去找爷。” 她想立刻见到弘历,想问问他当日的情况如何,想知道他当时是怎么脱险的,他还有没有受别的伤。 还有,她想告诉他—— 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心里很害怕。 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与他说了。 花月见状吓得连忙上前拦住了她,“格格,使不得啊,外头还下着小雪呢,您这才刚醒来怎么可以出去?况且主子爷现在也不在府上啊。” “他不在?”高向菀动作一顿,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想起最近弘历根本没来过梨花院,花月脸上闪过愁容,但看着羸弱的高向菀,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道: “待晚些时候奴婢替您去清斋阁禀报主子爷,请主子爷过来看您好吗?” “好。”高向菀看不见花月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您先歇会儿吧。”花月扶着高向菀躺下。 陈太医知道弘历不在府上,本想先回太医院取药材晚些时候再来同他禀报,不料他刚出门口就碰见了从外面归来的弘历。 他立马迎了上去,“爷,高格格醒了。” “她醒了?”弘历顿时眸色一亮,连带着因为反贼的事情挤压心头的烦闷都一扫而空了。 眼里眉梢瞬间升起了一阵欣喜。 “不过……”陈太医看着弘历这雀跃的神色,暗暗有点后悔没有一次性将话讲完。 “不过什么?”果然,弘历眸色立马转冷。 陈太医咽了咽口水,说道:“格格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你说什么?”弘历脸色骤变,蓦地走进陈太医几步,低怒道: “怎么会这样,她伤到了眼睛你不知道的吗?怎么等人醒来了你才发现?” “四爷息怒。” 陈太医冤枉极了,“格格并非是伤到了眼睛,目前看来应该是因为后脑的伤势以及昏迷多时所致的,属于外部刺激造成。” 这一喜一悲的消息,弘历感觉心脏都快受不住了,他深呼吸冷静了一下,才问道:“那你可有医治之法了?” “下官这正要回太医院那边取药材去。” 弘历一听,顿时不多问也不责备了,“好,那你赶紧去吧。” “是。”陈太医刚要走,又听见弘历说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她的眼睛给治好。” “是,下官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弘历俊脸冷然,态度强硬。 “是。”陈太医只能硬着头皮应道,随后才行礼离开。 她终于醒了。 弘历悬着半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是——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此刻她的心中应该是很害怕很难过吧? 弘历心焦担忧,差点就要忍不住冲向梨花院了,可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站着愣了好一会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清斋阁。 掌灯时分,花月在高向菀的再三催促下去了清斋阁。 当花月赶来禀报的时候,并未见到弘历,在门外就被小德子拦下了。 “小德子公公,我家格格醒了,小的是过来禀报主子爷的?” 小德子一脸难色看了花月一眼:“先前陈太医已通禀过格格的情况了,爷也已然知晓了。” “主子爷……已知晓了?”花月惊讶地看着小德子,那他为何没来梨花院? “我家格格想见主子爷一面,公公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吗?” 小德子有些不忍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点头道:“既然是格格求见,那我现在便进去通禀爷。” “有劳公公。” 小德子进去半晌就出来了。 他收了收神色,尽量婉转地对花月说道:“爷眼下政务繁忙不便离身,爷说……格格既然醒了便好好休养着便好。” 花月听完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木木地给小德子致了谢然后才离开。 看着花月消失的身影,小德子叹了口气才转身回了屋。 “人走了?”弘历脸色沉沉地问道。 “走了。”小德子应道。 弘历这才微微抬头看向外头。 她想见他? 其实他何尝不想去见她。 可是他又怕见到她就会想起她对自己做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更怕自己的行为会触怒熹贵妃,她好不容易才醒来,弘历实在不想她再受到别的什么伤害。 眼下他只能忍耐,等他处理好了反贼的事情,彻底将这件事情在御前盖棺定论了,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去见她,去处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我要找他解释清楚 梨花院内! 高向菀正让吉祥和如意给她更衣梳洗。 “我睡了那么久脸色会不会很难看?”高向菀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脸颊,她不想让弘历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颜。 “脸色是白了些,但一点也不影响格格您的美貌。”吉祥诚恳地说道。 如意立马笑着附和:“就是,看着比平时更惹人怜爱了。” “贫嘴。”高向菀嗔道。 “哎,花月姐姐回来了。” 高向菀一听连忙转了身子过去,就连吉祥和如意都一副准备迎接某人的架势。 花月看着高向菀那一脸的期待,心中就更难受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迎了上去。 “格格,主子爷他政务繁忙抽不开身,怕是今日不能过来了,不过主子爷交代了,让您好生休养着。” 高向菀极力掩饰着脸上的失落,状似不在意道:“哦,这样啊,确实……政务要紧,其实来不来也没关系的。” 她看不到此刻花月和吉祥如意她们脸上的异色,还淡淡一笑道:“那你们也别候在这儿了,都下去忙吧。”、 花月怕自己的表现会让高向菀察觉出异样,连忙道:“那奴婢先去厨房给您端药。” “好。” 花月走后,吉祥和如意又帮着高向菀将头饰拆了下来,然后将她扶回床上歇着。 “你们也不必再守在这里了,都下去吧。”高向菀说道。 “是。” 吉祥和如意怕打扰她休息,但花月走开了,她们又怕高向菀会忽然有事找不着人帮忙,于是两人便悄悄地退到了门外守着。 高向菀才躺下一会就躺不住了,毕竟这些天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躺睡。 之前是昏迷没办法,可如今她醒来了,而且渐渐地也有了一些精神力气,于是她便缓缓坐了起来。 然后慢慢地摸索着落了床。 陈太医也没说这眼睛到底何时才能重见光明,她不想事事都要求人帮忙,于是她便趁着四下没人,自己循着对房间的印象在屋内摸索走动着。 她的步子走得很慢,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凭着记忆她慢慢地转到了屏风外面。 这里是内堂,那边是门口…… 高向菀正在心里嘀咕着,忽然—— 门口外面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她顿了顿,随即便想到是吉祥和如意在外头。 高向菀唇角微扬了一下,举步就往门的方向走过去。 她本想打开门吓唬一下吉祥和如意,顺带让她们看看自己看不见也能随意走动的成果。 然而当她走到门前,并悄悄摸索到门栓准备打开的时候—— “……哼,主子爷这哪里是公务繁忙,他根本就是不想来。”吉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高向菀拿着门栓的手蓦地一僵。 “嘘,你就别再说了,这话可不能让格格听了去。”如意低声道。 “本来就是,之前还看主子爷对咱们格格挺好的,可结果一听到格格昏迷难醒之后,他竟然就一次都不来看咱们格格了。” 闻言,高向菀的脸霎地一白,握着门栓的手都有些发抖。 听了这话,刚刚还劝吉祥别说的如意也忍不住唠叨了。 “我也觉得主子爷不是很关心咱们格格,不然格格都昏迷不醒了,他……他怎么还能每晚都逍遥快活地不是去这个院留宿就是去那个院留宿?” “最气的就是这个了,如今外头那几个院的主气焰可高涨着呢,背地里就知道奚落咱们格格。” “行了行了,你这嘴在格格面前可要管好些,不然……” “咔啦!” 如意话还未说完,身后的房门便发出了一声响音。 两人仓惶回头间就看见了脸色煞白的高向菀打开门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格格……” “您怎么……” 吉祥如意还未从她突然出现的惊愕中反应过来,猛地想起刚才的对话,她们顿时心中大惊。 “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高向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吉祥如意惊慌地对视一眼,心中都懊悔不已,却不敢应她这话。 门外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脸上一阵冰冷,但高向菀却觉得不及心底某一处冰凉。 她无力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凉上几分的笑意,嘀喃道: “所以他不来看我并非是政务繁忙,而是……”根本就不想见? “格格,您别胡思乱想,我们,我们是胡说八道的。”如意和吉祥一脸着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他是弘历,他要去别的女人院中那是无可指摘的,可是……他为什么看也不来看自己一眼? 他之前明明是那样的爱护她的,难道在山上对她的种种保护都是假的吗? 不,不可能的,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一定是当中有什么误会,他不会无缘无故就不理自己了的。 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大当家面前说过要出卖他的话,高向菀登时恍然大悟般惊醒。 对了,他肯定是误会了,他肯定是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了。 “不行……我要找他解释清楚……” 高向菀抬步就要往外走,却一个不慎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 “格格……”吉祥和如意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格格,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找他,跟他当面解释清楚……”高向菀身子还未站直就要继续往外走,恨不得立马就赶到清斋阁。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花月吓得手上的药都差点掉了,她连忙随手搁下托盘跑了过来。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这大寒天的怎么还跑外面来了?”她连忙也上前扶着她,转头问吉祥,“怎么回事?” 吉祥和如意一脸做错事地低下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 “你们……”花月气得直想打人。 “花月,花月。”高向菀摸索着紧紧捉住了花月的手:“你带我去清斋阁,我要去清斋阁。” “格格,现在外头正下着小雪呢,要不……”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我现在就要去,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高向菀有些情绪失控地一把推开她们,就要往外走。 “好好,奴婢陪您去,奴婢这就陪您去。”花月赶紧安抚着她,“但您得等等,奴婢先给您那个披风。” 吉祥一听这话已经飞奔进去取衣服了。 待给高向菀穿好衣服,花月才和如意一起,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出了门。 第一百零六章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清斋阁里,弘历正在书房琢磨着捕捉陈麻的事情,小德子就慌里慌张地闯进来了。 “你何时变得如此失仪的?”弘历抬眸不悦地看向他。 小德子来不及请罪了,急忙禀道:“爷,高,高格格来了,就在外面。” “什么?”弘历惊得滕然而起,连手中的笔都掉落了地面。 小德子:“……”您这似乎更失仪吧? 弘历才绕过案桌准备出去,高向菀就已经在花月的搀扶下直接走了进来。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弘历满脸着急地迎了过去。这么冷的天,她这刚好的身子是不想要了吗? 他走上前正要说她两句,可目光一触及她的脸,他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眼前的她发丝略显凌乱,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条,衬得她一张俏脸更加清瘦柔弱,脸色和唇色一样的惨白无色。 整个人羸弱得就跟个瓷娃娃一样,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破碎。 弘历整个人僵住了,看着日思夜念的人这个样子,他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然而高向菀并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见了那句略微责备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她刚刚还一腔热切的心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冷水,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我有话想与你说。”她轻轻地对着刚刚弘历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 却不知道此刻弘历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正深深地望着她。 看着她匆匆赶来又脆弱可怜的样子,此刻别说她只是想与他说说话了,就算是来要他命的,弘历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奉上了。 他就跟魔怔了一样,就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并说出那个“好”字了。 忽然—— “爷,妾身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了福晋的声音。 弘历就像瞬间清醒了一样,迅速地将抬起的手背到了身后。 其他人听见福晋的声音也都回头望了过去,包括什么都看不见的高向菀。 弘历隐忍地看了高向菀一眼之后才一脸平静地对门外的福晋说道:“进来。” 福晋应声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看见了高向菀,不由一愣,惊讶道:“高氏你醒了?” 高向菀循着声音对她行礼。 “你这刚醒,大晚上怎么还跑出来了?这身子骨能受得住吗?”福晋关切道。 “我……”高向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福晋这么晚过来有何事?”弘历忽然问道。 “这几日爷都忙得那么晚,妾身担心您的身体,便给您送碗参汤过来。”看了高向菀一眼,福晋又道: “妾身不知道爷还叫了高氏过来,那……妾身放下参汤就走。” “不用。“弘历说完,暗暗凝了一口气才对高向菀说道: “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要与福晋说。” 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高向菀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过来的路上,她还傻傻地在想,跟他讲小山峦上的事情时该怎么避开那些血腥的画面不跟他讲。 如今想想,自己真是可笑,怎么会认为他会心疼? 他问得好,自己跑这里来做什么呢。 还挑着人家跟小娇妻腻歪的时候撞过来,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打扰了。”高向菀几乎用尽了所以的力气才维持着该有的仪态平静地转身。 “花月,我们走吧。” 看着她被花月扶着的手都在轻轻发抖,弘历心中一痛,天知道他是多么想留下她,紧紧抱着如此病弱的她不松手。 可是,若他赶走了福晋留下了她,恐怕明日消息就得传到他额娘耳中了。 他不敢拿她的安危冒险,所以只能故作平静地看着她离开了。 高向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外头的冷风迎面扑来,她的意识才渐渐回拢。 见她神色恍惚的样子,花月急忙安慰道: “格格,您要是想找主子爷说话,咱们可以明日再来,兴许明日就不会撞到福晋了。” 不会撞到福晋?这是撞不撞到她的问题吗? 高向菀自嘲一笑,淡淡说道:“不必来了。” 她本来以为弘历不理她是因为山上的事情有误会,但,很显然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纯粹是玩腻了而已。 解不解释已经不重要了。 “不必来了?”如意不解地重复了一句。 “再来就显得我不知情识趣了。”高向菀轻轻说道,轻到仿佛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如意和花月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了。 是她妄想过头了。 一时的新鲜感又怎么会敌得过真爱? 弘历对她本来就是一时新鲜,自然不会长久。 虽然这段感情结束得有点快,但……这难道不是她原来预料的结果吗? 恋爱尝试过了,梦也该醒了,她该回归她原本的咸鱼生活了。 恋爱是高消费品,而她差点用自己的生命买了单。 这一切该结束了。 高向菀紧紧咬住自己的唇角,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试图着用这一点点的疼去掩盖心中某处传来的痛。 书房里,福晋亲自将参汤放在了弘历面前。 “爷,您有什么话要与妾身说的?”她问道。 弘历脸色一顿,他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而已,还真没什么话要跟她说的。 看着福晋一脸的期待,弘历只觉得头疼。 恰逢这时,小德子进来了,“爷,吴副统领到了。” “快请他进来。”弘历立马起身,而后对福晋说: “夜深了,福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政务要处理。” 福晋的脸色微微僵了僵,但转瞬就扬起了体贴的笑容,福身道:“既然爷有正事要忙,那妾身先告退了。” 福晋一走,吴彪就进来了。 弘历总算松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才抬头看向吴彪:“人手都布置下去了?” “已按照您的部署,在南街废宅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陈麻现身。” “嗯,夜里更不能懈怠,他夜间出现的几率更高。”弘历又叮嘱道。 “是,属下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给贼人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吴彪信誓旦旦道。 “还有,派人再去细细搜查一遍山上的茶摊和小山峦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我们不能只靠这一条线。”弘历又下令道。 “是,属下领命。”? 第一百零七章 笑口,常开把人给我拿下 第二天早上,陈太医便来复诊了。 一顿望闻问切之后,陈太医脸色略显忧色:“格格,您这眼睛丝毫没有见着光线的迹象,怕是不容易恢复啊。” 高向菀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结果会难过得直接哭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忽然有种“瞎了就瞎了吧”的感觉。 这样世界还更干净些了,如此一想,她忽然觉得包围着自己的黑暗都是那样的安静美好。 “随便吧,你就尽人事就好,不必太操劳此事了。”她神色恹恹地说道。 陈太医:“……” 花月:“……” “格格,您也不必如此悲观的,我们可以多尝试几种方式治疗,总会找到可以治好的法子的。”陈太医真是一额的冷汗啊。 她倒是说得轻松,不操劳?那他还不得被那位昨日才给他下了死命令的正主给活剐了。 “对啊格格,陈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您的眼睛的。您就放心吧。”花月也赶紧安慰道。 她怎么觉得自从昨晚从主子爷那边回来之后,自家格格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整个人都安静得可怕,就像现在,脸上一半的情绪隐藏在那个白布条下,情绪很是明暗难辨。 陈太医开了一些药之后,又很不放心地反复叮嘱了一番才敢离开。 …… “都是你们这两个嘴碎的惹的祸,格格这才刚醒过来,你们真是……” 院子里,花月气得直想上前掐吉祥和如意一把。 而吉祥如意这会儿早已自责不已,面对花月他们也只是一直低着头认错。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咱们还是想想怎样才能让格格重新振作起来才是。”唐秋娘说道。 “对,唐姑姑说得没错,咱们现在要做的该是如何让格格高兴。”常开也点头道。 笑口歪着头想了想,忽的眸色一亮,说道: “格格不是常说美食可以治愈一切的不开心吗?要不我们就做好吃的给她?” 众人一听顿时都露了赞同之色。 “好主意。”花月道:“格格往日里对吃的最感兴趣了。” 众人一致通过之后,就马上分工合作。 “那我去大膳房那边多拿一些食材回来。”唐秋娘说完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吉祥如意,笑口常开也调头跑了去厨房做准备。 而花月则回了房间照顾高向菀。 房间里的高向菀正靠坐在床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格格,午膳您想吃些什么?”花月故意兴致勃勃道:“唐姑姑说要去厨房拿许多食材回来,我们……” “不用给我做了,我不太饿。”高向菀淡淡道。 花月笑容微僵,立马劝道:“格格,您现在还在养伤期间,可不能不吃东西的。” “那就做一些清粥就好了。”高向菀缓缓道:“大冷天的,让大家都别瞎忙活这些了。” 花月一听,心中更担忧她了。 “格格,之前您不是还教了笑口常开他们做一些菜肴吗?他们整天想着要下厨做给您验证成果呢。”花月蹲在床前哄求道: “格格……大伙儿因为您昏迷不醒都快半个多月没能像样地吃过一顿饭了,您就当是为了我们好不好?” 高向菀知道他们是想哄自己开心,不忍拂了他们的一番心意,便松开道:“那就晚上做吧。” “好。”花月立马开心应道。 …… 傍晚的时候,花月正在房间伺候高向菀吃药,吉祥就慌里忙张地跑了进来。 “格格,大膳房,大膳房的李嬷嬷在咱们厨房闹起来了,还……还把唐姑姑的手都给弄伤了。” “什么?”高向菀蓦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吉祥说道:“她们,她们说我们梨花院把大膳房的好食材都挑走了,所以……” 高向菀眉头一蹙,弘历的府邸怎么可能穷得连食材都不够分? 这很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扶我过去。”她立马说道。 花月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劝阻道:“您伤势未愈,还是……” “都伤着我们的人了,我再不去,是等着他们在我的地盘上杀人不成?”高向菀坚决道:“赶紧去。” “是。”花月不敢再多言,给她披上披风就扶着她往厨房去了…… “李嬷嬷,我们家格格正在养伤,正是需要这些补品的时候,求您就给我们留下这些吧。” 高向菀还未靠近厨房的门就听见了唐秋娘低声下气地恳求着。 “哼,你们家格格?人都成瞎子了,养好了身体又能如何?难不成一个残废之躯还妄想可以得到主子爷的恩宠?” 里头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尖酸刻薄的讽刺意味。 “这府上谁不知道你家格格昨夜被主子爷轰出了清斋阁?”她嘲讽道: “主子爷不把她赶出府邸去就算不错了。” 原来她已经落魄到这种田地了吗? 高向菀的双手紧握得骨节都泛白了,但她只是静默地站定在门外,并没有立刻走进去。 花月看着她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忍不住低声唤道:“格格……” 高向菀暗暗凝了一口气,问道:“里头都有什么人?” “是大膳房的掌事李嬷嬷和一个小厨娘,还有唐姑姑,笑口,常开和如意都在里头。” 花月看了一眼里头正护着食材的笑口常开,和扶着唐秋娘的如意。 此刻他们正紧张地对持着灶台旁边一脸刻薄相的李嬷嬷和她身边那个嚣张的小厨娘。 “吉祥去把大门锁上。”高向菀冷冷道。 “啊?”吉祥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懵了,但还是立马应声去办了。 “你们家这位啊,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复宠的机会……” “笑口,常开把人给我拿下。”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前传来,众人顿时回头。 正在说话的李嬷嬷也蓦地回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外头一个身披杏色披风的女子正身姿傲立地站在那里,即便是眼睛上蒙着白布条,脸色羸弱,但丝毫不减她浑身散发的那道威仪之色。 高向菀顿了三秒还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不由微微拧了眉:“笑口、常开?” “……哦,遵命。”笑口和常开回过神,也不管这合不合规矩了,上前就去摁拿李嬷嬷两人。 第一百零八章 你若是不服也可以赌一把的 李嬷嬷和小厨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整懵了。 直到手被摁在了背上,李嬷嬷才想起来反抗: “哎,你们做什么?我可是大膳房的管事,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高向菀听见反抗声不由轻轻皱眉,碰巧此时吉祥回来在她耳边说门锁好了。 她玉手一挥,淡声道:“吉祥如意,你们也过去帮忙把人拿住。” “是。” 吉祥如意,笑口常开几人本来就对李嬷嬷讽刺高向菀而心存不愤,这会儿得了命令顿时就不客气了,一男一女搭配着摁住面前的两人。 “你,你这是做什么?”李嬷嬷被笑口和吉祥摁在灶台上,头都快被笑口摁倒在砧板上了,样子狼狈不堪。 “做什么?”高向菀冷笑一声,在花月的相扶下慢慢走了过去。 “我再无宠也是这个院里的主人,岂容你一个奴才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李嬷嬷掌管着府中大膳房,自认也算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了。府中各院也都是对她客客气气的,没曾想今日竟在一个受冷落的侍妾手上被这样对待。 而且高向菀做事还如此不按规矩,她顿时心中又恼又有些惧。 但当她费力地从笑口的手掌下扭头看见面前病弱无害的女人时,她又宽了些心,甚至还嗤笑了一声: “高格格如此蛮横不讲理地动粗,就不怕我告到主子爷面前去?” 李嬷嬷此话一出,唐秋娘和花月顿时有些怯怕了。 此时自家格格正是受冷落之时,若是触怒了主子爷,那往后的日子恐怕更苦了。 就连摁住人的那四位也不免吓得收了收手上的力道,齐齐看向高向菀。 却见高向菀淡然一笑:“是吗?那照你这么说……我还不能让你活着出去了是吧?” “你……”李嬷嬷和小厨娘顿时脸色一白,但李嬷嬷还是立马就镇定了下来: “难不成你还敢在府上公然杀我不成?” 李嬷嬷用力地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若是外面的府卫听见了动静势必会立马冲进来阻止的。” 高向菀慢慢地朝她靠近了一步,循着声音微微伏下身,凉声道:“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已经将院门落锁了,没有人能进得来。” “你,你简直是疯了。”李嬷嬷脸色大变: “这里可是四阿哥的府邸,你区区一个侍妾竟敢公然动用私刑,主子爷知道了绝对不会轻饶你。” 高向菀站直了身子,不徐不疾道:“首先,我不是一个任由别人踩上门来找茬也不回击的善主,其次……” 她忽然顺着灶台的边缘慢慢将手伸向了砧板,凭着对厨房的熟悉,她如愿地摸到了那把菜刀。 “砰”地一声,厚重的菜刀被狠狠地砍在了砧板上,距离眼前不及一个手臂之远的李嬷嬷顿时吓得浑身一震,唇角都颤抖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震惊不已地看向高向菀。 只见她慢悠悠地看向了李嬷嬷的方向。 “其次嘛……你区区一个下人,我虽然不受宠,但动手杀了你……还是犯不着为你这条贱命赔命的,对吧?” “你,你……”李嬷嬷这回是真怕了,这哪里是个病弱无害的主啊,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你,你如此不守规矩……” “我守不守规矩自有四爷处置,还轮不到你这个装腔作势的狗奴才多言。”高向菀语气骤冷随后又缓和了下来,道: “不过……你若是不服也可以赌一把的。” 她唇角掀起了一抹笑意,语气甚至还带着些许邀请的意味。 “若你赌赢了,大不了我这个残废无宠的瞎子陪你走一遭黄泉路便是了。” 说完高向菀将手中的菜刀扒动了一下,一副蠢蠢欲试的样子。 “别别……格格息怒,奴婢知错了,都是奴婢的不对,奴婢在这给您赔个不是……您就饶了我吧。”李嬷嬷吓得腿都软了。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 其实不止是李嬷嬷和下厨娘吓着了,就连看惯了高向菀各种另类行为的梨花院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紧张地看着高向菀,生怕她真的乱来。 “很好。” 高向菀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啪”地一下打平摆下了菜刀,侧头问唐秋娘: “秋娘,你伤到哪里了?” “格格,奴婢就是手腕扭伤了而已,无甚大碍。”唐秋娘上前说道。 高向菀又将头转向了李嬷嬷,顺带挥手让笑口常开他们松开了手: “你伤到我的人了,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李嬷嬷得到自由,却立马又跪了下来:“是……是奴婢的错,可是,可是这……这也要不上奴婢赔命吧?” “好像也是……”高向菀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回头问了唐秋娘一句: “秋娘,最近缺钱花吗?” “吓?”唐秋娘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如实地点了点头:“……挺缺的。” 高向菀“哦”了一句之后没再说话,而是将脸又转向了李嬷嬷。 “奴婢,奴婢赔钱,赔钱……” 李嬷嬷反应过来后连忙往口袋里摸索钱袋,拿出了一个鼓囊的钱袋之后,她小心地看了高向菀一眼,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急忙又转身去小厨娘身上摸索了一个钱袋出来。 “这些,这些是奴婢孝敬给您的。”她赔着笑脸,双手将钱袋奉在高向菀面前。 “什么孝敬,这是你赔给秋娘的医药费。” 高向菀示意唐秋娘去拿。 “是,是,是医药费。”李嬷嬷连忙应道。 唐秋娘上前收了钱,李嬷嬷还规矩地跪在地上。 “还不走,要等着在我们梨花院用晚膳吗?” “……是,是奴婢们这就走,这就走。” 李嬷嬷与旁边吓得不轻的小厨娘如获特赦般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门口。 “等等。”高向菀忽然开口。 才到门口的两人吓得浑身一震,惶恐地回了身。 “我不管这背后让你来闹事的是哪位主,但你给转告她。”高向菀冷声道: “这府中想看我死的人多了去了。但聪明的人只会站在一旁隔岸观火,只有蠢货……才会傻乎乎地出来动手,将这种缺德事背在自己身上。” 李嬷嬷听完后脸色一白,却终是不敢再说什么话,勉强行了个礼转身拔腿就跑了。 第一百零九章 她的望远镜怎么会在这里? 人一走,高向菀身上的那股戾气也瞬间卸了下来,反倒是身边的那几个情绪高涨了起来。 “格格,您真是太威风了,您都不知道您没来之前李嬷嬷那嚣张的模样,这会儿溜都溜不及了。”常开扬眉吐气道。 “就是,太过瘾了。”笑口拍手叫好。 “我这也只能把人吓唬一下罢了。”高向菀轻轻缓了口气,转而问唐秋娘: “秋娘,你的伤势可严重?” 唐秋娘刚想说不严重,如意却抢先一步道: “唐姑姑刚刚为了留住那几根人参,被李嬷嬷他们推倒在灶台上,手都扭得发肿了。” 一看高向菀脸色沉了下来,唐秋娘连忙道:“不碍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眼下自己不被弘历待见,高向菀自然也不敢因为这个去请动陈太医,只好说道: “如意你跟着下去给秋娘拿些药膏擦一下,等明日陈太医过来再请他治理一下。” “是。”唐秋娘和如意走了之后,高向菀又吩咐其他几个把厨房收拾好,然后才与花月回寝房。 “格格,您刚刚那也太吓人了,您又看不见,万一伤着了自己怎么办?”花月想起刚刚高向菀的行为都替她捏把汗。 高向菀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就厨房那些东西我闭着眼睛都能把玩了,能有什么事。” “可是……您也不该与李嬷嬷来硬的啊,她可是大膳房的掌事,估计在主子爷那边都没被这样对待过,您今日这样做恐怕会惹麻烦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高向菀叹声道,“若是今日让她骑到我头上任意欺凌,日后我们怕是只能任人鱼肉了。” 想起高向菀最后对李嬷嬷说的话,花月忍不住问道: “格格,会是哪一位暗中差遣李嬷嬷来找您麻烦,您这最后的话是说给谁听的?” “说给所有的人听。”高向菀缓声道。 只有狠狠地挡住了第一个作恶的人,才能震慑住其他对她不利的人肆意妄为。 再加上她最后的警告,起码明面上,不会还有谁这么蠢,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她本来在这府中就没权没盟友,唯有靠这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疯劲去保护自己了。 她若不能自保,受到伤害的首先就是她身边的人了,所以她只能振作起来。 毕竟,那个曾经跟她说让她遇到事情找他解决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忽然想想,她也挺失败的,人家傍大款的人惨遭抛弃之后即便没有大捞一笔,最差的怎么着也能捞得些名车房子什么的。 她呢,混成了个什么样?什么没捞着,工资还被扣一年,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最后还丢了一双眼睛。 高向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见她眉间忽然陇上了郁色,花月想起厨房里李嬷嬷说的那些话,连忙安慰道: “格格您别听李嬷嬷胡说,您这眼睛一定能好起来的,到时候主子爷一定还会跟从前一样喜欢您。” 闻言,高向菀的脚步略微一顿。 良久,她才缓缓说了句:“他的喜欢我要不起。” 也不想要了。 他的好就像是带毒的糖,吃下的那一刻是甜的,可之后带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过去的损失就算了,但现在的她必须及时止损,戒掉这颗毒糖。 眼下她只求还能过回从前的那种不争不抢,心中没有奢望的咸鱼生活。 …… 晚间,小德子将李嬷嬷哭诉并声讨高向菀的事情禀报了给弘历。 弘历听完之后气得拍案而起:“这不是胡闹吗?” 看着他震怒,小德子不免为高向菀捏了把汗,正想着要不要为她说几句好话时,却忽然听见弘历嘀喃道: “明知道眼睛看不见,也不怕这刀伤着了自己?” 小德子:“……” 呃,这…… 好吧,看来倒霉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弘历冷冷道:“即刻将李嬷嬷赶出府邸,永不录用。” “……是。”小德子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这李嬷嬷怎么说也是府中老人了,没想到竟然…… 也怪她碰了不该碰的人了,还蠢到自个儿往刀口上撞来,这不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翌日一早! 骁骑营就传来急报——陈麻落网了。 “果然是在夜间行动。”弘历冷哼一声,旋即出门赶往大牢。 今日忽然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马车在路上艰难行走,足足多耽搁了半个时辰,弘历才赶到大牢。 一进牢门,吴彪就上前禀报:“四爷,昨日我们的人在小山峦那边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弘历往吴彪呈上来的东西看了一眼,顿时便愣住了。 她的望远镜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夺了过来,来回看了个遍确认这确实就是伯爵夫人送给高向菀的那个望远镜。 弘历顿时满心疑惑,正思索着因由,忽然里头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呸,你们这群清狗,有种就杀了我。” 弘历脸色一沉,拿着望远镜大步走了进去。 刑架上正绑着一个浑身被鞭打得伤痕累累的男人,看似触目却不及他脸上那道从左眼角蔓延至右脸颊的刀疤来得惊心。 此人正是陈麻。 他一看见弘历眼睛顿时就跟嗜了血一样,仇恨地瞪着弘历。 “你就是陈麻?”弘历站定在几步之遥,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刀疤。 “呸。”陈麻只是吐了一口血水,冷笑道:“既然我落到你手上了,要杀要剐尽管来,何必多此废话。” “这么说,蓄意绑架皇子,使用大炮伤人的罪你是认了?” 陈麻激动地扭动着喧在手脚上的铁链,怒瞪着弘历恶狠狠道:“我只恨自己没能杀了你。” 弘历看着他徒劳地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了一会儿,转身轻轻地将望远镜放在前面的桌子上,这才重新回过身来看他。 “可惜你没机会了。” 弘历嗤笑了一声,“应该说……你本来是有机会的,谁让你当时不动手呢。” “呸,少他娘的得意,要不是你阴险耍计,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耍威风?恐怕此刻早就被我活祭我家舵主了。” 他耍计? 第一百一十章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下大雪 他耍什么计了? 弘历眉头微蹙,还未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便又听见陈麻大骂道: “哼,借着赈灾的名义收揽民心,看似大仁大义,背地里却对我们这些明朝遗孤暗下毒手,你就是一个卑鄙奸诈的小人。” 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在灾区欺压百姓,欺凌妇孺,天灾面前做出如此丧天良之事竟然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弘历一拂衣袖,低怒道:“简直无耻下作。” 当时若非看见他们这群贼人在灾区作威作福,对流离失所的灾民欺霸,还对妇女肆意凌辱,他何至于在赈灾的重任中还要腾出手去剿灭他们? “哈哈……我们下作?”陈麻忽然扬天大笑: “我们欺凌妇孺,对,我们确实无耻下作,可你这个利用女人去挡炮筒的伪君子又高洁得到哪里去?” 什么女人? 弘历如遭雷击般僵住。 足足愣了三秒之后,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望远镜,他瞳孔骤缩,猛地窜上前揪着陈麻的衣领,颤声道: “什么女人?”当时他身边可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啊。 陈麻看着忽然变得激动的弘历,也不惧,只是嗤笑一声: “呵,用这么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女人骗过大当家他们的眼睛,拿着个破匕首就来袭击我。这障眼法……啧啧,四阿哥还真是好计谋啊。” 女人,匕首,骗过大当家…… 这些每一样都在残酷地提醒弘历,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高向菀。 弘历登时浑身的气息都乱了,抓住陈麻衣领的手更是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过你也确实没有选错人。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没本事又难缠,还不要命的女人。” 陈麻忽然把头倾下了几分看着弘历那张俊朗无比的脸: “那个女人一定很爱你吧?以为我要炸的是你,竟然连命都不顾地来阻扰我。” 弘历的心仿佛被什么暴击了一下,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收缩着。 “估计你换个男的上来都没她勇猛……都被我打得爬不起来了还拼了命地扑上来,徒手就敢去抓火捻,甚至不惜用身子去撞炮筒。” 陈麻的每一句话就像利剑刺入胸膛一样。想象着当时的画面,高向菀的样子,弘历心如刀绞。 原来她口中说的那句“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指的是保全他。 那种情况,她竟然以自己的娇弱之躯,以这样的方式去保护他…… 弘历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震惊,愤怒,欣喜,难受,更多的还是心疼…… 多重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狂乱的心有些承载不住负荷,有什么东西就要迸炸而出了。 “我真后悔没在第一时间杀了这个阻碍我大事的贱女人,不过她被我这样狠狠地踹下山底,估计也活不成……” 弘历忽然一声爆吼,一把掐住了陈麻的脖子,力度之大让陈麻瞬间失去了声音,眼睛爆突。 “是你将她重伤的……”弘历的声音一字一句仿佛是从地狱传来,阴森,可怕。 就连视死如归的陈麻都骤然间感到了一阵的头皮发麻。 弘历布满了郁爆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他掐住陈麻脖子的手不断收缩…… 看着弘历情绪失控,而陈麻则被掐得满脸涨红,仿佛活生生就要被拧断脖子了似的。 吴彪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怯怯地提醒道:“四爷,他……他快要断气了。” 他本意是想让弘历停下来,而弘历闻言也确实放开了掐住陈麻脖子的手。 但一下秒—— 他就像疯了一样一把将陈麻拽离了刑架,挥拳就往他身上击去。 弘历就像是一个被激怒了的猛兽。 每一拳仿佛都是要命的报复,拳拳到肉的闷响声以及陈麻隐忍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个闷静的牢房里。 血腥的场面让这个牢房显得更阴森恐怖,仿若地狱。 弘历一副要将人活生生打死的样子,即便是吴彪这种见惯生死酷刑的人都忍不住心底打怵。 生怕被弘历的怒火波及,他是半句不敢再去劝了。 打死就打死吧,横竖也不是什么好人。 就连不负重荷的陈麻都放弃了,被铁链锁住的手脚紧紧攥紧,如等待死亡一般,他闭目承受着每一个暴击。 忽然,弘历停手了—— 他重重喘着气,满眼血色地瞪着全身痛苦痉挛的陈麻,冷酷地扯了扯唇角: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给她带来的伤害,我会加倍奉还给你的。” 弘历说完霍地起身就离开。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步,背着身冷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他死。” “是,属下遵命。”吴彪立马应道。 弘历旋即疾步而去。 此刻他只想立刻,马上见到高向菀…… …… 皑皑白雪正满天飞絮。 片片雪花飘落在梨花院的瓦舍上,草木以及台阶上,四周是一片极为清冷安静的氛围。 高向菀就这样披着披风拿着手炉独自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静静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忽然,一组急奔而来的脚步声将这难得的平静打破了。 脚步声打在厚重的积雪里听不出轻重,高向菀理所应当地认为是花月。 因为她是趁着花月去给她熬药的时候硬要笑口扶她出来的。 “站住,不准过来。“她说道。 脚步声戛然而止,那停顿的动静仿佛还带着一丝无措。 弘历僵愣而又听话地站在了凉亭的石阶之下丝毫不敢再往前。 他以为高向菀是听出了他的脚步声,不由惶恐地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却听见她用着撒娇的语气说道:“你就让我在这待一会儿嘛。” 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下大雪。大雪纷飞的样子……一定很美吧?” 弘历愣了一下,恍惚地看着她,寒风掠过,他不由红了眼眶。 高向菀微笑着将放在手炉上的纤手伸向了外头,感受着雪花轻盈飘落掌心的冰凉接触。 慢慢地,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悲凉道: “可惜了,我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了。” 目光落在了她被白布条蒙住的眼睛上,这句话让弘历顿时鼻头一酸。 想起陈麻的话,他真的不敢想象她当时是受到了怎么样的伤害。 而自己……竟然还没有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真是该死。 弘历深深凝了一口气,一步步地走上了凉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凉亭上并没有积雪,高向菀很快便察觉到了这组沉重而稳健的步伐不太像是花月的。 心中一顿,她迎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缓缓站了起来。 慢慢地,她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靠近自己。 “花月……是你吗?”她狐疑地问道。 “是我。” 一个低沉轻颤的声音传来,高向菀握住手炉的双手蓦地一松。 “噼啪”一声,手炉应声落地。 这个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出来是谁的。 高向菀仓惶地后退了半步,这一刻有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千念百转之间,她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逃。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面对他。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高向菀转身就往旁边迈步,也不管自己根本是看不见的,漫无目的地就往外冲。 弘历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见她几步就她向外头的阶梯,生怕她摔着,他疾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的细腰抱了回来。 “小心。” 他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高向菀下意识地就去推他,却被弘历那双有力的臂膀深深地将人锁进了怀里。 “你放开我。”高向菀用力挣扎着,心中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委屈,她声音都哽咽了。 有感她的抗拒,弘历不但不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这一抱他才惊觉,原来她瘦了这么多。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弘历弯下头埋在她的颈侧,愧疚自责地一遍遍道歉着。 挣扎中的高向菀忽然停止了动作,因为他的胸膛贴过来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更是哽咽难辨。 她莫名地感受一阵难受,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渐渐地,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不再挣扎了。 但任凭着弘历怎么热切地紧抱着她,她也没有给出一丝回应。 片刻之后,弘历才缓缓放开了她,他半垂下来看她的眼眸里一片通红。 他就这样静望着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与她说,然而,千言万语汇积一起,一时间他竟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了。 冷静了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你……是你帮我挡住了山峦那边的大炮,我才顺利脱险的。”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来找她的? “你怎么那么傻,谁允许你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的。”弘历满目心痛地看着眼前这张惨白静素的脸。 “你怎么不告诉我真相?” 不告诉他? 高向菀觉得这话好笑又讽刺:“我是想要告诉你的啊,可是……我不是被你轰出清斋阁了吗?” 弘历心头猛烈一颤,原来她来找自己是要说这个,可自己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啊。 想起高向菀离开时那失望落寞的样子,弘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 他急忙解释:“你听我解释,我其实不想你走的,我是为了……” “无所谓了。” 高向菀嘲弄一笑,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说真相的也没什么重要。” “不,这对我很重要,对我们很重要。”弘历急切地看着她。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额娘也没有任何理由去为难她了。 而他,也可以不用再伪装什么,可以毫无顾虑地回到她身边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弘历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尤其是他那次听到她无意识地说出不愿意喜欢他之后,他便对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很没有底气。 甚至是患得患失。 所以他从不敢奢望,也从不敢想她为了自己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牺牲。 那日,若是知道她跑出去是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哪怕是把命阔出去也绝不会让她踏出那道门半步。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见高向菀不作声,弘历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高向菀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抬起头。 “喜欢?” 她似是扬了一下唇角,但那笑容很浅淡,甚至还带着一丝讽刺,语气里掺杂着的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失落,她又低低道: “怎么可能是喜欢呢……” 这分明就是她对他最不该产生的却又不知情从何起的——爱呀。 虽然她自己也很不愿意承认,但…… 能让她毫不犹豫地将命搭上去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浅薄的“喜欢”就能做到的呢? 不喜欢他?弘历显然不信,“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自然是因为你是四爷了,救你不是应该的吗?”高向菀淡淡地应道,并不愿再多言。 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弘历根本不买账。 他只当她心里有怨气在跟自己赌气,便伸手又把她抱进了怀里。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弘历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语气中是无限的愧疚和心疼。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在山上遭遇了那样的伤害时我的心有多痛……” “我不知道。”高向菀坦诚又平静地说道。 一如他也不知道她刚醒来时有多害怕无助,想见他却又被无情轰走时有多难过一样。 高向菀轻轻推开了他,用一种很平缓的语气说道: “我瞎了。” 弘历怔愣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陈太医说我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 弘历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没关系的,我一定会……” “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必浪费心思在一个身体残缺的女人身上。”高向菀自嘲一笑。 李嬷嬷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 一副残废之躯怎么可能还入得了他四阿哥的眼? 他今日来此,无非就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感激她罢了。 高向菀的话狠狠戳在了弘历的心尖上,看着她清秀惨白的脸庞,他心中一阵酸楚刺痛。 “什么身体残缺,别胡说。只要是你……无论如何我都喜欢。”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什么非常珍贵的宝贝一样,柔声安慰道: “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你的眼睛的,别害怕,一切都有我,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高向菀的心头抽搐了一下,这大抵是她醒来之后听到的最能让她安心的话。 她刚醒来的那会儿多希望他就能在她身边对她说这句话啊。 可现在…… 他这些根本就不是爱或者喜欢,只是感激吧。 高向菀心中一阵难受,很快地,她撇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冷淡道: “我累了,想回去了,爷您也请回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您在这儿,我怎么休息? 高向菀说完就想转身离开,手却一下子被弘历拉住了。 弘历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你看不见要怎么走?我陪你回去。” 高向菀有些无语,难道他听不出自己是在赶人? “四爷您事务繁忙,妾身可不敢劳您大驾。”高向菀揶揄道。 “没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的。”弘历就好像看不见她的冷漠一样,语气既温柔又讨好。 高向菀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的情话还真是信手即来,可惜她现在不想被这些假象迷惑了。 弘历抬头望了一眼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说道:“今日雪大,你确实不能在外满待太久的,我们回去吧。” 高向菀不想让他进屋更不想对着他,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接话也不打算迈步。 打算用冷漠劝退他。 然而,僵持了几秒之后。 她忽然听见弘历欣喜地低笑道:“哦,你是想要我抱你回去是吗?” 高向菀:“……” 她还未做出下一个反应便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拦腰抱了起来。 高向菀本来就看不见,身体还忽然地腾空,她下意识地就去抱弘历的脖子了。 下一刻,她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满意的低笑。 高向菀不由脸上一热,又急又恼道:“你放我下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有。” 弘历弯唇一笑,带着几分撩拨:“我就想抱你。” 高向菀气结,凭什么他想,自己就要顺从他?他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瘦了很多。”抱着轻飘飘的人儿,弘历只觉得心里难受。 一句话之后,高向菀沉默了。 “没关系,我会把你养胖的。”弘历伏在她耳边像是承诺一样说道。 高向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委屈让她觉得白布条下的眼睛都有些涩痛,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唇,想将情绪憋回去。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弘历忍不住安抚般在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才抱着她回屋里。 屋内的花月不见了她正气得要出门找人,结果一踏出大门迎面就看见弘历抱着高向菀回来了。 花月怔愣了片刻之后,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 连忙闪到一边并高兴地行礼,“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你家格格在外满待了那么久,赶紧去拿几个手炉过来。”弘历一边吩咐,一边直径往内室去。 “是。”花月连忙转身出去。 弘历将人轻轻抱回床上,然后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多谢爷好意送我回来,如今人也送到了,您还是请回吧。” 弘历就好像没听见似的,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床边,牵过她放在被褥外的手,“手冷吗?我给你捂捂。” “不碍事,花月会拿手炉过来的。”高向菀躲开他的手。 “她哪有这么快回来,况且我的手也很温暖的。”弘历死皮赖脸地就要握住她的手,任凭那双纤手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撒手。 正拿着手炉过来的花月看见这一幕,有些尴尬地顿住了脚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坏主子爷的好事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知情识趣地轻轻退了出去。 挣脱不掉他,高向菀干脆放弃了,她转而道:“我累了,想要歇息了。” “好,我在这里陪着你。” 高向菀:“……” 她说的话是起不到沟通的作用了吗?他怎么一点也没听出她想请他离开的意思。 “您在这儿,我怎么休息?”她终于被他缠得有些想发火。 见她面露不悦,弘历黯然地敛下了神色,也怕真的妨碍到她休息,便只能失落地“哦”了一声。 “……那我先走,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听了这话,高向菀差点被气吐血了。 她搞不懂今日之前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人,怎么今日就可以转变如此之大? 就算是感念她在山上为他做的一切,他想知恩图报,那来点实际性的赏赐就是了,何必在这虚情假意地让人平白生出误会? 高向菀不再理会他,有些心烦意乱地闷声躺下,直接将被子盖过头顶。 弘历苦涩地笑了笑,也不恼,而是伸手轻轻地扯了扯被子,耐心道: “你的头伤刚好,别这样捂着头部了,乖,把被子拿下来。” 等了一会,见她不理会自己,弘历倾身过去,笑着威胁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走了。” 话音刚落,被子一下子被掀开了,那张秀脸是露了出来,但,却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弘历的眉宇间闪过失落,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是有多不想对着自己啊? 他苦闷地叹了口气,站起来之后神色又恢复了自然。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说完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门外,花月正好拿着一瓶药膏经过,见到弘历出来她连忙福身。 弘历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瓶,“这是治眼睛的药?” “不是,这个是女医开的涂身上淤伤的药膏,格格身上的淤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今日女医给重新配了另外一种药。” “淤伤?”弘历眉头神皱,“什么淤伤?” “格格从山上下来的那会儿全身都是淤伤……您不知道吗?” 看着弘历震惊的表情,花月有些惊讶,格格在山上受了怎样的伤他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为何看起来像是从不知道此事一样的? 弘历蓦地回头看向了内室,声音微颤,“你说她……全身都是……” “可不是嘛,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不过后背的伤有伤到骨头,虽然最近两天淤痕淡散了,不过女医说还是得继续擦药……” 花月话还没有说完,弘历蓦地转身就往内室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 全身都是淤伤,怎么样的伤害才能让她全身都伤了? 弘历僵硬地站在那里,克制之中只见紧握的双拳都突起了青筋。 他好想冲进去查看她的伤口,可是,可是…… 他咬着牙暗骂道:弘历你这个混蛋这么多天都不去看她,现在还怎么有脸去看她的伤? “主子爷?”花月看着身体有些发颤的弘历,轻轻唤了一声。 弘历深深吸口气,低沉道:“好好照顾着她。” 说完他倏然转身离开。 “是,奴婢遵命。” 花月抬头的一瞬间,看见经过身边的弘历竟是满身的戾气,那眼神仿佛就是要赶着去杀人似的。 花月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生怕被那股杀气波及,她连忙退开两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求你了,别不理我好吗 晚膳之后,高向菀去了唐秋娘的房间。 因为失去了视觉,现在她的听觉是变得更为灵敏了。离远她就隐约听见几声细微的拨浪鼓的声音。 待到花月上前敲门的时候声音消失了,唐秋娘开门看见高向菀便是一愣。 “格格?您……这晚上寒气重,您怎么还来奴婢这里了?”她连忙扶着将人请了进屋。 “您有事差我过去便是了。” “我给你拿了个药膏过来。”高向菀让花月把一个小药瓶给唐秋娘。 “这……这是您的药,奴婢可用不得。”唐秋娘连忙推辞。 “这是我另外托女医给带的,专治扭伤和消肿的。” 高向菀笑道:“眼下我眼睛看不见是下不得厨房的,你不赶紧好起来,难道还指望那几个小家伙给咱们下厨啊?” “那……奴婢多谢格格厚爱。”唐秋娘行礼后才接下药膏。 可能是因为比院中其他人年长,唐秋娘个性比较沉稳,一向都比其他几人更注重尊卑礼节。 “格格,奴婢屋内没有碳火,您还是别久坐了,奴婢同花月先送你回房吧。” “不碍事,整天呆在房中我也闷了,正好出来透透气。”在这挺好的,某人来了在房间见不到她应该就会走了吧。 见高向菀一副要坐下唠嗑的样子,唐秋娘连忙将她扶到了床上最舒适的位置上坐着。 “那奴婢去给您多拿一个手炉过来。”花月说着便离开了。 花月一走,屋内就只剩高向菀和唐秋娘。 “秋娘你是何时进的府邸?”高向菀一边问一边示意唐秋娘在自己旁边坐下。 “奴婢是三年前进府做事的。” “哦……孩子多大了?”高向菀闲来无事随意地问道。 因为她刚刚听见几声拨浪鼓的声音,便估摸着唐秋娘应该是成家有孩子的。 结果问完她觉得坐在旁边的唐秋娘身子颤了一下。 “怎么了?”高向菀有些讶异。 “格格您……怎么会……” 听着唐秋娘语气惊慌,高向菀愣住了,虽然她不是有意过问别人的隐私,但这种家常之事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秘密吧。 还是说她猜错了? 她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刚刚听到你房中有传出拨浪鼓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有小孩的,对不住……” “您没说错,奴婢确实是有个儿子,今年七岁了。”唐秋娘声音带着伤感,“但他并非跟在我身边……” “这话的意思是……”高向菀有些糊涂。 “格格恕罪,奴婢并非要隐瞒自己有儿子的事情,只是……我与他父亲和离了,他……是跟着他父亲……我是净身出户的,所以入府时便没言明儿子一事。” 唐秋娘说着说着还跪了下来:“奴婢只是不想让儿子被别人指指点点所以才在府中绝口不提此事的,请格格……” “你赶紧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哎呀你先起来说话。”高向菀摸索将人扶了起来。 一顿了解之后她才算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唐秋娘十年前是成了家的,丈夫是寻常人家,两人有一个儿子,但在儿子四岁的时候,丈夫娶了小妾。 小妾非但把她丈夫迷得神魂颠倒还教唆她丈夫与唐秋娘和离,最终唐秋娘净身出户,之后更是儿子也极少有机会见着。 她不愿意自己儿子被人评头论足,所以便隐瞒了自己成过家有儿子的事情。 这府上也没人知晓。 “格格,奴婢真的不是有意隐瞒的,奴婢……” “你别紧张,我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高向菀轻拍一下她的手安抚并说道,“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多谢格格成全。” 没想到平时不怎么吭声的唐秋娘竟然有这样的遭遇,高向菀气愤道: “竟然要你一个女人净身出户,还不让你看儿子,这简直太离谱,要不要我帮你想个法子讨回一些利益或者帮你争取儿子回来?” 唐秋娘一听连忙婉拒道:“多谢格格的好意,但奴婢不想……” “难道你就不想要回儿子?” 唐秋娘叹息道:“儿子若是跟在奴婢身边只会让人戳脊梁骨,自然是留在他父亲身边更好了。我净身出户也挺好的,起码可以多给儿子留一些东西。” 高向菀听完心中不知是何感受了,这可能就是母亲的天性吧,为了儿子什么委屈都能受。 “你啊,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让这小妾上了位,最终还将自己弄得一无所有。” 高向菀说完忽然又觉得自己说这话很可笑。 还有脸数落别人,她自己又聪明得到哪里去?不也一样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吗? “哦对了。”唐秋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在柜子上翻找了一下,然后将昨日李嬷嬷留下的那两个钱袋塞到了高向菀手里。 “这个钱奴婢昨日就想拿过去给您的了。” “我说了,这个是你的医药费, 你给我做什么?”高向菀笑着塞回给她。 “这奴婢不能收的……” “就当是给你儿子的,收着吧。”高向菀按着了她的手。 像唐秋娘这样稳重有分寸的人都能说出“挺缺钱”这样的话,想必她赚来的钱都贴补给了儿子了。 果然,说了这话唐秋娘没有再推辞了。 “奴婢多谢格格的照顾,格格大恩大德,日后秋娘一定好好报答。”唐秋娘说道。 不多时,花月回来了,高向菀又东拉西扯地跟两人聊了很久,终于,在花月的再三催促下,她觉得时间也确实挺晚了,料定某人今晚不会再出现了才作罢回房。 回到寝房,守在外门的如意说弘历来过,没见着她人便离开了。 高向菀只是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上床歇息了。 躺在床上,她有些恍神,脑子里想全是弘历,他的好,他的不好不断地在脑中交集出现,弄得她好一阵子才脑袋疲惫地沉沉入睡。 朦胧中,侧睡着的高向菀忽的感觉有一个温暖的胸膛靠向了她的后背。 她顿时浑身一震,那个胸膛太熟悉了,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下一秒,一只大手便环向了她的腰间,她下意识地就去推那只手:“你……” “别推开我。”弘历已经快她一步,伸手搂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进了怀里。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沁香,他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安心。 “求你了,别不理我好吗。”弘历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满是委屈地低声哀求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听见弘历这句话,高向菀一脸愕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他才是受委屈了那个一样。 “堂堂四皇子大半夜强行进人家被窝,也不怕败坏名声?” 高向菀嘴上虽说这话,但到底还是心软,没再推开他。 “为了你,不要名声又何妨?再说了若不是你故意躲着我,我用得着做这种事吗?” 弘历下午从大牢出来就直接进了宫,特意去永寿宫将此事的真相禀明了熹贵妃。 若非熹贵妃非要留他用晚膳他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躲。 高向菀对他的话并不辩驳,甚至根本就不给回应他。 “让你遭了这样的罪,还没能好好陪在你身边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弘历可怜巴巴的地凑上前贴近她哀求着,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求宽恕一样。 这次高向菀没有回应完全是因为太讶异了。 他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说出这些话,若非他的气息和声音没变,她都快要怀疑身边这人不是弘历了。 这样的他还真让人有点于心不忍。 弘历见她不作声,便又将脸凑近了些许,试探性地用薄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耳垂。 感觉到她并没有抗拒自己,他心中徒然一喜,在被窝下的手也开始有些不安分了。 高向菀一把摁住他那只得寸进尺的手,恼道: “爷,妾身身体未愈,恐怕难以伺候,您还是另择她处吧。” “……我知道,我……我没想要做什么。”弘历有些心虚地收了收手,不敢再乱动了。 过了一阵子,他忽然又将手慢慢地抚向了她的后背。 “四爷。”高向菀语带警告。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而已。”弘历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想着她那时候的一身伤,他声音沉沉地问道: “那时候应该很疼吧……现在还疼吗?” 他的动作很轻柔,让高向菀不自觉地身体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淡声道:“我也不知道疼不疼,醒来的时候都差不多好了。” 她不以为然的一句话,却让身后之人疼之入心。 弘历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声音沉冷道:“那个伤你的人我将他四肢都废了。” 四肢都……废了? 想起自己被踹一脚都疼得像浑身散架一样,四肢……会不会更疼? 高向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他都不怕别人说他暴戾的吗? 回想了一下下午在大牢里,四肢被活活打折,疼得在地上不停翻滚的陈麻,弘历沉声说道: “他竟敢伤你,自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才哪到哪,怕吓着她,弘历都没说——他要将陈麻凌迟处死。 而高向菀以为他说的惨重代价是指废了他的四肢,便也不再多问。 她并不想再去回想这件事情以及与这事有关的一切了。 弘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体温才觉得最近积压在心头的那股子郁结逐渐消散。 良久,他才酸涩开口倾诉:“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 “我知道。”高向菀打断他的话,语气淡漠道:“四爷的生活丰富多彩,终日流连在美人暖怀中,自然是多事了些的。” “……” 弘历一听这话瞬间慌了神,登时就撑起半身并将她转了过来面对自己,急切地解释道: “你,你别生气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并不想去其他院中的,是因为……” “四爷想去哪里那是您的自由,您不必同我说这个的,夜深了,妾身累了,想睡觉了。” 高向菀说完推开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又翻身过去背着他。 他去哪里她管不着也没资格过问,但她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的床榻上跟他讨论他与别的女人的事情。 看着她带着满满拒绝的后背,弘历心头乱成一团糟。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想继续解释,可又怕她生气起来直接将自己轰出去。 现在的她对自己冷冷淡淡的,既不会再讨好他也不似以前那样与他争执吵闹。 这令弘历感到既难受又无力。 他情愿她痛骂自己,甚至是打他来出气也好,只要她愿意将心头的怨气和不开心全都发泄出来,他也很乐意。 可她现在这样的隐忍和冷淡的样子,弘历有点受不住,明明她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自己抓不住她了。 弘历就这样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释然一笑,然后又重新睡下。 下一秒,他再度倾身过去抱住了她,轻声道:“好,我们睡觉。” 没关系,他会让她重新接纳并喜欢上自己的。 他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高向菀任凭自己被他抱着,没再做声也没再动,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去想:他在别的院子里也是这样抱着别的女人入睡的吗? 也是这样毫不在意形象地、温柔地甚至是撒娇般地诉说情话?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躲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入睡…… 第二天,陈太医来给高向菀复诊的时候,弘历也在一旁。 高向菀就如同往常一样也不多问情况,只安静地任由着陈太医治疗。 耐心地看着陈太医给她针灸了约莫半个时辰,弘历问道:“如何了?” 陈太医收好工具,回身回禀道:“回禀四爷,这两日下官都在给格格做针灸,然而并不怎么见成效,下官以为可以换一个治理方式。” “什么方式?”弘历问道。 “泡药浴。”陈太医回道。 闻言,高向菀忍不住微微抬了抬头。 身体泡浴…… 大哥,你确定你是在医治眼睛吗? 她怎么感觉陈太医的态度比她还敷衍? 见弘历和高向菀都似有疑惑,陈太医解释道: “格格眼部本来就无伤,眼下主要是头部重击的后遗症所致。泡药浴可以活络全身血液和气息运行,有助于排毒化瘀,若以此与针灸相结合医治相信效果会更显着。” 弘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意思,即刻着手安排。” “是。”陈太医看了一眼不做任何反应的高向菀,又向弘历拱手低声道: “四爷,请借一步说话。” 弘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高向菀,随后点了点头,起身与他一起走到了屋外。 “何事?”弘历看着陈太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是说……她自己不想治疗 陈太医作揖之后看了一眼屋内,才叹息道: “四爷容禀,眼下格格后脑的伤虽然已愈,但眼睛情况还是不甚乐观,若心情长期郁结不散,恐怕也是会影响治疗的。” 弘历眉头深皱,“你这话是何意?” “格格自醒来之后情绪一直就低颓,对待治疗也是极为消极怠应,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情况自会更糟的。”陈太医担忧道。 “你是说……她自己不想治疗?”弘历心头猛地一颤,“为什么?” “下官不敢揣测格格的心思。”陈太医连忙垂首,想了想又道: “许是……因为伤情引致的心情不畅以及忧虑吧。若是格格能解开心中郁结,心境欢畅,那么对治疗也会事半功倍。” 心中郁结? 弘历神色黯淡了下来,估计是因为自己吧。 沉默了半晌,他抬头看着陈太医,“只要想办法让她开心,眼睛便能更快复明是吗?” “理论上是如此。” 陈太医说道:“毕竟治疗期间,病人的心态是至关重要的。” “好,我知道了。”弘历沉思着点点头。 “那下官先下去给格格配泡浴的药材。” “等等。”弘历忽然脸色略带不悦地看着他,“她身上另有重伤的事情你为何从未与我说过?” 陈太医闻言一愣,连忙解释道: “下官本是想要禀报您的,可您当时说不必与您细说详情,所以……” 再加上此伤乃女医经手,女医说情况不算严重,而这又涉及女眷私隐,他也不好多过详问,所以后来便也没另做禀报了。 “我说不必细禀你就真不报了?” 弘历没好气地瞪了陈太医一眼。没点儿眼力劲,难道都看不出来他是在说气话的吗? 陈太医不敢辩驳,只能垂首作揖道:“是下官的疏忽,还请四爷降罪。” “行了,你先下去吧。”弘历挥了挥手。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纠结在这些小事上。 看了一眼内室,他叹了口气才缓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高向菀正坐在贵妃椅上,面向窗外一动不动,那张瘦削的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似一个瓷娃娃一样,好看可又易碎。 弘历眉宇间拢上了一丝沉重,但下一秒他又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表情,走过去替她盖好了身上滑落的毯子。 “菀儿是不是想去外面看雪?我陪你去好不好?”他一脸讨好道。 高向菀慢慢转回了头,“现在是白天,您都不用去忙的吗?” “今日不忙,我全日都可以陪着你……” “我不想看雪,我想静静。”高向菀冷淡道。 弘历俊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了,但难得她有心情坐在这里,他担心自己若再赖在这她估计又要躲回被窝里躲着了。 想了想,他只好暂时退步。 “好,那我先回清斋阁,你若想找我随时可以差人来唤我的。” 看着她缓缓别开了脸不作声,弘历只能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弘历一走,花月忍不住问道: “格格,看得出来主子爷是很想讨您开心的,您为何要如此冷淡对他?” 这与之前不管不顾要去找他的人简直就判若两人。 高向菀又将脸转向了窗外,外面渗进来的凉意让人脑袋冷醒许多。 “我好不容捡回一条命,自然是想好好活着的。那些奢侈缥缈的东西不能再碰了。”她幽幽道。 他也不过是几分感激之情的热度罢了,兴许再过几日,觉得无趣便不来这里的。 终究是镜花水月,她又怎会傻到再栽一次进去? 清斋阁的书房里。 小德子已经看着一脸沉思的弘历坐在案前一个时辰不说话了。 兴许朝中遇到什么大事了吧。 小德子很是心疼地上前去给他添了一杯热茶。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展颜?” 小德子刚放下茶杯就听见弘历很认真地问道。 “啊?”小德子云里雾里的,“您说的是谁?” 弘历一个冷刀眼扫了过去。 小德子立马会意:“哦,您说的是高格格啊?” 他暗暗吃惊,感情这位主坐在这里苦思冥想了一个多时辰就是在想这么讨人家欢心这事? 见弘历冷着脸看他,小德子连忙垂首,绞尽脑汁了才说道: “呃……奴才以为……姑娘家嘛送一些对方喜欢的东西总不会出错的。” “她喜欢的东西……“弘历皱起了眉。 ”……她倒是喜欢银子,可是这个时候送银子不合适吧?” 人家救他性命,他送钱这算个什么事? “送东西不好的话,那……或者格格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做的事情……”弘历沉思中忽的眼睛一亮,随即赞赏地看了一向小德子。 “你还算有些用处。” …… 陈太医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泡浴的药材就送了过来。 沐浴的时间里,花月将药浴水放好之后便伺候着高向菀泡浴。 高向菀就这样浸泡在弥漫着浓郁草药味的浴桶中。 其实这药浴对治眼睛有没有作用她不知道,但浴桶中温热的水让她全身心都放松了,倒也还算舒坦。 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她听见屏风外传来了动静。 “花月,不用再加水了,今天就泡着这儿吧。”高向菀对身后人说道。 虽然泡着舒服,但都一个多时辰了,她委实在这浴桶中躺坐得有些累了。 高向菀说完之后缓了缓神,伸手扶着浴桶的边缘就要站起来。 随着她站起的身子,身上的水哗啦一声,自她的锁骨和细肩往下慢慢地褪去…… 眼看着水就要退至胸部位置了,她蓦地顿了一下,下一秒,又缓缓坐了回去,让水盖过肩头。 偷偷溜进来并默不作声地站在她面前的弘历以为自己可以欣赏到一副美人出浴图的。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呼吸都快停滞了—— 结果,关键时刻却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俊脸登时浮现了一丝失望之色。 但他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唇角含笑地直勾勾看着浴中人,静待着她接下来的动静。 半晌之后。 静得几乎落针可闻的浴间里忽地响起了高向菀清冷的声音: “四爷打算要在这里站多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听了高向菀的这句话,弘历差点原地一个趔趄。 他的俊脸登时划过一丝尴尬,随后才一脸陪笑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妾身是瞎,不是傻。”高向菀没好气道。 花月跟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是怎样的动静习惯她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要是此刻能看得见,她真想给他翻一个白眼。 闻言,弘历略微局促地轻咳了两声。 “堂堂四皇子行这种偷窥之事也不怕有损颜面?”她揶揄道。 “这怎么能是偷窥,你可是我的女人。” 反正都不要脸了,弘历也不打算退出去了,反而堂而皇之地走到浴桶前伏身凑到她耳际道: “再亲密的事情我们不也常做吗,你身上我哪里看不得?” “……”脸皮真厚。 高向菀本来泡得挺舒服的,现在顿时觉得满心气闷。 浴桶中腾升着热气,她面带气恼地咬着朱唇,如玉的肌肤上透着绯红,看起来就像一只恼怒的小奶猫。 模样煞是可爱。 尤其是被她轻咬着的朱唇很是勾人,让弘历看得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腹在她软绵的唇上轻轻摩擦着。 “好啦,逗你的,别生气了。”他低声哄道。 唇上忽然传来他的调戏,高向菀气得想都不想张嘴就狠狠地朝那根手指咬过去。 不料弘历却早一步洞悉她的意图,倏地抽开了手。 看着她气恼又无奈的样子,弘历低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都学会咬人了,小野猫。” “您这样跑到浴间去欺负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很好玩吗?”高向菀气道,而且还是趁着人家不着寸缕的时候。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原来还有这种癖好?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弘历一脸无辜:“你眼睛看不见,我是来伺候你更衣的。” 他说着,长臂往衣架上一勾将她的衣服给取了过来。 帮她穿衣服? 高向菀都有点弄不明白他在闹哪样了。 “妾身身份低贱,可不敢劳您贵手,还是让花月来吧。”她皮笑肉不笑道。 “你为了我眼睛都这样了,就不能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吗。”弘历伏身过来,语气带着愧疚和哀求。 净做些没用的。 高向菀心道:要真有心,哪怕是赏赐一些贵重的东西让她以后生活不至于太凄苦也好啊。 帮穿衣服算个什么事。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爷不必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放?你对我的好都够我放在心上一辈子的。”弘历深情地看着她,见她又想说什么,他连忙转移话题道: “我来是有事情与你商量的,让我先帮你穿衣服,我们到外面说好吗。” “你先出去,让花月来帮我穿。” 高向菀将身子又矮下几寸,一副他不出去她就不准备起身的架势。 弘历无奈地笑了笑,妥协道:“好好好,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叫花月,我在外面等你,可以了吧。” 说完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才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花月才进来伺候她穿衣服。 “下次我泡浴的时候不许再放他进来。”高向菀气恼道。 花月面露难色,人家是主子,哪里是她一个奴婢能拦得住的? 可看着高向菀气鼓鼓的样子,她面上她还是哄应道:“好,奴婢知道了。” “对了,他来找我什么事情?”高向菀想起弘历刚刚的话,不由问道。 花月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歪头想了想: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着主子爷的样子好像挺开心的。兴许是有什么好事情要与您说呢。” 高向菀拧了一下眉,并不以为然。 一炷香之后。 她穿戴整齐去了正堂,弘历正坐在那里等她。 一见她过来,他便起身过去从花月手中扶过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爷要与我商量何事?”高向菀坐下后直接问道。 “你天天呆在府中一定很闷吧?”弘历忽然问道。 高向菀愣了一下,这不废话吗。她看不见,寸步难行的,能不闷? “还好。”她随口应道: “太医交代泡完浴要早些歇息,爷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要说,妾身就不奉陪了。” 她懒得跟他唠嗑这些废话,侧头就想喊花月来扶。 “哎,等等。”弘历一脸讨好道: “今日雪停了,听闻雪停之后的澜庭湖景色堪称一绝,明日我带你去游湖好吗?” 游湖……观景? 高向菀难以置信地抬头,久久才说出了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反应,弘历觉得自己这次押对宝了,她总想出府玩,此举定是得了她欢心。 他喜上眉梢道:“自然是认真的,既然你也认同了,那我即刻就去做准备。” 她何时认同了? “不是,我没……” “那我今晚就不留在你这里了。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们好好游玩。”弘历的脑袋已经开始给明日做安排了。 说完也不等高向菀回应,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兴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高向菀才回过神来。 他是有病吧……要她一个瞎子去赏湖,她去了能赏什么? 这是在变相嘲讽她吗? 况且她答应了吗……他就走了? 简直神经病一个。 高向菀气得想破口大骂。 翌日早晨。 高向菀本想赖死不去的,却禁不住小德子连哭带求地在身边叨絮,只能跟着他出了门。 一出府门,一阵冷风灌来,高向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今日确实没有下雪了,就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干爽。不过她反倒觉得比那日她坐在院中看雪的时候更冷了些。 有了上一次出府搞乌龙的不愉快经历,这次弘历事事亲自筹备。 此刻,他正在马车前对下人吩咐着什么。一看见高向菀出来,连忙上前去扶她: “外面冷,我们先上马车吧。” 其实高向菀很想说不去的,但刚刚在梨花院小德子一个劲地说弘历为了这次出游忙碌了一整晚。 这会儿听见弘历的声音都嘶哑了些许,她心中不免有些动容。“不想去”的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高向菀刚在马车内坐下,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主子爷。” “何事?”弘历坐在高向菀身旁往外问道。 “福晋有请,说想与您商讨一下明日去洪佛寺祈福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难道就不怕福晋伤心难过吗 “祈福?” 弘历怔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是熹贵妃之前说他流年不利,让福晋为他去寺庙祈福求平安的事情。 他向来不信这些,当时就回话让福晋不必费心此事了,可福晋却执意要去为他祈福。 拧了拧眉,他正欲说话,旁边的高向菀却先一步站起来了。 “你做什么?”弘历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福晋与您有事情商讨,妾身不得退下吗?”她又不是那种没有眼力劲的人,这次自然不用等他开口轰人了。 如此正好,反正她本就不想与他去游什么湖。 高向菀想甩开他的手往外喊花月来扶她。 弘历却紧紧攥着她的手,硬是将她拉回身边坐着。 “说好了今日我们出去游玩,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理会了。”弘历说完转头向外面的人吩咐道: “你去回复福晋,此事不必商议,一切皆按她的意思去办就好。” “是。”小太监领命离开了。 高向菀听着他的回应,不禁想起了自己被他回绝赶走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爷这般做,难道就不怕福晋伤心难过吗?” “我之前就已经与她说过不必费心此事了。”弘历瞧见她神色黯淡的样子便料想她定是想到了那日的事情,他连忙趁机解释道: “你那晚来找我其实我很开心的,我不敢留下你是怕你再受到伤害,但我也并非真的要与福晋叙话的,你走了之后我便让她回去了,并没有与她独处。” 高向菀觉得这个解释很荒谬,她当时留下来能受到什么伤害? 他眼下随便胡扯一个理由搪塞,无非就是不想接下来两人出游的气氛受影响罢了。 尽管这般想着,但高向菀也没有做出任何辩驳,只回以他淡淡一笑。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前行了,一路上高向菀一直假寐着,并未与弘历再说话。 过了约莫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高向菀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熙攘热闹的声音。 此处分明就是繁华的大街。 她微微皱了皱眉,讶异道:“不是说去游湖的吗?” “不急,时间尚早,户外的天气会冷些,我给你换身缓和的衣裳再出发。”弘历体贴道。 “不用了吧。”高向菀婉拒,今日花月已经特意为她换了一件稍厚些的披风了。 “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弘历握着她的手,温声道: “上次送你的衣裳你都没机会穿上,这次我带你来万宝阁让你亲自挑选。” 高向菀顿了一下,他说的是上次在万宝阁买的那件莲青色的衣裳? 有感弘历要拉着他下马车,她连忙将他扯了回来: “真不用,我这身就挺好的……况且大冬天的我不想换来换去。” 尤其是她如今看不见,就更厌烦穿衣服这回事了。 看出了她的心思,弘历沉默了一下,然后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那我们不换衣服了,就进去换一件斗篷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向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两人一下马车,高向菀就听见前面有人非常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弘历牵扶着她小心缓慢地往前方走去,随着越走越里面,高向菀感觉周围嘈杂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贵客请里面走。” 小厮在前面领路,似乎是把他们带进了一处安静的内室。 这里就是花月说的京城最负盛名的布庄——万宝阁? 可惜了,难得有机会来一趟,她也不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传闻中的高级布庄的盛况。 “小心门槛。” 在弘历的提示下,高向菀迈进了一个屋子。 一进屋,迎面就有一阵暖意袭来,瞬间将身上的寒意驱走了大半。 估计屋内是一早就供应着火盆,给从外头进来的客户御寒的。 果然是贵宾级别的招待。 “二位贵客请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们家掌柜过来。”小厮说完便退了下去。 这里十分暖和,高向菀就让花月给她解下了披风才坐下。 稍后便又有小厮进来奉了热茶。 “冷了吧,先喝口暖茶。“弘历把桌面上的热茶吹了吹再端给高向菀。 “多谢。” 高向菀虽然生分了些,但也没直接拒绝,接过热茶喝了一口。 弘历看着她,嘴边还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这也算有进步了吧。 “哎呦,四爷您来得可真够早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爽朗的声音,语中带笑,就好像是在跟自己很熟悉的朋友说话一样。 少顷,门口处一个穿着华丽讲究,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弘历。 弘历抬头睨了他一眼,不满道:“我昨晚便给你传了消息,怎么这般怠慢。” “哎呀,我的四爷,小的总得要做生意的吧,您这一来,外头好几拨客户我都撂在哪儿了,您还想怎么着……” 男子说话间忽的注意到了高向菀,先是惊艳了一下随即便颇为深意地看了一眼弘历,才转向高向菀礼貌地打招呼: “小贵人好。” “公子好。”高向菀颔首回礼。 她虽然看不见,却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出对方年纪应该与弘历相仿。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秦名苏,是这万宝阁的掌柜。很高兴为您……” “你话太多了。”弘历板着脸,明显不乐意他对高向菀太过献殷勤。 “好吧。” 秦苏无奈收嘴,随后又转向他笑吟吟道:“那请问今日小的有什么可以为四爷效劳的?” 高向菀心中不禁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这响当当的万宝阁的掌柜竟然如此年轻,而且…… 敢在弘历面前这般放肆,估计两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吧。 弘历看了一眼高向菀,才说道:“去把你这里最御寒的斗篷拿过来。” “明白,二位稍等。”秦苏说完麻溜地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他便折回。 这回高向菀听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另外两组脚步声。 秦苏招呼着后面的两人将一个人形高的大衣架摆了上来,衣架成三角形的三面的外勾挂子之下各挂着一件斗篷。 “四爷,小贵人,这款斗篷是我们万宝阁今年的最新样式,小贵人您看……” 秦苏的话刚出口,立马就收到了弘历的一记刀眼。 秦苏正往衣架上一摊的手顿时一僵,目光掠过高向菀眼睛上的白布条,连忙尴尬改口道: “呃……我给二位介绍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就是配穿的那个 高向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礼貌一笑道:“有劳秦掌柜了。” 见她并无异色,弘历眉色才松了下来,但目光还是警告地扫向了秦苏。 秦苏双手合十无声地给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这款斗篷呢……相比以往的会更为轻薄,穿在身上毫无赘重感,而保暖程度却是以往的数倍,关键——还美观。” 秦苏一脸神气道: “不是我夸海口,这整个京城也就只有我们万宝阁有这款斗篷,而且仅此三件。” “这可是今日才开售的。”他又神神秘秘地往弘历眨眼道:“外面好几拨贵客一早光临可就是为了抢这款呢。” “这三件我们都要了。”弘历淡声说道。 “四爷豪气。”秦苏连忙朝他竖起拇指。 高向菀愣了一下,但想着弘历后院女人多的是,三件还不够分的呢,便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但下一秒她却听见弘历对她说道:“有三件替换着穿,这个冬天你也不用畏寒了。” “这……三件都是买给我?”她讶异道。 “自然是给你的啊。”弘历轻笑。 “我不需要,要一件就可以了。”高向菀直接拒绝道。 人家多少人排着队抢货,她一下子扫空了实在有些不厚道,而且她也没什么机会出门要这么多件有何用。 见高向菀毫不给面子的拒绝,为免弘历尴尬,秦苏赶紧打圆场,“那也行,最主要是小贵人您欢喜。” 反正他也不愁卖的。 “好吧。”弘历只能顺着她。 秦苏对高向菀笑道:“这款斗篷有水绿色,妃色和红色的,小贵人您平时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喜欢红色……”忽然想到什么,她连忙改口道:“就选水绿色吧。” 弘历剑眉一挑,忽然就想起了那次她在福晋面前说她穿红色的衣裳出府只是因为喜欢红色的那句话。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红色衣服。 “呃……红色可是这个款的主色,您……不考虑一下?”秦苏有些可惜地问道。 她的肌肤白皙,虽然有些惨白,但相貌极俏丽,以他的经验来看,若是她穿上这身红色定然会增色不少。 高向菀淡然一笑道:“秦掌柜说笑了,红色乃正妻之色,并非任何人都配穿的。” 秦苏一怔,蓦地看向了弘历,见弘历神色晦暗却沉默不语,他连忙道: “是在下失礼了,我这就去给您取水绿色的衣裳来。” 说着他转身去衣架那边,刚伸手拿住水绿色的斗篷,忽的,旁边便伸来一只手摁住了他。 秦苏回头,只见弘历已经径直取下了那件正红色的斗篷。 秦苏:“……”这是几个意思? “那就按菀儿喜欢的来选吧。” 弘历说完拿着红色斗篷过去,让高向菀站起来,然后亲手将那件斗篷为她穿上。 他一边为她穿一边意味深长道:“你说得对,红色是正妻之色,唯有正妻……配穿。” 而在他心中,她就是配穿的那个。 高向菀以为覆在自己身上的是那件水绿色的,听见弘历这话,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让她有些难受。 她微微垂下了头,将脸上大半的情绪都掩盖在了白布条之下。 这件斗篷确实轻盈,穿在高向菀身上显得她很纤瘦,长度刚好披及脚踝。 一袭亮眼的殷红穿在她身上丝毫不妖艳,反而给她羸弱的秀脸增了几分气色,让她看起来雅致而高贵。 “你穿这个真好看。”趁着高向菀看不见,弘历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地流连在她身上。 余光瞥见高向菀身后的花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身上的红衣,弘历轻轻将食指抬至唇边,做了个“不许多言”的警示。 花月连忙无声地点了点头。 从万宝阁出来之后,弘历并没再做停留,直接去了澜庭湖…… “我们到了。” 在湖边,弘历将高向菀扶下马车。 雪刚停还未融化,岸边的翠竹都被大雪压弯腰了,四处一片雪皑皑的。 任凭高向菀如今的耳力再好,她饶是没有听见半点人声或者鸟叫。 当然了这么冷她也没指望还有什么鸟兽,但好歹该有些人的声音吧。 花月不是说这澜庭湖是京城中景观最别致的湖景之一,十分受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的青睐的吗? 人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弘历解释道:“我一早便让人把这里清场了,今日只有我们游湖。” 虽然这里是城中,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是一点不敢对她的安危放松警惕,除了清场之外,他还暗中在四周布下了暗卫。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与她说的,免得扰了她的兴致。 “放心,这里会很安全,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弘历说道。 “……”高向菀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出来玩而已有什么不安全的,用得着把场子都清了? 不过他如此用心,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任由他拉着上了一艘船。 “这湖很大,游完一圈都得一个多时辰,不过湖中央处有一个湖中亭,在那上面可以纵观整个澜庭湖及四周的所有景致。” 弘历坐在她身边兴致勃然地跟她说道。 “嗯。”高向菀只是礼貌地回应着他。 视野再好于她又有何用? 除了迎面拂来的寒风,她对四周的东西一概不知。 弘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等一会儿到了亭中,我将四周的景致细细说与你听,好不好。” “好。”高向菀应道。心道:小德子说他忙碌了一整宿,兴许他还安排了什么惊喜节目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也高兴了几分。 一炷香之后。 他们到了湖中亭。 弘历只让小德子和花月上来伺候,其他的人就都呆在了船下候着。 虽然看不见,但高向菀也能感受到这里确实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因为——刮过来的风也是全方位的。 好在,没一会儿,小德子和花月便在亭中煮起了热茶,茶中冒出的热度算是缓解了几分冷意。 高向菀毫不客气地将弘历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好几杯来暖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不喜欢今日的安排? 相比四周的景致,其实弘历的目光更愿意落在高向菀身上。 四周一片白皑皑,银装素裹,只有她被一袭红衣衬得明艳无比。 其实她的眼睛很有灵气,尤其一笑,眉眼弯弯的,很是摄人心魄。 可惜…… 眼下却只能隐藏在一片白布条之下了。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又扬起了一脸的笑容,打开话题道: “菀儿从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 高向菀心道:天天被关在府上,这大清朝我才去过几处。 “没关系,我可以细细说给你听……” 弘历不愧是有学识之人,尽管高向菀对此处一无所知,但在他的描绘下竟然在脑中也能生出了一副大好河山,景致迷人的壮观景象。 中间他还穿插一些其他与之相关的趣事,她听着倒也入迷。 畅聊中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你觉得这里美吗?”弘历问道。 “挺好的。”高向菀随口应付着。 任凭他描绘得再好讲得再动听,可这天寒地冻地,一向怕冷的她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况且,谁出来游玩就只是坐在这里干聊天的? “我也觉得挺好,我还是第一次如此闲静地坐下来观赏这种美景的。” 弘历深深地望着她,“这种感觉真好。”因为有她在。 好个鬼。 听了这话,高向菀心头就更窝火了。 今日可比她那次在院中看雪冷得多,尤其是风刮过来的时候,即便弘历给她穿上了最保暖的衣裳,她还是觉得阴冷难耐。 其实吧,若是她能看到这些景观的话,挨冷倒也无妨,可如今她又看不见,凭什么为了他的开心让自己受罪? 高向菀越想心里越来气,连带着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她没有什么耐性了,干脆直接问:“接下来可还有什么节目?” 她不想干坐着了。 弘历一脸茫然,“没有其他安排啊。” “……您就打算在这里坐一天?”高向菀目瞪口呆。 弘历展目望了一下景色怡人的四周,“这……不好吗?” 湖中亭内观景,听闻平日里那些夫人小姐们都争着来占这个位置呢,他陪她在这里呆一天,她不高兴? “你不是做了一宿的安排吗?”高向菀压着怒火,问道:“那你都安排了些什么?” 没节目也算了,好歹给安排一些小吃零食什么的吧,两人就坐着光喝茶? 弘历一怔,她怎么知道自己部署了一宿? 不悦地瞪了一眼已低下了头的小德子,他只好如实相告: “我昨夜是安排今日的清场事宜,还有……部署暗卫暗中护卫。” “……”高向菀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你这趟出来是玩儿还是干嘛来的,该安排的没一样安排到位,竟然跑去安排……暗卫? 见她的脸色一寸寸沉下来,弘历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暗卫是隐插其中的,若非有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来打扰我们的。” 这是打不打扰的问题吗? 高向菀深呼吸一口气,最终忍着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了?”弘历看着沉闷不语的她,“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她现在心里极度不舒服。 凝了口气,高向菀顺坡下驴道:“对,我觉得身子有些乏累,这里风大吹得我头也有些疼。” 言下之意,我想回去。 弘历一听,再看看她的脸色,顿时不敢耽搁了。 “如此,那我们回去吧。改日等你状态好些我们再来。” 还来? 高向菀忍住想骂人的冲动,用尽毕生修养说出那个“好”字。 回到府邸,一进门就有小太监来禀说圣上传话,让弘历入宫。 “爷有正事要处理就不用理会妾身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高向菀连忙说道。 弘历不放心地看着她,“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高向菀生怕他不肯走,连忙精神抖擞地甩了甩头。 “好,那我先进宫一趟,你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让小德子去请陈太医过来。”弘历叮嘱道。 “好。” 弘历又转向身后的小德子:“你送格格回梨花院。” “是。”小德子连忙应道。 弘历走了,高向菀这才吐了口闷气,回了自己院中。 把人送回梨花雨,小德子临走前还是忍不住为自家主子多问了一句。 “格格今日玩得可开心?” 高向菀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他:“你觉得我一个啥也看不见的瞎子在湖中吹了半天的冷风……会开心?” “……”小德子顿时无言以对。 说真,在这件事上他也觉得自己主子有些心大,明知道人家眼睛看不见还带人游湖观景…… 这跟带着瞎子看戏,聋子听曲有什么区别。 昨晚看着弘历兴致勃勃地操办一切,他当时还以为是高向菀兴趣爱好特别呢。 …… 晚上,清斋阁。 当小德子将此事禀报给弘历,弘历显然愣住了。 “你是说……她不喜欢今日的安排?” “奴才看着……格格的神色不太像是高兴。”小德子说得委婉,都没好意思说人家其实是生气得很。 她不喜欢外出游玩? 弘历瞪了小德子一眼,埋怨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小德子一脸无辜,憋屈地咽了口气,只能垂首道:“都是奴才的错。” 弘历敛着眉在案前撑额沉思,半晌才喃喃道:“……看来我们得换个方式试试了。” 这回小德子不敢再多嘴乱给意见了,规矩地垂首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第二天,天气清朗了起来。 尤其是午后,即便高向菀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天清气朗的气息。 她忍不住心情大好地对身后的花月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扶我到外面走走吧。” “好。” 花月刚将人扶到屋外,迎面就看见弘历走了过来。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高向菀一听这话,眉头登时皱起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 弘历走到高向菀面前,微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哦,是这样的,陈太医让我没事多在户外活动活动,妾身正准备与花月到院外去走走,那什么,我们就没时间招呼您……”? 第一百二十章 你今日又想带我去哪里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弘历就伸手从花月手中扶过她,喜出望外道: “那正好,我今日正要带你出去走走。” 说完他又回头对花月吩咐道:“你不用跟过来了。” “奴婢遵命。”花月立马止了步。 “……”高向菀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拉着往外走了。 “爷您每天这么忙,这种小事还是不好劳烦您吧,我跟花月走走就挺好的。”高向菀推辞道。 拜托,她只是想赶他走,不是要跟他走。 “没事,今日的政务我早上已经处理完了,特意腾出这时间陪你的。” 弘历一边握紧了她的手,一边小心地扶着她往府门走去。 经过了昨天的经历,高向菀不免有些警惕了起来。 “你今日又想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弘历声音畅悦道。 说话间,他已经扶着高向菀出了府门。 一个早就候在门外的侍卫看见弘历他们出来,连忙将一匹骏马牵了过去。 听见马蹄声,高向菀皱了皱眉:“今日不坐马车改骑马?” “没错。” 高向菀一脸黑线:“我不会骑马。” 更何况她还看不见? 弘历轻笑道:“我们共乘一匹马,方向,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不由分说地走到了高向菀面前,“来,我抱你上去。” 弘历话音刚落,高向菀腰间就出现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往上一托,身体忽然腾空,她都还未来得及害怕,人已经稳稳地落在马背上了。 “不是,我……”高向菀正要拒绝,弘历已经在她身后翻身上马,将她圈在了怀里。 “别怕,有我在。” 弘历说完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一手持着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骏马随即往前跃去。 高向菀从未骑过马,虽然弘历将她搂得稳稳当当的,但当马背上传来一阵颠簸时,她还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捉住了那只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觉得烈马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马匹奔腾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高向菀被颠簸得开始有些不舒服。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觉得脑袋有些发胀:“这也跑得……太快了。” 她只是想在院中溜达一下而已,眼下感觉都不知道被马溜到哪里去了。 “前面就是京郊的大平原,我们还可以骑得更快些的。”说完,弘历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瞬间跃腾了出去。 耳边的风啸声更尖锐了些,高向菀在“踏踏”的铁蹄声中脑袋逐渐混沌了起来,凉风灌入口鼻,她甚至有种胸口发闷的不适感。 就好像是状态不好的时候晕车想吐的感觉。 就在她难受得难以承受的时候,只听见骏马一声长嘶,马速骤然间慢了下来,片刻之后,弘历拉紧了缰绳。 “以往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在这里策马狂奔一两圈,心情就会立马舒坦快意,怎样,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马停了,身后传来弘历欢悦的声音,高向菀只觉得一团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她忍住脑袋晕眩的不适感,艰涩道:“放我下去。” “啊?”弘历脸上笑容有些僵住。 “我说放我下去。”高向菀音色提高了些,带着愠怒。 “……哦,好。”弘历吓得赶紧翻身下马,然后将她抱下来。 高向菀双腿一着地就愤怒地一把推开了弘历,却因为双腿被颠得发麻,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后踉跄。 弘历见状连忙又上前扶着她,“你怎么了?” 高向菀再次愤愤地甩开了他,怒道:“你这个疯子,你想要骑马就自己骑去,拉上我做什么。” 弘历从未见过她如此失仪地怒吼,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骑马奔纵明明是最惬意解闷的法子,为何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觉得这很有快感吗?”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习武的大老爷们吗,看清楚……我是女人,是一个没有骑过马的女人你知道吗?” 高向菀捂着心口,忍住脾胃中翻涌搅滕感,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 本来还想继续骂的,然而,脑袋忽的一阵疼痛感袭来,疼得高向菀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脑袋。 “菀儿,你怎么了?”弘历心头一惊,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低头一看,只见高向菀此刻的脸色一阵发白,弘历顿时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菀儿,你,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头……好痛……”高向菀的脑袋就像要炸裂了一样,她痛苦地捂着脑袋挣扎了两下便失去了知觉。 “菀儿——”弘历大惊失色。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抱着她上马飞奔回府…… 一个时辰之后。 当高向菀悠悠醒来的时候,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脑袋没有了昏迷前的疼痛感,然而眼睛却传来了一阵痛。 “嘶。”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菀儿,你醒了?” 耳边传来弘历惊喜又如释重负的声音。 “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弘历握住她的手紧张问道。想起她刚刚倒下的样子,他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直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他悬起来的心才终于放下,尽管陈太医一再跟他强调她并无大碍。 听到他的声音,高向菀就觉得头疼,气得一把甩开他握住自己的手。 做了错事,弘历讨了没趣也不敢说话了,只好黯淡着一张脸转身吩咐花月叫陈太医进来。 陈太医进来之后,花月便扶着高向菀坐了起来。 “格格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陈太医问道:“脑袋还疼吗?” “脑袋不怎么疼了。”高向菀用手捂住了眼睛,艰涩道:“但……眼睛痛。” 眼睛疼? 闻言,陈太医急忙上前查看她的眼睛。 立在一旁的弘历愧疚难当,“都是我不好,我……” “四爷请稍安勿躁。”这话已听了不下数十次的陈太医忍不住打断了弘历的话。 看了高向菀一眼,弘历尴尬地收住了话。 陈太医这才细细地检查了一番高向菀的眼部,随后问道: “请问格格的眼睛是刺痛还是肿痛?” “……肿痛。” “肿痛?” 陈太医脸色一喜:“这是好征兆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真是一个……大直男 “好兆头?”高向菀和弘历同时惊问。 “这话是何意?”弘历急忙追问。 “眼睛有了反应不是坏事。”陈太医解释道: “兴许是马背上的剧烈震动给后脑带来了冲击,导致之前凝结头部的某些淤血被刺激到了,眼睛肿痛是因为淤迹有扩散的迹象,只要淤血散去,格格的眼睛复明便有望了。” 高向菀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她被弘历带到马背上颠簸了一通,这反而是帮了她? 就是说自己还得谢谢他咯? 就连弘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狐疑地看着陈太医,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故意在高向菀面前这样说的。 陈太医没有理会床上和床边的两人的复杂心思,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兴冲冲道: “下官这就回去配药。” “有劳陈太医了。”高向菀向他颔首致谢,然后让花月将人送了出去。 陈太医他们一走,屋内就只剩弘历和高向菀。 弘历有些紧张地看着高向菀,虽然这个结果是好的,但他还是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抱歉,幸亏她没事,不然他原谅不了自己。 踌躇了半晌,他还是慢慢坐在了床边,望着靠坐在床头的高向菀,说道: “对不起……都是我太鲁莽了,不该不征询你的意见就带你去骑马的。” 看了一眼抿唇不语的高向菀,弘历脸上闪过慌色: “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陈太医说这样会影响到你的眼睛……我是想哄你开心的,没想到……把你惹生气了不说,还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高向菀听着他懊恼自责的语气,心中怒火下去了一半,但她还是故意板着脸: “所以你大冷天的带我这个瞎子去游湖,还让我这个从未上过马背的人骑马狂奔是为了让我开心?” 哄人的方式千千万,他偏偏就选这些令人火冒三丈的方式? 还真是一个……大直男。 “我以为出府游玩可以让你心情舒畅些的。”弘历着急地解释: “而骑马……是我最减压的方法。我是想着出外游玩你不喜欢,就用我的方式试试……” 却不料差点弄出事情来,他也是后怕得很。 高向菀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再被他这么折腾几回,她估计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高兴不高兴。 她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行为虽然是憨傻了一点,但知道缘由之后她心中的怒气竟然消散了。 她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因为他歪打正着地帮了自己治疗眼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只希望他别再做什么事情哄她开心就是了。 “你要是心里实在有气,你就骂我,或者打我都可以的。” 弘历紧紧握住她的手,“但你别不理我可以吗。” 他轻轻将她拉进怀里,声音低沉道:“你总是对我如此冷淡疏远,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他失落和无奈的声音猛地撞进了高向菀的心头,让她鼻头有些发酸。 其实她并没有生他的气,她只是不敢再靠近他罢了。 她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又沦陷了进去,可他是未来的帝王,且不说眼下有爱妻娇妾,日后更是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是这万花丛中的一朵,叫她如何敢……与他谈真感情? 所以她只能疏离他。 只有保持着一颗不爱不争不奢求的心,她才能在这后院中长久生存。 暗自咬了咬牙,她自他怀中离开才抬头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爷您多想了,妾身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只是最近眼睛看不见有些烦闷罢了。” 微微垂首,她又道:“我知道您是因为我在山上受的伤所以心中愧疚,但如今陈太医也已经找到医治我眼睛的法子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复明,爷不必再介怀此事,更不用因此而对我补偿什么的。” 高向菀抬头努力朝他展出一个洒脱的笑容。 “难道你以为我对你好仅仅是因为这个?”弘历急切地望着她。难道他对她的心意她是一点都觉察不出来吗? 高向菀又垂下了头不语。 或许还有一点点喜欢吧,但她不想去深究这些了。 “我对你好是因为……” “我累了,想休息,爷……请回吧。”她慢慢躺回床上,拒绝再聊下去。 弘历的眸色黯淡了下来,满腔的情诉瞬间哽咽在喉。 他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独自调整了一下情绪才伸手将她的被褥掖好,换上一种轻松的语气道: “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聊也不迟。” 说完他在她额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才起身离开。 待他出去了,高向菀才对着空寂的房间长叹了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陈太医又来了,给高向菀的眼睛敷了药。 敷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向菀就觉得眼睛的胀痛渐渐减轻。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睛的不适感便消失了。 陈太医说她的眼睛复明在望了。 希望如此吧,这样她与弘历谁也不欠谁什么了。 挺好的! 第二天。 高向菀刚用完早膳,花月就匆匆跑了进来。 “格格……”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着急,高向菀顿时警惕了起来。 “该不会是他又来了吧?告诉他我不舒服今日哪里也不想去。” 高向菀说完就往桌边摸索,想要回内室逃难去。 “不是,格格。”花月连忙跑过来扶她,“是,是宫里来人了,说是熹贵妃娘娘宣您即刻进宫。” “什么?”高向菀顿时一惊。她一个低贱的侍妾,熹贵妃无缘无故为何要宣见她? “有说是因为何事吗?”她问道。 “没有,只说是贵妃娘娘让你去永寿宫叙话。” 叙话? 高向菀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与熹贵妃又不熟,叙哪门子的话,突然被传唤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来不及多想,她让花月给自己收拾一番之后,便匆匆出了门。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急,看不见路的高向菀经过府邸大门的时候一脚绊在了门槛上,蓦地一个踉跄。 “格格……” 花月和另外一个有力的手同时托住了她的左右手臂。? 第一百二十二章 额娘她有没有为难你? “格格小心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陈侍卫?”高向菀愣了一下,认出那是陈良的声音,她惊讶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待高向菀站好,陈良连忙规矩地收手,然后站回门边。 “承蒙四爷不弃,属下现在在府上门前当护卫。” “吓,门前?”高向菀听得一脸懵,他不是弘历的贴身侍卫吗,为何会变成了门前护卫? 而且还承蒙不弃? 她刚想问清楚怎么回事,花月便小声提醒道:“格格,宫里的人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咱们耽误不得。” 高向菀这才想起自己还要进宫,便也来不及与陈良多说什么,转身与花月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永寿宫。 熹贵妃坐在上位低眸看了一眼跪拜在地的高向菀,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恩典。”高向菀这才站了起来。 待她站直了身子,熹贵妃忍不住又细细打量着她,虽然她更钟意像福晋这样大气贤静型的,但无可否认眼前的女子姿色更是一绝。 确实能担住“红颜祸水”这个词。关键是她命还挺硬,能挺过了这关醒了过来。 熹贵妃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虞,目光最后落在了高向菀蒙着白布条的眼睛上,停顿了两秒之后,她才开口: “听弘历说,你在山上受了重伤实则是因为救他所致?” 高向菀听不出熹贵妃的语气是喜是怒,更看不见她的神色,便谨慎回道: “四爷洪福齐天自有神明保佑,奴婢受伤乃是自己行事不谨慎所致。” 闻言,熹贵妃唇角微弯:“倒是难为你了。” “能为四爷出一份力是奴婢的福分。”高向菀依旧毕恭毕敬地回答。 心里却在暗暗思虑着,这熹贵妃叫自己来到底想做什么? “嗯。”熹贵妃甚为满意地嗯了一声之后,语气放柔了些,问道:“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托娘娘的福,太医说奴婢的眼睛复明在望了。” “那就好。” 见她知情识趣,进退有度的,熹贵妃脸上也宽容了不少。 “你不用紧张,本宫叫你进宫只是想看一下你的伤情,顺便叙叙话罢了,没别的意思的。” “多谢娘娘关心体恤。”高向菀也不傻,这话意思就是借着问伤情的借口训话呗。 只是她不明白好好地为什么要给她单独训话? 而且说的话还奇奇怪怪的。 熹贵妃又闲聊了几句其他,随后才将话题慢慢引到了弘历的身上。 “说到出力啊……四爷眼下正是建立功勋之时,你们在他身边伺候应当凡事多为他设身处地着想,尽辅佐之责,方是真的为他出力。” “是,奴婢谨遵娘娘教导。” 高向菀面上温顺地应着,心里却打了个疑问,熹贵妃这话说得……难不成她还挡着他发展事业了不成? “我这个儿子啊向来谨言慎行,连皇上都常夸他行事稳重,乃众皇子的榜样。” 熹贵妃说话间已经由着成夏扶着缓缓走到了高向菀面前,她看着高向菀,忽而一笑: “可那样的他,竟然为了护住昏迷的你不惜忤逆本宫,甚至还说出了即便是违抗皇命也要护住你这种荒谬的话,这实在是令本宫震惊啊。” “什么?”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高向菀霎时僵愣在了原地。 为护她……不惜违抗皇命? “而且还是在以为你背叛了他的前提下。” 熹贵妃情绪难明的话再度传入耳中,高向菀不由仓惶抬头,随即惊退了两步。 看着她震惊的神色,熹贵妃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无奈一笑。 自己的儿子为她都做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舍不得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熹贵妃心中一阵憋闷难受,他好像对自己这个额娘都不曾这般上心过吧? 其实,弘历为高向菀做的又何止这些。 明知道皇上有意将反清复明的事情压下去,意欲平息风波,可他还是执意请旨要将那个贼人凌迟处死。 别人不知道,可她这个当额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谁? 这个女人竟然可以影响自己的儿子如此之深了。 “能得四爷偏爱那是你的本事和福分,本宫自是不会多言,可若是他偏爱过度,而你却不懂得加以劝谏反倒让他做出有悖身份的事情,那……便是你的错了。” 熹贵妃缓缓道,语气很轻却带着一股强烈的警告意味。 “我……”高向菀顿时觉得喉咙哽塞,说不出话,应该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还未从这件事情带给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是皇子,在御前和朝中更是众臣子的表率,言行举止皆是万众瞩目,不容有丝毫差错。”熹贵妃看着高向菀: “而身为他的女人即便不能辅助他,也决然不能羁绊了他。” 有感熹贵妃的气势压过来,高向菀连忙垂首:“奴婢不敢。” “如此最好。”熹贵妃幽幽道:“本宫不希望,也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你懂我的意思吗?” 高向菀心头一颤,她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做祸国殃民的祸水啊。 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弘历做出了什么不利于他前途的事情,那不用弘历出手,熹贵妃这个当娘的便会第一个出来弄死她了。 高向菀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刚刚的震惊中抽了回来,回道: “……奴婢牢记娘娘的教训,日后一定循规蹈矩,不会做出有损四爷声名的事情。” 从永寿宫出来,高向菀整个脑袋都还处于恍惚之中。 冷风迎面拂来,她才有了几分清醒,随之,她听见一组急切的脚步声朝她奔来。 “菀儿,你没事吧?” 闻讯匆匆赶来的弘历都还未来得及进去就看见她走了出来。 “额娘她有没有为难你?”他握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高向菀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想起了熹贵妃刚刚的那些话,她对着弘历呆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娘娘只是找我叙话而已。” 叙话? 弘历皱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宫门,以额娘的个性怎么可能只是叙话? 但见高向菀无恙,他也不多问了,缓了缓心神,他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为何会被派到了门前当值 马车上,弘历看着神色恍惚的高向菀,心里很是没底,他忍不住握住了她放在膝前的双手,再次问道: “额娘真的没有为难你?” “真没有。”只是警告一两句而已,没打没骂的应该不算为难吧。 “那她都与你说些什么了?”他不放心地追问。 说了什么? 熹贵妃那些话回荡脑中,高向菀不由慢慢地将脸转向了弘历,忽然问道: “在山上的时候,你以为我背叛你了?” 听见这句话,弘历心头猛烈一颤,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不信任你的……” “不不,我在空地上说了那样的话,你不信任是正常的。”高向菀打断他的话。 “可是……明明是这样认为……你为什么还要在贵妃娘娘面前护着我?” 而且还不惜违抗皇命,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触怒熹贵妃甚至是皇上的吗? “是额娘告诉你的?”弘历怔了一下,忽然想到额娘逼她宠幸其他女人的事情,他不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额娘……还和你说了其他的什么?”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去宠幸了其他女人,那她的心里一定更难受吧。他不愿意让她知道。 高向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没……没有。”弘历连忙否认。 高向菀看不见他的神色,便也没怎么在意了,只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弘历温柔望着她,抬手轻轻理了一下她的鬓间,说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事实证明,她值得自己守护。 “可当时的是一个背叛你的女人。”高向菀提醒道。 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他不是该恨透了她的吗? 那可是一个贪生怕死,出卖他求生的女人啊。 “你……到底是为什么?”高向菀微微抬了头,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答案一样。 为什么? 弘历痴痴地望着她那张清瘦的小脸,抿唇无声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确实很生气,甚至气得要把你捉回去好好惩罚一番,可是……当我看见你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心里的怨气早就跑到云霄之外了,心中只剩恐惧和害怕,我就怕你真的会……” 弘历将她的手递到唇边吻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就是不想失去你。” 手背上传来他的温度,高向菀的心怦然一动,她朱唇轻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哽塞难语。 不想失去她…… 她细细嚼酌着这句话,那他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如果只是一个一时新鲜的侍妾,何至于此? “我听人说,当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得无可救药的时候便是爱了。”弘历深深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缓缓道: “我大概……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吧。” 脑袋“嗡”的一声,高向菀瞬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反应。 他爱上了自己? “你……” 她颤颤地轻启嘴唇刚想说什么,弘历摩挲着她脸颊的手忽地滑到了她的细颈处,轻轻一勾。 然后就覆唇吻住了她,顺着她朱唇轻启便闯了进去。 温度从他唇间传来。他吻得温柔缠绵,似乎是在寻味着一样思念已久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他摄人心神的气息还是因为他刚刚的话,高向菀心中一阵悸动,不知不觉地便在他的带动下迎合了他。 马车还在冷风中前行,车内却是一片温存。 直到高向菀察觉弘历的呼吸有些失控,她慌忙伸手摁住他探过来的手,随后推了推他。 “这里是马车。”她低声提醒。 弘历正沉迷其中却被无情打断,眼中跳动着难掩的情绪,再看着脸颊红晕的她,他勾唇笑了笑。 难得得到她的回应,他怎么舍得就此罢休。 “马车怎么了,外面又看不见听不着。”他低笑着埋头在了她颈侧蹭了蹭,连求带哄道: “你都冷落我多久了。” 高向菀顿觉颈侧间一阵酥痒,她不由轻轻缩了一下,连忙将他整个人推离自己。 “爷,你别胡闹了。” 她故作生气地坐正了身子。 此刻她的心有些乱。 即便他亲口说爱自己,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原本以为等眼睛好了她就可以重新过平静的日子了。 可如今这样,要说她的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与弘历相处了。 见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弘历连忙安分道:“好好,我不闹了,你别生气了。” 他最近在她这里得到最多的就是冷淡,现在一看见她脸色不对劲他就心慌,生怕又惹她不开心。 接下来,直到回到府邸,弘历最多也就是握一握她的纤手,不敢再雷池半步了。 送高向菀下了马车,弘历并没有进府,只站在马车前轻轻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柔声道: “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回去了,晚上回来再过去看你。” 高向菀有些惊愕,所以他是因为知道她被熹贵妃叫进了宫里,丢下正事匆忙跑去找她的? 愣了半晌,她才点头道: “好。” 然后她站在一旁等他上马车离开。 听着马车的声音逐渐远去,高向菀这才收回了思绪。 “格格,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这才转身往回走。 经过府邸门前的时候,高向菀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停了下来。 “陈侍卫?”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属下在。”陈良连忙朝她行礼。 高向菀朝着声音的方向转了身过去,问道:“你为何会被派到了门前当值?” 闻言,陈良满脸愧疚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垂下了头。 他也是近日才知道了当时山上的真相,面对高向菀他不免心中有愧。 “属下犯了错,罪有应得。”顿了顿,陈良又郑重地朝她躬身行了一礼: “属下不知内情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言乱语令格格蒙受不白之冤,还请格格恕罪。” 高向菀一怔,原来是因为他?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被罚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今晚留在这里 从陈良的口中高向菀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正是因为陈良在熹贵妃面前说了她背叛弘历的事情,所以才触怒了熹贵妃,甚至对自己动了杀念,而弘历就为了保护自己忤逆了他的母亲。 所以他说爱自己应该不是假话吧。 晚上,高向菀正在屋内小憩,弘历便过来了。 她还以为他白天只是口头说说,没想到还真来了。 “今日陈太医可有说眼睛什么时候能复明?”弘历在她旁边落座,问道。 花月立马上来奉上热茶,然后又退到了门边,与小德子站在一旁候着。 高向菀轻笑一下,“哪能这么快有成效,不过陈太医说情况稳定,只要连续敷药复明便指日可待了。” 弘历惊觉高向菀竟然不再用之前那种冷漠的态度对他了。 难道是因为白天自己的告白? 看着高向菀,弘历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 见她扭过头来,朱唇轻启又闭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弘历弯唇一笑,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高向菀斟酌了一下,问道:“陈侍卫的事情……你打算让他在门前当值多久?” 弘历微怔,没想到她会是问这个,想起陈良的行为,弘历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多久?他能留下来就算不错了。”若非念在他跟在自己身边多时而且一直忠心耿耿,他当时就会杀了他。 高向菀叹了口气,“就因为他在贵妃娘娘面前说了实话?” “若非因为他多言,我也犯不着……”弘历蓦地收住嘴,放在桌前的拳头不自在地紧了紧。 “犯不着什么?” 犯不着被逼着去宠幸其他女人了。 弘历暗自凝了一口气,绕开话题道:“他向你求情了?” 高向菀摇了摇头,自己算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跟她求情。 “我只是觉得此事也不能全怪他罢了,他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而已。”高向菀说道。 况且熹贵妃一看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若铁了心想知道,陈良又怎么可能在她面前瞒得住? “我相信他也是因为知道贵妃娘娘不会伤害您才会松口的,若是换了别有用心的外人,想必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多说半句吧。” 弘历沉默了,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也深信陈良绝不会有谋害他的心,其实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陈良的行为让她陷入了危险。 “所以你想替他求情?”弘历挑眉看着她。 “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罢了,至于要怎么处理,那是爷您的事情。”高向菀平静地说道。 这时花月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格格,外头下起小雨了,是否需要再添一些碳火?” “不必了,时候也不早了。”高向菀站了起来,“雨路湿滑,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弘历错愕地看着她。 她这是要撵他走? 眼看高向菀起身就要离开,弘历站起身,忽然朝门口的小德子斥道: “明知道下雨你怎么也不知道带个伞出来?” 闻言,高向菀脚步一顿,旁边的花月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前。 门口处,手中的雨伞正撑开一半的小德子满脸惊愕地回头看着弘历,下一秒,他立马心领神会地默默收起了那把伞,一脸自责道: “哎呀,都怪奴才粗心,刚刚出门着急没注意看天气,爷恕罪。” 高向菀微微皱了皱眉,“花月,你去拿个雨伞给爷。” “……”这情况,花月有些发愣。 “花月?”高向菀侧头又喊了一声身边毫无动静的人。 “啊?”花月正准备转身去拿雨伞,就看见小德子挤眉弄眼地朝她猛摆手。 瞄了一眼高向菀旁边那位尊贵的主,花月只能配合:“呃……格格,我们院中没有雨伞。” “没有雨伞?”高向菀顿时惊呆。雨伞不是生活必备用品吗? “梨花院距离清斋阁这么大一段距离,天气还这么冷,爷您要是淋着雨回去明日指不定就要感染风寒了。” 小德子瞄了高向菀一眼,故意满是焦虑地说道。 “无妨,风寒也不是什么的大病,我不至于这么娇弱……咳咳……”弘历偷瞥着高向菀,还故意虚弱地咳嗽两声。 小德子见高向菀脸色有松动,连忙加油添醋道: “可这……瞧着雨还渐大了呢,您前两天为了游湖的事情整宿的不睡,本就身体欠佳,若是再淋了雨可就不是小病了呀。” 花月看着外头的鹅毛细雨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雨……渐大了吗? “花月,我们那么大个院子一把雨伞也没有?”高向菀有些疑惑地问道。 感受到两道目光压迫过来,花月凝了口气,坚定地撒谎道:“没有。”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德子一副着急无耐的模样。 见高向菀脸上露出了不忍和犹豫之色,屋内其余三人同时凝神屏气看着她,就等着她表态了。 毫不知情的高向菀在心里煞有其事地衡量了一番之后,终于缓缓开了口:“那……要不今晚……” “好,那就听菀儿的,我今晚留在这里。”弘历不等她说完就一脸得逞地接过了话头。 高向菀:“……”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是留他的意思? 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晚上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内室休息吧。” 没等她多想,弘历就已经急不可耐地牵着她的手往内室去了。 身后的小德子和花月同时松了口气。 …… 不一会儿,床榻间便传出了声音: “不是,我的院子里怎么连个雨伞都没有?” “明日,明日我就让人给你补上,好不好。” “……你是真的没带雨伞过来?” “千真万确。” “可是我怎么觉得……” “菀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就别讨论这雨和伞的事了好吗。” …… 第二天一早,弘历让花月给高向菀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就带着她出了门,并将人带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高向我简直如临大敌:“你又要做什么?” 回想起前两次的经历,她真真是对他的直男操作有些阴影了。 “爷,您听我说,我现在挺开心快乐的,您就不用再做什么让我舒缓心情了好吗。” 说完,她不由分说就站起来准备下马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们到高府了 见高向菀想走,弘历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拉了回来,摁着她是双肩让她坐定。 “我知道前两次都是我太鲁莽了。” 他自信满满说道,“但这次,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你说说,我们这是去哪里?”高向菀问道。 她好先在心里打个底。 “惊喜。” 弘历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神神秘秘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听他这话,高向菀心里更是慌得一批。 她可不敢期待什么惊喜,只要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半个时辰之后。 马车停下了,弘历小心地将高向菀扶下马车。 两人站定在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弘历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之后才转而看向高向菀,弯唇一笑道: “我们到高府了。” 高向菀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高府?” 这时,她旁边的花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听见高向菀这一问才回了神,她连忙凑近她耳际,凉凉地提醒道: “这是您的娘家。” 什么玩意? 高向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弘历竟然带着她回来了原主的娘家——高府? 高向菀僵愣在原地,心头忽然有些发慌。 弘历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的样子,以为她是高兴过头了,他温声道: “你初进府邸时我没给你安排回门,是我的疏忽,今日算是给你补上了。” 这是回哪门子的门? 她一穿越过来就被塞进了花轿,这高府里头的人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啊。 更糟糕的是,里面的都是与原主有着极为亲密关系的人,指不定她进去不到一炷香就被看出来不是本人了。 高向菀觉得脑袋瓜生疼,但面上还是极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还生生地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爷如此厚爱,妾身真是感动不已,但……都过去这么久了,要说回门好像也不太符合规矩吧,我看要不还是算了……” “有爷在,一切就符合规矩。” 弘历拉住了想往后退的她,轻笑道:“况且我昨日已经给高大人下了拜帖。” 这会儿也早有人进府通传,估计迎接他们的人马上就出来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高府的大门就大敞,里头一个衣装周正,仪态端庄的夫人领着几个下人快步走了过来。 “妾身拜见四爷,未能远迎,还请四爷恕罪。” 一行人朝弘历恭敬行礼。 “高夫人不必多礼,是我来早了,夫人莫要见怪才是。”弘历走前一步礼貌地回礼。 趁着弘历与前面的人客套,高向菀忙不迭暗暗揪了揪身后的花月,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怎么办?这里边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啊。” “没事,有奴婢在。”花月也怕她露出破绽,小声道:“到时奴婢在旁边提醒您。” “好。” “眼前这位是……是您的母亲,高夫人。”花月低声道。 高向菀点点头连忙站直了身子,面带微笑对着高夫人的方向。 真庆幸自己现在是个瞎子,不用装也看不见人,省掉了认不出人的尴尬场景。 “我家老爷尚未下朝,未能相迎,失礼之处还请四爷见谅。”高夫人一脸歉意道。 弘历微微一笑,竟是卸下了平时的那股子肃冷,和气道: “我今日是带着菀儿回来探望家人的,夫人不必如此拘礼。” “谢四爷。”高夫人松了口气,目光往弘历身后看一眼,瞥见高向菀眼睛上的白布条时,她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随后连忙道:“还请四爷和格格移步到屋内上座。” “有劳夫人。” 弘历牵着高向菀的手跟在高夫人身后进府。 “为什么你不用上朝?”高向菀奇怪地问弘历。 “为了陪你回来,特意告假的。”弘历低声笑问:“感动吗?” 高向唇角抽搐了一下。感动?我真是谢谢你啊,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吓。 身后的小德子连忙招呼着人将马车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给送进高府。 高夫人礼数周到地将两人引至正堂落座。 就在下人们奉上热茶之时,小德子也带着人将那些贵重的礼物呈了上来。 “初次登门,略备薄礼,还请夫人笑纳。”弘历对高夫人颔首道。 高夫人看着那堆如小山的礼品,有些傻眼,这也叫……薄礼? 这礼单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正妻回门也不过如此吧。 高夫人的目光在弘历和高向菀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她忙朝弘历福身致礼: “谢四爷恩典。” 高向菀坐在那里,尽管看不见,但总觉得那位高夫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免有些如坐针毡,趁着高夫人去吩咐下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她轻轻拽了拽弘历的袖子,低声道: “咱们礼物也送到了,茶也喝了,该回去了吧。”顿了顿,她又说道: “我父亲不在家,您也公务繁忙,我们总不好还等着用午膳吧?” 弘历笑盈盈地看着她,正想说什么,抬眼便看见一个身穿朝服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 “高斌见过四爷。”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高向菀顿时一额冷汗。 完了,正主回来了,看来这午膳是跑不掉了。 “高大人免礼。”弘历起身道。 高斌一下朝就已经是飞奔赶回家了,却不想还是没能赶在弘历前面迎接他们。 “下官未能亲迎,还请四爷恕罪。” “高大人哪里的话,我这次是陪菀儿回来探亲的,可不是公务,高大人这就见外了。”弘历语气轻松道。 有了高斌在场作陪,弘历便体贴地让高向菀陪高夫人说体己话去了。 高夫人早就在一旁等着这一刻了,道谢之后连忙带着高向菀离开正堂这边。 在去往内堂的路上,高向菀故意放慢脚步稍稍远离前面带路的高夫人,问花月: “你从前的小姐是什么性格?我要怎么做才不容易露馅?” “小姐是个文静不多言的人,您等会可以尽量少言,如此便不容易被看破了。”花月低声道。 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屋子前,高夫人见四下没了别的下人,便也不再拘着礼仪了,回身就过来扶高向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是小三? “小心门槛。”高夫人扶着高向菀进了屋,随后带着她在暖炕上坐下。 “多谢娘亲。”高向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亲昵些。 “快让娘好好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这眼睛……” 坐在身旁的高夫人已忍不住双目泛红,她心疼地上下打量着高向菀,全然没有了在弘历面前的端庄持重之态。 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 光是听她哽咽的声音,高向菀就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疼惜和难过。 虽然知道这份关怀并不属于自己,但她心中还是一阵暖意和感动。 “娘亲,我没事,四爷在府中待我挺好的。”高向菀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慰道。 “那这眼睛……” 当高夫人听闻她的眼睛在一次出行中受伤的时候,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太医说我的眼睛没事,很快便能重见光明了。” “那就好,那就好。”高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哽咽道:“娘以为……以后都难再见到你了,没想到……” 她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能在出嫁几个月之后回来探亲,而且还是四爷亲自陪着回来的。 这对于自己的女儿,对于高家,是何等的殊荣啊。 高夫人一坐下便关切地对高向菀在府邸的情况问个不停,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而高向菀则全程带着微笑,报喜不报忧地一一带了过去。 让家中亲人安心,她能为原主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点了。 久别重逢,高夫人只一味地将关注点落在了高向菀在府邸中的境况上,倒也没怎么提起过往的事情,这便让高向菀暗暗松了口气。 末了,高夫人说道: “好了,去给你祖母问个安吧,她老人家知道你今日回门,一早便在院中等着了。” “祖,祖母?”高向菀脑袋有些迟钝地应道。 原主还有祖母健在啊。 高夫人本来是要亲自陪她去高老夫人院中的,但想着弘历在府中,一切招待皆不可怠慢,她便只能让花月陪高向菀过去,而她自己则亲自去张罗午膳了。 “奇怪,为什么刚刚迎接我们的时候没见着这位祖母出来相迎?” 在去往高老夫人的院中时,高向菀好奇问道。 “老夫人年事已高,行动不太方便,许是怕在主子爷面前失了礼数,所以才没来的吧。” 花月边说边扶着她往后院去。 “那你家小姐与她祖母亲近不?我也是少说些话为妙吗?” “小姐文静孝顺,老夫人最是疼爱的。”花月补充道:“不过老夫人近两年眼神不太好使了,估计……也不会发现不妥的。” “那就好。”高向菀松口气。 不多时,花月便将她带进了一个院子。 “小三——” 刚进院门,迎面就飘来一声呼唤,高向菀脚步蓦地一顿,头往四周转了一圈。 “谁是小三?” 她不由好奇八卦地低声问花月:“是谁的小三啊?” “您是小三。”花月低声道。 “你……”高向菀气得扭头回去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还有脾气了是吧?多问两句怎么还骂人了呢。” 花月一脸无辜,“奴婢没骂人,府中排在您前面的两位小姐都早年夭折了,老夫人一直就是叫您小三的。” “……”高向菀脸上一阵抽搐。 “老夫人走过来了。”花月提醒道。 高向菀刚扭回头就感觉到有一只巍颤的手握住了她,“小三啊,真的是你回来了啊。” 乍然听见一声慈祥又喜悦的声音,高向菀顿觉亲切,忍不住也握住了那只巍颤的手。 “是我,祖母。” “我的小三……” 一只手缓缓颤颤地抚上了高向菀的脸颊,然后还隔着白布条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眼睛。 “听你父亲说你的眼睛最近几天被风沙伤着了见不得光……疼不?”老夫人怜惜地问道。 风沙? 唉!这种谎言也只能骗骗老人家了。 “不疼,过两天便能见光了。”她扬起了一个欢愉的笑脸。 虽然看不见,但高向菀能感受得到这位高老夫人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让人不自觉地就有亲近感。 “来,快进屋,祖母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磁糕。” 高老夫人拉着她就往屋里去,“得快点,不然啊,可都让小四给吃完了。” 高向菀又是一怔,这小四又是哪位? “小四是您的弟弟,高泽小少爷,六岁,与您感情甚好。”花月连忙附耳给她介绍人物。 “这小家伙啊,刚刚贪玩延误了迎接你们,这会儿怕他娘责罚,正躲我屋里呢。” 高老夫人慈祥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并不见责备之意。 进了屋,高老夫人就往里喊道:“小四快出来,你阿姐来了。” 高向菀侧耳听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人的动静,下一秒又听见高老夫人笑道: “行了,别藏着了,你娘亲没来。” 两秒之后,高向菀忽然感到一阵风动,紧接着双腿被一双小手抱住了。 “阿姐。”是一个稚嫩又带着高兴的小男孩的声音。 “泽儿好想你啊。” 一个小脑袋靠在了身前,高向菀禁不住有一瞬片刻的呆愣。 “泽儿,乖。”高向菀亲昵地抬手摸了摸靠在身前的小男孩:“阿姐也好想你的。” “好了别站着了,赶紧地……让阿姐坐下说话。” 高老夫人说着便拉着高向菀在暖炕坐下,高泽跟着将一旁的糯磁糕端到了高向菀面前。 “阿姐你快吃,这是祖母为你做的糯磁糕。”他拿起一只糯磁糕放到高向菀嘴边。 都送到嘴边了,身为吃货的高向菀也不推迟了,笑着接了过来。 “谢谢泽儿。” “哈哈,咱们的小四还是疼阿姐的。”老夫人赞赏地摸了摸高泽的小脑袋,又转向高向菀: “怎么样?还是那个味道吧?” 一口下去,高向菀觉得有些甜,但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祖母做的就是好吃。” 把食物吃完就是对做食物的人最高的回礼。 果然,听了这话,高老夫人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姐,娘亲说你的眼睛受伤了,疼不疼啊?” 高泽垫着脚尖抬起那只肉肉的小手摸了摸高向菀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哪里瞧出他待我好? 白布条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力道,高向菀抬手轻握着那只小手,歪下头,弯唇一笑道: “吃了泽儿给的糯磁糕,阿姐的眼睛一点儿也不疼了。” “真的吗?”高泽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当然,这糯磁糕可是灵丹妙药呢。”高向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那,那泽儿也多吃几个。” 高泽满脸兴奋,刚想再去盘子上拿糯磁糕却被高老夫人拦住了。 “糯磁糕撑腹,小四你不可贪吃哦,待会午宴你也要列席的,可不得失礼了贵客。” 高老夫人看了看他周身,又道:“还有,你的衣裳脏了,赶紧回去换一身。” 紧接着,高老夫人便吩咐一旁的嬷嬷将高泽带了下去。 待高泽离开,高老夫人才将注意力放回到高向菀身上。 她眼神不好使,将脸轻轻凑近了高向菀才能细细看清她。 “小三啊,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刚刚摸高向菀脸的时候,高老夫人就觉得她瘦了,凑近了才发现她不但瘦了,脸色也略显苍白无色。 “可是在府上受委屈了?”她握紧了高向菀的手。 “没有。府里的人……都挺好的,四爷人也好,我过得还不错。” 见不得老人家忧心,高向菀半开玩笑道:“祖母您不知道,现在外头流行以瘦为美……我是故意减肥保持美态的。” “减肥?”高老夫人似懂非懂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和纤细的胳膊,随后深拧眉头道: “可这也太瘦了,对身体不好,不好的不好的,你不可以再这样……减肥了。” “好,我听祖母的,明日开始就不减了。”高向菀笑道。 “这就对了。”高老夫人说道:“我瞧着四爷也是待你好的,他肯定也不希望你太瘦的。” 高向菀愣了一下,不禁失笑道:“祖母您都没有见过他,从哪里瞧出他待我好?” “高高在上的皇子愿意陪同你回娘家,估计不是他后院每个女人都能有此荣宠吧?”高老夫人又道: “刚刚我还听前院的人来禀说他带的回礼可都不是一般贵重的呢。” 高向菀心里蓦地一顿,她一直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倒是忽略了这点,现在高老夫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但—— “谁知道呢,兴许还真是他后院的女人都有这个荣宠呢。”高向菀嘟喃道。 铺捉到她眉宇间闪过的一丝黯色,高老夫人微微敛下了神色,问道:“怎么听着……你对人家四爷不甚满意啊?” 她这话问得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这令高向菀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了。 半晌,她才呵呵一笑道:“怎么会,人家是皇子,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说实话。” 高老夫人审视着她,语气有些失落道:“怎么?现在连祖母也不能说心里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向菀脱口而出,沉默了一下才又道: “我没什么好满意不满意的,他后院那么多女人,即便他如今是喜欢我,那日后还是会有别人取而代之的。我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这些话她本该藏在心里不对别人倾诉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的老人太慈爱亲切了,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心,竟就说了出来。 “你这傻孩子,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更何况他是皇子。”高老夫人叹息道:“咱们做女人的啊,得看得开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这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谁说得准呢?可我们总不能因为不确定的未来就连眼前的拥有的都给扼杀了吧?” 闻言,高向菀蓦地抬起了头,听见老夫人又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得到的会是他后院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恩宠?” 高向菀心口有些发堵,沉默片刻她低沉道:“可那也是现在而已,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也会沦落为她们当中的一个。” “可起码你现在拥有了呀。” 高老夫人意味深长道:“唾手可及的都不抓住,反而瞻前顾后地去考虑未来,孩子,你以为这是在对未来负责吗?不,那只是在蹉跎当下而已。” “蹉跎了当下……”高向菀怔怔地重复着这句话。 是啊,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高老夫人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高向菀近日缠绕心间多时的阴霾渐渐散开了。 “祖母说得对,确实是我忧虑过甚,徒增烦恼了。”她释然一笑。 高老夫人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提点道: “既然他眼下宠爱你,你就该好好地享受,若是想要与他感情长远,那便尽早为他诞下子嗣。” “诞下子嗣?” “相信祖母,只要你有了他的孩子,你们的感情会更牢固的。” 有了孩子……感情会更牢固吗? 见高向菀一脸困惑,高老夫人又道: “有了孩子你们的关系就会更稳固,感情就会得到升华,两人之间不单只有爱情,还会有亲情的存在。这样……哪怕日后真的失去了爱情,起码他还会顾念着亲情,那你在府中的处境也不至于太糟了。” 高老夫人的话让高向菀惊愣了,甚至有些颠覆了她的思维。 “孩子的事情还是随缘吧。”她现在也不太愿意去考虑这个问题。 “哈哈,那是,那是。”高老夫人权当她是害羞不太好意思讨论这个话题,便也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高向菀看似面色平静地与她闲聊,实则心中思绪不断地翻涌。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高向菀才准备离开。 老夫人忽然叫住了她,略微凝重地问道:“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闻言,高向菀心头一滞,她忽然惊觉—— “被风沙所伤”这种理由又怎么可能骗得过活得清明透彻的老夫人? 老人家不过是配合一下他们罢了。 “祖母放心,太医说我的眼睛很快能复明的。”她微笑应道。 “如此就好。” 从老夫人这边出来,高向菀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高泽。 他一见高向菀就扑到了她怀里,委委屈屈地喊了声:“阿姐。” 一见面就爱黏她,可见花月所言不假,这位弟弟与原主感情甚笃。 高向菀慢慢蹲下身子,温柔地问道:“泽儿这是这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不是有心想带我参观的吧 “娘亲罚泽儿今日不许再次糕点。”高泽委屈巴巴道。 高向菀噗嗤一笑,原来这也是小吃货一枚啊。 她摸了摸他水嫩的小脸蛋,哄道:“没关系,等会儿阿姐偷偷给你藏一些糕点好吗。” “真的?”高泽瞬间声音就欢愉了起来。 “那是自然。”高向菀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花月:“我待会就让花月姐姐偷偷拿到你屋里。” “太好了。可是……娘亲还罚泽儿写字。”他稚嫩的音调又沉了下去。 “还好爹爹要与那个人去书房,不然我都不能来找你玩了。” “那个人?” 高向菀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人是弘历的时候心头不由一惊。 他去了高斌的书房? 忽然想起她曾经跟他说在高斌书房看过那些有关西洋见闻的书籍的事,高向菀顿时不淡定了,急忙问道: “他,他们现在已经去书房了?” “嗯。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准备去。” 完了,要是让弘历与高斌一对口供,那她就更解释不清了。 “那个……泽儿,祖母那里还有些糯磁糕,你要是现在进去的话,估计祖母还会给你吃一两个的。” “真的。” “真的,你赶紧去吧。” 把高泽哄走, 高向菀连忙让花月扶着自己去高斌的书房。 穿过长廊,她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高大人书房一定藏有许多有趣的书籍吧?” “有趣的书籍?” “嗯,我听菀儿说……” “父亲。”高向菀还未走近就高喊了一声打断前方的对话。 正走到书房门前的高斌和弘历同时回头望去,就看见高向菀在花月的相扶下快步走了过来。 “菀儿?你怎么来这里了?”弘历连忙上去扶她。 一旁的高斌不动声色地看着弘历的举动,眼中划过了一丝欣喜。 “妾身刚给祖母问安出来,听说爷来了这边便寻过来了。”高向菀微微一笑: “父亲和爷是还有要事要谈吗?” 弘历与高斌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没有,就是闲聊,刚好聊到了高大人的书房,我正想着……” “既然没有正事要聊的话,不如妾身带着爷在府上四处参观一下如何?”高向菀一脸兴致地邀请道。 “如此自然好。”她如此盛情,弘历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应下了。 果然她回了娘家心情都不一样了,对自己都亲热了不少。 弘历应下她才想起高斌还站在一旁,他连忙收敛了脸上的雀跃,摆出一副稳重的神态。 高斌这等在官场混的人自然是最能察言观色,当下就说道:“那就有劳格格代为招呼四爷了。” “父亲放心。” 高向菀向高斌致礼之后拉着弘历就逃离现场,生怕这两个男人还聊到什么。 “菀儿要带我去哪儿参观?”弘历心情大好地扶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越长廊。 这时的高向菀也是惆怅得很,这偌大的高府,莫说她看不见了,看得见她也不知道哪是哪。 但她还是一脸镇定道:“本来想带着爷好好逛逛的,奈何妾身看不见,只能由花月带咱们走走了。” “……”正离远跟着的花月脚步微顿。 弘历回头看了花月一眼,随后深邃的目光便移到了高向菀那张笑得略显心虚的脸。 他微眯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倒也不必,我们俩随便逛逛就好。花月,你不用跟着伺候了。” “是,奴婢遵命。”花月行礼后离开了。 弘历成功地看见高向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爷您让花月走了那谁带我们?” 弘历俯身凑近她耳边,饶有兴致道:“这不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不用看你应该也认得路吧?” “那,那是当然。”高向菀挺直胸膛应道,心里却暗暗后悔提出带他四处逛逛的提议。 弘历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直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里是高大人书房的东侧,菀儿……想带我往哪个方向走?” “……”高向菀顿了一下,然后随手往前面指了指。 “……我们就往这个方向走吧。” 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弘历也是第一次来,等会儿她遇到的是什么景致就随便瞎掰一些什么就是了。 “好。”弘历微笑着牵着她的手往前去。 那是一条细长的小径,一条路到底的感觉,小径两旁都是些小竹排。 弘历扶着她沿着小径一路走过去,没走多远,他便停下了。 “怎么不走了?”高向菀不解道。 弘历看看她又看看前面那一面高高的围墙,俊脸先是浮现了一丝尴尬,随便他便忍不住失笑,问道: “你确定你是识得这府中的路的?” 这本来只是一句调侃的话,但听在高向菀耳朵里却是猛然一惊,对面前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她脸色都微微变了。 “当,当然是知道的啊。”尽管心中紧张不已,但她脸上还是一派镇定。 “可前面是一堵实墙。” “……墙?”高向菀脸上顿时五彩呈祥。 弘历看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唇角划过一丝隐忍的笑意,他靠近一步垂眸打量着她: “你不是有心想带我参观的吧?” “我……”高向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想我去高大人书房?”他挑眉看着她。 高向菀心头一颤,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果然。 “为什么?”弘历语气带着笑意。 “因为……”高向菀咬了咬牙,抬头道: “因为我之前都是偷偷去我父亲房中偷看书籍的,我,我怕你说漏了嘴。” “偷偷去看的?”弘历有些意外,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挺调皮的。” “即便如此,有什么好怕的,你如今是我的人,难不成你父亲还敢因为这等小事为难你吗?”弘历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妾身一直在父母眼中都是个乖顺贤淑的人,我不想破坏这形象嘛。”高向菀握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着。 “爷,您就当是为我保守秘密,别跟我父亲提起我在他书房看过书的事情,好不好?” 她主动这么亲昵,甚至还带点撒娇,对弘历是倍加受用的。 “好,都听你的。”他深深地望着她。 “多谢爷。” 弘历无奈地摇头失笑,随后又调侃道: “那我们现在是继续在这里对着这面墙傻站还是再去别的地方走走?” “这……” 正当高向菀发愁接下来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声响。 花月站定在几步之遥说道:“主子爷,格格,午宴已备好了,夫人请你们过去用膳。” “好,我们马上就来。”高向菀暗暗松口气。 这午宴来得太及时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要我教你吗 午宴上,除了年迈的高老夫人没出席之外,高斌夫妻和高泽都在席上。 高泽看见高向菀走过来一脸的雀跃,正想起身过去找她却被高夫人悄悄摁住了。 见高家人都一副谨慎克礼的样子,弘历温润一笑,轻松道:“只是家宴,高大人和夫人不必太过拘谨的。” “是。”高斌应道。 “菀儿你喜欢吃什么?我夹给你。”弘历低声问坐在旁边的高向菀。 “……”高向菀有些无语,她又瞧不见怎么知道有什么菜。 “这里有阿姐最爱吃的藕沾糖。”高泽的稚嫩的声音响起。 高夫人连忙笑着说道:“对,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格格最爱吃的藕沾糖。” “谢谢母亲。”高向菀连忙顺坡下驴:“我就想吃这个。” 弘历环顾了一圈桌面,见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摆着一碟沾满了糖的藕片,想来就是这个了。 他起筷夹了一块,体贴地递到高向菀唇边,“尝尝。” 高斌夫妻对视一下,眼中皆露出了喜色。 “还是我自己来吧。”高向菀有些尴尬。 现场静悄悄的,她不用拿眼睛看都知道大伙儿都在看着她和弘历了。 弘历却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轻轻拿下她抬起的纤手,说道:“你看不见还是我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推辞反而显得更尴尬,更何况弘历是高高在上的四阿哥,高向菀总不好在人前落他面子。 于是她便轻轻张嘴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食物。 一口下去,莲藕没怎么吃着倒是塞了一口的糖,齁甜的感觉令她不自觉地轻蹙峨眉。 “怎么了?”虽然她动作细微但还是没逃过弘历的眼睛。 “没,没什么。”高向菀面不改色地笑笑,随后优雅淡定地将嘴里齁得她想要打颤的糖咽了下去。 “好吃。”她违心地赞扬道。心里却腹诽:原主这口味也太重了些吧,这跟直接塞一嘴糖吃有什么区别? “是吗。”弘历看了看那沾满了糖的藕片,好奇道:“你喜欢爱吃甜?我怎么感觉你平时下厨做的菜都不怎么偏甜?” 他随口的一句话,高向菀差点没被呛了一口。 “下厨?” “做菜?” 高夫人与高斌同时投来了惊愕的目光。 高向菀脸色都变了,搁在膝盖上的双手蓦地攥紧。 “哦,我是说府上厨子做的菜不常见她吃甜的。“弘历淡定地对高斌夫妻微微一笑。 闻言,高向菀有些讶异地将脸转向了弘历。 “哦,原来如此。”高斌和高夫人这才放下了疑惑。 “我也要吃。”高泽嚷嚷道。 “好,娘亲这就夹给你,你别乱动。” 趁着高夫人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高泽那边,弘历左手悄悄伸到桌下握住了高向菀的双手。 他稍稍偏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下厨也是你偷偷学的?” “嗯。”高向菀含糊应道。 “我又帮你圆了谎,怎么谢我?”弘历邀功道。 还谢你,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高向菀气得狠狠掐了一下他握着自己的手。 “嘶。”弘历低低皱了皱眉,笑骂一声:“真没良心。” 高斌夫妻不是没有察觉对面两人的动静,只是心照不宣地都不往他们那边看罢了。 午宴结束,高向菀趁着四下无人便问弘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弘历看着她满脸的忧虑,自动解读为她是不舍高府,不想这么快离开。 于是他弯唇一笑道:“放心,我们今晚住在高府。” “什么?”高向菀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还要住下? “怎么,你不开心?”弘历看着她。 “不是……我,我这不是眼睛还得敷药吗,在这留宿不太好吧。”高向菀找着理由婉拒。 “我已经命人将你要敷的药带过来了。” 高向菀一脸无语,但还是不死心:“我还得泡药浴。” “陈太医说这两日不用泡药浴了。” “……” 所以他是铁了心要住下了? 高向菀有些心累地暗暗叹了口气。 下午,高向菀陪着弘历去给高老夫人请安问候。 弘历品貌非凡,举止有礼,谈吐又不俗,直接把高老夫人哄得合不拢嘴的。 就连坐在一旁陪衬的高向菀都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戒备,时不时还和高泽开心嬉玩,融入到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中。 因为午膳高老夫人没出席,高向菀便提议晚膳在她屋里吃,当是替原主尽一份孝心了。 老人家一听他们要在这用膳乐得不得了,当即就亲自去院中吩咐厨子做各种菜肴。 明明只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的晚膳,却被老夫人弄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其中还有不少是原主爱吃的菜。 晚膳过后,两人准备离开,高老夫人还特意将高向菀拉到一旁,低声叮嘱道: “你啊,孩子的事情得上心,正所谓凤毛济美,四爷如此优秀,他的孩子日后必定也是人中龙凤,能为他诞下子嗣是你的福气。” 高向菀有些无语,没想到高老夫人也是个颜控啊,见人家长得俊朗就赞不绝口的。 不过她也知道老夫人是为她将来着想,当下也只能低声逢迎着她: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会记在心上,努力加把劲的。” 又跟老夫人多说了两句,他们才离开。 这时下人们已经将原主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花月便将弘历和高向菀带了过去。 沐浴过活的高向菀穿着亵衣在寝房内慢慢摸索着属于原主留下的生活痕迹。 忽然身后伸来一双臂弯将她搂入了怀里。 “今日开心吗?”沐浴回来的弘历埋头在她颈侧轻轻蹭着。 高向菀没有躲闪,唇角轻轻扬了起来,由衷地说道:“开心,谢谢你。” 其实这个娘家也挺温馨有爱的,她感受得出来高家人对原主也是疼爱有加的,她在这里的这一天确实过得挺开心的。 而弘历的这份用心更是难得。 “要怎么谢我,嗯?”弘历魅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诱惑。 “那……你想我怎么谢你?”高向菀声音娇软温柔。 弘历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带着笑意:“还要我教你吗。” 第一百三十章 ……说你喜欢我 随着弘历的触碰,仿若电流流淌全身,高向菀脸色微烫,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地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今日高老夫人的话点醒了她,瞻前顾后确实只会蹉跎当下。 既然她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何必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而压抑自己的感情呢? 她应该好好地享受眼下拥有的,珍惜所爱之人,活在当下的。 看着高向菀抬起了微红的俏脸,轻轻踮起脚尖,主动地抬手攀上自己的脖子,弘历顿时呼吸一滞,眼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在这种事情上,高向菀还是第一次占主动的。 看着她娇艳欲滴的朱唇缓缓凑近,弘历目光炽热,体内那股激动的情潮瞬间涌动欲出…… 高向菀的身体有些发颤,由于紧张,动作也显得有些缓慢。 还未等到她的红唇凑上来,弘历就急不可耐地低头迎了过去,顺带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走向床榻间…… 芙蓉帐内几度云朝雨暮之后,帐内响起了高向菀的求饶声。 弘历暂歇,望着她的双眸中情绪难掩:“不是你与祖母说要努力加把劲的吗?” 高向菀脸色微顿,随即气恼道:“你,你竟然偷听?” “偷听?我当时就站在你身侧,是你不知道罢了。”弘历语中满是狡猾的笑意。 “你……”高向菀脸色更红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为了安抚祖母她老人家才这么说的。” “嗯,我不误会,但安抚人总不能光嘴上说说吧?” 弘历说完再度倾身过去,没有再给她辩驳的机会…… …… 翌日。 高向菀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枕在一个温暖的臂弯中,腰间还有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屋内一片安静,静得她仿佛都能听见枕边人的心跳声,她忽然觉得这一刻很安逸幸福。 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弘历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问道:“在想什么?” “想你啊。”高向菀老实说道。 “想我什么?”弘历挑了挑眉。 “想你会不会永远对我这么好,想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能这样好好地在一起。” “当然,我会永远爱护你……”弘历话未说话,忽的意识到到什么,他顿时喜上眉梢,急忙垂眸望着她: “你,你的意思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怎么不信?”高向菀不满地嘟嘴。 “没生气怎么对我怎么冷淡?自从你醒来,对我态度都变了。” 弘历将她的素手放到自己心房上,“你知不知你这样有多伤我的心?” 高向菀的手轻轻抚在他跳动的心房上,脸上浮现了丝丝愧意:“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再也不怎样?”弘历忽然翻身压了过来,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循循诱导着:“说清楚些。” “再也……不会对你冷淡。” “还有呢?”弘历并不满足。 高向菀撇撇嘴,“你还要怎样?” “不许生气就不理我,不许拒绝我宿在你院中,还有……” 弘历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唇,用饱含着着爱意的眼神望着她,要求道:“……说你喜欢我。” “我不是喜欢你。”高向菀摇摇头。 明显感受到覆在身上的人身体一僵,她逐而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玉臂一伸将他的脑袋勾了下来,在他耳边柔柔说道: “我是……爱你。” 任凭哪个男人都受不住心爱之人床榻间的这种撩拨,弘历当下就动情地附身下去擒获她的双唇,将心中那份激动和喜出望外的欢喜尽数传递给她。 待到高向菀喘不过气,弘历才克制着结束了这个吻,继而抬眸望着她晕红的俏脸,深情而坚定地说道: “我也爱你,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好好爱护你,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伤害的。” 说完他又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与她尽情缠绵着…… 两人一起走出寝房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先是去给高老夫人辞行,然后再与高家众人一一告别。 高斌倒是没多说什么,只单独叮嘱高向菀在府中凡事谨慎行之,保护好自己为重。 而高夫人则是言语哽咽,一个劲地握着女儿的手叮嘱具细。 高泽更是不舍地抱着高向菀就大哭,让高向菀好一顿安抚才哄住了。 同样是门前的位置,一天之前高向菀站在这里心中惧怕想逃,可今日,此情此景,她竟对高府莫名生出了几分不舍。 回程的马车上,弘历看着默不作声的高向菀,安慰道: “以后等你眼睛好了,你若是想念家中,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来的。”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说道:“眼下你最重要的是配合陈太医的医治,尽快让眼睛复明,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知道吗。” 高向菀倚靠在他怀中,微笑着点头道:“知道了。” 这一趟高府之行之后,弘历与高向菀感情突增,如胶似漆的。 除了政务繁忙走不开,弘历其余的空闲时间都在梨花院陪着高向菀。 后院那些女人目睹了高向菀从昏迷中被弘历冷落到现在变成瞎子又被弘历宠上天的全程,却偏偏,连人家是用什么手段复宠的都不知道。 一个个是恨得心痒痒的,可想起前阵子被赶出府邸的大膳房管事李嬷嬷的下场,又一个个不敢妄动,都在伺机而动了。 而高向菀全然不知道外头那些人的心理路程,每天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依足医嘱治疗眼睛。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眼睛迎来了复明的曙光。 这日早晨,梨花院里。 “别紧张,陈太医说这三天的药是根据你眼睛的复明情况特制的,如无意外的话,纱布拆掉之后你便能重获光明的。” 弘历抓着高向菀的手,看着她那被厚厚的纱布缠着的眼睛,安抚道。 “我不紧张。”高向菀笑着摇摇头。 她已经瞎了这么久,心态早就放平和了。 察觉到弘历握住自己的手有些微颤,高向菀便忍不住反过来安慰道: “你才是别紧张,就算今日不能复明,也总有复明的时候的。” “别瞎说。”弘历嗔道,随后看向一旁的小德子,沉眉道:“陈太医怎么还没到?赶紧去催促一下。” 高向菀正想说不急,便听见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爷在你眼里还不如一颗枯草 陈太医来了。 弘历连忙将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给他。 陈太医上前为高向菀例行检查了一番之后,问道:“格格,您眼睛今日可还有肿痒的感觉吗?” “没有。” “那就好。”陈太医松口气,脸色浮现了喜色:“如此看来格格的眼睛应该已康复了。” 闻言,弘历神色松动了一些,就连一旁的花月都松了口气。 “多谢太医。”高向菀说道。 “格格客气了,我这就为您拆掉纱布。”说完陈太医便伸手过去为高向菀解眼睛上的纱布。 一旁的弘历和花月都凝神屏气地直盯着,神色紧张。 纱布一圈一圈地绕了开来,高向菀觉得缠绕在四周厚重的黑暗也跟着在一层一层的褪去。 黑暗越来越稀薄,最后慢慢浮现了一丝亮度。 待眼睛最后的一层纱布掀开的时候,陈太医说道:“格格,您试着睁开眼睛看看。” 高向菀点点头,随后慢慢睁开双眼—— 忽的,一束光乍然闯入眼帘,紧接着她的眼睛感到一阵涩痛,刺激得她下意识地就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 弘历急得一把拽开陈太医,坐在高向菀面前,又紧张又着急问道:“可是眼睛还疼?” 高向菀埋头捂住眼睛,没有回话,只一个劲地皱眉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弘历带着愠怒的目光扫向了一旁的陈太医。 这时高向菀眼睛疼痛感渐渐散去,她慢慢移开了双手,再度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俊脸。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重见光明?”弘历愤而怒斥陈太医。 高向菀幻想过无数次自己重见光明的时刻。 她以为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弘历或开心或温柔地与自己深情对视的情景。虽然狗血,但她还是挺期待的。 可如今—— 看着眼前正侧脸怒斥着的某人,虽然人——俊朗依旧,但情绪不对啊。 高向菀有些哭笑不得,叹口气,悠悠道:“陈太医,我重见光明的第一眼就看见这么一个凶巴巴的人,这会不会影响我日后的视力啊?” 闻言,在场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她。 “你,你能看见了?”弘历有些不敢置信地紧紧看着她。 “你说呢?”高向菀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杏眸一片灵动清明。 “格格,您,您真的能看见了。”花月声音喜悦。 “嗯,我看得见了。”高向菀朝她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朝陈太医颔首致谢道: “这段日子多谢陈太医了。” 陈太医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只要格格能复明就好。” “那可还有什么不适?还疼吗?刚刚是怎么回事?”弘历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追问。 这次是陈太医率先回答了。 “格格眼睛长期处于深幽的黑暗中,忽然接触到光线,眼睛必然会有不适应的感觉,待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听见这话,弘历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 随后陈太医又给高向菀重复检查了一下眼睛,又给留了一些药,再叮嘱她最近两日不要到强光下刺激眼睛,这才离开。 高向菀本想亲自送陈太医出去,顺便活动一下眼睛的,奈何弘历不许。 她只能让花月送陈太医,而她则在屋内推窗对外展望了。 冷风微微拂来,她觉得神清气爽,尽管目光所到之处,草木一片萧条,但她却觉得眼前一切皆美好。 重复光明的感觉真好! 弘历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外头虽然是阴天不至于有强光刺眼,但他还是忍不住劝道: “陈太医说你的眼睛刚复明,不好太费神的,还是别看了吧。” 高向菀目光流连在外头,满脸欢悦道: “你是不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现在啊……就是看着一颗枯草也觉得特别的赏心悦目,就想多看几眼。” 听了这话,弘历的脸瞬间黑下来了。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不悦道:“感情爷在你眼里还不如一颗枯草?” 她居然巴巴地瞧着外头的枯草老树也不把目光放在他这个活人身上? 高向菀迎上那张很是不满的俊脸,顿了顿。对啊,自己这么忘了眼前还有这么养眼的一个帅哥在呢。 “爷总不至于连一棵草的醋也吃吧?”她弯唇一笑,故意揶揄他。 看着她那双带着笑意的杏眸,犹如星星般璀璨,他看得着迷,哪里还顾得上吃醋了。 他抬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眉眼:“你说得对,失而复得之后再看……确实是更赏心悦目了。” 因为他的疏忽差点害她失去这双明艳的星眸,即便现在她能失而复得,他也觉得亏欠了她。 “爷要是觉得悦目,妾身随时都可以给爷看。”高向菀拉下他的手,眨巴着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 明眸皓齿的娇俏模样让弘历恍了神,他收紧了环在她细腰上的手,戏谑道: “你确定要在大白天这样勾引我?” 高向菀脸上一烫,正要反驳,又传来他的一声调笑:“没关系,我不介意白日宣淫的。” “爷。”高向菀气得瞪他一眼,伸手推开他:“你还能不能有个皇子该有的仪态?” “在你面前我端着皇子的仪态做什么。”弘历勾唇一笑,但还是见好就收地松开了她。 之后的几天,为了不让她的眼睛受强光伤害,弘历都不怎么让高向菀出屋子。 这可把高向菀憋坏了。 瞎着的时候在屋内坐一天都不成问题,可现在她刚刚复明,心情就跟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般,整天只想着往外钻。 奈何弘历看得紧,白日不在府上还特意让小德子过来盯梢。 终于在这晚弘历来了的时候,她忍不住抱怨:“你跟小德子都能成昼夜盯梢二人组了。” 看着她小嘴嘟得老高,弘历忍不住失笑,“好啦,从明日开始就不管着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真的?” “当然,为表诚意,我今日还特意来还给你一样东西。” 说完弘历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一个物件递到她面前。 “这,这是伯爵夫人送我的望远镜?”高向菀惊喜地从他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瞧着。 “这怎么会在你这儿?”她以为她在山上丢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底下的人在山上寻回来的。”前些日子她看不见,弘历生怕她触景生情也不敢还给她。 如今她眼睛已痊愈,他自然要归还给她了。 “不等明日了。”高向菀兴致高涨地挽着他的胳膊,扬了扬手中的望远镜: “你现在就陪我到外面去看夜色好不好。” “好,菀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弘历宠溺一笑,将望远镜系挂在她脖子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还未走到门前,迎面小德子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爷……” 他站定在弘历面前,面露难色地看了高向菀一眼,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 小德子甚少露出这种神情,弘历不禁微微皱了眉,但他对高向菀向来不设防,便道: “有事直说。” “海棠阁那边差人来禀,说……福晋有喜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竟然回来了? 福晋有喜了? 高向菀的心剧烈一震,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而弘历听了这话也是脸色一变,他第一反应就是望向高向菀。 得到这个消息他并没有多大的喜悦,最先触动的情绪竟是担心和浓浓的愧疚。 担心高向菀难过。 愧疚的是自己竟然在她昏迷之时与别人有了孩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也是他的错。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不止是弘历,就连小德子和花月都双双看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僵硬而缓慢地松开了挽住弘历的双手,垂头努力压下心头的那股刺痛难受的感觉。 “菀儿……” 弘历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满眼痛苦和自责地看着她。 他很想解释,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向菀敛下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甚至还对他轻轻扬起了一个笑容:“恭喜爷。” “菀儿,你别这样,我,我……” “我没事。”高向菀安抚性地轻拍了一下他紧握自己的手。 “这是喜事,爷您应该高兴的,哦对了,这个时候您也别留在这里了,应该去看看福晋才是的。” 弘历充耳不闻,只是紧张地看着她,“你……” “我真没事,您赶紧去吧。”高向菀推着他往外走。 弘历回身握着她的手,沉默片刻,说道:“好,我过去看看,回头再过来陪你。” 高向菀摇摇头,“不,这个时候你应该留在海棠阁陪着福晋的。” 弘历眸色黯沉,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弘历一走,高向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身体微微一晃。 花月见状连忙上去扶住她。 “格格……” “我没事,回房吧。”高向菀低低说道。 即便弘历爱自己,也不代表他不爱其他人,更何况福晋才是他的正妻。 自己既然选择重新接受他,就不能去计较这些,更不能妄想他只爱自己。 即便不是今日,日后也总有那么一天,她也是要面对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的。 福晋如此贤良淑德的一个人,她的孩子必定也是纯良可爱的,他能与福晋有第一个孩子,自己应该为他高兴的。 高向菀暗自安慰着自己。 …… 弘历一踏进海棠阁,秦嬷嬷就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行礼并喜悦道:“奴婢给主子爷道喜了。” 道喜? 按理来说这确实是一桩喜事,可弘历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沉着脸走进屋内,一进门福晋就迎了出来福身行礼:“妾身给爷请安。” “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弘历上前扶了一下,然后示意她坐下。 “谢爷关爱。”福晋脸上一脸喜盈盈的。 弘历坐下之后调整了一下情绪,温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秦嬷嬷连忙上前答道:“太医说福晋已有身孕两个多月了,福晋身体康健,一切都好。” “嗯,你们且悉心照顾着福晋,吃用作息等一切都不可怠慢。”弘历吩咐道。 福晋怀有他的孩子,即便他不爱福晋,但在这些生活上面的照料还是不能亏待。 但这话听在福晋耳里,却是满心的欢喜:“爷不用担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你且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也不必太过操劳了。”弘历对她叮嘱道。 “妾身知道了。”福晋眼里眉梢尽是掩盖不住的欢喜之色。 …… 高向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 她忽然想起高老夫人的话,两人一旦有了孩子感情就会更加稳固了。 那他是不是就会更爱福晋了? 自己没孩子,那他以后应该就会爱自己少一点了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最容易胡思乱想,也更脆弱。 明知道自己没资格与福晋相提并论,可她心中还是难过不已。 高向菀侧了个身紧紧抱着了自己,咬着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屋内一片寂静,忽然,她听见外头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一组熟悉的脚步声轻轻地靠近。 他……竟然回来了? 高向菀心头蓦地一酸,紧接着泪水就不争气地顺着她紧闭着的眼睛流了下来。 她面向床的里面并没有转身,甚至也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强颜欢笑装大度。 可她又不想他为难,所以只能装睡了。 一阵轻轻的窸窣之后,被子的一头被掀开了,紧接着一个熟悉而温暖怀抱贴了过来。 安抚慰问了一下福晋之后,弘历便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高向菀其实还未入睡,他心中也是乱糟糟的,紧紧抱住她之后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屋内只剩一盏明黄昏暗的灯在外头摇曳,弘历在幽光中默默地看着背对自己的高向菀,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高向菀也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垂下了头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弘历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不经意地就触碰到了湿润的泪痕,他心头徒然一紧,连忙捧起她的脸颊。 昏暗中,他看到了泪流满脸的她,心中顿时心如刀绞。 “菀儿,别哭,乖,不要哭,你的眼睛刚好,这样会伤害眼睛的。”他心痛不已地俯首亲吻着她轻阖着的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别哭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办,只能亲吻着她一遍一遍地道歉。 高向菀忽然睁开了双眼并轻轻推开了他。 弘历错愕地抬眸就撞入了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中。 高向菀微微仰头望着他,忽然就说道:“爷……我也想要个孩子。” 她委屈哽咽的声音撞进弘历心间,让他心疼不已。 “好,我也想要我们的孩子。” 他温柔地轻抚了一下她的鬓间,附身深情地吻上了她,似肯定又似承诺地说道: “我们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的。” 高向菀没再说话,主动攀附着他与之缠绵……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怎么好端端地就晕倒了 第二天早晨。 当高向菀浑身酸疼地起床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一边整理妆容一边对花月埋怨道:“你这丫头,明知道今日是十五的日子需要给福晋请安,怎么也不知道早些叫我起来。” 花月也是一脸冤屈:“爷临走前特意交代奴婢们,说不能打扰了您休息的。” 闻言,高向菀不再说话了。 弘历今日早起的时候她是有些感知的,但却疲惫得眼皮都撑不起来,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弘历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并细声说他今早政务繁忙无法陪她,叮嘱她多睡一会儿。 怪她自己,一下子就又昏睡过去了。 “格格莫急,眼下时辰也不算晚,咱们赶过去海棠阁也不会迟的。”花月一边麻利地为她穿外衣,一边安慰道。 这个时辰,若是平时,高向菀倒还真不着急的。 但今日不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福晋有喜的消息必已传遍了整人府邸。 正好今日又是请安的日子,后院那些女人肯定殷勤地一早便过去道贺的。 若是她去晚了,多少显得对福晋有些不敬。 收拾好妆容,她没有一丝耽搁便赶往了海棠阁。 一进正堂,果然,里头已是影影绰绰,一群女人皆已到场。 “哟,高妹妹来啦?”金寻雁还是一派亲热友善的派头。 随着她的一句话,里头正三三两两闲聊的女人们就都侧目看了过来。 最近弘历几乎都被高向菀给霸占着,眼下看着她,那些女人的目光明里暗里都不和善了起来。 “先前妹妹受伤,本来还想过去探望一下的,奈何爷说你需要静养,不便被扰,我们便也不敢过来叨扰了。” 金寻雁迎上几步看着她:“听说你的眼睛前几天好了?” 高向菀微笑着走了过去,对她礼貌地颔首,“多谢金格格的关心,我眼睛已经好了。” 随着金寻雁的走动,她那一头的那几个侍妾也往她们这边移了几步。 “妹妹矜娇,之前病着,福晋仁慈连请安都给妹妹免去了。”苏格格笑道:“可不是许久未见了嘛。” 对于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高向菀一向是懒得接茬的,当下也只是微笑以对,并不打算接话。 现场忽然有点尴尬冷场,一边坐着的侧福晋还不忘对金寻雁这帮人送来了几声讥笑。 金寻雁见状连忙圆场道:“哎呀,福晋有喜了,这会儿正是喜事当头,咱们倒是疏忽了,说什么病啊伤的,多不合时宜啊。” “可不是嘛,今日可是个好日子。”陈格格急忙也笑着附和。 “要说呀,爷的第一个孩子出自福晋膝下那可就是嫡长之出,确实是咱们府邸的大喜之事呢。”柯里叶特格格斜眼横了高向菀一眼。 高向菀依旧淡笑不语,仿佛对这些话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爷与福晋情深意长,宿在福晋院中的次数也多,这爷的第一个孩子又怎能不是福晋所出呢。”苏格格笑道。 毕竟高向菀昏迷的时候,弘历虽然每个院都留宿过,但次数稍多的还是福晋的海棠阁。 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怀孕的消息是出自海棠阁远比出自梨花院要好得多。 福晋是正妻,她们无可指摘也不敢攀比。 可若是让入府最晚的高向菀怀上了弘历的首个孩子,这对于她们来说,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上那都是过不去的。 此刻的高向菀与她们心中所在意的点却不太一样。 她脑袋有些发沌,满脑子回荡着“情深意长”这四个字。 “那可不一定。”一直冷眼旁观的侧福晋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可不是被恩宠次数多了就能怀上的,那也得自个儿的肚子争气才行。”说完她还讥讽地睨了一眼高向菀的肚子。 随着她意有所指的目光,众人或有意或无意地都望向了高向菀。 眼中或有解气或有幸灾乐祸。 蓦地,高向菀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一般。 若是从前,这些奚落讽刺的话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可今日听着,她心中竟是刺痛难受,以至于她要狠狠捏紧了手中帕子,才能勉强稳住心神和仪态。 恰逢此时,福晋从内院出来了,这才将一众好事的女人的注意力引开。 看着一个个转身曲意逢迎地朝福晋迎了过去,高向菀这才得以让自己松口气。 众人一致福身行礼之后,又齐声道贺:“婢妾们给福晋道喜了。” “都起吧。”福晋满脸春意洋溢,心情大好地解释了一句: “最近嗜睡了些,一个不留神便起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福晋有孕在身自然是以身子为重,婢妾们多等些也是应该的。”金寻雁笑盈盈道,顿时遭了侧福晋一个鄙夷的白眼。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福晋比以往更为亲和健谈了些,与众人闲聊几句之后,目光落在了高向菀身上。 “高氏,听爷说你的眼睛前几日便复明了,如今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高向菀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福身道:“多谢福晋惦挂,婢妾眼睛已经好了。” “嗯,如此便好。”福晋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将话题引到了其他人身上。 屋内看起来一片和谐,众人正闲聊着。 忽然—— “哐啷”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侧福晋旁边的富察格格忽然晕倒了。 一旁的侧福晋离得最近,虽是猝不及防但还是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了富察格格不至于让她跌落地面。 现场顿时响起了几声惊呼,周围众人连忙上前帮扶着。 顿时屋内一片混乱,就连福晋都在杏桃的相扶下走了过去查看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晕倒了?”她转身吩咐秦嬷嬷,“赶紧去请陈太医。” 随后福晋又命人将晕倒的富察格格扶到一旁的美人榻上歇息着。 事发突然,屋内众人神色各异,都站在一旁看着,高向菀虽无心八卦什么,但眼下这个情形也是不好离场的。 于是便也站在一边等着了。 陈太医赶到的时候富察格格刚刚转醒,众人连忙让出位置给陈太医诊治。 福晋坐在一旁,看着陈太医脸色微动,便起身上前问道:“她这是何病?” 陈太医连忙回身禀道:“回福晋,富察格格并非有病,此乃喜脉。”?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未祝贺四爷双喜临门呢 “什么?”福晋脸色一顿。 不止福晋,此言一出,现场众人一脸惊震,都齐帅帅地看向了塌上一脸愣转喜的富察格格。 “你是说她也怀孕了?”侧福晋扒开面前之人,惊愕问道。 “是的,富察格格已怀有身孕两个多月。”陈太医说道。 两个多月? 站在最后面的高向菀脸色微微发白,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这又是她昏迷的时候怀上的? 屋内众人心思各异,可在这瞬息之间,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现场莫名陷入了一个短暂的而怪异的死寂。 最先做出反应的还是福晋。 “看来咱们府邸是喜事连连啊,爷知道了必定会很高兴的,富察氏,你身子有孕日后就得多注意身子。” 福晋又转向陈太医说道:“陈太医,那日后富察格格的身子也有劳你多为照料了。” “是。”陈太医拱手道。 从报喜到现在富察格格整个人就像飘在了半空中一样,这会儿听见福晋的声音才回过了神,她满脸喜悦连忙颔首应道: “谢福晋恩典。” “福晋说得对,你现在可是怀有爷的孩子的,可得注意着身子,说不定啊……你肚子里的可是爷的长子呢,你阿……福分不浅呢。” 侧福晋话是对着富察格格说的,可目光却挑衅一般扫向了福晋。 眼下福晋和富察格格两人同时怀孕,时间相近,十月怀胎之后到底谁的孩子先落地还难以定论,侧福晋这话也确实无可辩驳。 但敢当着福晋的面说出来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后台强硬,天不怕地不怕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了。 这句话之后,屋内一片安静,众人皆是凝神屏气,暗暗看向福晋。 然而,福晋神色却丝毫不变,还是那样的从容大度,面上挂着一抹笑,说道: “那是自然,只要能诞下爷的孩子,无论长幼,皆是有福分之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伺候爷,争取都能为爷开枝散叶。” 福晋大方得体的一句话,顿时让身上无孕的侧福晋脸色难堪了起来,只见她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同样心里不好受的还有金寻雁。 福晋怀孕倒还好,但眼下侧福晋那边也有人怀孕了,而她这边人倒是占多数,却一个个肚子都没个动静,要说金寻雁心里没有波动那也是假的。 她甚至已隐隐有了些危机感。 待四下顿静了下来,福晋才看向富察格格:“养身保胎要紧,你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婢妾谢福晋垂爱。” 随着富察格格的离开,屋内众人便纷纷都请辞离开了。 之前无论是金寻雁一派还是侧福晋那头都防着怕高向菀怀了孕,谁知道冷不防地竟跑出了富察格格这么一匹黑马。 她的怀孕就像一个平地惊雷,将整个后院众人的心思都给扰乱了。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无论是喜的侧福晋一方还是愁的金寻雁这边,可以肯定的是—— 她们眼下都没有心思针对高向菀了。 慢步走回梨花院的高向菀不禁自嘲一笑,一时间她也道不明心中的到底是喜还是苦了。 午后,弘历来到梨花院的时候,高向菀正独自坐在院中凉亭里。 看着亭中落寞的身影,弘历眉头深重,心中苦闷极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福晋怀孕这事他都还未把人哄好,这会儿又多一个怀孕的。 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向菀了。 有感他的脚步声靠近,高向菀没有回头,只微微启唇道: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去富察格格院中的吗?”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问好“你吃饭没”一样。 弘历上前在她旁边坐下,低声道:“刚刚去过了。” 无论他喜不喜欢,可毕竟这是皇家的子嗣,循例过去叮嘱下人好生照顾,安抚一下孕妇,他还是需要做的。 高向菀将头转过来看着不太敢与自己对视的弘历,忽然笑了笑:“还未祝贺四爷双喜临门呢。” “菀儿……”弘历脸色难堪,近乎哀求地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生气,真的。”高向菀一脸阔达地耸耸肩。 别整得她有多小气似的,再说她也没这个资格去生气。 即便……那都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 “我还真是有些疑惑不解……”高向菀嘀喃道。 “疑惑什么?” 高向菀很是认真地将弘历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随后歪着脑头蹙眉沉思了起来。 弘历一头雾水地随着她刚刚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扫了圈,又茫然地望着她: “我这……怎么了吗?” “她们两个都怀孕了,那就证明你是没问题的。”高向菀自顾说道。 弘历反复斟酌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明白她这话的含义,顿时气得脸都绿了,气急败坏道: “我当然没问题,你,你这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呢。” 高向菀落寞地垂眸,絮絮呢喃道:“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 她们说得没错,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罢了。 “……”弘历被她跳脱的思维整得都有些发懵了。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还年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算了吧。” 高向菀抽回了手,兴趣恹恹道:“反正我生不生孩子,你也会儿孙满堂的,我凑不凑这个热闹其实也无所谓。” 昨晚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鬼迷心窍地说出“想要一个孩子”这样的鬼话。 生了又如何? 你生,她也生,后院个个都生一个,那最后不还是一样的水平线了吗? “胡说什么呢。”弘历急得额间青筋都突兀了两下。 “她们……那是意外……总之,你不要管她们,我们是我们,我爱的是你,这个是不会变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看着弘历紧张着急的神色,高向菀淡淡笑了笑,主动靠进他怀里,“你说得对,我们就是我们。” 如今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她又何必自生烦恼地去糟蹋了这份美好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什么叫做难养回来? 高向菀在弘历怀里暗暗咬了咬唇,忽略着心头的那股酸涩,故作轻松道: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不开心的,孩子的事情我们也随缘吧。” “好,都听你的。”弘历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嘴上应着,心里却已经在盘算了起来。 但凡她想要的,他怎么可能不给她。 况且他也很期待自己与她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骨肉。 下午,弘历就唤来了陈太医。 书房内,陈太医都还未来得及给弘历道喜,就被他那一脸的阴沉给震得不敢开口了。 这都双喜临门了,这位爷怎么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自己又没诊断错误,福晋和那位富察格格身体也康健,他这神色是为何? 陈太医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正垂首沉思,案前就传来了声音。 “你先前给菀儿诊脉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陈太医蓦地抬头,感情这位主为的不是有喜的那两位,而是梨花院的那位。 又是高格格。 果然一碰上高格格的事情,这位爷就变得阴晴不定了。 “四爷指的是哪方面?”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留在她那里的时间远比其他院中的时间要多要长,为什么……” 弘历缓了缓神,看着陈太医:“为什么她反倒没怀上?” “……”陈太医怔了一下,随后便颔首答道:“回四爷,这女子受孕……也是受几率的影响的,有时候或许……” “少给我说这些虚的,我在别人院中呆的时间从不会超半个时辰,同她每次都是一整夜都……” 弘历蓦地收住了嘴,自觉话说多了,他脸上不免有些发烫: “总之说几率,那她也是占大几率,你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理由,我要听些实际性的原因。” 陈太医一直低头听着,也算是将他的意思听了个八九成。 就是说高格格受宠幸的时间远比其他人的都多,但却没能怀上孩子,这位爷是怀疑她身体出问题了。 陈太医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要说也是奇怪,明明之前我有给高格格体寒之症下了一剂固本的药,按理说,服药之后只要慢慢调理身体是不会太差的。” 陈太医皱眉:“可不知道为何,最近给格格把脉却觉得她的身子更为凉性了些……下官猜测,这应该是导致格格至今未能受孕的主要原因。” 一听这话,弘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为何不早说?” 陈太医脸色微僵。那会儿高向菀又是深度昏迷又是眼睛看不见的,这就已经够他忙活的了,哪里还敢将这些旁的问题挑出来处理? 但面对着弘历的怒怨,他还是识趣地赶紧认错:“是下官的失责,还请四爷降罪。” “罢了。”弘历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才懒得追究这些。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你就赶紧想办法给她治好便是。” “这……”陈太医面露难色地低下了头。 “又怎么了?”弘历脸色又是一沉。 “四爷容禀,下官看着格格如今的脉象却像是之前根本就没有服用那副固本的药,再加上身体连翻受伤,元气大伤。” 陈太医抬头小心地看了一下弘历的神色,怯怯道:“如今……格格的身子骨怕是……有些难养回来了。” “你说什么?”弘历倏然起身,紧紧盯着陈太医,怒道: “什么叫做难养回来?还有,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连病人有没有用药都不知道的吗?” “四爷息怒。”陈太医也是一脸无辜和不解:“……当时下官明明与格格确认过,她说有喝药的呀。” 闻言,弘历的脸色微微顿住:“你的意思是说她自己不想喝所以故意隐瞒的,怎么可能?” 她有什么理由要残害自己的身体? “具体是怎么回事,下官也不太清楚。” 弘历再度坐回了椅子上,糟心地捏了捏眉心,“先不管这个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她的身子调理好。” 不然,且不说怀不怀孕一事,长久下去她的身子骨也会垮的。 “是,那下官待会就去给格格详细诊脉。” 弘历眸色一顿,吩咐道:“此事先别让她知道,你就说是给之前的伤势做复诊。” 眼下她正是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不想徒增她的烦恼,更不舍看到她伤心。 …… 当陈太医出现在梨花院的时候,高向菀一脸惊讶。 “陈太医,我好像没病吧?” “格格别误会。”陈太医拱手道: “您后脑和眼睛的伤势虽然已治愈,但为确保不再有其他的后遗症,还是做个复诊比较稳妥。” 原来太医的职业素养这么高的吗? “陈太医真是尽心尽责,那就劳你费心了。”高向菀不疑有他地伸手出来给他把脉。 没一会,她就瞧见给自己诊脉的陈太医眉头深锁,一会儿沉眸,一会儿暗自叹息的,高向菀看得是心头一阵拔凉。 “陈太医,这……该不会还真又有什么后遗症了吧?”她胆战心惊地看着陈太医。 上一次是瞎,下一遭该不会是聋吧? 陈太医一愣,连忙道:“不是不是……呃……不过为了预防有这方面演变的倾向或者恶化,我还是给格格开一些凝神固体的药吧,格格每日服用便是了。” 高向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像是受外伤的措辞? 倒有点像是得了什么会扩散的癌症似的。 高向菀狐疑地审视着陈太医,却见他眼神躲闪,她一颗心骤然往下一沉。 “陈太医,你老实告诉我。”高向菀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我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陈太医差点原地一个趔趄。 “还真是啊?”高向菀惊恐看着他。 “不不,格格多虑了,您身体好好的,怎么会有什么绝症呢。”陈太医也是有苦难言。 他只是顺口找个借口给她开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而已。 可他是个太医,本就不善撒谎。 这会儿瞒着因由给她看病就已经够不自在的了,被她这一问,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瞎编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谁惹我的菀儿不高兴了? 一看陈太医神色慌乱,支支吾吾的,高向菀心头就更慌了。 本来就还未从弘历的双喜临门中恢复过来的心,一下子又遭到了重创。 之后陈太医再找了什么借口说了什么,她愣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就连人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之后更是一整日都处在浑噩中。 晚上弘历一进屋就看见她神色恹恹地躺在美人榻上,眼神低落迷茫,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不由微微皱了眉,低声问花月:“她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自从陈太医来给格格复诊之后,她就一直这样神色恍惚的,问她也不说。”花月也是一脸担心。 “陈太医?”弘历一顿,可陈太医回禀他时明明说她的情况虽然严重了些,但还是可以慢慢调理回来的。 况且陈太医也没与她严明此事,那她这是为何? “奴婢也觉得奇怪,陈太医明明一再言明格格身体安然,还给开了一些凝神固体的药呢。”花月又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弘历挥手道。 “是。”花月躬身退了出去。 弘历走过去坐在高向菀身旁,抬手替她掖了掖身上的毯子,故意逗趣道: “是谁惹我的菀儿不高兴了?” 高向菀有些呆滞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弘历脸上,忽然就有了一丝光亮,随之眼神就从依恋到伤心最后演变成了哀戚。 “你……这是怎么了?”弘历有些慌张地看着她。 “爷。”高向菀忽然起身抱着他,带着哭腔喊道:“我快要死了。” 闻言,弘历脸色一变,连忙将怀中的人扶正,看着她:“瞎说什么呢?” “真的,今日陈太医来跟我诊脉了,神色凝重的,我问他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说话说话支支吾吾的,看来我是真的得绝症了。” “……”弘历有些哭笑不得。 高向菀没有看他,继续沉醉在自己的悲伤中。 “唉,这样也好,一想到我将不久于人世,我就觉得……你跟别人有孩子我也不怎么难过了。” “不许胡说。” 看着她一副人即将死的样子,弘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叹口气,他只好实话相告: “你这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只是……只是身体偏凉寒了些而已。” “……啊?” 沉溺在悲伤情绪中的高向菀思绪忽然被抽了回来,她怔怔地看着弘历,许久才道: “……身体偏凉寒?” “嗯。”弘历怜惜地用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陈太医说你的身体偏寒了些所以才不易受孕,是我让他瞒着给你的身体做检查和调理的。” 什么鬼? 高向菀气得差点从美人榻上跳起来:“那你直说就是了,为什么要瞒我?” “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吗。”弘历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生出这种荒谬的念头。 与其让她误会命不久矣,那他情愿让她知道实情了。 高向菀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伤心?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说完她赶紧用帕子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狼狈丑态收拾了一下。 “是,是,都是我的不对。”弘历噗嗤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瞧你那傻样。” 顿了顿,高向菀又抬眸看着弘历:“我……真的是身体凉性所以怀不了孕?” 弘历避重就轻道:“太医说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是绝对的。”弘历避重就轻道。 虽然她嘴上说随缘,但他能从她的神色中感受出来,她还是想要孩子的。 忽然想起什么,弘历便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之前陈太医给你开的治疗体寒之症的药你是不是没喝?” “治体寒之症的药?” 高向菀一脸懵然,“他何时给我开了过这样的药?” “你在御龙山庄落水病倒那次他不是给你开药了吗?” 高向菀怔了一下,仔细一回想顿时眸色一顿,惊愕道:“你说的是那个黑不溜秋的苦药?那不是退烧药吗?” “所以你还真是没有喝了?”弘历眯眼看着她。 高向菀心虚地拉耸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弘历脸色微冷:“你任性就算了,底下伺候的人也这般不懂事?” “不不,不是的。” 高向菀想起当时自己差点被摁着灌药的经历,连忙为花月她们发声: “她们可尽责了,是我假装对药过敏骗的她们隐瞒此事的。” “你真的是……” 弘历真是拿她没办法。心中气她胡闹吧,可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敢对她说重话。 见弘历气恼,高向菀连忙扯开话题:“所以陈太医又给我开那个药了?” 想起那个药的味道她都有些打颤。 弘历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又有些心疼地笑了笑:“应该是别的药方吧。” 陈太医说她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只能花更长一些的时间去调理了。 所以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药案。 但他不想与高向菀多透露,免得她伤神。 弘历握着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认真道: “答应我,不许再胡闹了,就算药再苦也忍耐一下,配合陈太医好好调理身体好吗。” “好。”高向菀乖顺地点点头。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作死了。 …… 后院两个女人怀孕的消息传入宫中,熹贵妃是欣喜不已。 “恭喜娘娘。”成夏欢喜道贺:“看来四阿哥还是听您的话的,明年您便能抱上嫡孙了。” 熹贵妃笑容淡了几分,叹道:“他哪里是把本宫的话听进去了啊,要不是我用高氏的命威胁他,他会做出这样的妥协?” “不过,这结果也还算是令人满意就是了。”熹贵妃一脸满意地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想了想她又笑道: “双喜临门,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喜事,看来福晋去焚香祈福还是得菩萨眷顾的。” “娘娘说得是,这里头可少不得娘娘您的提点呢。”成夏说道:“既如愿以偿,那福晋那边是不是得去还愿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也会去洪佛寺? “嗯,还愿是必须的。”熹贵妃认同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 “不过眼下福晋她们两人孕期未满三个月不便走动……再等两个月吧,你去找人挑个好日子。” “是。” “福晋去的是洪佛寺吧?”熹贵妃又补充道: “届时让弘历府上的那些女眷都去,如此才更显诚心。” “是。”成夏轻声应道。 放下茶盏,熹贵妃甚是安慰地感叹道:“有了孩子就好,如此他就不会再这么死心眼地将整个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了。” “那是,四阿哥一向稳重自持,先前最多也只是年轻气盛,一时被情所困罢了,等他沉静下了来,自然就知道孰轻孰重了,您啊,就不必多忧虑了。” 成夏笑道。 听了这话,熹贵妃面上笑意渐浓,嘴上却道:“要是如此就最好了。” …… 从那日之后,陈太医便一直给高向菀的身体做调理,而她也极力配合着。 冬去春来,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 距离熹贵妃挑出的让后院众女眷去洪佛寺祈福还愿的日子也临近了。 春意渐浓,正是万物复苏之时。 高向菀闲坐凉亭正双手托腮静思,花月便端着药汤寻过来了。 “格格,该喝药了。” 闻言,高向菀秀眉微蹙,一脸苦不堪言道:“唉……这三头两天就往嘴里灌药,我都快活成药罐子了。” 花月将药碗放在桌上,笑着安慰道: “太医说格格身子的调理初见成效,明日开始只需每七日喝一次药便可,相信格格很快就会苦尽甘来的。” “说得好,我们菀儿很快就会苦尽甘来的。” 高向菀和花月回头就看见弘历正朝她们走了过来。 花月见状连忙行礼并躬身退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高向菀转过身子来问道。 “今日不忙就早些回府了。”弘历边说便在她身侧坐下,目光掠过石桌上的药碗,便问道: “这药似乎与前几日的不太一样?” “嗯,陈太医这两日又换药了。”高向菀轻飘飘地说道,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这次的还苦吗?” “苦。”高向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弘历望着她清秀的小脸,眼中带着无限的心疼和爱怜,他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 “再忍耐一下,陈太医说你身体情况稳定,相信不用多久便能调理好的。” “嗯。”高向菀温顺地点点头。 这时小德子走了过来。 “爷。” “何事?” “福晋差人来禀,去洪佛寺祈福还愿的事情已安排妥当,想问问您这边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弘历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下,淡声说道:“没有了。” “是,奴才这就去回复福晋。”小德子说完躬身退了下去。 “你也会去洪佛寺?”高向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不是说从不信这些的吗? 弘历看着她,眼带深意地笑了笑,“当然,菩萨如此灵验,我怎能不去?” 从前他是不信这些,但若真如此灵验的话,那么他甘愿诚心前往祈拜,为他们两人许愿祈福。 高向菀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因为喜得两子心中感恩才去的。 于是她便也不多言,抬手拿起桌上的药默默地喝了起来,任由药碗挡住她脸上的所有神色。 转眼到了去洪佛寺的日子。 一早,沐浴更衣后的女眷们便站在门前等着马车。 因为福晋和富察格格有孕在身,弘历为两人安排了专门的嬷嬷全程陪同照顾。 而为了方便照顾,便安排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其余女眷则自由组合,两人共坐一辆马车。 待福晋和富察格格上了最近的一辆马车之后,金寻雁她们一党的四人便两两一对地坐了末端的两辆马车。 如此一来,一排四辆马车就只剩福晋和富察格格乘坐的后面那辆是空着的了。 “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还少了一辆马车?” 侧福晋怨了一句,随后回头冷睨了高向菀一眼,露出一抹看笑话的笑容: “那就只能委屈高格格再等等府中另外安排马车了。” 说完也不等高向菀反应,她就与一旁的黄格格嬉笑着缓步走向了那辆空马车。 “格格,这可怎么办?”花月一脸着急地看着高向菀。 “没事。”高向菀淡声道,她正求之不得呢,本来她也不想跟这些人坐一起。 “麻烦再给安排一个马车过来了。”她转头对旁边候着的小太监说道。 “不必了,你就跟我同坐一辆即可。” 身后传来一道磁性的嗓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弘历正信步走了过来。 跟他同坐? 高向菀秀眉轻蹙,待弘历走到身边便低声道:“这不太符合规矩吧?” 正常应该是福晋与他同坐的。 “无所谓规不规矩的,这也是为了节俭出行。”弘历一本正经地朗声道。 说完便带着高向菀走向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 还未来得及上马车的侧福晋看见这一幕顿时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抢这最后一辆马车了。 一上马车,弘历立马就卸下了刚刚那副冷肃正经的神色,伸手就将神色忐忑的高向菀拉过来坐下。 “你这是什么表情?”弘历挑眉道:“就这么不愿与爷同坐?” “外面的人都看着呢,我坐在您的马车里算个什么事?”高向菀瞪他一眼。 虽说她并不在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可也不喜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不是被挑剩没人同伴的我才捡的你吗?她们能有什么好抱怨的?”弘历故意取笑道。 他当然不会说——其实他故意这样安排就是为了让她单出来,好名正言顺地与他同坐的。 高向菀想想,这话虽然听得不怎么顺耳,但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个理,于是便也心安理得地静坐了。 今日的洪佛寺早已被清场,寺庙外围也已有士兵把守。 下了马车,高向菀正想往旁边站,就被弘历一把拉住。 “去哪?你就跟在我身旁。”弘历说道。 “……”高向菀瞠目看着他。 他是疯了还是真不懂规矩?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堆女人都跑没影了 高向菀挣脱了弘历拉着自己的手并低声提醒: “陪在你身侧的应该是福晋。” 再不济也该是有孕在身的富察格格或者是侧福晋,哪里轮到是她? 弘历脸色一滞,她的话确实在理,想了想,他便也不好再坚持了,但还是要求道: “那你不许离我太远。” 他不是不知道她只要扎在这些女人堆里就要寻个最末端位置靠的坏习惯。 “知道了。” 余光看见福晋和一众侍妾走过来,高向菀一边轻声应着一边稍稍往后退。 把弘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给略显孕肚,正缓步而来的福晋。 这时,寺中方丈已率着几个大师出来相迎,一番相互见礼之后,方丈便将一众人迎了进去。 弘历与福晋并列走在前头,紧随其后的是侧福晋以及同样略显孕肚的富察格格。 而高向菀不好越礼,又不敢违背弘历的叮嘱,只能跟在侧福晋的下位而行。 虽与弘历有些距离,但也算是她力所能及离他最近的位置了。 一行人静步拾阶而上。 未走进寺庙,间歇而响亮的钟声便已萦绕耳边,四周显得清净而庄严,寺庙前的香炉鼎盛,青烟缕缕。 眼下正是春意蛊然的时候,庙廊绿树环抱,一片生机勃然。 一众人跨入寺内,只见宽敞的内堂正中央的神位上正供奉着一尊高大的佛像。 神案前已提前摆上了一应祭品,案上烛光明亮,一行人以弘历为首,在佛前虔诚跪拜。 高向菀忽然想起自己初入府邸时,曾以来洪佛寺为弘历祈福为由偷溜出府的事情。 这会儿对着神佛,她双手合十,为迟来的祈福更为诚心地闭目祷告了起来。 祈福还愿流程颇为繁复,但好在有方丈亲自在诵经文和做引导,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半个时辰之后,还愿礼仪才结束。 除了得以优待的两名孕妇,其他久跪的人一个个只觉双膝酸麻。 弘历乃习武之人倒也不觉有什么,可身后那些养尊处优的女人就没这么舒坦了。 他回头望去,目光只落在高向菀身上,只见她正轻咬朱唇慢慢站了起来。 福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顿了顿,她便开口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爷,难得大家出来一趟,寺中还有其他神佛,不如就让大家各自在寺中活动一下吧。” “好。”弘历点点头。 寺内到底焚香味重,弘历便让人将福晋和富察格格扶到内堂休息。 待他安顿好两人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刚才还满堂子人的神佛前早已空无一人。 一堆女人都跑没影了。 …… 高向菀一走到空旷的外头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 “格格您没事吧?”花月给她顺了顺背。 “没事,就是刚刚在里头呛了一下而已。”高向菀呼吸了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顺了一口气。 花月想起刚刚比高向菀更早出来的侍妾们,嘀喃道:“怪不得她们溜得比兔子还快呢。” “奴婢还是先扶您去那边歇歇吧。” “歇什么,难得来一趟这里,我们还得去拜拜其他的大神呢。”高向菀目带精光。 花月一愣,问道:“那您还想去拜那位神佛?” “自然是所有的神佛都得拜一拜了。” 高向菀拉着花月就往廊道上走,“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更得拜一拜菩萨求个好姻缘……” “格格,您又打趣人家。” “我是认真的。” …… 当弘历找到高向菀的时候,她正跪在一处小庙堂里,双手合十,虔诚地阖目垂首,口中还煞有其事地念念有词。 弘历抬头看了一下案前供奉的神像,眉梢不由一挑,这么庄严神圣的地方他也没忍住弯了弯唇。 等了半晌才等到高向菀俯首跪拜了三下再站起来。 “你倒是比其他人虔心多了。”弘历这才走了进来。 高向菀有些惊讶地回头:“你怎么来这里了,不用陪福晋吗?” “福晋有孕在身在内堂歇息。” “哦,那其他人呢?” “不知道。”弘历坦诚答道。 两人说话间便走出了庙堂。 走在庭院里,弘历噙笑看着她,问道:“你都许了什么愿望?” 高向菀美目一转,随口敷衍道:“都跟大家差不多啦,都是平安健康这些咯。” “是吗?”弘历一挑眉梢,“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你刚刚虔诚跪拜的那位是财神爷吧?” 高向菀脸色一顿,随即又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坦然道:“是啊,难得来一趟,我不得拜拜财神爷啊。” 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去寺庙求神拜佛,她哪次不是先拜财神爷爷的? 即便在这古代,她对财神的崇敬之心还是不会变的。 “那你都祈求什么了?”弘历笑看着她。 “自然是求得财源滚滚,财运亨通了。”高向菀瞥他一眼,嘀喃道:“最不济也得要保佑不再被扣月例吧。” “小财奴,爷平时赏赐你的珠宝金簪可不少,你还在乎那点儿月例?”弘历敲了敲她的额头。 “再说了,就这个问题哪还需要劳烦人家财神爷出手?你眼前不就有一个真财神在吗?” 高向菀噗嗤一笑,“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真财神能许我多少财富了。” “只要你索求,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弘历深深地看着她。 他认真的样子,让本想消遣他的高向菀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连忙道:“ 我就是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神佛可鉴。”弘历立马竖起三根手指。 高向菀吓得连忙把他的手掰下来,“好啦,我知道了。” “那除了这个,你还求什么了?”弘历锲而不舍地追问。若是她所求的与自己是一样的,那是不是会更灵验? “就……上次用为你祈福骗了你,这次就当是弥补了咯。” “……你为我祈福的?”弘历脸色一喜,急忙问道:“那你为我许了什么?” 高向菀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哪有你这样,一个劲的问人家求什么的,说多了会不灵验的你知道吗?” “我这不是……” “爷,不好了。” 两人正说这话,那头小德子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弘历脸色微变:“何事如此慌张?” “富察格格,富察格格她,她在院中跌倒……见血了。”小德子神色慌张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吧 “你说什么?”弘历脸色一变。 高向菀也是一脸惊愕。富察格格居然……见血了? 弘历沉声问道:“让陈太医去看了没?” “陈太医现在已经在内室那边为富察格格救治了。” 弘历和高向菀赶到内室的时候,众人已聚在了门外。 福晋一见弘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情况怎样了?”弘历问道。 “陈太医已经进去一小会了,爷稍安勿躁。”福晋安抚。 “怎么回事?不是让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着的吗,人在内室好好地歇着怎么就会在外面摔倒了?”弘历皱眉道。 富察格格的贴身婢女云兰一听这话,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还请爷恕罪。”云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格格说内室也些闷便让奴婢陪着出来外头透透气,本来……本来也是走得好好的,可格格走到阶梯前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飞来两只大白鸽直扑格格身上,格格受了惊吓这才跌倒的。” “白鸽?”弘历眉头一皱,随之往小德子看了一眼,小德子会意立马就转身离开了。 白鸽?怎么就这么巧,偏偏白鸽就飞到了怀有身孕的富察格格跟前? 高向菀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却见人人垂首敛神,不知道是因为弘历在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女眷脸上都不显露什么神色。 “所幸是轻微见血。”福晋安慰道: “好在这次有陈太医随行,他在第一时间就做了急救,想必胎儿会没事的,爷您也别太担心了。” 弘历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云兰,沉声道:“起来吧。” “谢爷恩典。”云兰赶紧起来一边擦泪一边站到旁边。 因着弘历的脸色不太好看,现场顿时一片安静,无人敢多言。 本来是来还愿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确实令人挺糟心的,看着弘历脸色晦暗,高向菀很想安慰一两句。 可有福晋在他身旁又似乎没有自己什么事。 于是她也只能站在一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里头的人能安然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陪同照顾的一个嬷嬷,紧随其后出来的便是陈太医。 “情况如何?”弘历问他。 “万幸,富察格格在第一时间护住了肚子,虽然是见红了,好在胎儿无恙。如今也已稳住了情况,只要之后好生调养着,格格与腹中胎儿皆安。” “没事就好。”弘历神色稍缓。 “眼下富察格格已然醒来。”陈太医补充道。 听了这话,弘历几不可查地朝高向菀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踏进了房门。 毕竟里面的女人怀着自己的骨肉,他还是要进去安抚的。 弘历一进去,外头的福晋和众人就围着陈太医和嬷嬷问具体情况了。 屋内的简床上,富察格格正靠坐在床上,一见弘历进来,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喜色。 “爷……” “你身子不适,不必行礼,好好躺着便是。”弘历出声制止了欲要掀被子起身的女人,随后坐在了床缘上。 “都是妾身不好,连走两步路都走不稳,险些就……”富察格格神色沉了下来,垂泪欲泣道。 “你不必自责,这只是个意外而已,况且陈太医也说了,你与胎儿皆安好,日后好生养着就好。”弘历温声道。 富察格格看着坐的稍远的俊朗男人,心中暗暗低落了几分。 其实她自知自己并不得弘历喜爱,平时也极少有机会与他单独相处,即便是仅有的那么几次宠幸,那也是短暂的时光。 而他对她的态度和感情也仅仅只算得上温和有礼而已,并没有什么男女间的爱意。 所以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简直觉得这定是耗光了自己几辈子的福分才修来的上天眷顾。 因此她格外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骨肉。 如今更是因为这孩子能得弘历多看几眼,她心头的开心简直可以覆盖身上的疼痛了。 能得了弘历的几声宽慰,她更是受宠若惊:“妾身日后定会小心谨慎,好生保重腹中孩子,为爷生下健康的孩儿的。” 弘历又在房中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了房间。 当着弘历的面,外头候着的一堆女人皆是一脸关切地进屋问候,尽显姐妹情谊。 至于其中究竟有多少分真心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人没事,高向菀是不太想去凑这些虚假的热闹的,但也不想表现得太特立独行,于是便也进去了。 弘历一出来,小德子就迎了上来。 “爷,方丈大师有请。” “嗯。”弘历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小德子去了方丈的屋子。 屋内,方丈大师一早便候在了那里,一见弘历进屋连忙迎了上去。 “鄙寺招待不周害四爷府中小贵人受伤,老衲真是惭愧啊。”方丈深深鞠躬行礼。 “方丈言重了。”弘历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他。 “那两只白鸽乃寺中所养的,平时都是圈养在笼中的,今日怕是因为饲养的小徒弟没有把笼门关紧,这才让它们飞了出来从而惊扰了小贵人。” 方丈双手合十道:“无论如何,这也是鄙寺的失责,还请四爷降罪。” “方丈不必如此,本就是我们今日叨扰贵寺在先,况且这只是一个意外,何罪之有?”弘历说道。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吧。 既然方丈大师的话已至此,再加上人也没事,弘历也不好再深究什么了。 “多谢四爷宽宥。”方丈再次作揖道。 本来是来还愿的,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弘历也不好再逗留在洪佛寺,便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为表诚心,中午福晋在海棠阁摆了斋膳,除了身体不适的富察格格之外,其他的女眷都到席了。 众人落座后不久,小德子便来了。 “福晋,爷差奴才过来与您说一声,他还有要事处理,就不过来用膳了。” “好,知道了。”福晋点点头:“你去吧。” “是。” 小德子退下之后,福晋便环顾了桌上的七位女眷:“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随后等福晋起筷了,众人才规矩地起筷。 桌面上的虽然都是素菜,但样式精美,味道也可口,高向菀还是觉得挺合胃口的。 饭吃到一半,忽然又有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福晋,兰翠院那边来禀,说富察格格又晕倒了。” 第一百四十章 肯出去也总比闷在房里好些 “晕倒了?”福晋脸色一变,“可唤太医了?” “主子爷已经让陈太医过去了。”小太监回道。 “知道了,我稍后就过去。”福晋挥手让小太监下去。 金寻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福晋,随后起身道:“要不,我们陪福晋一起去?” “孕妇需要静养,人多了反倒打扰了她休息。”福晋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就继续在这儿用膳吧,我一个人过去就是。” “是。”众人应道。 福晋一离席,桌上瞬间就没有了刚刚的融洽安静。 “怎么会这样?”黄格格脸上有着些许担忧,“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侧福晋也是稍稍沉了脸色,只摇了摇头。 高向菀环顾了众人一圈,也就黄格格和侧福晋脸上有那里几分忧色了,其余的眉梢都是抑制不住地上调。 短暂的安静之后,响起了苏格格的声音: “唉!富察格格也真是不小心的,如此一摔,也不知道腹中胎儿是否安好了。” 侧福晋最看不惯这种猫哭老鼠的嘴脸,当下就一脸鄙夷: “这可就劳不到你操心了,陈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他把关,胎儿能有什么事?” 两大阵营明里暗里斗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当下,金寻雁抿唇一笑,对侧福晋道: “侧福晋这话确实在理,太医固然很重要,但孕妇自身的身体也很关键的,我们也是有些担心富察格格的身子罢了。” 侧福晋毫不留情面地送给她一记白眼,心道:担心?是担心她能把胎儿坐稳了吧。 “金格格这担忧未免有些无畏了。你啊,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多想想人家肚子里会不会出个长子呢。” 她讥讽地看着金寻雁,挤兑道: “正所谓长幼有序,若人家生出了个长子的话,那身份地位可就不是一般的侍妾可以相提并论的。” 金寻雁唇角抽搐了一下,但面上笑容不变,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着: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高向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一堆长舌妇,怀孕的当事人都不在场呢,她们倒是热闹了起来。 午宴就是在这种看似平静却充斥着硝烟味的情况下结束。 从海棠阁到梨花院需要穿过府中大花园。 高向菀正走到花园中,迎面就看见了弘历,看方向他应该是刚从兰翠院那边出来。 弘历也看见了她。两人四目相对,都微微顿住了脚步。 随后弘历朝她走了过来,高向菀也迎了上去,问道:“富察格格没事了吧?” “没什么事了,有陈太医在看顾着。”弘历只简单地说了句,随后便牵起了她的纤手,“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差这会儿。”弘历执意拉着她走。 见状,高向菀也不推迟了。 小德子和花月离远跟着,他们两人就牵手走在前面。 午后的花园里很安静,两人一路无言,只听见两人细微的脚步声。 高向菀不禁侧目看了弘历一眼,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反倒将他眉眼间的愁绪给照射了出来。 高向菀自觉以为他是在担心富察格格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便忍不住低声道: “陈太医医术如此高明,富察格格与腹中胎儿定然无事的。你就别担心了。” 闻言,弘历忽然顿住了脚步,蓦地侧身过来看着她。 太医的医术再好又如何,若是孕妇身体不好,要遭的罪还是一样不少。 刚刚在兰翠院看见富察格格疼得脸色发青,痛苦不已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发堵。 身体康健的女子尚且如此,而她,身子骨这么弱,若真的怀孕了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罪了…… 见他满目心疼又不忍地盯着自己看,高向菀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弘历双唇动了动,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之后他掀起了一抹笑容,摇摇头道: “没事,我们走吧。” 无论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期盼还是出于不愿打破她心中的愿望。 让她考虑别要孩子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就在早上,他还虔心在佛祖面前祈求两人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骨肉。 这才过去多久?他自己就反悔了,这不是很可笑吗。 福晋回到海棠阁之后,秦嬷嬷便将席间侧福晋和金寻雁她们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她听。 “这个侧福晋还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在咱们的院子里也敢说这些话。” 相较于秦嬷嬷的怒气填胸,福晋从容的脸上却不见什么怒色。 她只淡淡一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即便富察格格能先一步生出一个儿子又如何?莫忘了,长幼有序之前还有个嫡庶之分。” “那是。”秦嬷嬷连忙给福晋地上一杯热茶: “您身份尊贵,腹中所孕乃是主子爷的嫡子,是贵子之中的贵子,岂是那些身份底下的侍妾能攀比的。” 福晋接过茶盏,看了一眼秦嬷嬷,吩咐道: “我如今的首要重任是好好养胎,为爷生下白白胖胖的孩儿,旁的事情……咱们也不必多理会。” “是,福晋。”秦嬷嬷连忙应道。 …… 之后的日子里,弘历都没有宿在梨花院,总说政务繁忙,最多也就是白天过来看一下高向菀。 这与他之前恨不得每晚都黏在梨花院的态度简直判若两样。 一开始几天高向菀倒没觉得什么,后来渐渐地就觉得弘历是在故意躲着她。 她感觉两人现在的状况就像是——热恋过后,激情没有了,他想要尽快跟自己撇清关系似的。 高向菀虽然嘴上不说,可花月还是能感受得到她心里不太开心。 如此过了十多日,这日晚上,见高向菀又在闷声发呆,花月故意一脸高兴地指着窗外的月亮。 “格格,今晚月色不错呢,前阵子你不是说要在月色好的时候拿望远镜出去看看夜色的吗?” 高向菀兴趣恹恹地往外看了一眼,月色确实不错,她知道花月是想让她开心,于是便道: “如此咱们便出去走走吧,随便逛逛就好,不必带望远镜了。” “……好。”花月应道。心想:肯出去也总比闷在房里好些。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怎么还让她喝上酒了? 屋外月明星稀,夜色柔美。 而高向菀并无心观赏,只是百无聊赖地在院内闲步。 身后的花月见她这般,刚想找些什么话题引起她的兴致,一抬头就看见了从院外回来的唐秋娘了。 手端托盘的唐秋娘也离远看见了她们,连忙朝高向菀走了过来。 “秋娘,你手里拿的是……酒?”高向菀看着托盘上的两个小壶。 “回格格,这个正是桂花酿。”唐秋娘行礼后说道: “陈太医说最近要用酒给您的药做药引,奴婢今日去大膳房那边研究过了所有的酒,就属这款滋补的桂花酿最适合给您下药了。” 花月瞠目结舌地看着唐秋娘: “我听闻大膳房光是酒的品种就有十几种,秋娘姑姑,你,你该不会是一个个地都尝遍了吧?” 唐秋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不算什么,只要能找到对格格最好的就行。” 见她脸色泛着红潮,就连眼神都带着些迷茫,高向菀心里既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 “难为你了,这酒交给花月带回去就行,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奴婢可以……” 唐秋娘正婉拒着,手里的托盘就已经被高向菀不由分说地夺了过来。 “听我的话。”高向菀坚决道。 有眼力见的花月连忙从高向菀手中接过托盘,信誓旦旦保证道: “秋娘姑姑,格格让你回去休息你就去吧,我保证一定会一滴不少地给你送回厨房的。” “……那奴婢就谢过格格了。” “快去吧。”高向菀弯唇一笑。 唐秋娘走了之后,花月看着手上的两壶酒说道:“听说这款桂花酿滋补之效极好,想来用它入药,您的身子定然恢复得更快。” “是吗?”高向菀目光凝在了酒壶上,静了几秒,忽然抬手就拿起了其中一壶。 花月正不明所以,猛地就看见她掀开封口毫不犹豫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哎……格格您这是作甚?”花月吓得惊叫了起来。 “既然效果如此好,何必入药呢,直接入腹得了。”正好她心里憋闷,拿来发泄一下。 一举两得了。 “格格,这可使不得。”花月吓得连忙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几步之遥的凉亭石桌上,然后飞奔回来抢高向菀手中的酒壶。 却被高向菀侧身躲开了。 “哎呦姑奶奶,按您这个喝法,可不是补身,是伤身啊。”花月急得跺脚: “再说了,万一要是主子爷过来,看见您喝得烂醉,像上次那样胡言乱语那还得了?” 花月可没忘记她喝醉了之后的样子有多难搞。 一提到弘历,高向菀的神色当即黯淡了下来。 她索性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往凉亭石桌上走去。 “他现在正忙着照顾怀孕的美妻娇妾呢,怎么可能还会来我这里?” 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苦涩一笑,又默默闷了一口。 本还想劝的花月听了这话,便也知道她心中不快,一时间也顿住了,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花月最终还是没忍再阻止了。心道:让她发泄一下心里的苦闷也是好的。 然而—— 眼前的人却似乎不知道节制,竟一口接着一口跟喝水似的,不一会儿就干完了一壶酒。 当高向菀准备将魔掌伸向托盘上的另外一壶酒的时候,花月吓得赶紧扑上去阻止。 “格格,您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花月双手护住了最后那壶酒:“这个酒可是用来给您入药的呢。” 高向菀却充耳不闻:“醉了就最好,正好,你陪我喝,来,坐下。” 高向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花月坐。 “格格,奴婢不能喝。”花月一脸惆怅地看着她。 她如今一个人都担心照看不住她了,若是还跟她一块儿醉酒,那待会醉了谁来照顾她? 高向菀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嘀喃道: “现在连你也不愿意陪我了……呵呵,也对,我怎么还能指望他来陪我呢?” “老夫人说的话是对的,有孩子了……感情就会更好……” 醉眼朦胧地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姣好的月亮,高向菀忽然苦涩一笑。 他现在是在海棠阁还是兰翠院呢? “格格,您别伤心了,主子爷他只是最近公务繁忙才抽不开身过来的,等过些日子他不忙了肯定就会来找您的。”花月连忙低声哄道。 高向菀嗤笑一声,一把夺过小酒壶直接又往嘴里灌。 “哎,格格,您别喝那么急,会呛到的……”花月吓得赶紧把酒壶抢了过来。 “什么政务繁忙,男人啊都是一个臭德行……就只有不爱的时候才抽不开身的,若是他真在乎你……” 高向菀忽然酒气上喉,忍不住就干呕着捂住了嘴巴。 花月连忙伸手过去给她顺背,“怎样,舒服一些了吗?” 花月无奈地叹口气:“时候不早了,奴婢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 高向菀不予置否,趁着花月不注意又伸手去拿起了小酒壶,怼嘴里就灌了两口。 “格格……” 花月再度刚伸手去抢,高向菀却高举着酒壶起身躲闪,不料一个起猛,脑袋就一阵晕眩,脚步一浮,花盆底一个踩空就急急往后跌退了过去。 “格格——” “啪嗒——” 花月的惊呼和酒壶碎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高向菀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往后倾倒,却在下一秒—— 身子落入了一人宽厚的怀抱里。 “主子爷?” 花月正来不及扶,猛地就看见人影闪过,弘历忽然出现将即将跌倒的高向菀扶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双颊绯红,眼神迷蒙的高向菀,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还让她喝上酒了?” 他责备的目光扫向花月,低斥道:“她任性而为,你也不知轻重吗,酒是可以乱喝的吗?”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劝住格格。”花月跪在了地上,垂首认错。心里却委屈申诉:这罪魁祸首还不是因为您吗? 高向菀迷迷糊糊的,那个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她蓦地有了几分清醒,扭头朝弘历望去。 入眼的是那张三三两两地幻散又重叠着的模糊俊脸,似真实又是似虚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什么叫不爱了? 高向菀只道是出现了幻觉,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忽然抬手捏了捏弘历的脸颊,朝他傻傻地咧嘴一笑: “花月啊,你别这么凶,你一凶怎么那么像他……” “……”弘历脸都黑了下来。 人都认不出来了,这得醉成什么样了? 他只觉额间青筋突突跳,伸手拿下了她在脸上乱摸的爪子,偏过头对花月道: “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她准备热帕子擦脸醒酒。” “是,奴婢这就去。”花月连忙起身快步离开。 看着怀里晕坨微醺,还低低絮语的女人,弘历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喝酒?这还在调理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弘历这话语气都不敢重,不料话一说话,高向菀就忽然激动地一把推开他。 “调理身体,调理身体,我还调好身体做什么?” 见她脚步虚浮摇晃不稳的,弘历忙不迭又上去扶住了人,见她情绪激动,他也不敢再出言刺激她了,无奈道: “好了,你醉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高向菀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有回一丝清明的水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乎现在才看清楚眼前之人一样。 “你终于来了?” 弘历都还未来得及回应,忽然地身体又被她奋力推开了: “你不是去陪你怀孕的娇妻美妾了吗,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什么娇妻美妾的,我何时去别人那里了?”弘历一脸无辜。 看着她莹润微醺的脸颊,小嘴微微一撇,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委屈和伤心,弘历顿时有些茫然无措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最近忙所以才没来这里,并没有去谁那里。”弘历有苦难言地解释道。 “忙?刚到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忙?”高向菀气呼呼地瞪着他。 弘历:“……” 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高向菀压根没去看弘历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又絮絮叨叨地嘀喃道: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哪里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叫不爱了? 弘历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不爱你……” “哪来这么多误会啊。”高向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以后是九五至尊我就稀罕你,本小姐也不过是图你长得帅……唔唔……” 一听到“九五至尊”四个字,弘历心头大骇,倏地就上前捂住了高向菀的嘴巴。 以至于她后半句说了什么他也没留意了。 弘历脸色都变了,低声道:“别胡言乱语。”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传出去了可是冒犯圣上的死罪。 弘历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高向菀气得手脚乱晃地挣扎着,“你放我下去……我不用你抱……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许再说话。”弘历抱着她疾步往屋里走:“有什么想说的回屋里再说。” 屋内! 花月已经备好热水放在一旁了,见弘历将叨叨絮絮个不停的人抱到床上,她连忙过去帮忙拧帕子。 刚刚还碎碎念的高向菀身体一触床榻立马就像个八爪鱼一样,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搂住了被褥。 侧贴着被褥的脸颊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嘴巴吧唧了一下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就这样……睡了? 正打算问她还想说什么的弘历和刚刚拧好帕子过来的花月都看得怔了一下。 对着床上毫无睡相的女人,弘历无奈地扶了扶额。 怎么同床共眠了这么多回,他愣是没发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旁边的花月看着也是头大。 瞄见弘历脸色一阵青白,唯恐自家格格的这幅尊容会降低在弘历心中的美好形象,她连忙扔下帕子就想过去将床上的人摆好。 不料,她还未有动静,有人就先她一步了。 只见弘历上前轻轻将高向菀的身体扶正躺好,亲自为她脱掉脚上的那双花盆底,随后又将她头上的旗头给取了下来。 花月看着是目瞪口呆的。 弘历回头看着木若呆鸡的花月,眉头一皱:“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帕子拿过来。” “……是。”花月骤然回神,忙不迭去水盘里重新拧了一个帕子过来,双手呈上给弘历。 弘历接过轻轻擦拭着高向菀的额头还有细嫩绯红的脸颊,冷不防问道: “她怎么忽然就喝起了酒?” 还胡言乱语的。 “……可能是因为……”花月微微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弘历。 “因为什么?”弘历仍低头温柔地为高向菀擦拭着。 “因为心里不开心。” “不开心?”弘历动作一顿,蓦地看向花月,“她为何不开心。” 谁敢欺负她? 花月胆子一粗,索性实话实说了: “自从您最近少来,格格就日渐消沉了,今晚在院中散步刚好看见秋娘姑姑拿了酒回来,她心中苦闷一时没忍住才……才多喝了几口。” 闻言,弘历握住帕子的手徒然一紧,回头看着沉睡中的容颜,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刚刚她突然情绪这么激动了。 所以她不开心是以为自己不爱她了? 一时间,弘历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自责了。 沉默片刻,他轻轻挥手示意花月退了出去。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来找她? 只是他一想到若是她怀孕了便会遭受到各种各样的痛楚,他的心就一万个不愿意。 以至于最近一直不敢亲近她。 若早知道这样会令她伤心难过,他是绝对不敢这样躲着她的。 …… 高向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嘶——”她还未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脑袋撕裂般的疼痛。 “头疼了?” 床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声音,高向菀吓得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张冷沉的俊脸映入眼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高向菀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静坐在床边的男人。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倾身过去在床边小几上拿过正温着的醒酒汤递给她。 “把这个喝了,醒醒酒。” 高向菀头正痛着也不多想,听话地接过来就喝。 弘历看着她:“桂花酿后劲大,你倒是好,整壶闷。” 高向菀忽然想起昨晚在凉亭喝酒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 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又断片了。 看着弘历脸色清冷不似往日温柔,她也顾不上喝醒酒汤了,一把搁在小几上,转头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昨晚……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自己有喝醉酒就胡言乱语的坏毛病她还是知道的。 xs7.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何时疏离你了? “你还知道这些话是不该说的?”弘历故作生气地板着脸看高向菀。 闻言,高向菀顿时心头大骇,连抓住被褥的双手都有些发抖了。 “我……我真的说了?”她惊颤道。 完了,那她究竟都说到哪个层面上了?是托盘而出吗,那他知道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了? 所以他候在这里送醒酒汤,是为了等自己酒醒之后就当怪物捆起来? 思及这些,再看看弘历那不甚明朗的神色,高向菀登时心头慌得一批: “爷,您别误会,我,我就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我错了,但,但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不是……” “现在知道错了?”弘历对她露出了鲜有的肃正之色: “你知不知这些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但凡传到了皇阿玛耳朵里,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届时我都难以保全你。” “是,是,我知道……呃,啊?” 高向菀正点头如扒蒜,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她蓦地抬头,错愕道: “大,大逆不道?” “如今皇阿玛正当壮年,眼下朝中储君都还未立下,往后谁为继承者可不是我们能遑论的,你以后不许再说这些犯浑的话了。” “啊?”高向菀一时三刻未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还啊什么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弘历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正发傻的女人的额头,顿了顿又严肃道: “还有,以后不许再喝酒。” 喝醉了胡言乱语惹祸不说,光这好不容易养着的身子哪能经得起她这般折腾? “知道了。”高向菀脸拉耸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所以她只是说了一些关于弘历未来会是继承者之类的话而已,而非暴露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见她垂首不语,如扇的睫羽下的情绪不明,弘历直觉是不是自己刚刚话说重了,吓到她了? 她一个深闺的女子懂什么朝堂之事,这些言论多半是她父亲高斌与她说的罢了。 其实弘历也不是要责怪她,只是怕祸从口出,这些言论会让她受到伤害而已。 一醒来就被训斥了,这会儿估计她心里正委屈难过着呢,弘历心头一软,不由放柔了神情: “头还疼不疼?” 宿醉的高向菀此刻确实正头痛欲裂,但生怕继续挨训,她连忙睁大一双水眸,摆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不疼。” 不疼? 弘历怔了一下,刚刚她可是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会儿跟他说不疼? 高向菀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 “您……这么会来我这里?不是政务繁忙得很的吗?”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弘历眉眼间渐渐染上了笑意。 “生气了?”他噙笑凝着她。 高向菀别开了脸,哼笑道:“妾身不过是您云云侍妾中的一个,有什么资格跟您生气。” “是吗?”弘历语气带笑:“可我怎么听花月说有人最近因见不着我……很是不开心呢?” 高向菀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急道:“胡说,我哪有,花月那丫头就是胡说八道的。” 看着她因恼羞成怒而涨红的俏脸,弘历的笑意更浓了,道: “爷有说是你吗?” “你——”高向菀一噎,这回不止是脸,就连耳根子都有些滚烫了。 瞪了弘历一眼,一咬牙,她扯被子就蒙头盖住。 “懒得跟你说,我感觉头疼想再睡一会儿,你请回吧。” 弘历不由噗嗤一笑,又来这招了。 不过这次弘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望着那被褥处,他慢慢地敛了笑容,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你知道吗,我去洪佛寺就是为了祈愿我们能有自己的孩子。” 闻言,被褥下的高向菀心头一滞,紧接着弘历略显低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可是当我看到富察格格那日痛苦的样子的时候,我又退缩了……” 弘历凝了口气,苦涩道:“我害怕万一你怀孕了也要遭受那样的或者更重的罪……” 听到这话,高向菀蓦地拉开了被褥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他。 弘历深深地望着她,眼底虽隐着一丝惋惜,但脸上却一脸决然: “若是这样的话,我情愿不要我们的孩子。” 高向菀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久久未能回过神。 她从未想过他最先考虑的竟然是自己,而非他的骨肉。 他居然仅仅看着别人受难就会联想到这些,虽然有些鳃鳃过虑了,但这又何尝不是对一个人珍而重之的表现? 她竟不知道自己能在他心中有这样的位置。 等等—— 高向菀从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情绪中抽回一丝清醒,狐疑地看着他: “这跟你最近疏离我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借口吧? 弘历一脸无辜,“我何时疏离你了?” 他急道:“我这不是怕你会怀上……所以才不敢亲近你的嘛。” 高向菀有些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不要孩子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纯粹聊聊天,单纯的同床共寝的?” “我怕我做不到。”弘历十分坦诚道。 “……” 高向菀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的是…… “既然如此,那你昨晚过来又是为何?” 弘历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就是有些熬不住,想见你了。” 本来躲着她以为是为了她好,结果非但折磨了自己,还惹得她无端伤心难过。 弘历也是后悔不已。 忽然想到什么,他连忙解释道:“近些日子我可都是宿在清斋阁的,可没有去其他院子里。” 偶尔慰问一下福晋和富察格格他也都是让小德子过去的多,自己甚少亲自去,即便去了也是坐一会就走。 高向菀看着他,怔了三秒之后又一脸事不关己地撇开脸:“谁要管你宿在哪里?” 她脸上一副无所谓,但唇边那一划而过的笑意还是落入了弘历的眼底。 他抿唇一笑,伸手握住她柔弱无骨的纤手贴在自己的心房上:“是我想让你知道。” 他郑重道:“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将来我们有没有孩子,在我心里,你的位置都是最重要的,无人能取代。”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能得弘历如此珍重和爱惜 手掌瞬间传来一股温热,即便是隔着衣裳,高向菀都能感受到弘历心房的跳动。 每一下仿佛都撞击在她的心房上,让她心间温暖满怀。 深深凝视他半晌,高向菀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想让你知道,无论怀孕要遭怎样的罪,我都不怕。”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也无畏。 只因是他。 弘历眸色徒然一亮,但欣喜若狂中还带着些许犹豫难决。 高向菀反手握住他的手,笑道: “这难道不是每个女人都得经历的吗,别人能行我怎么不行?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出意外的……爷就别多虑了。” 人家福晋不就是胎儿稳稳妥妥的吗。 弘历沉思片刻,随即眉眼便舒展了开来,自嘲一笑道:“或许真是我杞人忧天了些。” 他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自己畏畏缩缩的竟还不及她勇敢。 早知道如此,他也不必白白煎熬十来日了。 “其实吧,我觉得我们也不必太刻意去想孩子的事情,有,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们也好好的,又何必庸人自扰自寻烦恼呢,爷您说是吗?” 高向菀倾身过去,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 况且按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即便她想怀上那估计也不是容易之事。 “菀儿言之有理。” 弘历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那我们就看天意吧。” 弘历走了之后,花月看着重展笑颜的高向菀,抿唇一笑道: “看来啊,看月色,喝酒什么的都不及主子爷能治愈您的不开心。” “我还没说你呢,小叛徒,竟然在他面前把我卖出去了。”高向菀故作生气地瞪她一眼。 “这难能叫卖呢,奴婢这是为您在主子爷面前鸣委屈。”花月理直气壮道。 “要不然指不定还得要多少壶桂花酿才能喝到您开心呢。” 说起这个,高向菀忽然想起要用酒入药的事情,不由看向了花月道: “……我没有两壶都喝完吧?” “两壶都被您糟蹋完了。”花月嗔她一眼,又道: “今早秋娘姑姑知道您喝了两壶酒,可没把她急坏了。一大早的她又去大膳房提了两壶回来,现在啊,藏得可严了,我们都找不着那两壶桂花酿藏哪了。” 唐秋娘倒不是心疼那些酒,只是怕喝酒会有损高向菀的身体罢了。 “倒是难为秋娘了。”高向菀一脸歉意,随后又打趣道:“你让秋娘不用藏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去偷喝她的酒的。” 早上听了弘历的那番话,她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是自己对他的信任度不够,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毕竟这里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现代。 这后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她,能得弘历如此珍重和爱惜,那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此刻,与高向菀的心满意足截然不同的——是兰翠院里的人。 “你是说,你都怀孕这么长时间了,爷也没怎么来看你?”侧福晋睁眼看着富察格格。 富察格格在她和黄格格的目光逼视之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爷还是有吩咐小德子公公经常来问候的,而且该照顾的也一样没少。” 侧福晋和黄格格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富察格格自从怀孕之后智商都直转直下了。 这小德子公公来和弘历亲自来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更何况自从在洪佛寺摔倒后,富察格格便经常觉得身子不适,最近陈太医也一直在给她做调理。 若是这样都不能让弘历对她格外上心,那可真是白瞎了这个胎儿了。 “你的肚子最好是争气一点,能为爷诞下长子,若是让海棠阁那位抢了先……” 侧福晋睨了富察格格一眼没再说下去了。 虽然侧福晋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但起码富察格格是自己底下的人,若是能在福晋之前诞下长子,非但能遏制了福晋的势头,还能趁机打击与她积怨已久而肚子却毫无动静的金寻雁。 这于她而言,也算是个好事了。 横竖她自己也没那机会生出长子,相较于福晋,她当然更希望是富察格格能诞下长子。 “侧福晋说得有道理,且不说与福晋这边胜负未分,我今日听说……爷又去梨花院了。”说起高向菀,黄格格那可是一脸的嫉怨。 “富察姐姐,如今你的肚子可是一个好武器啊,你应该借着这个多与爷亲近才是呢,也好杀一杀那个高氏的威风不是。” 凭什么那个贱人连孩子没怀上还能独占恩宠? 黄格格一想起上次她暗下指使大膳房的掌事李嬷嬷刁难高向菀,结果却被她放话讽刺自己是蠢货的事情,她就愤恨不已。 一心只想着找机会对付她。 富察格格有些为难地看着各怀心思的两人:“可爷不来,我又能如何?” 其实如今她只想好好保重胎儿,早没那心思去勾心斗角了。 可细琢两人的话,一想到能借着这个肚子去亲近弘历,她又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上天赐给她这个礼物,说不定就是为了助她改变在弘历心中,乃至府中的地位的呢? 侧福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富察格格直想开骂,但为防惊了胎儿,又只好硬生生憋着,凝了口气,她尽量耐心道: “爷不来,难道你就不会去找他的吗?” 即便不看母体,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爷总不至于对一个怀有他孩子的女人也拒之门外吧。 富察格格闻言没有做声,却也是认真地沉思了起来。 …… 午后,弘历正在书房小憩,小德子就来禀。 “爷,福晋门外求见。” 正闭目养神的弘历微微抬头,问道:“所为何事?” “这个……福晋没说。” 弘历点了点头,说道:“请福晋到正堂稍坐吧。” 小德子微顿,他倒是忘了,也就只有那位高格格能让自家爷毫不犹豫地将人请进书房的,其余的人…… 眼里余光瞥了一下已经等待门外的福晋,小德子垂首应道:“是。” 孕肚微隆的福晋正带着秦嬷嬷立于门外,一看见小德子出来便很自然地往前迈步。 小德子一看她这就准备进门的架势,连忙快一步上去,赔笑道: “福晋,爷体贴着您的身子,让奴才先带您到正堂坐着等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是桂花糕? 闻言,福晋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僵。 这话的意思是不让她进书房了? 她怔愣地看向了小德子身后那扇紧闭着的书房门。 进府这么长时间,她唯一一次被允许进弘历的书房,还是高向菀早已在里头的那一次,而即便是那仅有的一次,她也没能在里头待多久。 “福晋?”小德子轻声唤道。 福晋不着痕迹地敛起了神色,重新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颜。 “您这边请?”小德子连忙躬身在前头带路,将人请至了正堂。 小德子前脚刚让人给奉了茶,弘历后脚就到了。 福晋看见他连忙起身相迎。 “福晋有孕在身,以后就不必多礼了。”弘历示意她坐回去。 “谢爷恩典。” 听了这话,福晋本还阴郁着的眉间总算是舒展了。 两人坐下之后,弘历才复而看向她:“福晋忽然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你身子见重,有事情差人过来通传便是了,不用亲自过来的。” 听了这话,福晋脸上的笑容险些又没能维持住。 难道没事她就不能找自己的丈夫的吗? 她看着弘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虽然他的面容温和,但却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 即便弘历从未与她说过重话,平时相处,特别是在外人面前对她也是尊重友爱,对于她所求的也尽数应允。 但福晋总觉得这种相敬如宾的关系里,却唯独少了一份夫妻间最该要有的情爱和亲密。 弘历见她半晌没说话,眉间爬上了一丝疑惑,逐而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福晋压下心绪,重现扬起了笑容: “额娘垂爱,今日特意差人从宫中送来好几款糕点给妾身食用,里头还有桂花糕,妾身记得额娘说过,这桂花糕是爷最喜爱的点心,所以妾身便给您送过来了。” 说完她示意身边的秦嬷嬷将点心呈上来。 看了一眼摆在小几上的桂花糕,弘历并没有动,只温声道: “既然是额娘赏赐给你的,那你留着吃便是了,我刚用完膳不久,也吃不着点心的。” “那就先收起来,等爷想吃的时候再吃吧。”福晋弯了弯唇,故意半开玩笑开口道: “额娘向来知晓您喜爱桂花糕,想来这本也就是带给您的呢。”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您母亲带给您的,您总不好拂她老人家的面子吧。 弘历自然能听懂她的这层意思,便也不推辞了。 “既是额娘的心意,那我便收下了。”说完,他示意身后的小德子将点心收了起来。 福晋唇角含笑看着小德子将食盒收起,正欲对弘历再说些什么,余光便看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主子爷,富察格格求见。” “富察格格?”弘历顿了一下才道:“请她进来。” 一旁的福晋听见富察格格来了,飘向门边的眸光带着一闪而过的异色。 但那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却在弘历转目过来的时候已经消散不见了,继而显露的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 少顷。 富察格格便与她的贴身侍婢云兰一前一后地莲步而来。 当富察格格目光触及福晋的时候脸色为之一顿,显然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但很快,她便恢复常态,温顺上前道:“妾身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她正欲福身之际,弘历便开口道:“不必行礼了,坐吧。” “谢爷恩典。” 富察格格继而又朝福晋规矩地点头致礼,这才转身走向另外一边落座。 弘历看着同样身怀六甲的富察格格坐稳之后才问道: “今日过来可是因为身体有何不适?” 毕竟这位富察格格从前也鲜少主动找他,所以他能想到的她过来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怀孕后身体的问题了。 见弘历和福晋都煞有其事地投来目光,富察格格脸色顿时浮现了几分局促和尴尬。 “多谢爷关心,妾身的身体一切安好,今日过来是因为……” 富察格格绞紧手帕,暗暗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微笑看向弘历,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说了出来: “今日闲来无事,妾身亲自动手做了些糕点,听闻爷喜欢吃桂花糕,便也一并做了一些带过来给您品尝,希望爷能喜欢。” “……”弘历俊脸一僵。又是桂花糕? “富察氏,你有孕在身怎么还做这些粗活?大膳房那边杂乱,若是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福晋说道。 富察格格脸色一白,慌忙起身解释道:“婢妾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为……太医说多活动对胎儿有好处,婢妾想着做点心动作量不算大,加之又嘴馋,这才一时糊涂的。” 她真是糊涂啊,一心想着用送点心的理由拉近与弘历的关系,却没有想到这层? 要知道,她身上怀的是弘历的子嗣,可比她这个母体矜贵多了,她磕着碰着了倒是没什么,可若是伤到了肚子里的胎儿,那她真就罪无可恕了。 “妾身知错了,还请爷和福晋恕罪。”富察格格一急,眼眶唰地一下子就红了。 弘历见她吓得不轻,连忙出声安抚道:“无妨,小事而已,你先坐下吧。” “多谢爷宽宥。” 见弘历脸色并未有怒色,富察格格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在云兰的相扶下坐了回去。 “福晋她也是担心你的身子罢了,并非有责备之意。”弘历看着富察格格,继续道: “如今你身怀六甲,以免伤到自己,确实不适宜做这些细活粗活。你若是觉得闷或者想适当活动身体,便在院中走走,活动活动身体骨便是了。” “是,妾身多谢爷和福晋的关心,这次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日后定当谨慎行事,不会再犯此等糊涂了。” 富察格格本就是一个沉稳偏内向的人,既没有侧福晋那股子莽撞之劲,也不似金寻雁那般懂得妩媚示好,可以说在一众侍妾中,她算得上是最中规中矩和保守的一个。 好不容易壮着胆来讨好弘历,却没想闹了这么一出,一时间她不免有些坐立不安了。 福晋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富察格格便如此激动,而且还是当着弘历的面。 福晋的眉间当即闪过一丝不虞。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爷找我何事? 她这样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容不下她故意刁难呢。 生怕弘历会误会什么,福晋正欲开口解释一下,便听见弘历已先她一步开口了。 “正巧,额娘今日从宫中也给我带了一份桂花糕,我今日下午还要外出,想来也没机会品尝了。” 弘历对富察格格说道:“不如你就带回去慢慢品尝吧,正好可以对比一下你自己做的与宫中的桂花糕有什么异同,也不枉你亲自动手的一番苦心了。” 此话一出,福晋和富察格格同时惊愕看向弘历。 前者是错愕加难以置信,后者则是一脸的受宠若惊。 未等两人回过神,弘历又说道: “你身子有孕还亲自做糕点送来,自是诚心一片,光是这份心意便是难得。”弘历说完看向了福晋: “估计福晋今日也没尝着桂花糕吧?” 福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讷讷地摇了摇头。 弘历状似了然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富察格格: “如此,我便借花献佛,将你的这份心意转赠给福晋,让福晋也尝个鲜,你看可好?” 富察格格愣了一下,立马道:“承蒙爷和福晋不弃,那是妾身的荣幸。” 看看弘历又看看一脸真挚诚恳的富察格格,福晋这才回过了神,温婉一笑道: “既然爷舍得割爱,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她又转向富察格格微微颔首:“那我便在此谢过了。” 富察格格脸色一喜,连忙恭敬道:“福晋不嫌弃婢妾手艺不好就行。” 就这样,这两人来的时候,每人提着一盒桂花糕,走的时候还是每人提了一盒桂花糕。 仿佛就是借着弘历的地方做了一个接头仪式似的。 出了清斋阁,看着逐渐远去的富察格格,福晋脸色变得晦暗。 弘历倒是一向在外面面前维护她。 这次她一句责备差点将有孕在身的侍妾说哭了,若传了出去,被说她苛责事小,若被有心之人造谣议论她这个福晋刻薄善妒,不容侍妾便不是小事了。 而弘历此番将两人的点心互赠,倒是给她解围了。既维护了她的声誉也顾全了她的颜面,更不至于让富察格格难堪。 这看起来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只是……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看了一眼秦嬷嬷手中那个食盒,福晋搅着帕子的手暗暗捏紧了。 一旁的秦嬷嬷看着她一脸的阴晴不定,虽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但也知道她此刻必定心情欠佳。 所以一向爱嚼舌头的秦嬷嬷此刻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凝神屏气地候在一旁。 半晌之后。 福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孕肚,神色才逐渐舒展了开来。这才复而起步往海棠阁的方向去了。 清斋阁的人向来口风严谨,福晋和富察格格到底在清斋阁经历了什么外头的人不知晓。 但两人提着食盒进去之后不久又原封不动地提着食盒出来的事情却是很快就传到了金寻雁等人的耳朵里。 被侧福晋那波人冷嘲热讽好一段时间的金寻雁等人简直都要拍手叫好了。 “哎呀,还以为她那边有人怀孕了就能得爷多青睐几分呢,结果不也是……”苏氏以帕掩唇笑道。 “爷一向不喜后院的人主动去清斋阁,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怀了孕就能与众不同了吧?”陈格格笑道。 几人幸灾乐祸地嘲笑了一番之后,金寻雁才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虽然如此,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一句话,众人脸上也不由都正色了起来。 金寻雁沉声道:“不得不承认,那乌拉那拉氏说的话确实是事实,若是让富察氏生出了长子的话……” 那日后富察氏的身份地位确实不是一般侍妾能一同而论的。 “姐姐是不是太过虑了些?” 珂里叶特氏说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定能不能赶在福晋肚子的前面落地呢,再说了,即便她能先福晋一步生产,那她肚子里的是不是男孩还两说呢。” “那万一是呢?”金寻雁看着其余三人。 闻言,苏格格她们三人顿时噎了声。 正所谓母凭子贵。 万一富察氏真的走了这狗屎运,生了个长子。那日后弘历若要再立一位侧福晋的话,富察氏便会是一个很大的竞争对手了。 这可容不得自己大意,金寻雁暗暗想道。 见金寻雁唇角勾起了一抹暗笑。 苏氏连忙上前一步问道:“姐姐可是已有主意?” 金寻雁不予置否地笑了笑,“听说她如今胎儿还得日日调养着呢,那能不能顺利走到生产那一天……” 她环视了众人一周,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幽幽道:“那谁又能说得准呢。” 闻言,几人又是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 自从这件事之后,后院的各个阵营明面上都沉静了下来。 无论是忙着安胎的,还是忙着不让人安胎的,亦或是安分不问外事地调理自己身体的……一个个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 如是过了三四个月,高向菀的身体也随着天气的转暖而随之转好了。 这日午后,高向菀正坐在千秋上闲荡着,忽然前院来了个小太监。 说是弘昼来府上了,点名要见她。 “找我?” 高向菀一愣,从秋千上下来,问道:“五爷找我何事?” “这个五爷没说,只道是邀您到前厅一叙。” 高向菀微微皱眉,随后又问道:“爷可在府上?” 小太监躬身答道:“回格格,主子爷今早出去了至今尚未回来。” 弘历不在,那她只能单独去见弘昼了。 当高向菀来到前厅的时候,看见弘昼正坐在里头喝茶,一看见她进屋,立马就搁下茶盏迎了上来。 还未走近他就扬唇一笑,笑容依旧阳光:“小嫂嫂,许久不见,你可是越发的明艳照人了啊。” 高向菀走近朝他施了一礼,才抿唇笑道:“五爷惯会打趣,我可当不起您的这般夸赞。” 弘昼一向不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自然说话也无束了些。 得亏高向菀是个现代人,若是旁的人听见他这般夸词,恐怕就得说他是轻浮无礼了。 落座之后,她说道:“今日四爷不在府上,五爷您……” “我知道,我就是趁他不在才来找你的。”弘昼一脸坦荡,笑嘻嘻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不喜欢男的好吗 “那不知五爷找我所谓何事?”高向菀看着弘昼。 “我学会游水了,还有那个人工呼吸法我也学会了。”弘昼眉宇带着一丝成就感。 哦,所以他是为着这个来道谢的? “那就恭喜五爷了。” 高向菀弯唇一笑,随口道:“想必教五爷游泳的师父是个水性极好的人,人工呼吸他应该也学得不错吧。” 一听这话,弘昼想都没想就应道:“教水性的师父和学人工呼吸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 “我就是因为……先不说这个了。” 弘昼脸色有些古怪地摆了摆手,随后满眼期盼地望着高向菀: “小嫂嫂,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比人工呼吸更厉害,更高层次的急救法呀?你可以再教我几式吗?” 高向菀:“……” 还更高层次,他当这是武功秘籍吗? “我就只会这一招。”她认真又抱歉地说道。 弘昼一听,脸色登时垮了下来,顿了顿,又不死心地问道:“那……或者不比这个人工呼吸法厉害的有没有?” “……没有。” 高向菀问道:“五爷为何想要学另外的急救法?” “因为……”弘昼有些难以启齿。 “您不用担心,若您真能用好了这个人工呼吸法,生活中应对一些突发意外也还是够用的。”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弘昼说一半又忽的收住了话,似有难言之隐地避开了高向菀的目光。 她没看错吧? 这个阳光又大大咧咧的少年脸上竟然带着几分忸怩不安。 有点意思…… 将弘昼刚刚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高向菀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所以五爷想学另外一些急救法子是因为……那个与你学人工呼吸的人?” “你怎么知道?”弘昼猛然抬头。 高向菀眸色一亮,大胆猜测道:“对方是个姑娘?” 弘昼惊愕地看着高向菀,张了张嘴,一时哑言。 果然猜得没错啊。 看来这位五皇子是掉入爱情的漩涡了。 高向菀终日呆在后院挺无聊的,忽然吃到了这么大一个瓜,她的八卦心顿时就被勾起来了。 “教你水性的师父不是男的吗?你怎么又会同一个女子研究起了人工呼吸?对方一个姑娘家的她竟然愿意?” 这种年代,敢于与男人有这样的肌肤之亲的女人可不多见,该不会是到了非君不嫁的程度了吧。 不然怎么敢如此大胆奔放? “那您也很喜欢她吧?你们现在都进展到哪一步了?她……” “小嫂嫂。” 弘昼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竟难得地浮现了一丝尴尬和红晕。 “哦,不能说啊。”高向菀有些失望地捂了捂嘴。 也对,不然他也不用挑弘历不在的时候才来了。 不过……看他这幅模样,高向菀也猜到了两三成。 要么就是还没追到人家,要么就是对方身份与他有些悬殊,于他而言有难言之隐了。 上次托他找颜真卿真迹的事,自己承了他的情,如今她倒是乐意帮忙,但问题是,她真的不会其他什么急救法子了。 “其实您与那位姑娘到底出了什么感情问题?如果您信得过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兴许我能给您一些意见呢。” 追女孩子嘛,也不一定要用人工呼吸这一类的手段的嘛。 不料弘昼一听这话,就气得跳脚:“谁跟她有感情问题了,那个臭丫头就是个骗子。” 高向菀眉梢一动,感觉自己已经接近八卦的中心了,她连忙一脸同仇敌忾又惊讶地追问: “哦?她是怎么骗的五爷?” 弘昼俊脸上满是怨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的,撸了撸袖子就道:“你是不知道,她……”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蓦地看着高向菀,想了想,郑重道: “你得保证,今日我说的这事你不许给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我四哥。” “放心,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让第三者知道的。”高向菀拍了拍胸膛保证。 “够意思。”弘昼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您赶紧说。”高向菀目光程亮。她是真的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姑娘能把这位五皇子拿到手的。 “事情还得从这儿说起……” 弘昼吐了一口浊气,慢慢道: “为了行事方便,我特意隐瞒身份在外头寻了一个水性极好的师父教我游水。他教的不错,我学得也快,半个月便出师了。之后我便想可以学人工呼吸法了,于是与师父约在茶楼碰面顺便跟他探讨一下教程,不料他一看见你给我的那个人工呼吸的教程图当场就翻脸了,还说我下流无耻。” 高向菀听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心道:这才是清朝人对嘴对嘴人工呼吸最正常的反应了吧。 “……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为我存心不良,甚至还荒谬地以为我对他……对他有意思,你说荒不荒谬?” 弘昼气得咬牙切齿,一脸“我才是被侮辱的那个人”的表情: “就他这样黑炭似的大块头谁对他有兴趣?” 高向菀倒抽一口凉气,惊恐的目光在弘昼身上来回扫了个遍: “言下之意……如果他不是大块头也不黑,您……” “那我也不会喜欢。”弘昼气得暴躁大吼,一字一句地澄清道: “我不喜欢男的好吗。” “哦,也对,后面与你练人工呼吸的就是个女的,抱歉,是我想岔了。” “那也不是个女的。” “不是女的?”高向菀瞪大双眼,感觉越听越糊涂了。 “不是,她是女的,我是说……诶,总之你听我说下去。”弘昼给了个“你别打岔”的眼神高向菀。 “当时那师父不听人解释直接就把那张教程图从茶楼二楼给扔下了大街,好巧不巧被一个小公子给捡到了,小公子看了教程图很是感兴趣,听闻我在找人练习他便毛遂自荐了。有人自愿来学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两人一拍即合,就一起学起了这人工呼吸法。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 “没想到对方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不止这样,前几天我才发现,原来她是一个尼姑庵里的小尼姑。”弘昼说道。 “尼姑?”高向菀一脸惊讶。 这个反转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您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出家人不是最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吗? 尼姑怎么会愿意亲身上阵与一个男子练习人工呼吸这种事? 高向菀正疑惑着,便又听见弘昼喃喃道: “本来学得好好的,大家也相交甚欢,我还以为终于遇到知音了,没想到刚学完她人转眼就彻底消失了。”弘昼气恼道: “要不是前几天我经过清泉庵时偶然重遇了她,我还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人。” “可即便她是个女人,那也没什么吧……您为何如此生气?”高向菀有些不解。 要说吃亏不还是人家姑娘吃亏吗? “气就气在她翻脸不认人,假装不认识我就算了,还一脸仇视我的样子,凭什么?又不是我故意要占她便宜。” 弘昼一脸憋屈,明明就是她主动的,而且当时他也不知道她是个姑娘,虽然吧,他也奇怪怎么一个男人的唇可以这么柔软。 高向菀默默地端详着神色复杂的弘昼。 所以他其实是在气人家不肯理他? “我气不过就上去跟她理论,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说我是个大骗子,直接让人给我轰出来清泉庵了。” 堂堂大清朝尊贵又风度翩翩的五皇子竟然狼狈到被一群尼姑拿着扫把追赶,一想起这一幕弘昼心里就恼闷。 “还好意思说我是骗子,明明我才是被她欺骗的人好吗,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他气愤道。 高向菀细细探究着弘昼的神色,问道:“所以五爷想学其他急救法子是为了……” “她不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吗,我就想……”弘昼蓦地看向高向菀又欲言又止了。 “您就想用这个吸引她的注意?” “谁,谁说我要吸引她的主意了。”弘昼一抬下颌否认道。 高向菀抿唇忍笑,知道他是嘴硬却也没拆穿他。 “恕我直言,按这个情况来看,我觉得她不理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身上没有她可以学的东西了。” “那是因为什么?”弘昼殷切地看向她。 高向菀站了起来含笑望着他:“那五爷您得实话告诉我,您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我……”弘昼脸色微微一红,咬了咬牙,道: “我就是气不过,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我,凭什么最后还对我不理不睬的?爷我可没受过这样的气。” 这么在意,可不就是对人家有意思了吗。 “那您应该认真想想她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您态度转变了的,是你们重逢之后还是之前?” 高向菀认真替他分析道:“又或者是她消失之前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弘昼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啊……重逢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河边,本来是约好要再做一次练习的,结果河边有个小孩溺水了,我当时下水救人,上岸后还是她给昏迷的小孩做的人工呼吸……小孩也成功被救醒了。” 弘昼回忆道:“后来小孩被家人接走了,她也说有事就离开了,之后……人就消失了。” 高向菀沉吟道:“那很明显,那次见面就是你们关系的转折,会不会是因为下水一事中有什么东西触怒了她?” 闻言,弘昼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道: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我下水也没脱光衣服,最多就是扯掉了腰上的腰带罢了,这不算冒犯她了吧?” “自然不算。”高向菀道。 她都不介意与一个男子有肌肤之亲了,一个虽浑身湿透,但衣衫整齐的男人自然不至于成为她厌恶的理由。 “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怀,所以也断然不会是因为您下水救了人的原因……会不会是您忽略了哪些细节?” “这……”弘昼又细想了一下,最后也只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要我说啊,您也不必懊恼,要真想弄清楚,何不亲自去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高向菀说道:“这总好过您在这瞎猜了。” 也比傻傻地再去那一些急救法子去吸引人家来得凑效吧。 “小嫂嫂言之有理啊。” 弘昼仿若茅塞顿开般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小嫂嫂的指点。” 说什么是什么,弘昼当即就要告辞离开,刚走两步,他又折返回来。 “小嫂嫂,我今日与你见面所说之事还望一定要保密,不可告知他人。”他郑重地拱手道。 “放心。”高向菀在嘴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弘昼道谢之后才转身离开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高向菀忽然有些惆怅了。 她头脑一热就鼓动他去找人也不知道是在帮他还是害他,亦或是……会害了人家小姑娘。 毕竟弘昼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对方是一个尼姑,身份差距太大了,即便两人真心相爱,估计要经历的磨难也不会少。 而且还不一定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格格,我们回院里吧。”这时花月才走了进来。 高向菀敛了思绪,笑笑道:“走吧。” 两人刚走到府邸的花园出,迎面便看见了两个人。 “格格,夏日里太阳烈,您早上还说着肚子有些不适,咱们还是别在外头逗留太久了吧。”云兰一边扶着富察格格走在小径上,一边劝道。 “无妨,如今也不过是七月份,天气不算炎热,陈太医说在外头走动一下也是对胎儿有益处的。” 富察格格一手被云兰扶着,一手轻轻抚在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高向菀闻声停住了脚步,而迎面而来的富察格格也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便也顿住了脚步。 高向菀虽然不想与之有交集,但眼下都迎面撞上了,礼貌上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于是她先一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见状,富察格格也朝她移动了脚步。 两人颔首致礼之后,富察格格率先开了口:“倒是少见妹妹出来花园这边走动呢。” 想起弘昼临走前的交代,高向菀不好多言什么,便顺势应道: “今日天气不错,我也是忽然来的兴致。” 高向菀确实极少在外走动,而自从富察格格怀孕后,就连福晋那边的请安也给特免了。 所以今日还是洪佛寺之后高向菀首次见到富察格格。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富察格格可能要生了 此时的富察格格已经有了将近八个月的孕肚,凸起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但不同于福晋的胎儿养得四平八稳的,听说这富察格格的身体自洪佛寺见红事件后就时好时坏,胎儿难养。 因此陈太医去兰翠院的次数都快赶上去海棠阁的一倍了。 夏季的衣裳本就单薄,眼前的孕妇就显得更为消瘦了些,脸色也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高向菀光是看着她这幅模样都能想象得到她这孕期的日子有多艰辛了。 花园四周没有其他人,一片安静。 两人本也不熟,话自然也不多,未免继续尬聊,高向菀与她闲聊了两三句之后便借故离开。 “……我院中还有事情便不打扰你继续散步了。” “好。”富察格格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高向菀微笑着颔首一下,然后从她身边越过往梨花院的方向去了。 可没走几步路,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痛呼声,紧接着便是云兰慌张的声音—— “格格,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高向菀骤然回头,就看见还未走远的富察格格捂着肚子痛呼着将整个身子倾倒在云兰身上。 云兰经不住一个孕妇的重量,只能将富察格格慢慢扶着坐了下来。 见状,高向菀不由一惊,来不及多想便带着花月快步奔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高向菀蹲下身子顺势扶住富察格格的另一边,让她平稳坐下。 “今早格格就有些腹痛,可刚刚还好好的,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格格忽然就疼得站不稳了。”云兰慌得声音都发颤了。 富察格格坐躺在地上,上半身靠在云兰的怀里,脸色一片惨白,额间豆大的冷汗直冒。 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她大口吸着气,痛苦道:“肚子……好疼……孩子……我的孩子……” “没事的,你忍耐一下。” 高向菀正想说要不要合三人之力将人扶走,忽的余光便看见富察格格的下身隐约见红了。 “格格,您流血了。”云兰已惊叫了起来。 富察格格一听这话顿时惊慌不已,奈何她却已经疼得连叫痛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现场倒是有一道哭叫声,却是来自云兰的,只见她六神无主地哭喊: “格格……怎么会这样,这,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花月,赶紧去请陈太医,另外去请福晋唤接生婆过来,就说富察格格可能要生了,速去。”高向菀立马朝一旁的花月吩咐。 “是。”花月应声快速跑开了。 这时,富察格格握住高向菀的那只手青筋都突起来了,高向菀低声安慰道: “你别怕,这两日陈太医都在府上,他很快便能赶过来的。” “要,要生了?”云兰惶恐不已:“可是,可是我家格格的胎儿还未满八个月啊。” 高向菀看着富察格格腿间淌出了殷红,其实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要生的迹象,但—— “为保你家格格和胎儿万无一失,提前做好准备准是没错的。” 闻言,云兰也觉得甚是有理,连忙点头应好。 “啊……” 富察格格的脸色已经疼得逐渐发青,被她咬得出血的唇齿间溢出了痛苦的声音。 看着她脸上痛不欲生的苦状,高向菀忍不住安抚道: “你再坚持一下,太医和接生婆很快会到的,你会没事的。” 富察格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深皱着眉头深深呼吸着,被她紧紧咬着的下唇已经渗出了血迹。 高向菀看得有些不忍,便伸手过去想给她擦拭一下唇上的血迹,不料手刚碰到她的唇边,富察格格一个抽痛,痛呼一声后忽然就猛地张嘴狠狠咬住了她的手。 “嘶——” 一阵剧痛从手上虎口处传来,高向菀顿时疼得眉头紧皱,但她却没有抽开手,只默默咬牙忍着,任由富察格格狠狠咬着自己的手。 好在没过多久,花月便带着一众下人和陈太医来了。 好不容易将人送回了兰翠院,接生婆也已经到了。 兰翠院里里外外顿时人进人出,一阵忙碌。 高向菀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外院一趟竟然就遇上了这事。 此情此景,即便自己帮不上忙,好像也不好就此离开,于是她便候在了外室中。 即便是站在外室,她也能听见里头富察格格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不多时,福晋便扶着孕肚过来了。 一进来看见高向菀便问道:“富察氏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福晋,刚刚回来的路上听陈太医说富察格格的胎儿有下滑的迹象,如今胎动发作,已是生产在即了。” 刚刚听到富察格格恐要生产的消息福晋还以为是误报,如今一听果真如此,她的脸色不由稍稍变了一下。 毕竟,早产的消息听在一个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的耳朵里总不算是什么好话的。 “如今接生婆已经进去了,陈太医也正在一旁候着。”高向菀继续说道。 “啊……” 里头才间歇一会儿的痛叫声再度传了出来。 这种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一般人听着都觉得胆颤,更何况是不久即将临盘的福晋? 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发白,一旁的秦嬷嬷连忙上前劝道: “福晋,有陈太医在坐镇,想必这边不会出岔子的,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看了一眼福晋高高隆起的肚子,高向菀也忍不住劝道: “秦嬷嬷说得对,这边有陈太医在,福晋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您不顾着自己还得要顾着腹中孩儿不是。” “也好。”福晋疲惫地点点头,末了,又对高向菀叮嘱了一句: “你且告诉陈太医好生看顾着些,务必确保孩子平安。” “是。”高向菀应道。 福晋走后约莫半个时辰,闻讯的弘历便从外面赶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高向菀,他不由一怔。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上前惊讶问道。 “我在花园碰上的富察格格,便跟着过来了……” 随后高向菀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弘历轻声说道。 这时内室传来了富察格格的痛叫声,弘历看向了内室的方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章 富察格格生了一个小阿哥 弘历虽然知道富察格格的身子一直难养,却也没想到竟是早产。 而且还是不足八个月。 见弘历脸色沉闷,高向菀安慰道:“爷不用太担心,陈太医正在里头看顾着,相信胎儿会平安降生,富察格格也会没事的。” “嗯。”弘历朝高向菀微笑点点头。 “啊……” “格格,您使点劲啊。” “格格,您坚持着……” “胎儿无力,您不使劲恐怕难以出来啊。” …… 富察格格的惨叫声和接生婆的声音不断传出。 即便外头的人看不见,可光听声音,也能想象里头是怎么的一副场景了。 弘历生怕这样的场面会吓着高向菀,亦或是给她留下不好的阴影,便对她说道: “你刚刚也辛苦了,就别再等在这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向菀其实也不想多逗留,听他这么一说便顺势应道:“好,那妾身先回去了。” “嗯,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弘历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 “不必了,你就在这陪着富察格格吧。” 闻言弘历微微垂了垂眸,余光忽地瞧见高向菀正欲抽离的右手上竟一片殷红,他顿时眸色一紧,倏地抓紧了她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眼虎口附近的那一排鲜红的牙印,高向菀轻轻抽回了手背到身后,不以为然道: “没事。就是刚刚富察格格疼得厉害,咬了一下而已。” “什么叫做没事?” 弘历一把将她藏起来的手拽了过来,只见那细嫩的肌肤上已被咬得脱皮渗血了。 “傻傻地站在这里这么久,怎么也不知道先处理一下伤口。”他略带责备地看她一眼,随后唤道:“来人。” “奴才在。”小德子走了上来。 高向菀见状连忙赶在弘历开口前说道:“皮毛伤而已,我回去让花月帮我涂涂药就好了。” 人家这里正生着孩子呢,她就这个小伤口还大张旗鼓地处理,这被人看在眼里像什么话? 看出了她的心思,弘历便也不好勉强,叮嘱了一下旁边的花月记得给她涂药,然后才送她出了门口。 回到梨花院,花月不敢怠慢,连忙拿出药膏给高向菀抹药。 “格格您刚刚怎么也不跟奴婢说一声?” 花月心疼道:“那富察格格也太狠了吧,瞧把您的手咬得……” “她不是有意的。”想起那时富察格格痛苦的模样,高向菀再看看自己手上那排颇深的牙印,叹息道: “她能宣泄出来的痛都这样了,可想而知她当时不能传递出来的痛有多深。” “就您心善,被人咬成这样还顾着人家的感受。”花月撇撇嘴道。 心善? 她自问自己可不算是什么烂好人,不过是说个事实罢了。 毕竟大家都是女人。 叹口气,高向菀幽幽地望向了窗外。 不出意外的话,弘历今日应该就能喜当爹了。 涂完药,花月抬头就看见她一脸沉寂地望着外头发呆,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思绪。 花月不敢打搅她便默默退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兰翠院便传出消息——富察格格生了一个小阿哥。 消息一出,整个府邸都轰动了。 兰翠院内更是喜庆一片。 “恭喜主子爷喜得小阿哥。” 接生婆笑吟吟地将新生儿抱到弘历面前。 弘历垂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仅是第一眼,他就不由怔愣地皱了皱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婴儿,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甚至感觉眼前的小家伙长得有点丑。 小脸蛋上的皮肤满是皱褶不说,还一直闭着眼睛咿咿呀呀地哭叫着。 不过……声音倒是挺软萌的。 接生婆瞧着弘历的神色,以为他是嫌弃了,连忙解释道: “婴儿刚出生都是这样的,等再养些时日,小阿哥必定就粉嫩可爱了。” 其实弘历倒是没有什么嫌弃的心思,不过就是有些意外新生儿竟然长这样罢了。 当然,跟一个接生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便让小德子给接生婆打了赏,然后又让早已候在一旁的奶娘好生照料着小阿哥。 这时正好看见陈太医从内室出来,弘历便问道:“富察氏如何了?” “回禀四爷,富察格格折腾了一个下午,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此刻正昏迷着,不过四爷勿忧,格格血已止住了,只需好好休息一下便能醒来。” 陈太医顿了顿,继续禀报道:“还有就是小阿哥……” “小阿哥如何了?” “小阿哥本在母胎中时便是营养跟不足,如今又是早产,身体更是孱弱了些,这日后恐怕得小心谨慎地养着了。” 闻言,弘历微微皱眉:“你之前可没说有早产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太医连忙躬身道:“按理说,富察格格的胎儿虽然弱了些,但不至于是近期生产的……这忽然早产的原因……下官也不太清楚。” “你是太医你不清楚?”弘历脸色微冷。 “是下官疏忽,还请四爷息怒,下官一定会尽快查清楚原因给四爷一个交代的。”陈太医拱手道。 “嗯。”弘历倒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还有富察格格和小阿哥,你也要好生照料着,务必要确保母子康健。” “是,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消息传入海棠阁的时候,福晋正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一听这消息,她立马睁开了双眼。 “生的是小阿哥?” “是的。”秦嬷嬷小心地看着她的神色,忙又低声道: “不过听闻那富察格格本身体虚再加上小阿哥早产,说是日后难养着呢。” 福晋闻言抬头看向了秦嬷嬷,后者又一脸宽慰道: “福晋您就少去想那边的事情了,您腹中的才是贵子呢,您且好生养着,踏踏实实地待到胎儿足月后给主子爷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嫡小阿哥就是了。” “我自然不会多想,如今爷有了长子本也是好事。”福晋说话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略一思索她又吩咐秦嬷嬷:“你再去给兰翠院那边多挑一个嬷嬷和奶娘过去照料着。” 身为正妻嫡母,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输了这份气度。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秦嬷嬷应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是高向菀那个贱人 尽管富察格格产后劳累一直睡着,弘历还是耐心地等着她醒来之后慰问了一番才离开的兰翠院。 出了兰翠院的门已是月上柳梢的时分了。 弘历直接就往梨花院的方向去了。 此刻的高向菀还未寝下,正立在窗前默默地望着外头。 弘历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抹寂寥的背影。 他的眸色顿时沉了沉,深深凝了一口气,他才静步上前,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道。 其实他靠近的时候高向菀已有察觉,感觉他靠过来她也没躲闪,目光依旧眺望窗外。 “你怎么过来了?”她不答反问。 “你该不会又想赶我走吧?” “妾身岂敢?”再说了,她赶他就肯走吗? 静默片刻,她忽而道:“恭喜爷喜得麟儿啊。” 弘历身体一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索性他就沉默了,只是微微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 像这样的祝福今日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听得很不是滋味,尽管她是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说出来。 弘历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烛光下她的面容极为平静,平静到让人难以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情绪。 她越是这样,弘历的心就越乱,越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好。 “菀儿……”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高向菀看着他深皱的眉头,忽而一笑:“你怎么这幅表情?有儿子了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 弘历在心头苦闷道:不是你为我生的,我怎么可能高兴? 他默默地望着她,只觉思绪万千,可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带起她被白布条包扎着的素手,绕开了话题。 “还疼吗?”他柔声问道。 高向菀轻轻摇头:“不疼。” 就这点疼,跟人家生小孩的那位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在场,陈太医和接生婆才能迅速赶到。” 当时花园中并无外人,若只有六神无主的云兰在场的话,还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怎么样的结果了。 毕竟见红早产这情况,稍有差池便是母胎皆有危险的事。 高向菀却只是淡然道:“举手之劳而已,任凭谁看见了这种情况也定然是要管的。”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帮到什么大忙。 弘历看着淡然无争的高向菀,心中不免叹息:要是后院的女人都是她这般单纯的心思,倒是好了。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道:“夜深了,我们休息吧。” “嗯。” 回应他的是一声软柔的声音。 …… 这一夜,最难以入眠的当属金寻雁。 “格格,您喝口茶消消气……” 青荷小心翼翼地将茶盏递给金寻雁,却不料还未递到跟前就被金寻雁抬手一扫。 “啪”的一声,茶盏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青荷是在金寻雁的贴身侍婢春梅被赶出府邸之后侍奉在她身边的,如今已是她的心腹侍婢。 见状,青荷忙劝道:“格格您莫要为此动气,您生气岂不是更让那些见不得咱们好的人称了心了吗?” 闻言,金寻雁咬着牙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冷静了不少。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那些人称心如意。” “哼,没想到那个富察氏倒是走运,都这样了竟然还能保住胎儿……竟还生了个儿子。”金寻雁狠狠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满是愤恨不甘。 “听说是因为在花园时她得了梨花院那位的帮助,这才及时请来了太医和接生婆。” “又是高向菀那个贱人。”金寻雁气得咬牙切齿,愤而往茶几上一扫。 又是一阵茶具摔碎的声音。 “我都还未腾出手对付她,她倒是上赶着往上凑啊。”金寻雁眼中迸射出了一道阴狠之色,阴恻恻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她。” …… 翌日一早,侧福晋和黄格格便去了兰翠院。 “恭喜姐姐,如愿以偿,喜得小阿哥。”黄格格笑盈盈地道喜。 床榻上的富察格格憔悴苍白的脸上尽显忧愁: “可惜是早产,太医说小阿哥身体孱弱得很。” “那有什么好忧愁的,这可是爷的长子,爷能让他有什么闪失吗?”侧福晋坐在一旁,扫了一眼病恹恹的富察格格,又道: “更何况,就你这身子骨即便足月了估计也差不多。” 在她看来只要是平安生下了长子,那就得了。 黄格格连忙搭腔道:“侧福晋这话并非没道理啊,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富察格格不解地看着她,“妹妹这话是何意?” “昨日你可是冒死为爷生下长子啊。我可听说爷昨晚特意在这兰翠院等着你醒来的呢。这是何等恩宠?” 黄格格一脸羡艳道:“可见你生下长子,爷对你还是跟以前不一样的,看来啊,姐姐这日后可得有福享咯。” 黄格格这么一说,富察格格便想起了昨晚弘历在床前的温声安慰,心中顿时如吃蜜糖一般甜。 她甚至觉得昨日承受着那生不如死的疼痛煎熬一下午,那也是倍感值得的。 可即便这么想着,她脸上还是不显得意之色: “瞧妹妹这话说的……爷也不过是看在小阿哥的面子上罢了,哪是对我不同了呢。” 因为富察格格产后身子严重亏损,人也乏累,侧福晋两人也没敢多逗留,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们一离开,云兰连忙上前小心扶着富察格格躺回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昨日富察格格生产的时候,云兰可是在一旁一直伺候着,目睹了她当时那九死一生的难产过程。 “格格,您身体还疼吗?”她心疼地问道。 “还好。” “昨日的情况可真险,还好当时遇到高格格了,她可真是帮了咱们大忙啊。”云兰说道。 “高格格……昨日确实多亏了她。” 富察格格想起了昨日的情况,确实是多得了高向菀的协助,太医和接生婆才能这么快赶来,不然……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让皇上亲自取名? 富察格格定了定神,收起心中的那份后怕才问道:“孩子呢?” “奶娘正在喂奶呢。” “嗯。”富察格格握住云兰的手,叮嘱道:“你得多分心去看顾着小阿哥,他身子弱可不能有半分闪失的。” “格格安心。”云兰说道: “福晋今早给咱们院里多派了一名嬷嬷和奶娘,是专门来照顾您和小阿哥的呢。” 顿了顿,云兰一脸喜色道:“还有主子爷,一早就让小德子公公送了许多补品过来,还叮嘱让您一定要好生养着身体呢。” 一听弘历早上派人来慰问过,富察格格眸色顿时一亮。 云兰笑看着她:“格格,主子爷如此关心您,这日后啊,您和小阿哥的好日子可长着呢。” 富察格格憔悴无色的脸上因着这句话染上了一抹喜色。 她心道:若是因此能让爷重视自己,那这个孩子还真就是自己的福星,是自己日后的依靠了。 消息传入宫中,熹贵妃也是一阵欢喜。 “恭喜娘娘,喜得长孙。”成夏笑着道喜。 “嗯,男孩好啊。”熹贵妃笑吟吟地,想了想又道: “成夏,你亲自去给本宫走一趟。看看这个孩子,顺便慰问一下富察氏。” “是,奴婢遵命。” 成夏可是永寿宫的掌事姑姑,熹贵妃跟前最信任的人,她前来看望的意义可非同一般。 富察格格简直受宠若惊,“奴婢何德何能能得贵妃娘娘的垂爱……” 她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谢恩。 “哟,这可使不得啊,您这身子还在休养中可不能乱动。”成夏见状连忙上前将人扶着靠回软枕上,然后又笑盈盈道: “听闻您产下小阿哥,娘娘可高兴了,知道您生下小阿哥不容易,娘娘特意让奴婢给您送来宫中的补品。”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有劳成夏姑姑亲自跑一趟了。”富察格格连忙颔首致谢。 “应该的,您这可是为四爷立下大功劳啊。” 成夏一番慰问之后又探视了小阿哥,免不了又是一顿的夸赞,她在兰翠院逗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 成夏一走,云兰就欣喜道:“格格,贵妃娘娘送来可多宫中的补品呢,而且还是让成夏姑姑送来的,可见贵妃娘娘对您和小阿哥是很欢喜的。” 富察格格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熹贵妃的问候,这简直让她喜出望外。 也让她对自己的未来看到了期望。 饷午的时候,弘历回府陪高向菀用了午膳之后又顺带去了一趟兰翠院,问候了一下富察格格和小阿哥的情况。 见弘历如此重视,富察格格更是满心欢喜,连忙趁机问道: “爷,咱们的小阿哥……您可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弘历微顿了一下,她不提,他竟都没想起这回事了。 “这事不急,待我明日进宫奏请皇阿玛,让皇阿玛起名吧。”他随口道。他感觉起什么名字无所谓,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摆在这种事情上面。 弘历自己是这么个意思,但这话听在富察格格这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让皇上亲自取名? 可见爷是多看重自己的长子啊。 富察格格心中激动不已,好一阵子才将脸上的喜悦压下,尽量平和地颔首应道: “妾身替小阿哥多谢爷的厚爱。” 第二天,这位小阿哥的名字便出来了。 叫永璜。 “永璜……”富察格格抱着儿子嘀喃着,笑得一脸满足:“真是个好名字。” “这可是皇上亲自给起的,小阿哥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云兰笑得一脸自豪: “这种圣宠可不是哪个小阿哥都能有的呢。” 听了这话,富察格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着儿子的眼光中也满是欣慰和期许。 …… “你们听说了吗?据闻小阿哥早产另有隐情,这两日那位陈太医都在府上查此事呢?” “我也听说了,听闻陈太医可是将富察格格吃过的药,甚至最近吃过的所有食物都一一细查呢。” “什么最近吃的东西啊,就是她怀孕以来吃的喝的用的所有东西他都要查。” “不是吧,啧啧……怪不得这两日外头人心惶惶的。生怕给自己惹了事。” “那是自然,这可是主子爷的长子,若真有人想谋害长子,那可不是小罪名的。” “要我说……就是那个陈太医自己没保住胎儿故意给自己找借口罢了,还查以前吃了什么……要真有人下毒,那还能下好几个月不出问题?” …… 梨花院的廊庭上。 高向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前面并排坐在廊椅上的四个人。 待到靠近他们身后了,她又附身下去侧着耳朵听了好一阵子的八卦。 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忽的听着几人越说越离谱,高向菀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咳咳……”她故意朗声清了清嗓子。 闻言,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猛然回头。 一看见身后是高向菀,连忙一个个都转过身子来站好。 “格格,您怎么出来了?” 高向菀没有回答,只背着手在四人面前来回走了两巡,才道: “你们啊……就是爱八卦,成天就爱听这些扑风抓影的绯闻。” “还给人家陈太医造谣上了。”高向菀一边朝每个人的额头敲一敲,一边道: “小心祸从口出。” 说说八卦无伤大雅,但她忌讳造谣。 “我们也就是无事消遣一下而已,也就只在自己院中说说,您放心,出了咱们院子,我们可都是只收风不多言的。”常开信誓旦旦说道。 其他三人连忙点头如扒蒜般表示认同。 只收风不多言。 高向菀唇角抽搐了一下,一时被他们气笑了:“你们这些家伙,吃瓜还吃得挺有水准啊。” “在自己院中也不许胡说八道。”高向菀故意板着脸道: “吃瓜可以,但禁止给别人造谣。” 要知道人家陈太医还会时不时地来给她复查寒体之症的,这万一就让人家听到了造谣他本尊的八卦,那得多尴尬啊。 “是,奴婢\/奴才知道了。” 高向菀扫了一眼那一个个拉耸着的脑袋瓜,挥手道: “行了行了,都到厨房吃点心去吧,今日秋娘做了牛乳糕。” 闻言,四人顿时展颜,给高向菀行礼之后便一窝蜂地冲向了厨房。 第一百五十三章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吉祥如意几人走了之后,高向菀不由细想了一下他们刚刚说的话。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既然陈太医敢说富察格格早产有疑,那肯定是有其怀疑的理由的。 看来后院又有得闹腾了,只是不知道最后倒霉的会是谁罢了。 而这件事传到了福晋的耳朵里,可就不是看热闹吃瓜的问题了,毕竟如今她可是身怀六甲的人。 所以当她知晓这件事之后立马就去了找弘历。 到了清斋阁,她慌忙就问弘历: “爷,妾身听闻富察氏早产是因为被人动了手脚,可是真有此事?” 看着一向淡定从容的福晋如此焦慌,弘历只好避重就轻道: “这只是陈太医的一个初步推测,也不一定是,如今他正在调查中。” 看了一眼她的孕肚,他安抚道:“你放心,即便此事为真,对方事迹已败露,断然不敢再故技重施的。” 听了他这话,福晋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 “你若是不放心,我明日便命人对你的饮食严加筛查,以确保你和孩儿的安全。” “多谢爷关爱,妾身饮食一直有秦嬷嬷悉心照料着,她对这方面还是挺细心的,妾身倒是也安心。” 看了一眼弘历,福晋忽而伸手捉住了他搁在小几上的手,面露惧色道:“妾身……就是莫名的有些害怕罢了。” 弘历神色一顿,目光扫过小几上她握着自己的手。 “你身子越来越重,这个时候更加不可胡思乱想才是。” 弘历的另一只手状似安抚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借着去端茶盏的动作顺势将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先喝口热茶缓缓神。”他将茶盏递给了她。 福晋怔怔地望着他,因为他的抽离而空留在小几上的素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弘历这种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带着无形疏离的态度,让她心头一阵酸涩。 她难得放下仪态在他面前示弱一次,无非就是想让他像一个丈夫一样带着爱意安抚一下自己。 却不料,他还是对自己如此疏远。 福晋极力掩饰着脸上的失落,勉强露出了一抹不失仪态的笑容,这才伸手接过了那盏茶。 “多谢爷。” 弘历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只当没看见她脸上的神色。 他不是不懂福晋的意思,也不是看见她的示好,只是—— 那种爱,他只能给一个人。 除了爱情,他可以满足福晋其他的任何要求,包括身为福晋该有的一切尊荣。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寂静中,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了。 片刻之后。 小德子走了进来。 “爷,陈太医求见。” 闻言,弘历和福晋双双抬头。 “请他进来。”弘历忙道。 “是。” 少顷,陈太医便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四爷,见过福晋。” “免礼。”弘历问道:“陈太医前来,可是事情有结果了?” 陈太医连忙躬身道:“结果谈不上,但也是有些进展了。” “如何了?”弘历问道。 福晋知道两人说的是富察格格早产一事,一听陈太医这么说,连忙也坐直了身子听着。 “下官从富察格格的起居饮食查起,发现早在三四个月之前,格格体内便有摄入夹竹桃一物。” “夹竹桃?”弘历皱眉。 “正是。” “夹竹桃是何物?”福晋疑惑问道。 “夹竹桃虽说有祛瘀止痛之效,但却是凉性毒物。大量服用是有剧毒性质的。即便量不多,若长期服用也是对孕妇带来极大的伤害隐患的。” 闻言,福晋脸色微白,手不自觉地扶住了肚子。 “三四个月前已摄入,你如今才发现?”弘历眸色一凛。 “四爷恕罪,这确实是下官的失责之处。”陈太医撩袍跪了下来,脸上满是自责愧疚之色。 但他补充道:“可是……因为格格格体内摄入量极其微少,而此物本身又有祛瘀止痛之效,加之那段时间格格本身就在服药,摄入量不大的话根本无法察觉啊。” 闻言,弘历拧眉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挥手道:“起来,继续说下去。” “谢四爷。”陈太医站起来,才道:“这也就是为何富察格格身子一直调理不好,总是时好时坏的原因。”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富察格格本身的体质所致,今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夹竹桃在作祟。 “所以也就是说真的是有人想要谋害爷的子嗣?”福晋脸色凝重道。 陈太医不敢正面回答此类问题,只道:“回福晋,有人在富察格格饮食中暗下夹竹桃确是事实。” 说完陈太医再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又是为何?”弘历拧眉看着他。 “夹竹桃虽是有心之人下的,但格格早产……下官却也是罪无可恕。” 陈太医抬头看了一眼弘历,忽而低头禀道: “本来若单单只是夹竹桃一物的话,按照下官一直以来的调理,格格还是不至于早产的,坏就坏在,格格生产的前一日偶感胸闷乏力,下官便给格格开了一味加有桂枝在内的药。” 凝了一口气,陈太医才继续道:“夹竹桃加桂枝产生滑胎现象,这才令格格催发了早产之症。” “竟是如此。”弘历脸色冷峻。 “下官难辞其咎,还请四爷降罪。”陈太医俯首在地道。 “此事你虽是被人利用了,但也确实有失察之责”弘历垂眸看着陈太医,后者连忙将头又低下了几分。 “但念你保住了富察氏母子平安,就当是将功补过。” 闻言,陈太医身体一怔,急忙叩首:“谢四爷开恩。” 弘历挥手道:“起来吧。” “谢四爷。” “你可有查到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下在何物之中,下毒时间有多长?”弘历沉声追问。 “……这些下官都还未查明。” 陈太医面露难色地看了弘历一眼:“因为事涉女眷,下官着实不好展开调查。” 他这也是实话。 这可是弘历的后院,即便他是得了弘历允许查这事,但毕竟这后院里住的都是弘历的女人,他不过一介太医,于情于理都不好深入调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要的就是她的无所顾忌 弘历正沉思着,一旁的福晋却开了口。 “陈太医言之有理,毕竟事关后院,唉!说起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妾身的失责。”她面带愧色地看着弘历: “爷若是不弃,此事不如还是交由妾身彻查吧。” “此事怪不到你头上。”弘历看了福晋一眼,“你如今身子重,不可操劳,此事还是别管了。我会亲自处理的。” “管理好后院本就是妾身的职责,况且后院之事,很多细节爷您未必能注意到,还是让妾身来处理比较好些的。”福晋坚持道。 见弘历在犹豫,她又道: “爷若是不放心,您看……让侧福晋从旁协助妾身如何?” “侧福晋?”弘历讶异地看着福晋。 “没错。”福晋认真地点点头: “侧福晋身份在众侍妾之上,再加上她一向与富察格格交好,对此事必定上心。让她从旁协助最合适不过了。” 闻言,弘历沉吟了起来。 其实福晋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对于后院的事情,确实她比自己更熟悉。 再者,最近朝事繁忙,他本就有些分身乏术。 若非因为刚刚府中添了小阿哥,圣上格外恩典,这些日子他恐怕得忙得连府邸都难回一趟了。 权衡一番之后,弘历才对福晋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见他应允,福晋弯唇一笑,说道:“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弘历不忘叮嘱道:“切记不要勉强身子,你只需要坐镇其中就好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侧福晋去办吧。” “好。”福晋温婉一笑。 回海棠阁的路上,秦嬷嬷一路小心扶着福晋,一面不解道: “福晋,奴婢瞧着平时对您最不敬重的便是这个侧福晋了,您为何还要提携她?” “爷说得对,如今我确实身子重,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是必须得有人从旁协助的。”福晋缓步而行,幽幽道: “而后院的这些人中……也就只有这位侧福晋最适合了。” 秦嬷嬷不由一怔。侧福晋适合?她怎么觉得整个后院就当属这个侧福晋最不靠谱呢? 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忧虑:“就怕她到时做起事来无规无矩,无所顾忌的呢。” 福晋目光幽深,唇角似溢出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我要的就是她的无所顾忌。” 忽然顿了脚步,她对秦嬷嬷说道: “不回海棠阁了,去兰翠院,还有,叫人去唤侧福晋也过来一趟。” “是。”秦嬷嬷应声,便扶着福晋往兰翠院的方向去了。 …… 兰翠院里,福晋屏退下人,待屋内只剩侧福晋和躺靠在床边的富察格格时,她便将陈太医说的话都告诉了她们。 知道自己早产竟然是被下毒的富察格格整个人瘫软了在床上,脸色一阵苍白。 之前两日陈太医在调查,她以为顶多是因为她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亦或是当日吃错了什么东西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是—— “我,我……被下毒了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毫无察觉……” 还好最后永璜没事,不然…… 她满是后怕地揪紧了被褥,紧紧咬住了唇角。 坐在一旁的侧福晋则是气得拍案而起,怒道: “此事不用审,肯定就是金寻雁这个狐媚子做的,除了她还有谁会干这种阴损事?” “啪” 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福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蹙眉看向侧福晋。 侧福晋有感她的不悦,连忙讪讪然坐了回去。 福晋这才淡声道:“空口无凭,凡事还是要讲究证据。” 顿了顿,她又看向了富察格格:“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的。” 富察格格一脸感激看着她,连忙坐直身子颔首谢道:“婢妾和永璜谢过福晋。” “此事爷已应允我找一个人协助,侧福晋在府中地位虽在我之下,但却也高于其他侍妾。而且素日里与你交好,所以……” 一句“在我之下”,侧福晋心中怨愤的火头正欲窜起,下一秒,却又因福晋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怔住了。 “所以,我想找你协助我彻查此事。”福晋定定看向了她。 侧福晋怔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找我协助你?” “怎么?侧福晋不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侧福晋冲口而出,顿了顿又不解地看着福晋。 “只是……你为何要选我?” 福晋笑了笑,理所应当道:“你是侧福晋,不找你该找谁?” 侧福晋一时语噎。 确实,在这个后院里,除了福晋之外,身为侧福晋的她地位便是最高了,不找她找谁。 能让侧福晋帮忙彻查此事,富察格格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当下便连忙道: “那婢妾便在此谢过福晋和侧福晋了。” 福晋又与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道身子乏累,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福晋,侧福晋却沉思了起来。 富察格格却不疑有他,一脸感恩道:“福晋还真是尽心尽责,自己身子这么重了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劳。” 闻言,侧福晋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啊,你也知道她身子重了,不把凶手查出来,她能安心吗?” 谁能保证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的肚子? 听了这话,富察格格哑言了。 确实,如今最迫切想找出凶手的恐怕当属福晋了。 “不过我倒是得谢谢她让我参与其中。”侧福晋哼笑一声,眼中泛起了一丝精光。 心里狠狠道:金寻雁,这回有得你好看的。 第二日,福晋便让侧福晋将与富察格格日常生活有接触的所有人都查了一遍。 紧接着又将但凡富察格格日常会接触到的事物均查了一遍。 虽然平日里侧福晋对福晋颇有微词,对她也不甚驯服,但一想到能找出金寻雁的错处,她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都不用福晋多言,她自己就一刻不歇地动作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后院都翻腾了起来。 这日,忙得不亦乐乎的侧福晋刚从大膳房的方向走出来,拐过廊庭,忽地,竟与迎面而来的金寻雁不期而遇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不是她又能是谁? 四目相对,两人都蓦地停住了脚步。 侧福晋面上带着得意和挑衅,冷冷睨着几步之遥的金寻雁。 而金寻雁对上她的目光却是抿唇一笑,像是看不见对方的敌意一般,继续朝着她莲步而来。 “哟,侧福晋可忙着呢?”她在侧福晋面前停住了脚步,笑道: “听说侧福晋在给富察格格查早产的事儿,这大热天儿的,可真是难为你了呢。” 侧福晋紧紧盯着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然:“能把那些心思歹毒,谋害爷子嗣的贱人揪出来,我乐而为之,何谈难为二字?” “哟,瞧侧福晋这话说得。”金寻雁以帕掩唇笑道:“你这般瞧着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说我呢。” “我都还未说是谁呢,你就这么急着对号入座了?”侧福晋讽刺道。 金寻雁忙做出惊慌状:“侧福晋可得慎言啊,这种污蔑的话我可不能乱认的。” “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这装模作样的是要给谁看?”侧福晋一脸鄙夷地上前在她跟前转了一圈,将她上下扫了一遍: “你与我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看着富察格格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而你的肚子却没有动静,哦……我倒是忘了……” 侧福晋忽然将脸凑近了些许金寻雁,一脸同情道: “如今爷都不怎么去你的梅香院了,你的肚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动静呢?啧啧……也对,怎么说曾经也在爷面前风光过,骤然失宠地……难免会一时想歪……就做出一些嫉恨她人之事的,是吧?” 金寻雁捏紧手帕的手上骨节发白,微微发颤。 但她的脸色也仅仅只是僵了一瞬,旋即便又露出了一抹笑,反唇相讥道: “我吧……虽不济,但好歹也是曾经被爷宠爱过的人,心中自是感恩不已,又怎么敢有怨言呢,毕竟……爷后院女人这么多,可不是谁都能有幸曾经被宠爱的。” “你……”侧福晋被她这话气得头顶冒烟。 明知道金寻雁是在讽刺她无宠,偏生她却无言辩驳,毕竟,自己确实连弘历曾经的宠爱都不曾得到过。 金寻雁看着侧福晋吃瘪,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再说了,这府邸上没有怀孕的又不止我一个。”说完,金寻雁往侧福晋平坦的肚子上扫了一眼,眨眨眼道: “你不也一样肚子没动静吗?” “金寻雁。”侧福晋气得咬牙切齿,刚要发怒,便听见金寻雁又道: “当然了,我深信以富察格格与侧福晋姐妹情深的关系,你当然不会害她了,若真有这么一个想害富察格格腹中孩儿的,那肯定就是不与之亲近的人了。” “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侧福晋哼笑道。 “我当然有自知之明了。”金寻雁直言道:“府上谁人不知我与你们关系不甚亲近?我又怎会傻到做这样此地无银的事情?” 闻言,侧福晋一愣。 金寻雁这话倒是不假。 后院里就数她与自己这边的人不对付,事迹败漏她必定第一个被怀疑。 可不是她又能是谁? 金寻雁忽而叹息道:“正如你所言,我如今又不得爷宠爱,做了错事爷又不会不顾一切地维护我,我可不敢犯傻。” 侧福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两人每次见面总会互掐,互不认输,这还是金寻雁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认不得宠这个事。 “这可不一定,也许有些丧心病狂的人就是觉得自己事迹不会败露,所以肆无忌惮呢。” 闻言,金寻雁又是一笑。 “谋害爷的子嗣可是大罪,侧福晋还是找到了证据才好下定论的好。免得到时冤枉了好人不说,还在爷面前落得个……办事不力的坏印象呢。” “你……”金寻雁最后一句话直击侧福晋的心底,她狠狠地瞪了金寻雁一眼,冷笑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那个下毒的毒妇送到爷面前论罪的。哼。” 说完她一拂衣袖,一抬下颌转身大步离开。 金寻雁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唇角勾起了一抹富有深意的笑意。 回到兰翠院,侧福晋还是余怒未消。 听她将事情原委说完,躺靠在床上的富察格格和坐在床边的黄格格互视一眼,皆沉思了起来。 良久,富察格格才道:“如此说来,给我下毒的人还真不一定是她了?” “她那边的那几个侍妾可都是听她意思行事的,若不是她那还能是谁?”侧福晋气呼呼道: “福晋她自己就怀孕了,犯不着做这种事。后院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一些女人,不是她们,也不是福晋,那还能是谁……” 说到这里,侧福晋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便戛然而止。 顺着她的话头,黄格格再对上侧福晋恍然大悟的神色,当即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你是说高氏?”她顿时站了起来,眼中甚至划过一丝亮光。 富察格格一听却立马摇头否认:“不可能的,她当日还给我帮了大忙呢,怎么会是害我的人?” 虽然她对高向菀谈不上有好感,但她帮了自己却是事实。 闻言,黄格格刚升起来的希望瞬间破灭了。 而侧福晋更是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那到底是谁?” 她正发着牢骚,云兰便带着她的贴身侍婢竹芝匆匆进来了。 “发生了何事?”侧福晋看着神色匆匆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竹芝手上端着的砂罐上。 竹芝福身禀道: “侧福晋,去大膳房那边搜查的人回禀,说在富察格格平日里用来煎药的砂罐被人动了手脚。” 闻言屋内三人同时一惊,目光皆落在了那个砂罐上。 “动什么手脚了?”富察格格惊问道。 “砂罐壶嘴看不见的地方被死死地卡着一截夹竹桃的枝干。因为是在壶嘴的盲区,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 竹芝说话间,已经将砂罐放在了桌面上,倾斜罐子,让三人尽可能地看到罐子上那约莫三指长的壶嘴。 壶嘴很细,根本看不到中间弧形弯曲的位置。 紧接着,竹芝又从怀里取出一方纱布,打开里头包着的一截已经变色的枝干。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果然高向菀就是有问题 竹芝刚把东西递近侧福晋跟前,侧福晋就唯恐避之不及地往后倾了倾身子。 就仿佛那个枝干是个传染物似的。 “这就是那夹竹桃的枝干?”她以帕掩唇问道。 “是的。” 黄格格也掩着帕子走了过来瞧了瞧:“这夹竹桃的枝干已褪色严重,估计是有些时日的了。” 富察格格从床上倾直身子望了过来。 就是这个东西害得她早产,差点鬼门关走了一圈? 还害得永璜先天不足,如今身子更是孱弱不已。 “奴婢该死,每日煎药都没发现这毒物,还请格格降罪。”云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你也确实太不小心了,这差点就害了你家格格的命了知道吗?”黄格格在一旁数落道。 “奴婢该死。”云兰哽咽着朝富察格格俯首。 “罢了,起来吧。” 云兰是富察格格娘家带过来的侍婢,自小便伺候她身边,在这府邸是她最为信赖的人了。 所以富察格格也不好深究她。 “不过以后你可得更加细心才是,尤其是小阿哥的事情上。”她继而严肃叮嘱道。 “是。奴婢日后一定会更加细心谨慎的。”云兰连忙道。 “可有查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侧福晋问竹芝。 “厨子以及所有在大膳房做活的人我们都查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异样,不过……” “不过什么?”侧福晋问道。 “不过厨房有一个厨子供述,大约三个月之前,梨花院的唐秋娘曾连续两日出现在煎药区旁边的小酒窖处,而且头一日她一呆就是一晚上,直至夜深才离开的,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又去了小酒窖处。” 三人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果然高向菀就是有问题。”黄格格连忙道。 富察格格轻轻皱了皱眉,“她的人只是去了小酒窖,兴许只是拿酒,也未必是另有所图吧?” “连续两日去拿酒?她这是准备泡酒浴还是怎么着?”侧福晋白了她一眼。 “若是如此,她那日何必帮我呢?”富察格格还是想不通。当时高向菀对自己关切的神色可不像是作假的。 黄格格一看侧福晋沉了眸,连忙走近富察格格说道: “那你怎么不细想一下,你被下毒都好几个月了,怎么就偏偏碰上了她就忽然肚子不适,然后就见红早产了呢?” 富察格格蓦地看向黄格格,顿时哑言。 黄格格早就看不顺眼高向菀了,这会儿怎么可能放过攻击她的机会? 见富察格格和侧福晋都有几分认同地沉思了起来,她忙又道: “而且……平日里除了请安,她何曾出过她的那个梨花院?怎么就这么巧那日她去花园散步了?” 富察格格越听脸色就越白。 “可是……格格那日早晨便有腹痛之感了呀。”一旁的云兰怯怯地提醒了一句。 “她从三四个月之前就已经在谋划让你家格格早产了,那在这个早上再做些什么小动作有什么难的?”黄格格说道。 这话……好像又有那么几分道理,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来这个高向菀还真是嫌疑最大啊。”侧福晋愤愤道。 刚开始她一心只顾着紧咬金寻雁不放,倒是忘了还有高向菀这么一号人物了。 可如今看看这证据,再想想金寻雁刚才那番话,她不得不重新考虑问题了。 见侧福晋这么说了,黄格格连忙附和: “可不是吗?而且她如今可是后院中最受爷宠爱的一个,对先她一步怀孕的女人会没有想法吗?” 说着,她又看了富察格格一眼:“福晋她断然不敢动,那不就只能拿富察姐姐出气了吗?” 听了这些话,富察格格心中也不免开始认同了。 “可你也说她正得爷恩宠。”富察格格看了黄格格一眼,面露难色: “单凭咱们推理的这些结论,如何能指证她?” “这……”黄格格一想到就连李嬷嬷这样的老油条都被高向菀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毕竟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温柔可欺的。 “你说的没错。”侧福晋忽然一拍桌面站了起来,“我们必须要找到她的铁证,她才没机会抵赖。” 侧福晋看了两人一眼,唇角泛起一抹狡黠:“那个唐秋娘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除不掉金寻雁,除去一个长期霸占弘历宠爱的高向菀那就更是一件好事了。 自从被高向菀训了之后,吉祥如意他们倒是乖乖听话得很,也不怎么打听外头的八卦了。 下午,高向菀正在院中悠闲地浇着花,笑口便跌跌撞撞地从外院跑了回来。 “格格,格格……不好了。” 高向菀看着他太监帽子都跑歪了的狼狈样,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奴才刚刚听闻秋娘姑姑……她,她在去大膳房的路上被侍卫带去府上的刑房了。” “刑房?”高向菀和一旁的花月同时一惊。 “为何?”高向菀忙问道。 笑口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猛然地摇头:“奴才也不知道。” 花月说道:“侧福晋与福晋最近在查下毒害富察格格的事情,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可这事这么可能会与秋娘有关?”忽的想到什么,高向菀顿时心中一凛。 不对,若秋娘因为此事被带走的话,那对方针对的人很可能是她了。 “走,快带我去那个刑房。”高向菀说着提裙就往外走。 “是。”花月和笑口连忙跟上。 高向菀走了几步又顿下,回头对笑口道:“笑口,你去跑一趟清斋阁,若是爷在府上的话就请他来一趟刑房。” “是,格格。”笑口连忙应道。 他们口中的这个“刑房”是弘历府上用来审问犯错的下人的一处地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刑房。 “格格,前面就是了。”花月一边往府邸最偏的地方走去,一边指着前面的一处屋舍说道。 高向菀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抬头一看,只见月门前站着两个侍卫。 她与花月刚靠近,侍卫便伸手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是咱们府上的高格格,你们怎么可以相拦?”花月对着大门前的那两个带刀侍卫说道。 “侧福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侧福晋?”高向菀一愣。 所以把唐秋娘带走的并不是福晋?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给我打到她开口为止 “喂,你们这也太……” “花月,我们走。”高向菀不由分说地拉着正嚷嚷着的花月离开。 “格格,咱们这就走?”花月追在她身后,惊讶地问道: “咱不救秋娘姑姑了吗,格格……咱们这是去哪里?” “找福晋。”高向菀快步往海棠阁的方向而去。 此事未必是福晋授意的,这个时候弘历也不一定在府上,所以想进去救人,她必须找福晋。 不料,她急匆匆地赶到海棠阁却连正堂都还未进去就被秦嬷嬷拦下了。 “福晋身子见乏,这才刚歇下,岂容你惊扰。”秦嬷嬷一脸冷漠地拦在高向菀面前。 “秦嬷嬷,此事关乎富察格格被下毒一事,事关重要……” “此事不是还有侧福晋给处理着吗?”秦嬷嬷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爷可说了,福晋身子不可操劳,凡事都让侧福晋给担待着呢。” 高向菀忍下心中着急,好声好气道:“烦请嬷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相求好吗?届时如果福晋说不见,我便立刻离开绝不纠缠。” 她也不想打扰福晋,可侧福晋一向行事鲁莽,她就怕唐秋娘在里面待久了难免会吃亏,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找福晋帮忙了。 “我都说了,福晋要休息谁也不见。” 高向菀紧紧看着秦嬷嬷,“你这话是代表你自己的见解还是福晋的意思?” “你……”秦嬷嬷一时语噎。 海棠阁这边正僵持着,而另一头,唐秋娘却已经被上刑架了。 不知道是气氛使然还是窗户太高,阳光照不进的缘故,不算大的刑房里显得有些阴冷。 侧福晋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旁的竹芝给她奉上了一杯茶。 而站在侧福晋面前的还有两个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嬷嬷。 侧福晋端着茶盏轻轻刮着茶盖,抬眸看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唐秋娘: “说,是不是你把夹竹桃放在富察格格煎药的砂罐里头的?” “什么?”唐秋娘仿佛这会儿才从被忽然抓来的惊愕中回过神。 见她发懵,侧福晋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我问你是不是你给富察格格下毒害得她早产的。” “冤枉啊,奴婢是在梨花院小厨房做事的人,平时去大膳房也只是拿食材而已,连富察格格何时煎药的都不知道的,又怎么可能给她下毒呢。” “还嘴硬?”侧福晋啪地一下将茶盏搁下,起身走到唐秋娘面前,冷视着她。 “我问你,三月份中旬的时候,你是否有连续两日去了煎药区旁边的那个小酒窖?” 唐秋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才点头道:“确实有此事,可奴婢那只是去拿酒而已,并没有做其他事情。” “拿酒?”侧福晋冷笑:“拿什么酒需要连续拿两日,头天还拿到大半夜不走?” “侧福晋您误会了,那是因为陈太医说要用一种酒给我家格格的药做药引,我去小酒窖一整晚只是在试酒而已。” “啪——” 侧福晋扬手一巴掌狠狠摔在唐秋娘的脸上,直接将唐秋娘打得整个头偏向一边。 脸上赫然呈现了五个手指印。 “贱婢,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侧福晋怒道。 “我可听说你第一天拿了两壶桂花酿,第二天又是拿的两壶桂花酿,拿这么多酒去做药引?啊?你要编也得编一个有说服力一点的借口吧。” 听了这话,唐秋娘顿时变了脸色。 但她不愿意说是因为头天的两壶酒被高向菀喝了。 因为这会有损她的形象。 她咬了咬牙,说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侧福晋若是不信可以找陈太医当面对质的。” 找陈太医对质?哼,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她? 想到这,侧福晋的脸色就更冷酷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赵嬷嬷,给我打。” 她一声令下,旁边手握长鞭的一个肥胖的嬷嬷立马就朝唐秋娘身上狠狠抽去一鞭子。 “啪”的一声,被浸了水的鞭子狠狠落在了唐秋娘的身上,顿时引来她的一声痛呼。 但很快,在第二鞭落下的时候,她紧紧咬牙忍住,没有一丝求饶屈服之色。 赵嬷嬷见状,下手就更狠了。她再度扬手抽下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都颤动了几下。 “啪——” 这一边连带着抽到了唐秋娘的脸上,她的右边脸霎时就呈现了一道触目的血印子。 侧福晋见状,轻轻抬了抬手,示意赵嬷嬷停手。 “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你不是主谋,若是你肯坦白招供,我保证不会伤你。” 看着十字架上疼得直抽气的唐秋娘,侧福晋循循诱导: “你告诉我,是不是高向菀指使你往富察格格的药里下毒从而谋害爷的孩子的?” 唐秋娘疼得有气无力却坚定地摇着头:“没有,我家格格从来没有害过富察格格,也没有害任何人……” “好,很好。”侧福晋勉强忍住怒火,“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两日去酒窖拿酒究竟是为何?” 唐秋娘低垂着眼睛没有看侧福晋,但却咬死一句:“做药引。” “贱骨头。”侧福晋本来就是没什么耐性的人,看着唐秋娘这软硬不吃的样子,心中就更暴躁了。 “给我打到她开口为止。” “是。”赵嬷嬷应声抬手。 唐秋娘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微微抬眸,看见赵嬷嬷正牟足劲地扬起了那条鞭子,她心中颤了颤,却还是咬紧牙关,双眼一闭,闷声等待着酷刑的到来。 “住手——” 赵嬷嬷高抬的手正准备落下,忽的后面一声清冷的厉斥传来,她没由来一顿,登时停住了动作。 熟悉的声音传来,唐秋娘徒然睁眼望去。 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高向菀和花月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松了一下。 屋内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看向了后面的门口处。 侧福晋看到忽然出现的高向菀,先是一愣,随即便怒道:“高向菀,谁让你进来这里……” 她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门口处又走进来两人。 “福晋?” 侧福晋顿时僵怔在原地,愕然地看着被秦嬷嬷扶着走进来的福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爷和你一起喝的酒? 高向菀没有理会侧福晋的反应,而是快步走向十字架前的唐秋娘那边,花月紧随其后。 “秋娘,你,你没事吧?”看着唐秋娘身上的鞭痕和脸上那道触目的血痕,高向菀不由心头一紧。 “秋娘姑姑,你怎么被打成这样?”花月哽咽着,连忙用帕子轻轻拭着她脸上的血痕。 “我没事。”唐秋娘勉强对两人挤出一抹笑容。 看着自己的人平白无故被这般欺辱,高向菀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她缓缓回头看向侧福晋:“侧福晋不闻不问就将我的人绑起来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侧福晋一脸不在意地看着高向菀:“自然是查下毒的凶手了。” 高向菀冷笑:“你查凶手的方法就是瞒着福晋随便拉一个人屈打成招?” “你休得胡言。” “胡言?”高向菀看着她:“侧福晋指的是屈打成招,还是你瞒着福晋擅自处决的行径?” “你……”侧福晋气结。她确实是有意瞒着福晋,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逼唐秋娘认罪,好坐实高向菀的罪行。 可没想到,人没招供就算了,还把福晋给招来了。 如今更是被高向菀明晃晃地挑拨离间。 这时,挺着个大肚子的福晋在秦嬷嬷的相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被高向菀硬闯进屋请来这里的福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在看到唐秋娘那略显血腥的模样的时候。 侧福晋无奈,瞪了高向菀一眼之后才转向福晋道:“她身边的人有重大嫌疑……” 紧接着,侧福晋将砂罐上有夹竹桃枝干的事情原委跟福晋说了一遍,末了,又解释道: “我本是想查清楚了再禀报给您的,并非故意隐瞒。” 福晋倒没有追究她的不报之罪,只沉浸在她刚刚说的事情上,继而皱眉问道: “将夹竹桃的枝干卡在壶嘴中?” “是的,这样一来,当滚烫的药汤经过壶嘴的时候就会沾染上夹竹桃的毒液,量虽不多,但每次熬汤都免不了要碰到这毒物。” 简直无稽之谈,高向菀被气笑了: “侧福晋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秋娘不过是经过煎药区去酒窖拿酒就是重大嫌疑人了?那每日在煎药区围着转的人呢?岂不是一个个都得挨你的鞭子?” “真的只是去酒窖拿酒吗?” 侧福晋走前两步指着唐秋娘朗声道:“她说她连续两日去酒窖是为了取酒给你做药引。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什么药的药引要用到四壶酒?” “好,即便是入药需要四壶吧,那为何又要分两日去取?”侧福晋振振有词道。 高向菀错愕地回头看着唐秋娘。 心中疑惑不解,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也不说酒是被自己喝了? 这时秦嬷嬷已经扶着福晋坐在了椅子上。 听了侧福晋这话,又不见高向菀回应,福晋不由抬头看了过去,问道:“高氏,这是为何?” 高向菀回头看向福晋,一脸坦诚道: “回福晋,秋娘去大膳房取酒确实是为了给我的药做药引用的。只不过头一天她拿回来的两壶酒被我喝光了,所以她第二日才会重新又去打了两壶。” “狡辩,你自己都说这是用来做药引用的,然后你又把它喝了?”侧福晋一脸的不信,又质问道: “即便真的是被你喝了,那唐秋娘大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啊,为何情愿被打也拒不交代?” 关于这个问题,一时间高向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事实上她也想知道唐秋娘为啥要这么轴。 见福晋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她只能说道:“总之酒就是被我喝了,这点爷也可以为我做证的。” 有弘历这么个最具权威的人证在,高向菀不怕她们敢不信。 果然,此话一出,福晋和侧福晋皆是脸色一变。 “你是说……是爷和你一起喝的酒?”福晋紧紧看着她。 “这倒是没有。”高向菀刚想继续说下去,侧福晋就抢了她的话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爷出来给你当挡箭牌?” “我没有,那晚的酒虽然都是我喝的,但当晚我喝醉酒的时候爷确实在场……” “简直不成体统。”福晋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身为格格,在爷面前酗酒失仪,行为如此不检点,亏你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高向菀有些发懵地看着福晋。 不是,这福晋的关注点是不是放错了? 现在讨论的不是酒的去向问题吗,怎么又说到她的行为仪态上面来了? 不过,被福晋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唐秋娘为何情愿挨打也不说那两壶酒是被她喝的了。 被训行为不检点也总好过被人怀疑下毒吧。 这般想着,高向菀便乖顺地垂下了头,态度诚恳道:“是,这确实是婢妾的错,婢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是,福晋你真信她说的话?”侧福晋有些急了。 高向菀淡定道:“你不信大可以请爷亲自过来对质啊。” “福晋,她这是在拖延时间,想让爷给她做掩护罢了,您可不能上当啊。” 侧福晋的话让福晋脸色微微沉了一下。 高向菀故作一脸惊讶:“侧福晋这话……是说爷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侧福晋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急道:“高向菀你个贱人少在这搬弄是非……” “好了。”福晋脸色不悦,训道,“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被激怒的侧福晋回头看了一眼高向菀,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下一秒,她眼中精光一闪,立马又勾起了一抹冷笑:“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个。” 她缓步走近了高向菀:“那你便说说,一向在自己院中闭门不出的你为何会在富察格格去花园散步的时候忽然出现,而且她跟你接触过之后就早产了呢?” 高向菀脸色微顿了一下,但她还是淡定道: “侧福晋这话说得有歧义。首先我与富察格格不过就是在花园偶遇。其次,我当时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而已,谈何接触?”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出门就惹得一身骚 “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巧合啊。”侧福晋呵呵一笑: “你的人去取酒是巧合;你难得出来一次逛花园也是巧合;富察格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偏偏一跟你见面就早产……也是巧合?” 还真就是,怎么就这么巧合了呢?高向菀的心头不免也有些郁闷。 真是应了那句:是祸躲不过啊。 她几百年不出院门一趟,一出门就惹得一身骚。 看着咄咄逼人的侧福晋,她不甘示弱道:“我当时还去给她找太医了呢,你怎么不说这个?” “做戏做全套,你当然得要假惺惺地请太医了,不然像今天这样的盘问你怎么能有借口推脱?”侧福晋了然一笑。 “只不过你是没有料到,爷的长子竟然福大命大能平安降生罢了。” 啧啧,这侧福晋平日里看着是个冲动莽撞脑,怎么今日就智商和口才都在线了呢? 这一套一套的逻辑……她是山寨版的福尔摩斯附体了吗。 暗暗凝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高向菀才说道:“这些都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侧福晋可有真凭实据?” 她就不信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对方还能凭空变出证据不成。 “确实。” 一直静默聆听的福晋忽然开了口:“侧福晋,你要有证据才好下定论的。” “有人证。”侧福晋连忙道:“当时富察格格的贴身侍婢就在现场,福晋可以把人叫过来好好询问一下当日的情况的。” “如此最好不过了。”高向菀坦荡道。她也想有个人给她作证一下,省得自己好人被当作贼看。 见她都这么说了,福晋便点点头道:“那就把人叫过来吧。” 不一会儿,云兰便来了。 “云兰,当日是怎么个情况,你如实地跟福晋细说一下。”侧福晋说道。 “是。”云兰看了一眼高向菀,然后垂首对福晋说道: “那日,我家格格如往常一样去花园散步,逛到一半的时候就碰上了同样是来花园游赏的高格格。出于礼貌,我家格格便上前与高格格寒暄了几句。不料……” 云兰用余光觊了高向菀一眼,才又说道: “不料就在高格格经过我家格格身边离开了之后,我家格格忽然就腹痛不止,没走几步路就疼得站都站不稳了。” 高向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这叫个什么话?什么叫我经过她身边离开她就开始痛?我只是从她旁侧经过而已,碰都没碰着她。” 莫名被冤枉,高向菀气得音调都高了些许,云兰被吓得身子一缩,她没敢看向高向菀,却坚决道: “奴婢……只是将看到的说出来罢了。” 听着她这般污蔑高向菀,花月气得两步就冲上去争辩: “你胡说,你那日明明说你家格格早上就有腹痛之兆的,怎么能说是我家格格经过她身边就腹痛了呢。” 云兰一惊,慌忙对福晋摇头:“奴婢从未说过此言。” “你……”花月指着云兰大喊:“福晋,她撒谎。” “奴婢没有。” “你就有……当时还多亏了我家格格帮你照顾着你家格格,帮你叫的太医,我家格格还手都被你家格格咬破了,你们怎么能这般恩将仇报?”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又没说是你家格格害的我家格格……” “够了。”福晋被她们两人一口一个“你家格格”和“我家格格”的给吵得脑袋瓜直疼,她忍不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旁的秦嬷嬷见状,连忙对花月两人呵斥:“问你们什么就答什么就是了,在福晋面前嚷嚷什么?” 花月和云兰顿时都噤声低下了头。 高向菀静静审视着云兰。 她不过是一个侍婢,若是没人授意断然不可能说出这样有意无意将罪证指向她的话。 而她是富察格格的人,是谁授意的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好歹自己也算是在富察格格临盘之时伸出过援手的吧,她为什么要这么污蔑自己? “高氏,你确实甚少出外院,那日出来真的是为了在花园游赏?”福晋忽然看向了高向菀。 事已至此,高向菀只能实言道: “福晋明察,其实那日婢妾并非是去花园游赏,而是因为五阿哥到府上有事找婢妾,婢妾是在去前厅见完五阿哥回来的路上碰到的富察格格,实属巧遇。” “五阿哥找你?” 福晋还未开口,侧福晋便嗤笑出声:“真是笑话。你不过就是爷的一个侍妾,人家金尊玉贵的五阿哥会有事找你?” 高向菀之所以不想将此事拿出来说,除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更是因为她答应了弘昼不能说两人的谈话内容。 但细想,即便她不说,只要此事一细查还是会牵引出弘昼与她见面一事。 若她刻意隐瞒反而更引人猜忌,所以衡量再三,她还是说了。 但高向菀对侧福晋的提问避而不答,而是转而对福晋说道: “五爷登门一事千真万确,福晋大可以找当日当值的门卫询问便知。” “可您当时明明跟我家格格说您是见着天气好所以出来花园逛逛的。”云兰神补刀一句。 “……”高向菀暗骂自己嘴贱,当时怎么就应了富察格格这一句呢。 毕竟天气好的可不止那一天,若说她偏偏就是这一天来了兴致,那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如此反口复舌的,让我和福晋如何信你?”侧福晋眉色一挑,又言有深意道: “再说了,即便你真的因为见五爷才出的外院,直说便是了,遮遮掩掩的又是为何?难不成……高格格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这话分明是在暗指她与弘昼之间有隐情,高向菀心中有些愤怒,但脸上却是一笑: “侧福晋小心自己的言辞,你这话污蔑了我区区一个侍妾倒是无所谓,可若因此诋毁了金尊玉贵的五阿哥的清誉,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闻言,侧福晋顿时脸色一变,惶恐后退了一步。 她光顾着往高向菀身上泼脏水,倒是一下子忘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可非她们可以肆意遑论的。 第一百六十章 作案也该讲究动机吧 见两人互不退让地对持着,福晋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好了,事情不要扯远了。” 她提醒道:“我们现在是在查下毒谋害子嗣一事。” 本就失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侧福晋听见这话,连忙顺坡下驴道: “就是,我们现在探讨的是下毒一事,你少在这挑拨是非。” “……”高向菀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恶人先告状,也不知道是谁在挑拨是非。 看了高向菀一眼,福晋淡声道:“高氏,方才你说侧福晋在滥用私刑,我瞧着侧福晋还是跟着依据的,也不算乱抓你的人。” 高向菀一时语噎。 想起自己先前不顾秦嬷嬷的阻拦硬闯福晋房间,非但将熟睡中的她吵醒,最后还硬求着她过来。如今看见福晋一脸疲乏的神色,她不免有些过意不去了。 “可即便如此,侧福晋也不该动刑吧?”她口气软了下来。 “询问动刑乃是常规,有何问题?况且我只不过是打了几鞭子而已。”侧福晋意有所指地看着高向菀: “高格格这到底是在心疼底下的人呢……还是怕你的人扛不住把实话给招了?” 高向菀懒得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而是转向福晋:“福晋,此事……” “嘶——” 高向菀刚想说什么,便看见福晋脸色微变,捂住肚子难受地蹙起了眉。 像是被腹中胎儿闹腾着呢。 “福晋,您怎样了?”秦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了她,随后目光嫌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地势阴潮,您可不能久待啊。” 秦嬷嬷一边给福晋顺背,一边瞪了高向菀一眼,“福晋,要查清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横竖有侧福晋在这处理着,咱们还是回去等吧。您身子贵重,切勿因为这事有闪失才是。” 秦嬷嬷对高向菀不喜已是由来已久的了。 尤其刚刚才被她耍滑溜进了内室惊扰福晋,她就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这会儿,正盼着她能被侧福晋咬着不放呢。 见状,侧福晋也连忙附和:“秦嬷嬷说得有理,这里阴湿霉重,待久了对胎儿也是不好的。您不如先回去?待审出了结果我一定上禀让您处理。” 毕竟人是被自己缠来的,看着福晋这个样子,高向菀心中愧疚,当下更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能静默站在一旁。 福晋连连歇了几口大气才将气顺了回来。看了众人一眼,她叹息着点了点头: “怪我这身子不中用,那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切记,一切皆要秉正处理,切勿越了规矩。” “是。”侧福晋嘴上应着,眉眼却已经扬起来了。 目送福晋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侧福晋才过头看向高向菀。 脸上的嚣张气焰丝毫不加掩饰。 竟然还在福晋面前给她穿小鞋,说她滥用私刑? 侧福晋心中愤愤,便缓缓走到了高向菀面前,趾高气扬道: “趁我现在还有耐性,你最好都交代了,如此……我也不用动刑了。” 福晋一走,刑房里的气氛立马不一样了。 就连那两个负责执刑的嬷嬷可是一脸谄媚地跟在侧福晋身侧。 “侧福晋想要我交代什么?” 高向菀看着她,唇角露出一抹讥讽:“是要我顺着你们给出的假供词往下编吗?” 说完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云兰,正巧云兰也抬头看她,目光一对上,她立马就心虚地移开了。 “什么叫假供词?”侧福晋脸色变了变,恼羞成怒道: “好。既然你说自己无辜,那你倒是解释一下唐秋娘去取酒的情况,还有你一出现富察格格就早产的事情?” “要解释的我刚刚已经解释了,至于富察格格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早产,你应该去问她自己。”高向菀眉宇间也浮现了一丝不耐烦。 “作案也该讲究动机吧,我跟她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 “你最近可是得尽爷的恩宠,可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因妒生恨不是没有理由。”侧福晋辩驳道。 高向菀一下子被气笑了。 “要按照你这么个歪理,我再怎么肚子没动静,好歹也能得爷宠爱吧,若我这也算是有动机的话。”她紧紧盯着侧福晋,幽幽道: “那既没有孩子又没宠的人……岂不是更可疑?” 今天被弘历的旧爱新宠轮番取笑无宠,侧福晋心中那股被压抑良久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上脑门。 她阴着一张脸,一边往后退步一边将狠毒的目光投向了十字架上的唐秋娘。 眼前这个贱女人明着来是动不得,但打她底下的人出出气,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赵嬷嬷,给我打。”侧福晋冷冷下令道。 一个是有嫌疑在身的侍妾,另外一个却是有皇后做后台的侧福晋,赵嬷嬷当然是知道该逢迎谁了。 当下便应声手持鞭子走向了唐秋娘。 “你要做什么?”高向菀先一步伸手挡在秋娘身前,呵斥道。 赵嬷嬷眼中带着不屑,“奴婢这也是奉命行事,未免伤着了您,您还是让开些的好。” “格格,您快站到一边去别管我了。” 唐秋娘生怕鞭子误伤了高向菀,急忙又对一旁的花月说道:“花月,快带格格走。” 看见高向菀难得露出了几分紧张,侧福晋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快感。 “可不是吗,你要么就走,要么……就站在一旁观赏,若是再在这阻挠我审问,就别怪我不客气。” “格格。”花月上前轻轻拽了拽高向菀的衣袖。 高向菀没有理会,而是直视着侧福晋。 “酒窖之事,你不找爷和陈太医求证,我去见五爷一事你也不去找前院的人取证,反而在这里无故用刑,敢问侧福晋,你这是真的在追查下毒的凶手还是为着针对我?” 高向菀问得直白,侧福晋的脸色不免有些挂不住了。 事关,高向菀说得也没错。侧福晋确实是藏有私心,不管到底是不是高向菀做的,她就想尽快把高向菀的罪名做实,好让她在弘历面前失势。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当场承认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真的来了? 可被高向菀这么一激,侧福晋心里的火就更旺了。 “该怎么查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事。”说完她目光一凛,厉声道: “赵嬷嬷,把不相干的人给我赶出去。” “是。”赵嬷嬷应声就上前,朝着高向菀不甚和善地说了句:“高格格,得罪了。” 说完便上前去抓她的胳膊。 “别碰我。”高向菀往后躲闪,奈何身子纤瘦根本不敌面前这个高大体粗的赵嬷嬷。 才退两步手臂就被她擒住并往旁边拖拽。 “你做什么,放开我家格格。” 花月见状急得跟个护鸡仔的母鸡一样,整个人扑上去与赵嬷嬷拼命。 赵嬷嬷一个不妨,倒是被身子娇小的花月给撞得踉跄了两下。 侧福晋看着高向菀那边还没脱身,便又往静候一旁的另外一个嬷嬷递去一个眼神,低声道:“黄嬷嬷。” 黄嬷嬷会意,连忙走到水桶上抽出一条浸透了水的长鞭,悄然走向了唐秋娘。 唐秋娘正满心着急地看着高向菀这边,倒是不察觉什么,直到高扬的长鞭出现在余光里,她才惊觉回头。 这时正被花月护着退出一步的高向菀回头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看着那即将落下的长鞭,她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就冲到唐秋娘面前想徒手接住长鞭。 奈何—— 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理想跟现实落差太大,她自信满满伸出去的手没有接到长鞭不说。 “啪”的一声脆响绕过耳际的一瞬间,她的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疼得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就捂住了脖子。 “格格——” 身后的唐秋娘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长鞭甩在了高向菀的脖子上,顿时心急如焚。 她的一声惊呼,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了高向菀身上。 失手误伤了她的黄嬷嬷脸色顿时一阵煞白,脸上尽是茫然无措。 就连侧福晋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毕竟打高向菀和打唐秋娘可不是一回事的。 高向菀皱眉抽了一口气,然后将捂着脖子有些湿润的手举到面前。 刚被浸透了水的鞭子比普通的鞭子更容易让皮肉绽开,尤其是细嫩的肌肤。 高向菀的手上已染上鲜血。 花月见状惊叫一声,狠狠甩开赵嬷嬷的手就奔向了高向菀,惊呼道:“格格,格格你脖子上流血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我家格格。”花月狠狠瞪着黄嬷嬷指责。 黄嬷嬷吓得倒退一步,“我没有,是,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这时,侧福晋也从惊愣中回过了神,连忙上前一步道:“没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能怪谁?我还没问责你们在这捣乱的罪呢。” 高向菀忍痛不语。 眼下看来跟这个侧福晋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了。可若动手—— 扫了一眼侧福晋身旁身壮力健的两个嬷嬷和她身后的竹芝和云兰,再看看自己这边只有自己和花月,外加一个被绑住的唐秋娘。 无论是数量上还是战斗力上,自己这边都不占上风啊。 高向菀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把梨花院里的所有人马都带上呢? 眼看侧福晋的人又蠢蠢欲动,高向菀只好使出缓兵之计。 “我已经派人去请爷过来了,要是待会让他看到你这般残忍暴力,你就不怕爷从此对你贴上残暴的标签?” 横竖硬碰没有胜算,她干脆抬出弘历来挡一挡了。 果然,侧福晋听了这话,神色立马变了一下。 虽然她没听懂标签是什么,但残暴一词她还是能听懂的,也深知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眼看侧福晋就要被唬住了,她身后的竹芝却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她: “奴婢刚刚进来之前就去清斋阁那边打听过了,爷今日不在府上。” 闻言,侧福晋目光一凛,倏地看向高向菀。 这个贱人竟然敢糊弄自己? “把她们拖开,给我继续动刑。”她愤怒地下令。 “是。”两个嬷嬷得了她的命令,也不怕了,直接朝高向菀她们走过来。 见状,花月连忙张臂挡在了高向菀前面,大声呵斥道:“你们,你们别乱来,你们要敢对我家格格无礼,爷肯定饶不了你们的。” 一听这话,侧福晋就更嫉恨了。 “你们两也去。”她朝身后的竹芝和云兰挥手道。 “是。”两人应声而上。 高向菀一看这架势,心头顿时一沉。 完了,这回肯定是寡不敌众了。 趁着前面的嬷嬷还未靠近,她连忙转身冲向身后的十字架,二话不说就给唐秋娘松绑。 打不过,她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了。 侧福晋一见高向菀的动静,连忙指着她喊道:“把她给我拦下来。” 看了一眼前面被四人推拿着,很明显寡不敌众的花月,唐秋娘着急地对身边的高向菀劝道: “格格,你们还是走吧,不用管我了,奴婢不打紧的。” “不打紧?她们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酷刑等着呢。”高向菀刚解开了她右手的绳索,正想去左手那边,忽的手臂就被人给拽住了。 赵嬷嬷得了侧福晋的命令,也没打算跟高向菀客气,毫不怜惜地拽着她就要往后拉。 “住手——”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满是盛怒的呵斥声。 震慑的声音荡在刑房内,众人心头没由来一怵。 本来乱成一锅粥的场面霎时间停了下来。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脸暴怒的弘历赫然出现门前。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小德子和笑口。 他真的来了? 终于看到了救星,高向菀的眼睛顿时雪亮了起来。 却在下一刻,看见弘历阴沉着一张脸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看着来势汹汹的男人。 高向菀心头的喜悦都还未升起就没由来心颤了一下。 他这……该不会也是来问罪自己的吧?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弘历,高向菀本能地想往后退,却因手臂被赵嬷嬷拽着,她一步也退不了。 脑中的思绪变化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弘历的步伐极快,她还未来得及做其他动作,他的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弘历亲自插手进来了 临近了,高向菀才发现他那愤怒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而是落在了她的旁边。 下一秒,只见弘历的手倏地一扬,她还未看清怎么回事,身边便传来一声痛呼声。 与此同时,桎梏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松开了,然后高向菀就看见赵嬷嬷被弘历一脚踹倒在地。 “唉哟。”赵嬷嬷顿时疼得趴在地上嗷嗷大叫。 高向菀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弘历跑过来是帮她打敌人的。 弘历这时目光落才重新落在高向菀身上,余光触及她的脖子上的伤口,他顿时眸色一紧。 “你受伤了?” 他连忙将人拉近自己,入眼的竟是一道足足有四指宽的鞭痕。在周围细嫩白皙的肌肤映衬下,那绽开的血肉显得有些触目。 “被抽了一鞭子,小伤。”高向菀抬手捂住伤口处,挡开了弘历想要查看的目光。 “小伤?” 弘历恼怒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正惊颤发愣的侧福晋:“你竟敢对她动手?” 他的声音阴沉可怕,让侧福晋顿时浑身一颤。 弘历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从未像今日这样愤怒,厌恶地看自己的,侧福晋心中一阵难受,可眼下她也没心思多想其他了,急忙解释道: “我没有……是,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我,我没有对她动手。” 没对她动手? 那他刚刚亲眼看到的是什么场景? 一个婆子都敢对他的女人动手了? “你当我是瞎子?这些不是你的人?”弘历冷冽的目光扫过黄嬷嬷和竹芝等人。 目光所至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皆是惶恐低头。 “谁动的手?”弘历面沉如水,声音带着森寒。 黄嬷嬷一听登时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弘历面前。 “主子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打到高格格的,是,是她自己冲上来不小心……” “所以,是你?”弘历冷冷直视着她。 黄嬷嬷浑身抖如筛糠,惶恐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求主子爷恕罪。” “小德子。” “奴才在。”小德子连忙靠前一步应道。 弘历冷酷开口:“拖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此话一出,刑房内众人顿时心头一骇。 平时犯大错的下人也才杖责三十啊。 黄嬷嬷听了这话更是吓得魂儿都没了,这五十杖下来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全场恐怕也就只有高向菀的脸色是没什么波动的,因为她对杖责多少的数量根本没有什么概念。 看到打自己的人被处罚她甚至在心里还觉得挺解气的。 “还有……”弘历目光扫向了被打趴在地的赵嬷嬷,“她也拉出去一并处理。” 正疼的呲牙咧嘴的赵嬷嬷一听,登时脸色煞白,也顾不上身上的痛了,连滚带爬地跪到弘历面前磕头求饶: “主子爷开恩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本来被吓傻了的黄嬷嬷一听赵嬷嬷的求饶声,忙不迭也跪磕了过来: “主子爷饶命啊,求求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小德子看了一眼一脸冷然的弘历,连忙招来两名侍卫将哭喊哀求的两人给拖了出去。 两人见弘历不为所动,只能将最后的救命希望寄托在侧福晋身上。 “侧福晋,求求您,帮奴婢求求情吧。” “奴婢们可是听您的命令行事的啊。” 一听这话,侧福晋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的嘴堵上。 果然两人的话成功地将弘历的目光引至了侧福晋身上。 “爷,妾身只是在查下毒的凶手,是她在百般阻扰。” 侧福晋气急败坏地指着高向菀,全然没有发现弘历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我都已经跟你解释情况了,你非但不去核实,还一味地执着在打我的人上面,你这分明就是假公济私。”高向菀也不甘示弱地趁机告状。 “你胡说。” “够了。”弘历眼风一扫,侧福晋立马噤声。 “下毒一事你不必再过问。”弘历冷声道。 “爷……” “回你自己院中闭门思过,听候发落。”弘历打断了她的话。 说完他看也不看侧福晋一眼,拉着高向菀就走。 “哎,等等,秋娘还没放下来呢。”高向菀拉了拉他的手。 弘历回头看了一眼笑口和花月,吩咐道:“你们把人扶回去。” 说完他就拉着高向菀走了。 一旁的侧福晋眼睁睁地看着弘历问都不问因由就将人护走了,再想想弘历刚刚对自己的态度,她顿时气得一把将身旁的椅子踹掉,尖叫着将桌面的的茶盏扫飞。 “啊……凭什么?明明有嫌疑的是她。” 刚把唐秋娘解救下来的花月和笑口看着她魔怔的样子,生怕被连累,两人互使一个眼色之后,扶着唐秋娘急忙地离开了。 出了刑房的高向菀被弘历拉着往前走。 “爷,你慢点,秋娘她们还没出来呢。”高向菀不停地往后看。 弘历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她的脸色有些沉,当目光掠过她脖子上的伤痕时,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你自己都还未顾好,还顾着别人?”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就往梨花院的方向去了。 另一头,等侧福晋回了听竹院,云兰便也匆匆奔回了兰翠院…… 听她说了事情经过的富察格格脸色很是难看。 明明证据都已经指向高向菀了,为什么爷问都不问的就偏护着她? “格格,如今主子爷正与高格格在一起,她会不会拿着咱们给假口供的事在主子爷面前告状?”云兰一脸担心道。 富察格格闻言也是一惊。 她本来想着,既然高向菀有嫌疑,自己也不算冤了她,又听信了侧福晋的话,觉得只要高向菀失了宠,她的永璜地位才会更稳。 一时鬼迷心窍地,她才会让云兰给假口供想尽快坐实高向菀的罪名。 结果却没想到弘历亲自插手进来了。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的。”富察格格嘀喃道。 另一头,梨花院内。 陈太医已经给高向菀脖子上的伤做了包扎。 “还好,伤口不算很深。”陈太医说道。 “那……会不会留疤啊?”高向菀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 “格格放心,只要每日按时敷药,不要沾水,便不会留下疤痕的。” “哦,那就好,谢谢陈太医。”高向菀松口气。 毕竟没有一个女孩子是不爱美的。 陈太医再叮嘱了几句,便被高向菀催促着去了唐秋娘那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只接受金钱赔偿 弘历一直在一旁闷声看着高向菀,见她这会儿展了笑容,不由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高向菀见他脸色不悦,连忙撇撇嘴,半撒娇半埋怨道: “我当时也害怕极了,您这么久才来救我,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弘历心头本还气她不顾自身安危的,但一对上她那双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却瞬间什么脾气也没了。 “知道害怕还偏爱往危险上凑,三头两天的就受伤,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 要不是他今日回来得早,都不知道事情还会闹成怎么样了。 “我以为可以跟她们理论理论的嘛,谁知道她们讲不过就动手呢。”高向菀也觉得挺无语,谁能想到在府上还能受这种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人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弘历知道她一向连外院都少出,也很少去搭理后院的其他女人,不明白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说成是下毒的人了。 说起这个高向菀就一肚子冤屈,“这还得从我喝醉酒的那晚说起呢……” 紧接着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唯独没有提弘昼的这茬。 免得被他刨根问底。 末了,她看了弘历一眼,很庄重地竖起三指道:“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孩子,我那天真的只是碰巧……” 弘历一把握住她竖起来的手拉了下来,眼中满是坚定和信任:“我从不怀疑你。” 更不会让人欺负她。 弘历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郑重道“放心,我会查清楚事情,还你个公道的。” “我倒是还好,就是秋娘,平白无故被打成这样,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高向菀愤愤道。 “那你想怎么样?”弘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秋娘虽然只是个厨娘,可也是有尊严和人权的,平白被这般欺辱,至少也得……三倍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性损失费才行。”高向菀一脸严肃地竖起三根手指。 弘历不由低笑出声,他还以为她要干嘛呢,结果就只是惦记着钱这码事。 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小财奴,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其他的?” “打都打了,还能有什么比钱来得更实在的?”高向菀知道对于唐秋娘来说,没有什么补偿比钱更来得有用了。 况且,本来就是他的风流债祸及了她的人,她怎能不趁机敲诈一笔,替秋娘谋谋福利呢。 “好,爷答应你。”弘历笑得宠溺。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花月就一脸不爽地进来禀报:“主子爷,兰翠院的云兰求见。” 闻言,弘历的笑意淡了下来,不由看了一眼高向菀,见她神色平淡,他才道:“让她进来。” “是。” 少顷,云兰便低着头步入正堂,随后向弘历两人行礼。 “何事?”弘历问道。 “回主子爷,小阿哥也不知怎么了,刚刚喝奶后一直呕吐,这会儿正哭闹不停,我家格格想请主子爷过去看看小阿哥。”云兰低头说道。 高向菀挑了挑眉。 平时好好的,怎么弘历一来自己这里,那小阿哥就不舒服了? 很明显是富察格格想将人从她这里叫走吧。 高向菀不由看向了弘历,只见他眉头微皱,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随后便见他看向了候在一旁的花月。 “去跟陈太医说一声,让他过去看一下小阿哥。” 在场三人,包括高向菀均是一怔。 言下之意,他不去兰翠院? “是,奴婢这就去。”花月一脸喜色,朗声应完之后还扬眉吐气地瞪了云兰一眼才转身离开。 云兰心中焦灼,忙抬头道:“可是主子爷……” 一迎上弘历那双冷冽的目光,她吓得顿时一噎,慌忙垂头。 “谢主子爷恩典,奴婢这就告退。” 待云兰走了,高向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弘历,狐疑道:“你真的不去看看?” 其实他不上当,她心里是挺开心的,但她还是揶揄道: “你该不会是在我这儿表现得毫不关心,然后转过头偷偷去吧?” 弘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小阿哥不舒服自有太医照顾。”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好好歇着。我还要去处理一下这事。” 事情已经牵连到了她,他必须亲自处理才能放心。 “好。”高向菀点点头,又不忘提醒道,“记得别忘了赔偿秋娘的事情哈。” 弘历不由一笑,逗趣道:“就只顾着为底下的人索赔?你自己的呢?” “对哦,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高向菀抬手摸了一下受伤的脖子,笑得一脸掐媚道: “还是爷公道,那您可得把我这笔也一道给赔偿了哟。” 弘历唇角噙着一抹戏谑,凑近她低语道:“当然,爷会好好补偿你的。” 看着他那别有深意的笑意,高向菀顿了顿,连忙声明道:“我只接受金钱赔偿。” 弘历偏不应诺她的话,只是眉眼带笑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娇俏的脸颊,“等我办完正事再与你详讨这事。” “也对,正事要紧,那你别待在这里了,赶紧去忙吧。”高向菀说着就把人往外推。 她还等着结案赔偿呢。 弘历一走,高向菀就去了唐秋娘的房间。 这会儿,陈太医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伤口,离开了。 屋内吉祥如意,笑口常开正围着唐秋娘床边嘘寒问暖的。 秋娘抬头就看见高向菀和花月走进来,她忙问道:“格格,您的伤这么样了?” 其余几人见高向菀来了,便纷纷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脸上的伤……” 高向菀上前看着唐秋娘被绷带缠着的右半边脸,脸色沉了下来。 “陈太医刚刚说了,用宫里的药,不会留疤的。”吉祥连忙代为答道。 “那就好。”高向菀松口气。 “格格您今日就不该这样闯进来的,奴婢只是个下人,岂能让您为我犯险。”令高向菀受了伤,唐秋娘心中愧疚不已。 “你本就是因为我被牵连的,我怎能不去。” “可今日情况多险啊。”唐秋娘心有余悸,“好在笑口能及时请来主子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她……只能先发制人了 “说到这个,还真是得夸夸咱们的笑口。” 高向菀朝身后的笑口赞扬地竖起了拇指:“机灵,办事靠谱。” “哪有,我也就是在府门前蹲守等着主子爷罢了,早知道你们那边是这样的情况,我应该跟花月姐姐换换的。”笑口一脸懊悔道。 好在主子爷一听是自家格格有事,二话不说,甚至比他更急地奔去了刑房。 不然还不知道自家格格要吃什么亏了。 “的确。”高向菀看着身材微胖的笑口,连连点头认同。 要是换成笑口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她当时也不至于吃这个亏了。 “怪我,分工出错。”她懊恼道。 一堆人又围着闲聊了一会儿,高向菀才支开了他们。 屋内独留她和唐秋娘两人时,高向菀才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这个闷亏的。我已经向爷申请赔偿了。” “赔偿?”唐秋娘先是一愣,随后便连连摇头道:“不,这奴婢不能要,况且,奴婢都没有保护好您……” “不要白不要,你家主子爷又不缺这几个钱,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高向菀说道: “你不是一直在为你儿子攒钱吗?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 一提到她的儿子,唐秋娘脸色一顿,随后便没再推辞,但还是有些不安道: “可是……“ “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赔偿。” “那……奴婢多谢格格厚爱。”唐秋娘感激地看着高向菀。 兰翠院这边。 富察格格还特意给自己整理了一下着装仪容,可没想到伸长脖子盼来的却是提着药箱的陈太医。 直到陈太医进了里间为永璜看诊,她都还未回过神。 云兰看着神情恍惚的她,忍不住轻声唤道:“格格?” 富察格格回过神,连忙捉住云兰的手问道:“爷……他,他怎么没来?” 云兰神色暗了暗,“主子爷如今还待在梨花院呢,听见小阿哥抱恙……主子爷也不甚关心,一心只顾着陪那个高格格。” “什么?” 富察格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心头仿佛被利刀狠狠刺了一下。 只顾着高氏? 高向菀,凭什么? 自己的儿子可是爷的儿子啊,是连熹贵妃和皇上都看重的长子,她一个无所出的侍妾凭什么就占着爷不放? 富察格格泛红的眼眶中眸色变得怨恨,搁在桌子上的手徒然攥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弘历早已回到了清斋阁,正让人将侧福晋整顿出来的证据重新审查。 半个时辰后。 弘历正要出院门,迎面便看见福晋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弘历微微一怔,不是说身子不适的吗? 一看见弘历,福晋就连忙告罪:“妾身无能,非但没有查出真凶,还让高氏被误伤了。都是妾身的错,还请爷降罪。” “此事与你无关,是我疏忽了,不应该将此事交由你处理的。”弘历说道:”此事你也不用再管了,安心养胎便是。” “是,妾身遵命。”福晋颔首应下。 “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说完弘历不再作停留,甚至也没多看福晋一眼,迈出院门扬长而去。 福晋神色一怔,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才张了张嘴,他人已经走远了。 她本能地追了几步,却也只能呆呆地看着那抹英挺的身影远去。 杏桃看着福晋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动,不由低声道:“福晋,奴婢扶您回去吧。” 福晋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开口:“你说……他忽然对此事如此上心……是因为谁?” 她的声音很轻,也听不出情绪,杏桃拿不准她究竟是与自己说的还是纯粹的自语,便不敢乱答。 只能垂首候在一旁。 过了片刻,才听见福晋说了句:“回吧。” …… 晚上的时候,弘历又来了梨花院。 一进门,高向菀就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您这是怎么了?” 脸黑成这样,难道事情很难查? 高向菀不疑有他,在弘历坐下之后甚至还体贴地上前为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又安慰道: “慢慢查嘛,相信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的。” 弘历扫了一眼手边的茶,没有接,而是抬头,微眯着眼凝视跟前的女人。 “是吗?可我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你背着我见弘昼的事情。” 闻言,高向菀脸色一顿,感情他一进来就黑脸是因为这个? 不用说,肯定是侧福晋嚼她舌根了。 “我哪有背着你。”她连忙解释道:“五爷说要见我,那日你又不在府上,那我不得自己去见他啊?” “那为何白天的时候也不见你提及此事?”弘历脸色还是绷着,一脸不爽。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可被侧福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倒不是怀疑高向菀会跟弘昼有什么越规之举,但,明明自己才是她的男人,她怎么能对自己隐瞒? 最后他还得从别人嘴里听回来。 高向菀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呵呵道:“此事不是与案件无关嘛,所以我才忘说了的嘛。” 弘历起身靠近她一步,垂眸看着她,低低道:“真的只是这样吗?” 高向菀有些心虚地后退一小步,小脸却是倔强地微抬,“当然。” “你又找你做什么?”这个该死的弘昼这么老爱缠着她? “他……不是上次来请教过我学游泳的事情吗,他就是学会了,所以过来道个谢罢了。”高向菀避开重点地说道。 “就只是道谢?”弘历挑眉审视着她,总觉得她有什么瞒着自己没实话实说。 “是啊。”高向菀轻轻推开他,自顾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胡乱地拿起那杯本来是给他的茶就灌进了嘴里。 弘历静静地看着她反常的举动,满脸写着“我不信”。 高向菀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既然他不信,那她……只能先发制人了。 “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倏地站起来,一脸委屈地望着弘历: “我又不是犯人,难道连堂堂正正地面见外人的权利都没有吗?再说了,他又不是外人,他是您的弟弟,大清朝的五阿哥,人家屈尊降贵地来给我道谢,我还能不见?”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晚不许碰我 看着高向菀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弘历登时一脸茫然无措,“我,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我不就是忘了跟你汇报吗,你就这样凶我?” “我哪有凶你?”弘历简直比窦娥还冤。 “没有吗?你从进门到现在有对我笑过吗?” “……”弘历的俊脸顿时僵了僵。 高向菀没有理会他,继续找茬:“我不就是见了一下别人吗,你就对我黑脸,那今日你的风流债还祸及我了呢,我说你什么了吗?” “我哪有黑脸……”弘历正要解释前半句,猛地听见“风流债”三个字,顿时脸色都变了。 “什么风流债,你都瞎扯些什么了。”他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我瞎扯?我这不还伤着的吗。”高向菀梗着脖子朝他指了指上面的证据,又指着屋外道:“这院里头还躺着一个伤着的呢。” 本来让她受伤,弘历心里就心疼愧疚,现在见她越说越委屈,心里就更觉得对不住她了。 他连忙软下口气解释道:“这事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让福晋她们去处理这事的……” “我不要听这个,我一说话就伤口疼,不跟你说了。”高向菀抬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副伤口疼痛难忍的表情,转身就走向了内室。 “伤口疼?”弘历还未从上一个问题中回过神,一听她这话急忙又一脸紧张地追了进去: “那……要不要叫陈太医来看看?” 高向菀没有理会,趁着弘历还跟进帐中,她连忙快手快脚地上床面向内里躺下,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 弘历追至帐内,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踌躇片刻,他干脆也上了床,附身过去柔声哄道: “不是说伤口疼吗?给我看看。” 高向菀故作生气地打开他的手,脸都没有转过来,只道:“我不用你看,我不被人气,不用说话就没事了。” 弘历的一听这话脸都垮下来了,心头满是憋屈。他到现在脑袋都还发着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惹到她了。 她到底是生气自己令她受伤了,还是气自己让她说话扯到伤口疼了?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进来没有对她笑吧? 弘历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管是错哪条了,张口就道歉: “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别生气了好吗。” 见她没有回应,弘历有些急了:“菀儿?你……真生气啦?” “没有,我只是想睡觉了。” “真的?”弘历脸上一喜,“好,那我们睡觉。” 说完他抬臂就想伸手去搂她—— “今晚不许碰我。” 高向菀的一句话,弘历伸过去的手顿时凉在了半空中。听她语气带着怨气,弘历虽满脸失落却也不敢雷池了。 “哦,知道了。”闷闷地说完这句,他只能收起那只晾在半空的手,安分地躺在一旁。 心里却止不住地暗骂自己没事找事惹恼了她,结果却是委屈了自己。 他越想越气闷,可想着想着……他忽地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了。 他明明是来质问她隐瞒弘昼的事情的,该生气的应该是他吧? 怎么到最后反而演变成他的不是了? 弘历有些愤愤不平地侧身过去,正要张嘴,可一看到里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背的女人,他心中想理论的话又哽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也只能懊恼地躺在她旁侧,闷闷地不敢吭声。 此时的弘历不知道,背对着他的女人正缓缓睁开了双眼,雪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 好险,还好把他唬住了,高向菀心中暗暗窃喜着。 …… 第二天早上,高向菀死赖着不睁眼,非得等门外小德子催促好几次,弘历无奈离开后,她才起床。 看着早已没人的内室,她重重舒了口气。 这事儿应该算过去了吧。 唉,弘昼这小子,下次还真不能与他多来往,瞧瞧,就因为见了他一面都给惹出多少事来了。 见她起了床,花月连忙进来给她的伤口换药。 想起昨日的情况,她就忍不住吐槽:“那个富察格格也太过分,您好心帮了她,她竟然还昧着良心污蔑您,哼,简直恩将仇报。” 高向菀梗着脖子任由她轻轻上药,叹息道: “要不怎么说人心隔肚皮呢。这深闺后院里的女人啊,都不简单的。总之,咱们吃一垫长一智,以后见着她们能避开则避开。” “是,格格您说得对。”花月认同地点点头,“一开始吧,奴婢还以为那富察格格挺文静的,至少没有侧福晋那般坏呢,没想到……” 果然是一丘之貉。 高向菀也观察过这后院里的女人,确实这个富察格格平时算是文静不挑事的角儿,她也没想到…… 兴许是当妈了之后的女人思想会有所改变吧。 “哎哎,轻点,有点疼。”脖子上的刺痛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给她缠纱布的花月吓得赶紧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还疼吗?” “不疼了,别捆那么紧就好。” “这样可以吗?” “再松点,我还得喘气呢。” “这样?” “嗯,差不多了……” …… 弘历回清斋阁之后便传来了陈太医。 他将侧福晋查到的那只砂罐和夹竹桃的枝干拿给陈太医查验。 陈太医细细端详了半晌那截枝干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这枝干虽然是浸泡严重,但却不是长时间浸泡所致的,应该是被短时间用开水沸煮所致。” 陈太医将那截枝干递近到弘历面前。 “四爷您看,这枝干的里茎都浮废了,若只是在壶嘴被滚烫的汤水经过的话,绝对不会伤到里茎的。” 弘历接过那截枝干看了看,沉了眉眼,“所以这是有人事后放进去的?” “应该是。” 暗暗捏紧枝干,弘历脸色冷了几分。果然,有人故意陷害她的。 看来厨房这一块是线索的关键。 陈太医走了之后,弘历便叫了小德子进来。 “让人重新彻查一下厨房的情况,切记不可错漏一个细节。” “是。奴才这就去。” “还有。”弘历说道:“那个指证唐秋娘的厨子,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只当她是产后心情反复 陈太医从弘历这边出来之后便去了兰翠院。 看着前两日还精神焕发,状态良好的富察格格今日却是神色黯淡不振的,陈太医以为她是在担心小阿哥,便说道: “格格不用担心,小阿哥情况稳定,昨日只是奶喝多了所以才吐的,这是婴儿的正常反应,只要下次喂奶的时候注意着量就好了。” 闻言,富察格格像是才回了神一样,对陈太医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陈太医。” 她自然知道永璜没事,昨日她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想让弘历过来罢了。 可没想到——昨日她等了一整天弘历也没有来。 明明前两日他还会晌午特意回来看自己和永璜的,又专程请皇上赐名。他明明是对她们母子上心了的呀。 可为什么昨日就没来了呢? 一定是高向菀。 一定是她在爷面前说了什么,离间了自己和爷,所以爷才会对自己变了态度的。 陈太医看着富察格格脸上神色变换莫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产后心情反复,又见她今日精神颓靡,便忍不住说道: “格格您前两日精神不错,身体恢复的状态也挺好的,怎么今日看起来倒是精神差了些许?” 富察格格蓦地抬头,便听见陈太医又道: “女人产后身体的调理至关重要的,这就好比是生命的二次再造。若是调理好了身体兴许还胜过以前;若是调理不好留下病根的话,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上的,都很伤元气,也很难再养回来的。” “多谢太医提醒。” 其实关于这些先前嬷嬷也有跟她提及,她也知道产后休养对女人的重要性。 可一想到弘历忽冷忽热的态度,她的心就制不住地跟着七上八下胡思乱想。 “尤其是您产后身体亏损厉害,更是不可掉以轻心了。最好还是要保持心情舒畅,这样才更有利于身体的恢复。”陈太医又多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了,多谢陈太医提点。”富察格格嘴上是这样应着,可满心满脑里装的都是弘历。 一会儿想着高向菀会不会在他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一会儿又想着弘历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看她和永璜。 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一直看不到希望,倒也罢了。 可一旦心中有了期盼,尤其是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就会生出执念,害怕失去。 而富察格格此刻就是这样的症状,觉得因为永璜得到了弘历的爱,又时刻害怕这种爱消失不见。 正在这头富察格格心念弘历的时候,清斋阁这边弘历正处理着与她相关的事情。 偏厅中,弘历看了一眼桌面上那白蜡纸上的粉末,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是。”小德子应声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便让人押着一个小宫女进来了。 “爷,这个宫女叫秋蝉,是厨房的厨役,经查实就是她把夹竹桃的粉末加在富察格格每日饮用的汤药中的。” 秋蝉跪叩在地,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她一眼也不敢看上首处的弘历,只一味地“咚咚”磕头,哭喊道: “主子爷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害富察格格的,奴婢,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你不知道是毒药?”弘历拧眉看着她。 “奴婢确实不知道,若知道……就算借奴婢一百个胆奴婢也不敢谋害小阿哥啊,求主子爷开恩啊。” “到底怎么回事,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这,这是……是……”秋蝉欲言又止地垂首着。 “说。”弘历一声厉斥,秋蝉顿时浑身一震,连忙道: “这是……这是彩霞姐姐给我的,彩霞姐姐说这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让我每日偷偷在富察格格的药中加上一些,她说这药吃下只会比平时嗜睡些而已,没有任何危害的……” “彩霞?” “对,就是陈格格身边的彩霞姐姐。”秋蝉忙补充道。 “陈格格。”弘历眸色沉了几分,似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又问道: “你为何要帮她做这事?” “奴婢,奴婢家中母亲病危,彩霞姐姐给了奴婢一笔可观的钱……奴婢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犯糊涂的。” 秋蝉哽咽着不停地给弘历磕头:“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富察格格和小阿哥的,求主子爷开恩,饶恕奴婢这次吧。” 当时她急需那笔钱,根本就无法考虑那么多,便答应了下来。 直到她听见富察格格早产是因为被人下毒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当时就跑去找彩霞对质了,可彩霞说会保住她的,让她不可将此事外泄。 确实,在侧福晋盘查厨房的时候,她确实被帮着逃过了一劫。 可这次是弘历亲查。 小德子可是弘历的心腹,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能力又岂是侧福晋底下的人能比的。 几个眼神不对,秋蝉就被小德子给揪住了,再一个细细盘问,她一下子就露了底。 这才被逮到了弘历面前的。 “把陈格格请过来。”弘历淡声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德子应声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陈格格就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彩霞。 陈格格还是第一次被弘历请到这清斋阁的,一进屋就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冷峻男人以及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 虽感觉气氛不妙,但陈格格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上前给弘历行礼。 “妾身给爷请安。” 弘历半句废话不多,看着陈格格直接问道:“是你让她往富察格格的药中下毒的?” 陈格格脸上一怔,大惊道:“爷您说什么呢,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她指认是你的贴身侍婢指使她做的。” 彩霞一听这话,看都不看秋蝉,急忙否认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不认识她。” “你撒谎,明明是你找上我的,你当时还给了我一笔钱。”秋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彩霞。 亏她刚刚还在主子爷面前犹豫着要不要供她出来,没想到她竟然…… “可笑,我家格格与富察格格素来无怨,我为何要害她?” “你……”秋蝉双目赤红,浑身颤抖地瞪着彩霞。 瞥了秋蝉一眼,陈格格用帕掩脸,略带委屈道: “爷,妾身也不曾与此人有交集,再说了,彩霞一直侍奉在我身边,我们都没有出过府邸,又怎么会有夹竹桃粉这种东西?” 弘历紧紧盯着陈格格,幽冷道:“我未曾与你提及夹竹桃粉一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现在的惩罚是升级了吗? 弘历的一句话。 陈格格顿时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慌张地找着措辞:“不是,爷……妾身,妾身只是……” “我不想听到一些多余的废话。”弘历脸色冷沉,轻蹙的眉头彰显着他的不耐烦。 陈格格被他的眼神看着浑身一颤,她搅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颤抖着却还是极力否认: “……不是妾身做的。” 弘历眸色一沉,只一句:“将人带上来。” 冷冽的声音让陈格格顿时一个激灵,她还没听明白带谁,一旁的小德子已经应声出去了。 片刻之后,小德子身后有一个肥矮的厨子被押了上来。 后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弘历面前。 “大膳房的厨子,刘大力,你不会不认识吧?” 这次,弘历凌厉的目光是扫向了陈格格身后的彩霞。 彩霞登时满脸惊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又心惊胆战地看了陈格格一眼,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弘历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主仆二人,最后落在了那个厨子身上。 “刘大力,可是她让你特意在侧福晋的人面前说看到梨花院的唐秋娘去酒窖一事?” “对,对,就是她。”刘大力连忙指着彩霞应道。 其实他确实是看到唐秋娘那两日都去了酒窖,这是个事实。 所以当彩霞拿着钱让他特意在侧福晋那边说这事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却没想到事情竟闹到弘历跟前。他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弘历的目光幽幽转到陈格格的脸上:“陈氏,我留给你最后的体面,你最好别自己毁了。” 言下之意,让她自己主动交代。 陈格格身体微晃,脸色一片苍白。 她缓缓地退了两步,忽然凄淡地轻笑了起来,空洞的眼中掺杂着悲凉和绝望。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最后的决断一样,看向弘历的目光没有了任何躲闪。 看上去竟还有几分“人之将死”的释怀和坦然。 “对,事情是我做的。”她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收拢: “是我找人暗中在富察格格的药中加入夹竹桃的粉末,让其孕期抱恙。事情败露之后,我又找人指认高格格,将疑点推到她身上,好让侧福晋她们误认为是高格格所为。” 弘历脸色渐渐冷沉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陈格格眼眶噙泪,无力一笑: “……我不服,明明富察格格也没有多少次侍寝的机会,凭什么她就能怀上您的孩子了?这不公平。” 弘历眸色沉了沉,可不是不公平吗,他天天宠着缠着的那个人竟然没能怀上。 但—— “这并不能成为你谋害她人的理由。”他冷睨着陈格格,“心术不正,连孕妇胎儿都毒害,如此歹毒之心还在这提公平?” “爷,妾身并没有想要谋害您的孩子的,妾身下的夹竹桃也是很少量的,正常也不至于导致她早产的。我只是心里气不过……想让富察格格怀孕的时候多受些罪而已。” 陈格格垂下了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我不想的。” “你不想?那你就可以在东窗事发之后把罪名栽赃到别人的头上?”弘历眉宇间是满满的不悦。 陈格格抬头辩解道:“高格格的人去了酒窖这是事实,本来我下的毒也不深,可富察格格却早产了,我就想可能高格格也有做手脚,所以我才让人指控她……顺带将夹竹桃的事情也栽给她。” “简直荒谬。” 弘历气得拍案而起:“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心胸狭隘容不下旁人?富察氏早产就是因为你的夹竹桃与她药中的桂枝相冲所致的,你还想赖给别人?” 陈格格被他忽然而来的怒吼和举动吓得仓惶一退,脚下一个不稳,砰地一声就跌坐在地。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啪”的一下拍案声吓得浑身一颤,一个个噤若寒蝉。 弘历审居高临下审视着面前微微发颤的女人,忽而问道:“此事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 “……此事是妾身一人所为,是妾身心存妒忌,害人终害自,是我自找的。”陈格格沉重地闭上了眼,任由两行热泪留下。 她一脸的绝望,似乎是在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 弘历沉眸看着她,好一阵子才说道:“不管你有没有想谋害子嗣的心,但心存歹毒,下毒害人却是事实,好在富察氏母子最终平安,不然……” 陈格格沉沉地低下了头。 良久,弘历才冷冷道:“从今往后,你就幽禁院中,永远也别踏出院门半步。” 陈格格猛地抬头看向弘历,黯淡的眸中闪过一瞬息惊诧和亮泽。 怔了三秒之后,她才急急跪叩在弘历面前:“妾身多谢爷不杀之恩。” …… 晚上,梨花院。 高向菀听弘历讲了这事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这事……是陈格格她自己做的?” 弘历点点头:“嗯,她自己也对此事供认不韪。” “她就没说有同伙什么的吗?”高向菀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没有?”高向菀才不信呢。 她们一向是团伙作案的,怎么可能是陈格格一人所为?她估计就是被用来弃车保帅的一枚棋子吧。 至于陈格格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当这枚替死的棋子就不得而知了。 “我已将她禁足院中,永远不得出院门。”弘历说道。 永远不得出院门…… 这大概就跟剥夺人身权利,终身监禁没什么两样吧。 唉,这女人啊,在这后院中各自安分生活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斗来斗去自找苦吃? 看着她蹙眉叹息的样子,弘历想起她昨晚对自己的控诉,忙又道:“我罚了侧福晋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 虽然侧福晋是被利用的,但她却借机为难高向菀甚至还伤了她,这点是弘历不能轻饶的。 “三个月?”高向菀双目圆瞪。 “怎么?可是这样的惩罚不能让你消气?”弘历认真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样的意思。”高向菀连忙摇头摆手。 她只是有些惊讶,她记得她之前犯错时是罚禁足一个月的。 现在的惩罚是升级了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够……就拿我去抵可好? 弘历将高向菀拉近跟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至于富察格格,在污蔑你的这件事上,她给了假供词确算是从犯,但念在她还在坐月子中,我们就暂且不与她追究了,你看如何?” 高向菀微怔,他这是在征求自己意见? 见他定定看着自己等着回应,她回神道:“当然,这件事她本来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自然不能怪责她了。” 末了她还补充一句:“一切全凭爷处置就好。” “还是我的菀儿最懂事大度。”弘历弯唇一笑,搂在她腰间的一收,附身就想吻下去。 “哎!”高向菀抬手捂住了他的唇,将他的脸稍稍推离自己。 “我可不是大度,该罚的都罚了,爷是不是忘了还有赔偿一事?” 被推开的弘历眼底划过一丝失落,昨晚已经被冷落了,现在只是索求一点点福利也不给? 他不死心地摁住她捂着自己嘴上的纤手亲了一下才拉下来。 “应你所求,我刚刚已经命人给你的那位厨娘送去两百两赔偿,满意了吗。” 两百两?想当初她去陪他接待伯爵夫人他们的时候也才一百两的价码,虽然后来内务府给她加了奖金。 两百两……也还行吧。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猛地抬头看向弘历:“那我的呢?你打算赔多少?” 高向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愈合良好的伤口。 自己这伤不及秋娘的重,估计要价不高吧? 哎,早知道就让那婆子多抽几下了。 看着莫名就一脸懊恼的女人,弘历环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收紧,故意逗她:“你可是我的女人,咱们俩之间谈钱多不合适啊。” “爷难道没听说过‘亲兄弟明算账’这话吗?您可是堂堂四皇子,赖账才是不合适呢。”高向菀用手抵住他不动声色贴过来的胸膛。 看着她一脸认真跟自己谈判的模样,尤其说到钱时眼睛亮晶晶的,娇俏的脸上顿时显露了几分娇憨可爱。 弘历的眸色不由深了几分,带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魅惑: “好,你说赔多少就赔多少,不够……就拿我去抵可好?” “这……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看着他眼中某种情绪越演越烈,高向菀顿时惊觉他要舍身肉偿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爷,您先冷静一下,咱们先谈正事。”她伸手推开他的身子,继续沉迷在自己的索赔中。 “接着刚刚的话题,那就按照秋娘的那个标准来算吧,我的赔偿……哎,你做什么,先放我下来。”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人就被弘历拦腰抱了起来。 弘历一言不发地将人抱进了帐中,翻身压了过去,眼中的欲望一览无遗:“你要什么我明日都满足你,但今晚你得先满足我。” 他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连同高向菀的抗议声直接被他堵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 好在这次的弘历还是说话算话的,第二天直接给他的小财奴送来了五百两现银。 高向菀看着那些明晃晃的银子顿时笑逐颜开,也不枉她昨晚被翻来覆去折腾一宿了。 一开心她就阔绰地给底下的人都发了赏钱,尤其是立下大功的笑口。 另一边,同样因为此事收到补偿的还有兰翠院的富察格格。 看着被小太监呈上来的一些珍贵补品,富察格格道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昨日弘历倒是来过,是来告诉她自己被下毒一事的始末的。 陈格格罪有应得,就连侧福晋也罚禁足三个月。 虽然弘历没有提及她做假供的事情,但她也能感受出来他对此事的不满。 云兰不知道弘历跟昨日来跟富察格格说了什么,但见富察格格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发呆,以为她是感动了,便笑道: “看来主子爷还是很关心您的,不禁严惩了下毒的陈格格,又特意给您送这么多补品过来。” 富察格格却只是凉凉一笑。 可这些补偿里面却没有她最想要的东西。 昨日弘历在兰翠院待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炷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来给她一个交代而已。 哪怕是多陪她一会,给她一个带着爱意的眼神都没有。 她没给假供词之前起码他过来还会慰问一两句,可如今—— “你说,爷他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她忽然有些害怕。 云兰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样子,忙安慰道:“格格您瞎说什么呢?眼下您可是这后院中唯一生下了小阿哥的人,主子爷又怎会不理会您。”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小阿哥的吗,主子爷还能不爱惜自己的孩子不成?”云兰劝道: “格格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听陈太医的话,好好把身体养好,如此才能更好地伺候爷,给爷生更多的小阿哥,小格格不是?” 富察格格听了这个眉头才算舒展了开来,“你说得对,我现在还是该先把身子养好。” 如此日后才能获得更多宠爱。她可是有儿子的人,怕什么? 这件事总算是平息下来了。后院也恢复了一片安静祥和。 该安胎待产的安心待产,坐月子的也安心坐着月子。 此事金寻雁虽然置身事外了,却也损失了一员,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被禁足的侧福晋就更不用说了,想闹事情也出不了院门。 时间飞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高向菀和唐秋娘的伤也早就好利索了。 因为这件事情而发了笔横财的高向菀更是足足一个月都觉得心情舒畅。 整天不是研究做这个甜点就是做这个点心。 这日,她正心血来潮地自创了一款栗子红枣糕。 正满心期待地蹲在灶前等出炉。 “格格,今日可是小阿哥满月还有富察格格出月子的日子。早间我去大膳房拿面粉的时候,听说各院都去兰翠院道贺送礼了,您……是不是也该去一趟?”唐秋娘提醒道。 虽然之前与富察格格闹了不愉快,但这后院也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场面上的功夫,她觉得还是不能失的。 不然别人会说自家格格有失风度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所以,你还是嫌弃我寒酸了 高向菀知道唐秋娘的心思,但她却懒得理会这些:“反正也这么多人去道贺了,人家也不缺咱们这一句祝福。” 首先,她原本在这些后院女人的眼里也没什么好形象,她也不在乎别人说她什么了。 其次,这还是想陷她于不义的人,她为什么要去做这虚伪的人情? 还要浪费钱去给她送礼物,她把这钱花在自己身上它不香吗? 见她无动于衷,唐秋娘有些忧愁:“可其他各院都去了,您不去,这就怕底下那些嘴碎的下人又要嚼您舌根,说您……” “哟,可以开锅了。” 一直盯着炉灶的高向菀见锅中没再冒烟,双眸一亮,伸手就去掀开了盖。 “哇,卖相果然不错,秋娘快去叫花月她们也来尝尝。” “格格。”话被打断的唐秋娘无奈地看着她。 高向菀这才正视了唐秋娘,叹口气,她放下了锅盖。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是怕别人说我善妒,看不得人家生了儿子是吗?”高向菀哂然一笑: “你以为我去了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有心造谣的人无论她做什么,总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 况且,她为什么要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的看法而去曲意逢迎? 唐秋娘一时语噎,可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妥,便建议道:“您不去,那好歹……咱们这边也送份礼过去?” 这样起码还是能稳住自家格格形象的。 高向菀正要去夹锅里的栗子红枣糕,听了这话,略一思索便大方地点头道: “好吧,那就给她送一盒栗子红枣糕吧。” 红枣糕也算是滋补的糕点,送给刚生完孩子的人也算合适应景了。 唐秋娘却一脸难色,“这……” 会不会有点太寒酸了? 毕竟人家送的都是金帛珠玉的。 见唐秋娘一脸瞧不上的样子,高向菀不由挑了眉:“这可是本格格亲手做的,多少人想吃还没这个口福气呢。” 送这个就不错了,还想让她掏钱,门都没有。 “哦?那不知道爷有没有这个口福?”门口传来了弘历带笑的话语。 看见走进厨房的弘历,高向菀怔了一下,今日是他的儿子满月,他不是应该在兰翠院的吗? 而唐秋娘见他进来,行礼后便识趣地悄然退了出去。 厨房内只剩他们两人,高向菀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刚回府,闻着香气就来了呗。” 弘历笑着走近她身边,临近了看见她娇嫩的脸颊上还蹭了一点面粉,他抬手就给她擦拭了一下,顺带还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细滑的肌肤才撒手。 “你今日不是应该去兰翠院的吗?”她问道。 “一会再去。”弘历随口应道,该给兰翠院打点的他都已经让小德子去打点过了,他去也不过是循例走一趟罢了。 弘历看向了锅中蒸笼里那一个个精致枣红的点心,转移了话题:“你又做什么了?” “栗子红枣糕。” 高向菀连忙用筷子夹了一个起来,递到他嘴边,笑道:“既然爷来了,就请爷做第一个品尝妾身作品的人吧。” 弘历当即就眉眼带了笑,“看来我是那个有口福的人咯?” 他笑着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高向菀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望着她那双雪亮的眼睛,弘历嚼噘了两下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一看他这样,高向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这……不好吃啊?” 她连忙将弘历咬剩的那一半糕点递到眼前认真研究了起来。 “没有理由啊,难道是栗子放多了……还是红枣少了?” 弘历唇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伸手抬起她那张挫败的小脸,低声道:“好吃。” 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他说完就凑过去将她筷子上另外一半也吃了。 反应过来被他戏耍了的高向菀气得一抬花盆底就踩在了他的脚上。 弘历一个不妨顿时疼得一个闷哼,忍不住就控诉道:“真狠心。” “你活该。”高向菀懒得理会他,转身到灶前又夹了一块。 这回是自己尝了一口。 栗子碎粒掺在红枣蓉中,嚼噘间带出一阵香浓的味道,甜度也刚好。 不错,看来自己对栗子和糖的把控度还是挺恰到好处的。 见她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吃了一小口的糕点,脸上露出的笑容比看到他的时候还要甜,弘历忍不住凑过去一口就将她手里的半块糕点吃了。 高向菀猝不及防,忍不住瞪他,“你……” “太好吃了没忍住。”弘历雅痞地冲她笑笑。 “好吃你也不能吃了。”高向菀说完就转身去拿食盒。 “为什么?”他就跟她闹一下就不让吃了? “因为我要送一份给您的富察格格,祝贺她出月子。” “吓?” 弘历看着拿着食盒在灶台前认真装点的高向菀,愣了半晌才说道:“……送这个?” 高向菀蓦地抬头望着他,“怎么?你也觉得寒酸了?” “没有。”弘历真诚地摇头。说真的,如果这份点心是送给他的,他确实觉得无比称心。 可若是送去兰翠院的话…… 他不想她被别的女人比下去,更不想别人说她什么闲话。 “其实我们也可以送一些其他的,你这里若是没有合适的礼物的话,我可以让人去给你准备一份……” “所以,你还是嫌弃我寒酸了?”高向菀凉凉地看着他。 “没有,真没有。送这个……咱们就送这个,这个好,新鲜,美味。”弘历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了。 唉,她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开心就好。 高向菀本来就没准备送,眼下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点心没了一大半,就更没心情了。 “正好,横竖爷您等一下也要去兰翠院,那就劳烦您顺带帮我把这个带过去好了。” 她本来是想让花月送去的,想想,可能花月也不愿意去兰翠院,所以干脆请弘历帮忙带一下了。 “你不去?”弘历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不过转念一下,她不想去也是情有可原的,便应道:“好。” 从梨花院出来,弘历却是直径走向了自己的清斋阁。 “爷,您不是要去兰翠院吗?”身后的小德子小声提醒道。 第一百七十章 玩这么大? “还有些正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去。”弘历脚步不停,忽然又道: “还有,你现在替我跑一样五爷府上,见到他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把人给我请过来。” 弘昼这小子最近又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好一阵没见着他人了。气得皇阿玛今日直接放了狠话,说再见不着他的人影就直接把人给关起来。省得他在外面四处浪。 “那高格格这边的糕……礼物怎么办?”小德子看着手中的食盒问道。 弘历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说道:“回清斋阁找个人先给兰翠院送过去吧。” 末了他又提醒一句,“记得要告诉兰翠院那边,这是高格格亲手做的。” 这样才能显示她的用心和诚意。 “是,奴才明白。” …… 当看到一堆昂贵的金银玉器旁边搁置着一盒格格不入的糕点时,富察格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你说这是高格格送过来的贺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兰。 “是的,是她的一个小太监送过来的,据说是她亲自做的栗子红枣糕。”云兰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刚看见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府上哪个管事的送过来巴结的呢。 “她亲自做的?”富察格格眼眸闪烁了一下。 “正是,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好歹也是一个格格,竟然送一份点心做贺礼,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云兰不满道。 富察格格走到桌前,打开食盒看了一下摆放精致的圆形小糕点,唇角忽的划过一抹笑。 “这糕点送得好啊。”她嘀喃道。 傍晚。 高向菀饭都还没吃,福晋那便就有人来通传,让她即刻去一趟兰翠院。 福晋的人传她去兰翠院? 高向菀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到了兰翠院,一进屋她就看见大肚便便的福晋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一旁站着的是眼眶泛红的云兰。 高向菀余光扫过桌面,看见一个熟悉的食盒,她不由微微皱了眉。 “婢妾给福晋请安。”她面容淡定地上前给福晋福身行礼。 “不知道福晋叫婢妾前来所为何事?” “高氏,这可是你今日送给富察格格的糕点?”福晋看了一眼食盒,问道。 “确实是婢妾送的。”高向菀坦然应道。 怎么?难不成礼物送轻了也要问责不成? “你可知富察格格吃了你送来的点心之后就忽然腹痛?” “什么?”高向菀惊愕抬头。 这怎么可能,这栗子红枣糕她梨花院上下人人都吃了,也不见谁有问题啊。 “福晋,这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富察格格吃错了其他的什么东西闹肚子啊?我们梨花院做点心的食材可都是新鲜的,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 高向菀一脸信誓旦旦,就差没对着灯火起誓了。 毕竟这本来是做来给自己吃的,怎么可能用过期食材。 “不可能,我家格格一下午什么东西也没吃,就只吃了您送来的这个糕点。”云兰哽咽道:“结果吃完不到半刻钟就腹部绞痛了。” 高向菀眸色微沉,这个云兰的话在她这里已经是毫无信誉度的了。她不说话还好,一说,高向菀就更起疑。 宫斗剧的套路她也还是略懂一二的,这情况……无非就是苦肉计外加一个贼喊捉贼罢了。 失策啊,好端端的她送什么糕点呢,白瞎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说,还被人有了陷害她的可乘之机。 不过,既然都开局了,那她只能奉陪了。 “那你家格格现在什么情况?”她淡淡问道。 “陈太医正在里头为她看诊,且先等等看陈太医待会怎么说吧。”福晋说道。 约莫一炷香之后,陈太医便从内室出来了。 “陈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晋问道。 “回福晋,富察格格是中了烂肠草的毒,所幸,格格体内的摄入量不多,所以只是引起了腹部的绞痛,并非伤及内脏,我已经为她施诊解毒了。” 陈太医补充道:“之后再喝几服清余毒的药便没事了。” “中毒?”福晋一脸惊愕。 高向菀也怔了一下。玩这么大? “确实如此。”陈太医说道。 福晋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高向菀一眼,又问陈太医:“这烂肠草是什么毒?毒可是掺杂在食物中的?” 高向菀也看向了陈太医。 若他说是,再结合云兰说的——富察格格只吃了她的糕点的话,那基本就把嫌疑都推到她身上了。 “这烂肠草的毒性颇强,若服食量大便会导致肠子黏贴变黑,人也会因此腹痛难忍,严重者甚至还会丧命。” 闻言,不单只福晋变了脸色,就连高向菀也抽了一口冷气。 啧啧,这女人狠起来真的是自己都不放过。 思前想后,高向菀还是没弄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富察格格了,竟令她不惜自残也要加害自己。 总不至于因为自己送的这份礼太过轻,落了她面子就这样整她吧。 “那富察格格到底是怎么中的这毒?”她重复了一遍福晋后半句的问题。 “富察格格说她是因为吃了糕点才导致的腹痛,要是这样的话,确实极有可能问题就出在糕点上了。”陈太医分析道。 福晋看向了高向菀,“高氏,这可是出自你梨花院的糕点,你有什么要说的?” “福晋,这糕点确实是妾身送的,而且还是妾身亲手做的,但同一锅出炉,我们梨花院人人吃了都没有问题,妾身也想不明白……怎么到了富察格格这里就出事了呢?” “高格格您这话……难不成是觉得我家格格在污蔑您不成?”云兰申诉道。 “这事儿你们又不是没做过。”高向菀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想起之前给假供词的事情,云兰顿时语噎,脸色一阵涨红。 见福晋微微皱起了眉看自己,云兰赶紧“扑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哭求道: “福晋明察啊,如今中毒受委屈的可是我家格格啊,求福晋为我家格格做主。” “福晋您还真得要明察了,可不能让下毒的人就这样钻了空子。”高向菀也一脸诚恳地附和道。 仿佛她就是一个来看戏的热心观众而已。 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正声情并茂哭诉的云兰气得够呛。 就连福晋都看不过眼,忍不住提醒道:“可富察格格是因为吃了你送来的点心才这样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个证人就是——他? 高向菀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食盒,又瞥了云兰一眼:“估计你家格格也不至于赏脸到把我一整盒的点心都吃完了吧?” 不等云兰回答,她就直径过去打开了食盒。 只见里头只少了最上面的两块糕点。 她转向福晋说道:“福晋,要想知道妾身有没有下毒,请陈太医一验便知。” 福晋闻言看向了陈太医:“那就有劳陈太医了。” “是。”陈太医应声走到桌前,并从药箱中取出了银针。 还傻跪在地上的云兰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色。 只见陈太医拿着银针在盒子中的糕点处检验了好几次,每次拿出来的银针色泽皆未有变化。 几番探测之后,他便收起了针,转身对福晋颔首禀道: “回禀福晋,这些糕点中并未发现任何有毒的迹象。” “要下毒自然不可能全部都下了,若这样岂不是给她自己留下了罪证?”云兰连忙辩解: “指不定就恰好是只有最上面格格吃下的那两块是有毒。” “出自同一盒子的糕点,下毒一块跟下毒全部有什么区别?你现在不也是振振有词地指控着我吗?”高向菀觉得可笑。 “再说了,我没事做这个事有什么意义吗?就这点量又毒不死人,我图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要下毒也不至于傻到在自己送来的东西上动手脚吧?” 这不明摆着让人逮个正着的事吗? 都说一孕傻三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富察格格这伎俩简直……拙劣。 云兰顿时哑口无言,只能转移视线,跪在福晋面前猛磕头求她主持公道。 各执一词,又都有道理,福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又或者说,怀孕九个月的她根本就没有多少精力和思绪来想这些纠纷。 见她面容疲惫,高向菀也不想多在这纠缠,于是便道:“福晋,我这边有证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哦?”福晋忙抬头问道:“是谁?” 高向菀正要说话,门外就有人来禀说弘历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 高向菀往外一看,便看见弘历走了进来。 屋内众人连忙纷纷行礼。 弘历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向菀,不由微顿了一下。 他一回府就听到来禀说富察格格腹痛晕倒了,所以才过来看看,却不想高向菀竟然也在。 他信步走到上位处,先是示意站起来相迎的福晋坐下,然后他才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看了一眼站着的高向菀又扫视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云兰,他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高向菀有证人,云兰本是心惊肉跳的,但一看弘历来了,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忙跪到他面前道: “回禀主子爷,我家格格因为吃了高格格送来的糕点中毒了。” “什么?”弘历眉头紧皱,不由抬头看了高向菀一眼。 却见她满脸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大字。 云兰留意着弘历的神色,却见他丝毫没有怪责高向菀的意思,反而沉眸看向了她,沉声问道: “你家格格呢?” “……我家格格她……”云兰正说着,内室就传出了声响。 众人往那一看,只见脸色苍白憔悴的富察格格在一个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见状,云兰连忙起身上去相扶。 “妾身给爷请安。”富察格格走到弘历面前行了一礼。 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样子,弘历没有多说什么,只示意云兰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陈太医?”他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陈太医这边。 陈太医了然,连忙上前将富察格格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你能确定就是糕点出的问题吗?”弘历问道。 “回四爷,下官没有看到任何有毒的东西,但若是按照富察格格所说的她下午仅仅只吃了糕点的话,那很可能就是糕点出了问题了。”陈太医回道。 “今日事多,妾身一直在忙,午后也一直没吃东西,后来看见高格格送来的栗子红枣糕甚是精致可口,便忍不住吃了两块,结果……吃完不到半刻钟身体就不适了。” 富察格格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 然,弘历却只是神色晦暗地看着她,半晌之后,问道:“所以你是说,你是因为吃了高格格的糕点而中毒的?” 他的话非但没有关怀的意味,反倒是带着隐隐的怒意,这让富察格格的心间不由一怔,但面上她还是极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委屈和无措。 “妾身只是说出实情,并没有要指控高格格的意思。” 高向菀唇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富察格格也有这么绿茶的一面。 “主子爷明察,我家格格确实是因为吃了高格格的糕点才出事的,这糕点肯定就是有毒。”忠心耿耿的云兰依旧声情并茂地替主伸冤。 弘历冷冷地扫视一眼富察格格主仆二人,幽幽道:“我是第一个吃她这糕点的人,怎么不见我有事?” 此言一出,不止知富察格格主仆傻眼,就连福晋也是一怔。 他……也吃了这糕点?而且还是第一个吃的人? 富察格格愣了半晌才回过神:“送给爷的与送给妾身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言下之意,高向菀只在送她的糕点上做了手脚。 “我亲眼看着她装点送给你的糕点的。”弘历眼眸微凝,直视着富察格格:“她总不至于在我的眼皮底下给你下药吧?” 所以高向菀说的那个证人就是——他? 富察格格当场呆住了。 这情况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料到这里头还有弘历的参与。 然而,她都还未想好解释的措辞,一旁不知死活的云兰已经替她发声了。 “主子爷您有所不知,这糕点是只有最上面那两块是有毒的。”云兰自作聪明地说道,“不排除是在送糕点过来的途中动的手脚啊。” 闻言,高向菀直接嗤笑出声。 而弘历看向富察格格主仆的眼神中一片冷峭,眉宇间带着愠怒和不耐烦,似乎都懒得理会她们了。 还是他身侧的小德子上前一步,代为说道: “高格格这糕点可是托咱们清斋阁送出的,你这话……难不成是怀疑是咱们爷动了手脚?”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小德子最后那句话带着满满的警告,云兰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咚咚”磕头: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主子爷恕罪啊。” 云兰见那个送糕点来的小太监还煞有其事地特意说这个糕点是高向菀自己做的,所以她理所应当地就以为那个小太监是梨花院的人。 却没想到——竟然是弘历底下的人。 而此刻,富察格格的震惊程度并不亚于云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历,仿佛脑袋都不会运作了:“是……您送过来的?” 高向菀静静地欣赏了一下富察格格五彩呈祥的脸色之后才微笑着开口。 “是啊,也得亏了我今日是拜托爷帮我送过来的,不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还真是百口莫辩了。” 富察格格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坐在上位做决断的人就是最有力的证人,又或者说,就是最直接参与在这件事当中的人。 那她还能说什么? 她不惜以残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换来的,不是高向菀被弘历严惩的结果,而是—— 自己如同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人旁观着? 看着仿若看透一切的高向菀和弘历,富察格格觉得自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此事你还要继续追究吗?”弘历淡淡地看着她,虽没有出言拆穿但眼神里也没有多余的关怀。 之前假供词的事情弘历已经对富察格格的行为很不悦,这次她竟然直接明晃晃地陷害高向菀。 这简直就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富察格格甚至从弘历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之色,这让她没由来地心头一阵紧张,她急忙起身解释: “爷误会了,妾身本来也没有说要追究什么……只是云兰见妾身这般情况一时情急才……才会惊动您和福晋的。” 看了一眼高向菀,她又勉强牵起一抹亲昵的笑容: “高格格亲自为我做糕点,如此心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怀疑糕点有问题呢,一场误会罢了。” 高向菀:“……”你还真是误会了,我本来是做来自己吃的,不是为你。 “若是如此,那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这句灵魂拷问来自这件事情唯一的一个局外人——福晋。 听见这话,富察格格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顿时一僵,手中的帕子搅得紧紧的:“这……这也许是……” “呜哇……呜哇……” 正当富察格格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婴儿的哭啼声从内室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奶娘一边哄一边抱着小阿哥出来。 “永璜。” 或许是出于母亲的本能,富察格格一听这声音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冲了过去抱小孩。 奶娘看着外面的一屋子人,尤其看见弘历也在场,顿时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 “小阿哥也不知道怎么了,睡梦中惊醒就忽然哭闹了起来。” 永璜哭声响亮,顿时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声音。 弘历余光瞥见福晋似乎因为这声音神色有些不对,又见她一脸疲惫,他便说道: “这里让我来处理就好,你想回去休息吧。” 福晋如今身体也确实容易乏累,便也不推辞了,起身向弘历告礼之后便被秦嬷嬷扶着离开了。 这边,富察格格接过来哄了一会儿,永璜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由于永璜的忽然出现,不知情的福晋又离开了,所以一时间也没有谁主动提起刚刚谈论着的下毒之事了。 呵,这孩子还挺护娘的啊,知道他妈有难,睡梦中都要起来相救,也不枉他妈拼死生下他了。高向菀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弘历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永璜,问道:“小阿哥经常这样睡梦中惊醒吗?” “回主子爷的话,这种情况也不是经常有的,不过也偶有发生。”奶娘连忙恭敬给弘历回话。 “陈太医,这可是属于正常情况?”弘历看向了陈太医。 “新生儿对这个世界还比较陌生,偶尔有睡梦中惊醒的情况也属正常的。四爷不必担心,平时多跟小阿哥说说话,唱唱歌谣之类的小互动都会对他尽快适应环境有帮助的。” 陈太医说这话的时候,弘历正好起身走了过去看小阿哥,陈太医抬头看了一眼他和正抱着孩子的富察格格,便说道: “四爷和格格不妨试试这个法子。” 富察格格一听这话,抬眼看向弘历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随即她又沉下了眉眼,一脸忧伤地叹息道: “陈太医说的是,我也知道孩儿是特别需要父母的时刻陪伴的,可……奈何我这身子骨,你也是知道的,因为生小阿哥时身体亏损严重,如今身体是大不如以前,就连精神也不如以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完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弘历。 无非就是等着身为父亲的弘历能开口说会多些过来陪永璜之类的话。 然而,弘历抬头却是干脆利落地来了一句: “既然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勉强了,永璜就送进宫中让额娘养着吧。” 什么?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富察格格给霹得当场僵住,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就找不到一丝的血色。 “……把永璜送进宫养?”她说出来的话都是颤抖的。 就连一旁的高向菀都被弘历的神逻辑给整懵了。 难道他没看出来人家是在邀他多点来看她们母子的意思吗? 他这……自己不来就算了,还要把人家的孩子给送走? 高向菀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历。 却见人家四阿哥竟是非常认真而清晰地说了句:“没错。” “爷,这……这永璜怎么能离开妾身?”富察格格满脸惊慌,就连抱着永璜的双手都突然收紧了。 “怎么不能?你不是你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永璜不在身边,你也能更好地休养自己的身子了。而且宫中一切的吃穿用度都会更好,这对永璜也是好事。” 弘历说完直视着她,“还是说,你不放心交给额娘?” 富察格格被他看得浑身一颤,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的,妾身不敢,有熹贵妃娘娘照顾那……那是永璜的福分,可是……可是妾身……” “好了,那就这样决定吧,如此对你们母子都是好事。”弘历不容置喙道。 “爷……”富察格格顿时欲哭无泪。 “你放心,额娘喜欢孩子,绝对不会亏待永璜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都怪弘昼这臭小子 这个时候的富察格格哪里还能想这些,满心满脑都是儿子要离开自己的恐慌。 儿子才这么小怎么能离开她,若是没有了儿子,弘历日后还会来她的兰翠院,还会待见她吗? “爷,您别送走永璜……妾身方才是一时失言,妾身身体无碍的,求爷开恩……” 富察格格急得眼泪都留下来了,哭求道:“妾身能照顾好他的,您相信我,我一定会……” 弘历沉冷地看着她,用肃正的口吻说道: “小阿哥可是皇家子弟,品性举止必须端正纯良,日后的一言一行也将代表皇家,所以他必须要有个一良好的成长环境,得到更好的教导。” 闻言,富察格格心头一骇,蓦地看着弘历。 品性举止……端正纯良? 他这话是在说她不是一个品性端正纯良的人,不配好好教导孩子啊。 所以刚刚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自己自导自演陷害高向菀,因而暗指她行为不端,难为孩子的榜样? 富察格格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让她发自内心地寒颤着。 “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一时糊涂才会陷害高格格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求您别送走永璜好吗?” 富察格格惊慌失措中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哭喊着抱着孩子就要跪下来。 弘历先一步抬手拦住了她。 看见她这般举止,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犯错承担后果,这也是对孩子的一个言行身教,你作为一个母亲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富察格格声音一呛,怔怔地抬头望着弘历,眼中的哀求有一瞬的凝滞。 弘历看着她,只道:“我准你每个月可进宫一次探望永璜。” 在兰亭苑折腾了许久,弘历和高向菀出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 走在小径上,高向菀满脑子都是临走时富察格格那懊悔万分,欲哭无泪的样子。 颇为可怜。 两人并肩走着,弘历偏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女人,问道:“怎么,觉得我处罚重了?” 高向菀看他一眼,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不止重,母子分离,这还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弘历看了她一眼,“她这样陷害你,你还要为她发声?” “她无缘无故陷害我确实可气。”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可怜的事实。 当然,她也没有要为她发声的意思,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她看着弘历,问道:“就因为她做了这种错事所以你就罚她母子分离?” “不完全是。”弘历沉了沉眉眼。 不可否认,这中间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今晚的事情,但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是因为—— 自从生下永璜,富察氏就整个人都变了。 坐月子期间就曾多次拿着永璜做幌子让他去兰翠院,如今更是丧心病狂到直接陷害高向菀,长期以往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富察氏行为不端,若长期让小阿哥呆在这样的母亲身边,对他的成长势必会造成一定的恶劣影响。” 他不求自己的孩子日后能多有作为,但起码首先要做一个正直善良之人,所以为了永璜能得到更好的教导,他必须将人送走。 如此一来,没有了儿子做筹码,富察格格也不敢再如此有恃无恐,对她也不是一件坏事。 高向菀有些讶异,倒是没有想到弘历的想法竟如此深谋远虑。 而且当时就能做出这样理性的决断。 不过,富察格格这也算是咎由自取,赔了孩子又折兵了。 有个长子防身,她本该是后院众侍妾中地位最稳的一个,可偏偏……她自己将一手好牌打烂了。 怨不得别人。 “还好我是让你帮忙送的糕点,不然这今日估计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了。”高向菀拍拍胸口舒口气: “还好每次你都能及时出现。” “那要怎么报答我?”弘历含笑望着他。 高向菀美目流转,还真就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我嘛,也就只有厨房那点手艺能拿得出手了,要不……我这两日研究一下,给您做些点心?” 弘历轻笑,故作失望道:“你就这样打发我啊?” “礼轻情意重嘛。”她一脸真诚道: “报答这事儿最讲究的是心意,我亲手做的这份心意可不比一般的金银玉器来得有诚意?” “你啊。”弘历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额头。 舍不得花钱还说得这么高风亮节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不过她也算是哄对人了。金银玉器在他这里确实不如她做的一个食物来得讨喜。 他扬眉道:“那你可得好好研究一下要做什么点心送我了,太普通的我可不收。” “孝敬爷的肯定不能马虎了。”高向菀乖巧讨好地笑着。 弘历这才笑着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中却因为她刚刚的话而思虑了起来。 若是有哪一次他没能及时出现打救,那她该怎么办? 后院水深,看来他还是得为她另做筹谋才行。 看着两人牵手走向了梨花院的方向,离远一段路跟着的小德子不由跟上几步,悄声提醒弘历: “爷,不是说今晚还要回清斋阁审查卷宗吗?” 闻言,弘历脚步一顿,被富察格格这边的事情一搅和,他倒是差点忘了这事了。 抿了抿唇,他无奈地望向高向菀。 “爷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高向菀忙道。 “好吧。”弘历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那我今晚就不过来了,你早些休息吧。” “好。”高向菀点点头,却又听见弘历叹口气,嘀喃一句: “都怪弘昼这臭小子,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 闻言,高向菀心头一跳,惊愕问道:“他……他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都一个月没见着人影了。” “一个月?”高向菀脸色微变,这不正好是她与弘昼见面之后的这段时间吗? 他这该不会听了自己的意见,眼下正忙着去纠缠那个小尼姑去了吧? “一整个月……你都没见着他?”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止我没见着,小德子今日下午去他府上才知道他都一个月没回府了。” “什么?一个月都不回家?那,那他该不会……”是被人家尼姑庵的人给干嘛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蛋糕放久了可就影响口感了 想了想,高向菀不由问道:“那个……五爷他会武功吗?” “皇家子弟哪能没有武功防身的,这小子武功倒是还不错……” 弘历忽的一顿,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由微眯眼眸凝着她,“你好像对弘昼很关心啊?” “怎么会,我跟五爷又不熟,有什么好关心的,呵呵……不过就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高向菀笑呵呵道。 会武功就好,那估计人是安全的。 “是吗?”弘历忽然想起弘昼来找过她的事情,不由眯了眯眼: “他上次来找你好像就是一个月之前吧?他真的没跟你说些什么?” “没有啊。”高向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摇头。 “你确定没骗我?” “哎呀,年轻人嘛,活泼贪玩很正常,尤其是像五爷这种洒脱率性的人,说不定他就是出去玩碰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人啊事啊的就耽搁回家了,等他忙完了自然就会回来了嘛,他那么大个人了,您这当哥哥的也不好管太宽不是。” 弘历:“……” 她这都是什么歪理? 况且,他是好说,就怕皇阿玛这边不好交代了。 “对了,您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吗?那咱们也别在这里闲聊了,您赶紧回去忙吧。” 高向菀说着就拽着弘历的手将他往清斋阁的方向推去。 弘历被她推得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还想说些什么的,就看见她站定在几步之遥正笑盈盈地对着他挥手告别了。 一副赶人走的节奏。 叹口气,他无奈道:“好吧,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高向菀冲他一笑,眉眼弯弯的。 待到人走远了,她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 弘历的动作很迅速,但还是多留了两天时间让富察格格与永璜相处,第三天便安排人将永璜送到了熹贵妃身边。 空落落的屋内没有了一丝婴儿的哭啼声,四周只剩一片空寂,富察格格甚至觉得这种安静令她有种窒息的难受感。 看着她拿着个拨浪鼓独坐在永璜的小床前发呆,黄格格不由感慨。 就在前几天,大家都觉得富察格格是所有侍妾中最有前景的一位,出月子当天甚至连一些有眼力劲的下人都前来送礼巴结。 何等的风光啊。 可这才过了几天?就这光景了。 黄格格叹口气,斟了一盏茶递给她 “姐姐,你都不吃不喝一早上了,好歹喝一口水吧。” 富察格格却仿若不闻,一动不动地,空洞的眼神只盯着手中的拨浪鼓。 “你也别太伤心了,好歹爷还应允了让你一个月能进宫见永璜一次呢,也算是宽宥了。”黄格格说完又叹了口气: “只是没有想到爷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连永璜都舍得动。” 对于富察格格自己下毒害高向菀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就在这间屋子里,她甚至还极为赞成地怂恿她去做。 见默不作声的富察格格眼眶瞬间红了,她忙又安慰道: “不过姐姐你也别想太多,兴许过不了多久,爷消气了就会把永璜送回你身边呢。” 闻言,富察格格终于有了反应,蓦地看向了黄格格。 “说到底,爷把永璜送走也只是一时气起罢了。”黄格格说道: “你想啊,永璜可是爷的长子,而且还是目前唯一的儿子,他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儿子长期不在身边?” 听了这话,富察格格黯淡的眼睛里登时亮了起来,可没过两秒却又再度沉了下去。 “福晋腹中胎儿也快降生了,怕是到时爷更不会记得我的永璜了。”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拨浪鼓,苦涩一笑: “长子又如何,福晋那边的可是嫡子啊。” 她对那日的事情真是后悔万分,她不该这么心急的,自己都还未站稳脚跟就急着要去除掉高向菀。 结果,弄得自己连永璜都失去了。 看出了她的心思,黄格格又道:“姐姐,虽说嫡庶有别,可在这之前不还有一个男尊女卑吗?” “男尊女卑?”富察格格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她。 黄格格扫了一眼门前,确定没有外人在听之后才低声道: “也不是谁都能生到儿子的,若福晋生的是一个女儿,那再尊贵不也还是个小格格吗?” 黄格格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富察格格手中:“女儿又怎能跟儿子相提并论?” 她的话让富察格格跌落谷底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没错,她还没有输,她的儿子还是有机会回到她身边的。 而另一头,高向菀正如约提着精心炮制的点心去了清斋阁。 “格格,爷他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稍后就过来,您先在这正堂里稍坐一会儿。”小德子笑着给她奉了茶。 “好。”高向菀将食盒放在桌面上,顺带坐了下来。 小德子离开之后,她就独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等了。 她以为弘历会很快过来的,但却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都不见弘历的人影,看了一眼食盒里的舒芙蕾小蛋糕,她不免有些着急了。 这蛋糕放久了可就影响口感了。 略一沉思,她便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不料她刚靠近门前,迎面就有个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高向菀一抬头就怔住了。 面前的人竟然就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弘昼。 “小嫂嫂,你怎么在这?”弘昼先她一步反应过来,满眼惊讶有又开心地看着她。 “见过五爷。”高向菀连忙朝他行礼。 还未等高向菀说明来意,他又道:“你也是来找四哥的啊?他人呢?” 说完他朝里面探了探头。 “四爷在书房忙正事,我是过来给他送点心的。”高向菀简单明了地答道。 “点心?”弘昼的视线落在了桌面的食盒上,目光登时就亮了起来,随后两步就钻到了桌前。 “你都给四哥带了什么……哇!”弘昼一打开食盒就惊叹出声。 他以为她带的无非就是桂花糕,牛奶酥之类的寻常糕点,却没想到呈现眼前的是六个圆形的小糕点。 更精妙的是每个蛋糕上面都镶嵌着一些新鲜水果肉或蜜饯。 不同颜色的水果点翠着,看起来煞是诱人美味,让人看着有种想吃又舍不得吃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关小嫂嫂的事 “这……这是什么糕点?”弘昼满脸赞叹地看向高向菀:“你们府上的厨子手艺也太精巧了吧?” 高向菀淡淡一笑:“这是我做的舒芙蕾小蛋糕。”不是厨子。 “你……你做的?”弘昼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的目光在高向菀身上转了一圈。 “小嫂嫂你也太……多才多艺些了吧?你这手艺都是哪里学的?” “……就是自己随便捣鼓研究的罢了。”高向菀随口糊弄道。 这都哪跟哪呢,若是在现代,有打蛋器,有烤箱在,这些都不叫个活儿了。 只是这里工具有限,光是调制奶油她都捣鼓了大半天的时间。 为了做这个,她们梨花院众人还得轮番着来做这人肉打蛋器的,别提手有多酸了。 “这上面的是李子蜜饯?”弘昼指着一个蛋糕上面点翠的三个红色果子问道。 “是的。”每一个蛋糕上面的水果或者蜜饯她都是采用不同颜色的。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李子蜜饯了。” 瞥了一眼貌似十分可口的蛋糕,弘昼一脸讨喜地看向高向菀:“小嫂嫂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高向菀只能笑着应道,并向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虽然这是她专门做来给弘历的,但人家都开口了她总不至于一个小蛋糕都舍不得给吧。 况且,她觉得就算是弘历在场,他也肯定是答应的。 “那我不客气了。” 弘昼朝她阳光一笑,随后毫不客气地拿起小蛋糕吃了一口,“嗯……这口感绵密软嫩,这浓郁的奶香味再加上这李子的酸甜,嗯……这味道简直……” 他一脸妙不可言地竖起大拇指,像是努力在脑中搜索着形容词来表达。 高向菀就看着他眼珠子转了半天,然后才挤出了两个字:“好吃。” 相对于他的赞美,高向菀却更感兴趣他身上的八卦:“听闻你一个多月不见踪影,可是去找那个尼姑姑娘了?” 一听这话,弘昼动作一顿,看了高向菀一眼,又快速地往门口处瞥了一眼,才压低声线问道: “这事你没告诉四哥吧?” “没有,我答应了你的怎么会食言。” 高向菀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肯定就是去找人家尼姑小姐姐了。 “到底怎么样了?追着人家姑娘了没?”她满眼好奇地问道。 “谁说我要追她。”弘昼跳起来否认,为了彰显自己的态度,弘昼声音拔高了些: “我就是……去问问她凭什么翻脸不认人罢了。” 可拉倒吧,问什么东西得问一个多月不回来? 有这时间,那不得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得问得清清楚楚了。 当然,高向菀也不会做那种当面拆台的事情,便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追问: “那问着什么了吗?” “嗯。”弘昼唇角带了点笑意,像是得了什么重要信息一样,神神秘秘道:“原来她是清泉庵的俗家弟子,叫钟羽。” 俗家弟子那就是可以嫁人的那种咯,钟羽,名字也好听。 听着就不像是个普通姑娘。 高向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弘昼,还以为接下来会听到什么八卦,结果——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下文,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僵。 “……就这样?没了?” 去了一个月就搞到了这么点信息量? 见弘昼讷讷地摇摇头,高向菀怔了一下:“那她到底为什么忽然跟你翻脸?” “……不知道。” 弘昼一脸的懊恼,“你都不知道,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是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就连她的那些师父师姐师妹的,对她的事情也都是缄口不提。诶……这些信息我还是从门前扫地的老尼姑那里套出来的呢。” 高向菀:“……” 堂堂大清五皇子竟然去做哄骗老尼姑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钟羽姑娘到底是有多讨厌他? 竟让整个尼姑庵都不带理他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可以让人家讨厌你到这种程度……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 “你说的没错,她就是这么讨厌我。” 弘昼忽然觉得手里的蛋糕也不香了,抬手抛回了食盒中,然后一屁股颓坐在椅子上,头抵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梁顶。 “那……你这次回来是准备放弃了?” “当然不是。”弘昼一拍椅把又跳了起来,“要不是被四哥的人追踪到了我的行踪,我才不会回来。” 好在他一向浪荡惯了,弘历也没去细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弘昼顿了顿,又走近高向菀身边:“小嫂嫂这事从始至终我都只告诉你一个人的,你可不能告诉四哥……”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门前忽然传来弘历冷沉的声音。 屋内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双双回头就看见一脸愠怒的弘历正在门口处看着两人。 完了,被当场逮个正着,这下怕是想满也瞒不住了。 高向菀一脸同情地看着弘昼。 看着弘历一步步走进来,弘昼立马将身子站得笔直。 “四哥……” 弘历站定在两人面前,没有理会弘昼,目光却是落在了高向菀身上。 头顶传来一道压迫的视线,高向菀心头顿觉不妙,忙抬头笑得一脸体贴地对弘历说道: “……爷有正事要和五爷商议,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她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不许走。” 听着弘历的声音不甚愉悦,高向菀刚抬起的脚只能默默地放下,然后乖乖地低首垂眸立在原地。 弘历看着不敢看自己的女人,脸色沉了下来,他咬了咬牙问道: “所以你是知道他这个月都做什么去了?”她竟然为了这小子不惜欺瞒自己? “我……”高向菀抬头,可一对上他那气恼的眼神顿时就觉喉咙发紧,于是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他有所隐瞒的,但她答应弘昼要保密在先,也不好食言啊。 弘昼见弘历一上来就质问高向菀,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很是义气道: “不关小嫂嫂的事,是我求她别说的,错的是我,四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看着他的举动,弘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跟自己的女人说话,他跑来掺和什么? 还有,他自己的女人用得着他来护着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不说,你来说 弘昼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让弘历心头的怒火往上飙。 “当然是你的错,身为大清皇子整天正事不做就爱在外乱窜,触怒皇阿玛不说,如今还牵扯上我的……我府上的女眷,你简直不成体统。”他厉声训斥道。 弘昼被他的咆哮训得脖子缩了缩,但还是毫无气势地抗议一句: “能有什么正事?皇阿玛不就是一天到晚咬着要我成亲的事儿不放吗?”他就是故意躲着不回来的。 听了弘昼的话,弘历一顿,脸上的怒意也跟着收了收,但还是板着脸训道: “谁让你成天不着边际?皇阿玛要你成亲也是为了让你安分些,好收起你那放荡无形的性子。” 正所谓成家立业,按照弘昼这脱缰野马的个性,不让他先成家,只怕还不知道得孟浪成什么样了。 这也正是雍正帝的心思。 所以雍正帝最近一直在给他物色福晋的人选,却不料适得其反,反而让这位放荡不羁的五阿哥更叛逆了。 “四哥,你不能自己被困住了就得拉我下水作伴啊,我可不想被女人纠缠。”弘昼申诉道。 高向菀唇角扯了扯,弘昼想不想被女人缠她不知道,但他正不遗余力地去纠缠女人这倒是事实。 “胡扯。”弘历冷着脸说道,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下高向菀。 眼尖的弘昼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神色,随着他的视线看了高向菀一眼,他当即就挑眉笑道: “当然了,若是四哥和皇阿玛能帮我物色到一个像小嫂嫂这般花容月貌,又多才多艺,而且还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佳人,那我自然是甘之若饴的。” “你若再胡言半句,我立马就送你去皇阿玛那里。”弘历当场就黑了脸瞪他。 敢觊觎他的女人,这话要是出自其他人的口中,弘历恐怕就不是黑脸这么简单了。 一听要送他去皇阿玛面前,弘昼吓得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做出妥协认怂的姿态。 弘历见他老实了,这才缓下了神色。 “说说,你这一个多月都干嘛去了,不让你的小嫂嫂告诉我什么?”像是在宣泄主权似的,他故意说重了“你的小嫂嫂”几个字。 然而,弘昼的关注点却全然不知这几个字上。而是在“一个多月都干嘛去了”这句上。 “我就是出去四处浪浪呗, 我以前不也经常这样吗,这有什么稀奇的。”弘昼目光闪烁着,顿了顿,又一脸不解地看着弘历: “你以前不也从来不过问我这些细节的吗?” 弘历以前是没兴趣查他的那些事儿,可这次他竟然窜和自己的女人骗自己,他怎么能不过问? 弘历没有回答弘昼的问题,而是抬步转向了高向菀,背手站定在她面前。 “他不说,你来说。” 吓?让她说? 高向菀惊愕抬头,目光不经意就撞进了弘历那双带着执拗的眼眸中。 他这句话,这个眼神仿佛就是在问她,到底是要选择站弘昼那边还是站在他的这边一样。 高向菀登时有些头大,甚至觉得他此举有些幼稚,全然不像他平日里成熟稳重的作风。 本来她是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的,但刚刚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弘昼如今正在议婚事中,她不确定此事说出来了之后,那个尼姑小姐姐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毕竟皇家可是讲求颜面的。 怎会让一个皇子和尼姑扯上关系? 况且这说与不说也应该是由当事人来决定才是,而不是她这个旁人吧。 看着她蹙眉思索的样子,弘历气得背在身后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 她竟然犹豫? 这个时候她竟然不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高向菀有感面前的男人气息有些不对头,便不由抬了头,却见那张俊脸上似有着某种情绪在隐忍地涌动着。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和紧张,似乎下一刻就要有什么东西被引爆了。 两人正无声地僵持着,忽然—— “我说。” 弘昼的一句话搁在了两人之间传来。 闻言,高向菀暗暗松了口气。 早这样自觉不就完了嘛。 弘昼是愿意说了,可某人似乎还不愿意听了似的,双眼还是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女人,不动也不吭声。 高向菀被弘历看得心底有些发怵,不由抬手往弘昼的方向指了指,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爷……那个……五爷说他自己交代。” 弘历这才缓缓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向了一旁的弘昼。 “我就是之前学游泳和人工呼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弘昼瞄了弘历一眼,闷声道:“是个女的。” “女人?”弘历眉色一挑,被弘昼的话引起了兴趣。他定定地望着弘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弘昼叹了口气,既然都说了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他干脆托盘而出,将他与小尼姑之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最后,他强调一点:他去找钟羽只是为了将事情弄清楚,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当然,这中间多少也还有一些想逃避被迫成亲的成分。 弘历听完看着弘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别样,脸上甚至有几分忍俊不禁的调笑之意。 但有些话,当着高向菀一个女子的面他自然不会说,便只隐晦地说了句: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肯定就是你哪里越规,冒犯人家了。” “四哥你别乱说,我没有。”弘昼急得原地跳了起来。 见弘历转身坐了下来,他不由跟前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四哥啊,这事……你不会传到皇阿玛那边去的吧?” 弘历白了他一眼,冷哼:“现在知道害怕了?” “四哥……”弘昼一脸恳求地望着他。 “从明日开始去皇阿玛那边报道,给我安安分分做事。”弘历一脸警告地看着他: “不然我不跟皇阿玛说,也会第一个去跟裕娘娘禀报此事。” 雍正帝兴许国事繁忙腾不出手去管他的那些风花雪月之事,但他那深居后宫的额娘——裕妃可是大把时间去关注他的感情世界的。 若是被她知道了此事,恐怕弘昼的婚事更得被提上日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是该好好罚她的 弘昼自然也深知这点,当即就吓得服软,还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起誓: “我听你的,明日一定就好好去皇阿玛那边。我这事就是小事一桩,四哥就别让皇阿玛和我额娘操心了吧,不值当。” 弘昼笑得一脸的讨好。 “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弘历只道。 “四哥……” “好了,你先回去。”弘历打断他的话。 “……这就放我走了?”弘昼有些意外地看着弘历。 “怎么,想留下蹭饭?”弘历看着他。 “不不不,我不饿。”弘昼连忙摇头摆手,能走他是一刻不待停留的。 “那……我走了?”弘昼还是不太敢相信地看着弘历。 见他瞪着自己就差没说一个“滚”字,弘昼这才放心地咧嘴一笑,又忽地转向高向菀笑道: “小嫂嫂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以后没事少来我府上瞎逛。”弘历沉声打算弘昼的话,一脸的警告: “你要是觉得你府上太清净了,我倒是不介意在皇阿玛面前帮你举荐几位朝臣家的姑娘,给你的后院添些人气。” “不,不劳四哥费心了。”弘昼打了个冷颤,吓得立马闭嘴转身就走。 弘历这才将目光放回到高向菀身上,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 高向菀被他看得后背一阵发凉,赶紧赔笑道:“呵呵,爷您处理公务辛苦了,妾身……妾身给您做了些小蛋糕,要不您先尝尝?” 说完她殷勤地上前打开食盒,一脸讨好地将食盒里的小蛋糕拿出来推到弘历面前。 弘历扫了一眼桌面上那精致的小蛋糕,目光倒是亮了亮,但却是板着脸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他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蛋糕。 “四哥你不想吃吗?” 刚消失了踪影的弘昼忽然就在门边探了个头出来,那双阳光灿烂的眼眸里满是精光,嘴都笑咧了: “那正好,别浪费,给我带走啊,小嫂嫂做的蛋糕我喜欢得很。” 说话间,他已经又跨进门了。 弘历:“……” 高向菀:“……” 弘历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弘昼就已经快步过来毫不客气地将那蛋糕放回了食盒中。 眼睁睁地看着食盒被阖上,然后稳稳地落入了弘昼手中,弘历脸上抽搐了一下。 “你……”他没好气道:“这也要带走,你自己府上是没有点心吃了吗?” “这么精巧的点心我那里还真是没有。”弘昼老实巴交地应道。 弘历额前青筋都跳动了几下,憋了半天才闷声说了句:“她不是做给你吃的。” “我知道小嫂嫂是做给你吃的,但你又不吃,这不就糟蹋小嫂嫂的心意了吗。”弘昼笑得乐呵呵的,抬手拍了拍手中的食盒,很是深明大义道: “我代你吃了,好歹不枉小嫂嫂辛苦忙活一场嘛。” 他到底哪只眼睛看见自己是真的不想吃?弘历被他气得心肝疼,却偏生无言辩驳。 这个臭小子,人家小尼姑不理他不是没有道理的,真没眼力劲。 看着弘历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目光还一直死死地盯着弘昼手中的食盒,高向菀还真有些闹不懂他。 自己不想吃也不肯赠人,他四阿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计较了? 见弘历的神色有些飘忽不定,为免再惹到他不悦给自己穿小鞋,还未等他再开口,弘昼就知情识趣道: “那我就不打扰四哥和小嫂嫂叙话,先告辞了。” 说完他提着食盒一溜烟地就跑了。 瞪着弘昼消失的身影,弘历脸都黑了下来。 哼,这会儿他倒是挺有眼力劲。 弘昼这风风火火地一走,这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你就看着他把糕点带走也不拦?”弘历忽然将目光移向了高向菀,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爽。 这……怪她? 高向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弘历,怔了好一会才回神。 “这……反正你也不想吃嘛,给五爷带走其实……也无坏,毕竟这蛋糕放久了是不好吃的……” 高向菀正解释着,忽的瞥见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急忙话锋一转: “不过您要是想吃,我随时都可以再做给您的。” 这就想打发他? 弘历抿唇不语,忽然起身走向高向菀。 高向菀看着他忽如其来的举动,怔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为了帮他,你选择欺瞒我?”相比蛋糕这事,弘历更在意的是这个。 高向菀看着一脸气恼的男人,心中一阵憋屈无奈。 闯了祸的人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走了,顺带还美滋滋地拎走了一盒点心。 而她——反倒留在这里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是什么道理啊? “犯错的又不是我,我顶多就是知情不报而已,这锅我可不背。”她拉耸了眉眼,低声抗议道。 “知情不报。”弘历咬着后槽牙,垂眸紧盯她:“你也知道自己知情不报啊,嗯?” 一想到她刚刚犹豫的样子,弘历的心头就像被一口闷气堵住一样,让他心情极度不爽。 她竟然没有毫不犹豫地选择站他这边。 高向菀咬了咬牙,说道:“知情不报确实是我的不对,你……要罚就罚吧。” 犯了错的那位都能没事离开,她顶多算半个从犯,应该罚得不重吧? 看着她一脸认栽等罚的样子,弘历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放下手中之事满心欢喜地过来本是等着品尝她的糕点的,结果一进门她跟弘昼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最后还连他的糕点都被人掳走了。 而她,竟然一句话不辩解,也不打算哄一下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等罚就当完事了? 她甚至似乎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弘历越想心里就越憋闷,脸色更是比锅底还要黑上了几分。 罚她,他是该好好罚她的。 看着背手沉脸在面前来回踱步的男人,高向菀一时间有些吃不准他的情绪了。 他这是……在想这么罚自己? 看着他脚下步伐都能踩出一股恼火的架势,高向菀不由心慌地咽了咽口水。 然而,她都还未等到弘历说出什么样的重罚,就看见小德子匆匆走了进来。 “爷,宫中来人,说是皇上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不要就拉到吧 闻言,屋内两个人同时一愣。 不同于高向菀的如释重负,弘历却是脸色凝重了起来。 见他似在思索着什么,高向菀忍不住善意提醒道:“爷……皇上有请,可耽误不得啊。” 看着她眼里眉梢都是压不下的庆幸之色,弘历沉了沉脸:“你的事情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高向菀看着他冷硬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小气吧啦的,就这点小事还事后算账? 她故意等他走了一会儿才离开。 刚走出清斋阁的大门,高向菀就看见花月在外头伸着脖子在张望。 听见脚步声花月立马转头过来。 一看见高向菀她立马迎了上来,“格格,奴婢刚刚看见主子爷黑着一张脸出去了,他这……您没事吧?” 花月正说着忽然发现高向菀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妙。 为了让花月能品尝到舒芙蕾蛋糕刚做出来时的美味,高向菀特意让她留在梨花院吃蛋糕,没让她陪同过来。 这会儿花月是见着她这么久还不回来所以寻过来的。 看了她一眼,高向菀感叹道:“唉,早知道让你跟过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若是有花月在门口把风,兴许弘历就不会一进门就听见弘昼的话了。 那么她这条池鱼也就不会被殃及。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花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想起刚刚弘历走出来时那满脸不悦的样子,她不由问道: “格格,主子爷吃了您做的蛋糕……没说什么吗?” 这蛋糕梨花院大伙儿都说味道棒极了,按理说主子爷不该是这样的脸色才对啊。 “他没吃上。”高向菀说道。 “吓?为,为什么啊?”花月一脸惊愕。 “蛋糕被五爷带走了。” 花月:“……”哦,那也确实难怪主子爷黑脸了。 …… 高向菀以为当天就会被弘历找算账的,结果竟然一连过去四五天,弘历也没找上门。 这日,花月终于忍不住了,提醒她道:“格格,主子爷好像好几日没有来咱们梨花院了。” “这不好事吗,他来了你家格格我不就得遭殃了?”高向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花月倒是不这么认为,“上次的事情主子爷生气了,指不定这会儿正等着您去哄呢,您这一连几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不太好吧?” “就这点小事还哄什么哄?让他自己消化得了,没准过些日子他就自己气消了。”如此她也能逃过一劫了。 “可是,您本来做蛋糕是为了答谢主子爷的,结果却被五爷带走了,按理说,您是不是得重新做一份给主子爷?” 闻言,高向菀一顿,这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她光顾着避祸,倒是她忘了最初的本意了。 “这事……是我做得有点不地道了?”她看向花月。 花月点头如捣蒜。 “可万一我去了他又揪着那件事不放怎么办?” “要是主子爷真想罚您,还会等这么多天没动静?”花月一脸的了然之色。 主子爷八成是在等着自家格格主动去哄他了。 高向菀不知道花月心中所想,却是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也许弘历当时只是一时气头上罢了。 人家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样一想,她便道: “嗯……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应该重新送一次蛋糕聊表谢意的。” 于是经过一下午的猛操作之后,高向菀又提着一盒舒芙蕾蛋糕给清斋阁送了过去。 那日两人闹得有些尴尬,她本来是想让花月代为送过来就算了,但花月却一个劲地说什么这蛋糕已经迟送这么多天,要是还不亲自送去,就更显得没有诚意。 高向菀被堵得没话说,这才亲自过来了。 进了清斋阁,高向菀直接将食盒交给了小德子,想让他转交给弘历。 “这……” 小德子并没有接,眼睛转了转,却是唇角带了笑,说道:“格格来得正巧,爷就在书房中,要不……容奴才给您通报一声?” “那……好吧。”高向菀只能笑得颔首:“有劳了。” 小德子立刻就去了书房传话。 小德子瞄了一眼好几天不曾展颜的主子,垂眸说道:“爷,高格格特意给您做了糕点送过来,瞧着可想见您一面呢。” 他还特意加重了后半句话。 果然,此话一出,案桌上的人瞬间就抬了头,眼里眉梢是这几日里都不曾出现的舒朗之色。 “哼,都这么多天了才想起我,这也叫想见?”弘历话是这么说,可唇角却是微翘的。 他还以为自己不去找她,她就真的不知道来找他服软呢。 小德子瞄了一眼嘴硬的主子,只得赔笑道:“许是高格格这几日也是怕您怒气未消,想来也不太敢来吧。” 听了这话,弘历眉梢像是带了几分笑意,偏偏嘴上还扬起几分傲气: “你去问问她这次的糕点是不是跟上次弘昼带走的是一样的,若是就太没诚意了,我可不收货。”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小德子应声出去了。 小德子认为上次两人闹得这般不愉快,高向菀肯定就不会是做的同一款,于是他在高向菀面前就将弘历的话给原原本本传达了。 末了,还自信满满地说道: “想来格格这次做的点心是比上次的更精巧的吧。” 高向菀眨了眨眼睛,诚实道:“就是上次那款蛋糕。” 小德子:“……”这…… 高向菀心里有些郁闷,这都什么坏毛病啊,上次的弘昼带走了他不乐意,这回自己再整一个一样的给他,他又不满意。 真是个难伺候的大爷!! “算了,他不要就拉到吧。”高向菀说道。 小德子一听这话当场一滞,正想要说些什么话将场子圆回来,一抬头就看见迎面一个食盒怼了过来。 他眼前一暗,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了食盒。 “他不吃就算了,劳烦小德子公公你跑了这趟,这个蛋糕就孝敬你了。” “啊?”孝敬给他? 小德子被高向菀的举动给整得懵了一下,僵硬地拿着个食盒半天才回过神。 他正要开口拒绝却发现高向菀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不……奴才让给您? “哎,格格……您这……”小德子一脸茫然地追上了几步,却见高向菀头也不回地又来一句: “记得赶紧吃,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小德子看看远去的高向菀又看看手中的食盒,忽然觉得这似乎有些烫手。 没办法,他只能回去向弘历复命了。 “什么?”案桌上的某人一脸惊愕地倏然起身,差点连案桌上的卷宗都掀翻了。 “她……就这样带着糕点走了?”不想说想见自己的吗? “这……倒也没有。”小德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高格格……把糕点赏给奴才了。” “赏,赏给你了?”弘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德子,整个人僵住几秒才回神。 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弘历气得胸腔发闷,气恼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她这不是来道歉的,她这是故意来气我的?” 没良心的女人,亏他最近几日还没日没夜地在为她的事情周旋,她几天都不曾来哄他就算了,一来就气人? 小德子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在那踱来踱去,有些于心不忍,便慷慨道: “爷您要是想吃的话,要不……奴才让给您?” 让给他? 一听这话弘历简直气炸了:“我不想吃。” 见他瞪过来的那道目光带着某种怨妒的成分,小德子不敢再多言了,连忙闷声缩到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高格格说这糕点得赶紧吃,不然口感不好,那待会儿等这位主气消了些,他得赶紧寻个机会出去吃了才行,小德子暗暗想道。 弘历心口堵着一口气,一整天的闷闷不乐,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去某人那里讨个说法了。 当他出现在梨花院的厨房门口时,看见里头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灶台前,撸起衣袖,埋头认真地搅拌着手里的东西。 一阵筷子触碰陶瓷碗的清脆声传了出来。 弘历微微皱了眉,前厅一众下人大晚上的在用膳,而她一个主子跑到厨房来做事? 她们梨花院的行事作风他是真搞不懂。 弘历站了须臾便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凭着身高的优势越过她的身子往下瞥了一眼,只见她正拿着一双筷子在一个大碗里不停地搅拌着里头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忽然出现耳际的声音把高向菀吓得“啊”地尖叫一声,手一抖连碗都甩了出去。 身后的弘历却是手疾眼快,一个侧身就伸手将碗接住了。 他将碗放回灶台,这时高向菀已经转了身过来,他回头一看不由一怔。 只见她不止脸上就连旗头上都沾了一些白色面粉,整张脸就只有那双乌亮的大眼睛是干净透彻的。 此刻正怔怔地看着他。 弘历本来余怒未消,可一迎上她这双水眸却莫名消减了不少。 “你院中的人都在外头用膳,你一个主子在这里做什么?” 高向菀原本还愣神的,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还好意思问? “不是您嫌弃我做的糕点没有诚意的吗,我这不是在为您重新做了吗。” 这里条件有限,什么步骤都得是人工操作,而且分量还不怎么把握得准,她的人都忙到这个时辰了才有饭吃,他还一脸的不乐意? “所以……你下午一声不吭地离开只是为了重新给我做糕点?”弘历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光亮。 高向菀转身拿起筷子继续搅拌碗里的蛋清,“我可不想又被人说我道个谢都没诚意。” 弘历的唇角轻轻翘了起来,嘴上却说道:“有诚意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找我?” 闻言,高向菀手上动作一顿,找他,讨罚吗? 还以为他真如花月所说不计较了,看来他是比女子还小肚鸡肠,记仇得很呢。 尽管高向菀不理睬他,但看着她忙活着的身影,弘历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了,甚至还一脸饶有兴致地凑过去,问道: “那你这次准备做什么?” “蛋糕。”高向菀头也不回,淡淡道。 弘历皱了皱眉,“你下午送来的不就是叫蛋糕吗?” “那是舒芙蕾小蛋糕。”高向菀说道:“我现在做的是戚风蛋糕。” 弘历听不懂她口中那些闻所未闻奇奇怪怪的名字,但却觉得她挺新奇的,做的东西总是这么出人意表。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他不由好奇道。 高向菀眸色微动,“就是瞎琢磨的呗。事先声明,做出来好不好吃我不敢担保的。” 毕竟这里条件有限,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 弘历勾了勾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闻言,高向菀回头看着他,哼笑道:“爷您是不是记性不好?妾身下午送出去的就被您拒收了。“ “……”弘历脸上尴尬了一下。 “谁让你这么多天也不来找我?我就是气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谁知道你这么不受激?” 弘历无奈看着她,“我就说那么一句你竟然转过头就送给小德子了。” “那还是妾身的错咯?” “……” 弘历一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哪有这么说。” 见她又转身过去搅拌,弘历也知情识趣地凑上去转移话题,“这些是什么?” “蛋清。” “搅拌它做什么?” “蛋清得要打成泡沫状才能提供更多的空气来支撑蛋糕的体积……反正就是做蛋糕的程序罢了。” 高向菀忽然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弘历察觉到她的举动,想都不想就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筷子,将大碗移向了自己的面前,学着她的方式搅拌着。 “是这样吗?” 高向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惊愕的目光从他比自己快好几倍的搅拌速度中慢慢上移到他的脸上。 她没看错吧? 他在帮她打蛋清? 就算是搁在开明的现代社会,也还有许多男士不愿意下厨房呢,更何况他是清朝尊贵的皇子? 见她没有回应,弘历抬头看去却见她正看着自己发懵。 他不由低笑:“问你话呢?” “啊?” “问你是不是这样搅拌就可以了?” “……是。” 木讷地点点头,高向菀忽然清醒了过来:“您可是主子,要您下厨房动手……不太好吧?” 第一百八十章 只能是你 弘历挑眉,笑看她:“你不也是主子吗,不也一样下厨房?” 高向菀自嘲一笑:“我就是一个格格而已,在这府中也算不上什么尊贵的主子,怎能跟您相提并论?”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筷子,却不料手伸出去半道就被弘历捉住了。 他放下了筷子,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望着他忽然变得认真正色的神色,高向菀心头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怎么了?” 弘历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近了些许,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替她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面粉。 “放心,你很快……就不会只是一个格格的。” 不会只是一个格格? “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向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弘历对她弯了弯唇,眼中闪烁着光芒:“我已经向皇阿玛请封你为侧福晋了。” 什么? 高向菀瞬间睁大眼睛,望着他久久没能回神。 看着她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雀跃之色,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弘历不由挑了挑眉,调笑道: “你这算是……开心过头了?” 相对于开心,高向菀首先触动的情绪是惊愕与不解。 “……封我为侧福晋?”仿若自己听错,她不由问道。 弘历敛了笑容,看向她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和温柔:“对,封你为我的侧福晋。” 本来他想挑一个正式些的时间和场合才跟她说的,但刚刚听到她这样自嘲自己的身份,他一下子没忍住就说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若论功劳和资格,那也应该是给他生下长子的富察格格吧。 怎么会是自己? “为什么不是你。”弘历看着她,眼里是坚定不移的光芒:“只能是你。” 只能是她? 他说道:“你知道吗?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城中,身份不光是一个象征,更是一道最有效的护身符。” 高向菀像是思路才清晰了过来一样,点点头:“这些我懂啊,可是……” 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选自己? 看出了她的心思,弘历柔声道:“因为,我想给你更好的保护。” 有了这重身份,即便他不能及时在她身边护着她,后院的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了。 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爱意,高向菀心头划过一阵暖意。想了想,她不由嬉笑道:“这么说,我这算是升职了?” “升职?” “呃……我是说晋升,晋升。” 乌亮的眼珠子一转,高向菀又笑嘻嘻问道:“那月例会比当格格多一些吧?” “当然。”弘历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小财奴,就知道钱。” 也就是说,她这算是升职加薪了? 可是……这职升得会不会太有水分了些? 看着她蹙着峨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弘历有些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这副表情?好歹给我一个笑脸吧?” 高向菀拿下他作恶的手:“可是……我又没有立功?无功无献的,有什么资格请封?” “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弘历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道: “这些你不用操心,一切由我处理,你只要安心等着册封就是了。” 他都这么说了,高向菀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爷真好。”她朝他笑得眉眼弯弯的。 闻言,弘历挑了挑眉,故意伤心地叹口气:“爷再好也架不住某些人的没良心啊。” 他在费心费力地为她的做筹谋的时候,她手肘往外拐来气他就算了,竟然这么多天也不主动来找他。 “我哪里没良心了,我这大晚上的还在为你做蛋糕呢。”高向菀将手臂抬至他面前,脸上比他还委屈: “为了给你做蛋糕,我这双手都快打废了,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就被你一句没诚意给嫌弃了,我这委屈又该向谁申诉?” 弘历看着在面前用力晃了好几下的纤臂,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过来拥着。 “可你欺骗我在前的。”他抬手捏着她的小巴让她看着自己。 又来了,又来了。他怎么就爱揪着这事不放? “我那是因为答应了五爷要保密在先嘛。”高向菀只好柔下脸色解释。 “可你是我的女人。” 高向菀眨了眨眼睛:“难道爷您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弘历怔了一下,刚想说:不希望。 忽的想到什么,他便眯起了眼眸,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警告性地收了收。 “你又想把我绕进去?” 他上次晚上跑去质问她的时候就是被她东拉西扯地数落了一大堆他的不是,把他整个人都绕晕了。 最后还弄得好像他才是做错事的人一样。 “这次休想故技重施。” “爷您聪明敏锐,妾身岂敢对您使坏?”被看穿了心思,高向菀只能心虚地赔笑。 “再说了,我这也是诚心要给您道歉的,不然我大晚上的在这厨房忙活这个做什么?” 弘历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其实进来看见她在厨房为自己忙活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怨气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目光扫过灶台上的那些碗碗碟碟里的粉团和佐料,他眉眼带了几分兴致: “干脆我陪你一起做吧。” “可您是四爷。”这事要是传到福晋那里恐怕不妥。 弘历看出她的心思,抿唇道:“我是四爷,所以府上一切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高向菀杏眸顿时一亮, “爷说的是。”白送一个人肉打蛋器,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当即她就毫不客气地拉着弘历给自己做各种下手。 金尊玉贵的四皇子,平时膳食都是被摆到面前伺候着享用的,这还是第一次碰厨房里的东西。 高向菀替他将衣袖挽起后,还煞有其事地给他围上了一个围裙,然后就指使着他帮自己做各种活儿。 而弘历也很配合,虽然不懂却还是在她的教导下认真完成。 厨房内,犹似一对恩爱甜蜜的夫妻在共同忙活着自己的膳食,时不时地,还传出一阵嬉闹声。 氛围温馨又欢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不想等 第二天,弘历从御书房出来,就被熹贵妃请了去永寿宫。 一进殿,看着上位处满脸怒气的熹贵妃,弘历并不意外,他缓步走到她面前给她行礼。 “儿臣给额娘请安。” 熹贵妃唇角紧抿,用满是怨愤的目光盯着他好一阵,才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弘历这才缓缓抬头看向她,面容平静道:“额娘想要儿臣说什么?” 熹贵妃气得倏然起身,“为了给一个女人请封侧福晋你竟然拿自己的亲王之位去交换,你简直……荒唐。” 熹贵妃情绪略微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弘历就知道她叫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事,所以面对着熹贵妃的怒火,他没有说话,只垂眸静立。 熹贵妃看见他连辩驳都不辩驳一下,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皇后那边正不遗余力地为她的三阿哥争抢这亲王之位,你倒好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将这到手的亲王之爵给放弃了?” 熹贵妃气得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巡。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幻汤,啊?你一向以来的理智恪制都跑哪去了?” 像是为了让熹贵妃发泄怒火一样,弘历一直沉默不语。 等她训斥了一轮之后,他才缓缓说了句:“她没灌我迷魂汤,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正如高向菀所言,她无功无献的,出身也不高,本就难请封。 再加上最近她父亲高斌屡次在圣前犯错,雍正帝已经对其颇有不满。 所以即便是弘历受封了亲王,一时间也难为高向菀请封侧福晋。 干脆他就抓住了雍正帝要赐封他为亲王的机会,在御前恳求用亲王之位来换取这侧福晋之封。 他知道熹贵妃定会极力反对,甚至会出手干预,所以在未得到雍正帝的旨意之前他确实是有意对熹贵妃隐瞒此事。 “额娘您别生气……”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额娘吗?”熹贵妃直接打断他的话: “要不是昨晚皇上来了永寿宫,恐怕你的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侧福晋,我这个当额娘的也不会知道。” “此事是儿臣的不是,儿臣甘愿受罚。”弘历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跪下来请罪。 看着他的举动,熹贵妃怔了一下。 “责罚?责罚你有什么用?”她气闷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片刻之后,脸色终是缓和了些许。 “起来。” 弘历看了她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熹贵妃满脸心焦地看着他:“你不是不知道皇后一直盯着这个亲王之位,为了阻止你上位,她曾经背地里多少次给你使绊子?这亲王之位来之不易,你怎么……” 雍正帝一直心悦弘历,早有册封他为亲王的意思,奈何屡次受到皇后那边的阻扰,一直敲定不下来。 要不是弘历最近在朝中屡建功勋,恐怕至今还未能落实。 可如今……他却亲手将这到手的王爵丢弃,原因,竟是为了给一个女人换一个侧福晋之位。 这对于熹贵妃来说简直就是荒唐至极的事。 “趁你皇阿玛那边的圣旨还没有拟,你的亲王之位还是有希望,你现在就去求你皇阿玛将收回成命,就说你是一时糊涂……” 熹贵妃说着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走,额娘陪你一起去,一起去求皇上……” “额娘。” 弘历态度坚定地看着她,“儿臣心意已决,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熹贵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想要升她,等你坐稳亲王之位或者上到了更高的位置上的时候有的是机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我不想等。”弘历目光坚决。 “不想等?”熹贵妃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质问道: “为你生了长子的女人你都不曾请封,她一个无所出的低下侍妾怎么就等不得了?” 能被封侧福晋之人要么有着八旗贵族的出身,要么就得有生育之功,而高氏显然两样都不沾边。 而且还是进府最迟的一个。 她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等不得? 垂在两侧的拳头渐渐握紧,弘历沉默了半晌才沉沉抬眸看向熹贵妃。 “额娘你别忘了,别人之所以能有孩子,那是因为你当初拿着菀儿的命来要挟我的,而她当时……还因救我而身负重伤。” 这是他亏欠她的,早就该弥补了。 虽然高向菀没有怨过他什么,但她心里的难过他又怎会感受不到? 在她为自己负伤差点丢命的时候,他竟然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直卡在他的心头拔不去。 让他每每想到这些都对自己痛恨不已,也对她愧疚不已。 前阵子陈太医私下跟他说,高向菀的身体虽然调理得顺利,但却较难受孕。 所以他必须要给她比孩子更有保障的东西。 无论他们将来有没有孩子,身份地位永远都会是她最有用的保证。 想起当初自己用高向菀来逼着弘历宠幸后院女人的事情,熹贵妃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才道:“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值得你为她放弃前程?” “值得。”弘历眼里满是坚定。 “区区一个侧福晋她当之无愧。”弘历看着熹贵妃,缓缓道:“莫说是用一个亲王之爵去换了,即便是更重要的东西,我也在所不惜。” “你……”熹贵妃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伤到了她,弘历的脸色缓了下来: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但儿臣也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您放心,即便没有这亲王之位加持,儿臣也照样能为皇阿玛分忧国事,闯出一番成绩。” 熹贵妃心头一片深沉,每次只要一碰上与高向菀有关的事情,他仿佛都能偏离他原来理性的性子,所做之举疯狂出格。 这让她为之感到忧心。 见她没有再说话,弘历说道:“额娘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行礼离开。 “把永璜送来我身边,说是为了永璜的将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她吧?” 弘历将近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熹贵妃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个月后进行册封仪式 弘历脚步一滞,站定在门前的身子不由僵住,但他却没有回头。 “怕她看见你和别人的孩子她会难过?”熹贵妃这句话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知子莫若娘,他心里想什么岂能瞒得过她这个额娘? 弘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着,竟是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 这算是默认了。 竟然连找理由敷衍一下自己都没有? 熹贵妃无力地笑了笑,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缓缓道:“那么福晋生了呢?难道你也打算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弘历不置与否地回身望向熹贵妃,墨黑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躲闪。 母子两人对视了片刻,弘历稍稍垂眸,沉沉说道:“额娘,您想要的,我交差了,而我想要的,你不该拦着的。” 什么? 熹贵妃怔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弘历就已转身继续往外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熹贵妃才完全回过神,脸上顿时一阵气愤,激动得眼角都微微发颤: “他……他刚刚说的都叫些什么话,啊?什么叫做交差?” 熹贵妃气得脸都抽搐了几下,气极反笑道:“难不成除了那个高氏,他还不打算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了不成,简直荒唐?” “娘娘,您先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成夏见她气得不轻,连忙上前将她扶着坐回椅子上。 “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来糟践,还让本宫别拦着?”熹贵妃焦愤地拍着桌面。 “四阿哥是个稳妥之人,相信他做这样的决定肯定也是做了周全思考的,您就别太担心了。”成夏只能劝慰。 熹贵妃脸色阴沉,眼眸露出了一丝冷意:“看来那个高氏还是没有把本宫的警告听进去啊。” 果然是个红颜祸水。 成夏脸色一顿,看着她:“那娘娘您的意思是……从高氏那边下手?” “还用得着本宫出手?”熹贵妃眉色一冷,“你以为这后院里的女人都是善茬?哼,一个个都是虎狼之辈呢。” 一个被整个后院集体所嫉妒的女人,哪里还需旁人做些什么? “您是说四阿哥后院的那些女人?” “你没听说过物极必反之理吗?他以为这是在保护她?”熹贵妃嗤笑一声。 殊不知他这过分的宠爱是命护伞的同样——也是一道催命符啊。 “这女人的妒忌心啊……有时候是不可估量的。” 明处的,他确实可以拿身份给她做保护,可暗地里呢? “咱们就尽管静观其变吧。”熹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毕竟,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这个女人的事情。 这亲王之位,弘历是不稀罕,可旁边景仁宫那位,正虎视眈眈着呢。 当额娘的,再怎么气哪有不为自己儿子着想的? 当晚,熹贵妃就去了养心殿。 熹贵妃与雍正帝唠嗑闲聊几句之后,便直接就进入了主题。 “皇上,弘历行事是鲁莽任性了些,臣妾没能及时劝阻和教导,这是臣妾的错。” 熹贵妃已是伺候雍正帝多年的人了,对他的脾性自然是极为了解的。 雍正向来侃然正色,不喜人兜圈子,她今晚为何而来,想必他心中也能猜到。 所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面前的皇帝虽人至中年却是龙威燕颔,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抬头看了一眼熹贵妃,眉宇间柔和了几分,“你这个儿子啊就连朕都劝阻不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弘历屡立大功,雍正想着也是时候可以将心中一早为他准备的亲王之位赐予他了。 不料,在御书房他才说完要封他为王的话,都还未来得及传旨,弘历就唰的一下,当场跪叩为府中的一个侍妾请封侧福晋。 得知对方是高斌之女之后,雍正当即回绝,却不料他的这个儿子更执拗,直接要用亲王之位换取这侧福晋之位。 雍正也是头一次看见弘历做出这种出格之举,他当场就被震惊住了。 当时的反应丝毫不亚于熹贵妃得知此事的反应。 “您是他的皇阿玛,您若是劝阻,他怎敢不听?”熹贵妃说道。 这听似有几分责怪的话语,被她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来,再加上她眼里眉梢上的那几分哀求,听起来倒是颇有一些哀求的意味。 她这招素日里雍正帝是受用的,可今日,他却是笑叹一声:“他何止是不听?还一大堆的理由反过来堵朕的嘴呢。” 他的这个儿子啊,平日里秉节持重,行事稳当,可偏生这次…… 就连自己故意冷下脸来厉声训斥,他都不为所惧,那一套套的说辞简直滴水不漏。 “可眼下您也还没有正式下旨,事情还是可以回旋的。”熹贵妃小心地看着雍正的神色: “只要皇上愿意给臣妾一些时间,臣妾有信心可以说服他。” “罢了,看他一副铁心铁意的样子,就如了他的愿吧。”雍正端起了茶盏,摆了手道。 熹贵妃一听他这态度,心中不由一急:“可是皇上,这亲王一事……” “此事容后再议吧。”雍正抿了一口茶,淡淡打断了熹贵妃的话。 雍正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透着一股不容置喙。明显就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熹贵妃眸色微暗,虽心中不甘,可却也不敢驳了他的意思,只能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看来事情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三日后。 册封高向菀为侧福晋的旨意就下来了。 由于这道旨意来得急,宗人府和礼部等部门急忙着手准备册封的相关事宜。 “礼部择出吉日,两个月后进行册封仪式。”弘历对高向菀说道。 “两个月?”高向菀怔了一下。 弘历拉着她坐在身边,以为她是嫌拖太久了,便温声解释道: “册封不是小事,要准备的事宜也繁琐,确实是需要些时间准备的。” “哦。”高向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微微皱了眉道: “既然还没落实好,皇上那边的旨意怎么下得那么快?” 弘历轻轻把玩着她那柔弱无骨的玉手,轻描淡写地应道:“反正都是要下旨的,早些也没坏。” 其实是他自己心急,又怕夜长梦多突生变故,所以特意请旨让这道旨意先下来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福晋生了一位小格格 高向菀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更不知道他在这件事上牺牲了什么,见他说的这般云淡风气,她也便是随口“哦”了一声作回应了。 “等册封礼完成,上了玉蝶,以后啊你便是我皇室的成员了。” 弘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喜悦和高兴,连眉眼都带点笑意。 高向菀有些好笑,瞧他乐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册封的人是他呢。 不过,侧福晋的身份确实与当侍妾格格是不一样的。 入了皇家的玉蝶,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贵妇一个了。 这般想着,她的眼里眉梢也带了喜色,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的调侃道: “您本来就有福晋和侧福晋,多我一个不多,爷有什么好乐的?” “你和她们怎么能是一样的?” 弘历一脸认真看着她,“她们是额娘选的。只有你,是我自己选的。” 而且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 只有她,是他选的? 高向菀胸口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心头有一阵暖意在涌动着。 她一抬眼就撞进了那双满是爱意的墨瞳里。 弘历倾身靠过去,附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近距离地,深深地望进她的一汪秋水中,低声道: “只有你是我想要的。” 说完他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吻。 娇唇软绵似是有着某种魔力,让他总是一沾上就上瘾,他忍不住就摁着她的后脑重新又吻了下去。 高向菀仰头承受着他,身子刚放软,腰间的那只手就开始游离了,她吓得赶紧一手摁住那只作乱的手,随后伸手推开他的胸膛。 她最怕他这样,自己一旦默许他就会得寸进尺地索求。 “你怎么总是这样。”高向菀不满地嗔他一眼。如今是青天白日,这里更不是闺房。 弘历俊脸上满是无奈和委屈,“你才是怎么老是这样。” 他都还没怎么样呢,她就拦住了他。 他不甘心地又要附身过去,却还是被高向菀无情地抵开了他。 “别闹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高向菀急忙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问道: “那册封礼之前,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安心等着就好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想起了什么,弘历又道: “还有,你如今可是侧福晋,底下也该添些人手了,等过两日我亲自挑一些机灵懂事的人过来给你选……” “不用了。” 高向菀拒绝道:“花月他们几个就伺候得我挺好的,我习惯了用他们,而且我也不喜欢院中有太多的人。” 人多是非也多,她又不是没手没脚的,实在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伺候。 弘历见她这么说,再一想,人多确实未必是件好事,便点点头,“好吧,那就依你的意思了。”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向菀觉得最近陈太医来给她诊脉的次数密了一些,而且有时候诊脉时陈太医看她的神色有些躲闪。 这让她心里很是疑惑,甚至隐隐有一丝不安。 这日早上,陈太医又来了。 把脉的时候,高向菀就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陈太医,我的身体也调养这么长时间了,到底如何了?” 她冷不防一问,陈太医动作都抖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高向菀正紧紧盯着他看。 陈太医连忙稳住心神:“这……调养身体可不是朝夕之事,急不来的,您的体寒之症已有所好转的……不过还是得慢慢调理才是。” 没办法,某位正主下了命令,让他不能实言相告,所以他只能这般笼统作答了。 高向菀:“……”这都快调理一年了,也叫朝夕之事? “可是陈太医……”高向菀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另外一道由外而来的声音盖住了她的话。 “陈太医,陈太医……” 门外传来了一嗓着急的呼唤声。 高向菀不由眉头一皱。 不是因为这声音太大且毫无规矩,而是因为这声音并不是出自她梨花院的人。 更是因为她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陈太医……” 急切的高呼声逐渐靠近主屋,高向菀和陈太医同时看向了门口处。 下一秒,便看见秦嬷嬷急奔进屋,脚步未定,目光就往屋内扫去。 视线扫过高向菀时,她就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掠过,最后停在了陈太医身上。 “陈太医,快,福晋要生了,您赶紧随我去海棠阁。” 福晋要生了? 陈太医和高向菀同时一惊。 “福晋要生产了?”陈太医倏地站了起来。 “对,接生婆也已经在了,现在福晋疼得厉害,还请太医赶紧过去坐镇才是。”秦嬷嬷急道。 自家福晋可是头胎,而且有了富察格格生产时的可怕经历,她是一点不敢大意啊。 “这事可耽误不得,陈太医你还是赶紧过去吧。”高向菀也站了起来。 “好,那我先过去,下次再来给您诊治。” “哎呀,陈太医咱们赶紧走吧。” 秦嬷嬷看见陈太医还在跟高向菀说话,急得直接就上前帮他提起了药箱。 随后两人就疾步离开了。 看着秦嬷嬷从进门到离开都不曾多看高向菀一眼,花月一脸的不爽。 “这秦嬷嬷真是太目中无人了,她以为咱们这里是海棠苑吗?” “福晋要生了,她急也是情有可原的。”高向菀淡淡应一声。 花月上前给高向菀斟了一杯茶,“不知道福晋这胎会是小格格还是小阿哥呢。” 话一出口,她立马又意识到不该在高向菀面前说这些话的,她连忙担心地看了高向菀一眼。 高向菀却只是笑了笑,“人家生什么也与咱们无关。” 相对这个,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事情。陈太医的神色明显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花月见她沉下了眉眼,以为她只是嘴硬,心里还是在意福晋那边的事情的。 于是便也不敢多言了,默默站在一旁陪着她。 晌午过后,海棠阁那边就传出了消息——福晋生了一位小格格。 这消息对高向菀来说没什么,但对于后院的其他几个院却是个不错的消息。 尤其是兰翠院的富察格格。 听到福晋生的是女孩,她简直喜极而泣。 一旁陪着她的黄格格也低声道:“恭喜姐姐,母子团聚有望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海棠阁内。 刚生完孩子的福晋还十分虚弱,尤其是在接生婆告知生的是小格格的时候,她的神色就更惨淡了些。 “小格格……”她虚无地嘀喃着。 一旁的秦嬷嬷见状,心头一紧,连忙附身下来安慰。 “福晋,小格格生得可俊了。”她拿帕子给福晋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水,“您刚生产完,切勿多想其他啊,最要紧的是先好好休息,养着身子。” 福晋目光忽然流转了一下,问道:“爷来了吗?” “主子爷不在府上,不过一早就已经差人去通知了,相信主子爷很快便能回来的了。” 福晋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帐顶。 心中暗暗道:不知道他知道了生的是小格格会不会很失望呢? 秦嬷嬷很想问一句要不要抱小格格过来给她瞧一眼,可看见她目光定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嬷嬷便不敢多说了,替她掖好被子,轻声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便退出了帐外。 随后唤了杏桃进帐陪着福晋。 之后又去唤来了早就候在外头的两个奶娘,吩咐着她们好生照顾着小格格。 秦嬷嬷处理好这些便转身往外去,想到外面问一下去通报弘历的人是怎么个情况。 不料她还没走几步,迎面就看见弘历走了进屋。 她眸色一喜急忙迎了上去,“恭喜主子爷,喜得小格格。” 说完她暗暗抬眼,仔细地观察着弘历的神态。 “福晋如何了?”弘历却是问道。 “啊?” 秦嬷嬷当场蒙住,她这会儿满脑子在想着弘历在听见“小格格”三个字时会是怎样的脸色。 正企图从他脸上的反应来判断他对福晋生的是小格格到底是持什么态度。 冷不丁地,却见他好像压根就不怎么关心生的是什么似的,脸上更是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神色。 见她半天没动静,弘历皱了皱眉,眸中有些不耐:“我问你福晋现在怎么样了?” “哦,回禀主子爷,福晋刚生产完,正在里间休息中。”秦嬷嬷回过神之后,心里却是一阵欢喜,原来主子爷是关心福晋多过孩子啊。 这感情是最好的。 弘历“嗯”了一声,又问“小格格情况可还好?” “陈太医说小格格健康得很。”见他过问小格格,秦嬷嬷急忙又道:“主子爷,小格格生得可俊呢,让奶娘报过来给您瞧瞧?” 长得俊? 想起第一次看见永璜的样子,弘历微微顿了一下,这新生儿能用俊来形容的吗? 不过他还是点头让人把小格格抱了过来。 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孩啼声,裹着襁褓的小格格便被奶娘抱到了弘历面前。 弘历低头看去,见小格格就跟永璜出生时的样子差不多,不过因为足月出生,长得倒是稍微饱满些许。 弘历循例对底下的人打赏了一番,之后才去见的福晋。 “妾身无用,生的是小格格。” 知道弘历来了,福晋还特意撑着疲惫的身子让杏桃收拾了一番仪容,但产后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弘历坐在了床边,说道:“你不必多想的,只要母子平安就好。是小格格还是小阿哥都一样的。” 福晋微怔了一下,抬眼看着弘历,心中忽然既酸涩又复杂。 他这话,到底是因为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还是因为——生孩子的人不是他在意的? “多谢爷体谅。”她掩下了眼中的黯然。 弘历随后又安慰了几句,叮嘱她好好休养身子,之后又吩咐外头的人仔细伺候着她和小格格,这才离开海棠阁。 福晋产下嫡女,其他各院不管心里什么心思,面上一个个都是喜盈盈地过来道贺。 而高向菀是挑着与众人错开的时间去的海棠阁。 “恭喜福晋喜得小格格。”她说道。 “多谢。” 不知道是因为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体和心情都是比较脆弱,还是因为先前已经收到了太多祝福。 福晋脸色很平淡,甚至也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 又或者是……在这时代里只有生了儿子才值得她们高兴吧。 高向菀正想着,外间忽然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哭啼声,福晋连忙吩咐将小格格带了进来。 看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低哄的福晋,高向菀不禁感慨一句:“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福晋日后可有福气了。” “棉袄?”福晋疑惑地抬头看她。 高向菀连忙解释:“哦……我的意思是说,姑娘家最是体贴入微,懂得心疼人,给母亲的关爱就犹如冬日里的棉袄,让人心生温暖。” 福晋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她说着又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女儿,目光更是柔了几分。 高向菀也没在海棠阁多逗留,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一直在床边伺候的秦嬷嬷就一脸的不满道:“她这话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明知道自家福晋生的是女儿,她竟然说好福气?这是什么意思,讽刺福晋没有生出嫡子吗? 福晋脸色晦暗不明,只默默地看着自己怀里睡去的女儿。 沉默许久才嘀喃了一句:“小棉袄?她这比喻倒是特别。” 秦嬷嬷看着福晋,小心地问道:“福晋,那小格格起名的事情……” 闻言,福晋身子一僵,想起弘历临走前说的那句:你是福晋,府邸的主母,给小格格起名这个事情你是有权利自己拿主意的。 这句看似是对她的恩赐和敬重的话,难道不就是“小格格的名字你自己起吧”的意思吗? 看着她的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秦嬷嬷不由担心地唤了声:“福晋?” 福晋回神,顿了顿,才道,“名字的事情不急,容后再想吧。” 福晋在坐月子,就连初一十五的请安都给免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高向菀被册封侧福晋的日子就到来了。 册封的前一天,弘历告诉她册封当日还请了高府的人来道贺。 当他将这个消息当做惊喜说出来的时候,高向菀心头是惊了惊的。 但一想到高家那家子和善的人,她便又生出了几分欢喜。 第一百八十五章 梨花院上下一片喜庆 翌日一早,梨花院上下一片喜庆。 内务府也一早就将新制的侧福晋的吉服给送了过来。 看着穿上侧福晋冠服的高向菀,身姿高雅,面容端庄秀丽,整个人神清气爽,光彩夺目的。 弘历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就觉得眼前的佳人是怎么看就怎么地赏心悦目。 他满脸笑意地上前拉着高向菀的手,又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冠子,轻声安抚道: “待会儿行仪式的时候我都交代了底下的人,他们会一步步细细提醒着你的,你按着他们说的照做就好,不用紧张的。” “嗯。”高向菀微笑着点点头。 受封之事,弘历极其重视,这段时间受封礼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亲自过问和安排。 甚至他还想过要大搞宴请,但却被高向菀给拒绝了。 一来她本身不好热闹; 二来,以她的条件受封了侧福晋,虽然她不知道弘历是怎么说服皇上应允的,但这里面有放水的成分她不是看不出来,因此就更不愿高调了。 弘历见她坚持便也只好依了她的愿,最后只为她请来了娘家人。 一大早,礼部、内务府、宗人府都来人了。 高向菀不愿给自己院里添加人手,弘历唯有把清斋阁里他自己的人给调过来给她撑场子了。 梨花院有史以来也就数今日人头最多了。 受封仪式步骤繁琐,但被弘历特意关照过的各部门的人,个个对高向菀都是耐心周到又亲切友善的。 这便让本来有些紧张的高向菀淡定了不少,渐渐地觉得这些繁文缛节也没那么复杂难忍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礼仪结束,该走的人都陆续离开了。 高向菀穿着厚重正式的冠服,静下来了才觉得累极了 “格……侧福晋,您还好吧。”花月连忙上前来扶着她往一旁坐下。 一声侧福晋,莫说花月一时没改过口来叫,就连她这个当事人也一时没能适应。 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捶着跪得发酸的膝盖,抬头问花月:“礼仪结束了,那高夫人……我是说娘亲他们什么时候到?” “按照您的吩咐,一直让笑口和常开在大门前等候着呢。您莫要着急。” “对了,厨房那边秋娘把昨日我们做的那些糕点都准备好了吧?泽儿可是个小贪吃鬼,他到了记得第一时间将点心送上来。”高向菀叮嘱道。 花月笑道:“知道啦,您已经叮嘱好几回了。” “爷说一会儿各院的格格们也会来道贺的,我还得应付着,待会儿要是高府的人到了,我没能抽开身的话,你记得帮我照顾一下。”她又道: “还有,我只认得他们的声音,没见过本人,到时你也给我看着点哈。” 高向菀上次去高府的时候眼睛是瞎的,要说还真没见过高府的人。 高泽还好,小孩子一眼便能确定,但大人嘛,其实高家人就那么几个,听过声音的她都能辨认出来,她就担心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高家旁支的长辈会来。 那她就真是只能靠花月来认人了。 没过多久,院里就来人。 第一个来道贺的是金寻雁。 她向前院站着的高向菀走过来,目光在触及她身上的那身冠服时,唇角急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目光中有着一抹妒恨稍纵即逝,还未来得及被人看清,已被她露出来的笑意给掩盖住了。 “恭喜侧福晋。”她上前盈盈颔首,随后又笑赞道:“侧福晋穿这身真是好生精神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称呼高向菀为妹妹。 高向菀回以温和一笑,颔首道:“多谢金格格。” 两人正站在前院说话,那边苏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就并肩走了过来。 两人上前道了贺之后,苏氏便笑道:“侧福晋这梨花院,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瞧着院子真是别致。” “是啊,没想到侧福晋对院中的花草都这般上心。”珂里叶特格格看着四周附和道。 她说完另外两人才留意到这院中的花草竟都是被精心养殖着的,一派生机勃然。 “院子小了些,平时也就只能捣鼓着花草做乐了。“高向菀面上始终挂着一抹职业微笑。 “大家都别光站这外面了,屋内已备好热茶点心,不如各位移步屋内闲坐品尝?” 三人闻声,这才笑着走进了正堂。 人一离开,高向菀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这才松了下来。 不多时,黄格格和富察格格也一同来了。 一番客套恭维之后,高向菀还是将人请进了正堂中。 她真庆幸另外一位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还在禁足中,不然这会儿正堂内又不知会是怎样的修罗场了。 一想着要应付后院的那些女人,她就觉得比刚刚的那些受封礼节还要累。 好在,弘历虽然有正事不在府上,但却将小德子留了下来给她看场子,让她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小德子来处理。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许多。 没办法,这里是她的主场,该到的人都到齐了,高向菀便进了正堂招呼着她们。 今日这群女人倒是安分,虽然大家都是披上了一层虚伪的假面具在尬聊,但也成功地避免了一些正面冲突的尴尬。 这兴许是多得了乌拉那拉氏的不在场。 而后院的正主福晋,因为还在坐月子中,所以也没有来梨花院,只差人送来了一份礼。 屋内正聊着,外头常开就笑着跑回来禀报说:高府的人来了。 在场众人一听立马就都借机说不打扰高向菀与娘家人相聚,便纷纷起身告辞了。 高向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连忙礼数周到地将众人一一送出了院门。 等人都走了,她就站定在门口迎接着从大门那边进来的高家的人。 “花月,你别离我太远了。”高向菀低声朝几步之外的花月使了个眼色。 花月闻言连忙站回她的身边。 不多时,便看见小径处,笑口正领着一高一低的两个人过来了。 花月一看便松了口气,“还好,来的是夫人和小少爷。” 高向菀在看见牵手而来的母子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还未走近,高泽就一下子挣脱了高夫人的手朝高向菀跑了过来。 “泽儿。” 高夫人猝不及防,顿时急得想拉住人,却已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高向菀笑着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让那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扑到她怀里。 “阿姐,阿姐。”高泽踮起脚尖抱住了高向菀的脖子,“泽儿好想你。” “阿姐也可想我们的泽儿。”高向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眼看高夫人疾步走到了跟前,她这才放开了高泽,站起身来。 高夫人看着眼前身穿冠服的女儿眼里一阵喜悦和欣慰,但还是不忘先向她行礼。 “娘亲不必多礼的。”高向菀连忙扶住了她。 然后才仔细看着眼前之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位原主的母亲,高夫人是那种端庄得体,面目和善的女人。 尤其,看着高向菀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 母女两对视了片刻,高夫人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泽儿刚才失礼了,侧福晋莫要见怪。” 高向菀看着她那谨慎恪礼的样子不由扬唇笑道:“娘亲,这里是我的院子,没有外人,你不必太过在意礼节的。” 说着她便将两人迎进了院中。 “泽儿,阿姐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点心,保证都是你没尝过的。”高向菀矮下身子朝高泽眨眨眼。 “真的吗?”高泽高兴地整个人蹦跳了起来。 “当然,阿姐怎么会骗你呢。” 高泽眼睛圆圆,脸上还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之前没见着他的模样,光听着声音,高向菀就挺喜欢他的,如今见了人就更喜爱了。 此刻梨花院中没有了其他的外人,小德子便将清斋阁的人手都撤走了,他自己则留在外头照应着高向菀。 算是将场地交还给她了。 没有了外人的梨花院也没有了拘谨。 高向菀领着两人进了正堂,屋内吉祥如意她们早已把梨花院自己做的各种点心呈了上来。 高泽一看见桌面上那满满当当,不同色彩品种的点心顿时欢呼了一声,放开了高向菀的手便跑了过去。 高夫人见状想要阻拦却被高向菀劝阻了。 “娘亲放心,我这里规矩不多,而且这里都是忠于我的人,不用拘礼的,让他玩儿吧。” 听她这样说,高夫人抬头看了一下,正殿内就只剩花月和她们三人,她这才放下了心来。 落座后,高夫人看着坐在身旁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先前四爷特意差人来府上告知说你眼睛好了,我与你父亲也才算安心了些。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还能得四爷如此恩宠,晋升侧福晋了。” 当她和高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震惊极了。 尤其是高斌,最近他正在圣前失势,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女人居然被破格晋升,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皇恩浩荡啊。 高向菀只注意了听前半句话,惊愕道:“四爷特意去府上告诉你们我眼睛好了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高夫人一脸疑惑看着她。她一直以为是高向菀让弘历去高府报平安的。 高向菀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弘历会这么悉心周到。 “四爷还说让我们放心,他会好好待你的。” 高夫人说着便仔仔细细地上下看着她,见高向菀非但没有上次回高府时那样的惨白瘦削,反而是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她顿时笑得一脸的满意。 “看来四爷是真的待你极好,如此,娘亲也就放心了。” 看着高夫人那散发着满满的母爱光辉的目光,高向菀忽然觉得有家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即便,这份爱并不是给她这个穿越者的。 “女儿在这里一直都挺好的,你和父亲都不必为我担心的。”她微笑着,以一个女儿的口吻回道。 说起了高斌,高夫人想起了昨晚他说的那些话,不由眉宇间显露了几分忧虑。 高向菀察觉她的神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见四下并无外人,高夫人轻叹一声,看着高向菀: “老爷说啊,你能上到侧福晋的位置实属不易,但后院好比官场,位高则更危。” 高夫人握住高向菀的手,说道:“老爷虽不能同来,却让我提醒着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日后万事还得小心谨慎着才是。” 高向菀心头有些惊讶,没想到高斌并没有因为她晋升而洋洋得意,反而是设身处地地为她的处境考虑。 没想着利用女儿来做前途的跳板,这样的父亲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吧。 她正想着,又见高夫人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唉,也怪咱们家势薄,当不了你的靠山,这日后啊,你怕是事事都得靠着自己了。” 看着一脸担忧的高夫人,高向菀心中不由一紧,面上却是故意笑得一脸轻松: “娘亲,您和父亲会不会太悲观了些?一个后院哪能与官场比拟,再说了,我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福晋而已,要真放到官场上作比,那也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罢了,谁会在意?” 高向菀说着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芝麻和绿豆的大小,高夫人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脸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不少。 “不过啊。”高夫人目光往她肚子上扫了两眼,意味深长道: “这女人啊,还是得要有孩子防身,地位才能更长远的。” 一提这个问题,高向菀就有些头大。 “娘亲,今日可是我的册封礼呢,您怎么光挑这些严肃的话题来说呢?” 高向菀说着起身拉着高夫人走向了正在桌前吃个不停的高泽身边。 “您啊,就该和泽儿一样,难得来一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说着她拿起一块小蛋糕,笑盈盈地递给高夫人。 高夫人眸色微顿,但还是笑着接下了小蛋糕。 虽然难得见到女儿,她恨不得把心里能叮嘱的话都与她说。 但诚如高向菀所言,今日是她的册封礼,如此大喜的日子,她确实不好一直提这些沉重的话题的。 高向菀见她没有再揪着刚刚的话题,这才笑着转身看向高泽。 “怎么样,泽儿,阿姐没骗你吧?这里的点心好吃吗?” “好吃。好—好—吃。”高泽两遍腮被食物塞得满满的,话都说不太清晰,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却是跟放了光一样,手里还抓着两个小糕点。 高夫人看见他这样,不由板着脸训道: “泽儿,太没有规矩和仪态了,夫子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晚就不闹你了 虽然高夫人语气一点也不严厉,但高泽还是立马站直身子垂下了头,乖巧得很。 他本来就矮小,这样一低头,面前的大人们更是看不见他的神色了。 只能看见一个小脑袋。 高向菀一看这小可怜的模样很是不忍,“泽儿乖,阿姐这里还有秋千呢,阿姐带你去荡秋千……”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哄,不料低头一看,就看见这小家伙正一下不停地嚼噘着满嘴的食物呢。 哪里有被训的难过? “荡秋千?”高泽一下子抬了头,一把拽住高向菀的手臂,蹦跳道: “好啊,好啊,阿姐你现在就带泽儿去。” “好,咱们跟娘亲一起去。”说完高向菀询问似的看向高夫人。 高夫人正望着她出神,见她看过来连忙回神,笑应道:“好。” 高泽高兴极了,一手拉着高夫人一手拉着高向菀就往外跑。 树下秋千中,高向菀将秋千上的高泽荡得老高的。 “哇……阿姐再高一点,再高一点。”高泽兴奋极了。 “好,扶稳咯,一,二,三放——” “你们小心些,别荡太高了。”高夫人看着漂得老高的儿子,脸上有些紧张。 “没事的,娘亲,这个是加牢版的秋千,平时我荡都没问题呢。”高向菀解释道。 “泽儿,又来咯,扶稳些……” “好,哈哈,阿姐,你这里太好玩了。” 高向菀与高泽欢愉的嬉笑声中,还时不时掺杂着高夫人一两句带着笑的制止声。 最后玩着玩着,高向菀也坐上了秋千上,高夫人在下面给她们姐弟两荡。 看着一家三口玩得乐盈盈的温馨画面,就连一旁的花月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以前的小姐是中规中矩的人,像今日这样的画面可是从未有过的。 高夫人母子在梨花院玩了一天,用了晚膳才离开的。 送走了两人,高向菀也觉得累极了,回屋就让花月给自己脱下那套厚重的冠服,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才觉得身上的疲惫消殆了许多。 晚上弘历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给自己揉着小腿。 “累了?”弘历坐在床边,很自然地将她一条细白的小腿拎过来替她揉着。 高向菀愣了一下,也没阻拦,甚至直接就舒舒服服地将小腿搭在他的腿上让他揉。 “其实也不累,就是这花盆底穿着玩有些不习惯而已。”尤其跟高泽嬉闹跑的时候,这简直比穿高跟鞋还难把控。 “听小德子说,今日你跟高夫人她们玩得很开心?”弘历轻轻给她揉着腿。 “嗯。”高向菀笑着点点头,随后又跟他一个劲地说几人在院中玩乐的趣事。 看着她满眼星光的高兴样,弘历眼底满是笑意,饶有兴致地听她说着今日的事情,时不时还问一两句……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歇下。 “你累了一天,今晚就不闹你了。”弘历拥着枕在他臂弯中的女人,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 “那就谢谢爷体恤了。”就着相拥而眠的姿势,高向菀仰头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的。 正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的弘历见她眼睛溜溜转似乎还没有睡意,便问道:“今日很开心?” “开心。”高向菀毫不犹豫地点头。跟高夫人母子相处确实挺开心的。 “当了侧福晋,身份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承担的职责也不同的。”弘历说道。 有朝廷冠服,并在宗人府登记造册,至此,她便是一个得到了朝廷认证的皇族中人,身份确实不同往日。 “比如呢?”高向菀懒洋洋地问道。 “比如。”弘历说道:“过两日是皇后的生辰,届时宫中设宴,你要陪我出席。” 闻言高向菀一下子撑起了身子,惊愕地看着他:“我去?” 弘历看着她一脸惊讶的样子,挑了挑眉,理所应当地说道: “福晋还在坐月子,乌拉那拉氏还在禁足,而你是我的侧福晋,不是你去还能是谁去?” “可是……”她真不想去应付这些场合。 看来这侧福晋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见她小脸上眉头都蹙了起来,弘历轻笑着伸手将她重新搂回怀里,意味深长道: “你啊,迟早要适应和熟悉这些场合的,这次就当是练习好了。” 高向菀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听进去了最后小半句,叹口气,她认命道: “好吧,就当是练习。” 唉,要不是因为乌拉那拉氏还在禁足,这次应该就不用自己出马了。 想到什么,她忽然仰起头,似乎觉察了什么似的笑看着弘历。 “怎么?”弘历不解望着她。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故意罚乌拉那拉氏禁足三个月的?” “胡扯,赶紧睡觉。”弘历闭上了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避而不答就是默认了。 “可是那么久之前,你这么就知道我能被晋升侧福晋?”高向菀还是很疑惑。福晋预产期能预计,禁足他能操控,可晋升这事…… 难道他一早就打算给自己请封的了? 见弘历阖眼不语,高向菀侧了侧身趴在他怀里,青葱般的手指在他胸腔处轻轻地挠了一下。 “怎么不理我?” 见他依旧不理会,高向菀玩心一起,又闹了他几下,忽的,她在他胸前滑动的手被一下擒住。 她猛地抬眼就看见弘历已经张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看着她,“你要是还有精力的话,我倒是乐于做些其他事情。” 说完他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高向菀一个猝不及防,顿时心叫不好,连忙求饶道:“别别,我错了,我想睡觉,睡觉,你先下去。” 她说着就去推身上的人。 她真是自找苦吃,这个时候竟然也敢惹他。 弘历的唇角勾出了一抹邪肆的笑意,附身下来在她耳际低笑道:“现在求饶?晚了。” 说完他便沉下了腰身…… …… 当福晋知道是高向菀代她出席宫宴的时候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秦嬷嬷见她这样心里一阵的难受,但顾念着福晋还在坐月子中,她连忙斟了一杯热茶递到福晋手中。 “福晋您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任凭她再怎么代您出席,她也只是个侧福晋而已,与您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竟然敢讽刺我矮? “两日,就两日而已。”就差两日她就能出月子了。 福晋紧握杯子的手微微发颤,声音有些低哽:“我可以提前出月子的,为什么爷他……” 一想到弘历坚持不让她提前出月子出席宫宴,她心头就一阵酸涩。 “主子爷那也是心疼您的身子呢,毕竟坐月子对女人确实是重要,您不能为了一个宫宴就拿自己的身子来较劲呀。”秦嬷嬷低声劝慰道。 福晋眼波微动,看向了秦嬷嬷:“你是说,他这是在顾及我的身子?” “那是自然的,那日您生小格格的时候,主子爷一来第一句话便是问您是否安好,连小格格都排在您后面呢。”秦嬷嬷笑道: “可见,主子爷心里还是心疼您的。” 闻言福晋蓦地抬头,眼里一亮:“爷他……那日真的一来就先问我的情况?” “那可不是?”秦嬷嬷加油添醋道:“瞧着主子爷当时的神色可担心着您呢。” 福晋脸上划过喜色,眼睛怔怔的,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些是真的一样。 见她神色终于有了些光彩,秦嬷嬷又道:“眼下您主要的还是养身子,只有您身子养好了,日后才能为主子爷添更多的小阿哥小格格不是?” “你说的对,我还是以养身子为重。不过是一个宫宴罢了,不去便不去吧。”福晋情绪平复了下来。 “横竖,栀柔如今也不能长时间离开我。” 栀柔是福晋给小格格起的名字。 两日后。 皇后的生辰,高向菀与弘历一同进宫。 马车上,弘历粗略跟高向菀说着一些宫宴的情况,末了,又叮嘱道: “一会儿宴席我们不同席,我会派人跟随在你身边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差人来找我。” “好。”高向菀应道。 一路上见她不怎么说话,弘历以为她是紧张,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宫里虽然规矩森严,但只要你规规矩矩的,便没什么问题的。” 一路被弘历唠叨个不停,高向菀心头有些好笑,但还是笑着点头应好。 她虽然不喜欢这些社交场合,但也绝对不是社交恐惧症的那种,只要没有人刻意刁难,她相信她还是能表现得很好的。 由于女眷得先前往后宫向皇后请安,所以到了宫里,弘历便与高向菀分开了。 而负责将高向菀引向后宫的那个名叫红蕊的宫女便是弘历特意安排照顾她的。 同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道贺的还有后宫的妃嫔,和一些皇亲贵胄的女眷。 高向菀来到景仁宫的时候,门前早已是衣香鬓影的,很多人已候在那里了。 她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着等待。 “侧福晋,一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各宫主子和公主们都会位列前排的。您到时位置可能会稍微往后排一些。” 身边的红蕊越声音越说越轻了些,生怕高向菀因此不高兴。 不料,高向菀闻言却是眸色一亮:“是吗?” 那感情是好啊。越往后排就越能减少存在感,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一会,殿里头便有太监出来招呼着众人进去。 高向菀跟着一群女人身后进去,排着较后的位置,跟着前面一排排的人影行礼问安。 眼前乌泱泱的都是人影,她甚至连上位的皇后娘娘长什么样都没见着就完礼出来了。 离开了景仁宫,越过一条花园小径,高向菀都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站住。” 高向菀脚步一顿,这颇有刁蛮气焰的声音她觉得有些耳熟,一回头,果然就看见那位惠安格格扬着下巴朝她走了过来。 “还真的是你?”惠安还未走近声音就扬了起来。 高向菀被升为侧福晋这事惠安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她竟然今日还来了参加皇后生辰宴。 “四哥哥怎么会让你这个身份低下的人来参加筵宴?” 虽然惠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轻蔑,让人讨厌,但这里是皇宫,高向菀还是很大方得体地给她致了礼。 “这个我也无法回答,惠安格格若是好奇,还是留着等见着四爷的时候再问他吧。”她微笑颔首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见高向菀这般态度,惠安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上次被高向菀占了上风,她回宫后已经是懊恼了好几天。后来还因那事被弘历训斥了一顿,心里别提有多恨高向菀了。 这回是在宫中,她的地盘,她岂能允许高向菀再骑到她头上? “格格还有什么赐教?”高向菀脚步停下,侧头问道。 “本格格话还未说完呢,允许你走了吗?”惠安走到她面前双手抱胸道。 高向菀知道她是没事找事,当下也只是清浅一笑,问道:“不知格格还有何话要说?” 惠安一噎,她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就是想给她找麻烦罢了。 目光往四周转悠了一圈,她忽然指着前面的一棵树说道:“本格格看上了那个……那什么花的,你,去给我摘一朵过来。” 听着她命令的口吻,高向菀简直被气笑了,她看都没往她指的方向看就直接回绝: “格格要是想要摘花大可以让宫人过来帮忙。这忙我帮不了你。” 见惠安横眉竖眼,大有发飙之势,被弘历交代要照顾高向菀的红蕊立马抢在惠安开口之前上前行礼道: “四格格,还是让奴婢为您摘……” “啪”的一声响,红蕊话都还未说完就被惠安扇了一耳光。 “不长眼的贱婢,这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说话了?” “奴婢该死。”红蕊捂着被打的脸就要下跪。 高向菀见状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伸手就将她拉了起来,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她这时才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惠安指着的那颗长满了橘黄色凌霄花的树。 花开如扇,繁盛的花朵妖妖娆娆地攀延在树上,然后又往下低垂下来。 高向菀嗤笑一声,“惠安格格连这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何必因为心中有不满就要无辜摧残它呢。” 这话里话外就是说她没事找事,惠安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你……” “再说了,这树身也不高。”高向菀目光毫不客气地在惠安身上扫了一眼,不卑不亢道: “公主身段虽然矮了些,但你若真想摘……跳起来还是能够得着花朵的,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吧。” “什么,你,你竟然敢讽刺我矮?”惠安气得直跳脚。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该要去拜见一下额娘的 哟,不错嘛,还能听这话的意思。看来上次溺水脑子进的水都流出来了呀。 高向菀心里嗤笑,但面上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无辜:“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摘花的方法而已。” “你找死。”惠安气红了眼,撸着衣袖就要冲向高向菀。 红蕊一看她这架势顿时慌了,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劝阻:“四格格息怒啊。” “贱婢,滚开。”惠安愤怒地推开红蕊,“我今日要是不给她点眼色瞧瞧,我就……” “住手——” 一声厉斥从后面响起,惠安吓得身子一僵。 高向菀回头就看见弘历疾走了过来。 惠安看到他先是一怔,后知后觉地才将高举的巴掌放了下来。 弘历上前将高向菀拉在了身后,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惠安,“身为大清格格如此失仪,你这是做什么?” 惠安看着平日里甚为疼爱她的四哥哥竟然将她讨厌的那个女人护在身后,还对她黑脸,顿时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一脸委屈地指着高向菀,喊道:“是她,她嘲笑我矮。” “是她非要拦着我要我给她摘花,我只是告诉她这花不算高,她自己也能摘而已。”高向菀一脸无辜状。 “你根本就是在讽刺我矮,四哥哥,是她先出言不逊的。” 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想摘花叫宫女或者太监帮忙就是了,怎么可以叫她?” 相对于高矮的问题,他显然更在意的是惠安竟然叫高向菀摘花。把她当什么人了? “我……”一看弘历的脸色,惠安顿时吓得蔫了声。 “她还无故打人。”高向菀趁机告状。 弘历闻言倏地转身,视线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她打你哪里了?” “不是我,是红蕊。”高向菀指了指一旁垂首而立的红蕊。 弘历见伤的不是她,这才缓下了神色,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只见红蕊脸上赫然挂着一个手掌印。 他不由眉头一蹙,转身质问地看向惠安。 “是她先冲撞的我。”惠安理直气壮道。 “你说要花,她只是想帮你摘,这也叫冲撞你了?”高向菀不停地给她补刀。 果然就看见弘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惠安气得直瞪高向菀,“贱人你给我闭嘴。” “你再说一遍?”弘历脸上骤现几分怒意。惠安没由来地被他吓得身子一颤,当场不敢再说话了。 “你的命还是她救回来的,你就这样对待对你有恩的人,这都是谁教你的?”弘历沉脸训斥道。 惠安被弘历训得一愣一愣的。 弘历鲜少这么严肃地批评她,而在这鲜少的次数中,就已经有两次是为了高向菀,惠安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回自己的宫里呆着,宴席未开之前不许出来惹事。”弘历厉声命令道。 “我哪有惹……”惠安还想辩解,可一对上弘历的眼神立马就噤了声,咬着牙很不甘心地瞪了高向菀一眼,一跺脚就转身跑开了。 弘历这才看向高向菀,“不是让你规规矩矩的吗,怎么跟她犟起来了。” “很明显是她在找我麻烦好吗。”高向菀暗地里翻个白眼,她只是被迫奉陪的而已。 “她刚刚没对你怎么样吧?”弘历又问道。 他没想到上次训斥了惠安之后她竟然对高向菀还有这么深的成见。 “这倒没有。”她又不傻,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了去?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高向菀看向弘历。 “来找你。”弘历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带你去给额娘请安。” “去见贵妃娘娘?”高向菀怔了一下。 “嗯,你现在是侧福晋了,该要去拜见一下额娘的。”弘历说道。 不一会,两人便出现在了永寿宫。 看着站在殿中的高向菀,熹贵妃似乎对弘历今日是带她赴宴并不感到意外,甚至面上也没有过多的排斥。 毕竟福晋还在坐月子,这个高氏来怎么说也比景仁宫那位的侄女来要更让她舒心些。 行礼后,高向菀笔直垂首立在那里,却见上首处许久才传来声音:“都坐吧。” “谢额娘。” “谢娘娘。” 两人落座后,成夏便让人进来奉了茶。 “听说福晋过两日就要出月子了?”熹贵妃淡声开口。 弘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忽然提起福晋,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应道:“是的,福晋得出了月子方能进宫给额娘请安。” 熹贵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请安倒是不打紧的,最重要的是要养好她自己的身子,如此才能更好地为你多添加几个嫡子嫡女。” 弘历一听这话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很自然地便看了高向菀一眼。 “福晋刚生了小格格,讨论这些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他说道。 一旁的高向菀也算是听出了一点点苗头,感情熹贵妃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从进来到现在,从熹贵妃的态度来看,高向菀能感觉到她对自己被封侧福晋并不是很满意。 “未雨绸缪,皇家想来子嗣为重,什么时候考虑都不为早。” “额娘说的是,此事儿臣心中只有分数,您就不必多费心了。”弘历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他特意带着自己的侧福晋来拜见,可她却一个劲地说福晋的事情,这算个什么事? 熹贵妃瞧见了他的神色不悦倒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闲聊了几句其他之后,她便将目光投向了高向菀: “一会儿女眷的宴席设在御花园,侧福晋初次出席宴席恐怕多有陌生,不如你就待在本宫身边吧,一会儿与本宫一同出席。” 跟她一起? 高向菀心头一滞,就现在这样,有弘历在场,自己都觉得待得不自在了,若是接下来的时间都跟在她身边,那不得喘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高向菀当即就偷偷向弘历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弘历看到了之后连忙转向熹贵妃:“不劳额娘费心了,儿子……” “你又不在女眷席中,你能照顾她吗?”熹贵妃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有几分不悦: “怎么,你是担心额娘照顾不好你的侧福晋还是担心别的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多谢娘娘割爱相赠 熹贵妃的话让弘历和高向菀两人同时一颤。 弘历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的就看见旁边的高向菀站了起来抢先开了口。 “当然不是,承蒙娘娘照顾,这是菀儿的荣幸,妾身谢娘娘恩典。”她福身道。 闻言,弘历有些愕然地看着她,目光带着询问。 高向菀抬头朝他暗暗地摇了摇头。 熹贵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弘历还硬要为自己说话只怕熹贵妃对自己就更为不满。 认为她不识好歹了。 她听得出来熹贵妃这话可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有意将她留下。 当然她也不认为熹贵妃是真的体恤她不熟宫中规矩而特意关照她。 单独留下她,怕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见她这样,弘历微张的唇角只能缓缓紧闭了。按理,他的侧福晋跟随他的额娘出席这是合情合理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熹贵妃会为难高向菀,但现在她自己都答应下来了,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就多谢额娘了。”弘历对熹贵妃说道: “菀儿她初次参加宫宴,确实对宫中许多规矩不甚了解,届时还请额娘替儿子照看一二。” “那是自然。”熹贵妃微微一笑:“好了,你皇阿玛那边许是还等着你呢,你先过去吧。” 弘历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高向菀,见她对自己轻轻点头,他这才起身向熹贵妃行礼告退。 弘历一早,殿上顿时一片寂静,高向菀虽如坐针毡,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只垂首静坐。 反正敌不动她不动就是了。 熹贵妃眼眸微抬睨了一眼坐在底下的女子,轻轻一笑道: “还记得上次找你叙话时你还一身的病容,今日瞧着倒是面容滋润,还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高向菀心头顿了一下,这听着是夸赞的话倒是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了。 “妾身上次仪容不佳,在娘娘面前失礼了。”高向菀依旧不显不露水地回着话: “今日场合重要,妾身自然是不敢容姿不整给四爷失了颜面的。” “你倒是懂事。”熹贵妃扬了扬眉,“你晋为侧福晋,本宫理应送你一份礼祝贺的。” 送礼? 高向菀可不指望熹贵妃能真心送什么礼物祝贺她,但面上她还是一脸受宠若惊地站起来福身: “妾身不敢当。” “成夏。” “是。”熹贵妃身后的成夏应声走了进内室,不一会儿手里就捧着一个托盘出来了。 成夏捧着个什么东西在熹贵妃的示意下走到了高向菀的面前。 “这是本宫最近新得的一只白玉簪子,款式新颖,质地上乘,最是适合你们这样的年纪了。” “妾身谢贵妃娘娘恩赐。”高向菀深蹲给上首的熹贵妃行了一礼,然后才弯身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那支白玉簪子。 垂眸一看,只见手中的白玉簪子色泽光润,雪亮剔透的,簪头处活灵活现地雕刻着一只身姿纤巧优雅的…… 在看清上面雕刻的动武之后,高向菀不由脸色一顿,疑惑地抬头看向熹贵妃。 “这上面雕刻的是……”凤凰吗? 看出了她的心思,熹贵妃嗤笑一声,起身步了下来。 “上面刻的是一只寿带鸟,虽与凤凰十分相似,但也只是像而已。” 寿带鸟? 所以她送一个刻着像凤凰却不是凤凰的簪子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种鸟因着身姿纤巧优雅,体态优美倒是也成为了雕刻师手上雕刻的常客。” 说话间,熹贵妃已经走到高向菀面前了,她瞥了高向菀一眼,目光移到了她手上的白玉簪子上,颇为惋惜地叹息道: “可惜了,虽然美丽却性子野了些,据说还有爱侵占别人巢穴的癖好。” 高向菀:“……” 所以她是借着这个簪子暗指自己侵占了侧福晋这个位置? “雕刻师的审美目光一向严苛,能得雕刻师的认可和青睐,想来这寿带鸟定是自有一番优势的。”高向菀淡淡一笑道: “不然它又怎能有幸到得了娘娘的手中呢。” 熹贵妃眸色微变,却又见高向菀福了福身,说道: “此簪甚美,妾身多谢娘娘割爱相赠。” 熹贵妃脸色僵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高向菀一眼之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回座位上。 “你说的倒也是,每个物种都有它存在的优势。”顿了顿,熹贵妃又道: “但也有它自己该在的位置。好比这寿带鸟,再优美再像凤凰也难以鱼目混珠。” 她这话里话外的都是提醒高向菀别妄想自己不该求的位置。 所以她是觉得自己高攀了这个侧福晋的位置? 高向菀在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是神色不卑不亢,“这只是人们对它们的看法而已,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想到要将自己变成什么又或者要像什么,它们……只是在做它们自己而已。” 别整天整得跟她有多稀罕这个侧福晋之位似的。 熹贵妃眼波微动,定定地看着高向菀,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上次见面高向菀眼睛看不见,一身的病态,神情黯然,她倒是没有想到高向菀原来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看似温顺,实则难以驯服。 静了片刻,她才言有深意道: “它们能有这样的本分心理是最好了,不然……形不配位,只会摔得更疼,甚至是坠入深渊。” “娘娘说的是。”高向菀低眉顺眼地应道。心里却是吐槽:她不过就是来宫里吃个席,也要被攻击一番。 可见这个熹贵妃是有多不待见自己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席开罗,高向菀暗暗松了口气。 这会儿,比起待着这里与熹贵妃大眼瞪小眼,她情愿去席上坐着应酬那些女人了。 当高向菀跟着熹贵妃来到御花园这边的时候,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了。 熹贵妃的席位排在东侧最前一桌,而高向菀就坐在了她下首的位置。 她随意往对面的位置扫了一眼,发现前面坐着的也是几个衣装鲜丽的妃子。 有感有一道目光在一直射向自己,高向菀往对面往后两桌看去,准确地就铺捉到了惠安格格那道怨恨的目光。 还真是……冤魂不散啊。 高向菀就跟没看见似的慢慢移开了目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请惠安格格赏脸 不一会,边上就传来了一声“皇后驾到”的高呼。 早已坐在底下等候的众女眷闻声立马都站了起来转向上首的位置。 片刻后,耳边传来一阵沉稳有规律的花盆底鞋的声音,声音在上首的位置停下了。 众人齐齐福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吧。”上首处,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仪的声音响起。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这才各自坐回座位上。 高向菀坐下之后才偷偷抬眸看向上面端坐正中的皇后娘娘。 只见上面的女人年岁跟熹贵妃差不多,一身气派的凤冠着身,煞有一众凤仪天下的气度。 “今日在场的都是宗亲女眷,都是自家人,大家都别拘束,好好享用美食就好。”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又齐声应道。 皇后面上挂着亲和的笑容,目光自殿中环顾众人,最后定格在了高向菀身上。 “熹贵妃旁边的……可是四阿哥新晋的侧福晋?” 皇后的一句话,席上众人的目光便唰地一下集聚在了高向菀身上。 高向菀心里哀叹一声,面上还是一脸恭顺地起身福身作答:“妾身正是。” 皇后赞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嗯……长得真是琼姿花貌,娴静大方。怪不得能得四阿哥欢喜了。” “皇后娘娘过誉了。” “四阿哥能有你这样的佳人相伴,真是好福气,本宫也替他高兴。”皇后笑着示意高向菀坐下。 一旁的熹贵妃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虞。弘历都因此失去了亲王之位,她能不高兴吗? “听说当初选秀还是熹贵妃你亲自给选的?”皇后带笑的目光转向了熹贵妃。 “确实如此。”熹贵妃扬起了一抹浅笑颔首道。 “贵妃果真是有眼光。”皇后含笑道。 自己亲自挑选的人非但没有辅佐着弘历,反倒让他失去一个亲王,继而阴差阳错地帮了皇后的大忙。 皇后的这句话听在熹贵妃耳里可别提有多膈应的。 但她脸上却是自嘲一笑:“正事上我这个当额娘的也帮不着他什么,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给他掌掌眼了。” 言下之意,可不像您,还要为三阿哥的前程操碎了心。 皇后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几分冷意。 高向菀在一旁正襟危坐地看着这两位宫斗高手过招。 明明都是面带微笑地说着一些寻常话,她却莫名地感觉这两人之间交错的目光都是刀光剑影的。 看着不露辞色的皇后,高向菀真的很难想象弘历后院的那位暴躁的乌拉那拉氏竟然与她是出自同一个祖先的。 她正想着,忽见皇后的目光竟缓缓地移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目光一触,高向菀顿觉头皮发麻,心中莫名就有种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遭殃的不祥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皇后饶有兴致的声音传来。 “本宫倒是也听闻了关于高侧福晋选秀时是用了一技惊艳绝伦的孔雀舞把贵妃征服的传闻,可是如此?” 什么鬼? “……确实。”高向菀心虚地垂下了目光。原主的这个才艺她是真的高攀不来啊。 “臣妾记得皇后娘娘可是最痴迷于舞蹈的,您如此一问,可是想领略一下高侧福晋的舞技?”对面坐在最前桌的那个妃子笑说道。 高向菀看了她一眼,此人一看就是皇后的羽翼。 皇后顺着她的话笑道:“惊艳的舞技谁不想一睹风采?” “这有何难的,皇后娘娘想看的话就让她当场表演一番不就是了。” 惠安站了起来,一脸挑衅地抬颌看着高向菀,“正好让在坐的大家也都开开眼界。” 让她当众跳舞? 看着不嫌事大的惠安,高向菀真想一鞋子拍死她。 可偏偏她说完之后,皇后娘娘那边竟是一脸默认地笑看着她了。 意思是……真想让她跳舞? 高向菀不由看了一眼熹贵妃,却见她此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好歹她也是弘历的侧福晋,是有身份的人,若是自家后院众姐妹间切磋一下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种宴席上当众表演,那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当然了,惠安刁难尚且是真的为了羞辱高向菀,可皇后同意,这很明显就是想借着她来落熹贵妃的面子了。 也难怪熹贵妃会黑脸的。 现场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皇后笑得一脸宽容道:“若是高侧福晋不愿的话,那就不要勉强了。” 她这会儿倒是大方了,反正球她抛出去了,无论高向菀接不接,那失仪的都是她。 殿前当众献技,她要是跳了,那就是自贬身份之举,日后有的让人笑话的。 若是不跳,那就是不卖皇后面子,同样也是失礼之举。 所以皇后说完这句话之后,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高向菀身上。 就连熹贵妃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却见高向菀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朝皇后行礼:“能得皇后青睐,在您的生辰宴上表演那是妾身的福分,何来勉强一说。” 言下之意是要跳了? 熹贵妃的眸色沉了几分,而皇后的脸上倒是添了几分得意之色。 没有理会众人众想纷纭的目光,高向菀又接着说道: “但皇后乃凤凰之躯,今日这宴上若是跳孔雀舞怕是不太适合,不如就让妾身为您献上一支‘凤凰吉祥’舞如何?” “凤凰吉祥舞?” “对,这是妾色自己编导的,还未在人前演绎过,恰好趁着这个好日子就献给皇后娘娘,权当祝贺您生辰了。” “好,高侧福晋有心了。”皇后唇角笑开了,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脸色不太好看的熹贵妃。 “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还望皇后娘娘应允。”高向菀垂首道。 “可以,你说。”皇后一乐就问也不问就随口应下了。 “是这样的,这支凤凰吉祥舞不是独舞,还需要有一位更为气质极佳的女伴来相助才能完成。”高向菀一本正经道: “惠安格格姿色出众,妾身觉得格格就是最适合当妾身舞伴的人了。” 说完她立马转身看向了惠安格格,很是热情地邀请道: “还请惠安格格赏脸,与我一同为皇后献舞如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在皇后眼皮底下也敢胡闹 高向菀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顿时在殿中炸开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正端坐在位置上准备看好戏的惠安在经过短暂的怔愣之后,瞬间就毛炸了。 “你说什么?”她气得倏然跳起来,仿若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你竟敢让本格格给你上台伴舞?” 高向菀就像看不到她的怒火似的,一边点头一边亲切地笑着解释道: “对,就是你啊。格格放心,此舞你不用跳的,就站在上面摆弄一下就可以了,其他的飞舞部分全部由我完成。” “这是跳不跳的问题吗……不是,你等会,你说什么,让本格格上去摆弄一下?”惠安格格气得脸都绿了。 “这……有什么不妥吗?”高向菀一脸无害地看着她: “格格的气质与这支舞蹈的气质是非常相吻的,而且跳舞的提议也是你提出的,不是吗?” “你……我……” 趁着惠安格格被气得说不出话,高向菀又道:“怎么?格格你……是不愿意吗?”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愿,那就是你砸的场子,可不是我。 然而这位骄纵的格格压根就没有领会这层意思,当场就怒吼:“我当然不愿意。” 惠安气得眼冒火星:“我乃是大清朝尊贵的格格,上台献舞这些低级舞女做的事情你竟然让我去做,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坏心眼?” 高向菀作出一脸惊愕状:“让人上台献舞是……安的坏心眼?” 她看似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但不大的声音却传到了殿上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刚刚你不是还建议我上台献舞的吗,这……怎么就成低级舞女做的事情了?”高向菀一脸无措又无辜地望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早在她说的那句“安的坏心眼”时就已经脸色难看了,这会儿高向菀看过来她就更是一脸的尴尬。 惠安这么一闹无疑就是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上。 让着有身份的人上台献舞是不安好心之举。 惠安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若她还坚持让高向菀上台献舞,岂不是承认她这个嫡母在当众讽刺四皇子,说他的女人是上不得台面的低级舞女? “倒是本宫疏忽了。”皇后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笑道: “本宫想着今日是家宴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倒是忘了这样的场合确实不好邀请高侧福晋屈尊展现才艺的。” 随后她又一脸亲和地笑看着高向菀:“还是改日有机会再欣赏侧福晋的舞技好了。” “是,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高向菀很是恭顺地福身。 熹贵妃不动声色地看着高向菀的举动,眼中划过一丝讶异和赞赏。 再看看自己搬石头砸了脚的皇后,熹贵妃的唇边便扬起了一抹解气的笑意。 闹了这样的小插曲,皇后娘娘也没心思再搞什么了,便招呼着众人起筷吃东西。 现场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唯独惠安一脸气鼓鼓地瞪着高向菀,仿佛要用眼中的恼火将对方给盯出两个窟窿似的。 而高向菀就跟没看见似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眼都没再看向她的方向。 宴会散去,她就跟着熹贵妃离开,丝毫没有给一直等着她落单的惠安任何报复的机会。 跟在熹贵妃的身后迈步在御花园里,高向菀正满脑子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告辞。 她可不想再跟着熹贵妃回她的那个永寿宫去大眼瞪小眼了。 “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她正垂首思索着,忽然前面就飘来了这么一句。 “啊?”她疑惑不解地抬头看向前面的熹贵妃。 “不过倒也算机灵。” 熹贵妃顿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敢在皇后面前耍小聪明,还拉上惠安做垫背,你就不怕得罪她们两人?” 果然,自己的这些小伎俩瞒不过她的。 “事发突然,妾身也是迫于无奈才选择这样的方式自救的。”高向菀笑了笑。 她不想惹事,但也不是怕事。 再说了,这事本来就是惠安惹出来的,不拉她垫背拉谁? 至于皇后嘛,当场出言不逊砸她场子的人是惠安,怎么能怪责到她头上。 “可你也还可以选择应了皇后之邀,上台献舞以博皇后欢心不是吗?”熹贵妃凝视着她。 选秀那日她亲眼见识过她那惊绝的舞姿,跳舞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难度,而且这么做还能在皇后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妾身是四爷的人,今日出现在宴席代表的就是四爷,如果当众献舞难免有失四爷颜面。” 高向菀将自己说得无比地忠诚,末了还加一句: “再者今日妾身还是承蒙娘娘照顾带着来的宴席,若我出丑了便也算是失了您的面子,故而,妾身是断不能上台的。” 她讲得这么大义凛然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压根就不会跳。 当然,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她会跳,她也不会傻到让自己跟个猴子似地供人观赏。 熹贵妃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听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也就真的当她是为了自己和弘历的颜面了。 如此一想,她看高向菀的目光便也柔和了些许。 见状,高向菀顺势就说出了早就想说的那句话:“四爷可能还有事情要忙,妾身也不好给他添乱子,就先回府了,在此与娘娘别过。” “我也忙完了,一起回去吧。” 未等熹贵妃开口,弘历的声音就从花圃的另一边传来。 紧着着他就从花圃处拐了出来。 看着弘历走过来,高向菀眸色当即亮了起来,就好像孤军奋战许久之后重逢队友的那种感觉。 熹贵妃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多留了。” 两人跟熹贵妃行礼之后便双双离开了皇后。 马车上,弘历看着高向菀,笑问道:“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就是惠安格格有些难缠。”高向菀吐槽了一句,随后将宴席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可真够大胆的。”弘历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在皇后眼皮底下也敢胡闹。” 她不怕得罪人,他都替她后怕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那不然呢?”高向菀看着他,一脸无所谓地揶揄道: “其实吧,上台献舞我倒也是无所谓,反正到时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弘历眸色一亮:“所以你是为了我?” “……” 高向菀看着他一脸欢愉的脸色真不忍心告诉他,其实她是为了自己居多。 毕竟当场被捉住不会跳舞的话,事情可就不是出洋相这么简单了,还有暴露她身份的风险。 “……算是吧。”她含糊应了一句,随即就故作很有兴致地扯开话题:“那你那边的宴席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没太留意,应该没有吧。”弘历随口道。 因为担心她这边出状况,他整个宴席都心不在焉的,哪里有心思去留意其他事情? 看着时间差不多他都没等到散场就借故离开,跑到御花园这边找她了。 没留意? 高向菀怔了一下,只当他是因为顾着吃席所以才不留意其他事情的。 还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心道:也对,要不是气氛压抑,谁吃席不想好好享用美食呢。 回到府邸,高向菀刚下马车就看见离远的大门前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跨入了府邸。 身背药箱,正是陈太医。 他这个时候来应该是去海棠阁的。 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高向菀有些若有所思。 “怎么了?”紧随其后下来的弘历奇怪地问道。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高向菀皱眉道:“我觉得陈太医似乎是有事情瞒着我。” 闻言弘历脸色一惊,连忙说道:“怎么会,你想多了,他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总之你按照你说的去做调理就好了。其他的就别瞎想了。” 看着弘历,高向菀心中顿起疑惑。 正常人听见她这样说,不是最起码得先问问怎么个奇怪法的吗,怎么他一上来就让自己别多想? 就好像……他一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 弘历见高向菀狐疑地看着自己,他忙避开了她的目光,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 “好了,我们回去吧。” 看着他躲闪的举动,高向菀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弘历让陈太医隐瞒着自己什么? 她心头不由沉了几分。 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拉着走,她也没再多问什么,但心里却是另外做起了打算。 说巧也巧,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就是在皇后生辰后的第二天解除禁足的。 她原本以为以自己与皇后的关系,弘历再怎么生气也会卖一个面子给皇后,在她生辰之前让自己解除禁足,并带她出席宫宴的。 却不料弘历非但没有,反而是带着高向菀去了。 她气得一解除禁足就进了宫找皇后哭诉去。 景仁宫内。 “姑母,您要为凝琴做主啊。”乌拉那拉·凝琴一脸委屈地哭诉道。 皇后看着自己的侄女,叹了口气。 昨日看到来的不是自己的侄女,她心里也是不悦,她也没有想到弘历这么不给她面子。 “都是姓高那个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就迷住了爷,不但让爷封了她为侧福晋,还让爷为了她……” 乌拉那拉·凝琴扑到皇后跟前捉住她的手,“她一个低贱的使女如今竟然与我平起平坐了,姑母,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跟乌拉那拉氏的人平起平坐? 皇后眉头蹙了一下,心底也划过一丝不悦。 但一想到高向菀的侧福晋换走了弘历的亲王之位,她心中却又缓和了下来。 能把冷静自持的弘历迷得如此失去理智,看来这个高氏确实有点本事。 昨日倒是自己小瞧她了,本来想当面让她和熹贵妃难堪的,结果却给她三言两语地就扯了惠安出来挡事。 再看看自己只会咋呼的侄女,皇后只觉得头疼。 “这个高氏……倒是还有点用处,放着兴许日后对我们还有用。” “什么?姑母,你怎么能用她?”乌拉那拉·凝琴惊得滕然而起,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 “本宫不用她难道还指望你吗?”皇后看着她。 自己好不容易在熹贵妃的眼皮底下将她安放在弘历身边,本指望她能拿捏住弘历的,或者,再不济起码也能给自己做个探子什么的。 结果呢,她什么也做不成,根本就入不了人家弘历的眼睛。 “姑母……”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看着她满脸焦灼委屈的样子,即便再怎么恨铁不成钢,皇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软下了口气。 “你啊,性子就是太毛躁了,也难怪人家小小一个侍妾都能爬到你头上了。”她说道: “姑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凡事三思而行,要以大局为重,既然那个高氏眼下对我们有利,何不好好利用?” 她与熹贵妃宿敌多年,明里暗里斗争多年,眼看着弘历势头越来越强,而她的三阿哥却依旧一事无成。 再在这么下去,日后帝位迟早得落到弘历的手上。 所以她不得不从旁的地方入手压制弘历的势头。 乌拉那拉·凝琴茫然地看着皇后,显然对皇后心里的谋算一无所知。 只见皇后又道:“如今那高氏正得弘历恩宠,是个不错的棋子,你啊,非但不能与她交恶,反而应该将其笼络过来……” “什么?我笼络她,她也配?”凝琴气得当场拒绝,又急道:“姑母您可是皇后啊,怎能向这等贱人低头?” 她堂堂一国之母当然不可能屈尊降贵向区区一个侧福晋示好,况且若她有动静势必立马惊动熹贵妃的。 “所以我才让同在弘历府邸的你与之交好啊。” “我不,我绝对不可能对这个贱人示好。”乌拉那拉·凝琴一口拒绝。 皇后看着不服不训的侄女,脸色也淡了淡,沉默须臾,她说道:“但起码暂时你不能动她。” 她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姑母……” “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休想我会帮你。”皇后态度强硬道。 乌拉那拉·凝琴顿时吓得噎了声。 她不敢反驳也不敢不从皇后,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地低着头。 她是来找自己的姑母给自己出气的,没想到她不帮忙就算了还命令自己不许动高向菀? 这简直让她气疯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真的不能没有儿子 第二日,是福晋出月子的日子,府邸内各院的人都送礼道贺。 就连熹贵妃都专程让成夏送来不少的礼品和问候。 送的礼品可是比富察格格生长子的时候还厚重得多,可见熹贵妃对福晋的重视和疼惜了。 福晋的身份地位摆着这里,小格格满月和她出月子的好日子后院人人都得到场。 一时间,海棠阁内衣香鬓影的,好不热闹。 众人围着小格格一顿夸赞之后,奶娘便将小格格抱走了。 福晋让众女眷坐下品茶。 高向菀因为现在是侧福晋的身份,所以躲也躲不了,只能与乌拉那拉·凝琴分两边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 福晋坐在上首处,目光往底下扫了一圈,在高向菀身上停顿了一下才移开。 “如今我们府邸也算是喜事连连了。爷得了长子嫡女,现在又多了一位侧福晋。”说完福晋微笑着看向高向菀: “高侧福晋虽然是进府时间最浅的,但既能得爷如此看重和恩宠,那日后便更应好好服侍爷才是。” 好一句进府时间最浅却得宠,福晋这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一说完,高向菀觉得周围递来的目光都是凉飕飕的。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微笑颔首道:“是,妾身谨遵福晋教诲。” 福晋目光又看向了众人:“你们也一样,大家都是伺候爷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该以尽心伺候爷为主,也好为爷开枝散叶。” “是。”众人应道。 乌拉那拉·凝琴看着已经够格坐在了她对面的高向菀,心中一阵妒恨。 她不过就是被禁足了三个月,怎么感觉外面就更变天了似的? 高向菀晋升了侧福晋,福晋产女,而她自己阵线的富察格格连儿子都被送走了。 现在更是连她远中宫中贵为皇后的姑母都对高向菀另眼相看。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却是被困在了院子中一无所知。 这岂能让她不恨啊。 但心生怨愤是一回事,她也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是也,也只能忍着了。 同样心生怨恨的还有金寻雁,不过她倒是不似乌拉那拉·凝琴那样直接将情绪显露脸上。 要说心中不愤,她可能比拉那拉·凝琴还要多几分。 侧福晋之位她觊觎已久,却不料被高向菀横刀夺取了。 心里对高向菀自然也是恨得痒痒的了。 福晋虽然出了月子,可毕竟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又要照顾女儿,所以没坐多久便散了众人。 高向菀求之不得了,福晋一离开正堂,她后脚就离开海棠阁。 紧随其后出来的就是金寻雁和苏格格她们。 “哼,明明在她未进府之前,姐姐你才是最有机会晋为侧福晋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对爷使了什么迷魂阵竟然让爷升了她。” 苏格格盯着高向菀远去的背影愤愤道。 闻言,一旁的金寻雁紧捏着帕子的手骨节都发白了。 “就是啊,姐姐,难道你就打算这么认输,算了?”珂里叶特格格也凑了上来。 “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可眼下她正在势头上,我们不好轻举妄动。”金寻雁咬着银牙说道。 “可是……” “我们已经失去陈妹妹了,还没吸取教训吗?”金寻雁看向两人。 想起陈格格的下场,苏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互看一眼,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找准了时机才好下手。”金寻雁眸色沉沉道。 苏格格两人又是互看一眼,才道:“是,一切都听姐姐的。” 高向菀正往梨花院走,忽然就看见另外一条路急急走过来两个人。 她定目一看,正往她这边走来的竟是富察格格和她的侍婢云兰。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高向菀撇开了脸就往她相反的方向走,权当没看见她们。 “侧福晋请留步。” 身后传来富察格格的叫唤声。 高向菀蓦地一顿,停下了脚步转身,略微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富察格格直径就朝她走了过来。 “哎……你别走过来了。”高向菀一边摆手一边脚步往后退开几步,勉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富察格格有什么话……咱们离远了说就行。” 免得她再有个什么头晕目眩的又得算到自己头上。 就连她身后的花月都一脸戒备地看着富察格格主仆二人。 富察格格脚步一顿,看着高向菀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再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她不由微微涨红了脸。 “富察格格叫住我,是有何事?”高向菀看着几步之遥的她。 刚刚人多她倒是没有注意,如今近距离一看,不由一阵惊诧。 细看,眼前的富察格格竟是脸色蜡黄,面容憔悴不堪,就连双眼的目光似乎都带着一丝空散。 就跟丢了几缕魂魄似的。 富察格格有些局促地揪着手中的帕子,斟酌了半晌才道: “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我是想亲口跟你赔个不是,还望侧福晋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高向菀眉头微蹙,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她特意追过来就是为了道歉?还真是稀奇了。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好,我接受了。”高向菀说完转身就走。 “哎……侧福晋。”富察格格急得赶紧追上两步。 高向菀眉头一挑。果然,就是为着别的事情来的。 她缓缓转了身,目光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扫了一眼,富察格格见状立马识趣地退后了两步。 “富察格格还有别的事情?” 富察格格咬了咬牙,看着高向菀的眼神有些悲急: “先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针对你,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或者……你要是心里还有气,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求你,求你跟爷说说,让他把永璜还给我好吗?” 高向菀:“……” 什么意思,难道她认为是自己怂恿弘历将她的儿子送走的吗? 看着满眼噙泪,情绪有些失控的女人,高向菀有些无奈: “富察格格,你这事应该找爷说才是,我还没那么大的本领能左右爷的决定的。” “你有的。”富察格格忽然激动地上前拽着她的手臂,哽咽道: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就把儿子还给我吧,我真的不能没有儿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怎么还好意思求您 富察格格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自从永璜被送走至今,她只见过他一面。 看着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被别人养着,而她这个当亲娘的却只能每个月见上一面,别提她的心有多痛了。 每每夜深人静,她都因为思念儿子而无法入眠,满脑子都在想着他有没有哭,他的身子如此孱弱难养,别人有没有好好待他。 每当想到这些,她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高向菀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人。 虽然她不喜欢富察格格,更不屑她的行为,但对着一个因失去儿子而悲痛伤心的女人,她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 不过,这件事情她可不愿多加插手,也轮不到她横加干涉。 “你若是真的想要回儿子,应该找爷求情才是,况且爷这个决定也并非是因为我,恕我爱莫能助了。” 说完她伸手掰开了富察格格紧紧拽住她衣袖的双手想离开。 “不……” 富察格格却不依不饶地紧紧拽着: “爷他这么宠爱你,你要是肯求情的话,他一定会听你的,算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十分后悔自己犯下的错。如果知道她那些无知的举动会害得自己母子分离,她是打死也不会这么做的。 “只要能把儿子还给我,我愿意一辈子就只守着儿子,好好教育他,我保证再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奢念……” 富察格格说着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过度双腿发软还是怎么的,竟软软地跪了下来。 高向菀见状一惊,连忙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真不知道她是一孕傻三年还是真的求救无门了。 竟然求情求到她这个局外人的头上来,而且还是那个曾经被她陷害过的人。 她简直就是连门路都没摸准。 “你先冷静些好吗?”她将人扶稳。 这时云兰也急忙上前扶着。 “格格,您别这样。”云兰有些难受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看着富察格格情绪有些崩溃,眼睛都哭红的样子,高向菀叹口气,让云兰将她扶到前面凉亭坐下。 几人上了凉亭,好一会儿富察格格才冷静了下来。 看了看静静站在面前的高向菀,她默默垂下了眉眼,道:“我知道以我之前对你做的这些事,这个时候来求你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 富察格格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想起弘历说送走永璜是为了给他更好的成长环境和说富察格格不适宜养育孩子的话。 高向菀沉默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这个问题,只不过此事你确实是求错人了。” “爷他这样决定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你若真想孩子重回你身边的话……”她看了一眼神色溃败,方才又举止失仪的富察格格: “我觉得你首先要做的不是急着要回孩子,而是应该先做好自身,等你的言行举止达到可以养育小阿哥的时候,也许爷会答应你的请求也不定。” 求人不如求己,这件事情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富察格格茫然地抬头看着她,“先做好自身?” “你觉得以你现在这样的精神面貌和心理状态,能给到你孩子一个好的榜样吗?” “我……”富察格格有些羞愧地垂下眼帘。 “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夫子,倘若你不能以身作则,试问爷又怎么能将他的长子放在你身边教养?”高向菀说道。 富察格格脸色一惊,蓦地抬头看着高向菀。 “只有你得到了爷的认可,你才有机会让你的孩子回到你身边。” 闻言,富察格格眸色一顿,有些怔愣地望着高向菀,似乎是在嚼噘着她说的话。 高向菀没有等她多想什么,便说道:“我言尽于此,当然这也不过是我个人的薄见罢了,至于该怎么做,你自行决断就好。” 说完她轻轻颔首了一下,便转身带着花月离开。 见状,富察格格慌忙站了起来,疾步追上两步去,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了,只默默看着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花月就不满地吐槽道:“这本来就是她自己做的错事,您没有跟她红脸就不错了,她怎么还好意思求您?” “当人求救无门的时候难免会病急乱投医的。” 高向菀想起刚刚富察格格的那副狼狈样,心中不由感慨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要奴婢说啊,您就不该理会她,何必还要教她怎么要回孩子呢。”花月又道。这万一这方法凑效,主子爷把小阿哥还给了她,那日后岂不是对自家主子构成威胁了。 高向菀可没有花月那么多心思,又或者说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事之上。 “今日是陈太医来看诊的日子是吗?”她忽然问花月。 花月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是的。”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高向菀说着便加快了脚步。 回到梨花院不久,果然,陈太医就到了。 陈太医如往常一样踏入正堂,一抬眼却猝不及防地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高向菀一手撑额,一脸伤心地摇头叹息。 他不由一顿,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好了。 “陈太医,你可算来了,赶紧劝劝我家侧福晋吧。”花月一脸急切地对门前发愣的陈太医说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高向菀想干嘛,只是负责按照高向菀的吩咐把陈太医招过来而已。 陈太医见状也不疑有他,疾步上前走到高向菀身边:“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唉……我的身子……”高向菀眼眶泛红地抬头看了陈太医一眼,又叹息着低下了头, “你不必瞒着我了,爷已经将情况都告诉我了。” “您……都知道了?”陈太医有些愕然道。 四爷还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漏嘴,怎么他自己就先漏了? 高向菀低垂着脑袋,如扇般的长睫毛下眸子转了转,却又拿着帕子拭了一下眼角。 一副垂泪欲滴的伤心模样。 “侧福晋您也不必太过伤心的,虽然您的身子寒凉难以遇喜,但那也不是绝对……” 高向菀动作一僵,蓦地抬了头:“难以遇喜?你之前不是说我的身子已见好转了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都会护你一世周全的 “啊?”正忙着安慰她的陈太医听她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说四爷跟她说了的吗? 怔了三秒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脸色一阵青白。 完了,原来是自己漏嘴了,这下他在四爷面前要怎么解释才好? 看出了他的顾虑,高向菀便道: “你放心,此事是我自己察觉的,四爷绝不会怪到你头上,你尽管直言相告便是了。” “是。” 事已至此,陈太医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这样的,近大半年的时间里的调理虽然还算顺利,但由于您的身体吸收比较慢,体内寒气郁结难消,故而大大地增加了遇喜的难度,所以……” 高向菀怔了一下,随后缓缓看向陈太医:“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喝你开的那个固本培元的药?” 陈太医却摇了摇头,“我原先也以为是因为那一剂药的原因,可在后续的调理中我发现,导致您身体难以吸收的原因是多种的,那一剂药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根本原因。” 顿了顿,他又道:“您的体寒与你本身的体质有着莫大的关联。” “本身的体质?” “对,一般体寒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受到母体的影响,因为母亲的身体偏寒导致生下的婴儿也沾染了此症。” 陈太医解释道:“而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后天的不注意,在多种身体折损之下逐渐形成的。” 看了高向菀一眼,陈太医微微垂了眸,说道:“侧福晋您的情况……却是两种情况都占了,而母体自带的体寒便是导致难以遇喜最根本的原因。” 高向菀:“……”这么说就算给她吃仙丹妙药也没用了呀。 听陈太医这么一说,一旁的花月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家的夫人产下侧福晋之后相隔将近十年之久才有的小少爷。 原来夫人就有这样的病症啊。 “可是,我家夫人如今不也儿女双全了吗,那我们侧福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她一脸希翼地看着陈太医。 陈太医看了高向菀一眼,惭愧道:“……下官无能,对此并不能作出保证。” 他这话一出,高向菀都还未说话,花月就急了起来。 “您可是太医啊,肯定还有办法可以再试试的吧,即便再难,我家侧福晋也还是有遇喜的机会的是不是?” 作为当事人的高向菀却只是淡然一笑。 既然能从陈太医的嘴上说出“难以遇喜”的话,那应该就是情况不容乐观了,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 “太医不必太过有压力,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的。” “其实我手上确有一个药方对此症有治愈之效的,只不过……”陈太医脸色沉了下来。 “不过什么?” 陈太医叹口气,惋惜道:“诶,要是神术圣医在就好了,这法子是他祖传的,我虽有幸得他指点,但因为此药方中最关键的一味药是他家传的秘方,并不传与外人,所以……” “神术圣医?这是何人?”高向菀疑惑道。 “……他是我们上一任的太医院院使。” “既然那个什么圣医知道,那我们去问他不就好了吗?”花月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陈太医面露难色,“老圣医早已不在了。” “即便他不供职太医院,我们还是可以请他出山的吧?”花月还是不死心。凭着自家主子爷的面子难道还请不动一个隐退的太医吗? 高向菀看着花月,代陈太医答道:“意思是人不在人世了。” 都说是老圣医了,想来已经寿寝正终。 再者,要是人还在的话,弘历应该早就请人出山了。 “不过……”高向菀拧了眉:“既然你说是家传的,那他的后代应该有人知道药方的吧?” 陈太医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圣医一家早在五年前全家遭难,如今已无后人。” 全家遭难? 高向菀和花月同时怔住,却见陈太医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最近已经在研究可以代替那关键一味药的药材,若是能找到代替的法子还是值得一试的。” “如此,便有劳太医费心了。” 送走陈太医,花月一个劲地安慰着高向菀:“侧福晋您不用担心,既然陈太医说在研究那药方,那肯定就能有法子的。” “我没担心啊。”高向菀笑看着比自己还紧张的花月。她急不急也不能改变什么。 晚上,弘历来了。 进屋一看见高向菀,他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看样子陈太医已经将今日的事情给他交代了。 见他不作声,高向菀干脆主动打开了话腔,“就这事儿其实你没必要瞒着我的。” 弘历走近她身边,解释道:“陈太医说他已经在研究新的法子了,相信只要调整治疗方案就没问题的,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徒增你的烦恼罢了。” “我还不至于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吧,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高向菀脸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自我调侃的意味。 调理这么久都没成效,她即便一开始心里是有些波动,那也早已被时间磨平了。 如今她的心态反而是泰然处之了。 尤其是今日看到富察格格那个颓废的样子,她是真的觉得有孩子还真不一定就是一个好事。 瞧瞧富察格格曾经是多么娴淑文静的一个人,如今却狼狈失仪成那样,孩子对于她来说也不知究竟是好事是坏事了。 “有句老话说啊,孩子不一定是来报恩的,也有可能是来报仇的。“高向菀忽然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老话? 弘历英眉微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何意?” “意思就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听天由命,我们凡人就不必多纠结了。” 这下弘历总算听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孩子的事情随缘。 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他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想法。 看她脸色坦然自若,没有故作坚强的意思,弘历反倒心情有些复杂了。 原来相比她,自己才是那个更执着和志在两人有孩子的那个人啊。 但见她没有难过,弘历心里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道: “你放心,无论我们将来有没有孩子,我都会护你一世周全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爷准备把我安置在何处 高向菀唇角带了笑意,主动靠进了弘历的怀里,笑说道:“如此,我就更不用在意这些问题啦。” 柔软的身躯靠在怀里,弘历很自然地就搂上了她的细腰,听她这么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想了想,他又认真说道: “不过陈太医那边还是不能断的,若是他能研究出法子,那自然是最好。” 即便是随缘,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好,听您的。”高向菀从善如流地应道。 “说起这个……” 高向菀忽地从弘历怀里仰起头,审视着他:“我感觉说起那个圣医的时候,陈太医总是有所躲避,言之未尽,这……该不会又是你让他隐瞒的什么吧?” “我哪有。”弘历一脸无辜,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信誉度的? “那陈太医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弘历沉默片刻之后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那位神术圣医是太医院前一任的院使,因为五年前给皇后保胎不当导致皇后腹中胎儿不保,皇阿玛震怒之下将他满门抄斩了。” 高向菀惊得目瞪口呆,“就……因为没保住胎儿就让人家一家人陪葬?” 他们皇家的命就是命,别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是皇阿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嫡子,自然看重了些……而且这中间似乎还有一些别的隐情吧。”弘历脸上带着些惋惜,但也没细说是什么隐情。 “也许皇阿玛也觉得当时冲动了些,但等他冷静下来时事情已成定局了,此后宫中的人便很少敢提及这事。也就难怪陈太医不愿多讲了。”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是皇权至上,但高向菀听完还是感到震撼,也感到讽刺。 所以即便是皇帝判错了,也要蒙冤的人来为他的错误买单。 毕竟皇帝是不可能认错的,更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上有污点。因此最终的解决方式就是——让这件事尘封,不予任何人追究对错。 弘历本来不想与她说这些事情的,但又怕她不知道个中缘由因而触犯宫中禁忌。 此刻见她沉默不语,弘历便转移了话题道:“药方的事情陈太医也研究有些时日了,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眉目。旁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 高向菀回了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 半个多月之后,陈太医果然带来了好消息。 “这次你可有把握?”弘历认真地问陈太医。 陈太医看了一眼弘历和高向菀,说道: “四爷容禀,老圣医的那条秘方的效果我虽然有幸见识过,但到底是没摸着最关键的窍门,而我如今配制的,虽然大部分的药材都是沿用老圣医的那条方子,也是按着医理配制出来的,但……到底是还没验证过,所以还不能确定这效果如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若是二位主子同意用这个方子的话,还得另寻一处有汤泉的地方,让侧福晋安顿下来调理一段时间才行。” 汤泉这事倒是容易,但—— “你没有把握的药方怎能用在菀儿身上?”弘历脸色微沉。 这不就是等于拿菀儿当实验品了吗? “这……” “哎,陈太医啊,你刚刚说的是……若是我要用这个方子调理的话就要暂时到府外住一段时间?”高向菀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眸色程亮地看着陈太医。 “是的,而且还是有汤泉的地方才是上选。”陈太医回答道: “一来府外安静更有利于养病,二来,用药的同时配合汤泉治疗效果更佳。” “那我同意。”高向菀二话不说就爽快应道。 别的不说,就冲着能远离这后院,她也心甘情愿当这试药的白老鼠了。 “你同意?”弘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却见她神色雀跃,就连眼里眉梢都是跌宕起伏的欢悦。 就好像她同意的不是去调理身体,而是去游玩似的。 他不由挑了眉,眯眼看着她,一语道破:“你同意的……是住到府外的这件事吧?”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高向菀毫不心虚地说道: “反正这也是必备条件之一,再说了,人家陈太医可是很辛苦才研究出药方的,我若不试岂不是很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你倒是说得好听。”弘历嗔笑道,随后他又看向了陈太医,“你确定这些药材都是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的?” 能不能治好是一回事,但首先他得保证这方子是不会损伤她的。 陈太医连忙躬身答道:“这点四爷可以放心,无论最后能不能治愈侧福晋的体寒,下官都能保证,此药方绝对不会对侧福晋造成任何伤害。” 听了他的话,弘历“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沉眉思索着,似乎是在考虑着该不该答应。 “爷您就答应吧。妾身都不怕,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高向菀拉着弘历搭在小几上的手轻轻摇了一下,柔声恳求道。 弘历看着略带撒娇的女人,终是无奈叹了一声,妥协道:“但你得答应我,在府外只能乖乖地养身子,不得任性妄为,更不能惹是生非。” “谨遵四爷之命。” 见他松口,高向菀顿时笑得眉眼弯弯,顿了顿,她又问,“那爷准备把我安置在何处?” “别庄那边有一个活水汤泉,而且那边环境幽静,倒是个很适合的地方。”重点是,她似乎也挺喜欢那里的。 果然,他刚说完,高向菀就激动得整个人跳起来,“别庄?那简直太好了。” 她上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别庄里还有温泉? 不过这不是重点。 高向菀兴冲冲地扭头问陈太医:“陈太医,这次治疗需要在那边住多长时间?” “因为这次的此调理意在除根,所以所需时间可能会稍长。” 陈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两人一眼之后才说道:“快的话可能四五个月,慢的话……怕是得要一年多。” “真的?” “侧福晋莫怪……” “不怪,不怪。”高向菀连忙摆手,笑盈盈道:“就算是三年五载我也绝对积极配合的。” 陈太医:“……” 弘历:“……” 还三年五载?她这是想干嘛? 弘历瞪大眼睛看着她,心中甚至都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答应让她搬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还是住在东厢阁那边? 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光芒射来,高向菀背脊一凉,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得意忘形,一脸体贴说道: “我的意思是……虽然离开府邸我也很不舍,但是为了尽快养好身体,不让你们二位再为我这事烦心操劳,我是无论如何都得配合的。” 见弘历脸色缓和了些许,她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出去?” 闻言,弘历又眯眼危险地看了过来。 高向菀吓得赶紧改口,“我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呵呵。” 弘历这才移目看向了陈太医,陈太医连忙禀道:“下官这边大约五日的时间便可以准备好一切。” 弘历沉思片刻便道:“好,那就定在七日后动身吧。” 正好这几天他可以为她做一下准备。 直到陈太医离开,高向菀都是一副合不拢嘴的样子。 “不在府上住你就真的这么开心吗?”弘历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 吓?她已经故意克制住自己彭拜的心情了,他这也能看出来? “府内规矩森严,人又多,能住在外面自然是比较开心一点点的。”高向菀含蓄地承认道。 她现在升了侧福晋可不知道碍着多少人的眼睛呢,这个时候离开府邸还能避免那些人对自己动歪心思呢。 四舍五入地,这不也等于是间接帮他维护了后院的安静了吗。 一举两得,多好啊! “还三年五载。”弘历轻轻掐住了她娇嫩的脸颊,气恼道:“你就没有舍不得我的?” “别庄离得又不远,爷什么时候想我了不是随时可以来看我的嘛。”高向菀一脸讨喜地拽着他的衣袖。 弘历抿唇不语,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是当然的,难道她以为去了别庄就可以离开自己了吗? 高向菀因为身体不适需要暂住别庄调养身子的消息一出,顿时在后院引起一阵波澜。 心中愤恨的、正绞尽脑汁想对她动手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无一意外的都是松了一口气。 听说她这一趟离开少则也要半年,她们天真地以为,这是意味着高向菀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在府上与她们争宠,一想到这点,她们甚至都想要亲自为她践行了。 在陈太医做准备的同时,弘历这边也已经命人在别庄那边做安排了。 他本来是打算在别庄上给高向菀安排一些人手的,但高向菀坚持不要,而是准备带着她梨花院的原班人马一道搬过去。 弘历想想,既然那些都是她的人,跟在她身边自然也更细心些,便也就应允了她。 时间一晃,七天就过去了。 高向菀一行人一早收拾好行装,便启程去别庄。 弘历亲自送她去。 马车上,弘历再三反复地提醒道:“别庄那边不似府邸,虽然自由些,但你得记得答应过我的,在那边要好好地调理身体,不可肆意妄为,惹是生非知道吗?” 高向菀有些好笑,她在他心目中到底是多不靠谱的人啊? 她就在别庄里住着能惹什么事情? 但见弘历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便也只好点头应道:“谨遵爷的命令,妾身在别庄一定安分呆着,绝不惹事生非。” 由于装备行装耽误了些时辰,所以他们来到别庄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了。 别庄的门前下了马车,高向菀看着那扇久违的朱红大门不免有些感慨。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还是为着劝伯爵夫人他们别离开的时候吧,不知不觉竟就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 只是这次里头不会再有伯爵夫人等她,就连她自己,身份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 “他叫李大元,是负责给别庄做看护的,他对这里一切都非常熟悉,所以我把他留了下来,你要是有什么对这里不懂的可以随时问他。” 弘历补充道:“你放心,他只负责为你看好大门,不得你传唤他是不会进入内院打扰你的。” 门卫李大爷? 高向菀脑中顿时闪现了这个词。 “爷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她还不忘逢迎一句身边的人。 弘历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别庄,身后花月他们一行人也默默地跟着进来了。 别庄内景物依旧,高向菀不由贪婪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远离了规矩繁多的后院,她觉得就连空气都是带着自由的甜味的。 弘历静静地看着她,晌午的骄阳洒落,四周一片光明,不知道是因为阳光照的还是心情染的,她娇俏的脸颊上微微泛着一抹红晕,看上去娇艳欲滴的。 尤其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眼角微微一翘竟然就带了满满的笑意。 他忽然就觉得让她来这里休养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起码她是高兴的。 “爷,你说的那个温……汤泉到底在哪里?”高向菀兴致勃勃地拽着弘历的手臂,“你快带我去看看。” 家中自带温泉,任泡的那种,想想她就激动不已。 弘历看着她雀跃得就跟个小鸟似的,唇角也不自觉跟着扬了起来。 “不急,我先带你去住的院子看看,安顿好之后有的是时间带你去熟悉庄园。” 说完他又转身交代小德子让他带着人把行装搬进来安置,顺便带着梨花院里众人熟悉庄园环境。 之后来拉着高向菀往里边去了。 弘历带着她走向了一条甚为熟悉的小路,高向菀问道:“我还是住在东厢阁那边?” “嗯。”弘历轻轻点头。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曾经他们在那里住过一晚的东厢阁。 一进屋,高向菀不由怔住,“这里的布置……” 跟之前他们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此时屋内的摆设竟然是和她在梨花院的屋子是一样的,让她瞬间就有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我怕你不习惯,所以命人按照你的喜好将这里重新布置了一下。”弘历说道: “还有这院子外头我也让人清理出来了,你要是平日里闲来无事也可以跟在梨花院时一样,种种花养养草打发时光……” 高向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心中很是意外,没想到他嘴上虽唠叨甚至嫌弃自己搬出来,但背地里却为她安排得这么仔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就叫揽月温泉如何? “怎么,感动了?” 看着她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弘历忍不住上前逗趣道:“你要是感动就该表示一下……” 弘历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女子就垫着脚尖凑上前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身子一僵,还未反应过来,脸上那柔软的触碰就没了。 “谢谢你。”高向菀温柔一笑。 弘历怔了一下才回过神,“就……就这样?” 他一脸不满足地将人拉过来,倾身就要凑了过去…… 高向菀心中一惊,生怕他大白天的又乱来,连忙说道:“当然不止,爷为妾身想得如此周到,妾身肯定得好好答谢爷,等你下次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笑得一脸的乖巧讨好,双手却戒备地推开了他的身体。 弘历虽然没能得逞,但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还是放过了她。 “好吧,今日你还未安顿好,就别忙活了,明日吧,明日你做好吃的给我。” “好。” 高向菀顺口应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明日他还会来这里。 在东厢阁这边逗留了好一会儿,弘历才带着她去了别庄的南侧,绕过一个小花园走到尽头,高向菀只觉面前阔然开朗了些。 展目一看,前面赫然出现一出占地不算大却雅致的温泉。 别庄是依山而建的,这里的温泉应该是延着山脉深处而来,绕壁一侧的石岩上泉水涌流不息。 池中水清澈见底,一江泉水成一个弯月形状的池,四周还围着花岗岩石砌的池边。 高向菀顿时眸色一亮,撒开弘历手就奔了过去。 弘历看着她蹲在池边撩起衣袖就伸手往水里钻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 “这泉水好清澈啊,这里有名字吗?”高向菀一边撩拨着底下温暖舒适的清泉嬉戏,一边回头笑看向弘历。 笑容明媚如暖阳仿佛能融化人心。弘历不由心中一荡,呆呆地看着她。 “爷?” 弘历听到叫唤才回了神,然后抬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她,笑道: “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劳请侧福晋给它取个名字?” “我取啊?” 高向菀美目流转,环顾了四周一圈,歪着脑袋认真思索道: “这个汤池看起来就好像一轮弯月似的,而我们置身其中就好像拥抱着整个月亮。不如……就叫揽月温泉如何?” 她笑着看向弘历。 “好,以后这里就叫揽月温泉了。”弘历看着她,笑得一脸宠溺。 面前的人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景物,而他满心满眼的却是她。 两人正在池边嬉戏,小德子就寻了过来,离远他就停下脚步,朗声禀道: “爷,陈太医到了。” 弘历闻言回了头,“知道了,让他在正堂稍等。” “是。”小德子应声离开。 一炷香之后,弘历和高向菀便回了正堂。 一进门就看见陈太医正等在里头。 陈太医看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问安。 “准备得如何了?”弘历问道。 “药材都已准备妥当了。”陈太医回道: “根据侧福晋的体质,下官在开始的一个月内会先少量用药,观察一两个月再调整剂量。” 这样确实稳妥些,弘历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汤泉你前两日可有来探查过了?” “有的,小德子公公已带下官去看过,此处汤池的泉水温度适中,最是适合长时间泡浴,是个极佳之选。” “确定这汤泉能发挥作用吗?” “凝则寒,寒则滞而不通,气血不足乃是体寒的特征,寒气凝滞堵塞就容易在体内形成寒凝血淤,而汤泉具有改善血液循环之效,每日或者隔日浸泡对驱逐体内寒气有着极好的效果,再加上服用汤药,则是从内外两方面进行调理,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陈太医说着又向高向菀颔首道:“所以调养期间,还请侧福晋务必坚持最少每隔三日就泡一次汤泉,每次时长为半个时辰。” “好,这个没有问题。”高向菀爽快应道,就算不是为了调理身体,她也乐意泡温泉啊。 随后陈太医又给花月交代了一些草药煎药的方式,又给高向菀叮嘱了一番才离开了别庄。 “陈太医会隔三差五地过来给你看诊。”弘历对高向菀说道: “这里到底不如府邸般事事具备,平时你若有急事要找我或者身体不适要找陈太医就跟李大元说,他会有法子通知我的。” “嗯。”高向菀笑着点头。 弘历在别庄用完午膳之后便离开了,小德子和其余过来帮手安置的人手也尽数撤离。 一时间,偌大一个别庄就只剩梨花院的人了。 “侧福晋,奴婢们刚刚在庄园里逛了一圈,这里可比咱们的梨花院大多了。”吉祥一脸惊喜道。 “而且景致也特别多。” 笑口点头附和着,随后又问:“侧福晋,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住上好几个月吗?” 一堆人开心地围在高向菀身边叽叽喳喳的。 “那可不,陈太医可说了,我最少也得在这儿调理四五个月呢,那还是保守估计的时间,要是多的话……”高向菀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得太离谱了。 “亏您还笑得出来?”花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向菀。这要是四五个月还未将身子调理好的话,那不就表明她的身子调理得不容乐观了嘛。 唐秋娘虽然和花月有一样的顾虑,但到底是没有说话,以免扫了高向菀的兴。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心情的好坏是影响身体调理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只有人心情舒爽了,调理才能事半功倍,知道吗。” 高向菀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说道:“我这也是为了积极配合治疗而已。” 花月随手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面,听见她又一本正经地讲那些歪道理,花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言辩驳。 每次高向菀说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时,花月都觉得她是在瞎扯,但偏偏听完再一琢磨,她又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的。 高向菀一脸的笑意,想着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那森严的府邸,来到这个清净的庄园生活,她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总之,咱们这段时间就权当是全员在这里度假了。”高向菀对她们说道。 第二百章 又是李大爷? 高向菀的话顿时迎来了四小只一阵雀跃的呼应声。 这次花月也乐呵地笑了,就连唐秋娘脸上也带了温和的笑。 之前高向菀虽然也来过两次别庄,但因为都是有正事要办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细细观赏庄园。 但这次不一样,短时间内,她可是这里的主人了。 所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欣赏这里的一切了。 “秋娘,厨房你去看了吗?”她第一个要视察的便是厨房的情况。 “奴婢去看过,厨房很大。” 高向菀眸色一亮,“是吗,赶紧地,你带我去看看。” 说完她拉着唐秋娘就走。 到了厨房一看,厨房果然可以用大来形容,面积足足有她梨花院小厨房的两倍以上。 厨具餐具一应俱全,似乎都是全新的,应该是弘历特意为她换的。 “小德子公公说,每日一早都会有人给咱们别庄送食材的。”唐秋娘说道: “若是侧福晋平时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食材也可以随时吩咐下去,让负责运输的人带来,若是急需要的,也可以与门前的李大爷说,他会帮我们办的。” 高向菀一边往厨房四处看一边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等等,又是李大爷?” 高向菀蓦地回了头,感情这李大爷还是这里的万事通? 想了想,她说道:“你去帮我请一下这位李大爷去前厅,我去见见他。” 她既然住进来了,暂时是这里的主人,怎么地也得跟人家正式见个面的。 “是。”唐秋娘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那位李大爷便被唐秋娘带到了前厅。 “老奴拜见侧福晋。”李大元恭敬地垂首给高向菀行了一礼。 “无需多礼。” 高向菀一开始以为他只是负责看门的大爷,倒是没多留意他。 如今细看,这位李大爷虽是将近六十的年纪,但目色清明,面容平静,而且从他刚刚走进来那稳健的步履来看,他的职业定位绝对不是那种在小区门口混日子打发时间的保安。 “听四爷说你是一直在这个别庄上打理的?” “是的。” “嗯。”高向菀点点头,随口道:“之前我也来过一两次这里,怎么没有看到过你?” 李大元顿了一下,想了想便道:“侧福晋是说有外宾入住的那段时间吗?” “没错。” “那一小段日子老奴确实不在,因为是外宾下榻,所以来护卫的都是朝廷派出的人。” “原来如此。” “侧福晋在住的这段时间老奴一定尽心伺候,您有任何事情尽管差遣,老奴必定唯命是从。” “有你这句话就好。”高向菀笑道,随后又让花月给打了赏。李大元叩谢之后便退了出去。 因为高兴,晚上的时候,高向菀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本来也邀李大爷一起进来吃饭的,但恪守本分的李大爷婉言拒绝了。 高向菀自然也不勉强,只是让人给他送去了一份饭菜。 之后她们便围在一桌吃起来了。 桌上七个人,却是十菜一汤的待遇。 “来,祝我们入住快乐,干杯。”高向菀叩了叩桌子,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侧福晋,这……奴婢们喝酒不太好吧?”唐秋娘有些担忧道。吃饭倒是没事,但要是都喝了酒,指不定那几个家伙就得失仪了。 “没事,就一两杯的事情,这里不是府邸,大家不用太拘谨的,在这里,就算是喝趴下了也没人罚你们的。” “但是……”唐秋娘还是不放心。 见唐秋娘有顾虑,高向菀也体谅,便笑道:“怪我,高兴过头了,嗯……那你们随意吧,想喝的就喝,若是觉得不胜酒力的就以茶代酒吧。” “干杯。”说完她再次举起了杯子。 主子都两次举杯了,大家也不客气了,便都纷纷端起了面前的杯子。 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端的是酒杯,而花月和唐秋娘举的却是茶杯。 高向菀知道自己醉酒的样子难看,倒也不敢贪杯,就喝了自己酒量范围以内的几杯。 权当是图个开心罢了。 然而喝完不久,她却觉得有些发热,脑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和那双有些没焦点的眼睛,花月顿时一惊。 “侧福晋您……醉了吗?”她连忙扶住了她。不应该啊,高向菀的酒量去到哪里她还是知道的,刚刚她也一直留意着她的情况,没有超标啊。 “这是什么酒啊?”花月不由问唐秋娘。 唐秋娘也上前扶住了高向菀,再看看对面东倒西歪的四小只,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今日刚送过来的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说着她拿起面前的酒杯浅尝了一小口。 “这酒估计后劲比较大。” 花月无奈地叹口气,“那我们先扶侧福晋回去休息吧。” “不用。”高向菀揉了揉发晕的额头,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些许: “我还不至于这么菜,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花月认真地看着她,发现她现在似乎正介乎在醉与不醉之间,她不确定道:“您真的可以……” 高向菀抬头给了她一个较为清明的眼神,“废话,瞧不起谁呢。” 唐秋娘见状连忙说道:“那奴婢先去给您煮一碗醒酒汤。” 看了一眼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的四个菜鸟,高向菀点了点头,道:“好,给这几个家伙也煮一碗吧。” “是。”唐秋娘去了厨房。 花月看了那边的软塌一眼,说道:“我扶您到那边坐会儿。” “好。”高向菀点了点头,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高向菀很自然地扭头看了一眼,迷糊中竟看见门前出现了一张不甚高兴的俊脸。 她一顿,不由用力晃了晃脑袋,再看去,果然看见的正是一言不发看向自己的弘历。 “爷……他怎么来了?”她看向花月低低问了一句,然后又拍了拍脑袋: “我这是……真的醉了吗?” 早在看见弘历的那一刻,花月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 第二百零一章 你怎能说话不算话? 高向菀再次抬头的时候,弘历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他从花月手中将她扶了过来,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 “才来这里第一天你就放任纵情成这样了?” 一听他的声音,高向菀的脑袋瞬间清醒,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知道我不来就这般得意忘形了,竟然还敢喝酒买醉?” “不是,我没有啊。我就喝了一点点而已,没醉。”高向菀真诚又无辜地摇了摇头,一摇头脑袋随之一阵晕眩,她连忙捉紧了弘历的手臂。 “……你不是说明日来的吗?” “我说明天会来,可没说今晚不来。”弘历没好气地说道,手却是轻轻稳住了她的腰肢。 “可是……我没做你的饭,我只做了我们几个人的饭。”高向菀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桌面,有些懊恼地挠了挠额头,“呃……汤都不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酒的原因,她说话好不加掩饰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饭桌,那边倒着几个没个正形的人也就算了,桌上的这些饭菜……就连门口的李大元吃的都是同款。 怎么到了他这个正主这里,就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弘历顿时被气得脸都黑了。 见弘历的脸色逐渐沉下来,花月急得赶紧解释道: “主子爷恕罪,侧福晋她是真的没想要嗜酒的,只是……只是今日的酒后劲有点大,她误喝了一两杯,所以才……失仪的。” 她不敢说“醉酒”这两个字。 弘历看了花月一眼,“呵,一屋子的人总算是有一个是清醒的。” 花月很想说还有一个清醒的正在煮醒酒汤呢,但想了想,又觉得就算多算一个,也不见得能让他消气。于是她便低头不语了。 “你收拾这里的残局。”弘历对花月说完拉着高向菀就走了。 “是。” 花月抬头看看被拽着离开的高向菀,又看看身后趴倒在桌的四人,顿时觉得有点头大。 回东厢阁吹了一路的冷风,高向菀也清醒得差不多了,见弘历一直抿唇不语,脸上神色不悦的样子。 一回到东厢阁她就借故说脑袋晕,直接爬上床去装睡了。 “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弘历站在床边说道。高向菀权当没听见,背对着他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见她没动静,他干脆坐在了床边,“自己起来,还是我把你弄起来,你选一个。” 闻言,高向菀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不知道弘历会怎么样把她弄起来,但与其被他暴力对待那还不如自己主动了。 打定主意,她便滕地一下坐起来,看着他。 “我就是喝了几口酒而已,这也不行?” 喝酒伤身她不知道吗? 看来还是自己太纵容她了,弘历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思索一会儿说道:“我明日还是再调些人手过来吧。” 不找人来看着她,他是真不太放心。 一听这话,高向菀急得直接在床上跪立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弘历: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让其他人来的,你怎能说话不算话?” 弘历抬头眯眼凝着她:“光记得我答应你的?你怎么就不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我没有惹是生非啊。”高向菀脊背挺得直直的。 “你一个主子跟底下的人一起醉酒,这算不算胡闹?更何况你还答应过我不会再喝酒的。” 闻言,高向菀理直气壮的气焰灭了下去。 “我可没醉酒。”她底气不足地坐回了床上。 她也不知道这酒喝起来不咋地,后劲竟然这么大,更不知道他今天晚上还会来这里。 “这次没醉成,不担保下次不醉。” 看着弘历神色坚决,高向菀有些慌了。 弘历派来的人肯定是事事都给他打小报告的,她可不想来度个假还要被人监视,这跟换了个地方做困笼鸟有什么区别?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还是先服个软将人哄住了才行。于是她一脸诚恳道: “我错了,爷,你就念在妾身是初犯的份上饶恕我这一次吧。” “才第一日你就如此胡闹了,这往后还得了?”弘历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他再不管管,日后都不知道她会放纵成什么样了。 “就是因为是第一日,这顿饭算是我们的入伙饭,所以我才会拉上他们喝几口酒的。若是平时我又怎么敢乱喝酒呢。”高向菀只能狡辩了。 “入伙饭?” 高向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怎么说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都是要住在这里的,难道不算入伙吗?” 弘历:“……”还有这说法? 见他脸色有变动,高向菀连忙又道:“才入住第一天您就罚我,这要传出去了指不定人家就说您不近人情了。” “不近人情?我如何不近人情了?” “好歹您也得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高向菀靠近了些许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诚恳和哀求。 未散尽的酒气在那张娇俏细嫩的脸上幻化成了一抹绯红,可怜无助中又带着几分娇艳,看上去楚楚动人的。 本来想给她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的,可看着她这个样子,弘历瞬间就硬不起心肠了。 “你就饶恕我这一次嘛,好不好?”高向菀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低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诱惑。 弘历看着她的眼神深了几分,平日里倒是很少看见她这般娇柔的撒娇模样。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一听到有弯转,高向菀立马就竖起三根手指起誓:“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表现,绝对不会再犯错的。” 弘历将她举起的手拽了下来,深深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磁性:“我说的不是以后的表现……是现在。” 现在? 高向菀怔怔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可能是酒壮人心,她倒是也大胆了起来。 应他所求,她抬手就擒住他的衣襟用力往自己身上一扯,然后就将唇贴了上去,直接把某人给吻了个猝不及防。 怔愣间,弘历整个人被她扑到在床上。 唇间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碰,弘历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一瞬间都忘却了回应。 脑袋空白了瞬息,当他终于回神想要回应的时候,身上的人儿却骤然停止了动作,趴在他身上微微直起脑袋看着他。 “是这样吗?”她问道。 第二百零二章 是对妾身的表现不满意? 此刻的高向菀眼神不再跟平时那般清澈,反倒是多了一丝迷离和妩媚,弘历看得气息瞬间乱絮,呼吸微沉重,而眼里眉梢却满是惊喜。 但他却克制着自己没有主动,而是灼热地望着身上的女人,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是,继续。” 他的声音磁性而蛊惑,高向菀还真就听话地再次低下了头吻住了他。 虽然没有什么主动献吻的经验,但这番举动也足以撩拨得弘历难以自持,他情不自禁地就一手环住她细软的细腰,一手轻扣她的后脑。 渐渐地反客为主了。 丝丝的酒气萦绕其中让两人的吻变得更加热切缠绵…… …… 此刻,手捧醒酒汤的唐秋娘正一脸担忧地站在大门外焦灼地等候着。 刚刚听花月说主子爷来了,而且生气了,她心里担心不已,就怕高向菀今晚的行为会惹怒弘历。 “秋娘姑姑,你怎么还在这里?”送完几个醉汉回房的花月走过问道。 “我来送醒酒汤。”唐秋娘一脸的忧虑:“也不知道侧福晋现在这状态会不会更惹恼主子爷了。” “我觉得不会。” 花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又看了一眼唐秋娘手里的醒酒汤,叹道: “估计这个也用不上了,这会儿,怕是两位主都歇下了,我们也走吧。” “歇下了?”唐秋娘怔了一下,再看看那边毫无动静的大门,她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花月离开了。 翌日一早。 高向菀迷糊中听见一阵穿衣裳的窸窣声,她疲惫地支开了一条眼缝,隔着一层纱帐就看见弘历正在自己穿带衣物。 高向菀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立马就跳起来翻身下了床。 弘历听见帐中的动静回了头,看见她竟然这么早起便不由有些意外了。 “怎么起来了?时间还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高向菀笑得一脸的讨好,“不用,妾身不累,不累。” 不累? 弘历给自己系扣子的手一顿,一脸深意地看着她。 她这话是在暗示她昨晚没尽兴吗? 高向菀丝毫不察觉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尽管感觉身体累得跟散架了一样,但她还是露出一个精神饱满的笑脸对着他。 “还是让妾身来伺候您吧。” 说完她过去拿起他的腰带就殷勤地上前去给他系。 弘历眉梢一挑,轻轻摁住了她搭在他腰间的手,眯起眼眸打量着她,“今日怎么这么体贴?” 往日里,她可从未试过这样一早主动起来伺候他的。当然他也从不要求她做这些。 高向菀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眨了一下如扇的睫羽,笑的是一脸的温柔体贴: “瞧爷说的……这里不比府邸,妾身总得要伺候好您的不是?” 她说完挣脱了他的手继续为他扣腰带。 “哦……那侧福晋还真是体贴入微了。”弘历拖腔带调地笑说道。 既然她愿意,那他当然乐意至极了,当即弘历就敞开了双臂让她伺候着。 “爷要用了早膳才走吗?妾身待会儿为您做早膳好不好?”高向菀不遗余力地表现着。 “早膳就不用忙活了。”别庄离宫中路途稍远,他今日有要事,想留下用早膳也没时间。 高向菀一听脸却是有些垮了,“爷……是对妾身的表现不满意?” 她都已经从床上伺候到床下了,他还不肯松口吗? 果然一大早就这么殷勤地讨好他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弘历唇角弯起一抹笑,倏地伸手将她搂了过来,附身耳语道:“你昨晚的表现……我很满意。”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用唇扫过她的耳垂,酥麻的触碰让高向菀浑身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她往后躲了躲才欣喜地抬头: “那加人手的事情?” “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爷就暂且给你一个机会,先观察一下,若是再犯错的话……” 弘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爷可就不接受任何方式的求情了。” “谢爷宽宥。”高向菀好整以暇地应道。 “还有。”想起昨晚那顿连门前的李大元都能吃上的晚膳,弘历不由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别忘了你答应的今晚做饭给我吃。” “那是肯定的。”高向菀笑嘻嘻应道。 弘历走后,花月他们就一窝蜂地往东厢阁涌来。 “侧福晋,主子爷他……就这样走了?”常开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吉祥如意也一股脑跑了过来:“主子爷他……他没说要怎么罚我们吗?” 今早酒醒,他们才知道弘历昨夜来了,还看见他们醉倒的样子。可没把他们给吓坏了,结果蹲了好一会儿却看见弘历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他为什么要罚你们?”高向菀看着几人,“又不是你们的错。” “那主子爷为难您了吗?”唐秋娘也跟了过来,担心地问道。 想起昨晚的事,高向菀脸上微微发烫,“……没有,就是让我以后规矩点而已。”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松了口气。 “那奴婢给您准备早膳。”唐秋娘笑着出去了,顺带将其他人也带了出去。 高向菀觉得昨晚被弘历折腾得也够累的,于是吃完早膳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揽月温泉泡了一个多时辰的温泉。 泡完出来,她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一整天心情都美美的。 太阳还未下山她就进厨房做菜了。 …… 菜刚做好,弘历就来了。 高向菀连忙让花月她们把菜端了上来。 弘历坐在圆桌上,就看着吉祥他们几人鱼贯而入。 将手中菜肴一一摆在桌面上。 一碟撒了姜丝蒜蓉的清蒸桂鱼,一锅红烧肉,一只白切鸡,一碟青瓜炒虾仁。 最后是一个上汤娃娃菜。 “爷,今日妾身特意给您准备了一些清淡可口的菜肴。”坐旁边的高向菀一脸自豪地往桌上摊手,展示着自己的成品。 弘历看了一眼桌上的五个菜,每一道都色香俱全,就连那个鸡都被摆弄成了一个完整的鸡的形状,看得出来做菜的人很是用心。 但他还是故意不满地来一句:“你就为我做了这几个菜?昨晚我看着你给他们做的可不少的。” 高向菀:“……” 大哥昨晚她们是多少人吃的量啊?今日就他们两人,难道也要做个十道八道菜的不成? 第二百零三章 是不是也该回府一起过新年 心中腹诽着,但高向菀脸上却笑得乖巧: “爷,菜这事儿啊,它不在于多,而是在于精。昨日那一桌子菜怎能比得上眼前我为您精心做的这几道精品?” “哦,是吗?”弘历眉眼带了笑。 “爷您先尝尝,菜要趁热吃,尤其是这个鱼,冷了味道可就没那么鲜了。”高向菀催促他起筷。 在她这里吃饭从来都没有下人布菜一说的,按照她的说法就是:饭桌上多余的规矩只会影响享受菜肴的感觉。 弘历看了一眼那条鱼,虽然上面撒了姜丝蒜蓉增色,但鱼的本身看起来却有些寡淡。 然,他虽然对其不太看好却还是听从高向菀的话,最先夹了它。 “这桂鱼是肉食性凶猛的鱼类,肉质细嫩鲜美,刺少肉厚,而且营养价值也高。”高向菀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味道如何?” “鲜美?” 听她这么一说,弘历还真就觉得口里的鱼肉味道可以用“鲜美”这个词来形容了。 他平日里大多吃的都是满洲菜式,做法较为粗犷简单。 这样做的鱼倒是新鲜吃法,而且味道确实……鲜美。 “还有这个汤……你尝尝。”高向菀亲自盛了一碗上汤递给他。 “这个也算是汤?”弘历疑惑地看着那道上汤娃娃菜。 “当然,这汤含钙量还很高呢,就得要连汤连菜一起吃。”高向菀脱口而应。 “含什么量?” “哦……就是好喝的意思。”高向菀呵呵道。 弘历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这蔬菜做出来的汤竟然很香浓,一口暖暖的浓汤下肚子感觉整个食道都被打开,食欲瞬间被唤醒了一样。 于是弘历也不用高向菀逐一介绍了,自己就吃了起来。 那碟炒虾仁里头还有玉米粒,吃起来很是爽口,而那锅红烧肉带了丝丝甜味,吃起来肥而不腻的。 不过这鸡肉…… 弘历夹起一块骨头还带着血红色的鸡肉僵了一下才看向高向菀。 “……这鸡是还没熟透吧。”她是做菜很赶时间吗? 还是……这又是她故意做来捉弄自己的? “白切鸡就是这样的,这叫骨生肉熟,就是要这样刚刚熟的味道吃起来才皮脆肉嫩。”高向菀说着把中间她特调的葱油酱料移到他面前。 “蘸着吃,简直不要太美味了。” 弘历将信将疑地按照她说的蘸了酱料,吃了一口,竟真如她所言的皮脆肉嫩。 “好吃吗?”高向菀手撑着下巴,颇有成就感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弘历。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能在高大人和高夫人的眼皮底下把厨艺学得这么精的?”弘历忽然笑看着她。 她的厨艺都能与御膳房的御厨相比了。呃,也不对,她做的菜跟御膳房做出来的风格很不一样,其实也没有可比性。 但无可否认,她做的菜真的很美味,每次都能带给他不同的味觉享受。 因为他的这句话,高向菀的笑容顿了一下,但随即便扬眉道:“那是因为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呗。” 弘历被她那傲娇的小表情给逗笑了。 想了想,他忽然道:“说起高府……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邀请他们到别庄上做客的。” “真的?”高向菀眸色一亮,但下一秒又沉静了下来,“还是不用了吧,我今日才答应了你要守规矩的。” 虽然高夫人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高泽,但毕竟自己不是他们真正的亲人,还是少接触为妙,以免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低沉落入弘历的眼中,他不由一怔,连忙道,“我只是说让你别胡闹而已,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 他的话反而让高向菀愣住,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她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笑笑道: “我知道,只是我也才刚住下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这么一说,弘历想想觉得也是有道理,便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了。 …… 之后的一两个月里,弘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宿在别庄这边,那少得可怜的回府的时间里也只是宿在清斋阁。 一步都未曾踏进过后院。 一开始后院的女人都以为他是政务繁忙,忙得连回府留宿的时间都没了,后来才渐渐察觉他这是去别庄了。 以为高向菀离开了,她们就有机会得到弘历的青睐,结果没想到她这一走还把弘历的人都给带走了。 这下可不止是那些侍妾就连福晋都坐不住了。 这日弘历回府,福晋就寻着踪迹来了清斋阁。 “福晋找我有何事?” 福晋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虽然心头难受,但脸上还是能应对从容了,她微微一笑道: “眼下已是年边,妾身早就想问问您关于后院为新年做筹备的事情了,奈何您最近一直都在忙,妾身也找不得恰当的时机,今日见您在便寻思着过来问问了。” “你是府中的福晋,后院的事情你可以全权拿主意的,就按你的意思办就可以了。”弘历说道。 年边朝中的事情也繁紧,他更是不会去理会后院的事情了。 福晋的唇角急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话题过来,本来还想借着这个话题让他多些来后院走动的,结果,没想到被他一句话就结束了。 “好,那妾身就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张罗。”她低低地应了一句。 看了弘历一眼,她又试探性问道:“说起来高侧福晋离开府邸也有一两个月了,不知道她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高向菀,弘历像是被拉回了一些注意力,说道:“陈太医说还得观察一段时间,不过瞧着她的气色倒是好些了。” 看着他提到高向菀时唇角不自觉泛起的笑意,福晋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了。 “为何忽然问起她?” 弘历疑惑地看了过来,福晋急忙将眼底的情绪掩去,扯起一个大度的笑容道: “这不是快到新年了吗,妾身就想着要是她身子好了些,是不是也该回府一起过新年?” “这个……到时再说吧。”弘历觉得还是得先问过高向菀的意见才行。 “……好,听爷的。”福晋只能笑着应道。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她才离开清斋阁。 第二百零四章 我明天就把泽儿送过来如何 寒冬腊月的午后。 高向菀正拿着手炉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椅上,边上是一个火盆,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刚轻轻阖上双眼,忽的就听见一声稚嫩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姐。” 泽儿的声音? 她徒然睁开了双眼,循声往门口望去,竟然真的就看见穿得小棉袄系着小披风的高泽跑了进来。 “泽儿?” 高向菀惊得倏然起身,看着一股脑撞进她怀里的小男孩,她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话音刚落余光便看见门口还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高夫人。 这…… 高向菀错愕之间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惊了。 看见高夫人想要行礼她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这里不是府邸,娘亲不必多礼。”她看看高夫人又看看高泽,“你们……怎么过来了?” “是四爷让人到府上接我们过来的。”高夫人说道。 果然,除了他也没谁了。 看着母子二人吹的有些泛红的脸颊,高向菀赶紧将人带到了火盆边上坐下,然后又让花月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手炉暖手。 “听四爷说你在这别庄调理身体,如今身体可好些了?”高夫人关切地问道。其实之前见高向菀肚子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她也多少猜到她的身体是随了自己的。 毕竟她自己也是嫁给高斌三年之久才怀上的她。 “好多了。”高向菀猜到她的心思,便笑着道: “其实调理只是顺道的,主要啊是四爷怕我在府邸住着闷,所以寻个由头把我送出来闲住罢了。” 好歹她现在占着人家女儿的肉身已经是得了大便宜了。至于这身子能不能怀孕,这事她就没必要给人家的母亲心里添堵了。 “真的?”高夫人脸色带了点笑意。 “当然。” 闲聊了一会儿,高夫人是还想与女儿说会话的,可一旁的高泽却已经坐不住了,非要拉着高向菀带他出外边玩。 “泽儿不许胡闹,外边冷,阿姐不能出去。”高夫人训道。 高泽虽然顽皮爱玩却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一听母亲发了话,便扁着嘴低下头不敢闹了。 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失落,高向菀摸了摸他的脸颊,对高夫人说道: “没事,我今日也屋内窝了大半天了,也该是要出去走动一下。” 闻言,高泽那双圆圆的眼睛立马射出了欢愉的光芒。 “那好吧……”高夫人正要站起来,高向菀却阻止了。 “我跟泽儿去玩就好了,娘亲您舟车劳顿过来,就先在屋内歇会儿吧。” 从花月口中,她知道高夫人也是个身体畏寒之人,大冬天最不爱去户外的。 见高夫人脸上有些犹豫,高向菀又眨眨眼,笑说道:“您要是去了,泽儿可能就玩不尽兴了。” 高夫人不由低笑一声,看了一眼高泽便道:“那我便留在屋里吧。” 高向菀将花月留在了屋内伺候着她,然后便拉着高泽出去了。 今日的风比往日大了些,站在庭外,高向菀为高泽系紧了他身上那件蓝色的小披风。 “泽儿,今日有风,阿姐带你去放纸鸢好不好?” “好,好啊。”高泽欢脱应道。 高向菀让吉祥她们准备好了纸鸢便带着高泽去了假山上面。 假山上更容易找风向而且能看到底下的一众景色,也不失为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泽儿你等一下,阿姐先帮你把纸鸢升起来。”高向菀一边说一边在假山上小跑着把那只蝴蝶纸鸢放了出去。 “嗯。”高泽点头应道,在高向菀调控纸鸢的时候,他又在假山上蹦跳着四处看,“阿姐,你这里真漂亮。” 他看着底下一片宽广的庭院,忽然说了句:“要是祖母也来就好了,她定然也会很喜欢这里的。” 想起高家那位老夫人,正在仰头遥控着纸鸢的高向菀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问道:“祖母……最近好吗?” “好啊,她还经常念叨你呢。”高泽歪了歪头又嘀喃了一句:“可是娘亲说祖母经常说的都是糊涂话。” 糊涂话? 高向菀刚想再问问这话何解,高泽忽然就欢呼了起来。 “哇……这纸鸢飞得好高,阿姐好厉害啊。”他扬起小脸蛋兴奋地指着空中迎风飘摇着的纸鸢。 “那你也来试一下?”高向菀笑着将手中的线头递给他。 “好。”高泽开心地接了过来。 “往这边拉一下,对……高点……”高向菀附下身段,手把手地教着他。 “是这样吗?” “对,哎哎,要倒了,手再往那边过来一点点……” “哇……又飞起来了……” 姐弟两在假山上玩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高泽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高夫人寻过来了,才把他给领回了屋里。 回屋后高向菀立马让人上了点心,让玩累了的高泽吃饱喝足之后,高夫人就请辞了。 高向菀想想,这里距离高府路程也不短,便也劝留了。 “也好,反正我这段日子都会住在这里,娘亲和泽儿什么时候想过来玩都可以。”反正今日都已经来了,若是她再刻意躲避着高家人反而令人感到生疑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跟阿姐一起住。”高泽一下子扑到高向菀怀里。 “胡闹。”高夫人嗔道。 “娘亲,其实……也未尝不可啊。”高向菀笑着摸摸高泽的小脑袋:“若是泽儿愿意留下住几天我也会开心的。” 反正她自己在这里待久了也是无趣,有个欢脱的小正太在这里倒也可以增添不少欢乐声呢。 更重要的是,小孩子心思单纯也不会对她的身份起疑。 “太好了,阿姐答应了,娘亲您就答应泽儿嘛。”高泽转而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高夫人看看他又看看高向菀,虽然面色松了下来,但思索了一下,她还是说道:“这事还是得先得到老爷的同意才行。” “娘亲说的是。” 高夫人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事事以夫为纲也是无可否非的。 高向菀只好歪着头朝高泽眨了眨眼以示安慰了。 高夫人也不忍一对儿女失望,便说道: “待我回去请示老爷,若老爷同意了,我明天就把泽儿送过来如何?” “好。”高向菀和高泽异口同声应道,随后两人又默契地击掌了一下。 这样高泽才肯高高兴兴地跟着高夫人离开。 第二百零五章 泽儿是失踪了? 尽管白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晚上弘历还是来了别庄。 “你为何会忽然想到接我娘亲和泽儿过来?”高向菀问他。 弘历把她拉到靠近火盆的位置坐下,才说道:“眼下正是年边,我比较忙,可能近些日子都不能常陪在你身边,让他们来陪陪你也挺好。” 原来是怕她无聊发闷啊。 高向菀调笑道:“爷对妾身还真是上心啊,正事繁忙还不忘为妾身安排事宜。” “你才知道爷疼你?” 高向菀笑而不答,随之又道:“那这么说,我要是把泽儿接到这里来住,您也是没有意见的咯?” “当然,你喜欢就好。”弘历宠溺道。 忽然想起福晋说的话,他便握住了她的手,问道:“很快就是新年了,你……想不想回府上过年?” “回府过年?”高向菀脸色一滞。 “嗯,只是新年那几天,过后我会再送你回来别庄的……毕竟过年嘛,府上会热闹些。”弘历解释道。 别庄这里冷清肯定不必府邸热闹。而且,他是府邸的主人,再怎么样,新年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出现在府邸的,若是高向菀也在府上,那他就可以无时无刻看到她陪着她了。 “还是不回去了吧,妾身也不太喜欢热闹。”尤其是后院那堆女人之间的“热闹”。 她还不如清清静静呆在这里舒心些呢。 见她兴意阑珊的,弘历便也不好勉强她,“好吧,那我便让人给你这边也添置些新年的东西。” 既然她想留在这里,那他只能让这里变得有新年气氛些了。 “好,多谢爷。”高向菀笑着应下。 第二日,高府那边便派人带了话来,说高泽会过来住几天。 高向菀听见消息心里也高兴,连忙让吉祥她们在东厢阁这边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亲自来到大门前等着高府的马车。 寒风轻拂,虽然高向菀身上披着披风手里拿着手炉,但花月还是忍不住劝道: “侧福晋要不您先回里面去等着吧,奴婢在这守着,马车一到奴婢再唤您出来?” “无妨,我不冷。”高向菀站在那里翘首而望。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之久。 前面的道路上便有一辆马车迎面驱来。 “来了,是高府的马车。”花月欢喜说道。 高向菀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夫连忙跳下来给她行礼。 “辛苦了,不必多礼。”高向菀说完便亲自上前去掀开了帘子。 “娘亲,泽儿——” 她欢愉的声音在看清马车内的情况之后戛然而止了。 马车内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她蓦地回头看向车夫。 车夫从她撩开的帘子往里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人呢? 花月听到动静也连忙凑上前看了看,也是一惊,随后她又不死心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 别说是人影了,就连高夫人和高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见。 “侧福晋问你话呢,夫人和少爷呢?”花月忍不住高声问吓呆了的车夫。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我亲眼看着夫人将小少爷送上马车的,这……这怎么就不见了呢?”车夫声音颤抖得不行。 “夫人将小少爷送上马车?”高向菀问道:“你的意思是夫人只是把泽儿送上马车,并没有同行过来?” “是的。今日老夫人身体抱恙,夫人得侍奉左右,便让小人先把小少爷送过来,可是……” 车夫也是一头雾水,“可是我明明是看着小少爷上了马车的呀。” 人上了马车却没能到目的地,所以说——泽儿是失踪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花月和车夫两人都慌神了。 高向菀冷静地沉思片刻,问道:“你确定这一路上泽儿都在马车上?” “这……小少爷中途没要求下车,那自然是一直在的。” 高向菀皱起了眉头,“你是一路没停顿的过来?或者说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车夫想了一下,忙说道:“马车使到南大街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有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横穿了出来,我躲闪不及把人撞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受伤,我把人扶起来之后就继续赶路了。” “继续赶路的时候,你可确定泽儿还在马车上?”高向菀急忙追问。 “这……”车夫一时语噎。 “小人把那老人扶起来之后就继续赶车……并没有查看马车里的情况。”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看来有可能是高泽被热闹的大街吸引,一时贪玩就趁着车夫不注意的情况下自己下了马车。 “走,马上带我去南大街那边。”她说完就直径上了马车,“花月你也来。” 正发着愣的花月闻声连忙应声冲了过去,刚想上去,里头的高向菀又伸了个头出来。 “先去让李大爷通知四爷,就说泽儿在南大街走丢了,请四爷派人手过来帮忙找。” “是。”花月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回去找李大元,然后再回来与高向菀一同离开。 当她们来到南大街的时候已经接近饷午了,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比早上更甚,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他出事的那个十字路口。 “侧福晋,就是这里了。” 高向菀跳下马车展目一看,此处四通八达,四个方向皆是一望无尽。 “这里可是这南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她问车夫。 “是的。”车夫应道。 弘历那边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她方才也是急糊涂了,早知道应该把笑口常开他们也带过来的。 “我们分开找,半个时辰之后不管能不能找到都要回到马车这里集合。”她对花月和车夫说道。 “可是……四个方向,我们才三个人啊。”花月看了看路口那边。 高向菀抬目观察了一下四条路线,选出其中三条最有可能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方向,“花月,你去这边,还有你,去那头。” 她指着其中两个方向对花月和车夫吩咐。 “是。”两人齐声应道。 车夫自知自己闯下了大祸,半刻不敢停歇,即刻就往高向菀指的方向急奔了过去。 “可是……您自己去一个方向不太好吧。”花月一脸不放心地看着高向菀。 因为不喜欢穿花盆底鞋,所以在别庄里,高向菀都是富家小姐般的穿衣打扮,这会儿一袭杏色披风之下更是与那些闺阁中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无异。 寻找小少爷固然重要,但这外头品流复杂,花月更怕品貌出众的高向菀会有什么闪失。 第二百零六章 小心四爷把你们剁碎喂狗 “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高向菀拍拍她肩膀,说道:“你自己小心点就行。” “……那好吧。”见高向菀神色着急又坚决,花月也不敢多言了,只能往高向菀给出的方向跑去。 高向菀则转身往与她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条街道多吃食,按照高泽贪吃的性子,这条道就极有可能是他会去的。 一路过来,她已经从车夫那里了解到高泽今日穿的是橙色小棉袄和蓝色小披风。 “大哥,请问您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小披风的小公子吗?大约六七岁。” “没有。” “老板,请问您有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公子吗?穿橙色小棉袄的。” “没有,没有。” “大娘,请问您有看见……”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 高向菀一路往前走就一路询问着路边的一些摊贩,然而不管是有心回答的还是随口敷衍的答案都一致—— 没看见。 这时高向菀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了。 高泽是来别庄的路上失踪的,他可是高家唯一的孩子了,若是人弄丢了,她怎么对得起高家? 闭目冷静了一下,她继续提起精神往前寻找。 再往前走,前面出现了好几家阔气高档的酒楼茶肆。 可惜如今的高向菀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些,就连前面一间茶楼外围着一些貌似看热闹的百姓,她也丝毫不感兴趣。 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从人群后面就快步绕了过去。 “臭小孩,敢撞本公子,晦气。” 人群内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吆喝,高向菀脚步猛地一顿。 臭小孩? 她想都不想立马转身奋力挤进人群去查看。 还未挤进去,她就听见了一个小孩的哭泣声,声线十分熟悉。 她没听错,那就是高泽的声音。 “抱歉,麻烦让一让,让一让。“高向菀用力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拨开最前面的那个人,高向菀赫然看见茶楼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马褂的年轻男子。 石阶下首站着两人贼眉鼠眼的黑衣仆人,正一左一右地捉住高泽的两只小胳膊,恶劣地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高向菀看见一把鼻涕一把泪嗷嗷大哭的高泽,顿时心头一揪,也怒愤不已。 “放开他。” 她气得想都不想飞奔过去狠狠地推了一把最边上的一个仆人。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气愤之下也是用尽了蛮力,再加上对方一个不备,顿时被她推得往后倒了几步。 四周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趁着另外一个抓着高泽手臂的仆人扭头去看同伴的松懈时刻,高向菀一手将高泽拉了过来。 “阿姐,呜呜……”本来被吓得不轻的高泽一看见她顿时像看到了什么救星一样,飞扑到她怀里。 “别怕,有阿姐在。”高向菀搂紧了他,轻轻拍着他发颤的小身子安慰着。 站在上面的那个青衣男子在高向菀出现的那一刻,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那张芙蓉秀丽的脸庞。 就连两人仆人想上前都被他呵斥住了。 高向菀没有管他们,而是蹲了下来查看高泽,“他们有没有伤着你哪里?” “呜呜……”高泽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 她细细看了一下他的周身,见他完好无损的这才放下了心。 “告诉阿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就是在这门口经过,是他,是他自己撞到我身上的,他还骂我,打我……呜呜……” 高向菀这时候才抬目看向了那个正看着自己发愣的青衣男子。 “青天白日的当街欺负一个小孩子,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做的可真不是人事。” 相对于对方那双放了青光的眼睛,高向菀的目光却满是愤怒和嫌恶:“你自己狗眼瞎了撞到人还反倒耍起横来了?” “大胆,我家少爷可是工部尚书赵大人家的公子,岂容你出言不逊。” 工部尚书? 高向菀唇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意。 虽然她不太清楚高斌现在官职跟这个工部尚书比起来谁大谁小。 但提到弘历面前,一个工部尚书算什么。 高向菀冷哼一声:“天子脚下,讲的是礼法道理,可不是官大就压死人,仗势欺人之地。” 况且,即便是要仗势欺人,那也还轮不到他。 “啧啧,姑娘这话说得……你的弟弟确实是撞到我身上了啊,不过……你这个姐姐要是想要代他受过的话,本公子也是很乐意的。” 青衣男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堪称淫荡的笑容就朝高向菀走了过来,丝毫不理会四周围观群众的目光。 看到他这幅恶心的嘴脸,高向菀真想一脚踹他脸上,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她护着高泽戒备地后退了两步,高泽很是惧怕地捉紧了她的左手。 感觉到他的颤抖,高向菀轻轻握紧了他的小手,一言不发地看着青衣男子走到她面前。 离近了,青衣男子就更清楚地看清了高向菀的容颜,那细致娇嫩的肌肤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啧啧……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他那双好色而下流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流连在高向菀的脸上,右手毫无规矩地就要往高向菀的脸上伸过去。 “啪——” 高向菀抬手赏了他一大耳刮子。 一声爽脆的声音传出,不单止引来了围观群众的一阵惊呼,也将青衣男子打得一脸懵逼。 他被扇得整个头都偏向了一边,数秒之后才怔怔地抬手摸着挨揍发烫的脸,一脸错愕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高向菀。 “还美吗?”高向菀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你,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廉耻还当街给家里丢脸的猥琐男。”高向菀正骂着,忽见边上那两个仆人围了上来,她立马将高泽藏在身后。 “我可是四皇子的侧福晋,你们要是敢再乱来,小心四爷把你们剁碎喂狗。” 闻言,不止四周的人群和两个仆人,就连青衣男子都骤然一怔。 侧福晋? 上下端详了一番她的衣着打扮之后,青衣男子又轻狂地笑了起来。 “小美人,想要吓唬人也要编一个靠谱一点的谎言吧?四阿哥的侧福晋出门怎么会穿成这样,身边还没个护卫的?” 大抵她也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罢了,他想。 第二百零七章 别怕,阿姐带你回家 闻言,高向菀脸色微变,眼下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证明自己身份的。 看着面前对她露出邪恶目光的青衣男子,她维持着面容镇定,却暗暗拉着高泽后退几步。 “真的假不了,不信你大可以去查。” “哈哈哈,你想拖延时间?” 青衣男子狂妄大笑一轮之后就紧紧盯着高向菀,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模样,一步步靠近她: “本来还想怜香惜玉一下的,可你竟敢当众打我,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本少爷对你来硬的了。” “你这个坏人,你别碰我阿姐。” 就在高向菀在暗自盘算着该从那个方向逃跑之际,冷不防地,高泽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就扑到蓄势进攻的青衣男子身边。 高泽一把抱住青衣男子的左腿照着他的大腿处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呦……” 青衣男子猝不及防地就疼得一脸狰狞地鬼叫,随后他恶狠狠地一把甩开高泽。 高泽本来就是个小孩子,牙齿锋利倒还能讨到便宜,但体力上,被一个成年男人用力一甩—— 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外跌退了。 高向菀心头一惊,连忙上前去接他,不料那青衣男子像是不解恨似的,照着还未站稳的高泽的胸前就一脚踹了过去。 “去死吧你。” “泽儿——” 高向菀大惊失色却来不及阻拦,只能扑上去将被踹趴在地的小身板抱住。 她仓惶低头一看,高泽的唇角溢出了血丝,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已。 “泽儿,你怎么样了?” 围观群众见打起来了,都怕惹火上身便一哄而散了,现场就只剩下高向菀姐弟和青衣男子的人,还有几个就是离远躲着看热闹的百姓。 “阿……姐。”高泽平时红润的小脸蛋瞬间变得惨白无色,光滑的额前眉头紧皱。 “阿姐在。”高向菀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别怕,阿姐带你回家。” “少爷您怎样了?”两个仆人也连忙上去看被咬得呲牙咧嘴的青衣男子。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臭小子都防不住。” 青衣男子一脚踹在仆人身上,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女的给我抓回去。” “是,是。”仆人不敢多言,转身就往高向菀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仆人伸手就要去抓高向菀的衣裳,却在手马上碰到她披风的前一瞬,忽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他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啊——” 一声短促的叫声之后,他整个人被踹飞出了几丈之外的大街上。 忽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高向菀抬头就看见腰挂佩刀的陈良正站在她面前不远。 青衣男子看见陈良身上那身一看就不是普通官兵的服饰,心中微微吃惊。 但一想到自己父亲的官职,他的腰板却又一下子挺直了。 指着陈良就呵斥:“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少爷的事,不想活了是吧?” 陈良正欲走向高向菀,听见身后传来的叫嚣,他便顿住了脚步,并转身冷冷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一言不发地掏出一枚令牌展示在他面前。 青衣男子先是不屑地瞥一眼陈良,随后才懒散地眯着眼睛去瞧令牌。 这一看他顿时就吓得睁大了双眼,犹怕看错一样,他蓦地窜前了两步直接将脸怼到令牌跟前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看清楚了吗?”陈良问道。 “还,还真是四阿哥府上的?” 青衣男子此刻已经一脸煞白,双腿都有些发抖了,他一脸惶恐地看看陈良又看看不远处的高向菀。 “大胆刁民,连四阿哥府上的侧福晋都敢冒犯,可知何罪?”陈良厉声呵斥道。 这一声呵斥直接把青衣男子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她,她真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们饶了我这次吧,我,我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组整齐而稳重的脚步声。 他抬目一看,只见四名腰挂佩剑的官兵正疾步往这边而来,最后唰的一下,整齐列在陈良身后。 “饶不饶你那可是四爷说了算,把人都带走。”陈良把手一划,刚赶来的官兵应声上前就把青衣男子三人给押下。 “别,别,我爹可是工部尚书赵敬,你们不能抓我……侧福晋,侧福晋我知错了,我在这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次……唔唔……” 青衣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中一名官兵一把用布条塞住了嘴巴,直接拖走了。 “属下来迟,还请侧福晋恕罪。” “先别说这些了,泽儿受了伤,赶紧帮我送他回去。”高向菀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高泽急切道。 “是。”陈良连忙伏身从她手里接过高泽抱了起来,几人便护着人急速离开了。 回到高府的时候,高斌不在,高夫人一看儿子被这样送回来,整个人都吓坏了。 好在因为今日老夫人身体抱恙,大夫此刻正好在府上,她连忙将人请到了高泽的房中。 “大夫,我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一停手,身后的高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高向菀也站在旁边急切地看着大夫。 “小少爷被当胸踹了一脚的力度虽然不是特别重,但由于小少爷身体还在发育中,胸骨都还比较脆弱,所以有轻微的受损,好在并无伤及内腑,只要开些药调理一些时日便无碍。” 听大夫说这么说,高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安落了些。 “可是为何泽儿现在还是昏迷不醒?”高向菀还是有些不放心。 从回来至今高泽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 “小少爷平日里贵体尊优,忽然受到冲击,一来是他身体的器官一时间难以承受伤害,二来也许心里害怕导致的。所以才会出现昏迷,我刚刚给他施过针,等他缓过劲自然就能醒来了。”大夫说道。 “二位不用太过担忧,小少爷只要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很快便能恢复如初的。”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高夫人命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高夫人给阖眼静睡的儿子掖好被子才与高向菀出了外间。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怎么就能让他独自出门呢,都是我的错啊。”高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边抹泪一边不停自责。 今早她本来是要亲自送高泽去别庄的,不料临出门,高老夫人却忽然晕倒了,高斌不在家,她只好暂停离开照顾老夫人了。 她原来是想让人给高向菀传话说今日先不过去的。 可高泽一直闹着要去,而她又不想高向菀失望,所以便让府上的人护送过去了。 之前也试过几次这样让高泽出门的,她以为没什么问题的,可却没想到这次竟然出现这样的意外。 “娘亲您别这样,要怪也是怪我,要是我没说让泽儿来我这里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高向菀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保护好他是我这个当阿姐的没用。” 第二百零八章 高家的男人 “不,与你无关。”高夫人连忙摇头。 高向菀看着她哭红了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娘亲您也别自责了,好在如今泽儿没事,您放心,肇事者已经被四爷的人捉住了,相信四爷一定会还我们泽儿一个公道的。” 高向菀在屋内安慰了好一阵子高夫人之后才出去找陈良。 此时陈良正立在院子外面等候,一见高向菀过来连忙拱手行礼。 虽然没指望弘历会亲自来,但来的是陈良,高向菀还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之前他可是被弘历调到了门前的。 “陈侍卫过来的时候爷可有让你带什么话?”她问道。 “回侧福晋,今日爷一直在御前议事还未知道这边的情况。”陈良回道。 “他不知?那你怎么会来?”高向菀惊讶道。 “属下收到消息后知道您这边情况紧急,便先带着人过来支援了。”陈良说道。 消息传到了他手上,奈何因为是在御前,所以消息递不到弘历面前。但他又怕耽误了时间高向菀会有危险,所以便带着人赶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高向菀向他颔首,还好他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和泽儿都不知道如何脱身了。 “侧福晋言重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陈良朝她恭敬地行一礼,说道: “先前多得了侧福晋在爷面前为属下求情,属下才能重回爷身边效命。” 他感激地看着高向菀,诚恳道:“属下一直都想当面给您道谢,多谢侧福晋不计前嫌还替我求情,您的大恩陈良永记于心。” 原来弘历真的重新重用他了。 “陈侍卫不必言谢,我也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这算不上什么大恩。想来爷重新复用你也是因为你确实有能力,值得四爷看重的。”高向菀微微一笑道。 “侧福晋心善仁慈。”陈良拱手道,心里对高向菀的敬重便又多了几分。 “那……那个工部尚书的儿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高向菀问道。 “这个还得让爷来做决断,不过此人胆敢冒犯您,即便他父亲是工部尚书,那也是难逃罪责的。”陈良说道,恐怕还不是一般的罪责了。 高向菀点了点头道:“难道罪责就好。” 她就怕因为他爹的关系,官官相护,最后不能给高泽讨回公道。 况且,看那个贱男的德行就知道平日里绝对没有少欺负百姓的,这种人就该严惩。 这个时候,花月和那个车夫也已经被人叫回来了。 趁着高泽未苏醒,高向菀便让花月带着去了高老夫人的院子。 高夫人说高老夫人最近有些迷糊,说话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糊涂的时候总是唠叨以前的事情。 看来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妇人是犯有些老年痴呆症了。 …… 她来到老夫人床前的时候,老夫人正睡着了。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老人,一头银发,面若银盘的相貌下即便是深布皱纹也看得出是个很有福气的人,而且面容也如她猜想的一样——很慈祥。 高夫人说老夫人迷糊时很多时候都是在念叨她。 高斌的第一任夫人倒是生过两人女儿,可惜都早年夭折了,因此他的第一任夫人也郁郁而终了。 原主的母亲马氏是高斌的第二任夫人,所以原主在高泽出生之前一直就是家中的独女,自然深得老夫人宠爱的。 也难怪老人家会如此念叨她了。 既然她念叨,那于情于理自己也应该为原主尽孝心,来看看老人的。 只是…… 看着安静睡着的老人,高向菀轻轻叹口气,又耐心地坐着等了好一会儿,确定老夫人短时间内确实没有睡醒的意思,她才为她轻轻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离开。 “小三……” 高向菀没走几步,床前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唤。 她蓦地回头却看见老夫人双目依旧阖着,只是嘴里迷迷糊糊地嘟喃着: “小三……祖母给你做了糯磁糕……快回来吃……” 高向菀心头一热,忍不住又转身快步走到了床前。 “祖母。”她轻轻唤了一声。 老夫人却没有回应也没再说话了,仿佛又睡过去了。 原来只是呓语。 高向菀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轻步退出去了。 一出外间,花月就过来说道:“侧福晋,小少爷醒了。” 高向菀正因为老夫人而黯淡着的眼睛亮了亮,“走,我们过去看看。” 进去高泽房间的时候,高夫人已经在床边了。 “泽儿,你还有没有感觉哪里疼?” “娘亲,泽儿现在不疼了。” 高泽躺在床上被一层被褥盖得严严紧紧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 “泽儿。”高向菀走到了床边。 “阿姐。”高泽一看见她就想挣扎着起来。 “哎,你别动,快躺好。” 高向菀和高夫人吓得同时上前制止他。 “你身上还有伤不可以乱动的知道吗?”高向菀轻轻摸着他的脸说道。 高夫人自床边起来,对高向菀说道:“那你陪着泽儿说会儿话吧,我先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有。” “好。”高向菀点头应道,等高夫人出去了,她才坐在了床边。 “阿姐你没事吧,那个坏人有没有欺负你?”高泽伸出一个小手捉住高向菀的衣角。 高向菀没有想到他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而且他那稚嫩无比的声音里竟还透着一股保护欲。 本来就因为没有保护好他而心生愧疚的她一听这话忽觉眼睛酸涩。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低头对他温柔一笑:“当然没有,泽儿这么勇敢,那个人被你咬得都不敢动了。” 说道最后她还故意赞扬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阿姐没事就好。”高泽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咬他,你不怕吗?” 他当时明明害怕得身子都颤抖了,所以他忽然做出这一举动的时候,高向菀是真的始料未及的,不然她说什么也会拦住他。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那个贱男伤到了。 “我……我不怕。”床上的高泽虽然有犹豫但很快就坚定地摇了摇头,认真道: “父亲说泽儿是男子汉大丈夫,是高家的男人,将来是要代替他保护娘亲,和阿姐的人。所以……泽儿是不能怕的,泽儿要保护阿姐。” 高向菀被他的话震撼到久久说不出话。 他……保护她?可他还那么小。 “阿姐,你,你怎么哭了?都怪泽儿太小,太没本事了才让阿姐今日受委屈的……” “不是,不是……”高向菀连忙抬手拭了一下眼角,重现露出一抹笑容: “泽儿是个男子大丈夫,阿姐没受委屈,阿姐只是……太感动了。” 是的,这是感动。 在这样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她没想到高斌竟然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子的,也没想到他们家是如此爱护和看重女眷的。 第二百零九章 这是一个嘴硬心慈的父亲 高向菀正想着,忽然外间传来了一个沉重稳健的脚步声。 “阿泽。” 未见人,屏风外就传来了一声略显着急的声音。 这声音高向菀听过,是高斌的。 她回头就看见屏风外快步走进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瘦健,身姿挺立,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刚正,一身朝服之下,高向菀竟觉此人有种两袖清风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刚刚高泽说要保护她们的时候,眉宇间竟也有几分高斌的这种气度。 她刚站起来,高斌已到她面前,并向她拱手行礼:“见过侧福晋。” “父亲,在家里无需见这些外礼的。”她连忙道。 “先君臣后父女,礼节不可废。”高斌说道。 “父亲。” 这时,高泽低低叫了声。 高斌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床上,然后上前两步去看儿子。 收到府里传来的消息他便立马赶回来了,刚刚在外头他就已经听高夫人说了高泽的伤势情况,这会儿亲眼看见他没什么大碍,高斌拧着的眉头才算是松下了。 可刚缓了一下神色,他又板起了脸,“你怎么如此顽皮胡闹,中途就敢偷偷下马车,瞧给你阿姐添了多大的麻烦。” 高向菀:“……” 一上来就开训,这父亲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昨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高斌问道。 “阿泽答应父亲在阿姐那里要听话乖巧,举止有规,不可惹事给阿姐添乱。” “那现在你又是如何做的?” “父亲,我没有偷下马车,是……是有人拉我下去的……” “满嘴胡言,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要拉你下去?”高斌一听这话就更是不悦了: “做错了不承认就已经是毫无担当之举,你现在竟还学会撒谎了?” “父亲……” 高泽一脸的委屈,嘴巴不争气地扁了扁,眼眶泛红却还是拼命忍住不哭,想辩解却又不敢再辩解,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高斌。 看着高泽这个样子,高向菀心疼不已。 “父亲,这事也不怪泽儿,小孩子嘛喜欢玩耍也是正常的。况且是我邀请他来别庄才闹出的这事,您要怪就怪我吧。” “不关阿姐的事,是我……” 见高向菀要揽责,高泽连忙向高斌认错:“父亲……阿泽知错了,请您责罚我吧。” 高斌虽然脸上严肃,但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这会儿听见他护着姐姐还主动认错,脸色不由自主地就软下来了。 “做错了就要认,主动承担责任这才是我高家的男儿……既然阿姐替你求情了,那这次就算了吧。”他故作认真道。 “谢父亲。”高泽道。 “胸口那里还疼吗?”高斌摸了摸高泽的小脸轻声问道。 高泽吸了两下鼻子说道:“用力呼吸就有点疼。” “那你缓着点,别太用力呼吸了,一会儿让娘亲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糕点好不好?”高斌脸上带着宠爱的笑意。 “……” 高向菀看着高斌这严厉和慈爱自由切换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怔愣。 所以……这是一个嘴硬心慈的父亲? 片刻之后,高夫人便端着药进来了。 于是高斌便请高向菀一同出了外间说话。 “都是我考虑不周,不该答应让泽儿去别庄的,眼下闹了这么一出……” 高斌正说着就看见下人进来禀报:“老爷,四爷来了。” 闻言,高斌和高向菀同时一怔。 高斌连忙道:“赶紧请四爷到正堂上座。” “高大人不必恪礼了。” 高向菀循声望去,只见弘历已经跨进屋内了。 “下官拜见四爷。”高斌连忙迎上去恭敬行礼。 “高大人免礼。”弘历简单地向高斌点头示意,随后便朝高向菀走了过来。 “你这么也来了?”高向菀低声问道。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关切地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可有被吓到?” 他从御书房出来听见这边的消息便即刻赶了过来,在外头听陈良禀报了情况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就过来找她了。 “我没事,就是泽儿受伤了。”高向菀摇头道。 “让侧福晋受了惊吓,是下官的失职。”高斌连忙拱手请罪。 在弘历面前,高向菀的身份便不单只是他的女儿,更是弘历的侧福晋。 所以高向菀遇险已经不是家事这么简单了。 弘历摆摆手,说道:“此事与高大人无关,高大人放心,泽儿的事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多谢四爷。” “泽儿伤势如何?”弘历接着问道。 “大夫说幸好伤得不重,休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高向菀说道。 弘历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以防万一,明日还是让陈太医过来瞧瞧吧。” “好。”高向菀认同地点点头。 高斌闻言又向弘历施了一礼:“下官替犬子谢过四爷的厚爱。” 三人正说这话,外头下人又进来了。 “老爷,工部尚书赵大人求见。” “工部尚书?”高斌闻言立马看向了弘历,“四爷这……” 而弘历在听见下人的禀报时已是眉头一皱,一脸的不虞之色了。 这赵敬的鼻子倒是很灵,他前脚刚来到高府,他后脚就追来了。 “这里是高府,既然他是求见于你,那你去见便是了。”弘历说道。 “是,那下官先失陪了,还请四爷屈尊,先在这边稍坐一会儿。” 高斌吩咐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着之后便去了正堂。 一进门,就看见同样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工部尚书赵敬。 “下官见过赵大人,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请见谅。”高斌依足规矩向对方行礼。 刚刚还一脸沉冷的赵敬一见到高斌立即就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回礼道: “高大人哪里的话,是老夫冒昧打扰了。” “哪里哪里。大人请上座。”高斌礼数周到地请他在堂内落座并上了茶。 赵敬是个很势利眼的人,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今日他肯主动上门拜访,所为何事高斌自然心知肚明。 “不知大人此番登门所谓何事?”虽然明知原因,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率先打开了话题。 赵敬则貌似很惭愧地长叹一声道: “高大人啊,咱们同是朝中同僚,老夫也不虚言其他了。其实我今日登门是为着给犬子登门致歉的。” “老夫这儿子啊平时顽劣了些,今日竟误伤了贵府的小公子,实在是罪过,我这当父亲的在这替他给你和小公子赔个不是了。” 说着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个随从将一早备好的几个礼盒呈了上来。 “这是一支上好的千年人参,和一些其他的补品药材,虽然不贵重,但权当是给小公子补补身子了,还请高大人笑纳。” 高斌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随从手里的东西便移开了目光,完全没有要接收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章 总归是有人会帮你管教的 “多谢赵大人的好意,但小儿本就体虚,此刻又有伤在身,大夫刚才还特意交代不可给他吃进补之物。所以大人的这份厚礼,恕下官不能收了。” 高斌态度平缓地朝赵敬微微拱了拱手。 一向习惯了被底下的人各种讨好逢迎的赵敬没想到自己放下身体去给一个比自己低好几级的人示好竟然会当场遭拒绝,这就好比是被人当面打了一耳光似的。 让他顿觉颜面无光。 要不是为官多年练就的一张厚脸皮,恐怕他此刻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若搁平时,赵敬早就拂袖而去了,但他没忘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所以也只能握紧拳头咽下这口气了。 他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原来这样啊,倒是老夫考虑不周了。” “赵大人言重了。”高斌说道。 赵敬官职比自己的高,即便是他儿子有错,按他眼高于顶的性格也绝不至于会登门致歉,所以他此番前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果然。 赵敬喝了一口茶之后便试探性说道:“方才进门的时候,老夫好像还在外头看到四爷府上的马车了,可是四爷也在高大人府上?” 他儿子被捉这事是现场一个看热闹的人为着赏钱去他府上报的信。 若是旁人,赵敬倒也不放在眼里,可一番细查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儿子这次是闯大祸了。 要是他只是伤了高斌的儿子那倒还是小事一桩,可偏偏,他冒犯的竟然是弘历的侧福晋。 虽然未铸成大错,可这也是大不敬之罪啊。 更严重的是,任凭他在朝中人脉宽广,但托人打听了一大圈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关押在了何处。 这下他彻底慌了。 好在他的人跟踪到了弘历的踪迹,知道他此刻在高府,所以他忙不迭随手准备了一番道歉礼物就寻过来了。 就是想找弘历求情。 高斌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一句:“四爷确实在府上。” 见他连客套上的引见的话都没有,赵敬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但还是舔着脸说道: “老夫知道我那个孽障还不止轻重冲撞了四爷府上的侧福晋,既然四爷尊驾在此,可否请高大人代为引见,让我当面给四爷请罪?” 果然,见四爷才是他登门的目的。高斌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依旧不卑不亢道: “赵大人见谅,四爷人虽是在下官府上,但此刻正陪着侧福晋说话呢,下官也不敢贸然打扰,要不……待下官先去跟四爷请示一下?” “……好,好,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赵敬只好应道。 高斌随之离开了正堂。 自高斌离开,高向菀就有些不安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之后,她便看向椅子上端坐着的弘历。 “爷,这个赵大人来就是为了跟我父亲求情讲和的吧?” 弘历冷嗤一声道:“他是来求情的,但找的不是高大人。” 不是找高斌? 高向菀看着弘历片刻之后就反应过来了。 “他来高府是为了见你?”要是赵敬直接去弘历府上求见的话未必能见得着弘历人。 但在高府就不一样了。 即便弘历在高府不肯见他,那他还可以蹲在门口死守截住弘历的。 “爷,你不会看在他的官职上轻饶他的儿子的吧?”高向菀坐回他身边,一脸担忧地问道, “虽然泽儿现在是没什么事,但他的儿子蛮不讲理,自己撞了人非但不道歉还当街欺负弱小孩童,可见平时就是作威作福之人,您可不能轻恕此人啊。”高向菀义愤填膺道。 “单凭他对你无礼这一点,我就不可能会放过他。”弘历说话的时候眸底闪过一丝狠戾,他轻轻握住她搭在小几上的手。 “告诉我,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但他这种刻意平静的样子却让人感到无限的压迫,就好像这平静的背后酝酿的是一股随时会迸发的风暴一样。 “哼,他倒是想,但也没寻到机会,反而是被我抽了一耳光,被泽儿咬了一口。”高向菀说道。 “哦,是吗。” 弘历面容不变,眼底却紧紧阴冷了下来。 想——已经是死罪了。 “虽然他这次没得逞,但难保下次不会再有其他姑娘遭殃,这种人就该把他阉了让他永远没机会就对了。”高向菀一想起他那副恶心下流的嘴脸就来气。 虽然高向菀就是气头上逞口舌之快,但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她没发现的是,弘历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除了对她会讲出这样的话感到惊愕之外,更多的……竟像是正在认真考虑着她的建议似的。 这时陈良进来了,他走到弘历身边附耳低语了一番,就见弘历的眸色越来越冷冽。 陈良一走,高向菀就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吗?” 弘历看了她一眼,只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赵建确实在京城劣迹斑斑。” 弘历话音刚落,就看见高斌进来了。 “四爷,赵大人求见您。“ 高斌如实禀道,抬头看了一眼弘历,他又道:“如果四爷不想见的话,下官可以……” “不必了,让他过来吧。” 弘历冷笑一声道,“既然他都追到这里来了,今天要是见不到我,他会罢休?” “是,下官这就去把人请过来。”高斌立马应声出去了。 这种场合高向菀自然不适合留在现场,于是她借故去陪高泽便离开偏厅这边了。 不一会儿。 赵敬便在高斌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下官赵敬拜见四爷。” 赵敬对底下的人谱子摆得有多大,在上位者这里就有多谄媚逢迎。 弘历瞥了一眼九十度鞠躬行礼的他,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赵大人找我何事?” 一直没敢抬头的赵敬听着弘历的声音冷然,心中微微一紧,更是不敢直起身子了。 “下官听闻犬子在闹市不知情竟冲撞了侧福晋,下官教子无方,特来跟四爷请罪。”他说完头又低下了几分。 “当街就敢欺负妇孺,赵大人确实担得起一句教子无方。” 赵敬心头一滞,没想到弘历说话竟这般直白且不留情面,他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不过赵大人也不必劳心了,天子脚下自有法度约管,你不管教……总归是有人会帮你管教的。”弘历又冷冷说了句。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百姓之光? 赵敬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骇,急忙道: “四爷恕罪,犬子有眼不识泰山,行事鲁莽才会冒犯到侧福晋,若他知道侧福晋的身份是断然不敢有半分不敬的,还请四爷看在他无知的份上……” “照着赵大人的这个说法,若是当时人是普通百姓他就可以任意欺辱了?”弘历脸色一寒。 赵敬吓得顿时一噎,“……四爷恕罪,下官并非这个意思。” “赵建该如何处罚我自有定夺,赵大人乃朝中官员,更应知道亲属回避之理,此事不是你该过问的。”弘历冷冷瞥了他一眼,又补充一句: “我能留他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的……你就别妄想了。” 赵敬顿时身子一颤。 其他的别妄想? 看着弘历脸上的冷峭和坚决,赵敬心头忽然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能从弘历的这句话感受的出来,即便是留了性命……恐怕惩罚也不会轻得到哪里去。 赵敬心中既惶恐又着急,要知道,赵建可是他赵家的独苗啊,他怎能看着他出事? 眼看弘历准备起身离开,赵敬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直接扑通一声叩拜在地。 “请四爷开恩,看在他是初犯的份上高抬贵手,四爷的大恩赵敬将竭尽所能报之,还请四爷宽恕犬子。” 这话说白了就是“只要您放过我儿子,日后我就为您所用,以您马首是瞻”的意思。 刚站起身来的弘历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赵大人慎言,你我皆是皇上的臣子,需报的也只是皇上的圣恩,还望赵大人谨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赵敬闻言霎时脸色一白,惶恐地看向弘历。 “还有。”弘历居高临时看着他: “赵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当我不知?赵建在京城恶迹斑斑,臭名远昭,此等劣行若算齐了便是当众斩首都不为过,你竟说是……初犯?” “当众斩首“四个字顿时让赵敬心头大震,他吓得赶紧跪前两步,“四爷息怒,下官用语不当,四爷恕罪……” 一个朝廷的从一品官员,儿子犯下大错,他没有丝毫愧色就算了,竟然还毫无仪态地跪地为其开罪?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弘历厌恶得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了。 “好了,我言尽于此,赵大人还是请回吧。” 说完他便拂袖离开。 “四爷……” 赵敬看着弘历绝然离去的背影,身子一垮,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一脸灰败。 …… 弘历他们没在高府多停留便告辞回别庄了。 “爷打算怎么处置那个赵建?”回程的马车上,高向菀问道。 弘历看着她,极温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度,“他不会比死更痛快的。” 生不如死吗? 看着这张俊逸不凡却面容无波的脸,高向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尽管动作细微却还是全然落入了弘历的眼中,生怕她当了自己是什么残暴之人,他连忙给她解释道: “这个赵建正值青年不报家国却反而仗着其父亲的势,在京城与其他三个权势子弟作威作福,共成恶名远昭的“四恶”。我若不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城中百姓还不知道要被这些目无王法的人欺压成怎样了。” 朝中官官相护,低下官员为之包庇,若非这次他特意让陈良去查,恐怕还不知道他们这等劣行了。 高向菀认同地猛点头,竖起拇指,赞道:“四爷英明周到,乃京城百姓之光啊。” 百姓之光?可他却连做她的光都做得不够好。 弘历眼底划过愧疚之色,自嘲一笑道:“若是我够周到你今日就不会受委屈了。” 闻言,高向菀微怔地看着他。 “是我思虑不周,应该派护卫在别庄任你调遣才是的。”其实弘历暗中留了暗卫护在别庄四周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独自出门。 所以他曾有令让暗卫一步不得离开别庄周围。 “意外的事情是很难预计的。”说到这个,高向菀寻思了片刻又看向弘历: “祖母最近身体不好,泽儿又受伤了,这两日……我想再去高府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弘历说道:“我让陈良跟随你左右,以后你外出都让陈良跟着吧。” 最近本来就比较忙,再加上这赵建一事,赵敬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自己还得费些心思处理此事。 毕竟朝中官官相护已成常态,这也正是这些人在天子脚下也敢目无法纪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 高向菀便来了高府。跟随她身边的是陈良和花月。 年边在即,整个朝野的官员都处在忙碌之中,高斌也不例外。 所以她到的时候,高斌也一早出门了,家中只剩高夫人一个人在照料着。 “你这般过来,四爷可允许的?”高夫人一边将她迎进去一边说道。 “当然,他何止是应允让我随时可以过来,还特意让我给泽儿和祖母带来不少宫中名贵滋补药材和补品呢。” 回头看了一眼陈良和花月捧着的一大堆东西,高夫人抿了抿唇:“四爷还真是有心了。” “祖母今日情况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昏迷大睡的,我刚伺候母亲吃了药,这会儿刚睡下呢。”高夫人叹了口气,脸上不免有些惆怅。 如今各家都是在筹备迎接新年的喜庆中,而她家……却是诸事不顺。 “没事的,老人家有时候精神不济也是常事,只要好好休养相信不用多就祖母的身子便能好起来的。”她温声安慰着高夫人。 “你说的也是。”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内屋。 “阿姐。” 高向菀一进屋,高泽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不由一怔,“你怎么下床了?” “大夫说终日躺着对伤处也是无益。说白天可以下床适当活动一下。”高夫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高向菀走近高泽身边蹲了下来,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他一下,笑道: “嗯……看样子泽儿的伤势还是恢复得不错的,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 高泽一听便咧嘴笑了起来。 高夫人也不由笑了一下。 “那就让阿姐陪着你玩会儿吧,娘亲去给你煎药。” “多谢娘亲。”高泽乖巧应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昨日真的是有人拉你下车的 高夫人一走,高泽就仰起头对高向菀兴奋道: “阿姐我们到院中去玩吧。” “户外风大,你有伤在身是不适合出去玩的。”高向菀笑道。 “吓,这样啊……”高泽有些失落地嘟起了小嘴。 高向菀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笑,伏身朝他眨眨眼道:“不适合玩,但我们可以吃啊,阿姐给你带了好多上次你说好吃的点心呢。” “真的吗?” “当然。”说着她就让花月把她们自己做的点心拿了上来。 高向菀一把捉住高泽的手就往里去,“走,我们吃……” “嘶——”高泽细微的一声痛呼,高向菀动作一顿,疑惑的目光从他皱眉的脸上移到了被自己握住的小手臂处。 下一秒,她轻轻将他的袖子撸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手腕上移一寸的地方竟有一个淡淡的手抓印痕。 淤痕不深,且因为冬天衣服厚了些也不易被人察觉,估计她若不是刚好抓到伤痕,高泽自己也不察觉了。 “花月赶紧去拿药膏过来。”她连忙道。 “是。”花月应声急忙跑了出去。 高向菀将高泽轻轻带到椅子坐下,想起昨日那两个仆人将他手臂提起来的情景,她忍不住怒骂道: “那两个恶根也太可恶了,对小孩子也下这么重的手。” “这个不是他们弄的。”高泽摇了摇头说道:“是那个硬拉我下马车的人弄的。” “什么?”高向菀猛地抬头看着他,惊愕道:“你是说昨日真的是有人拉你下车的?” 高泽很诚实地点头:“是真的,我没有撒谎。那个人一声不吭地就把我拽下马车了,还捂住我嘴巴不让我叫。” 高向菀心头一惊,紧接着追问道:“你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人吗?那人为什么要拉你下去?” “是个大叔,很凶的,他抱着我走,我害怕,挣扎不开……后来趁着他捂住我嘴巴的手松了些我就咬了他一口,他松了手我就大声哭喊,后来他就自己走了……我不认识路才会乱走,才会遇上坏人的。”高泽断断续续地说道。 高向菀一边听心就一边往下沉。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 按他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想将他掳走的。 可是会是什么人这么做,难道是高斌得罪人了? 若是一般人也不至于敢当街掳人吧,更何况掳的还是朝廷命官的家眷。 这罪名可不轻啊。 可若是高斌的政敌,就应该知道高家与弘历的关系,怎么敢这样做?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要这么做,也应该计划得滴水不漏才是。 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自己就寻到办法挣脱控制? 这看起来又好像有几分是临时起意的掳截行为。 若是临时起意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年边之际一些非法之徒想掳抓小孩拿去买了。 高向菀一言不发地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对面的高泽见她神色严肃,忍不住又解释道: “阿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 闻言,高向菀一怔,看着一脸认真的高泽,她不由抿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阿姐相信你。” 顿了顿,她又不解道:“那既然是这样,你昨日为何要在父亲面前认错?” “因为我不想连累阿姐受罚。”他很纯真又真诚地说道。在他看来,阿姐还是那个阿姐,与他一样,做错了事情还是要被父亲责罚的。 高向菀觉得有点鼻酸,就是因为怕父亲不相信从而牵连到她,他竟然就愿意忍下这个委屈? 想着自己像他那样年纪的时候,就算是被父母误会多次了几口水果都觉得是天大的委屈,哭闹个半天。 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甘愿认下了明知不是自己犯的错。这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来说应该是很爱被他保护着的那个人的吧。 高向菀看着高泽,心头一热,正欲说话时,门外却传来了花月的声音。 “侧福晋,药膏拿来了。” 高向菀接过药膏亲自给高泽擦了药,然后才带他到一旁吃点心,直到高夫人把药端过来了,她才离开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中间倒是醒来了一次,但迷迷糊糊的,跟她说的都是一些原主以前的事情,高向菀也只能笑着回应着她,最后又亲自伺候她喝了一次汤药才离开她这边。 中午的时候高斌回来了,高向菀就将高泽是被人拉下马车的事情悄悄告诉了他。 高斌听了她的话脸色都变了。 “女儿觉得若非是有歹人当街掳掠孩童的话,就定然是有人刻意针对高家,会不会是最近与您不合的政敌?”高向菀分析道。 高斌自问自己为官虽不够圆滑奉承,但也是与人为善的,按理不该得罪了人才是。 “我从官以来从未越矩,也无与人起摩擦,想来应该不会有人针对我的。”他认真思索道。 “正如父亲所言,官场风云莫测,父亲心胸坦荡,难保不是他人小肚鸡肠。女儿以为还是提防着些为好。” “你说得对。”高斌连连点头。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不能不提高警惕。 “此事我定会再派人细查一番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忙又问:“此事你娘亲知道了吗?” “没有,怕她会害怕,我没敢告诉她。”高向菀轻轻摇头。 “那就好。”高斌松了口气,又叹息道: “你娘亲胆子小,而且最近府中事多,都是靠她一个人在操持也是挺为难她的,就不要让她再为这些事担忧了。” “父亲说的是。” 用完午膳不久,高向菀就从高府出来了。 马车经过闹市,外头便是一阵热闹繁华,她忍不住就撩起了车帘往外看了几眼。 忽然就看见了前面有一个摆满了各种小孩子玩意的小摊。 “停车。”她立马喊停了马车。 “侧福晋,怎么了?”花月连忙走到车帘外问道。 高向菀转身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走,去看看那些小玩意。”她一边往小摊走去一边说道: “泽儿最近都得静养,这些东西看着挺有趣的,咱们挑选一些明日送过去给他,如此他也不至于闷坏了。” “还是侧福晋疼爱小少爷。”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小摊前了。陈良就在后两步的距离中跟着她们。 “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给小辈们买一些。”摊主老板热情招呼道。 高向菀看了一眼,那张长桌虽然不大,但摆着好些个空竹,陀螺,风车,泥人等小孩子玩物,就连中秋时节的兔儿爷都有,边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小面具什么的。 还有一些是小摊老板自己动手做的小玩物。 高向菀不知道高泽会喜欢什么,索性感觉不错的就都带上一件了。 “侧……小姐这个泥人不错,小少爷定会喜欢的。” “好,带上。”高向菀正与花月埋头挑选,忽然边上冷不丁站过来一个人。 “小嫂嫂?”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五皇子的情路有点坎坷 高向菀闻声望去,就看见弘昼站在她旁边正歪着头看向她。 “还真的是你啊。”弘昼一脸喜悦又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小嫂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大街上也能碰上他,高向菀也挺意外的,但还是礼貌地颔首,叫了声:“五爷。” “小嫂嫂你这是……”弘昼讶异地看着她和花月手中的那一大堆小孩子玩物。 “是给舍弟买的。”高向菀微微一笑道。 “哦……原来这样。”弘昼点点头。 “五爷你这是……” 高向菀这时候才注意到弘昼手里竟然揣着一个乌黑发亮的——瓦钵? “哦……我,我……” 弘昼挠了挠头,晃了晃手中的瓦钵对高向菀呵呵一笑道:“这个……小嫂嫂你懂的。” 高向菀美眸流转,忽然就是一亮:“所以你和那位钟姑娘有进展了?” “这个吧,其实也就是……哎哎……喂你,你等等我呀……” 弘昼正与高向菀说着什么的,忽然似是余光看见什么,他登时就紧张地大喊着往高向菀身后飞奔而去。 “……” 高向菀看着如一道闪电般从眼前溜走的少年,先是一怔,随后就转身追寻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的人群中,一个身穿灰色海清服的尼姑正背对着她们这边缓步往前方离去。 那道身影纤细玉立,步态优雅轻盈。 明明那身海清服的腰身,下摆和袖口都很宽松,偏偏套在那尼姑身上却更显得她身姿纤美。 尼姑服装也能穿得那么好看? 果然,气质这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的。有气质的人就算你给她个麻布袋套身上,那也是一种美态。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钟羽姑娘吧? 光是个背影,高向菀都能断定对方绝对是一个美人,也难怪这位五皇子狂追不舍了。 弘昼追了几步又忽然回了头,冲着高向菀抱歉一笑,高举着那个瓦钵晃了晃,喊了一嗓: “小嫂嫂,那个……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玩。” 说完他又转身快步追向了前面的人。 然而,尽管弘昼一边追一边呼唤,可那位钟羽姑娘似乎并没有打算理会他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地缓步离开。 唉!看来这位五皇子的情路有点坎坷咯。 高向菀有些同情地叹了口。 “花月,付了钱,我们回去吧。” “是。” 结完账,陈良就过来帮她们把东西送上了马车,然后就驱车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高向菀都有去高府。 另一头,赵敬虽然在努力寻求解救儿子的法子,但奈何弘历这边动作更快,仅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将赵建入罪并处以流放边疆。 此事就连深居后宫的熹贵妃都惊动了,而弘历也免不了被其召进了宫中。 “额娘找儿臣有何事?” 熹贵妃看了一眼明知故问的弘历,“听说你上奏皇上,把赵敬的儿子流放了?” “是的。” 熹贵妃皱眉道:“赵敬可是工部尚书,你何必为了一件小事就与之结怨?” “小事?”弘历可不认同。 “这个赵建目无王法,仗着他父亲的势在京中屡犯百姓,天子脚下就敢祸乱纲纪,此等罪行怎能当小事论之?”弘历说道。 事情的起因经过熹贵妃也了解到了,所以此刻不管弘历嘴上说得多么义正言辞,在她看来那都只是为了高向菀罢了。 但眼下她更在意的不是这个。 “即便是如此,你又何必要去到流放这一步?你明知道赵敬不仅仅与隆科多是连襟关系,更是他的党羽,你这样做岂不是公然与隆科多他们恶交吗?” 一个赵敬尚且不成什么气候。 但隆科多可是两朝重臣。不仅是先帝康熙的顾命大臣,如今更是雍正的心腹重臣,在朝中党羽众多,举足轻重,是争储上位最该借助的力量啊。 而弘历非但不趁机笼络,反而将事情做得这么绝。他这样做不就等于是在断自己的后路了吗。 弘历却不以为然,“无规矩何以成方圆?他目无法纪还敢作乱犯上,本该被斩首示众才是,如今只是流放已经是圣上皇恩厚荡了。” 皇恩厚荡吗? 流放刑罚仅次于死刑,何况,对于那些养尊处优,过惯了锦衣玉食的高官子弟来说,流放所受的苦难更是比死还难以忍受,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这也就算了,可她还听闻,弘历竟然还把人家给……废了。 这跟让人家做太监什么区别? “他可是赵敬的独苗啊,你这样……不就等于是断了人家一家的香火了吗?”熹贵妃说道。 弘历脸色冷沉,只道:“这是他该为那些被他欺辱过的良家妇女要还的债。” 欺辱良家妇女? 熹贵妃有些怔愣地看着弘历,良久说不出话来了。 “可你这样做,难免会引来赵敬,甚至是隆科多的记恨。如此你日后在朝中岂不是举步维艰了吗。” 她还是觉得弘历这次行事太欠缺考虑后果了。 “此刻皇后正在帮三阿哥上位,你这不就等于是将这些人脉送到皇后那边去了吗?” “额娘多虑了。” “多虑了?” 弘历看了一眼疑惑的熹贵妃,说道:“隆科多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在朝中结党营私,越发膨胀,您以为皇阿玛能容忍他多久?” 熹贵妃眸色微惊,“你的意思是?” “皇阿玛明面上看重他不过也是看在先帝的情分上,其实……暗地里早就有削其势力的意思了。”弘历继续说道: “我动了赵敬无形中就等于是给隆科多敲了警钟,如此也能让其收敛些,不也正合皇阿玛心意吗?” 当然,废了赵建确实是他坚持为之的。有些东西……他就算仅仅只是动了念头,也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熹贵妃到底是后宫女子,对朝野大事自然不如弘历看得透彻。 如今被他这么一点明,她顿时茅塞顿开,“所以……拉拢隆科多的人非但不会因此得势,反而会引来皇上的猜忌和反感?” 一想到皇后眼下正忙着去踩这个雷区,她唇边的笑意就更浓了。 弘历看着自己的母亲,哪里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轻叹一口气,他沉声道: “额娘,有些事情您就不必多思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怎么拿着手炉也这般冷? “你此话何意?”熹贵妃疑惑地看向弘历。 看了她一眼,弘历才意味深长道:“如今皇阿玛年富力强,正是为社稷建立千秋万世的好年华,拉帮结党乃是禁忌。” 经历过九子夺嫡的雍正对谋位之举尤为敏感,他才刚坐稳帝位不久,又怎能容忍自己的皇子如此迫不及待地结党营私,觊觎皇位? 闻言,熹贵妃脸色微变。 尽管弘历是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出这话,但她还是能辨别其中的利害关系。 “儿子尚且不该思及这些,额娘深处后宫更不该费心才是。”弘历直言道。 后宫干涉朝政,由来都是帝王的忌讳。可惜当今皇后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却不能让自己的额娘跟着陷进去了。 熹贵妃蓦地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弘历以前也好几次隐晦地提到过这点,只是都没有像今日说得这么直白而已。 “额娘知道了。”她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熹贵妃自然不好再多言朝中之事。 但……国事不能管,家事她这个当额娘的总能管管的吧。 想到这里,熹贵妃便又看向了弘历:“我听福晋说你最近都极少回府邸留宿?” 弘历见她不再纠缠赵建一事,才刚松了口气,端起的茶盏都还未送到嘴边,就听见了她这话。 他当即沉了沉眉眼。 如今福晋都已经事无巨细地禀到永寿宫了吗。 熹贵妃自然知道他不悦,便解释道:“福晋前两日带着小格格来请安,与我随口聊到的。” 弘历没有多言其他,只随口应道:“嗯,年边事情多自然就难抽身了些。” 熹贵妃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说话。 赵建这件事就是因为高向菀引起的,她今日叫弘历进宫本来是想好好点醒他一下,让他别为了女人而误了正事的。 结果…… 一番交谈下来,她才意识到弘历非但对当前局势看得透彻,而且行事也是深谋远虑的。 虽然此番行为有些过激,但似乎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中,而且还阴差阳错地给对面的皇后和三阿哥下了一个套。 眼下虽然知道他终日不归家还是因为高向菀,但她……似乎有点无从训起了。 叹了口气,她也只能劝一句:“到底是你的府邸,若是只让福晋一个人照料着还是挺为难她的。你还是得多放些心思回自己的后院才是。” 弘历虽然很不愿意被自己的额娘管自己的这些事情,但面上还是恭敬地应付一句:“儿臣会的。” 从宫中走出来的时候,寒意袭来,弘历抬头就看见空中竟飘落了雪花。 下雪了……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他脚步微微一顿,看着漫天飞絮的雪花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便向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去别庄。” 别庄里。 终于能亲眼看见下雪场景的高向菀兴冲冲地从屋内跑了出外面。 院子大,风也不知道是从那个方向吹过来的,只见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像是被扯破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着。 “侧福晋,您好歹拿一个手炉才出来啊。“花月抱着个手炉从后面追着高向菀出来。 高向菀接过手炉,满眼兴奋地问花月,“按照这个程度的雪量,大概多久我们就可以堆雪人?” “那还得看后续的雪下得大不大呢,若是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 花月抬头看了一眼略显舒朗的天空,“今晚停不停还两说呢。” “……” 高向菀兴奋的火苗刚冒了个头就被花月这话无情地浇灭了。 “钦天监预测明日将会有大雪降至。”弘历一边朝两人走过来一边笑说道。 “此话当真?”高向菀星眸又亮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看了一眼仅披着一件薄披风的高向菀,他眉头微微一皱,看了花月一眼。 “你们怎么伺候的?到外面来也不知道给主子添衣御寒?” 花月刚想认错,高向菀就抢先说道:“是我自己忽然冲出来的,她这不马上就给我送手炉出来了吗。” 说完她还特意扬了扬手中的手炉。 看了一眼她被冷风吹红的小鼻子,弘历又对花月吩咐道: “去把那件斗篷拿过来。” 斗篷? 花月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弘历,“主子爷说的可是去年冬天在万宝阁买的那件?” “嗯。”弘历应道。 高向菀倒是没怎么留意花月的神色,但想起那间水绿色的斗篷确实很御寒,她便也忙点了点头示意花月去拿。 花月又看了一眼弘历,这才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她便跑开了。 弘历伸手捂住了高向菀握着手炉的那双小手,“怎么拿着手炉也这般冷?” 他皱了皱眉,不由又轻轻握紧了一些她的手。 看着他那双完全能包住她双手的宽厚手掌,高向菀却是发出了与他相反的疑问。 “大冬天的,你的手怎么不用手炉也这么暖和?” 弘历看着她娇憨的样子,不由低笑出声,轻轻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我身上暖和的可不止双手吧?” 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就嘚瑟,高向菀心里臭骂,但却抵挡不住他怀抱的温暖吸引,不由自主地朝他怀里靠了靠。 “对了,那个赵建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她问道。 “嗯,将他流放边疆了。”弘历只简单地交代了这个。 “流放……” 高向菀想起了电视剧里面那些被发配边疆的人挨饿受冻还要做苦力的情景,很自然地就将赵建那张可恶的脸带入进去想象了一下。 知道他下场悲惨之后,她就放心了。 这不仅是为高泽报仇,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侧福晋,斗篷拿来了。”去而复返的花月低声禀报。 高向菀这才从弘历怀里转身,“那就给我穿——” “上”字还未出口,她就被花月手里捧着的那件在雪花的映衬中殷红得耀眼的红色衣裳给惊住了。 她怔了几秒之后才回过神,“你……是不是拿错了?让你拿的是在万宝阁买的那件斗篷。” 而且她非常确定自己的行头里是没有这种正红色的衣物的,花月手上的这件红色衣裳是哪里来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您今日还是别留在此处了 花月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高向菀,最后只能将目光移向了弘历。 因为先前弘历警示过她不许她多言,所以当时花月并没有跟高向菀说这件斗篷的事。 后来春去秋来的,这衣裳直接压箱底了就更是没有机会提及了。 “没有错,这件就是在万宝阁买的那件斗篷。” 弘历说完,上前从花月那里接过斗篷,转身就要为高向菀披上。 这件……就是在万宝阁买的那件? 高向菀整个人怔住了,看着那件衣物就要落在肩头,她本能地躲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弘历。 弘历见状手也不由停在了半空,与她对视着。 见着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花月很是知情识趣地悄然退下了。 “爷给妾身买的不是水绿色的斗篷吗?” 高向菀的脸色微微变冷,“而且妾身可是清楚记得爷当是说过,红色是正妻之色,唯有正妻配穿。”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给你买的是水绿色的吧?”弘历狡辩道。 他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花月的嘴还挺严的,居然这么长时间也没与她说出真相。 不过…… 弘历含笑望着高向菀,就连语气都带上了些笑意:“我当时说的话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啊?” 高向菀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这句她自认为带着戏谑成分的话,她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唇角紧抿,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哎,菀儿……” 看着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弘历顿时吓坏了,忙不迭追上去拉住她,“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高向菀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请爷以后不要跟妾身开这种玩笑,您是可以随意戏谑,可妾身消受不起,也不想因此被人冠上僭越犯上的罪名。”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生气,她的眼角微微泛了红,衬着她此刻冷然的眼神,竟无端生出了一种疏离的感觉。 看得弘历心头一阵慌乱和错愕。 “我没有戏谑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在我心中就是……” 高向菀余怒未消,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 “一边当面宣告你正妻的权威不可侵,一边却又戏弄一个瞎子,你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她的声音微颤。 她当时是瞎子看不见,可别人不瞎,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她该当如何解释? 是要她再被人当众罚跪然后训斥问责一次吗? 弘历僵硬地立在原地怔望着高向菀,忽然有种张口结舌的感觉,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在她眼中看来是这样子的。 “菀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会戏弄你呢,我这话的意思是说……” “没戏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高向菀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这事对他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她当时的身份乃至现在的身份来说,那就不是一见红色衣裳,而是一个祸害,这个道理难道他不知道吗? “我要是说了实话你肯定不会要这件红色衣裳的。”哪怕……她是真的喜欢红色。 高向菀简直被气笑了。 废话,这是福晋才能穿的颜色,她当然不会要了。 “四爷您是不是忘了妾身的身份是不配穿这正红色的?”她的语气带着些讽刺的意味,缓缓道: “还是说……你当时就是觉得我会一辈子当瞎子,永远也看不见这颜色?”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看着她忽然变冷的态度,弘历顿时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在我心中你就是配得上穿这正红色的,而且你是真的穿得很漂亮,我也喜欢看你穿上……” “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喜欢看?” 就是为了他的一时喜欢,他就不顾及她的处境,甚至还是用欺瞒这种侮辱瞎子的方式将这件衣服强加在她身上? 高向菀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一定特别像一个傻子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弘历急得靠前了一步,正欲解释清楚,却见高向菀立即退却了一步,抬起手掌打断了他的话。 “大雪将至,别庄回程之路必定更艰遥,为免耽搁了四爷的正事,您今日还是别留在此处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完,看也不再看弘历一眼就转身回屋。 “……”弘历一脸懵然。 她这是生气了,要赶他离开? 这情况他怎么可能走。 眼看人就要进屋了,弘历疾步就追了上去。 “菀儿,你先别生气,好好听我解释一下……” 说话间,他已经跟着高向菀迈进了屋内,随手将手中的斗篷放椅子,他就上前去堵人了。 “这种供爷消遣的小事就没什么好值得您费心解释的了,况且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是吗。” 高向菀淡声说道,可脸上的神色却与她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 她明显就是在生气的。 况且“消遣”这个词让弘历怎么听就怎么不舒服。 但他还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解释,人就被高向菀不由分说地拽着往外带了。 看着拽着自己手臂衣裳的那只素手,明明是那样的纤小,力气也不大,其实弘历稍稍用力就能挣开了。 可一迎上她透着冷意的眉眼,他却一下也不敢反抗了。 只能一脸不愿意地被她拉着推出了门外。 “菀儿,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 “砰——”高向菀一言不发地就将门阖上了。 弘历哀求的声音顿时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她竟然就这样把他给……轰出门了? “……”弘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正不知所措之间,忽的,他听见面前的大门又传来了“咔咯”的一声动静。 眼看门又被打开,弘历顿时心头一喜,才开了一条缝他就迫不及待地迎前了一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话还未说完,被拉开的门缝里,劈头盖脸地就朝他飞过来一团大红色。 弘历一怔,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接,在接住那件斗篷的同时又听见“砰”的一声。 门再度阖上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高向菀的一句:“请四爷把这不属于我这里的东西也一并带走。” 弘历有些僵硬地捧着手里的衣裳,微张着嘴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就说男人的话不靠谱吧 躲在远处楼角看热闹的吉祥和花月一脸震惊地看着被扫地出门的四皇子,丢下来了。 “侧福晋也太……大胆了吧,连主子爷也敢轰。”吉祥一脸的震惊和佩服,想了想又一脸担忧道: “你说主子爷会不会生气一走了之,以后都不来咱这别庄了?” 花月看着门前一步都没有移动的男人,叹口气,“你还是担心担心主子爷今日肯不肯离开咱们这别庄吧。” 他要是不肯走,里头的那位主又不让人进去,这到最后遭殃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吧。 花月没有猜错,弘历还真是铁了心的不肯离开了。 可正当他想着该怎么才能进屋的时候,陈良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了。 “爷,出事了。”陈良走到弘历身边,面色略微凝重。 “何事?” “宫中的人传来消息,赵夫人得知赵建被废流放气得自杀,而隆中堂的夫人则将事情闹到皇后那边去了,估计……还会闹到圣上面前。” 陈良上前低声将宫中递出来的消息禀上。 闻言,弘历眉头微微一皱,但倒也不觉得意外。 隆科多的夫人是赵敬夫人的亲姐姐,如今赵建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赵敬求救无门,让女眷打滚撒泼闹到皇后那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此刻皇后正有意为隆科多抛出橄榄枝,自然乐意为之周旋。 “人死了没?” 陈良知道他问的是赵敬的夫人,便答道:“发现及时,人已经救回来了。” 弘历嗤笑一声,毫不在意道:“不过就是苦肉计寻个由头进宫闹罢了,无需理会他们。” 他正欲挥手示意陈良退下,便听见陈良又道。 “可听闻隆夫人在皇后面前说您是为了……为了给侧福晋出气才断了这赵家香火的。” 陈良小心翼翼地看了弘历一眼。毕竟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说弘历是公报私仇了。 弘历举起的手在空中一顿,脸色当即冷沉了下来,眼中甚至闪过了狠厉。 他本来不想理会这事,由着她们闹腾的,但她们竟然把事情牵扯到高向菀身上,那就不同而论了。 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里还揣着的那件斗篷,弘历闷声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道: “进宫。” 远处躲藏着的花月和吉祥不知道弘历和陈良两人说了什么,但却见弘历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而且还连衣裳都拿走了。 “糟糕了,主子爷……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吉祥紧张地看着花月。 花月也有些出乎意外,她不敢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两人悻悻然互看一眼又默默地将目光移向了快步远去的那两道身影上。 当花月进屋的时候,高向菀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瞪着她。 “这斗篷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花月也是一脸无辜和无奈,垂下头道:“是……主子爷不让奴婢说的。” 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多了,她也忘了这茬了。 “你这死丫头,他不让你说你就真不说啦,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啊?” 高向菀气得敲了一下花月的额头:“亏我平时还这么疼你,没想到竟是个小叛徒,看着我被人戏弄也不管?” “戏弄?”花月摸着额头怔怔地看着她。 没有吧?她当时穿上那件红色的斗篷时,主子爷满眼的喜欢之色都快溢出眼睛了,之后更是一双眼睛都跟黏在了她身上似的。 如此痴恋,哪来一丝戏弄的意思? “您是不是误会主子爷的意思了?”她忍不住说道。 “误会?”高向菀哼道:“他存心欺瞒这是个事实吧?” “这……”花月圆珠子转了转,想了想却也无法辩驳了。 “你啊,真是拎不清,上次咱们就已经吃过这方面的亏了,你怎么还跟着他一起坑你的主子我?” 此举必定会引发后院的不满和攻击,弘历的这一行为跟当初金寻雁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吧,上次咱们是着了道。”花月说道:“可这次,是主子爷亲自为您穿上的,别人谁敢多言半句?” 高向菀看着一脸天真的花月,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 “难道你以为别人不敢说,问题不存在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月。 被压迫着的不满,爆发出来的时候往往才是最伤人的。 “没错,他是能堵住别人的嘴,但人家心中的嫉恨他能控制得住吗?”人家暗地里下黑手他又能替她当下多少? 花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 但想了想,她还是坚定道:“主子爷那么喜爱您,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您的。” “有多喜爱?” 高向菀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外面,“这不是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吗?” 刚刚还一副无辜着急,死赖着要给她解释的样子。结果呢? 一转眼人就走了。 高向菀气得一把端起面前的茶就猛灌了几口。 看看她这气坏的模样,再想起刚刚弘历离开时的神色,花月叹息道: “主子爷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被您这样给轰出门了,人家……不要面子的么。” “他当时把我当猴子一样戏耍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的面子吗?” 听她替弘历鸣冤,高向菀就更来气了,“你这个手肘往外拐的家伙,现在是心都向着他了是吗?” “奴婢哪有。” 花月一脸冤枉,“奴婢这是为您担心,万一主子爷一生气直接把您扔在这别庄不管不顾了,那您可怎么办才好?” “哼,他要真能这么做我就是求之不得了。”高向菀眼中甚至还露了几分期盼。 放她自由还给她一栋豪宅,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 弘历没有来,就连他口中预测的那场大雪……也没来。 花月在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昨晚那些细絮的飞雪早就停了,如今外面一派的晴朗天气。 “侧福晋,今日怕是不会下雪的了。”花月凭着经验说道。 高向菀本来心里就烦闷,一听这话,就没好气道:“看看,看看,就说男人的话不靠谱吧,就连说下雪也是拿来骗人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诚意……真够敷衍的 见高向菀把气撒到弘历身上,花月忍不住提醒道:“可那也不是主子爷凭空说的嘛,是钦天监预测的。” 花月这么说倒也不是因为心向弘历,她只是不想高向菀对弘历的不满越烧越旺,最后导致两人越闹越僵而已。 听了她的话,高向菀一时噎语,但还是不认输地来一句:“钦天监里边的难道不都是男人吗?” “……” 花月正想再说些什么,就看见如意兴冲冲地进了屋。 “侧福晋,给咱们这边新岁装点的好些东西都送过来了。”如意一脸高兴道: “您要亲自去看看吗?” “不去了,该怎么弄就怎么弄,你们看着办就好。”高向菀兴意阑珊地说道。 “吓?”如意一脸怔然地看着她。 前几天不还是她自己说要带着她们好好布置一下别庄,让新年更有气氛的吗? 花月见状便眼神示意了如意一下,后者领意,就识趣地没再问什么了。 “是,奴婢这就下去办。”如意说完就退了出去。 还有五日便是新年了,别庄上大伙儿都忙着给新年做准备,倒是也挺忙乎的。 之后的两天里弘历都没有来别庄,倒是让小德子给送来了不少上好的珠钗首饰和绫罗绸缎。 说是给高向菀新年的添置。 其实早在前几天给她新年添置的衣物首饰就送过来了。 所以眼下再额外送的这些……算是为斗篷的事情致歉? 而且还是让底下的人送来的,呵,这诚意……真够敷衍的。 面前的小德子嘴巴张张合合地不停地讲着弘历的好话,然而高向菀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最后,她只是对小德子礼貌地一笑,说道:“有劳公公天寒地冻地跑这一趟,辛苦了。” “侧福晋这话折煞奴才了。” 小德子仔细地看了一眼高向菀的脸色,连忙又笑着道: “本来爷是要亲自过来的,奈何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无可奈何之下,爷才让奴才替他跑这一趟的,还请侧福晋见谅。” “见谅不敢说。”高向菀扯了扯唇: “自然是公务要紧,你替我转告四爷,这么忙就别再抽神浪费在我这种小事上了,因着我而耽误了正事,我可担当不起。” 她话是这么说,可小德子却听出了里头隐含着满满的不高兴呢。 他面上附和地笑着,回道:“是,奴才一定将您的话给带回去。” 皇后还真就将事情闹到雍正帝面前去了,正忙着应对此事的弘历一听小德子回来禀报详情,知道她还在生气,他登时就更觉焦头烂额了。 “你平时能说会道的,就没在她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 案前的弘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小德子,满眼就是“你不会办事”的神色。 怎么不说?他说得嘴都干了,奈何那位主儿就跟压根没听见似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小德子在心里鸣委屈,但嘴上也只能道一句:“奴才无能。” 弘历烦闷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忙得要死,那该死的隆科多这几日还在圣前死咬着他不放,害得他想抽个身去别庄都难。 本来想着自己去不成就先让小德子送些东西先安抚住高向菀的,但似乎她并不吃这套啊。 想着那日她生气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堆积待处的公务,弘历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只能赶紧忙完正事,再去哄人了。 当天晚上,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夜不止,第二天也未见减势。 与外头的严寒相比,窝在被窝里的高向菀觉得是倍感温暖舒服,一窝一整个早上就过去了。 直到午膳时分她才懒洋洋地起了床。 花月一边将午膳端上来一边问道:“今日外头积雪挺厚的,侧福晋可还有兴致去堆雪人?” 主子爷这两日都没来,高向菀虽然嘴上不说,但花月也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所以才想着法子让她开心些。 “去,为什么不去?”高向菀眼珠子一转,咬牙喃道:“不仅要堆,还要好好地堆呢。” 吃完饭,一出门,高向菀就看见外头一片白皑皑的,地上也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积雪了。 屋檐树梢无不被积雪覆盖,银装素裹,整个场景已然换上了一种银白色做格调。 看着这样的场景就连花月都忍不住心情欢悦了起来。 “侧福晋,您想堆什么样式的雪人?”雪地里,她兴致勃勃地问高向菀。 “就堆你们家的四爷。”高向菀磨拳霍霍地就伏身去堆雪。 “吓?”花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怎么?很难堆成的吗?”高向菀看向发愣的她。 “倒是……不难。”花月讷讷地看着她:“可是……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要堆一个他低头认错的雪人摆在院中展示。” 花月:“……”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啊。”高向菀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花月。 “……是。”花月咬了咬牙,只能听从吩咐了。 两人就这样在院中忙活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到人胸前高的雪人就被堆好了。 乍看还真有那么一两分像弘历,只是形象可就跟弘历平日里矜贵的气质大相径庭了。 这个雪人身体微微弯腰,成一个好似赔礼道歉的姿势,本该英挺的眉毛却被刻意化成了向下深湾,嘴巴还往下翘,就跟做了什么错事求人原谅似的模样。 “侧福晋,您把主子爷的形象雕刻成这样……不太妥吧?”花月一言难尽地看向旁边满脸解气的人。 这要是被正主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我看就妥妥的。”高向菀拍了拍手上的雪说道。 想了想,她犹似觉得不够,又拿着碳头在雪人的脸上胡乱划了几笔,默默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让大伙都别动他,让他在这院中好好地惭愧着。” 她跟花月交代完,才乐呵呵地转身回了屋。 “……”花月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再看看立在雪地里的雪人。 心道,前几天没有下雪主子爷都没有来,今日雪这么大,他应该更不会来的吧。 这般想着,她也就放下心了,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回了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四爷府上的人? 冰天雪地里,那雪人苦着一张脸屹立在院中,就跟做错事被罚站庭院的人似的,颇有几分凄凉的感觉。 弘历来到院中看到这场景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天气寒冷,高向菀堆完雪人回屋里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干脆躲被窝里睡懒觉去了。 她睡下不久,花月便悄然退出了屋子。 轻轻阖上房门,一转身,她正想说看看雪人有没有变化的,结果往院中一看,竟就看见本尊正站在院中端详着雪人呢。 以为是眼花了,花月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再又看了过去,确定前面站在的真是弘历的时候,可没把她给吓坏了。 完了,主子爷肯定是已经瞧着这雕的就是他了。 花月想都不想就奔了过去:“主子爷,侧福晋堆的这,这雪人,它,它不是……” 她本想为高向菀解释和遮掩一二的,结果一张嘴却舌头打了结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弘历回头看着神色慌张的她,不由微微皱了眉。 本来他只是觉得这雪人堆砌得有些怪而已,可一对上花月看不敢看他的眼神,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由就回头去从头到脚再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眼的雪人。 “她这堆的……是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花月。 花月低垂着头不敢回话了。 还真的是? 弘历又缓缓回头看着那姿势“谦卑”,表情苦憋,脸上还被乱花了好几笔的滑稽雪人,然后自然而然地自动将自己代入进去脑补了一下。 想着想着,那张俊脸就不由僵硬地抽搐了两下。 良久,他又哭笑不得地咬了咬唇,“她人呢?” 听见弘历的话,花月心中一惊,以为弘历是生气了,生怕他要罚高向菀,她一咬牙,说道: “侧福晋见有些不舒服……睡下了。” “不舒服?”弘历脸色一变,忙追问:“怎么回事?陈太医来看过了吗?” 花月本是想找个借口阻止弘历去找高向菀麻烦而已,却没有想到他把关注点放在这上面了。 她咽了咽口水,只好继续编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侧福晋说就是有些头疼而已,并无大碍,想来睡一觉起来就没事的了。” 见弘历抬脚就往屋中步去,花月急忙追前两步加了一句:“侧福晋她才刚睡下呢。” 言下之意:您就别去吵醒她了。 弘历脚步一顿,看了看厢房那边,倒是真没有再往前去了。 站在那里沉思了半晌,他忽然转身定定地看向了花月…… …… 高向菀一觉睡到日落西山的时分,起来之后才知道弘历来过又走了的事情。 知道是花月故意替自己拦下了他,高向菀直赞花月懂事。 “不过,他看见那个雪人也没说什么?”高向菀好奇地问道。 “没有。”花月垂下了眼眸,说道:“主子爷说您高兴就好。” 她高兴就好?高向菀顿住。 这时笑口走了进来,禀道:“侧福晋,高大人求见。” 正在品味着弘历那句话的高向菀的思绪一下子被扯了回来。 “我父亲来了?”她有些惊讶。高斌怎么会忽然来别庄找她? “快请进来。”她连忙道。 不一会,高斌便被请进来了。 “父亲怎么会忽然过来了?”高向菀问道。 高斌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引他进来的笑口,和她身边的花月。 高向菀会意,便让花月和笑口退下了。 待花月将门关上,高向菀才看向眉宇不展的高斌。 “父亲,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高斌看了她一眼,才沉声道:“上次你让我留意抓走阿泽的是什么人,经过一番细查,有眉目了。” “哦?”高向菀眼波一动,忙问道:“是何人所为?” 高斌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刻意的压低:“是四爷府上的人。” “什么?”高向菀倏然而起,惊愕道:“四爷府上的人?您确定?” “当然。”高斌点了点头,“不过具体是何人我就没再查了。毕竟那是四爷的府邸,我不便细查。” 此事自然不会是弘历做的,一来他没理由去绑高泽,二来,若是他出手就别说不可能失手了,就连事后,估计高斌也难追查到一丝与他相关联的线索。 所以…… “您是说这是四爷府上后院的某个人做的?”她看向高斌。而后者没有说话,但眼神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高向菀脸色微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要针对的人就不是高斌了,而是她。 会是谁这么做? 是金寻雁,还是乌拉那拉·凝琴? 而且—— “她们将泽儿掳走到底想意欲何为?”高向菀拧眉道。 又为什么是高泽? “这个具体我也没查出来。” 高斌看向高向菀的眸中带着担忧:“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这么做肯定是奔着你来的。” 高向菀心头沉了沉。所以说,她即便是离开了府邸,那些人的目光还是没放过她?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高斌问道,“若是知道是谁,那你今后倒还容易防范一些。” 高向菀敛眉沉思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如今她人不在府上,就连府中明面上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一无所知,更别说是暗地里那些人的动作了。 高斌脸色也是满满的忧虑。他叹道:“也是。如今你正得四爷恩宠,挡的自然就不止是一个人的路了。” 府中视她为眼中钉的自然大有人在,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人了。 高斌有些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眼。 “既然是府上的人做的,那不如将此事交给四爷去查?”高向菀说道。自己眼下人在别庄,只能借助弘历的力去查了。 “不妥。”高斌摇了摇头。 “为何?”高向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咱们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一旦惊动四爷,万一对方销毁了证据反咬你一口,那岂不是得不偿失?”高斌说道。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生在权力至上的皇族中的皇子? 且不说这四阿哥对自己的女儿有多少分真心,就是他后院里的女人也不少是背景强硬的高门之后。 尤其像当今皇后侄女这种的,即便弘历有心想维护高向菀,迫于各方势力的掣肘也未必会动这些人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晚膳后您要不要出去逛逛? 高斌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免给高向菀心里添堵,这些话,他也没有跟她直说,缓了缓,他又解释道: “若是不能一举扳倒对方,只怕日后她们对付你的手段会更凶狠。” “父亲的意思是让女儿莫要打草惊蛇,以暗中提防为主?”高向菀问道。 闻言,高斌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在他心中,他的女儿是那种单纯乖巧的性子,在高家的时候更是被百般呵护着的,他以为她不会懂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的。 却不想,自己这么一提点,她就懂了。 看来在后院待久了,她的自我保护能力也强了啊,高斌心里欣慰地想道。 他点点头道:“如此自然是保护你自己最稳妥的法子,起码日后面对别人的伤害时也不至于太被动。” 高向菀不予置否地问道:“可别人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了,难道父亲希望我忍下?” 她先前也以为尽量避其锋芒,将自己龟缩起来便可以安稳生活。 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有些人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你愿意忍让她也未必会放过你。 “况且她们这次差点伤到泽儿了。”高向菀语带微冷。 高斌脸色一怔,连忙解释道:“为父告诉你这个不是为了让你给弟弟讨公道的,而是想让你多一分防范而已。” 高泽在高家他尚且能保住着,可她…… 他无法保护,所以才是他最担心的人。 高向菀蓦地抬头看着高斌。 所以他冒着风雪急急赶来告知她此事仅仅只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 高向菀心中有些感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忽然想到,要是他知道了他这么宝贝的女儿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会很难过,很伤心? “菀儿啊,你如今置身在皇家深宅中,万事不可意气用事啊,一切皆以保护自身安危为重中之重,知道吗?” 后院这趟浑水深不可测,他不想她坠入深渊。 高向菀飘远的思绪被高斌的话拉了回来,下一刻有听见高斌说道: “父亲不期盼你往上爬,也不求你光耀门楣,我只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平安顺遂就好。” 她望着高斌满眼的疼惜,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温暖。 她知道高斌是怕她不够人家狠辣斗不过别人,所以情愿她将姿态放低些。 好歹能求个安稳。 虽然高向菀如今不太认可这种“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观念,但眼下她人在这别庄里,也确实难以追查此事。 而且高斌的话也不无道理,让弘历插手只会打草惊蛇,未必是好事。 斟酌了一下,她觉得还是先采用高斌的法子,静观其变为上。 于是她温顺地朝高斌应道:“女儿记住父亲的教诲了,父亲放心,我以后行事一定谨而慎之,保护好自己的。” 如此看来,她还不能与高府来往过甚了,否则只会连累高家。 本来她与高泽和老夫人他们约好了年初会去拜年的。 可如今,为了不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她怕是只能失约了。 她跟高斌说了这个事,高斌也很赞同她的想法。 高家本来就不是高门贵权,他无力给女儿做强有力的后盾,能为她做的就是不让高家成为她的累赘和威胁了。 最后两人商定,有事情相互通信息就好了,暂时大家还是少走动为妙。 送走了高斌,高向菀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件事了。 她把府上的人都在脑中里过了一个遍,还是想不到到底是谁在阴她,甚至也猜不出她们掳走高泽是想做什么。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弘历除了那天来了又走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这还是她来了别庄之后,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不出现的。 但高向菀对他却是一句也不提,权当没这个人似的。 反倒是花月,也不知道是怕她心里不好受还是怎么的,时不时地就在她耳边解释一两句。 说什么快到新年了,主子爷会比较忙,所以才抽不到时间过来的。 高向菀每次都不作回应,却在心里哼道:不来最好,省得碍眼。 她本来是挺期待这个在别庄过的新年的,因为在这里不用像府上那样诸多习俗和规矩,原本年后还能去高家拜年串门。 可最近这些事一闹,似乎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但是吧,难得图个清净也没什么不好的。 高向菀不想好好的一个新年还要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 于是除夕也跟着大家忙活了起来,准备着除夕的重头戏——年夜饭。 花月一边给在和面的高向菀打着下手,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侧福晋,除夕夜京城中可热闹呢,晚膳后您要不要出去逛逛?” 高向菀一听眸色顿时一亮,“对啊,真是被最近的这些事气糊涂了,怎么忘了这个?” 这种热闹的日子,又没有春晚可看,呆在别庄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出去找乐子呢。 “你这丫头,倒是少见会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提议啊,果然,跟着聪命的主子久了,脑袋都机灵了。” 高向菀笑着拿满是面粉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花月的额头,然后又高声道: “赶紧地,咱们今晚的年夜饭早点开罗,吃完饭大家一起上街玩儿去。” 边上吉祥他们一听她这话,顿时都欢呼了起来,忙活起来就更卖力了。 …… 吃完年夜饭之后,大家都回房去换新衣裳准备出门了,唯独唐秋娘不为所动地还在桌边慢慢收拾着东西。 “秋娘,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高向菀问道。 唐秋娘自嘲一笑,说道:“奴婢这个年纪就不去凑热闹了,侧福晋您跟他们好好玩儿,奴婢在家给你们准备夜宵。” “还准备什么夜宵啊,街上什么吃的没有?”高向菀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又说道: “再说了,上街也不一定要去凑热闹的。我们可以分开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 闻言,唐秋娘有些惊愕地看着高向菀。 “这种日子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见你牵挂的人吗?”高向菀意有所指地朝她轻轻一笑。 她最牵挂的人也就只有她的儿子,她当然是想见的。 “侧福晋……”唐秋娘满眼的感激。 “好啦,赶紧回去换新衣裳吧,大伙儿都等着呢。”高向菀笑着催促道。 “是,奴婢这就去。”唐秋娘欢喜地应道。 半个时辰之后,李大爷就给大家安排了两辆马车。 高向菀带着花月和唐秋娘坐一辆,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坐一辆。 一行人兴冲冲地往京城热闹的大街出发…… 第二百二十章 走,放花灯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外就传来了熙攘热闹的喧哗声。 花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高兴道:“侧福晋,咱们到了。” “在外头得唤夫人才是。”唐秋娘在一旁提醒花月。 花月连忙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马车停在了一旁的街口。 高向菀下了马车一抬头,街道上一片热闹,高红灯笼四处高挂,熙攘的人潮中大人孩童脸上皆是一片欢迎新岁的喜庆。 “哇……真热闹,侧……夫人您看,那边有人耍杂技。”花月指着前面兴奋道。 见一旁的唐秋娘目光一直往东侧的方向瞄,高向菀想了想,对她说道: “秋娘,我想吃糖炒栗子你去帮我买一下吧。” “夫人您想吃糖炒栗子啊?那奴婢去给您买吧。”花月抢在了唐秋娘之前说道。 “不用,就让秋娘去吧。”高向菀说着又对唐秋娘说道: “炒得够香,甜润的才买,慢慢挑,不急的。买好了要是找不着我们,一个时辰后回来马车这里等就好。” 唐秋娘知道她的意思是给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去见儿子呢。 犹似唐秋娘这样平时稳重的人此刻脸上也不知觉地浮现了感激和喜悦之色。 “是,奴婢这就去。” 花月看着唐秋娘欣喜地离开,眼睛不由疑惑地眨了眨。 去买个糖炒栗子……用得着这么高兴的吗? 但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吉祥如意他们就纷纷跑过来了。 “夫人,那边有买灯笼啊。” “还有这边,瞧,有人在耍杂技,夫人咱们过去瞧瞧?” 吉祥和笑口一人一句地说道。 高向菀顺着他们说的看过去,还未张口,刚刚眼珠子一直张望杂技那边的花月却抢先她一步开口了。 “哎呀这些都是小玩意啦,听说西街河畔两岸今日会有更多好玩有趣的节目和玩意呢,只要带着面具就可以去玩儿了。” 花月对高向菀笑嘻嘻道:“夫人,我们去西街那边玩好不好?” 面具party? “你怎么知道西街那边有这些?”高向菀疑惑地看着花月,没等花月回应,她又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明知道是面具活动,出门之前你还非得给我化一个这么精致的妆容做什么?” 多此一举。 花月摸着脑门只一个劲地呵呵赔笑。 “那个……夫人,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呢,咱们先去西街那边嘛。” 说完花月就撺掇着吉祥她们几人,半推半请地就将高向菀往西街河畔那边带。 看着兴致高涨的几人,高向菀也只能叹息一声。 年轻人就是爱玩,这还真是什么年代都改变不了的状况啊。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花月所说的西街河畔。 这里的河畔宽畅而蜿蜒,河岸两边之间架着一道宽敞的拱桥连接两边。 花月倒是没说错,这边的节目确实比刚刚大街上嘈杂大众的节目要有高雅一些,两岸有着各种小吃,小玩意摊档,边上还有曲艺表演等等…… 河边还有不少人在放花灯的…… 人流仿佛也没那么品杂密集。而且看起来也是年轻人居多,一个个都是带着各式各样面具的。 有三三两两结伴而玩的,也有男女同行的。 “哎呦,几位,要不先买一个面具?我家的面具样式可多着呢。” 旁边的一个买面具的摊贩一看他们这么多人,立马就热情地绕出摊位出来招待他们。 “那别愣着了,都去挑一个面具吧,买好了咱们就过去玩儿了。” 高向菀说着率先走向了面具摊档,花月他们跟着围了上来。 她挑选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玉色面具,一个呈展翅飞翔形状的蝴蝶,栩栩如生,只挡住了她脸上眼睛和鼻子之间的位置。 玉色的面具与她今日的这一身湘妃色的衣裳相配,多出了一份淡雅高贵的气质。 若隐若现的面具下娇唇欲滴的,又恰到好处地给她的淡雅添了几分朦胧而神秘的娇艳。 而花月和吉祥如意他们选的则是小白兔,小猪猪,牛头马面之类的面具,总之不是可爱的就是搞怪的。 一带上面具,几人凑到一起,那画面简直就跟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差不多了。 尽管引来一些路人的侧目,但高向菀他们也毫不在意,反正大家都是带着面具的,谁也不认识谁。 管他的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一路往河畔那边走去,这时候的人流似乎多了一些。 “花月姐姐你果然没说错,这边的东西果然更有趣。” 吉祥他们左顾右盼地玩耍着。 “那是当然。”花月忽然回头对高向菀说道: “夫人,要不咱们去放花灯吧,听说这条河流很灵验的,只要在花灯上写上愿望放逐花灯,愿望就一定能实现的。” 花月带着一个小猪模样的面具,面具两腮两个大红圈,中间一个大猪鼻子,乍看就像个憨憨,再加上她说的这句话。 高向菀都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了。 要真灵验,那这些百姓还用得着干活吗,有事没事就来这里放一盏花灯不就万事如意了? 这种天真的话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单纯的信男信女了。 不过…… 看着河畔上那些满脸希翼在虔心祈祷的人,她倒是觉得去凑个热闹也不错。 反正今日出来就是玩儿的,何必太较真,开心就好。 于是她玉臂一挥,道:“走,放花灯去。” 笑口常开两人不一会儿就给每人买来了一个花灯。 花灯上可以自己写愿望,不认识字的还可以在一旁让卖花灯的摊主代笔。 花月将不知道在花灯上写了些什么的高向菀给拉到了河边上。 “夫人您自己先放,我们写好了再过来哈。” 说完花月就跑开了,独留高向菀捧着个莲花灯站在河边。 此时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正蹲在河边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再往前展目,一朵朵如盛开在黑夜中的橙红莲花灯正缓缓流淌着。 灵验不灵验的不说,但这场景是真的美。 要是此刻手上有手机的话,高向菀是肯定第一时间就蹲下来,咔嚓,咔嚓先来一顿手机操作的。 可惜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个莲花灯而已。 高向菀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比较偏一点点的位置蹲下了身子,学着别人那样虔诚拜一拜,然后将手中的莲花灯放进了河流中。 之后就默默地看着它慢慢融入到千千万万的灯潮中…… “这位小娘子许的是什么愿望啊?”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可以随时对着它撒气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高向菀身体一滞。 惊愕中她回头看了过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没有了其他人,只身后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 一身竹青色的衣裳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男子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只罩住眼睛周围的面具,就连英挺的鼻子都没挡全,更别说此刻正勾着一抹魅笑的双唇了。 模样一如既往的神明俊朗,可惜此刻高向菀看见他就来气。 这么多天不出现,非得等到她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了,他就来扫她的兴。 高向菀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起身,饶开他身边就走。 弘历似乎早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了,先一步就侧身过去拦着她的去路。 他低头看着几日不见的人,那张面具挡住了她一半的情绪,但那张抿的小嘴却正在宣泄着主人的怒气。 “菀儿。”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高向菀却是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就道:“这位公子,麻烦借过。” 说完她往右饶了一步,刚想走,弘历颀长的身躯又堵了过来,甚至还故意又靠近她几分了。 “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有感他的靠近,高向菀后退一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你再不让开,我可喊非礼了。” 弘历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本想着把她引到外面来就可以避免被她轰出门的尴尬,结果到这外面,她更不当他是一回事了。 连“非礼”一词都用上来,貌似比在家里还更难解决了。 叹口气,他干脆直接摘下了面具,“别装不认识我了,好吗。” 高向菀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直接这样,想继续打哑谜也不可能了,只好把脸撇向了一边,淡声道: “堂堂四皇子除夕夜往外跑似乎不太妥吧。” 今日这种场合他不是应该留在他府邸陪他后院的那些美人的吗。 弘历唇角一弯,伏身低语道:“没办法啊,家中娇妻生气跑外面来了,我不得追出来哄的吗。” 见他欺近,高向菀又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么多天了还能想起来别人有没有生气这回事,您……还真是有心啊。” 她说完一把推开他就想走,却不料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就被人握住了。 弘历握着她的手腕将人轻轻拉了回来。 “我去别庄找你,你肯定不是直接轰我走就是装病不见我的。我也是迫于无奈才等着今日这日子将你约出来的。” 高向菀一下子愣住,甚至连甩开他的手都忘了,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他。 他约她出来? 脑袋空白了数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所以……是你让花月引我出来的?” “是让她帮我约你出来。” 见她愣在那里思索着,弘历趁着说话的间隙便轻轻靠近了她一步,手悄无声息地就搂上了她的细腰。 怪不得,一向不怎么赞成她出门的花月会主动提议让她出门。 怪不得,临出门还非要给她仔细打扮一番。她当时还傻傻地以为花月这是出于对过新年的仪式感呢。 怪不得,与自己一样一直呆在别庄的花月竟然会知道这西街今日的情况。 原来是他! 正低头思忖的高向菀忽地发现那里不对劲,一抬头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他环抱在怀了。 她顿时气得一把将人推开,随后气恼道:“你竟然还收买了我身边的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全然不知道?花月这个死丫头,回去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我没收买她。” 弘历无辜地双手一摊,“我说我想哄你开心,她就很乐意帮忙了。” 甚至都不用他用身份压她的。 见她扯远了,他便上前说道:“菀儿,你……” “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许再靠近我。”一看他又要走过来,高向菀连忙出言警告。 弘历只好停在离她两三步的距离站定,安抚性地抬起双手表示自己不动,“我不过来,但你也不能再走,先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高向菀看着他,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只要她走,按照弘历的性子肯定会不依不饶地缠过来的,自己虽然带着面具,可他的摘了,她可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 弘历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这才放下双手,一脸认真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件事会让你如此不高兴的……既然惹你生气了,我想在这郑重诚恳地跟你解释道歉一下。” 高向菀:“……” 换了个地点解释就是郑重了? 这么多天不出现,现在才来道歉就有诚意了? 她忍不住哼道:“您展现歉意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但我是真没看出多少诚意……”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弘历忽然从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她定目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偶人。 “这是……” 高向菀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去细看。 身穿竹青色衣衫的小木偶人栩栩如生,乍看跟眼前同样穿着竹青色衣服的弘历有几分相似。 不过……木偶人却丝毫没有眼前之人的这份矜贵气质,它那姿势和神态反而……像极了她那日雕刻的雪人。 身姿微微向前倾,眉毛下弯,嘴巴下翘,呈现一个认错的姿态,那神情雕刻得活灵活现的。 衣着和相貌比她堆砌的雪人更像弘历本人。 他竟然……如此丑化他自己的形象? 高向菀一脸疑惑地看着弘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要看我认错道歉的样子吗?雪人能维持多久啊,这个……” 弘历看了看手中的小木偶,然后上前将它交到了她的手中:“要是这样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可以随时对着它撒气。” “……”他弄一个他自己的小人像给自己撒气?这是什么鬼操作。 高向菀有些愕然地看着手里的小木偶又看看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我就连在皇阿玛和额娘面前都不曾如此放低姿态。” 弘历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踌躇了一下,他才深深望着她道: “我就只对你一个人这般伏低做小了,这样的道歉……算不算有诚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也不只是喜欢红色的 只对她一个人伏低做小? 高向菀一脸震惊地看着弘历,嘴巴微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件红色的斗篷……”弘历沉沉地看着她,解释道, “我买它,是因为在我心中就是把你当做妻子,在我看来你就是那个配穿红色的人,而且……我知道红色是你喜欢的颜色。” “把我当妻子?” 高向菀心头微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坚定地望着她。 曾经他也以为,所谓的妻子不过就是经过层层筛选,从优择出与他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女子,能替他安定后院的,那便是妻,无关感情之事。 是她的出现颠覆了他的固有想法,是她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觉,甚至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她,想要跟她携手到老。 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他各种痴缠或者讨好,却敢在危险当前义无反顾地豁出性命去保护他。 一如他以为她背叛了自己却还是情难自控地要去护她周全一样。 他认为,这样相互付出的两人方能成为彼此的伴侣,才能称得上夫妻。 “在我心里,你才是我认可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他坚定地说道。 心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高向菀看着他的眼中情绪几番翻涌,但最终,还是沉淀了下来,她只平静道: “可即便你是这么想的,但现实中我也并不是,穿红色到底还是不合时宜的。” 尽管她是来自自由开放的后世,可她也没有傻到会用后世的开明自由来尺量这个阶级社会,更不会蠢到用自己后世的世界观去改变或者对抗这个根深蒂固的封建阶级社会。 那样显然是不明智,也不可能的。 要想在这里过活得如鱼得水,首先就得入乡随俗,融入其中。 所以为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无伤大雅的游戏规则该遵守的她还是会遵守一下的。 毕竟她也不稀罕这些所谓的象征身份地位却其实毫无实质用处的虚荣。 弘历不知道她脑中的想法,但听了她这话,还是敛下了眉眼: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处境。”没考虑到贸然让她穿上这个只会给她平添负担。 弘历轻轻握紧她的手,郑重又意味深长道:“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随心所欲地穿上你喜欢的颜色的。” 堂堂正正? 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身份象征的标志,在这种等级森严且根深蒂固的社会里想要改变所有人的固有思维,谈何容易? 即便他想要明文废除这些旧观念,那也得等有朝一日他登基了才有机会实施吧。 高向菀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天下色彩缤纷多彩,我也不只是喜欢红色的。” 虽然红色确实是她最爱的颜色,但……也不一定得穿身上的。 弘历没有说话,但看着她的眸色却深了几分。 显然,她根本就没有听出他这句话的含义。罢了,日后时机成熟了,总归是会让她知道的。 凝了凝神,他将心思放回了当前,“看在我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你能不生气了吗?” 高向菀白了他一眼:“本来当日就该好好说清楚的事情,你却过去这么多天才解释算什么诚心。” 弘历真是有苦难言。 他当时急着离开不也是为了她么。 那日若非他及时离开赶到宫中,皇后恐怕已将她与赵建在街上发生的争执加油添醋地说到圣前了。 毕竟赵建当时挨了一耳光和被咬一口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即便错不在她,但皇后是有意拖她下水的,难免言语多有偏颇。 身为侧福晋独自出现在大街,还动手打了人,细究起来到底还是有损皇家颜面。 他也是在圣前费了好一番周旋才将皇后的口堵住,将她护在了事情之外的。 但这些阴谋算计的肮脏事情他也不想污了她的耳朵,所以也不打算与她解释这个了。 “给你准备这个也是要时间的好么。”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那个小木偶说道。 看了一眼手中那小木偶弯下眉眼嘴巴,可怜巴巴的模样,高向菀本来冷然的脸有些绷不住了,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她抬起小木偶在他面前晃了晃,揶揄道:“是那个匠工胆子这么大啊,敢把咱们的四阿哥雕刻成这模样?” “我自己雕刻的。” 高向菀晃动的手蓦地一顿,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自己雕的?” “这回算是够诚心了吧?”弘历朝她挑了挑眉,还特意将自己的右手手掌举到她面前。 高向菀移目看去,只见他右手的食指上竟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小刀痕。 一看就是雕刻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才堆的恶搞他的雪人。而他不仅不生气,竟还亲自给她雕刻这么一个败坏他形象的木偶。 见她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反应,那双隐藏在蝴蝶面具中的明眸却似有光泽闪烁。 正当弘历以为她要说什么感动的话语的时候,却只听见一句:“真够笨的,这样也能伤到手。” “……” 为了雕刻这东西他都连续两晚没睡好觉了,结果她竟来这么一句话? “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 高向菀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活该。” “不心疼……那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总该与我和好吧。” 他语气带着些小委屈,“为了哄你开心,我容易吗,这大冷热的……伤口都还疼着呢。” 高向菀看看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再看看手中木偶的表情,将两者联想了一下,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见她唇角上扬,弘历顿时眸色一亮,“……你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高向菀只道一句:“我何时说过我生气了。” 这么说算是和好的意思了。 “是没说过,没说过。”弘历脸上一喜,激动地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搓揉了一下。 食指上的小刀痕划过掌心,高向菀微微一顿,随后抬起了他的右手。 “真的还疼吗?” “要是有人愿意亲一下就不疼了。”弘历含笑看着她。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当时你其实是不想我走? 高向菀本来还想说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慰问一两句的,一听他这种不正经的话,登时瞪了他一眼。 干脆放开他的手转身就想离开这里,却在转身的瞬间就被弘历一手搂住了。 “不想亲手的话……亲其他地方也行。”弘历低笑着就将身子倾了过来。 见他俯首就要吻过来,高向菀连忙伸手推开他,“你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下形象好不好。” “这里哪有别人?”弘历身体被她推开了,可抱着她的手也没松开。 闻言,高向菀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了。 “你……又清场了?”她惊讶看着他。 “就附近而已。” 弘历弯了弯唇,自嘲道:“我这不是怕又被你赶吗,这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如何是好?好歹我也是个皇子,总得要给自己留些颜面的吧。” “别没个正形的,好好说话行不行。” 高向菀伸手就要将他环在腰间的手扒下来:“先放开我,你这成何体统?” 弘历非但不松手,还有意无意地收紧了些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放开可以,你先把面具摘下来。” 高向菀气得咬了咬牙,但还是二话不说地摘下了面具。 “这样总可以了吧。”高向菀抬头看着他。 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在咫尺。 柔和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得杏脸桃腮的,朱唇更是娇艳欲滴的,好似就等着人去品尝一样。 弘历看得有些失神。 “快放开。”高向菀却是拍了一下他的手,故作生气地瞪着他。 弘历虽然心痒痒的,但还是暗自凝了一口气,很有信用地放开了她。 重获自由的高向菀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花月他们去哪里了?” “我让他们去其他地方玩了。” “哦。”高向菀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你今晚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谁还能管爷的行踪?” 他本来就是打算要跟她一起过的,她不肯回府上过年,那他只能迁就她了。 府上的事情早就打点过了。 “可是……” “好了,我们这么多日不见,你都不想我的吗,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弘历很是不满地勾了勾她的小下巴。 这明明是他们两人的相聚时光,她总是把话题往外带算怎么回事? “不想,我过得可逍遥自在了,做什么要想你。”高向菀故意道。 “不想?” 弘历忽地长臂一伸又将人抱进了怀里,像是终于找到了借口似的,低低地说了句:“该罚。” 然后就俯身吻上了刚刚就想要品尝的红唇…… 明月悬挂高空,河流中一簌簌莲花灯璀璨如繁星,岸边是一双丽影在深情拥吻,在这个辞旧迎新的除夕夜里,绘织出一副极为美好温馨的画面。 好几天不见,弘历有些索求无度,直到高向菀被吻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高向菀脸色一阵红润,喘息了一小会才缓过劲,这个男人还真是…… 不能再跟他在这里独处下去了。 “我想回去。”高向菀说完就想走。 “等一会。”弘历再度将她拉了回来。 “你又要做什么。”高向菀回头看着她。 弘历看着她戒备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想要对你做什么,就是觉得今晚良辰美景的,我们难得出来一趟,何不好好观赏一番?”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在河边的石阶上坐下。 这话倒是说得也没错。 高向菀与他并肩而坐,展目望向面前的河流。 四周夜风微拂,一片宁静。 只见河中央缓缓而行的一盏盏莲花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轻轻摇曳着…… 这画面确实很美!! 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看着看着,她忽然脑子一抽,就歪过头问旁边的弘历,“是不是别的姑娘跟你闹别扭了你也是这样去哄别人的?” “我什么时候哄过别的姑娘?”弘历被她气笑了。 看着倾过来的那张粉嫩的小脸,他忍不住就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也就只有你敢这样对我的,还敢把我轰出门。” “人家让你走你还真的就走,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姑娘家说的话就是反话?你怎么这么……” “笨”字还未出口,高向菀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哦……反话?” 弘历拖腔拉调地挑了挑眉,忽的就将身子凑近她,低笑道:“你的意思是……当时你其实是不想我走?” 所以她当时只是在跟自己撒娇?意识到这个,弘历唇边的笑意就更浓了。 高向菀脸上微微发烫,却美目圆瞪着澄清道:“我没有。” 可弘历就跟没听见她的否认似的,还故意懊恼地轻啧道: “啧,都怪我,太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了,你放心,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好好解读的。” “……” 高向菀气得咬了咬牙,没好气地回怼一句:“妾身可不敢要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如此费心。” 弘历收起了嬉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今晚这里可没有四皇子和侧福晋。” “啊?”高向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 没有四皇子和侧福晋,那他们俩……是鬼吗? “在这里我们就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没有身份高低之人。”弘历深深望着她,郑重道: “你就是我的妻子。” 高向菀看着他,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调笑,眼眸中流露的是情真意切的情愫。 她就这样怔愣地看着他,还未给出反应,忽然,天空中“砰”的传来一声响。 高向菀被吓得身体一抖,反射性地就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空中连续不断地发出砰砰的响声,伴随而至的是一道道骤然绽开在空中的烟花。 “今晚京城还有放烟花的节目啊。”高向菀抬头欢呼一声。 上空顿时火光四射,顿时将四周都照得程亮,整个天空光彩夺目,殷红徇烂的火光将天空照成了一道比晚霞还要吸引人的色彩。 “……为什么这些烟花都是红色的?”她有些不解道。 五彩斑斓的烟花她见得多了,可这样单一红色的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你喜欢红色啊。”坐在身边的人回答道。 闻言,高向菀蓦地看向了弘历,“……这烟花是你安排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弘历带着宠溺看着她,笑着问道:“喜欢吗?” 空中还在不停地绽放着烟花,红色的光从天上洒落在两人周围,她忽然觉得他的笑容一如天上的烟花一样灿烂,绽放在了她的心头。 “喜欢。”她唇角轻轻荡开了一抹笑意。 “可是为什么?” “为了博你一笑啊。”弘历说道。那日花月说她几天都不怎么笑的。 都说放烟花就是在烧钱,好在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啊。 漫天的光彩映在她的脸上,那是一个明媚无比的笑靥。 弘历唇边也跟着扬了起来,他伸手搂住她的腰间,高向菀便顺势倚在了他的身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抬头看着那络绎不绝在绽放中的漫天烟花。 烟花嘛,在现代她当然没少见。但为她而绽放的……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烟花的色彩还是她最喜欢的红色。 “这是我见过最最特别,最最好看的烟花。”她真心说道。是那些她在现代司空见惯、花样百出的烟花所不能取代的。 “既然这样,那娘子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表示?”弘历低声说道。 “什么表示?”高向菀抬起头问。 弘历低头看着她:“好歹也得叫一声好夫君来听听吧。” “夫君。”高向菀柔柔地在他耳边细语。 “叫好—夫—君。”弘历勾着她的下巴,执拗道。 真幼稚。 但高向菀还是眉眼一弯,顺从地低唤一句:“好夫君。” 声音娇柔酥麻,那双明亮的星眸带着盈盈的笑意,简直就是在勾人。 弘历勾唇一下笑,“娘子真乖,该赏。” 说完就扣着她的后脑吻住了她…… 他们回到别庄的时候,花月唐秋娘他们也全部回来了。 高向菀坚持要按照原计划让大家一起守岁。 可大伙儿看着弘历那很是不愿意的神色,立马就一个个知情识趣地都说困了要休息,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这……才几点啊?”高向菀无语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才晚上十点左右吧,平时不也没见他们这么早睡吗? “爷,他们不守,咱们俩守岁好不好。” 高向菀将目光放在了屋内唯一的一个人。 弘历轻咳了一声,眼中闪着精光:“我觉得吧,他们说得挺有道理的,时候也不早了,该早些休息的。” 大年三十,他们清朝都不兴倒数的吗? 一个个只顾着睡懒觉。 “别嘛,好夫君!”她轻轻摇了一下他的衣袖,“不就还有一个多时辰吗,咱们就再等等吧?” “他们都睡了,就只剩我们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吧。”弘历故作找借口。 一个时辰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他可不愿意浪费在干等这种事上。 “你在河边时不是说叫你‘好夫君’就会有求必应的吗,要不我多叫你几声?”高向菀搂住他的肩膀,准备撒撒娇。 看着她娇娇柔柔的样子,弘历眸色顿时深了几分,他一脸深意地说道:“其实……这三个字换个地方叫会更动听。” 换个地方? 高向菀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地方?” 弘历唇角一勾,俯首耳语道:“床上。” “你……” 高向菀脸上滕地一下就红了,“我不要。” “哦……不要。”弘历故意拉长尾音,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紧接着二话不说就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内室。 “哎,我说不要,你听见了没有……快放我下来。”高向菀急得要挣扎。这么早回房,何时才能到天明? 弘历将人带到床上,笑得一脸理所当然,“我听见了啊,反话嘛。” 反话? 高向菀一怔,随后便是气得满脸通红,急忙解释道: “不是,这句不是反话,你不要过分解读好不好,我这是正话,你……唔唔……” 弘历低头下去堵住了她的话,缠绵地吻着她。 这个时候什么正话反话都不好使了。 “你想守岁,我在这里陪你好好守。”弘历离开了她软绵的唇,偏过头去添了一下她的耳垂,低语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睡过去误了时辰的。” 高向菀一听这话,脸都垮了,“不……不用了,我不要守岁了。” “哦。那就是要咯。” “弘历……你别太过分了。”高向菀气得直呼其名。 某人却丝毫不恼,反而带笑道:“这种时候你最好还是换个称呼,不然有得你受的。” …… 这一晚,有人被迫要求着唤了无数声的“好夫君”,声音都喊哑了。 高向菀没想到今年的守岁竟是这样过来的。 第二天醒来,她甚至不知道弘历是何时离开的。 昨日倒是听他说了一嘴,说今日早上要进宫朝贺,完了还要给皇帝和熹贵妃他们请安。 她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躲在了这个别庄,得以避开了所有的礼规。 这个新年倒是过得挺舒服自在的。 新年期间,弘历倒是比平时多了一些应酬,毕竟在朝中,官员之间的人情来往还是有的。 不过除去这些时间,他来别庄的时间也占了半数。 初六那日他特意抽出了时间,问高向菀要不要去高家。 高向菀只是笑笑说:“不用了,妾身已经差人给高家送去礼物了。” 早在初二那日,她便将给高家每个人准备的新年礼物让李大爷安排人给送过去了。 “只是送了礼物?” 弘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要是想去高家的话我今日得空,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不用了,这会儿高家应该也挺多亲戚走动的,我们还是别去给他们添麻烦了。”高向菀笑着婉拒。 要是让某些人知道弘历陪她去了高府,指不定又要对高府做些什么了。 “可是前阵子你不是说老夫人身体不适吗?”弘历又问道。 难道她就不想去探望一下? “父亲传来消息,说祖母病情已然好转了。” 看着神色没有什么波澜的高向菀,弘历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不太对劲。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他问道。 高向菀一顿,连忙说道:“没有,我能瞒着你什么,只是……我娘亲说女儿嫁出去了,经常回娘家是不合规矩的。” 她随口胡扯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弘历眉头松开了,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说道:“你若是想去也没关系的,不必太在意这些虚礼。”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她没空跟你玩 看着细细品茶的弘历,高向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眼珠子转悠了一下,她忽然说道: “可娘亲说,从风水角度上说,女子回娘家的次数多了是会影响她和夫婿之间的感情运的。” “噗——” 弘历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他蓦地抬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还有这种说法?” “可不是,母亲说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高向菀眨巴着一双水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弘历端着茶盏,怔愣了一会儿之后,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高夫人……言之有理。” 如此弘历才对此事作罢了。 几日后的中午。 因为隔天弘历就说了中午要来她这里用午膳。 所以早早的高向菀就亲自下厨为他做准备了。 门前蹲哨的笑口离远看见弘历的马车使过来,他便转身回了正屋跟高向菀禀报。 高向菀这边就立马让吉祥他们把做好的东西端上来。 膳还没传上来,高向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动静。 “四哥,四哥,你就答应我吧。” 闻言,高向菀正在摆放筷子的手一顿,脸上划过惊讶。 弘昼的声音? 弘历可没说会带客人来啊。 不待她多想,门前便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弘历一脸的严肃在见到她的时候眉宇才轻轻松开了。 “四哥……” 追着他屁股后面进来的弘昼一看见高向菀立马就咧嘴笑了起来,爽朗地叫了一声: “小嫂嫂好。” “五爷。”高向菀给他行了个礼。 “小嫂嫂,早知道四哥把你藏这里来,我就早些过来找你玩了。”弘昼两步走过来笑说道。 他这话一出,高向菀都还未说话呢,已经在她身旁独自坐下的弘历就黑了脸,直接甩出一句: “她没空跟你玩。” 弘昼看着一脸不爽的弘历,撇撇嘴,敢怒不敢言地低声喃了一句:“真小气。” 见状,高向菀只能尴尬而不是礼貌地对他笑笑了。 也就弘昼才敢说这话,这别庄里就住着她一个人,他也敢说来找她玩这种话,即便是知道他没有不敬的想法,但该有的叔嫂避忌还是要有的吧。 要不是知道弘昼生性活脱直率,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现代穿越而来的了。 这时候,吉祥如意她们陆续将膳食端上来了。 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砂锅,还有一些清淡的小菜。 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弘昼,又看看早已落座也没打算喊人坐下的弘历,高向菀想了想。 人家是亲兄弟不招呼没什么关系,但她总不能也这么不懂礼数吧。 于是便笑着招呼弘昼坐下,并略微歉意道: “抱歉,我不知道五爷今日会光临,今日就只做了一锅鱼片粥和几个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要不,你们稍等一下我再去准备几个菜?” 弘昼还未来得及回应,弘历就抢先说道:“不用,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要跟来的,给他吃就不错了,你还管和不和他胃口做什么。” 见不得她一个劲的招呼着弘昼,弘历伸手就将高向菀拉过来身旁坐下。 弘昼像是习惯了一样,丝毫不在意弘历的不待见,见一旁的吉祥在盛粥,这粥白花花的就跟白粥一个样子,看着实在是…… 有些寒酸。 “四哥,你即便是把小嫂嫂接来这里也不能这样苛待吧。”他看看吉祥递到面前的那碗粥,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看弘历。 他们皇家的女眷再混得不好也不至于是这等膳食吧? 看着花月同时间递到面前的粥,弘历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他还未做出反应,高向菀就微笑着解释道: “五爷误会了,是因为这段时间四爷应酬多,所以我特意把饭菜做得清淡了些,鱼片粥清淡养胃,而且富有营养,吃多了油腻之后吃一两顿清清肠胃也是挺好的。” 她这话是对着弘昼说的,可落在旁边弘历的耳朵里,他顿时唇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看着高向菀的眼神满是温情。 没想到他就是随口跟她吐糟了一下最近应酬百官宴席和酒吃多了,她便能细心地为他做这些。 “还是你贴心。”他满目柔情地握住了她在桌面上的素手,高向菀与他相视一笑。 弘昼看着对面恩爱的两人,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羡艳,忽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又黯淡了下去,随之轻轻叹息了一声。 高向菀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连忙看了过去:“呃……五爷要是吃不惯的话,我现在就去为你准备别的菜肴。” 说完,她从弘历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弘历一把拉住。 “不用管他,他不想吃就让他走就好,你不用特意去为他张罗。” 一听弘历这话,弘昼立马就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 “对对,不劳烦小嫂嫂张罗了。清淡好,我也应酬多,我也想吃清淡的……小嫂嫂你真贤惠,有你这样照顾着怪不得四哥成天容光焕发的。” 弘昼张嘴就是一顿夸赞。 高向菀看着笑嘻嘻地拿起勺子吃粥的弘昼,不由抿唇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吃清淡些还是礼貌性地回应一下她,亦或是怕被弘历轰走了。 听刚刚他进门前的话,此番追着弘历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求他的吧。 “嗯……这粥好香甜啊。” 弘昼没想到看起来苍白无色的粥吃起来味道竟然如此鲜甜美味,薄薄的鱼片更是嫩滑爽口。 确实比最近那些油腻的大鱼大肉可口多了。 “这香味……好像不止是鱼的味道吧?”他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稀稠适当的粥,只见上面除了鱼片之外,似乎还有一些丝状的佐料。 “粥里下了瑶柱,这样可以让粥更香醇,口感也更绵滑一些。”高向菀解释道。 “原来如此。”弘昼笑道,随后笑道:“小嫂嫂你这别庄上的厨子厨艺不错啊。” “四哥,这厨子是哪里请的?改天我也给府上换一批厨子。”弘昼一脸嫌弃地吐糟道: “你都不知道我府上的那些厨子来来去去就那几样拿手菜,我早都吃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什么五爷对此事这么上心 闻言, 弘历看了一眼身旁的高向菀,唇边不自觉地就扬起了一抹自豪的笑容。 “这点我可帮不了你,这些膳食都是你小嫂嫂亲手做的。” “什么?”弘昼两眼放光地看着高向菀,又惊讶又崇拜道: “小嫂嫂,你……简直太神奇了,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不仅做的糕点好吃,就连做的粥也这么可口。” “我也就是没事自己瞎琢磨的,能合五爷胃口就好。”高向菀微微一笑道。 “合胃口,非常合胃口。”弘昼一边说一边端起了碗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动作不禁让坐在对面正优雅起筷的弘历皱起了眉头。 堂堂一个皇子这吃相还真是…… 毫无仪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人世界被打扰了,弘历觉得对面的人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他沉着脸说道:“合胃口就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他这话一说,弘昼忽然想起自己这次来是有正事的,立马就放下了碗筷。 “我不走,除非四哥你答应我,不然我……我今天就赖着你了。” “留你吃饭就不错了,你可别得寸进尺了啊。” 弘昼小声反驳道:“饭是小嫂嫂留我吃的……又不是你。” 弘历顿时就抬眸瞪了过来。 高向菀一见这架势生怕两人在饭桌上就扛了起来,连忙笑着打圆场道: “二位爷要不先用膳?等吃好了再慢慢商议正事岂不是更好。” 说着她便笑盈盈地给弘历夹了一筷子小菜,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示意他收敛点脾气。 弘历见状倒是十分买面子地收起了方才的严肃,就连看她的眸色也都是柔缓的。 “好,听你的。”他微微一笑,对她低声说道。 没想到高向菀的话在弘历这里这么受用,弘昼机灵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悠了一圈,他立马就将主意打到了高向菀身上。 “小嫂嫂,要是吃完了,四哥肯定就要轰我走了,要不……你帮我劝劝四哥呗。” 说完他一脸哀求地看着高向菀。 “五爷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后院女子,哪里懂你们外头的这些大事。”高向菀问都不问一下是什么事,就直接婉拒了。 他们兄弟间的事情她可不好当面插话的。 毕竟她的身份是弘历的侧福晋,总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落了自己男人的面子吧。 弘历对她这表现显然是极为欢喜的。 虽然他从不介意高向菀干预他的事情,但也不想弘昼这样去为难她,便不由冷着脸对弘昼说道,“你求谁也没用。” “处理安置难民一事,皇阿玛心中早已有人选,此事无需你插手。”弘历淡声道。 “有人选,这不是还没决定吗,四哥你就在皇阿玛面前推荐我一下怎么了。” 弘昼一脸讨好地学着高向菀那样就要往弘历碗里夹菜。 不料筷中的小菜都还未落入弘历的碗中,就被弘历一抬手中筷子给挡开了。 “吃你自己的。”弘历嫌弃道。 讨好不成还平白遭了弘历的一个白眼,好在弘昼也是个脸皮厚的主,见这招不成,又看见弘历那碗粥见底了,他立马就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跃到弘历身边。 “那,那我给你盛粥。”他笑嘻嘻地就想去拿弘历的碗。 “不用你。”弘历还是无情地挡开了他的手。 “四哥。”弘昼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这是我今年求你的第一件事,你难道就这么狠心拒绝我?” 弘历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要真是想为皇阿玛分忧,有的是你可以效力的地方,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事?” “我年前被皇阿玛训了一顿的时候,不是你要我以后好好做事别老让皇阿玛劳心的吗,我这不是想要好好地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吗。” 弘昼一屁股坐在弘历旁边的凳子说,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是知道的,皇阿玛一向最重视民生,这事要是我办成了,那他不得对我也多几分好脸色了?” 弘历眯着眼睛审视着他,挑了挑眉说道:“好像也不止是这个原因吧?” 弘昼脸上的笑容微僵,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一下,但还是硬气道:“反正……你就说这理由够不够吧?” 弘历叹口气,神色缓和了下来,但还是很认真地对他说道:“这事不适合你。” “四哥,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瞧不起你。” “你……你这话太伤人了吧,况且我都还没做,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既然你有这能耐就自己去说服皇阿玛,别来找我。” “我这不是刚在皇阿玛那里吃了闭门羹吗?” …… 兄弟两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弘昼还是没逃过弘历的一顿教训,之后他便灰溜溜地走了。 从两人的对话中,高向菀也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是新年期间京郊涌进了一拨难民,此事被奏到了御前,雍正帝十分重视,眼下正着人处理。 不知从何处得到此消息的弘昼竟自告奋勇要接下此事。 可因为他吊儿郎当的个性,即便是他有心为之恐怕落在雍正帝眼中也是胡闹之举,因为此事干系到民生,还是开年后的第一桩朝事,雍正帝很是看重,所以弘昼便在圣前碰了壁。 弘昼这才转而求弘历给他说话的,弘历向来得雍正看重,他若能开口就不一样了。毕竟要是弘昼处理不好,还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在后面顶着。 “为什么五爷对此事这么上心?” 弘昼走了之后,高向菀有些好奇地问弘历。 弘历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说了句:“难民人数不少,听说有好些难民被附近的一些寺庙和庵堂接收了。” 寺庙和庵堂? 高向菀顿时恍然大悟:“其中有一个叫……清泉庵的?” “呵,连你也知道他想干嘛了。”弘历短促一笑。 怪不得…… 看来弘昼对这个钟羽姑娘是真的很上心啊。 “所以你才拒绝帮他的?” “不是。”弘历摇了摇头,忽然伸手将面前的美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含笑看着她: “我不认为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并为其做任何事是有什么不对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帮他? 高向菀没有挣扎,顺从地坐在弘历的腿上看着他。 既然不反对人家追姑娘…… “那你是为了什么拒绝?”她问道。 弘历叹口气,面容正色了下来:“此事皇阿玛已打算交给隆科多处理,若是我再出面建议皇阿玛将此事交给弘昼,只怕隆科多会因此暗中给弘昼使绊子。” 圣上看重此事,若是弘昼自荐又没把事情办好,那后果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隆科多?” 高向菀嘀喃道,她不知道赵建与隆科多的关系,但对隆科多的名字她在现代也是听过的。 据说是在康熙和雍正时期都是比较受重用的臣子。 “他这么小心眼的吗?连皇子也不怕?” “因为赵建的事情……”弘历顺口就接了话过来,说到这里却又忽地顿住了。 但“赵建”两个字却立马引来了高向菀的注意,她错愕道:“赵建?他跟赵建这事有什么关系?”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弘历只能顺道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即便他们是亲戚又如何?是赵建犯了法,你也是依着他犯下的罪行判他流放之罪的,他们还有脸不服?” 看着她一脸的怒愤,弘历只是抿唇无声地扯了扯唇。 隆科多在朝中党羽众多早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再加上有赵建的事情做导火线,如今又多了皇后一党作为依附,他自然就越发的膨胀和放肆了。 但这些朝野上的波诡云谲,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毕竟这些东西太肮脏,太黑暗了。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官场嘛,总是比较复杂些的。” 高向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道这应该就跟职场差不多吧,都是一些勾心斗角,争名逐利的行当。 “可是……我看五爷刚刚那个态度可不像是会就此罢休的样子。”她自然而然地搂着弘历的脖子说道。 弘历暗自叹了口气:“从隆科多手上把此事抢过来倒是不难,但就弘昼这性子……人家若给他下绊子,我怕他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啊。” 高向菀看着他眉宇间露出的那几分忧愁,这典型的就是老母亲式的担心——总觉得自己要保护的幼崽柔弱不能自理。 “我倒不这么认为。”她说道。 “哦?” 弘历抬眸看她,唇角一勾,调笑道:“那不知娘子有何高见?” 自从那晚之后,弘历私底下总爱这么叫她。叫得多了,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人家五爷是很聪明的人,你觉得他处理不好的事情,那都是你们逼着他去做的,他正处于叛逆心理,自然是能办好也故意怠慢了。” 高向菀说道:“可这次不同,这次是他主动要求的,自然是十分上心的。” 弘历的手有一下没有下地在她腰间摩挲着,静静地听着她的分析,幽深的眸色中不由浮现了几分认同之色。 “你想让他飞起来,却又总是担心他摔倒而将其护在手中,可是爷,难道你还能护他一辈子吗?” 弘历抚在她腰间的手一顿,漆黑的双眸凝着她,脸上微微显露一丝讶异,似乎是惊讶于她说的话,又似乎是惊讶于她能看懂自己。 他微微前倾了身子,一双手环住她的腰肢,“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帮他?” 他的语气似带着商议又似带着征求。 “我只是觉得吧,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锻炼的机会,您何不放手让他去历练?” 高向菀说道:“难得他这么积极,不总好过你们逼着他去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吗?” 而且救济难民应该也是功德一件吧。 弘历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是有些道理。” “所以你是决定帮五爷了?” 弘历刚要点头,忽的又眯着眼睛看向了她,“我怎么老觉得你很是关心这个臭小子?” 弘历心里顿时就不爽了起来。 刚刚在饭桌上她倒是还知道站自己这边的,怎么现在就站那小子的那边了。 “说实话,你刚刚说的这些……是不是就是为了帮他求情?”弘历惩罚性的一把捏住她的细腰。 高向菀被他没由来的一下激得浑身一抖,差点惊呼出声,弘历太知道她身上的敏感点了。 “没有,我只是关心那些难民而已。” 生怕他忽然就挠自己痒痒,她下意识地就捉住了他的手,急忙解释道: “你刚刚说得那个隆科多那么小心眼,此事若是交给他办理,他未必会善待难民吧,那还不如交给五爷。” 起码弘昼还是个善良心诚之人,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好好安顿难民的。 这解释倒是还可以,弘历这才满意地放过了她。 高向菀腰间的手一松就立马站了起来,不敢再坐在他身上了。 …… 一天之后,弘历就说安置难民的事情皇上交给了弘昼去办,但要让弘历从旁协助。 意思就是给机会弘昼锻炼,但要弘历给他兜着底。 隔天弘昼就提着大件小件的礼物登门给高向菀道谢。 “小嫂嫂,还是你仗义,果然还是你的话好使啊,你一开口,四哥立马就帮我把事情给办妥了。”弘昼一脸感激地说道。 这话说得……真是把她捧太高了,高向菀认为弘历之所以答应不过是觉得她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罢了。 “我也没说什么,四爷可能本来也打算帮你的吧。”她说道。 “反正这回就是多亏了你。” 高向菀看着他一副像是得了什么美差似的表情,不由试探性地问道:“五爷做此事……是为了钟姑娘?” “不是为了她,不过……也是因为她。” 弘昼敛起了嬉笑,神色变得认真了许多,他缓缓道:“因为她……我才看到了这些民间疾苦,我这么做是真心想为那些流离失所的平民尽一份力。” 因为在现场,他亲眼看见了那些官员的不作为,就怕事情闹大会触怒圣颜,所以一味地就想将事情压制下来,根本不管难民的死活。 也是那时,他决定要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做一些事情。 听他这么说,高向菀不由欣然一笑。 她果然没看错人的,弘昼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恋爱的人。 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因为弘历不在,弘昼也没待多久,放下礼物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xs7.com 晚上。 弘历来别庄时,高向菀跟他说了弘昼来过这事,他一听就轻哼着来了一句:“他倒是还有闲心思。” 高向菀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便多嘴问了一句:“怎么?这份差事不好当?” 弘历看着她,即便心中有担忧但面色还是那样的温柔,避重就轻道: “好不好当,得看他自己本事了,这次的难民数量可不少。” 高向菀唇角一弯,不以为然地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咱们无所不能的四爷在给他坐镇的嘛。” 男人嘛,都爱听心爱的女人夸赞自己的,弘历也不例外,当即唇角就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他轻轻捏了一把她细嫩的脸颊,道: “就你贫嘴。” 顿了顿,他又道,“我最多就是从旁给他一些指点,主要还是看他自己的本领。” 闻言高向菀没有说话,却是噗嗤一笑,满脸都是“我不信”的神色。 “你这是什么表情。”弘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你让我放手让他自己来的吗?” “是是是,爷您怎么做都是对的。” 外头的事情其实她也不大关心,便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 这日弘历一早就离开别庄了,可在高向菀起来吃早点的时候,弘昼居然上门了。 是来找弘历的。 看着神色不似平时那样的飞扬欢脱反倒多了几分沉重的弘昼,高向菀说道: “四爷一早就离开别庄了,五爷找他有急事?” “……算是吧。”弘昼点点头,忽的又问道:“小嫂嫂可知道四哥去哪里了?” “这……我不知道啊。”高向菀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弘历一般这么早离开的时候多半是公务缠身,至于什么公务他很少提及,她也一般不问的。 “哦,那我再去别处找找吧,就不打扰小嫂嫂了。”说完弘昼准备转身离开。 高向菀看着他转身之际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桌上的早膳处瞄了几眼,喉间似乎还吞咽了几下。 这之后她就听见了几声急不可查的“咕噜”声。 “……” 高向菀错愕了一下,在弘昼还未迈开脚步之前,她就脱口问了一句:“五爷还未用早膳?” 弘昼脚步一顿,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今日事多,忘了。” 啧啧,难为这位金尊玉贵的爷了。 高向菀看着着实有些不忍。 “再怎么忙也得吃饱了才有精神和力气去忙正事啊。” 她邀请道:“既然赶上了,要不五爷就将就在这里吃些再去忙?” 弘昼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好,可顿了顿,他又敛下眉眼,摇了摇头: “算了,那些受苦的难民指不定都还在饿着肚子呢,我也不吃了。” 高向菀怔了一下,对于他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不吃,那些人就不会饿肚子了?” 正欲转身的弘昼一顿,怔愣看向她。 “我想……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去帮他们解决温饱问题,而不是要你感同身受地与他们一起挨饿受苦吧?” 弘昼眼睛眨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无言与对。 高向菀轻轻一笑,劝道:“你不吃怎么有精神去帮他们解决问题?” 有共情力,富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一起挨饿这种没意义的共情显然是多余且无效的。 还不如吃饱了老老实实工作,给人家解决问题来得实际呢。 “这……” 弘昼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有道理,饿着肚子办事也不是个事,于是便点点头转身坐了下来。 “那我就不跟小嫂嫂客气了。” 高向菀让人上了碗筷又加了一些膳食,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埋头吃了起来。 为免冷场,她就随口找了个话题:“我听四爷说这次的难民还挺多的?” “嗯,除了一些寺庙和庵堂慈悲收留一部分外,还有一些正准备安置在离清泉庵不远的一个废弃村子里。”弘昼应道。 “这事既然你们已经在处理了,那些人为何还会饿肚子?” 一说这个,弘昼当即一脸恼怒: “别提了,朝廷办事就是规矩多,什么事情都要按照程序来办,这不……寒地冻的,如今给难民配置的那些衣物粮食少之又少,大部分物资都还卡在户部,我今早都催促好几次了都说还在走流程中。” 弘昼一掌拍在桌面,愤愤道:“这要是让他们把程序走完了,估计那些难民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弘昼一阵噼里啪啦地说道。 他与弘历不同,弘历对高向菀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烦心的事情生怕会影响到她的心情,所以基本上都不跟她唠叨这些。 可弘昼不一样,他当高向菀是朋友一样,有什么也不隐瞒,直接就吐槽了。 听了他这话,高向菀才知道他急着找弘历是为了此事。 再想想弘历之前的那番话,她觉得有可能就是那个什么隆科多从中作梗,故意刁难弘昼的。 而且人家做事狡诈得很,也不是不给你发物资,但就是不给你多发,让你人是饿不死,但想好好安置难民也不可能的那种。 偏偏,这样的事情,弘昼也不好上奏圣前,毕竟他是皇子,若是一有事就找老子,难免就会落人口舌,让人觉得他办事不力。 再者,人家这是依足朝廷程序办事,即便是告到御前,那也是无可非议的,闹大了还会让人觉得他五皇子蛮横无理呢。 果然如弘历所言,给弘昼接了这事,事情难度就加大了。 唉,早知道就不多嘴建议弘历帮忙促成这事了,如今是成全了弘昼,但好像……苦了那些本来就受难的难民了。 高向菀心情微微沉了一下,思忖半晌,她说道:“官方渠道走得慢,五爷何不试一下走群众路线?” “群众路线?” 弘昼蓦地看着她:“何谓群众路线?” “京城乃富庶之地,城中贵人多,自然善心人也不在少数,五爷不妨试一下在城中动员一下,请各路慈善人士慷慨募捐。” “动员募捐?”? “嗯,即便不是捐钱,那有衣物的捐衣物,有食物的捐赠食物,这样既可有现成的物资,还不必经过层层流程呢。”高向菀说道: “如此一来,既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又省得你跟在那些程序上耗时间,说不定还能节省国库开支,岂不一举两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愿意做这个开头的人 弘昼一边听高向菀说,一边脑袋就跟着转了起来。眸色一会儿亮一会儿沉的,中间还连连点头认同,不过最后……思忖片刻他还是沉了神色。 “这想法是不错,但未必行得通吧。” 他忧虑道:“京城一向安稳,难民涌入京师那也是头一次的情况,就算动员……恐怕也未必有人会响应。” 且不说这些灾乱从未入过天子脚下,即便是别的地方有天灾人祸那也都是朝廷管的事情,百姓怎会愿意支援? 虽然,京城确实有不少殷实人家和商贾。 高向菀也跟着略沉眉眼,但思索片刻之后她还是坚持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相信天灾无情,人间还是有情的。” 闻言,弘昼抬头看向了她。 高向菀站起来继续分析道: “你也说这是京城第一次遇到的情况,特事特办又有何出奇的?况且万事都总有一个开头之时吧。” 顿了顿,她又道:“虽说万事开头难,但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相信还是会有人愿意跟着站出来的。” “可问题谁愿意做这个开头?” “我愿意做这个开头的人。”高向菀说道。 如今物资卡着拨不下来,显然是有人在给弘昼使绊子,而她又是有份建议让弘昼接此事的人。四舍五入地,她也得对那些难民如今的困境负上几分责任吧。 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做这开头的人?”弘昼不由站了起来,满脸疑惑又惊讶地看着她。 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没错。”高向菀郑重地点点头:“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做表率,总会有些善义之士呼应的吧。” 想了想,弘昼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为那些受苦的百姓做第一个捐赠的人?” “对。”高向菀杏眸一转,说道:“我给那些灾民捐赠一批大米吧。” 她暗暗盘算了一下,用她的私房钱应该能购买一批可观的米粮的。 “捐赠……大米?”弘昼以为她的意思是直接捐钱呢。 “不仅如此,我还会亲自送去。” 看出了弘昼的疑惑,高向菀解释道:“如今那些百姓最缺的就是粮食,送粮食是最直接有效的帮助,而且运送物资也是作为表率最为直观有效的方式。” 若是直接捐钱那谁知道你捐没捐,捐多少? 但捐物资就不一样。那都是肉眼可见,有迹可循的。 这便可以让那些想要施以援手的人效仿,给送一些粮食,衣物之类的实用物资。 “再有一点,捐赠实物都是实实在在运到灾民身边的,这也可以打消行善者对督办此事的官员是否会借机贪污的顾虑。”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弘昼认同地一拍桌面。 “既然你同意了,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办此事。”高向菀一锤定音。 “啊?”弘昼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但是……你要亲自去这事……恐怕还得先征求四哥的意见吧。” “我这是去赈灾,这是善举,爷能有什么意见?” 高向菀说道,“再说了,此事不易拖,早一刻解决此事,那些受苦的百姓就能早一刻拜托苦海。你现在连四爷在哪里都不知道,等找到他再得到他应允得到什么时候?” “这……”弘昼微顿,好像也确实是。 “到时候我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好了。”高向菀又补充道。 弘昼也向来不是拘于礼节的人,听她都这么说了,便立马点头应好。 “那我就先替那些难民谢谢你的慷慨相助。” 两人商议了一番,弘昼就去忙怎么在民间动员募资的事情了。 弘昼一走,高向菀就让花月把自己的在别庄这段时间攒下的现银都拿了出来。 “侧福晋,这些不都是您辛苦攒下来的私房钱吗?”花月问道。 “对啊。” “可您怎么都拿出来了?”花月有些惊讶,虽然高向菀在这里一切吃穿用度都不用花钱。 但—— “您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女人身上都得攒有私己钱的吗?可您这……”都掏出去了? 高向菀一顿,看着花月认真道:“怪我没说完下半句。这攒钱的最终目的啊,就是为了要用的时候能随手拿得出来。好比……现在。” 说完她晃了晃眼前的银票。 要用的时候? “您就把这些钱都拿出来贡献给那些不认识的人了?”花月问道。 “灾情面前人人有责。”高向菀说道:“况且钱嘛,就是要用到实处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而做善事,就更是体现它价值的时候了。 …… 弘昼指派了两名官兵协助高向菀。 于是高向菀在城中挑了一家最大的粮铺,购买了一批大米,让粮铺的人帮忙着装车运送。 此时粮铺正值客流量大的时候,忽然有人购买了两大车的米粮送去京郊,自然在粮铺里就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尤其,做这事的还是这么一位高贵美丽的少夫人,就更引人注目了。 “这运送这么多粮食去郊外做什么用?” “听说郊外近日涌现了一大批的难民呢。刚刚听这位夫人说这米就是运往那里救济难民用的。” “难民?哪里来的难民?” “就是离京郊不远处的那一带沿河的居民,听说啊,那边忽然水坝缺堤了,把好几条村落都给冲没了。” “沿河一带?天啊,那得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啊。” “谁知道呢,这新年才过,唉……可怜啊。” “不是说朝廷在安置了吗?这位夫人……看着不像是朝廷中人吧?” “刚刚听她与老板说啊,她是看着难民可怜,自愿捐赠粮食过去的。” “哟,还真是人美心善啊。” “还能这样私下去捐赠的吗?” …… 站在门前等着粮食装车的高向菀默不作声地听着里头的人在窃窃私语。 她特意在老板面前表明这趟米的去向,并让铺里的人帮忙运送就是想将此事散播开来。 粮食装好了,粮铺派了四名伙计帮忙运送着两车大米。 高向菀上了马车,在两名官兵的引路下,带着粮食一路走向了安置难民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章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当然,其实她也不一定要亲自跑这一趟的,但她还是想亲力亲为,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有些责任,另一方面,则是真的想做一些贡献。 反正她成天窝在别庄也是无聊,还不如出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走了半个时辰的路,马车和运送的粮食就停在了一处山脚。 花月扶着高向菀下了马车。 一路护送她们过来的其中一个官兵便立马跑了上山去找弘昼。 高向菀展目看了一下周围,东面是一个拾阶而上的山峰,而西面则是一条蜿蜒不尽的小河流。 靠山面水的,倒是一处不错的地方。 “五爷怎么会在山上?”高向菀不解地问剩下来的那名官兵。 官兵知道她的身份,便恭敬地拱手应道:“山上是清泉庵,庵中也安置了不少的难民,五爷大抵是还在上面办公。” 高向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不由抬头多看了两眼山上。 原来清泉庵在这里啊。 “不是说这附近还有一个废弃的村子也在安置一些难民吗?”高向菀随口问道。 “是的,那叫清山村。” 官兵回答道:“因为村子够大,所以除了先前已经安置了一批难民在那里之外,最近两日新涌来的难民也将会被安置在那边。” 不一会,那个去而复返的官兵便小跑着从山上下来了。 高向菀扫了一眼他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跟来。 官兵来到高向菀面前拱手禀道:“夫人,五爷有要事处理下山去了。” “他不在山上?”高向菀又问道:“那他有说这粮食怎么处理吗?” “五爷临走前交代了,说先运送上山。” “哦。”高向菀点点头。 “五爷还特意交代了让我等好生招待着您,要不您先移步山上稍作休息,等着五爷回来?”那官兵又道。 “不用了,既然他不在,那我就不上去给你们添麻烦了。”高向菀说道。 她来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但她的身份不宜暴露,既然弘昼不在,那她当然也不好上去了。 “好,那小人立马送您回去。”官兵说道。 “我不急。”高向菀摆摆手道:“你们还是先把粮食送上山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也无妨的。” 官兵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这般没架子:“是,多谢夫人体谅,那小人送完粮食立马回来送您回府。” “好。去忙吧。”高向菀点点头道。 官兵招手让立在不远处等着的四名粮铺的伙计将粮食拉了过来,然后带着人从另外一条运送物资的道上山。 “夫人您累吗,要不奴婢扶您在旁边坐坐?”花月对高向菀说道。 “不累。”高向菀摇摇头,展目看了看前面水声潺潺的小河流,她心血来潮说道: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反正站在这里也是干等。 两人走到了小河流上,只见河水清澈见底,底下是一颗颗形状各异的小石头。 “这条河流倒是长啊。”高向菀看着一望无尽的上游。忽然余光撇见上游约莫两百米的地方好似坐着一个小孩。 “花月,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人?”她问道。 花月顺着她指的方向定眼一看,点道:“是,应该是一个小孩吧。”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而且他身边也没大人。 “走,过去看看。”高向菀说着便走了过去。 临近了,她便听见一些细微的抽泣声,来自那个坐在大石头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四五岁的样子,比高泽还要小。就这样孤零零地蹲坐在石头上低着头小声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高向菀忍不住快步走上前,轻声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尽管她声音很是温柔,但那个小孩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一般滕然站了起来。 他惊慌地抬头,在看清面前是两个姑娘之后神色才松缓了一些。 但他还是止不住后退了一步,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你们是谁?” 高向菀看见面前的小孩眼神里带着一些怯生和戒备,稚嫩的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很脏。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逃难而来的。 眼下天气还算寒冷,又是户外,而他的衣裳却略显单薄,小手指都冻得有些发红。 让人看着心生怜悯。 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心,高向菀俯下身子,温柔一笑说道:“你不用害怕,我只是经过附近而已,不是坏人。” 可能是她的笑容太有亲和力了,那小男孩脸上的怯意消减了下去。 “你的家人呢?”她又问道。 一说这个,小男孩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知道,没看见娘亲,娘亲不见了,呜呜……” 不见了? 高向菀上前两步伸手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问道: “……是跟娘亲走丢了是不是?” 小男孩哭着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在哪里走丢的?” 小男孩嘤嘤呜呜地一直在哭,根本就问不出个所以然。 想了想,高向菀便问道:“你跟娘亲住在山上吗?” 小男孩停止了抽泣,摇了摇头。 “那……是住在一个村子吗?” 高向菀猜测,他应该是被安置在清山村那边的难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离开了母亲的视线,走到这里来了。 小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娘亲说是……废村。” 果然。 高向菀摸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好了,别哭了,你娘亲可能是在家里等着你呢。姐姐让人带你回去好不好?” “好,谢谢姐姐。”小男孩乖巧地点头。 “花月,你去那边看看官兵回来了没有,让他帮忙将人送回去吧。”她转头对花月说道。 因为她不认识去清山村的路,所以只能让官兵帮忙了。 “是。”花月转身就跑回了马车那边。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宝儿。”小男孩奶声奶气道。 “宝儿……” 高向菀笑着将他拉回石头上坐着,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在了他身上。 不一会儿。 花月便领着一个官兵走过来了。 高向菀看了一眼,这个官兵并不是刚刚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好些人都病倒了? 花月走近了,跟高向菀解释道: “夫人,我没等到他们,怕您等急了,刚好看见这位小哥经过,就叫他过来一趟了。” “好。”高向菀点点头,又转向那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官兵礼貌地微笑道:“有劳了。” 官兵虽然不知道高向菀的身份,但过来的时候就听花月说了她们是来给难民们送粮食的,便以为她们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善心夫人。 又见高向菀如此高贵和蔼,就更是对她们客气有礼了。 他拱拱手道“安置好难民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高向菀身后的宝儿,随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瞬息,“他……我认得,是两天前就安置在清山村的。” “你认得他?”高向菀眸色微亮。 官兵点点头:“认得,他们那一批还是我这一组负责安置的呢,他与娘亲住在哪一户我都还记得。” “那就太好了。”高向菀笑着对官兵小哥颔首一笑:“如此,就麻烦你将宝儿送回去了。” “好。” “姐姐……” 宝儿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裙子,哀求地看着她,“姐姐你能陪宝儿回去吗?” 高向菀低头一看,这时宝儿是站着的,小小的身子披着她的披风大部分都落在了地上,看着他就这么小小的一丁点。 稚嫩的小脸上那双眼睛纯真无邪,透露出的恳求之色让人不忍拒绝。 高向菀不由蹲了下来,将那件披风翻折上来裹住他周身,笑着道: “好,姐姐送你回去。” 于是,在那个官兵的带领下,几人就往河流上游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出现在一处破旧的村落。 村落外头是一扇高大的门坊,门匾上赫然刻着“清山村”三个大字。 往里看,村落确实很大,但可能是因为长久没有人住的关系,显得很是破败。 高向菀牵着宝儿的手,跟在官兵身后走进了那扇门坊之内。 里头屋落不算整齐,小路小巷有些蜿蜒,但每走几步几乎都能看见路边,屋舍旁坐着或者躺着一些衣着单薄的难民。 一个个神色恹恹的,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些或轻或重的咳嗽声。 看着一路上横七竖八歇在一旁的人,高向菀不由皱起了眉头,问前面带路的官兵: “不是给安置在屋里的吗,怎么这些人都是在外面?” 官兵道:“之前两天的那些是安顿在屋里的,但这两日又涌入了不少的难民,眼下已经没有屋舍可安置了,所以只能暂时让他们在这里休息。” “那为什么多找几个安置点?” “村子旁边的空地已经在搭建帐篷,这些人也只是暂时在这里安置一下,等帐篷建好了他们就会去那边的。” “原来如此。” 正说着,前面转角处忽然窜出来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妇人。 她一看见官兵顿时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立马飞扑过来捉住官兵的手臂。 “官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他爹吧,他,他病的严重,就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中年妇人哭喊道。 “喊什么呢,有病就去村口找那两名大夫,来找我能帮你什么。”官兵说道。 “没有大夫了,那两名大夫都在医治其他人,我求求你再帮我们找个大夫好不好,他真的快不行了。”中年妇人哽咽着跪了下来。 “行了,行了,个个都说快不行了,那得多少个大夫才忙活得过来?你求我也没用。”官兵有些无奈地将人拉了起来。 “你与其在这哭哭啼啼的,还不如去大夫那里排队等着,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家的了。” 一听这话,妇人噎了声,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一股烟的跑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高向菀不由问道。 “唉,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再加上食不果腹的,好些人都病倒了,这不,昨日还有好几个情况严重的给送到太医院那边去医治了,现在还没送回来呢。” 官兵唠叨道:“估计啊刚刚那人就是故意把情况说严重些,想争取把人送去太医院医治罢了。” 毕竟太医院那边条件比这里好。 “好些人都病倒了?”想起刚刚看到那些人不同程度的咳嗽,高向菀不由微微皱了眉: “这情况该不会是……灾区那边带过来的什么疫情之类的吧?” “不会的,安置在附近寺庙和庵堂的人都没有这种情况。”官兵略微肯定道。 “可能是这里人密集了一些,条件稍差,所以才引发多人发病的。等帐篷弄好了,将人都疏散开了自然就会没事了。” “哦,原来如此。”听了这话,高向菀心底的疑虑也打消了。 若是安置在其他地方的人没有这症状,那确实就不会是因为水灾引发的病情了。 “到了,姐姐到了。” 高向菀正思索着,就被宝儿欢呼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高向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前面拐角处有一个小屋舍。 “宝儿。宝儿……” 宝儿话音刚落,另外一个路口就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妇人。 “娘亲。”宝儿放开高向菀的手高喊着跑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乱跑,你吓死娘亲了。”妇人眼眶泛红,一边紧紧抱着宝儿,一边气恼地打了几下他的小屁股。 官兵看了一眼妇人,循着记忆叫了一声:“李大嫂是吧?” “是,我是。”那妇人连忙起身朝着官兵恭敬道。 “看着点你家的孩子,别再让他乱跑了,这回幸好遇见了好心人将她送回来,还有下次,都不知道荡到哪里去了。”官兵在旁训导道。 “是是是,我知道了,多谢官大哥,多谢官大哥。”李大嫂赶紧对着那个官兵点头哈腰地道谢。 “别谢我,要谢也是谢这位夫人。”官兵朝高向菀做了个手势。 李大嫂刚刚一心只扑在儿子身上也没怎么留意周遭,这会儿才顺着官兵的手势转身看去。 来之前,高向菀特意换了一身低调的月白色裙子,虽然衣料华贵,但乍看还是比较素净淡雅。 只是因为姿色出众,所以置身在这鸿雁哀鸣的地方,还是给人一种仙子堕入俗尘的错觉。 李大嫂羡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才回过神,知道对方是贵人,她连忙上前一步朝高向菀鞠躬: “谢谢夫人帮我把宝儿送回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会带吃的回来给你的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高向菀微微颔首。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被叫做李大嫂的女人。 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见粉色的袄子,虽然略显单薄,但也算得体,此刻目光正偷偷地往她身上飘。 官兵看了一眼她们母子,说道: “好了,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去忙了,你们……” 他说完看向高向菀和花月。 “多谢帮忙,你先忙,等会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高向菀朝他颔首致谢。 “好。等会你们沿着原路出去就行。”官兵交代完,似乎是还有事情要忙就疾步离开了。 “宝儿,好好跟着娘亲别再乱跑,姐姐就先走了。”高向菀低头笑着对宝儿说道。 “姐姐别走嘛。” “对对,您可是我家宝儿的恩人,要不进屋坐坐喝口水?”李大嫂笑得一脸可拘。 高向菀正想要说话,忽然就听见了一阵铜锣声响起。 “施粥了。” “施粥了,快,赶紧去。” 一直在四处屋檐下神色恹恹的那些人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窜起来,都往铜锣响起的方向跑了过去。 原本紧闭的一些屋舍也开门声不断,不停地涌出人。 人潮顿时一窝蜂地涌向了一处。 这会儿,李大嫂也是一脸着急忙乎的样子,急急地看了高向菀一眼,便赔笑道: “呃……那个,要不还是下次再接待您吧,我们也要去领吃的了。” 说完,她也不管高向菀什么反应了,拉着宝儿的手就快步加入了那些奔跑的难民队伍中。 “这——”高向菀有些懵地看着那边消失在巷口的人流。 顿了顿,她才想起如今已是饷午时分,估计是有人来施饭了。 那些都是饥肠辘辘的人,听到有饭吃自然就是激动了些。 “走,我们也去看看。”高向菀对花月说道。 “侧……夫人,您还是别过去了吧,您瞧瞧刚刚那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您还是别靠上去为好啊。” “无妨。”既然一场来到,她这不正好可以为弘昼视察一下情况吗。 说着她就已经朝那个巷口走去了,花月见状只好跟上。 “砰——” 两人刚走李大嫂住处的前一户,忽然那间房子的门开了,一个佝偻着身体,衣衫褴褛的老婆婆跌倒了在门边。 此刻正吃力地想要爬起来。 高向菀见状立马跑过去扶她:“老人家,你没事吧。” 白发苍苍的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高向菀一眼,有些讶异,但可能是摔疼了,她此刻正依在门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花月,快来帮忙。” “是。” 花月立马上前与高向菀合力将人扶了起来,然后扶到屋内的椅子上坐着。 高向菀环顾了一下屋内情况,是个窄小的房子,一目了然,四处灰尘,除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残破的四方桌,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这环境,也不过就是比宿在外头多了个瓦索遮顶罢了。 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老婆婆坐着缓过劲之后才看向高向菀她们,颤声道:“多谢……多谢两位了。” “不必客气。” 高向菀这时才看清了这老婆婆的模样,面黄肌瘦的,衣服也破旧不堪,不知道是冷的还是饿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着。 “你可有摔伤哪里?” 老婆婆缓缓摇头:“老骨头了,不要紧的。” 高向菀观察了一下,发现她确实不像摔伤了的样子,才问道: “老人家,你家里人……是去领饭了?” 闻言,老婆婆身子一顿,随之哀叹了一声:“哪里还有家人啊,老伴没了,儿子……怕是也……” 老婆婆颤抖的手紧捏着已经破洞的灰色外衣,老泪纵横地垂下眼帘。 “就你一个人?”花月错愕道,”所以……你刚刚出门是想去领饭?” 老婆婆抿着苍白的唇点点头。 “花月,你代老人家领一份膳食回来吧。”高向菀说道。 “好,奴婢马上去。” 老婆婆颤抖中抬起了脸,一脸感激道:“谢谢,你们真是活菩萨啊。” 花月离开了之后,高向菀才从这老人口中得知,她夫家与刚刚那个李大嫂是同村的。她儿子在缺堤当天跟着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去堵堤坝。 结果……所有人都被大水冲走了。 因为生长在河边,都是极擅水性之人,所以大家都说这些人只是被冲散了而已,不一定就是没了,兴许已经先一步往京城逃难了。 于是郑阿婆便与丈夫一起跟着大伙儿往京城来寻找生死未卜的儿子了。 两个老人体力不好,又没家人照顾,她那本就身体有病的丈夫在途中就支撑不住,没了。 郑阿婆本欲随丈夫而去,可一想到儿子,她还是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咬紧牙关撑到了这里。 “我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估计等不到找着儿子……就得跟着老伴去咯。”郑阿婆长长叹息道。 语气除了带着遗憾不甘之外似乎还带着一丝释然。 让人听着心里发堵。 “两日未吃东西?朝廷不是每日都有发食物的吗?”高向菀疑惑。 即便像弘昼说的食物不多,但总不至于两日不发粮食吧? 郑阿婆还未说话,花月就推门回来了。 “夫人。”花月委屈地看着高向菀,两手空空的,衣裳上还沾了不少尘土。 “饭食呢?”高向菀疑惑地看着略显狼狈的花月。 “别说饭食了,奴婢连挤都没能挤进去,最后……被推拿出来了。” 被推拿出来了? “……大家都不排队的吗?” “还排队呢,那些人就差没上去抢了。”花月吐糟道。 高向菀:“……” 怪不得那李大嫂一听派饭就都懒得理会她们就跑去了。 “走,带我去看看。” 她说着又附身安抚性地握了一下郑阿婆的手,“你放心,我会带吃的回来给你的。” 当高向菀来到排饭地点的时候,前面那块空地上挤满了人。 嘈杂声不断,乍眼看过去就只看见一堆人头涌涌。 “退后,退后,一个一个来。” “别挤了,再挤就都没有了。” “拿到食物的赶紧走,别堵在这里。” …… 官兵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人潮中,根本没几个人听的。 看着这一副场景,高向菀才算明白郑阿婆为什么会饿两天了。 僧多粥少的。 眼前这架势,别说是老人,就算是她和花月这大好青年也未必能从中讨得到食物。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就是可惜那两个肉包子了 高向菀在那群涌动的人群外围来回走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能涌进去的好办法。 “夫人,咱们还是别管这里了吧,您要是想带吃的给那个老人家……要不咱们去找五爷?”花月跟在她身后劝道。 高向菀看了一眼那群完全没有消减下去的人头,想了想,便道:“你说得对,是该去找五爷的。” 郑阿婆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缩影而已。弘昼要解决的不是一个郑阿婆,而是要妥善安顿这里的所有人。 不然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怕是还未等到筹备到更多的粮食就已经引起群情汹涌了。 而情况一旦失控,事情最终还是得落到弘历头上。 到那时,肯定就免不了会给隆科多借题发挥地攻击他了。 …… 两人快步回到马车前的时候,那名护送她们的官兵正站在那里探头张望,似乎等待良久了。 他一看见高向菀立马就迎了上来。 还未等对方开口,高向菀就问道:“五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官兵应道,看了看她们过来的方向,他不由问道: “您这是……” “哦,我们刚刚从清山村那边过来。”高向菀说道:“对了,你能帮我弄一份膳食过来吗?” “当然,如今正是晌午时分,小的怕您饿着了,便在山上给您带了一份膳食下来。” 官兵说完连忙转身在马车上取下来一个食盒,双手将食盒递过来。 “太好了。” 高向菀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顿了顿:“是包子?” “……是的。”官兵脸上有些尴尬,解释道: “请您见谅,因为如今这边粮食不够,五爷下令让所有人都得吃与难民们一样的食物。这些……已经是能给您安排上的最好的食物了,这是肉包子……请您将就一下了。” “你误会了,有肉包子我已经很满意了,多谢你如此周到。”高向菀将食盒阖上交给了花月。 见状,官兵才松了口气,“您不嫌弃就好,那小的这就送您回去?您可以在路上吃的。” “不用送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等五爷。” 不走了?官兵一怔,随后说道:“好,那小的带您上山上等。” “不必了,我先去一趟清山村那边,待会儿自己上山就好。”高向菀说道。 “去清山村?”官兵有些惊讶,但立马就道:“那小的先送您去清山村那边?” 高向菀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认得路,自己去就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不必管我们。” “这……”官兵是得了弘昼的命令要保护她的,一听她这么说便不免有些犹豫了。 “你们这边事情繁忙就不必花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去给人送个饭就上山,不会耽搁多长时间的。”高向菀说道。 见她坚持,官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目送两人离开了。 高向菀她们再度回到刚刚施粥的地方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 还有好些人还在原地流连不走,似乎是因为还未吃饱。 高向菀环顾了一眼这些人,也只能暗暗叹口气,收回目光快步往郑阿婆的住处去了。 走到半路,高向菀对花月道:“这里包子不少,你拿几个出来,待会儿拿去给宝儿母子吧。” 想来李大嫂牵着个孩子估计也难讨到粮食的。 “好。” 花月停下脚步,将食盒放在一个石墩上,然后打开盖子拎了两个包子出来。 包子还是热乎的,食盒一打开,肉包子的味道就弥漫了开来。 “夫人,拿两三个出来够不够……啊……” 花月话还未说完,手里的肉包子就被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汉子给一把抢走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顿时将她吓得尖叫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抢东西?”花月反应过来顿时怒骂。 而那个汉子抢过包子就狼吞虎噎地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跑开了。 花月的怒斥声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倒是把边上的另外两个男人给吸引过来了。 那两个汉子一见这边有肉包子,顿时就跟猛兽看见了猎物一般,满眼放光地冲了过来。 高向菀见状连忙先一步将石墩上的食盒夺走并护在了身上。 继而她转身就跑,顺势对还在发愣的花月喊道: “快跑。” 虽然那两名汉子是饿着肚子的,但始终是男女体力不同,他们几步就截住了高向菀的去路。 “把包子给我。”其中一个二话不说就去抢高向菀手里的食盒。 高向菀急忙举着食盒往旁边躲去,前面的人是躲开了,可架不住还有一个在后面,一下子就拽住了食盒的扶手。 高向菀与他一人扯着一边,互不相让地争夺着。 眼看另一个人也伸手去抢了,花月连忙扑过去。 “你们都走开,别碰我家夫人。” 四人扭在一起,争执中高向菀被后面的那个汉子用力一拉扯,整个人被甩出去了。 她重心不稳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落地的一刻,她条件反射般伸手出去支撑身体,右手直接在坑洼的碎石上擦了过去。 手掌处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那个抢到了食盒的汉子同时奋力将另外一个汉子踹倒,随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了。 趁他正看着食盒里的包子欣喜若狂之际,花月直接扑上去一口咬在了他提着食盒的手臂上。 “啊——” 花月往死里咬,那人疼得直接将食盒扔掉就去推拿花月。 “你滚开。” 食盒落地,正好距离高向菀不远,她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了,立马跑了过去捡起食盒。 那人刚推开花月就看见高向菀抱着食盒跑开了几步。 他急忙绕开花月追了过来,而另外一个被踹倒在地的汉子这时也爬了起来。 两人同时围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急退了几步,看着目光紧盯食盒的两人,她忽然心念一动,迅速地从食盒里取出两个肉包子。 然后就跟遛狗似的,往左边用力扔出去一个,然后又往右边抛出去一个。 那两个汉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得懵了一下。 两人同时左右看了看飞出去滚落在地的肉包子,又怔然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下一秒,两人就很有默契地齐齐转身,一左一右地分头跑出去捡包子了。 “快走。” 高向菀趁着这个空档,拉着花月的手就往中间的小巷跑。 两人一路狂跑,直到确定已经将人甩掉了,才敢停下来大口地喘气。 “终于摆脱他们了,还是您有办法。”花月对高向菀说,随后又叹息道: “就是可惜那两个肉包子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您手上受伤流血了 食盒里一共就七个肉包。 先前已经被抢走了两个,又扔出去了两个,这会儿里头就只剩三个了。 “没办法,不牺牲两个,怕是就连这最后的三个都保不住了。”高向菀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哎呀。” 花月忽然惊叫了一声,高向菀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追过来了?”她急忙握紧了手中的食盒,警惕地往巷口两端看去。 “不是,您手上受伤流血了,您不疼的吗?”花月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将她的右手抬了起来。 刚才情况紧急,顾着逃,高向菀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手。 现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大拇指一边的手掌处竟然被砂石擦划出了一大块的伤口,鲜血正沿着深深浅浅的那些刮痕渗了出来。 “嘶,还别说,现在静下来真是觉得有点疼。”她蹙眉道。 “这伤口进了不少细沙子,不行,得找水冲洗一下。” 花月一边说一边抬头四处张望,刚好看见前面巷子尽头有个很大的空地,那里有一处水井。 两人走近一看,井口处还放着一个干净的水桶。 “这口井干净,应该是供村里人吃喝用的。” 花月说完便从水井处打起了一桶清水。 然后仔细地给高向菀的伤口清洗了一遍,清水融入到伤口的瞬间立马传来一阵刺痛,高向菀不由轻轻蹙了眉头。 “还很疼吗?”花月看着那白皙的手掌上殷红的伤口很是心疼。 “还好。”高向菀随口道。 幸好那两个汉子因为长期饥饿而力气大减,不然就凭她和花月的力气哪里能从两个男人手中抢得回三个包子啊。 “您出来一趟就受了伤,回去奴婢该怎么跟主子爷交代啊?”花月一想到弘历看到高向菀受伤会是什么反应,心里就打怵。 “放心,就这么点伤,咱们回去涂一些药膏,不用两天就看不出来了。”高向菀说道: “昨日我听他说最近正务繁忙,我估计他这两日都不一定有时间来咱们别庄呢。” “那可不一定。”花月一边用帕子给她包扎伤口,一边说道。 自家主子爷如今几乎都把别庄当府邸了,忙不忙的可阻挡不了他宿在别庄。 “即便他知道了此事,恐怕也没心思管我这点破伤口。”高向菀又道。 难民食不果腹,出现蛮抢强夺之举,这才是危机所在。弘历要真知道了今日之事,估计心思也会放在这事上面了。 那还有空管她这点皮毛伤。 处理好了伤口,两人才继续往郑阿婆的屋子而去。 当她们来到郑阿婆屋子前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宝儿母子两人在旁边。 “姐姐你还没走啊?” 宝儿忽然看见高向菀高兴极了,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来。 “是啊。”高向菀笑着蹲下了身子,问道:“宝儿吃东西了没有?” “我和娘亲喝了粥,没有很饿了。”他乖巧道。 “哦……这样啊。”高向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很饿,也就是说其实还没吃饱了。 “宝儿长身体是要多吃一点的,来,姐姐给你一个肉包子。”说着她便从花月手中的食盒里拿出了一个肉包递给他。 “肉包子?” 紧随而至的李大嫂顿时满眼精光地快步走了上来。 “哎呦……真是太感谢夫人了。”她一边笑着接过肉包,一边眼神儿一个劲地往食盒里瞄。 “夫人您这是……” 看着她略微贪婪的目光,高向菀神色僵了僵,但还是礼貌性说道: “还剩两个肉包子,是给郑阿婆带的。” “哦……是这样啊,您真是个善心人,知道我家宝儿还在长身体要多吃呢,真是太谢谢您了。” 她就这样巴巴地看着高向菀,脸上笑容谄媚。 表现出来的意思最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高向菀能看在宝儿的份上将食盒里的东西再多给她一点。 最好是全部给她。 她这举动不免让高向菀心里有些反感。 “不必谢。”她淡淡一笑,“那我们就先送食物给郑阿婆了。” 说完,她就转身带着花月走向郑阿婆的屋子。 “哎……夫人您且慢。”李大嫂见她要走,一把将手里的肉包子塞到宝儿手中就追了上去。 “李大嫂还有事?”高向菀的唇边的笑容冷了几分。 “呃……那个……其实郑阿婆她就一个人而已,估计……也吃不了两个肉包这么多吧。”李大嫂一脸讨好地说道。 言下之意:还不如给多给我一个呢。 高向菀看着她那副嘴脸,心中冷笑一声,幽幽道: “是啊,郑阿婆就一个人,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就在她旁边住着不知道吗?” 明明自己都已经吃过救济粥了,却还想刮分一个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的膳食,这都是什么人啊。 李大嫂闻言顿时脸上一热,唇角有些尴尬地抽搐了一下。 “这……这我确实……也没大留意。”李大嫂的声音弱了下去,顿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倒是一旁的宝儿扯了扯高向菀的裙子,“姐姐,要不,把我们的肉包子也给郑婆婆吧。” 看着那双小手将肉包子高高地举向自己,高向菀不由一怔,但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个肉包子已经被某人一把夺走了。 “你这个死孩子。”李大嫂夺回肉包子,低低地骂了宝儿一句。 又偷偷觊了高向菀一眼,她才故意高声道:“你还在长身体呢,人家给你的就是一份心意,你还回去多没有礼貌啊。” 说完她还特意朝高向菀呵呵赔笑:“对不住啊,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啊。” 高向菀看着她使劲往身后藏的肉包子,只淡淡笑了一下:“没事,小孩子有善心是好事。” 说完也没看李大嫂那青红一阵的脸色,她摸了摸宝儿的头赞扬地笑了笑,然后才转身走向郑阿婆的屋子。 门一开,坐在椅子上的郑阿婆便侧头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们真的会依言回来。 “不好意思,郑阿婆,今日粮食不多,就只能给你带两个包子了。”高向菀上前道。 “包子?”郑阿婆脸上却是露出了欢喜之色。 第二百三十五章 您……真是一个菩萨 花月将包子拿出来递给郑阿婆。 “这是……肉包子?”郑阿婆声音带着惊喜,颤颤地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哽咽道: “自从家园被毁,我就……没吃过这样好的食物了。” 高向菀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不免有些心酸,“您慢慢吃。” 屋内只剩另外一张椅子,却落了些灰尘,花月用手肘当抹布将椅子搽干净后才将椅子移向高向菀。 “咳咳咳……”高向菀忽然就咳嗽了起来。 花月见状连忙帮她顺背,“是奴婢不好,肯定是刚刚的灰尘弄到您身上了。” 高向菀捂着嘴又咳嗽了一下,摆摆手:“没事,一下就好了。” 花月连忙扶着她坐下。 高向菀坐下之后毫无意识地隔着帕子挠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老人家牙齿松软吃东西慢,但高向菀还是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吃完。 等着等着困意竟然就上头了,高向菀连忙摇晃了一下昏涨的脑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起床早了些,所以眼下一静下来就容易犯困。 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随意地走了几步活动筋骨,走动中目光不经意地就看向了四周。 可能是行动不方便,郑阿婆也没怎能清理这个屋子,就连那张桌子上都是灰尘,只有一个桌角是干净的。 可能是看见了这些灰尘的缘故,高向菀忽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顿时引来了郑阿婆关心的目光,高向菀自觉有些失礼,为缓解尴尬她便随口问道: “郑阿婆,你晚上睡觉是睡哪里?” “就在这里睡一下了。”郑阿婆指了指一旁的角落。 “就睡这里?” 高向菀移目望去,角落里还有一块折叠着的黑色的薄布,想来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郑阿婆用来盖身上的。 “现在这情况,有个室内挡一下寒风已经不错了。”郑阿婆叹口气。 总好过在外头露宿的人。 本来这个屋子还能容下几个人的,郑阿婆说那些人见她病怏怏的,怕她有什么病会传染,便都不敢来,这么一来,反倒是让她这里比其他屋子要松动多了。 “传染?”高向菀不解地看着郑阿婆:“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有疾病传染?” 郑阿婆说道,“听说这两日不少的人都病倒了,他们私底下都说是传染导致的。” 这么会传出这样的言论? 再联想之前官兵说有一些严重的病患转到太医院的情况,高向菀心头不由沉了沉。 思索中她又不自觉地挠上了手上的伤口。 郑阿婆见她略显凝重地沉思不语,以为她只在害怕自己身上有传染病,便急忙解释道: “其实我就是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的骨头受伤了而已,是伤,不是什么病。” 闻言,高向菀这才回神:“你摔着了?不是说这里有大夫的吗?你怎么不让大夫给你看看?” “一开始我没觉得疼就没理会它,后来发现膝盖肿痛时就已经走不动了,刚刚你们也看到了……我是连门口都走不出去啊。” 郑阿婆苦笑: “我倒是拜托过李大嫂帮我请大夫过来,不过她说大夫都忙着……唉,反正我也是一副残缺……无所谓了。” 郑阿婆说道最后有些遮掩。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大嫂不怎么愿意帮忙了。 “你放心,无论老幼都是皇上的子民,朝廷既然已经管了这事,就不会落下你们任何一人不管的。”高向菀安慰道。 闻言,郑阿婆那双灰败的眼睛染上了一抹希望,“真的吗?” “当然。”高向菀点点头,“大夫就在村口那边,一会儿我去帮你请大夫来一趟。” “太感谢你们了。”郑阿婆一脸感恩戴德,上下看了高向菀一会,她此刻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您……一看就是不一般的贵人,怎么会来我们这些肮脏之地?” 高向菀轻笑:“我不是什么贵人,就是来这里看能不能有什么帮上忙的而已。” 虽然之前跟两个汉子纠缠争执的时候,高向菀素净的衣裳上沾上了好些灰尘和污迹。 但光看她周身那份自带的高贵端雅的气质,郑阿婆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与自己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必定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您……真是一个菩萨。”她只能感叹一句。 “菩萨可担不起,我不过就是个凡人,能做的也只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真正有权利帮助他们脱离苦海的可不是她。 思及这个,高向菀便转头对花月低声吩咐:“你现在就上山一趟,若是五爷会来了就请他务必来一趟这里。” 弘昼坐镇全局,自然很难事事俱到地看到这里的一些细节的东西,当然也就察觉不到其中的危机了。 疾病传染的言论一旦在群众心中形成可就不是个小事。 再加之这里本就粮食短缺,偏偏救济方法又存有弊端。 即便粮食不多也该人人能领到才是,可这里的施膳却是连排队都没有,近乎就是靠体力去抢食。 这对一些老弱病残来说根本得不到应有的照顾。 如此下去,心理和身体同时受到压迫,只会导致人心惶动,民情不稳,达到一个顶点时甚至有可能引发祸乱。 所以重新拟定救济方案刻不容缓,只有让每一个难民都均衡得到救助,才能安抚民情。 “您不一起回山上等吗?”花月疑惑。 “我等会帮郑阿婆去找一下大夫,你等到了五爷就将人请到这里来就好。” “好,奴婢这就去。”花月不再多言其他。心道:那个上山的路看着崎岖蜿蜒,估计也不太好走,她不去跑这一趟也挺好的。 这般想着花月便独自退了出去。她出了清山村就直奔山上的方向。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向清泉庵方向的时候,在另外一头的方向,正有一支骑兵气势汹汹地赶往了清山村…… 高向菀走到了村口那唯一一间类似祠堂的屋子,刚踏进门槛就看见里头排着不少人。 一个个心急如焚的。 而一旁的偏厅里还或坐着或躺着一群脸色泛白,一脸病容的人。 xs7.com 询问之下才知道,那些排队的人都是偏厅里头那些病人的家属。 一位面容和善的大娘得知高向菀的来意之后劝说道: “你要是一些摔着碰着的伤其实可以先忍耐着的,我们这些排队的一个个可都是得了病的呢。” “就是,我们这些人里啊,一路过来谁没有个磕着碰着的?要是都来寻医,那大夫还忙得过来吗。” 插话的是排在大娘前面的一个年轻妇女,那张刻薄的脸上满是对高向菀的不屑。 高向菀也懒得理她,扫了一眼偏厅里的人,便问大娘:“他们都是因为得了病的?” “可不是吗。”年轻妇人抢着回答。 “都是什么症状的病?”高向菀追问。 “哎呀,反正……都差不多啦……都是呕吐头晕,全身无力之类的。” 高向菀听着妇人的话便往偏厅又仔细瞧了瞧,果然一个个都是软恹恹的。 “唉,我儿子都已经高烧一整天了。”那个大娘一脸焦灼道。 闻言,高向菀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集体性的疾病? 她心头顿时腾升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呕吐,头晕,发高烧,而且还是集体性的,这事可就不简单了。 按理说若真有传染的迹象大夫肯定第一时间上报弘昼那边才是,可若是上报了又怎么会没有引起弘昼他们的重视? 高向菀不作多想,上前就想绕过那些人进内堂一探究竟。 “哎,你做什么?”那妇人立马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大声道: “你还想打尖,没看见都在排队的吗。” “我不是打尖,我就是想进去问大夫几个问题而已。” “哟,这还不叫打尖啊,别以为你穿得好看一点就可以不守规矩。” 妇人的喊声顿时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敌视,众人便纷纷出言指着,并将通往内堂的路给堵住了。 “大夫可是说过的,不排队的人是不给看病的。我看你还是安分些为好。”那个大娘也好心劝了一句。 “少跟她废话,轰她出去就对了。”有人叫嚷道。 “对,把人赶出去。” 那个妇人本来就还拽着高向菀的胳膊的,这会一听大伙儿起哄立马就将人往后一推。 其实那女人的力度也不算大,但不知怎么的,高向菀竟然被推得整个人踉跄跌倒在地。 就连她自己都摔懵了,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弱鸡的? 不容她多想,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她双手紧紧撑着地面,阖目凝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肯定是没有吃东西,饿晕了。她一边想一边吃力地爬了起来。 那些人见她没什么杀伤力,倒也懒得理会她了,一个个就只顾着垫脚伸脖子着急地往内堂瞧。 高向菀本来是想进去问一下大夫这些病情的情况,顺便问其要一些药膏自己拿回去给郑阿婆擦的。 可眼下…… 看着将内堂门口堵得密不透风的人,她并不认为那些人会放她进内堂。 高向菀摇晃着站了起来,还未站位,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屋内众人一愣,皆是扭头往门外望去。 “都回去,一个都不许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么把村口拦住了?” “退后,都退后。”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远处飘来混乱的争吵声。 不许出去?把村口拦住了? 这些话隐隐传入耳朵,高向菀顿时心头一惊,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祠堂距离那个村口牌坊处不远,她一出门就看见牌坊外面赫然站着一队带刀官兵,正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 而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近一米高的大木栏闸门,直接将村口封死了。 一群想要外出的难民就这样被拦在了村子的这头。 此刻他们正与闸门外头的官兵对持着。 迎着日光望过去,不知道怎的,高向菀忽觉有些头晕目眩,定了定神,她才疾步走了过去。 走到闸门边上,她高声询问外面的官兵:“你们这是做什么?” 靠她最近的那个官兵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区别于旁边那些难民的高雅气质和相貌,面容便不由缓了几分,解释了一句: “你们这里出现了瘟疫,为防止疫情扩散,所以需要封村。” “什么,瘟疫?” “封村?” “可我们没有得病啊,为什么连我们也封在里面了?” “对啊,凭什么封我们?” 高向菀惊骇中都还未出声,周边那几个难民就已经嚷嚷了起来。 这时,一个领头的官兵走了过来,高声道:“只要是有接触的,都有可能被传染,无论有没有症状都得隔绝开来。” 他那浑厚洪亮的声音瞬间将高向菀的思绪扯了回来。 “你们这是奉谁的命令,这么做五阿哥他知道吗?”她跨前了一步抬头问那个领头的官兵。 “我们奉的是圣上的旨意。” 那领头的官兵恭敬地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高高地拱手说道。 见高向菀衣着品貌看着不像是难民,又提到五阿哥,他便不由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怎么,你认识五爷?” 高向菀点了点头:“对,我是今早才来这里的,我要见五爷,请你让我出去。” 这时,又有些难民闻讯赶了过来,一听高向菀这么说,便纷纷高喊道: “我也要出去。” “我们也要出去。” 霎时间的群情汹涌,那领头的官兵顿时就黑了脸,他大手一抬,严厉说道: “好了,无论认识谁,是什么时候进村的,只要是现在在这条线之内的人,一律都不得出村子。” 高向菀眉头一沉。 不是吧,她就进来一会儿就被隔离了? 那领头的官兵话一说完,里头的人顿时出现了一瞬的静默,但下一秒却立马爆发出一阵更激愤的抗议声了。 高向菀就站在木栏前,这会身后的人一激动就都往前涌,她一下子就被挤得往前了几分,被前面的木栏磕到了手臂。 她顿时疼得抽了一口气,冷气灌入口腔换来的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好了,都闭嘴,再吵就直接将人捆起来。”那领头的官兵怒声呵斥。 此话一出,里头的人立马都噤了声。 “咳咳咳……” 鸦雀无声之中,唯独一个清亮的咳嗽声显得格外清晰。 高向菀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才算收住了个势,她大大地顺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见现场所有的人都诡异而静默地看着她。?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是今早才进村的? 高向菀也没空理会他们此刻为什么这么怪异地看着自己了。 难得场子静了下来,她立马捉住机会与外面的人交涉。 “这里头的人都好好的,你们说这里有瘟疫,可有什么依据?” “当然,这可是太医院给出的诊断。” 领头官兵道:“昨日被送往太医院医治的那几个人已经被确诊是得了瘟疫的。”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惊噪。 “那,那也是他们的事,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病。”有人抗议道。 “瘟疫是会传染的,但凡有接触过的都有可能染上。”领头官兵说着忽然眼有深意地看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正在思索着他说的话,没由来地被他这么一看,她顿觉背脊一寒,“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说……你是今早才进村的?”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没错。”高向菀点头。 领头官兵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避忌。 “你们都看看她。”他指着高向菀,示意大家看: “她早上才来的,如今就已经出现了脸色苍白,咳嗽不停的症状,这不就更能证明这是传染的吗?” 闻言,众人惊愕的目光又一致回到了高向菀身上,距离她最近的那些人立马就吓得退开了几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高向菀顿时如遭雷击。 脸色苍白? 她怔怔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半晌才回过神。 “无稽之谈,我刚刚就呛了一下才咳嗽了两声,怎么就……” “哎哎……站远了说话。” 领头官兵本来就与她只隔着一个木栏的距离,见高向菀激动地靠前一步,他立马就后退了两步,抬手示意她退后。 高向菀:“……” 被他这么妖言惑众了一下,不单止旁边的人瞬间远离了她身边,就连她自己都忽然觉得有些全身乏力的感觉了。 而且,脑袋也越来越昏沉。 高向菀骤然间心头大骇。 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发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真的好像出现了那些咳嗽,头晕,无力的症状。 难道她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即便这真的是会传染的瘟疫,她也根本没有近距离接触那些病人啊。 而且她才进这村子多久? 这太匪夷所思了。 心头骤然腾升的惊慌使得她身体一晃,本能地握住了一旁的木栏才稳住了身子。 见她这副样子,那些难民一下子就慌起来了。 “她,她不会真的是被传染了吧?” “谁知道呢,瞧瞧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还是别靠她太近了。” “快,往那边站一点。” 原本全聚集在木栏前的人纷纷往后退开了好几大步躲着高向菀。 就连外围的官兵都悄然地退离了几分。 “……”高向菀看着这情况,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尽管这样,那些难民还是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既然她染上了瘟疫,那你们就把她关起来就是了。” “对啊,让她在这里要是传染给我们了怎么办?” 那些人开始对着高向菀七嘴八舌地攻击了起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高向菀竟然觉得有些想呕吐的感觉,别说出言辩驳了,恐怕一张嘴就得吐了。 若真这样指不定就真会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了。 于是在脑袋的昏胀和心中的惶惑之下,她只能紧抿嘴唇,捂住胸口凝神屏气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稳一些。 “都别嚷嚷了。” 领头的官兵大声喊停了里头高涨的议论声。 看了高向菀一眼,他才说道:“不管你们有感染还是没感染,总之都给我回去老实呆着,我们只负责戒严,至于怎么处理一切都得听上面的指示。”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现在整个村子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起来了,任何人都不得出去,若是有人敢私自逃窜的,一经捉拿,必定严惩。” “不许聚众,都散了。” 一番威喝之下,众人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人群散去,领头的官兵也准备转身离开。 “这位大哥等一下。”高向菀连忙上前叫住。 “你不必废口舌了。”领头的官兵抬手阻止了高向菀继续开口,铁面无私道: “我们这是奉了圣上口谕办事的,莫说你现在这情况,即便你没有被传染,也不可能放你出来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身后的官兵在他挥手示意之下,一致迅速地退后几步,一个个手握佩刀面无表情地守在了那里。 似乎谁敢往外冲,他们就会随时拔刀似的。 话被堵住的高向菀只能怔愣地看着那人远去。 好在花月出去了,估计不用多久弘昼就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情况。 封村是皇帝的意思,她倒是没指望弘昼能抗旨让她离开。 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弘历知道了她被封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了。 她担心的是:这里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瘟疫。 而她是不是真的被感染了,是何时感染了,在哪里感染的。 “咳咳……” 咳嗽这东西似乎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 高向菀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是否很差,但可以肯定的是—— 自己现在的身体真真是越来越乏累,脑袋也越来越混沌了。 想着花月也出去一段时间了,她干脆就在旁边那颗大树旁坐了下来等。 如此,等弘昼他们来了也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了。 另外一头,好不容易上了山来到清泉庵的花月,却被告知弘昼未归。 “那请问五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花月问守在清泉庵门前的官兵。 “这个五爷倒是没有交代,不过他出去也很长时间了,按理也该回来的了。要不你在里头等等?” 想起高向菀说务必请弘昼去清山村的吩咐,又听官兵说弘昼有可能很快回来了,衡量再三,花月便点头应道: “好。” 官兵本来想带她里头坐着等的,可花月没去,直接就在门前的那个石墩上坐着等了。 不料她这一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没等来弘昼不说,竟然还等来了清山村被封村的消息!!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村子有救了我才有救 这话是从山下走上来的两个官兵口中得知的。 “唉,闹了瘟疫,估计今晚的晚膳都不用咱们进去派了吧。” “整个清山村都封了自然不用去。” “那就好,那些哪里是难民啊,那就是饥兽,我每次去施膳那些人都是扑过来的……” 两个官兵一边吐糟一边从花月身旁经过。 清山村? 花月听得是脸色一变,立马起身拉住两人,惊愕道: “哎,两位小哥,你们刚刚说哪里瘟疫,封村?” 突然冒出个姑娘,两名官兵疑惑地打量了她一下,但还是直言道:“山下那个清山村啊。” “什么?”花月脸色一白,“怎么可能,我刚刚上山的时候那边还好好的。” “就是刚才封的,里头的人现在是一个都出不来的了。” “一个都出不来?”花月吓得惊退了两步。 下一秒她二话不说地就往山下奔去。 “哎……这哪里的姑娘啊,奇奇怪怪的。” 两个官兵看着飞奔离开的花月,忍不住嘟喃了一句。 …… “喂,干什么的?这里是隔离区域,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让我进去,我家夫人还在里头呢。” “找死是不是,谁在里面那也不能进。” “放开,你们别拦着我。” 正在里头树下昏沉着的高向菀忽然被一阵争执声惊醒。 是花月的声音。 高向菀立马支撑着站起来奔向了木栏闸门处。 果然就看见花月正被官兵拦着。 她连忙大喊道:“花月……” 然而话一出来却是沙哑无比,伴随而来的是喉咙的一阵火辣辣的痛。 “夫人。”花月一看见高向菀的身影就喊了起来。 “看见了没有,这是我家夫人。”她连忙对拦在前面的官兵说道: “你让我过去,我夫人要跟我说话。” 那官兵看了一眼两人,想了想道:“那你们只能隔着闸门说话。” “好,好。”花月被拦着,只能连声应下。 官兵这才让她走了过去。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这里这么会……啊,您,您这是怎么了?” 花月靠近了木栏边才发现此刻的高向菀竟然脸白如纸,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她惊恐道:“我才离开一两个时辰,您怎么就……” “先不说这个了,五爷呢?”高向菀目光朝后面看了一下问道。 “五爷……还没回来呢。”花月看着她这个样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夫人你怎么忽然这样的?他们怎么敢把您也关在里面?” “说是这里闹瘟疫了,封村也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高向菀简单解释了一下。 只是这里都这情况了,弘昼身为督办此事的人怎么一直未有现身? 看着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高向菀,花月惊慌不已,“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说着就伸手要去抓高向菀握住木栏的手。 “喂,不许有肢体接触,不然把你也关进去。”一旁的官兵立马呵斥阻止花月的动作。 经他一提醒,高向菀连忙避开花月的手,并将身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瘟疫,但确实还是不要接触为妙。 花月却是毫不在意这些,她回头质问官兵:“你没看到我家夫人不舒服吗,你们怎么能将她关在里面?” “里面有瘟疫,她都染病了就更不可能放出来了。” “这位可是四皇子府中的侧福晋,你们胆敢如此无礼,小心我们家主子爷治你们的罪。” 一旁的官兵看着高声怒吼的花月,非但不怕反而笑乐呵了,“我看不单止里面的有病,你的脑子也病得不轻。” “你……”花月气得满脸通红。 “人家四阿哥的侧福晋金尊玉贵的,会来这种满地是肮脏邋遢难民的破地方?”官兵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花月。 “你们……” 花月气急败坏:“她真的是四爷家的侧福晋,你们不信可以……”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捣乱了,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就真把你关进去了。”官兵懒得听她说话,伸手就要去拉花月离开。 “我不走,我要进去。” “花月,你先离开这里。”高向菀用沙哑到不行的声音用力对奋力挣扎的花月喊道。 官兵见高向菀没闹,还劝人离开,这才松开了花月。 花月连忙就又扑向了木栏边上,焦灼地看着高向菀:“奴婢离开了,您怎么办?” “这里进来了就很难出去了,你在外面还能为我周旋着。”高向菀有些吃力地扶住了木栏,缓了缓气才继续道: “带话给五爷……让他千万别放弃村子里的人,这里……很多人还是没有病症的。”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顾着这村子?” “只有村子有救了我才有救。”高向菀沉声道。 现在这情况,即便外面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又能如何? 在皇命面前,她区区一个侧福晋算得了什么。 既然皇上同意了封村,就证明此事非同小可,若里面的人病情得不到控制的话,为免疫情扩散,难保雍正帝不会做出断臂保命的决定。 毕竟比起一村子人的性命,天子脚下之地的安危更重要。 “可是……”花月面露难色。 “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你再被困进来,还会有谁知道我在这?” 花月闻言顿时失语。 “找不到五爷,就……就去找四爷,快去。只有他们才能救村子,救我。”高向菀有些有气无力道。 花月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好,奴婢立马就去,您……您千万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花月叮嘱完就急忙离开了。 看着花月的背影,高向菀深深凝了一口气。 没想到刚刚在树下只是阖了一下眼就晕睡过去了,这下醒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乎,脚步更虚浮了。 重新提了一口气,她才缓步往祠堂那屋走去。 一进屋,里头却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刚刚那满堂子排队的人和偏厅那一屋子的病患全部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高向菀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若不是屋内格局不变,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进错屋了。 缓了缓神,她抬着虚浮的脚步走进了内堂,展目一看,内堂除了一些医药用品之外,竟然也没有人。 怎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是隆科多奏请封村的 怎么感觉自己打了个盹,整个村子都变样了? 高向菀觉得自己身上的病来得也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与她有过接触的李大嫂母子和郑阿婆都是没有发病的,为什么她会这样? 而且是在短时间内就发生的,她到底是怎么染上的? 更糟心的是,这里的大夫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她想看诊一下都不行。 好在还有好些药物在。 高向菀小心翼翼地用桌上干净的布子当手套,在药箱里翻出一瓶外用的药膏,然后又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才拿走。 离开这里,走进巷子,她发现那些原本软恹恹歇在一旁的人也都不见了。 整个巷子外静悄悄的,没个屋子的大门也都是紧闭的。 她一边往里走,眉头就一边往下沉。 “姐姐,你怎么了?” 踉跄着快走近郑阿婆屋子的时候,宝儿从他住的那个屋子前跑了过来。 “宝儿不许乱跑。”李大嫂追出来就看见了脸色青白得可怕的高向菀。 “夫人?你,你这……该不会……”李大嫂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便一下子拉开了拽着高向菀衣角的宝儿,警惕地看着她。 方才村里都传遍了,因为村子有瘟疫所以封了村。 都怕被染了瘟疫的人传染,没病的人一个个都躲屋里去了。 骤然间碰到高向菀这幅尊容,李大嫂想都不多想立马就拉着宝儿往后退。 高向菀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因由。 “李大嫂,我就是过来给郑阿婆送个药膏而已,我……不方便进去给她涂药,能麻烦你代劳一下吗?” 说完她将包裹着药瓶的帕子打开,递过去想让李大嫂拿那瓶她丝毫没有用手碰过的药膏。 不料,李大嫂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满眼的嫌弃和避忌。 非但不接还又后退了几步。 许是听见了动静,这时那个屋子里又探出了两个男人,一看见高向菀,他们就是一脸的惊慌。 “是她?她就是在村口被官兵说得了瘟疫的那个女人。” “对,就是她。” “李大嫂,你认识她?你,你该不会是接触过她吧?”其中一个男人不止对高向菀戒备,连看向李大嫂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戒备。 “没,没有,我们才不认识她。” 生怕被当成瘟疫的接触者,李大嫂一边矢口否认,一边捂住宝儿的嘴巴将他拖回了屋子那边。 “李大嫂……” 高向菀正欲追前两步却被李大嫂一个回身狠狠地推开了。 “叫什么叫,谁认识你啊,晦气的东西,赶紧离我们远一点。” “就是,那些染了瘟疫的病秧子都在东巷口那边,你跑这里来作什么,这不是诚心要连累我们这些没病的人吗?” “东巷口?”高向菀一怔。怪不得巷子里都看不见人了。 “你们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将这晦气的东西给赶走吧,免得连累我们也染上了病。”李大嫂一脸嫌弃地怂恿着那两个同屋避难的男人将高向菀轰走。 “娘亲,姐姐不是坏人……唔唔……”宝儿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大嫂一把捂住了嘴巴。 那两个男人也怕被高向菀连累,一听李大嫂这话立马就撸着衣袖走向了她。 两人凶神恶煞的,块头还不小,站都不太能站稳的高向菀依着墙壁,冷笑道: “你们就不怕碰到我会更快被传染?” 这话果然凑效,那两人顿时就惊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上前了。 李大嫂见状,满脸着急,离远就大喊:“那你就自己滚。” 高向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等我送完了药自然就会离开。” 说完她撑直了身子往郑阿婆的房子走去,想着将药瓶放她屋外也好。 可还未等她走近那屋子,后背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紧接着身旁传来了“哐当”一声棍子被扔在地的声音。 高向菀被人从后背处狠狠地敲了一棍子,跌趴在地的那一刻,后背的疼痛连带着重摔落地的震荡,使得她脑袋嗡嗡作响,满眼金星。 “哎呀,你把她打得走不了了,那她岂不是更赖在这里了?”高向菀头抬不起来,却听见了李大嫂那着急责备的声音。 “就是,这会儿她死在了这门口这么办?” “哎呀别说了,赶紧回去关紧门吧。” “姐姐……唔唔……” 又是一阵的嘈杂声,最后就是“砰”的一击重重的关门声。 高向菀双手趴地的时候药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双手被猛擦了一下,右手包扎着的白色帕子已隐隐染红了些许。 她脑袋昏重浑身无力,努力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半晌之后,忽然,前面传来木门开启的声音,高向菀艰难地半抬眼眸,看见是郑阿婆拄着一个拐杖艰难地打开了门。 郑阿婆一脸关切担心地看着她,嘴巴张合着似乎在跟她说什么,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意识逐渐涣散,高向菀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着急又巍颤地走向了她。 再后来……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那个巍颤蹒跚的身影似乎跌倒了…… …… 当花月用最快的速度再次回到清泉庵的时候,弘昼依旧不在。 好不容易找到人送她回到别庄的时候,天色都暗下来了。 然而……弘历也没有在别庄。 此刻的弘历正在宗人府内办公,外头就匆匆跑进来一个人。 弘昼一进来就直奔弘历的案桌前:“四哥,难民区出现瘟疫了,皇阿玛已下令封村。” 他是刚从宫里出来的,因为失察之责刚被雍正帝训斥了一顿。 相对于弘昼的着急忙慌,弘历却依旧淡定从容,甚至脸上也没有惊讶之色。 “我知道,是隆科多奏请封村的。”他只淡淡道。 “你……知道了?”弘昼惊讶看着他。 弘历这时才从卷宗中抬起头来看他:“你派去负责安顿清山村的刘伟才是他的人。” “什么?他……是隆科多的人?”弘昼顿时傻眼。 因为弘昼往日里对朝政不甚关心,所以对朝中党羽拉派中比较细的关系根本不知道。 这次也是看着这个安抚使刘伟才还算有些本事,而且办事积极这才点了他去负责清山村那边的。 却不想…… 这竟然是隆科多的一个陷阱? 第二百四十章 是你让她去的? 弘历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叹一口气,“不怪你,刘伟才是最近才被隆科多笼络的,明面上两人毫无关联。你不知道也正常。” 就连他也是这两日才获悉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办事不力。”弘昼拉耸了一张脸。 “怎么?被皇阿玛训斥几句,志气就沉下来了?”坐在案桌前的弘历抬头睨着他。 “那倒不至于。” 弘昼眉梢微挑,顿了顿才又敛下了气焰:“……不过皇阿玛训斥的也没错,确实是我处理不当。” “嗯,肯认错误也是个进步。” “但我还是不认为那是难民带来的瘟疫。”弘昼的语气略带坚决。 弘历挑眉睨着他,身体微微往椅子一靠:“哦?说说你的看法。” “虽然清山村的事情我交给了刘伟才去管,但清泉庵和另外两个寺庙的难民都是我亲力亲为跟进的。”弘昼靠近几步案桌,分析道: “清泉庵和寺庙中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有这种发病情况的,所以,不可能是原地区带来的瘟疫。” 弘昼语气透着肯定,继续道:“我认为问题是出在清山村。” “算你还有些脑子。” 弘历唇角泛出一抹冷峭:“这场所谓的瘟疫恐怕就不是冲着那些难民来的。” 弘昼心头一滞:“四哥你这话的意思是……隆科多在搞鬼?” 弘历抿唇不语算是默认,只低眉沉思着。 “怪不得在确诊疫情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在圣前请了旨意封村了。”弘昼继而又不解道: “可是……这可是得到太医院确诊的,隆科多再厉害手也不可能伸到太医院了吧?” “太医院是伸不到。” 弘历冷嗤:“可将手伸到难民身上,对他来说就易如反掌了。” “砰”的一声,弘昼一拳抵在案桌上,愤愤道:“可恶,他竟然敢拿那些难民的命来糟践。” “如此罔顾百姓安危,简直是丧尽天良。”弘昼怒不可赦道:“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说完转身就走。 “回来。”弘历沉眉低喝,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疾步中的步伐立即停了下来,弘昼转身一脸愤闷道:“四哥,你难道就这样看着他鱼肉百姓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弘历冷肃地盯着他:“无凭无据就直接上门质问?” “我……”弘昼一时失言,刚刚因着怒火涌上而生出来的冲动也沉下去了。 “才从皇阿玛那里挨了一顿训回来还没学会聪明。”弘历沉声道: “是想要让满朝文武都来看一个皇子办事不力还恼羞成怒的大笑话吗?” “我……”弘昼顿时脸上一热,被弘历这么一训,脑袋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虽说是自己着了道,但这也确实是他的失察之过。 若此刻他怒冲冲地跑去跟一个为了保护京都安危大局而建议封村的大臣争执,这看在别人的眼里不正是恼羞成怒的表现吗? 沉默片刻,弘昼才抬眸看着弘历:“那四哥以为我眼下应当如何做?” “事已至此,封村确实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可行法子。”弘历沉思道: “既然隆科多已经插手进来,那我们只能先静观其变,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静。” 可是……“弘昼眼眸中带着焦虑。 封锁村子确实可以保护村子以外的安全,可是村子里发了病的人怎么办? 还没有被感染的人,又怎么办? 弘昼走前两步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禀报声: “四爷,外头有一个自称是高侧福晋侍婢的人求见。” 菀儿? 小嫂嫂? 屋内两人同时一怔。 高向菀可是从来没有在弘历办公的时候差人来找过他的。 弘历心中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即刻就说道:“快让人进来。” 就连弘昼也微微皱了眉,站到了一边等着。 两人目光同时看向门口,下一刻就看见花月疾步跨了进来。 “四爷——” 花月一看见案桌上的男人正欲说话,余光就瞥见了一旁的弘昼,“五爷?您也在这?”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找了老半天都没找着的两个人,这会儿同时见着了。 花月能找到这里来肯定就是别庄的李大元带过来的。 想到是高向菀有事情找自己,弘历刚刚冷肃着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问花月: “菀儿她找我有事?” 花月回神连忙上前两步,急道:“主子爷,侧福晋被关在清山村了。” “什么?”屋内的两个男人同时惊呼出声。 弘历更是惊得滕然而起,被关在清山村? 他心跳都漏跳了两下,但心头依然揣着几分侥幸之心,他几步就绕出了案桌,急声问道: “哪个清山村?” 花月被骤然走近的弘历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就是……就是住着难民的那个清山村。” 这时候的弘昼已是一脸惊慌:“小嫂嫂不是送完大米就回去了的吗?怎么会被关在了清山村?” “你说什么?”弘历蓦地转向了弘昼,一脸的愤怒和难以置信:“是你让她去的?” 看着弘历眼中跳动的怒火,弘昼心颤了一下,话的不利索了: “我……我今早本来是去别庄找你的商量粮食物资的事情的……小嫂嫂……是去给难民们捐赠大米的……”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让她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弘历一把揪住了弘昼的衣襟,声音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弘昼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冷静的弘历情绪这么激动,隐忍着暴怒的双眸一片赤红,周身的气息似乎都乱了。 弘昼也不知道高向菀为什么会去了清山村并被封锁在了里面。这会儿面对弘历的质问,他顿时愧疚难当。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但他还是缓了缓情绪,说道: “对不起四哥,这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可……现在当务之急咱们是不是得尽快想办法救出小嫂嫂啊。” 弘历紧紧咬着后牙槽,拽住弘昼衣襟是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下一秒,他一把推开了弘昼,随后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隆科多正愁着没机会对他下手呢,若是被他知道了她在清山村…… 弘历双手徒然攥紧,不敢再往下想。 冷静,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冷静。 “更严重的是,侧福晋似乎已经染病了,奴婢离开的时候……” 此言一出,弘历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他猛地转身看向花月,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什么叫做她染病了?”弘历只觉心口发堵。 今天早晨醒来还被他抱在怀里酣睡的人,怎么到了晚上人就去了疫区,而且还染上了病? 弘昼也被花月的话吓得不轻:“怎么可能,小嫂嫂是今早才去的,这……怎么可能会染上瘟疫?”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弘历低斥道。 “奴婢该死。” 花月登时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首哽咽道: “奴婢中途上了一趟山找五爷,再回去侧福晋她就……就整个人……脸色都白得吓人……” 花月话还未说完,忽然眼前就闪过一抹玄青色的身影,因为走得急,衣袂带起了丝丝冷风。 “哎,四哥?你这是去哪里?” 弘昼追到门口,看见弘历已经大步流星地奔向大门了。 “清山村。”远处只沉沉飘来三个字。 清山村?对,现在可不能再静观其变了。 可是……就这么冲过去能救人吗? 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弘历,弘昼心里既担忧又心急,一跺脚,他抬步追了出去: “四哥等等我,我也去……” 见状,花月也连忙起身提着裙子就跑出去了。 她真的染上瘟疫了吗? 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置身那种环境,她心里一定会很害怕的。 弘历满脑子都时是高向菀此刻可能遭遇的各种苦难,越想心里就越堵得慌。 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四哥,你等等我。”弘昼喘着气追出了上来。 沉思中的弘历听见他的声音立马就停下了脚步转身,沉声道: “你别跟着来。” 花月脚步没他们习武人的快,当她跑出来的时候,离远就看见弘历正严肃地对弘昼说了什么,而后弘昼就一直低着头。 等弘历说完了他才缓缓站到了一旁。 “……那我不去就是了,小嫂嫂……就靠你了。”弘昼说道。 花月听见这话连忙上前恳求,“主子爷求您带上奴婢吧。” “赶紧跟上来。”弘历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门外快步走去。 弘昼就这么杵在原地,半晌才追出了一步,最后却也只能带着满眼的担忧目送两人离开了。 …… 夜幕降临,将原本就压抑惶恐的情绪无边放大。 此刻的清山村闸门前火光明亮,一个个橙红的火把将四周照得通亮。 闸门内外都围满了人,里头的难民有哭喊的,有求饶的,甚至还有谩骂的。 外头的官兵则高声镇压着。 一时间人声噪杂,场面略显混乱。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员站在官兵的后面,看着里面的难民是一脸的嫌弃和轻蔑。 “刘大人,要是不给里面派吃的,恐怕情况会更失控啊。” 上前来说话的正是白天与高向菀对话的那个领头的官兵——百夫长许金。 刘伟才正被眼前的场景吵得心情烦躁,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浪费什么粮食?” “什么?”许金一惊,不由看了一眼里头正哭天喊地的那些难民:“难道上头不打算救这些人了吗?” 刘伟才脸色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马就板着脸训斥道: “这是你一个百夫长该过问的事吗?你的职责是保障这里的秩序,严守不让一个人出此地,至于里面的人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被训的许金只能低着头应道:“是。” “这就是朝廷所谓的安顿和救济吗?”里头的人喊道。 “把我们关在这里还不给吃的,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 “对,草菅人命。” “我们要出去……” “放我们出去……” 里面那些人这两日都是靠着一些微薄的救济粥饭度日,尚且能安分些。 可如今非但封了村,还连最基本的吃食都不给了,这跟直接将人活活饿死有什么区别? 那些本来就惶恐不安的难民顿时就待不住了。 这才一窝蜂地涌现在这里,死活要出去。 眼看群情汹涌,场面大有失控之势,刘伟才忍住恼火,上前一步,双手一抬,示意众人噤声。 随后露出了一副与刚刚跟许金说话时截然相反的和善面容。 “各位,我知道你们的困境,我们也是有我们难处的。”刘伟才一脸的痛戚悲伤,随后话锋一转: “封村乃是奉了圣上之命,你们硬要闯出来那可就是抗旨,是要砍脑袋的。” 里头的人都是一些村民,平时最多的纠纷也就是邻里之间的摩擦争吵之类的,哪里碰到过抗旨杀头这等大罪啊,被刘伟才这么一说,顿时就都蔫了气焰。 然,片刻之后,安静的人群却又有人喊道:“难道把我们关在这里饿着就不会死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之后里头又是一阵骚动。 “各位,各位——” 刘伟才再度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如今上头正在商议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解救大家的办法的,等待就一定会有救的,但——” 他原本和善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漠和狠厉:“擅闯者,一定会死。” 他这话出口,里头又是一阵安静。 少顷—— “大家别信他,他这是在骗人,要真是想救我们怎么可能连吃的东西都不给?分明就是想要把我们都饿死了,一了百了。” 里头又有人喊了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咱们不逃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对,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大家冲啊——” 困兽之鸟一旦感觉到了绝境往往就会反其然地生出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尤其是在别人的怂恿之下,一时间,那些难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一切地去推前面的木栏闸门。 数十人同时涌过来,那扇沉重的闸门瞬间就被撼动了,外头的官兵见状立马上前相堵。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双方进入胶着状态。 “冥顽不灵。” 刘伟才恶狠狠地低骂,随后往身旁的许金招手:“去,把最前面的几个给杀了。” “这……”许金面目难色,有些不忍地看着里头衣衫褴褛的百姓: “大人,这怕是不妥吧。”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我的命令。”刘伟才怒斥道。 “这些难民都是些亡命之徒,不杀鸡儆猴能镇住他们?” 许金不敢辩驳,只能听命转身上前。? xs7.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粮食多久能送到? “大家都别激动,后退,再敢靠前者,休怪刀剑无眼。” 许金连喊几声无果之后,只能授意最前面的官兵动手。 这时,刚好有一个中年男子突破困阻从木栏处爬了上来,一旁被授意的官兵立马“哐当”一下拔出佩刀。 刀刃在火光的折射下发出一道寒芒,闪过众人的眼前,那个中年男子攀爬中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直劈向自己。 周遭一片惊呼,忽然—— “哐当!” 一声兵刃相撞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眼看着已到颈侧的刀刃骤然偏离,随后就是一声长刀落地的声音。 手中兵刃被震飞的官兵怔了一瞬,蓦地抬头就看见一个蓝衣侍卫正持长剑立在他面前。 此人正是陈良。 变化只在一瞬间,不止那名官兵,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现场纷争戛然而止。 刘伟才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陈良,上前两步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扰办公?” “办公?刘大人指的是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刀吗?” 一声沉冷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刘伟才顿时心头一颤。 骤然回头就看见弘历正一脸冷然地站在他身后望着他。 而弘历的身后还立着一支萧飒的亲卫,边上站着一个侍婢。 看着忽然现身的弘历,刘伟才脸上一片惊愕。怔了两秒,他才回过神,急忙屁颠着迎了上去。 “下官刘伟才见过四爷。”他恭敬地躬身行礼: “不知四爷深夜大驾来临,下官未能远迎,还请四爷恕罪……” 弘历正眼没瞧他,抬步越过他走向了闸门那边,目光在那些难民身上来回穿梭着。 来的一路上,他已经在花月口中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花月不是说她之前一直守在这村口的吗? 弘历的目光又仔细地在众人身上过了一遍。 还对着那边举手行礼的刘伟才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立马转身跟在弘历的身后走了过来。 “四爷,那里头可是有发生瘟疫的,您还是别靠太近的好。”他谄媚地劝道。 刘伟才从来没有跟弘历正面打过交道,此刻看着弘历满脸的冷霜,他甚至都猜不到这位主忽然出现这里到底要干嘛。 见他不理睬自己便也不敢多言了,只能躬着身候在一旁。 确定里面那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当众没有高向菀的身影,弘历按捺着心中的着急,淡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四爷,那些人不服从被封村的安置,一直在闹事,这才引发了混乱的。”刘伟才避重就轻道。 “仅仅只是不服被封村吗?”弘历厉目扫了过去。 刘伟才被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顿时心虚不已,“这……” 弘历虽长得年轻俊雅,但刘伟才对其毕恭毕敬的,里头的难民即便不知道弘历是谁,也能断定这位年轻的男子定是大有来头之人。 当下就有人大喊道:“他不给粮食我们。” “对,自从封村就没给过吃的我们了。” 众人齐齐附和。 “刘大人,圣上的意思是封村。可没说不派粮食。” 弘历缓缓移目逼视着他,“你这是何意?” “这……” 刘伟才暗地里受到了隆科多的指使不给里头加送粮食,本以为此事有隆科多照拂着便万事大吉,却不料这么快就被弘历逮个正着。 面对弘昼,他尚且还可以利用自己在官场上摸打滚爬的伎俩周旋一二。 可是眼前这位,光是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厉目,刘伟才就有些打怵了。 “四爷恕罪,您听下官解释,下官这……” “即刻安排人给里面送粮食。”弘历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的目光冷冽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如此阳奉阴违,他本该立即严惩此人,奈何他此刻整个心思都系在高向菀身上,其他事情只能延后处决了。 刘伟才被他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嘴比心还快地就连连哈腰道:“是,是,下官立马去准备。” “马上打开闸门。”弘历又命令道。 “啊?” 刘伟才错愕抬头,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一脸为难道:“……四爷,下令封锁不让难民出来这……这可是圣上的旨意啊。” “没说让你放人出来,是我要进去。”弘历沉声道。 “哈,您……您进去?”刘伟才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弘历。 显然,这句话的震撼程度比前一句更大。 里面可是闹着瘟疫啊。 他可是当朝皇子,要是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不保的必然是自己的小命了。 “四爷,这可使不得……” 弘历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打开。” 刘伟才咽了咽口水,壮着胆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四爷三思啊,您想要做什么尽管告诉下官,下官差人给您办妥就是了,何必……” “陈良。” 弘历耐心耗尽,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喊了自己的人动手。 陈良立马挥手示意后面的亲卫上前,然后在一群官兵的怔愣目光中迅速打开了那道厚重的闸门。 里头的难民也是一个个懵然。 这会儿,人人都想着往外逃呢,竟然还有冤大头主动进来送死的? 闸门一开,弘历毫不犹豫地就抬步走了进去,花月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哎……四爷……”刘伟才追了几步到闸门前,进退两难,一脸着急地看着弘历。 里面的难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位矜贵的年轻男子从容地走了过来,步伐非但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有些急切。 不知道是因为弘历周身散发的气势还是出于对眼前之人的敬佩心里,那些难民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着为其让道。 看着他们,弘历忽然顿下脚步,偏过头问止步在了闸门之外的刘伟才。 “粮食多久能送到?” 看着弘历停下脚步,刘伟才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正准备上前一步接人,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 思虑片刻,他答道:“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弘历脸色一凛。 刘伟才一惊,连忙改口:“不不,半个,半个时辰内,下官一定将粮食送到。” 听了这话,一直愁眉苦脸的难民神色才稍稍松缓了些。 第二百四十三章 怎么会烧成这样? 弘历将目光移回了难民身上。 “大家放心,皇上不会放弃你们当众的任何人,暂时封村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大家积极配合,困境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莫名就令人有种信赖感,让难民的情绪不经意地被安抚了下来。 “可是……你,你真的能帮助我们吗。” “对啊,这里可是闹瘟疫,会传染的……” 还是有部分的难民心中担心,毕竟他们刚刚才见识过了刘伟才的两面三刀。 虽然眼前这位俊朗男子看着是一脸的正气,但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难免还是害怕再被人当弃子的。 “这位可是我朝四皇子,他都亲自进来了,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陈良上前高声道。 “四皇子?” 难民中顿时一阵惊噪,随后众人便纷纷下跪磕头。 “都起来,粮食一会儿就送到,大家就别再围在这里了,都散了吧。” 弘历说完又留下了两名亲卫跟进此事,随后就急急地带着人进了村…… 看着弘历真的进去了,一脸费解的刘伟才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将消息传给了隆科多。 然后又急忙让人去准备粮食。 等他安排好一切,人群也已散去,看着空荡的闸门前,刘伟才才有心思去思考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地方,金尊玉贵的一个皇子莫名其妙地跑进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哎,那个跟在四阿哥旁边的那个女的不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个吗?” “对,难道她说的话是真的,那位夫人……真是四阿哥府上的侧福晋?” “估计是了,不然四阿哥怎么会不顾一切地进去?” 闸门前站在两个官兵正窃窃私语,刘伟才顿时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过去。 “你们说什么?” 两名官兵回头,看见是刘伟才,连忙将今日花月与高向菀见面的情形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 刘伟才看向村内,眼中露出了一丝深意。 这时的村内! 弘历心急如焚,一路往村子走去一路问花月:“怎么一路进来没看见她?” 她一整日没吃东西,还染了病,能去哪里? 弘历恨不得立马能出现在她身边,然而他都分散了人去村子里找了,还是没有她的踪迹。 花月也是急糊涂了,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就想起什么: “之前侧福晋都是在郑阿婆屋里的,兴许她是去那边了。” “赶紧带我去。” “是。”花月快步往郑阿婆的屋子那边跑去。 “主子爷,就是前面……啊,侧福晋?” 离远的,花月正指着前面的屋子说话,猛地就瞧见了地上躺着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侧福晋倒在那里了……” 花月话还未说完,她身后的那个人已经越过她飞奔过去了。 弘历跑过去俯身就将倒在地上的人搂进了怀里:“菀儿,菀儿?” 刚刚高向菀的身子是扑倒在地,脸朝向另一边的,这会儿将人扶正过来,弘历才发现昏迷的她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红潮。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怎么会烧成这样?弘历心头大骇。 正在此时,被派去张罗落脚点的陈良回来了。 “爷,村口前的那个祠堂已被整顿了出来。” 闻言,弘历立马将怀中的人抱了起来。 “哎……郑阿婆也晕倒在地了。”花月这时才注意到门前不远昏倒在地的郑阿婆。 弘历回头看了一眼,对陈良说道:“把她也一并带到祠堂。” “是。” …… 祠堂内堂的卧室! 高向菀刚被抱上床安顿好,那两名大夫就被带进来了。 穿着一黑一白衣裳的两名大夫脸上都系着一个面巾。 “小人拜见四爷。”两人双双跪地,不敢抬头。 这两名大夫都是从外面的医馆请来的,今日已经被东巷口的其他病人折腾一整日了,再加上是第一次见弘历这种身份的人,难免有些紧张。 “不必多礼,赶紧上前来看看她的情况。”弘历将床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见他神色着急,两名大夫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 白衣大夫在屋内点起了艾草。 而黑衣大夫则上前给高向菀把脉,探测体温等。 半晌后,为高向菀看诊的黑衣大夫一脸难色地看向了白衣大夫。 白衣大夫会意,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一些针灸工具给高向菀手上和头部的穴位进行针灸。 期间又给高向菀右手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了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针灸完成,但两个大夫却是一脸的沉重。 弘历见状,顿时心头一沉,连带着声音都浮躁了几分:“情况如何了?” “回禀四爷,侧福晋高烧严重,虽然如今已经做过针灸舒缓,但目前情况来看……” 白衣大夫小心地看了弘历一眼,才稳住声音道: “目前情况来看,侧福晋的高烧能不能降下来还难说。” “什么?”弘历脸色一白,满眼担忧地转头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怎么会这样? “侧福晋的情况……比这里许多病患都严重得多。”黑衣大夫继续说道: “大多数的病患也就是会出现一些头晕或者呕吐、浑身无力之类的症状,极少像侧福晋这样的高烧不退,甚至昏迷不醒的。” “侧福晋这种情况……几乎都能比得上被送去太医院的那几个病患的程度……”黑衣大夫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往下说,面前那位主的脸色就越阴沉。 “她才进村一天,即便是无意中感染上又怎么会如此严重?”弘历心中着急,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两个大夫顿时吓得垂下了头:“这……我们也还未寻到因由。” “你们接触了这么多的病患,难道就没摸索出一些解病或者控制之法?” “四爷恕罪,小人们已经尽力了,奈何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两人吓得赶紧下跪求饶。 他们两人本来只是医馆的大夫,也就是看着来这里帮忙看诊报酬高才来的。 早知道会遇上疫情还被困在这里,他们是打死也不愿意来的。 如今被困还不算,还遇见了这种大人物,他们简直觉得自己的命都已经悬在半空中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今晚我留在这里守着她 弘历当然知道这事怪不到他们两人的头上。 看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两人,他无力地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下声音道: “都起来吧。” “谢四爷开恩。”两人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看了两人一眼,弘历说道:“我不求你们能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我只求你们一定要帮我保住她的性命,至少今晚不能让她有事,可以吗?” 他的声音没有强势的命令,只有一种情真意切的恳求。 仿佛在渴求为他护住一样他极为珍贵的宝贝一样。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子竟然如此屈尊降贵,两个大夫简直受宠若惊,连忙扑通两声跪了下来,齐声道: “小人定当全力以赴,保护侧福晋安危。” 大夫给高向菀做了几个降低体温防止继续高烧的护理之后,花月便准备带着他们去给郑阿婆看诊。 临走之前,白衣大夫犹豫再三,还是遵循医嘱对弘历劝道: “四爷,这个病有传染的风险,而且侧福晋身上的病情还如此重,就更容易传给外人,您……还是避忌些的好。” 即便是外头那些难民,他们都是要求大家尽量隔离减少病毒传染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身份贵重之人。 不料弘历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无碍”,然后就毫不避忌地坐在床前了。 这下,不止两大大夫面面相觑,就连花月都怔了一下。 “若是四爷坚持要守着侧福晋,也最好是带着面巾隔离一下的为好。”黑衣大夫退而劝道。 “我有分数,你们去吧。”弘历目光停留在床上的人脸上,挥手让他们出去。 见状,三人都不敢多言了,行了礼就都退了出去。 花月最后一个踏出房门,转身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弘历静静坐在床边,这时他才能好好地瞧瞧床上的人。 此刻的高向菀脸色依旧泛红。 弘历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虽然有些热,但已经没有他刚将人抱回来时这么烫得厉害了。 怎么好好的就会染上瘟疫了? 她还很是……时不时就能做一些令他心惊胆战,措手不及的事情来刺激他。 昨晚还对着他巧笑连连的人儿,忽然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昏躺在了面前,看着这样的高向菀,弘历既心疼又担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花月回来了。 “那个老人家醒了?”弘历问道。 “是,郑阿婆醒了。”花月说道: “郑阿婆说她是听见屋外传来侧福晋与人的争执声,她才开门出来的,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侧福晋倒在了地上,郑阿婆本来是想上前将人扶进屋的,结果还未走过去……自己就摔倒晕倒了。” “与人争执?”弘历眉头一拧:“争执什么?” “这个……郑阿婆也听不太真切,好像是旁边的人说侧福晋染上了瘟疫,要求侧福晋离开……但具体侧福晋为何会摔倒在地,她也不太清楚。” 弘历听得脸色阴沉,沉默良久才说了句:“此事等菀儿醒了问清楚再做定夺。”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的平安。 花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男人。 似乎从得知侧福晋被困这里并染病之后,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了。 “主子爷,要不您还是先到隔壁屋子休息一下吧,让奴婢来照顾侧福晋就好。”她说道。 “不用,今晚我留在这里守着她。”弘历坚定道。 虽然她如今体温是暂时控制住了,但大夫说这个病情诡异,尤其是高烧之人在夜间更是有可能忽然就烧起来的。 不亲自看着她,他怎能放心。 “让那两个大夫今晚轮流在外面守着,随时待命。” “是。”花月应声出去了。 另一头! 隆科多的府邸上。 “侧福晋?” 隆科多看着亲自前来禀报的刘伟才,眼中露出了一丝讶异。 “听底下的人说那人亲口承认的,本来我们也没太注意,但今晚四阿哥竟然亲自进了清山村,这就不得不让人相信此事是真的了。”刘伟才说道。 “你是说……他是为着这个进的清山村?” “若里面的人真是他的侧福晋那他肯定就是为了这个进去了。”刘伟才推断道。 毕竟皇子的侧福晋被关在了有瘟疫的村子里,传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的侧福晋为什么会出现在难民区?” “带她们进去的那个官兵说她们是来捐赠粮食的,误打误撞地进了村的。” 隆科多顿时眯起了眼睛,一只手轻轻地捋着下颌的长须思索着。 弘历也就两位侧福晋,今日他去拜见皇后的时候,皇后的侄女,弘历的那位侧福晋正巧进宫给皇后请安。 也就是说清山村里的那个——就是帮助弘历打击自己势利的高氏了。 “误打误撞?呵,那还真是歪打正着了。”隆科多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 一夜过去了。 高向菀中间反复了好几次,好在有弘历在床前衣不解带地守着,一发现她体温有异样就立马唤大夫进来及时给针灸散温。 这才勉强算是平稳度过了一宿。 花月进来房间的时候,弘历正坐在床头,脑袋微微抵在床柱上轻阖眼眸小憩着。 那只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正紧紧握住高向菀的左手。 “主子爷。”花月垂首轻轻唤了他一声。 临近天明才稍稍阖目的弘历一听声响,立马睁眼。 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去看床上的高向菀,见她依旧安然昏睡,脸色也没什么异样,这才缓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带面巾隔离的花月。 “何事?” 他这么大的反应反倒是将花月吓了一跳,她依旧垂首道: “您守了一夜,如今侧福晋情况也暂且稳定了,要不,您还是先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奴婢看着就好。” 花月说完一抬头,这才看清弘历那憔悴的容颜,眼底乌云一片,甚至下巴都隐约似有胡渣冒出来了。 可见昨晚必定是一宿没怎么阖眼的。 然而,弘历也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弘历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思索片刻,吩咐道:“去把陈良给我叫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烧村? “是。”花月连忙应道。 然而,她人才走到门前,就看见外头陈良快步走了过来。 “爷,村口那边出事了。”陈良在外面朗声禀报道,声音颇为焦虑。 弘历起身走了出去:“何事?” “隆中堂带人将村子围住了。” 弘历脸色沉下了几分,但也并没有太多惊讶。 “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侧福晋。”弘历对花月吩咐完,转身就快步离开。 “具体什么情况?”他一边走向村口一边问道。 陈良紧随其后,回道:“说是太医院那边的病人将病情扩散了,为了防止情况失控,所以决定……烧村。” “烧村?”弘历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 哼,他隆科多想要烧的是村子还是他? 这时村口又聚集了一堆的难民在嚷嚷着。 这次可不是不给粮食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要将人烧死啊。 所以这会儿难民闹得更凶了。 然而—— 外面的阵仗却是更大,大批的官兵几乎是将外围重重包围住。 众人见弘历出来,霎时就跟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纷纷给他让道。 原本的一片哀嚎和谩骂也瞬间静了下来。 弘历不急不缓地信步走到最前端,一眼就看见了外面正中央,骑在高马上的隆科多。 这时,隆科多才“哟”了一声,状似十分震惊地翻身下马,迎前几步,隔着闸门对弘历行礼,并惊讶地问道: “四爷您,您怎么会在里面?”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弘历心里冷哼了一下,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不答反问道: “隆中堂一大早就带兵包围此处,是什么意思?” “四爷有所不知,今早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先前在太医院治疗过的那几个病人身上的瘟疫传播开来了。”隆科多说道: “可见此瘟疫传染性极强,为防瘟疫传入京城,下官谨遵圣上口谕的旨意,只能采取必要措施了,只是……您怎么会在这疫区里面?” “哦?”弘历语气带着些冷笑: “这我就不明白了,是太医院那边疫情传开了,隆中堂怎么就这么急着跑这里来放火呢?” 哼,这火怕是冲着他来的吧。 虽然听出他话中的话,但隆科多也是老奸巨猾了,当下也只是面不改色地微微颔首。 “这瘟疫的根源就是这清山村。”他向天拱手道: “承蒙圣上信任,将保卫皇城百姓的安危交付于我,我自当不敢有半分差池,所以只能赶在一切发生的可能之前杜绝隐患。” “隆中堂口中的杜绝隐患就是放火烧村?”弘历眼底略带愠怒。 皇阿玛是为防止更多的百姓免受于难,所以才同意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选择舍弃这里。 这本是顾全大局之举,如今却被这些人用来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隆科多一脸悲戚无奈的样子。然,却半点没有否认的意思。 一听他这话,里头那些难民顿时又响起了一阵哀嚎和惊噪。 有的难民甚至吵嚷着想要冲上前,却被弘历的亲卫一一拦住。 弘历依旧神色不变,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隆科多,嗤笑道: “这么说,我今日恐怕也得要成为隆中堂手中的孤魂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的声音淡漠从容,根本没有丝毫即将成为孤魂的惧怕之色。 隆科多也看着他,却始终无法从他脸上窥窃出一丝一毫他的情绪和态度。 “您乃皇子之躯,身份贵重,下官岂敢冒犯分毫。”他拱手道: “下官要处决的只是逃难而来的和已经染上瘟疫的人而已,至于四爷,下官这就打开闸门给您让道出来。” 说着他就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在里头的一阵躁动声中,闸门被缓缓拉开了一条道。 隆科多煞有其事地上前站在道口对弘历做了个请的姿势。 弘历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静默地望着隆科多。 隆科多则是敛眸静候着。 堂堂一个皇子,若贪生怕死地抛下了自己做善事而染上疫病的侧福晋逃离这里。 传出去了可不是一见光彩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 他可是从疫区走出来的人,若是之后再让京城爆发新一轮的疫情的话,那矛头……就只能指向他这位贪生怕死的皇子了。 祸乱皇城安危,连累满城百姓,哪怕他贵为皇子,届时恐怕也是难逃罪责了。 想到这里,隆科多低垂着的眼眸闪过一抹得意。 见弘历久久没有动静,他忍不住抬起头缓声道: “四爷请吧。” 这时,就连被亲卫死死拦着的那些难民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看着弘历,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在一片安静中,弘历从容地说道:“我既然进来了,这里没解封之前我自然不会出去。” 此话一出,那些难民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阵雀跃。 既然皇子都在这里了,那这村肯定就是烧不成的了。 隆科多也有些始料未及,看着立在一片敬仰的目光和欢呼声中的弘历,他不由暗暗紧了紧拳头。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这里笼络民心? 天真,难道他以为自己烧村只是吓唬吓唬他吗? “四爷您这样岂不是叫下官为难了吗?”他说道。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为难你了呢?”弘历难得地轻笑了一声。 隆科多顿时一噎。 弘历既不肯出来,也没有力争让他放弃烧村的念头,甚至从出现至今他一直都是态度淡然的,净是攀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仿佛他只是一个站在边上看戏的人似的。 这便让阅人无数,擅于玩弄人心的隆科多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了。 “下官斗胆,请问一下四爷,您这趟进村……是为着何事?”隆科多故意朗声问道。 为了个女人进去还不肯出来,这说出来怕是就不是眼前那些人以为的那么伟大了吧。 “自然是为了查出这瘟疫从何而来了……”弘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隆科多, “当然,更是为了找到治疗这瘟疫的法子。” 隆科多被他那似有深意的眼神看着避开了几分。 他特别不爱看弘历那种似乎能猜透别人心思,而他自己的心思却丝毫不露的眼神。 这真真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圣旨到—— “四爷不顾自身安危一心为百姓,实乃大义,但这可是瘟疫啊,下官以为,解决疫病的事情还是交由太医院去处理的为好。” 隆科多露出了一脸的担忧:“您可是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这叫我等如何跟皇上交代?” 隆科多大费周章地摆下这个龙门阵就为这等弘历上钩,若他不肯出村子,自己后面为他挖好的坑不就白费了吗。 “或者您眼下是有什么顾虑,尽管告知下官,下官都尽量为您办到如何?”隆科多循循诱导。 无非就是想将那个染上病的侧福晋一并带出来罢了。 若是他提这样的要求,自己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如此一来,等日后京中再爆疫情,这便是一个更有力指向弘历的罪证啊。 然而,面前的弘历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是平缓而坚定地说道:“除非这里解封了,否则,我是不会走出去。” “望四爷体谅,烧村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还请您配合一下。”隆科多语气尚且恭敬,但心里却满是不屑。心道: 他敢这么硬气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笃定自己不敢真的烧村罢了。 “据我观察……这清山村里头还是很多百姓是健康无恙的,发病的也大多是情况轻微,病情都在可控之中。”弘历说道: “烧村必会连累无辜,而圣上一向仁爱百姓,我奉劝隆中堂一句……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 “对,我们都是没病。” “没错,凭什么烧死我们?” 一旁的难民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看着弘历就这么静默地站着,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隆科多简直怀疑他就是故意挑起民愤的。 “四爷这话是有理,但事有轻重缓急,若这清山村不处理,万一瘟疫散入皇城甚至是紫禁城,那该如何是好,谁又能担待得起这重责?”隆科多说道: “若是因此危害了皇宫安全,圣上安危,那下官即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抵这失职之罪的。” 弘历抿唇不已,只静静地看着他,眉低闪过一丝讽刺。 “我当然也知道烧村必然是会连累部分无辜的百姓,可这……也是无奈之举啊。”隆科多悲叹一声,大义凛然道: “为了圣上,为了皇城……烧村这个恶名和罪过我一个人背着,也算是报答了皇上的器重之恩了。” “隆中堂不愧是朝廷栋梁,精忠报国之心实在感人。”弘历说道: “那不知……隆中堂这个烧村的决定可曾请示过皇上?” 隆科多脸色一顿,连忙说道:“下官一早接到太医院的消息就立马调兵赶往这边了,已经命人进宫禀奏皇上去了。” “哦,也就是说此刻这里要烧村的事情圣上是还未知情的?”弘历疑问的话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顿时,他身后的那些难民中便响起了一阵对隆科多的指责声。 隆科多脸色有些难看,对那些难民他可以不屑一顾,但眼下质问他的是弘历,那他就不得不回应了。 “皇上先前口谕命下官全权负责处理这疫情的相关事宜,因为疫情非同小可,所以皇上特许,若遇情况危急,可以不必上报,让下官自行决断。”隆科多解释道: “如今疫情情况刻不容缓,我也是为了大局,不得已才先行处决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官兵从边上跑过来向他禀报:“大人,村子的四周都已经准备妥当,随后可以点燃的。” “好,让大家将火把都点起来。”隆科多高声下令。 他等的就是这个,若不来点真的,这位自以为是的皇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与他闹着玩的呢。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里头的一片惊呼和涌动,就连亲卫死死顶着都快拦不住了。 隆科多却置若罔闻,走前一步,再度向弘历发出请求:“还请四爷移步。”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抿唇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这时,得到命令的一部分官兵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火把,高举火把列成了两列。 只待隆科多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手中的火把投向各处已经放好了易燃物的燃点处。 “四阿哥,救命啊。” “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您可是说过皇上不会放弃我们的。” 里头的人已经逐渐失去控制,一些人甚至冲破了亲卫的阻拦跑向了前面。 外面最前排的官兵见状立马持刀靠前两步,一个个手扶刀柄严阵以待。仿佛只要有人敢闯出去,便是刀下魂的后果。 场面顿时变得紧张和混乱。 几个亲卫连忙上前护在了弘历身旁。 “四爷,您还在等什么?”隆科多又催促道。他不在乎这村子的人烧死多少,他只要弘历走出这个村子。 “圣旨到——” 忽然一声高呼声传来,清晰高朗的声音瞬间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声。 圣旨到? 这三个字传来,现场众人顿时一阵惊愕,一下秒,四周便鸦雀无声。 紧接着,一组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吁——” 策马而来的弘昼在绕过后面的官兵,将马勒停在闸门前翻身下马。 弘历唇角勾了勾唇,看了一眼正一脸怔然的隆科多。 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等的就是这个。 弘昼下马之后就高举着一份明晃晃的圣旨,在一片惊愕目光中,走到了闸门处,高声道: “皇四子弘历接旨。” “儿臣接旨。”弘历下拜行礼道。 现场的官兵,难民顿时惶恐下跪,隆科多尽管满腹疑虑但也不得不随着弘历下跪行礼。 现场跪倒一片,弘昼才缓缓打开了圣旨,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清山村疫情肆意,百姓蒙难,朕深感痛惜,特命皇四子弘历率领太医队即刻对清山村疫病展开深入研查,寻找医治之法,以确保百姓安危。钦此!” “儿臣领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昼将圣旨交到弘历手中。 待弘历起身,弘昼才又对他说道:“由太医院组建的太医队马上就到,皇阿玛的意思是让你全权负责调配这支医疗队伍,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阻止疫情蔓延。”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切还是等太医来了才知道 这道圣旨对于那些难民来说那简直就是一道救命符。 “这么说就是不用烧村了?” “当然,皇上的意思是让四阿哥帮咱们找医治的办法呢。” “太好了,太好了。” “皇上果然是爱民如子啊。” “四阿哥果然没骗我们,皇上真的没放弃我们。” …… 大悲大喜之后的难民难掩雀跃之情,开始窃窃私语。 亲卫们则趁着他们情绪稳定了下来,便将人都遣散开了。 一旁的隆科多这会儿也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但却对这样的转变有些难以接受。 “五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皇上的口谕中不是说疫情严重的话可以……” “哎呀,隆中堂,皇阿玛给你的那个口谕是昨天的,都已经过时了。啰——”弘昼往弘历手中的圣旨努努嘴,又朝隆科多挑挑眉: “我四哥手上的那道圣旨才是最新的,有效的。” 隆科多顿时老脸一阵抽搐,尽管面前的两人身份尊贵,可身为两朝重臣的他还是有种被两个臭小子戏弄了的感觉。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弘历脸上倒是不显什么神色,不似弘昼这般眉飞色舞。 “这最新的圣旨的意思呢,就是不许放弃清山村,还有……将这里全权交给我四哥来掌控。” 弘昼说着又回头环视了一眼身后那些静待命令的官兵,然后才对隆科多笑道: “当然了,如果隆中堂要是担心我四哥的安危,非要安排这么多人手在这里护佑的话,我想皇阿玛也是不会有意见的。” 隆科多被弘昼的话呛得脸色青紫一阵。心里愤愤道:原来还有这个后招,怪不得他弘历刚刚一点儿也不慌了。 原来他优哉游哉地说着一些不轻不重的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这道圣旨啊。 呵,弘历,还真行啊。 如今弘历奉旨接手彻查瘟疫的事情,隆科多尽管心中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也就再没心思放在给弘历使绊子的事情上了。 “既然这里交由四爷处理,为免惊吓到里面的难民,下官还是先把人撤走了吧。”说完,他分别朝两人行礼,然后转身急急离开。 “喂,隆中堂,可别忘了让你的人把四处的易燃物都处理掉再走啊。”弘昼故意朝走远的隆科多高声喊一嗓。 “就你嘚瑟。”弘历低骂他一句。 “我事情办得这么漂亮还不能嘚瑟一下吗?”弘昼一脸得意地朝弘历扬了下眉。 “漂亮?” 弘历哼一声,“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们怕是都得被烧成碳了。” “你以为我容易啊?”弘昼当场叫屈。 “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就跑到疫区来,你都不知道,皇阿玛一听见你进了清山村简直都气急眼了。要不是我死命拦着,你恐怕昨晚就已经被御林军给强行带离这里了。” “我好说歹说地磨了皇阿玛一整宿,他才答应允许你待在里面的。”弘昼说道: “这不,一得到圣旨,我立马就去太医院点人,已经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了,你还嫌我慢。” 握了握手里的圣旨,弘历问道:“皇阿玛还有说什么吗?” “说你色令智昏——” 弘昼话一出口就收到了一个刀眼,他顿时噎了噎,“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说的,是皇阿玛说的。” “我昨晚临走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这疫情来得有蹊跷,我请求带医疗队进来也是为了彻查此事的吗?” 弘历白了弘昼一眼,“你都是怎么跟皇阿玛沟通解释的?” 昨晚他不让弘昼跟来就是为了让他连夜进宫求这道旨意。 “我就是按你交代的说的啊,可……皇阿玛他就是认为你剑走偏锋就是为了小嫂嫂,那我能怎么解释。”弘昼一脸冤枉,看了弘历一眼,又嘀咕道: “本来就是还不承认,明明前一秒还说要静观其变,下一刻,知道小嫂嫂在里面了就立马改为主动出击……” “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是还敢提这事。” “我错了,我错了。”弘昼立马投向,转而问道:“那小嫂嫂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她很不好。”弘历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问。” 很不好? 弘昼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那,那我进去看看她。” 说着他就要往里面冲。 “回来。”弘历一把将他扯了出去,“里面有疫情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弘昼看着他,“你能进去,我就不能进?” “废话,都进来了,要是真被感染了是要一起死吗?” 弘昼:“……” 弘历难得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已然空荡无人的外面:“陈太医他们怎么还没到?” “因为太医院那边今早也乱糟糟的,我便先行了一步,让陈太医他们随后出发,按时辰……应该也快到了。” 弘昼知道他在紧张高向菀。 “小嫂嫂……真的感染瘟疫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人是因为他才来的这里,弘昼心里觉得万分对不住高向菀。 所以昨日弘历说不让他跟着来清山村,而是要他连夜进宫请求圣旨的时候,他立马就当应了,甚至不惜跪在御前两个时辰之久。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心中有愧。 弘历见他神色黯淡,便也不忍再责备什么,只说道:“一切还是等太医来了才知道。” “可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小嫂嫂,不然我……”寝食难安啊。 “你又不是太医,见了她也帮不上忙。“弘历说道: “眼下虽说疫情只发生在清山村,但其他的安置点也不可以松懈对待,如今你应该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才是。” 闻言,弘昼脸色正了正,点头应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带眼识人,不会乱用歹人的。” “这里毕竟是疫区,你没事少些往这边来,有事情我会找人通知你。”弘历又叮嘱道。 弘昼迟疑了一下,才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约莫一炷香之后,陈太医便带领着四名太医赶到了。 弘历立马将人带到了祠堂那边。 “陈太医,菀儿也在里面,而且从昨日开始就已经是高烧昏迷不醒的状态了,你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陈太医是弘历这次点名要的人。 一来是因为陈太医确实是他信任和用惯了的人; 二来,平时也是陈太医给高向菀看开病情的,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让他来,对治疗她的病情就多了一份保障。 陈太医来之前也听弘昼提过高向菀在疫区的事情,所以当下听了弘历的话也就二话不说地就跟着他进屋了。 其余的太医则在外面与那两个大夫交流熟悉这里的疫情情况。 床上的高向菀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带着面巾的陈太医上前给她诊了脉之后,便从药箱处取出了一根长银针,在高向菀的手指和手臂的血管处分别落针。 下一刻,被刺的位置便流出了几滴淤血。 之后陈太医又拿出了一个黄褐色的药丸送到她嘴边让其服下。 一番诊治之后,他才退离病床,转身走向一旁坐着的弘历。 “她的情况严重吗?”弘历问。 “回四爷,侧福晋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具体情况还需让我等细究过这个瘟病的病因之后方能做出下一步的诊疗。”陈太医禀报道: “不过刚刚下官已为侧福晋刺血泻热祛邪,又给服下了有化解毒气之效的定参丸,眼下侧福晋的高烧之症暂时是抑制住。” 陈太医才刚来,对这个疫情还不甚了解,故而不敢贸然做出诊断,只能先将高向菀的病情控制住,然后再从中找出病因了。 弘历自然也明白个中道理,听陈太医说已将高烧控制住,他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许,但还是担忧道: “可她一直这样昏迷不醒真的没影响吗?” “侧福晋虽然昏迷,但体息和生命特征都尚算稳定,只要每日做一次艾灸,相信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听他这么说,弘历的心才算放落了一些。 起码暂时她是没有生命危险。 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男子,陈太医不由问道:“四爷……可是一直都这样陪着侧福晋身边?” 弘历略略抬目看着他,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没带面巾隔离的事情。 “嗯。”他不以为然地应道。 若疫病的传染真这么烈,而自己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根本就不是这区区的一面面巾就能隔离得住。 所以他也就没多此一举了。 忽觉面前的人无言,弘历不由又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陈太医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弘历问道。 “下官以为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为好,毕竟……您身份贵重,若是被传染了可就非同小可啊。” 弘历微眯眼睛凝视着陈太医。 他同陈太医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陈太医的脾性还是了解透彻的。 陈太医从来都不是一个能隐藏心思的人,而他此刻脸上的惆怅显然就有些不妥。 果然,被弘历这么一注视,陈太医脸色就更不自然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弘历问道。 “没,没有啊。”陈太医目光躲闪着摇头。 弘历紧紧盯着他,目光深邃睿智。 片刻之后他才幽幽说道:“陈太医,你知不知你自己是一个很不会撒谎的人?” “……”陈太医脸上一顿尴尬。 “来之前皇阿玛交代过你什么?”弘历直接发道。 能让陈太医对自己有所保留的,也只能是自己的皇阿玛了。 果然,他这么一问,陈太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既惊愕又慌张。 似乎没有想到弘历仅凭他的一句话就能猜到这上面。 在弘历凌厉的眼神逼视之下,陈太医踌躇了片刻,最后选择直言相告: “临出发前,皇上给下官下了道死命令,一切要以您的安危为第一要任。若是……您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不管这里是什么情况,都必须即刻将您带离此处。” 什么? 弘历当场愣住。 他没想到自己的皇阿玛还会背着自己下一道这样的指令。 片刻之后他才淡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陈太医怔然望着他,对这句话很是疑虑。 他这话到底是说不会让他染病让自己有机会执行皇上的这道命令;还是说…… 即便他染病了,也不会给机会自己将他带离? 但眼下也不是考究这个的时候了,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先防止和杜绝让他感染疫病呢。 思及此处,陈太医便道:“以策万全,要不还是让下官为您诊一下脉?” 毕竟他已长时间接触了病患,即便如今看起来没什么一样,但陈太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也好。”弘历点点头,随后伸出了手腕。 陈太医上前给他把完脉之后才暗暗松口气。 “四爷身体无恙。想来是因为您常年习武,身体强健,病毒也不易侵体啊。” 末了,他又叮嘱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得喝下预防瘟疫的药汤才行,下官稍后便命人去煎服防疫的药给您送来。” 陈太医继续禀报道:“这次随行而来的钟太医在太医院的时候已有接触过那几个染病的病人,所以对这个疫病还是较为熟悉,这次的防疫药方也是他配的。” “如此甚好。”弘历点头道:“吩咐下去,村里所有的人都要喝下这个汤药以防疫病。” “是。” 顿了顿,弘历又吩咐道,“一会儿你让太医们都在偏厅集合,正好我想了解一下太医院那边病患的情况。” “是。” 相对于躺在床上昏迷的高向菀,弘历就显得忙碌多了,一夜未眠之后又要与太医们商议研究诊治疫症的方法,还要安抚和安置村内的发病者和未发病者。 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偏厅里! “太医院中病患的情况较这里的病患的情况要严重许多,好在太医院反应迅速,疫病刚传播立马就将其控制住了。” 那位钟太医说道:“眼下也就是几个与病患接触最密切的人受到轻微感染而已,并没扩散开。” 屋内包括陈太医在内共五名太医和原本滞留在此的两位大夫一同列席而坐。 弘历则坐在上首的位置,沉眉耐心地听完所有人的发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侧福晋忽然就流鼻血了 “既然太医院那边的情况控制住了,那么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这清山村里的百姓。只有把这里的病情控制住了,疫情才不会蔓延。”弘历说道。 “四爷所言甚至,我等定当竭尽所能。”众人应道。 “其余安置点的百姓并没有瘟疫出现,可见根源不在人的身上,而在——这清山村。” 弘历让太医们分开了两组,一组着力于寻找病毒根源和研究最佳的医治药方;而另外一组则负责救治病患和控制疫情扩散。 几名太医都是在太医院任职时间较长的,医术和阅历都比较丰富,因此很快便各自投入状态了。 太医们离开之后,弘历又唤来了陈良。 “你带人去走访查一下发病前后这里所发生的的一切情况,包括饮食和他们的具体安置细节都要一一盘查。” “是,属下马上去办。” 原本被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死气沉沉的清山村就这样活络过来了。 从弘昼那边调过来的人手帮忙着给大家清理现场,用石灰,艾熏等给村子各处消毒,又煎煮防疫药汤分派,到点的膳食也准时发放。 难民们顿时一个个都积极配合着。 下午。 弘历刚在偏厅中小憩了一小会,陈良就进来禀报情况了。 案桌前的弘历坐直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缓神之后,才示意陈良汇报。 “据调查发现,清山村安置第一批难民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任何发病的情况,是后来第二,第三批难民安置过来的时候才陆续有人出现发病迹象的。” 陈良说道:“而且细查发现,发病的几本也都是第二第三批过来的难民。” 闻言,弘历的眸色沉了沉。 这就很蹊跷了,即便瘟疫是后起发起的,但传染是不会分人群的,怎么可能只有第二第三批的人发病? “还有什么发现?”他又问道。 “至于饮食方面,刘伟才倒是每日给送三次粮食,但是都是以稀粥为主,而且量也不多,一到放饭大家都是哄抢,本就是僧多粥少,这么一来就导致许多人可能一天只能抢到一次粮,尤其是染病的人就更有可能一次都抢不到,这就导致病情更是每况越下了。” 弘历神色晦暗,沉默不语地听着。 “不过爷放心,五爷那边的人说粮食供应方面现在不成问题,清山村从今日起,难民们是不用饿肚子的。” “嗯,这方面的事情你就多留意一下。”弘历说道。 “是。” “还有,将你刚刚查到的那些信息告诉陈太医他们,让他们着重循着这条线索去找病因。” “是,属下这就去。”陈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弘历这时候才有了片刻的空闲时间,动了动僵直的脖颈,他便起身去了内室。 在床前守着的花月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主子爷。” “她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 花月摇头,回道:“还是一直昏睡不醒,不过半个时辰前陈太医来给侧福晋做过针灸,侧福晋现在已没再高烧了。” 弘历“嗯”了一声之后就缓缓在床前坐下。 花月见状便悄然退了出去。 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阖,毫无动静的。 弘历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别庄好不容易才将她养得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肉感,这么一折腾,感觉那张小脸又消瘦下去了。 望着这样毫不知感昏迷着的高向菀,弘历都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庆幸了。 太医说那些病患多半都会有胸闷呕吐,头晕头疼的不适感,整天都哀嚎不断,可她的症状倒是特别一些。 虽然昏迷不醒,但好歹也免去了受那些罪。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嘀喃道:“你就这样乖乖地躺着就好,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法子的。” 晚上,偏厅里。 几位太医过来做汇报。 陈太医率先禀报道: “根据下午陈侍卫给到的信息,我们仔细研究了一番不同患病程度的人以及一部分没有患病的人。甚至抽取了血样做对比研究。根据结论推断——这疫病并不具有传染性。” 陈太医这个结论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惊愕。 “不具传染性?” 弘历一脸疑惑,心中并不认同:“若是不具传染性那菀儿怎么会染上?她又不是这里住着的人,而且进村时间也不到一天。” 负责给病患治疗的钟太医也提出了疑问, “对啊,自古以来,就没见过瘟疫是有不传染的可能。况且,若是不传染,那为何会这么多人同时染病?” “这些染病的人基本上都是后来安置过来的人,而最先住进来的人即便之后与他们是交叉生活,却仍然没有被染病,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这确实是事实啊。” 陈太医分析道。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弘历,又道:“就好比……四爷您没有做隔离措施与侧福晋近距离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却丝毫没受到疫病感染,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验证例子了吗?” 闻言,弘历无法辩驳。 这确实是事实。按理来说,即便一个人身体素质再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也不可能不受传染,除非,那病本来就没有传染性。 这般想着,他倒是松口气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病疾倒是容易处理许多。” 弘历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花月着急的声音: “主子爷,侧福晋,侧福晋她……” 弘历一看见花月那惊慌的样子,顿时心头一惊,急忙问:“她怎么了?” 花月慌张得声音有些发抖:“侧福晋忽然就流鼻血了,止都止不住。” “什么?” 弘历眸色一变,来不及多问,抬步就往外冲去:“陈太医赶紧随我去看看。” “是。” 陈太医连忙跟在他身后去了内室。 弘历第一个冲到了床前,低头一看,只见高向菀的鼻腔处不停地在流血,有些血迹顺着脸颊都已经滴落到枕头了。 血是暗红色的。 在那些暗红的对比下,她的脸色和唇色苍白得可怕,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 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在证明着她依然是鲜活的。 第二百五十章 不然就是七孔流血之状了 看着这样的高向菀,弘历心头大惊,慌神中颤抖着就伸手过去给她擦拭着血迹。 “菀儿,菀儿?”他紧张地伸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 然床上的人只是随着他的力道晃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一丝回应。 怎么会这样?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流鼻血,而且这血迹还是——暗红色的。 陈太医比弘历慢了好几步才赶到床前,一见高向菀这情况也是吃了一惊。 “四爷,还是让下官来吧。”他忙说道。 弘历立马将位置让了出来。 陈太医给高向菀探脉之后立马在她手腕和手臂肘的穴位和血管上施诊。 弘历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深不见底的双眼只直直地落在床上的人儿上。 那张找不到一丝血气的苍白小脸,有种生命在渐渐流逝的错觉。 弘历感觉整颗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了,垂在两侧的紧握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好一阵子,他才冷静了下来,转头询问花月:“这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花月很是慌神地说道。 “奴婢刚刚按照陈太医的吩咐给侧福晋用艾草水擦拭额头和手心。不料……这才擦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侧福晋就……就这样了。” 艾草水是消炎消毒作用的,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啊。 弘历眉头深皱却再没多言,只将目光重新落到了床上。 一炷香之后。 陈太医才将高向菀的鼻血止住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弘历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四爷莫急,侧福晋流血止住了,情况也稳定下来了。”陈太医说道。 闻言弘历脸色微微缓和,但随后又蹙起了眉头,担忧道:“她忽然这样是不是病情加重的表现?” “倒也不是。”陈太医摇了摇头。 “下官刚刚诊脉发现侧福晋的血液流动有些异常,应该是血管忽然扩张,血液倒流,最后才演变成了鼻内出血的。” “那血怎么会是暗红色的?” “这是淤血,能排出体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太医说着却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好像侧福晋身上的病症与其他的病患有些不太一样。” 弘历眸色一顿,问道:“怎么不一样?” “症状很不同。” 陈太医解说道:“即便是送去了太医院的那几个严重的病患,虽然他们也有高烧情况,却也不像侧福晋这般昏迷不醒的。” 听他这么一说,弘历也觉得高向菀的情况确实有些异常。 不但症状与其他人不尽相同,而且她的起病似乎也比其他人来得要迅速要猛些。 “不知道四爷能否将侧福晋进来清山村到发病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下官?”陈太医说道: “若是知道了侧福晋染病的原因就能更好的对症下药,甚至可以以此摸索出其他人的病因进而对症下药。” “花月,你将当时的情况都细细说来。”弘历对花月吩咐道。 “是。”花月上前,从她和高向菀进入清山村开始一直讲到这里被封村。 “……就是这样,我中途离开去了一趟山上找五爷,再回来,这里就封村了,那个时候侧福晋已经是身体出现不适了。” 弘历和陈太医听完都沉眉细细思索着。 “你怎么之前没有跟我提过这里还有人对你们动粗了?”弘历沉声问道。 他一直以为高向菀手腕上的伤是在郑阿婆门前摔倒的时候伤着,在昏迷前自己包扎的。 花月垂下了头,怯怯道:“……奴婢忘了。” 那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尤其是看着高向菀昏迷不醒后她都吓坏了,哪里还能记得那些小的插曲啊。 说起这个,陈太医倏地将目光转到了高向菀的右手腕处。 继而便上前去打开她手腕上包扎的伤口看了一下,只见还未结巴的伤口上泛着浅浅的淤红色。 陈太医顿时脸色一沉,转头问花月:“你刚刚擦拭手心的时候是不是有碰到这伤口?” 花月一滞,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碰到。” “怪不得……”陈太医说道, “本身给侧福晋煎的药中就有活血作用,而艾草也具有活血功效,艾水从伤口渗透到体内,便更导致血液活跃,这才导致了鼻腔出血的迹象。” 陈太医哎了一声道:“幸好伤口没有触到更多的艾草水,不然就是七孔流血之状了。” 闻言,花月大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弘历面前: “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粗心大意,请主子爷降罪。” 一直默不作声的弘历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但根本没有心思放在花月身上。 “起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道。 “谢主子爷。“花月这才红着眼站了起来。 “即便艾草有活血的作用,再加上喝的药活血,也不至于导致如此严重后果吧?”弘历不解地看向陈太医。 “……确实。”陈太医点头沉吟。 艾草虽然具有活血作用,但正常情况下并不足以导致血液倒行逆施,更不可能导致血管扩张。 思索片刻,陈太医忽然看向花月:“关于手受伤的事情,你会不会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没有啊,侧福晋就是我们与两个难民起冲突的时候摔倒划伤的。”花月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怕伤口被感染,我们还特意清洗了伤口才包扎的……” “清洗伤口?” 陈太医眸色一顿,忙问道:“怎么清洗的伤口?” “……就,就是用水清洗的啊。” “什么水?”陈太医站了起来。 花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直回道:“就是这清山村巷子尽头的那口井里的井水。” “井水?”陈太医顿时陷入了一片沉思。 立在一旁的弘历看着陈太医这反应:“怎么,这水有问题?” “下官也不能确定。”陈太医说道: “不过按照侧福晋进村之后的过程来看,只有这伤口和井水是最有可能导致她感染上疫病的途经了。” 弘历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之色。 若是能找到她的起病原因,那就等于是找到治疗她的突破口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为? 当即弘历就让花月带着陈太医他们一行人去了那口井探查。 本来他也想去,可是花月离开了,他怕高向菀再生突发情况便只能留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陈太医一行人便回来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弘历问陈太医。 “因为天色已晚,水井那边情况也看不太清楚,只能待明日天明了再去周边细查一番了。”陈太医禀道: “不过我等在井中取回来了一些井水,今晚便可以对水质进行一番探究。” “那就辛苦你们了。”弘历挥手让他们下去忙。 屏退了众人,他独自一个人守在了床前。 经过了刚刚的事情,今晚的弘历更不敢大意,寸步不离地守在高向菀身边。 半夜,弘历刚靠着床柱阖眼,握在手里的那只素手就动了一下。 弘历猛地睁开了双眼,立马低头看向了床上的人,却见高向菀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动静。 仿佛刚刚的动静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很确定,那不是错觉。 “菀儿?” 弘历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轻唤道。 一连唤了几声之后,床上的人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弘历心头一喜,顿时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她。 良久之后,那扇浓郁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菀儿。”随着弘历激动的声音,那颤动着的睫羽往上掀了掀。 高向菀意识模糊中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可她却觉得眼皮极为沉重。 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试图去张开自己的双眼,可任凭她怎么努力,最后也无法张开,只能勉强撑起一丝眼缝,模糊的视线中,她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菀儿你,你醒了?” 她最后听见的是一句熟悉的带着惊喜的声音,但下一秒,她脑袋又开始昏胀,意识又模糊了下去…… 弘历脸上的笑容都还未来得及展开,床上的人就又昏沉不醒了。 “花月,叫陈太医。”他立马高喊。 不一会,陈太医便进来了。 “陈太医,她刚刚似乎醒了一下,但很快又晕过去了。”弘历说道。 这还是她昏迷以来第一次有苏醒的迹象的。 陈太医上前给高向菀把了脉,又翻了一下她的眼球查看。 “应该是刚刚体内排出了一些淤血,内息尚未稳定,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复的情况。” 陈太医松口气道:“有苏醒的迹象是个好的兆头啊。” “这是不是表明她很快就能醒来?”弘历眉宇舒展开了些。 “确实有这个迹象,我会根据侧福晋的身体状况再调整医治的药方,明早就让人煎服了给侧福晋服用。” “好。那就好。”弘历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出奇的是一片亮光。 “还有,我们方才对井水做了研究。”陈太医看向弘历,禀报道: “那水确实有问题。” 弘历脸色沉了下来:“什么问题?” “四爷可否移步去前院那边看看?” 弘历点头,吩咐花月看顾着高向菀,便跟着陈太医离开了。 前院一间临时用来做医治研究的屋子里。 “四爷这边请。”陈太医将人领到了屋子的最里面。 其余正在忙碌中的太医看见弘历进来连忙纷纷起身行礼,却被弘历抬手制止了。 “继续忙你们的。” 屋子最里头,弘历看见地上搁置着一个木笼,里面关着三只老鼠。 然而,却只有一个老鼠在恐惧地吱吱叫着,乱窜,另外两只老鼠已经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边上还有一些白沫和呕吐物。 “我们将从外面那个井里打来的水喂了那两只老鼠。”陈太医指了指躺在地的两只老鼠, “另外一只是喂了我们这祠堂里小水井打来的水。” “喝了外面井水的老鼠的症状与那些染病较浅的病患的反应极为相似。” 弘历目光微深:“所以,只有外面的井水有问题?” “没错。”陈太医点点头。 “而且这应该不是疫,疫病是具有传染性的。可没喝外面井水的那只老鼠在那两只染病的老鼠旁边待了这么久却一丁点感染的迹象都没有的。” 弘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眸色有些冷。 如此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因为第一批安置进来的难民都是住在屋里,而每个屋子里基本都有小水井。 所以这部分的难民不会饮用外面水井里的水。 但是第二第三批安置进来的人就只能临时在村子的巷子和屋檐下作息,即便也有一部分被分配到了屋内,但大部分的也还是滞留在外头。 而这部分人就只能饮用外面的井水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唯独是第一批的人没有感染病毒的原因。 “可曾查出这是井水本身就有的问题还是——” 弘历眸色渐寒,“人为?” 人为? 陈太医显然被这个假设震惊到了,但还是连忙道: “这个不好说,我们也还在研究中,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探究出这究竟是疾还是毒。” 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挑灯伏案埋头研究的太医,弘历摆了摆手道: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夜已深,让大家都先休息吧。” “是,多谢四爷体恤。”陈太医拱手道。 弘历连夜命人将外面的两口供百姓饮用的井都给封住了。 翌日!! 弘历让太医们将整个村子每家每户里的小井的水都筛查了一遍,确定无异样之后才让百姓继续饮用。 随后陈太医他们便前往了外面那两口水井处细查情况。 能找到病原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只要能研究出其中的病因就能更迅速地找到针对性医治的药方。 弘历也终于是松口气了。 晌午时分,陈太医便让人将弘历请到了前院。 “可是有了什么结果?”弘历问道。 “正是。”陈太医将弘历请到了里面。 “今早我们让陈侍卫派人下了一趟井底,结果在两处的井底都搜出了一个这样的袋子。” 陈太医说着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个纱布织成的小袋子。 袋子湿透了,颜色泛黄可见是沉在水底时间不短。 弘历微微蹙眉:“这是何物?” “这里头是掺杂了雷公藤和胡蔓草的沙子。” 闻言,弘历脸色一变,“毒药?”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又晕过去了 “是的。”陈太医点头。 “这种纱布泡在水中,里面的毒便可以肆意散播在水中,而袋子里的沙子的重量则可以将这毒药固定在水底不会流走,而且这样还能让毒性的散播变得缓慢而持久。” 虽然早知道是人为引起的这场风波,但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丧尽天良到下毒,弘历顿时眉目带怒。 “既然已经找到了原因,那你们是否已经有解毒的法子?” “这……”陈太医面露愧色。 “四爷见谅,这袋子里头一共掺杂了三种毒药。而我们……未能查出这最后一道毒是什么,所以……还不能给出更好的治疗法子。”陈太医解释道。 竟然有三种毒? “不过我们已经在调整药方,即便不能完全解毒,起码还是能缓解病患的情况的。” 说到这里,陈太医抬头看了弘历一眼,又道:“至于侧福晋身上的毒……” 沉思中的弘历蓦地抬了头:“她的毒怎么了?” “因为其他的病患都是饮用井水而中毒的,最先受损的便是肺胃等内脏,而侧福晋是伤口上种入的毒,毒气直接渗透在血液中,侵蚀血管,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病情会比其他人来得更急的原因了。”陈太医说道。 按照花月说的,当时为了能清洗掉伤口上的细沙,她是将高向菀的整个受伤是手浸泡在水中清理的。 井水也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地侵入了伤口内。 见弘历脸色阴沉,陈太医连忙又道:“……好在摄入量不算大,虽然血液毒侵导致高烧昏迷,但如今也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解毒可能比其他人更不容易些。” 陈太医不敢有所隐瞒,就直说了。 弘历神色晦暗,沉思片刻才说道:“这是毒的事情先不要声张。” “是。” “还有。”弘历沉沉地看着陈太医,“无论多不容易,都一定要找到治疗她的法子。” “是,下官等一定全力以赴。” 从前院出来,弘历立马吩咐陈良去把弘昼请过来。 陈良一脸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是……请五爷进来这清山村吗?” “嗯,不必声张,让他悄然进来便是。”弘历说道。 既然不是传染性瘟疫,人当然可以进来了。不让声张只是不想引起隆科多的人注意罢了。 另一头,弘昼虽然人在山上,可是一整颗心都放在这清山村里了,一接到通知立马就赶了过来。 “什么?这是毒?” 偏厅里,弘昼听完这边的情况简直拍案而起,气得整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 “四哥,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将此事告到皇阿玛面前?” “无凭无据,你要状告何人?” 弘历白他一眼,“要现在就将事情摆到皇阿玛那边,那第一个被推出去受罚的就是你。” 毕竟他才是奉命督办此事的人。 弘昼语噎。 想了想,他才道:“那……起码得先将小嫂嫂送回去治疗吧?这里的环境这样,怎么能让她住在这里治病?” 弘历眉色略重,他何尝不想让她离开这里? 可是—— 他叹口气道:“她是在这里中的毒,而且太医也在这里研究治疗的法子,所以她留在这里治疗反而更有利和方便。” “可是……” “好了。”弘历淡声打断他的话,“我叫你来是另外有事情让你去做的。” “什么事?” “虽然隆科多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进展如何,但既然我们在查了,他肯定就会忙着销毁证据,你立刻派人盯着他的人,尤其是那个刘伟才。”弘历说道。 “好。” “还有,既然是毒,那也就是说太医院那边所谓的疫情散播也是假的。”弘历又道: “你暗中派人去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我知道了。”弘昼认真地听着。 …… 这一天,更该药方之后,高向菀又出现了一次短暂的苏醒,可当花月兴冲冲地将弘历请来的时候—— 人又晕过去了。 弘历满心欢喜地赶来却只能一脸失落地看着床上昏沉不醒的人。 不过她的脸色倒是有回了一丝血色。 “她醒来说什么了?”弘历坐在床前看着高向菀,话是问身后的花月的。 “呃……奴婢见侧福晋睁开了眼睛,一下子高兴就……就去找您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听侧福晋说话。”花月越说声音就越小。 “……”弘历一脸无语地回头看着她。 花月见状连忙垂首不敢说话了。 不是他自己说只要人醒来必须即刻去告诉他的吗。 “……药应该煎好了,奴婢先去取药。”花月赶紧开溜。 弘历看着床头还放着一盆温水,他便很熟手地就将帕子拧干,然后轻轻地给高向菀擦拭着脸颊和双手。 拿起她的右手,看着那被绷带包扎着的伤口,他不由苦笑一声。 若不是她误打误撞地受伤去用了那里的井水,估计他们至今也难找到这清山村发病的源头了。 花月将汤药送上来之后,弘历又亲自给高向菀喂了药才离开。 傍晚的时候。 弘昼又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人,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白衣师太。 “这位是清泉庵上的主持,清风师太。”弘昼将身后之人引荐给弘历。 那位名唤清风师太的尼姑手执拂尘,面容慈悲,看见弘历便上前含笑施礼。 弘历见状连忙起身过去还礼。 然后目光便移向了弘昼,用眼神问道:这是闹哪一处? 弘昼连忙解释道:“哦,清风师太对毒药颇有研究,你不是说还有一种毒药尚未查出来吗?我是特意请师太来帮忙的。” 帮忙解毒? “如此真是太感激了。” 弘历对清风师太拱手道:“我们眼下正愁着解不开这最后的一种毒,多谢师太仁义施以援手。” “四阿哥客气了。”清风师太说道:“我也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师太慈悲。”弘历礼貌地颔首: “我这就带你去井边看一下然后再让太医给你解说一下具体的情况。” 清风师太微微一笑:“我的一个弟子已经在井边那边勘察了,四阿哥带我去跟太医了解情况即可。” 已经在勘察了? 弘历微怔,不由看了弘昼一眼。 没想到她们行事倒是利索啊,既然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好,师太这边请。”弘历连忙将人请到了前院那边。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好一个死无对证。 陈太医将他们目前知道的信息都细细告诉了清风师太之后,她便告辞了。 自始至终,弘历也没有看到她口中的那位去了井边勘察情况的弟子。 人走了之后,弘历不由问弘昼:“这位清风师太真的能帮忙解这毒吗?” 这个可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啊。 “当然,阿羽说她师父曾经可是解过不少奇毒的,这个也绝对能解的。”弘昼抬颌,一脸信任地说道。 “阿羽?” 弘历挑眉看着他,“就是那位清风师太带来却从头到尾没露脸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弘昼惊讶地看着弘历。 弘历高深莫测地瞥他一眼:“瞎猜的。” 弘昼:“……” “怎么,故意藏着不让我瞧见她?” 弘历一边往偏厅走,一边摇头道:“其实大可不必躲我,我向来不干涉你的感情事。” 再说了,他现在自己的人都还没顾好呢,哪里有心思管他的。 “……” 弘昼脚步顿住,怔愣地看着已经走前他好几步的弘历,几秒之后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是,怎么就是我故意藏人了?是她,她不愿意接触生人……哎,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弘昼一路追着上去一路解释着…… 第二天!! 正当太医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弘昼从山上带来了一个药方。 这次是他自己来的,并没有带清风师太,也没有带清风师太的那位弟子。 “清风师太说这最后一种毒是由七种蛇毒淬炼出来的毒液。”弘昼说道: “师太说这毒无色无味,是这三种毒中最关键的一味。它能使患者的表面症状看起来很像得了瘟疫。” 太医们顿时一阵惊噪。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陈太医恍然大悟地点沉思着。 “这位师太果然厉害,不过一天时间就查出来了。” “而且还给出了药方。”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偏厅里,太医们一个个露出了敬佩之色,然后都围在一起看那个写着药方的单子。 一直在上首坐着没有说话的弘历看向弘昼。 “既然清风师太有如此厉害的本领,不知道可否再请她下山一趟为菀儿诊治?” “哦,对。”弘昼想起什么,连忙有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信条。 “小嫂嫂的情况她昨日不是也在陈太医那里了解到情况了吗,这个是她开给小嫂嫂的单独的药方。该怎么用药和治疗里面都有详细说明。” 弘历接过信条并没有打开,而是疑惑地看着弘昼,眼中有些顾虑:“她不亲自过来看诊一下就下药了?” 虽然对方破解了这最后一味毒药,看着是有真本事的人,但……仅凭别的大夫的复述就给下药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这……”弘昼挠了挠头。 其实他今早也有请求清风师太下山来给高向菀看看病情的,但清风师太却以今日要闭关为由婉拒了。 “四爷,可否将药方给下官看看?”这时陈太医开口道。 弘历连忙将药方递给了他。 陈太医打开方子人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后又转身去跟旁边的太医交流了一下意见。 这才走回弘历身边:“四爷,下官等一致认为这个药方,可行。” 见太医们都认可了,弘历这才放心了下来。 “好,那就按照清风师太的药方,即刻让底下的人将药煎好派给病患服用。”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太医一并出去忙了,偏厅里只剩弘历和弘昼两人。 “让你办的事情可有进展了?”弘历问道。 “我正想要跟你汇报呢。” 待弘历走到书案前落座之后,弘昼就一屁股坐在了案桌的桌角上。 “刘伟才昨日夜里暗中去了隆科多府上,不知道聊了什么,今日一大早,他就以养病为由闭户不出了。” “养病?”弘历嗤笑,看来隆科多是准备推这个刚投诚他的刘伟才出来当替死鬼了。 “太医院那边呢?” “太医院那边更奇怪。”弘昼说道: “我的人潜进去本来想探一下染了病的那两个太医院的人的,但结果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弘历眉头一蹙。 好一个死无对证。 “对,而且说是怕疫情蔓延,太医院那边已经把尸体都给烧了。”弘昼补充道。 沉思了片刻,弘历说道:“你今日就如实将这里的事情奏呈御前。” 闻言,弘昼一下子从案桌上跳下来,惊愕地看着弘历:“今日就上报?可是我们还没有实际的证据指向隆科多啊?” 弘历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觉得我们还能拿得到证据?” 刘伟才才刚投诚隆科多本来就不多人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眼下把刘伟才推出来,隆科多自然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太医院—— 都已经杀人灭口了,就更不可能指向他。 “怎么就不能。”弘昼一脸坚决: “只要他做过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追查下去,就一定能将真相挖出来,将隆科多绳之以法的。” 弘历看着眉宇间一片执着和正义的弘昼,心中暗暗叹口气。 弘昼的那颗赤城正直之心是难得,但至刚易折。若他还是这副心性,日后在朝野上早晚得吃大亏了。 “就连皇阿玛一时半会都动不得隆科多,又岂是你我能轻易搬到他的?”弘历意味深长地看着弘昼: “眼下我们最先要处理的是如何安置好这些难民。” “四哥。” 弘昼全然不认同,满脸不忿道:“难民这边固然重要,可是我们明知道是隆科多做的,怎么能就此放过他?” “隆科多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你觉得单凭此事能搬到他吗?” 弘历说道:“若是眼下将他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恐怕最后遭殃的还是这批难民。” 到那时能不能搬倒隆科多还两说,但那些难民肯定就是难逃一劫的。 提到难民,弘昼顿时失语,无法辩驳了。 隆科多是因为为难他们兄弟俩才将矛头指向这些无辜的难民的。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岂能再度将他们推进这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想当面去给她道个谢 见弘昼垂下了眉眼不再辩驳,弘历才又道:“即便下毒真凶找不到,但清山村是刘伟才在负责的,这里井水被下毒,那也是他的失责之罪,罪无可恕。” 即便罪名不一样,但他还是要为这件事情负上全部责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至于你。” 弘历看了弘昼一眼,“能解了这清山村之困,好好安置难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顶多就是被治一个用人不善之罪。” 当然,挨皇阿玛的一顿训斥是走不掉的。 至于隆科多…… 来日方长,该跟他算的账总归是会算清的。 清风师太提供的药方果然效果卓见,除了一些中毒较深的和一些体质较弱的患者反应泛泛之外,大多数病患用药后病情还是明眼所见的有好转。 上午高向菀服用了新药方的药之后,按照清风师太信中的叮嘱,陈太医又给她施诊了两次,气息也渐趋平稳正常了。 午后,弘历处理完外面事情就来到了她床前。 床上的人还是安安静静地昏睡着。 外面的病患情况基本上良好,只要再坚持服药毒便可解了。 而高向菀,陈太医说也随时会有苏醒的可能。 连日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的弘历终于能放下心头大石,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了下来,靠在床缘上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睡得昏沉,他忽然觉得衣袖被轻轻拽了两下。 弘历迷糊地皱了皱眉,脑袋移动了一下正欲继续入睡,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骤然睁开了双眼,低头一看,只见一双乌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弘历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惊喜地侧身看着高向菀。 “菀儿,你终于醒了?” 相对于他的欣喜若狂,高向菀看着他的眼神倒是显得有些错愕和惊讶。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唇角挪动了一下,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弘历很是紧张地看着她。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陈太医。”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素手拉住了衣袖。 弘历回头看着她。 “我……没有不舒服。”高向菀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脑袋还是有些迷糊,对现在的状况有些没搞清楚而已。 还有就是—— 高向菀直愣愣地看着弘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那张一惯都是丰神俊雅的脸庞竟然也会有这么憔悴的时候,不单止眼底满是乌云,下巴还长了些胡茬。 见她不说话还一个劲地看着自己,弘历心里顿时更没底了,以为她是哪里不对劲,连忙附身查看。 “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他凑近了的脸庞,高向菀忍不住缓缓地伸手过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下巴。 有些扎手。 她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弘历长胡茬的样子。 虽然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两三分的狼狈,但却不经意地透了几分成熟的男人的味道。 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弘历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两日他都周旋在她和处理难民的事情上,一向注重仪表的他几乎都没有理会过自己的仪容。 却不想她一醒来就看见了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难怪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那么怪异了。 弘历莫名有些懊恼,正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高向菀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昏迷多久了?”她轻声问道。 “两三天了。” 两三天? 高向菀眼珠子转了转,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 “清山村的祠堂内室。” 原来她还在清山村? 忽然记起昏迷之前自己被说是染上了瘟疫,高向菀心下一惊,忙问道: “我……真的是染上瘟疫了?” “不是瘟疫,是中毒了。” 弘历随后便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好在清泉庵上的清风师太医术了得,能将此毒给解了。”弘历说道。 虽然高向菀醒过来了,但弘历还是随后就让花月唤来了陈太医给她诊治情况。 “侧福晋能醒来便好。” 陈太医诊脉之后便后退一步:“这位清风师太的药方果然好使,不过两副药下来,侧福晋体内的毒便清除过半了。血液也渐渐恢复正常。” “之后只要继续服药,再加上施以针灸,不日便能将体内的毒清除掉的。” “多谢陈太医。”高向菀靠坐在床边,向陈太医颔首。 这时,花月端着两碗东西走了进来。 一碗是粥,一碗是药。 “侧福晋您昏迷多时也没怎么进食,奴婢给您做了一碗清淡小粥,要不您先吃一些粥再喝药?” “好。”高向菀点点头。 “我来吧。” 弘历从花月手中接过粥碗,坐在了床前,很自然地就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高向菀唇边。 高向菀看了一眼旁若无人的弘历,伸手就想去接过那碗粥。 “我自己能吃的。” 弘历却避开了她的手:“你的手上不是有伤吗,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高向菀看了看右手手掌包扎着的伤,有些好笑: “就这点伤,也不至于影响到我吃东西啊,我都醒了怎好再让旁人伺候。” “可我就想要喂你吃。”弘历重新舀了一勺子粥递到她唇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 还有外人在呢,他这种言行举止是不是有些太肉麻了? 高向菀有些尴尬地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陈太医。 “呃……下官还得去看看那些患者的情况,就先告退了。” 陈太医连忙转身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给两人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花月也识趣地紧随其后,悄然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没人在,可以吃了吗?”弘历又往前送了送勺子,含笑望着她。 既然他愿意伺候,高向菀自然是乐得享受了。 于是便乖乖地张嘴吃下。 一边吃,高向菀就一边好奇道:“这个清风师太也太神了吧,可以看都不看我就能把我的毒解了?” “确实是位高人。”弘历点点头。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放心,但显然是他多虑了。 “人家救了我的命,我想当面去给她道个谢,你说好不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要不你帮我补充一下 弘历认同地点了点头,人家帮了他们如此大忙,确实应该好好答谢一下的。 “等你精神好些了,我让弘昼安排。”他将最后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好。”高向菀高兴地一口吃下,冲着弘历弯眼一笑。 苍白的小脸上眉眼弯弯的,笑容灿烂,即便羸弱依旧明媚如昔。 弘历看着她的眸色深了几分。 这几天都是对着她安静昏睡的样子,忽然看见这熟悉的娇俏笑靥,他顿觉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高向菀倒是没有注意他在想什么,那双灵动的眼眸只一个劲地偷瞄床前小矮桌上的那碗黑漆漆药。 弘历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过去,唇角便勾了一下。 “别想着耍赖,把药喝了。”说完他便端起了那碗药。 耍赖倒不至于,毕竟这是救她命的药,只是一想喝那种苦涩难闻的东西,高向菀多少还是有些发怵而已。 弘历拿着汤勺舀了一勺先是递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温度刚好。” 话毕,他便将汤勺递到她面前。 高向菀垂眸看了一眼汤勺里的液体,又抬眸看了看弘历手里的碗,咬了咬牙,她伸出手道: “你还是给我一口闷吧。” 一口闷? 弘历看着她那副壮士割腕的悲壮神色,不由失笑,便将碗递给她。 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紧盯那碗药数秒之后,提了一口气,一闭眼就往嘴里灌。 随着她仰头,细白的颈脖处她吞咽的动作清晰可见,弘历看得眼睛有些发直,情不自禁地跟着喉咙滚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将那苦药喝完,那滋味…… 高向菀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立了。 擦了擦唇角的残疾,她顺手就将碗递给了面前的人。 半晌不见人接,一抬眸却见弘历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 “你……也想要?”高向菀疑惑地问道。早说啊,她不介意分一半给他喝的。 “……” 弘历收敛了目光,接过那空碗转身将其放好。 “好苦啊,有没有蜜饯?”她峨眉微蹙道。 “没有。” 弘历再次转脸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某种情绪还是真的想批评她几句,就故意沉下了脸。 “苦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着弘昼那小子胡闹。” 高向菀一怔,怎么喝个药就上升到这事上了。 “我本来只是想送一下粮食而已。谁知道鬼使神差的竟然还摊上这种事情?”瞄了他一眼,她又申辩道: “再说了,我这好歹也是做善事吧,怎能算是胡闹?” 虽然……事情确实没办漂亮。 见他还板着一张脸,高向菀便识趣地刻意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拉耸着一张脸不说话。 果然,这招对付弘历还是挺有效的。 看着那扇浓郁的睫毛覆下来将那明亮的眼眸挡住,淡白的双唇轻轻抿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弘历沉沉叹口气,眼底尽是怜惜和无奈,终是不忍再责备,只温声道: “以后弘昼那臭小子的事情你别理他,这小子自己就是一个没谱的人。” “……”还有这样数落自己兄弟的? “听见了没?” 弘历见她发愣便忍不住惩罚性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下次再不长记性……小心我真就惩罚你了。” “知道了。” 高向菀摸着被他捏过的右边脸颊,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啊?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不了。”弘历摇了摇头:“虽然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但这里还有好多琐事未解决,我还得先去处理。” 他要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然后送她回去。 毕竟这里条件简陋,他也不想让她在这里养病。 握住了她的手,弘历望着那张羸弱的小脸蛋:“倒是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得好好休息才是。” 高向菀虽然觉得自己脑袋还微微有些晕坨,但他的状况似乎也并不比自己好很多吧。 “……你这样连日劳累,不补充精力怎么能行?”万一累垮了不是得不偿失吗? 她这是在心疼自己? 弘历笑逐颜开地抬眸望着她,瞬间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然,下一秒。 眸中带了点黠光,他又故作正经道:“那……要不你帮我补充一下?” 高向菀疑惑地瞪大了一双杏眸,脸上满是茫然之色。这也能代劳的吗? “……我怎么帮你补充?” “这样——” 弘历握着她素手的手轻轻往自己身上一拉,另外一只手则顺势扣住了她的后脑。倾身过去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随后他轻轻顶开她的唇齿伸了进去掠夺…… 高向菀脑袋本来就还有些混沌,被他这样一纠缠,感觉气息都快要被他夺走了,脑袋就更晕乎乎的。 片刻之后,见她有些喘不过气,弘历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因为喘不过气,那张苍白的小脸难得地多了几分红晕,弘历心满意足地笑望着她,忽然用舌尖舔了舔唇,回味道: “这个吻……好像有点儿苦啊。” 什么? 高向菀错愕地抬头望着他。 苦?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娇憨的样子,弘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笑道:“看来这药确实是苦了些,我这就让人给你买蜜饯。” 说完他才起身离开。 “……” 直到他走出去了,高向菀才反应过来被他戏耍,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呵,她竟还在这担心他休息不好,精神颓然? 人家可精神得紧呢。 喝完药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高向菀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络过来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我记得我当时晕倒的时候,郑阿婆也晕倒在一旁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问花月。 花月一边给她往腰背处塞了一个软枕,一边说道: “当时主子爷将她一并带回祠堂这边了,让大夫给她看了伤之后又命人给送了回她的屋子。” 顿了顿,她又道:“主子爷知道她是为了出来扶您才摔倒的,还特意交代让人特别关照着,后来也让太医给她的伤重新配药了,如今郑阿婆腿上的伤也好许多了。您啊,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没事就好。” 高向菀自嘲一笑:“本来还想帮一下老人家,没想到忙没帮上反倒是差点害了人家。”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您怎能这样说呢。”花月一脸不认同。 “郑阿婆若非是遇到了您,兴许早在那日就因为讨不到粮食而支撑不住了。如今能大难迈过不也是因着您的福吗?” 花月从旁边的水盆中拧了手帕过来给她擦手,当擦到右手的时候,又道: “况且,若不是因为你手上的这伤,陈太医他们也找不到这有问题的水井啊。” 高向菀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右手。 “这个不就是你经常说的什么……神助攻吗?”花月歪着头道。 高向菀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你这丫头倒是会安慰人。” “奴婢说的是事实。”花月皱了皱眉又道:“不过……有一点奴婢倒是觉得怪。” “什么?” “就是那个李大嫂,她知道了您的身份之后……感觉挺害怕的。我几次去看郑阿婆,她瞧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花月说道。 想起李大嫂那日无情刻薄的嘴脸,高向菀心中冷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能不怕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这种宵小之辈她也不屑与之再有接触,便也没多透露那日的事情了。 听说高向菀都能下床了,弘昼大晚上的也跑过来看望。 “小嫂嫂你没事就好了。” 看着精神不错,还能出小厅见自己的高向菀,弘昼有些欣慰地松了口气。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估计我下场也不会好。” “五爷你说笑了。”自己出事了,他一个皇子能有什么事? “哪里说笑了。”弘昼心有余悸道: “你都不知道,知道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四哥差点就没当场把我给撕了。” 闻言,高向菀惊讶地抬头,便听见弘昼又道:“这不,要不是你被困在了这里,四哥估计都不打算亲自来处理这事呢。” “五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即便弘历对她好,但要是说他是因为自己才来这里的,是不是有点以偏概全了? “皇上不是有旨意让四爷协助你办理此事的吗?即便我不在,这里出事了四爷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你也说是协助了。” 弘昼一屁股坐在高向菀对面的椅子上,“袖手旁观当然不会,但也就是背后出谋划策指点我罢了,又怎么会……” 说着,他一脸深意地看着高向菀。 “怎么会怎样?”高向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明知道这里是瘟疫,皇阿玛是不会允许他进来,他竟就先斩后奏了。非但当晚就跑了进来找你,还怕皇阿玛阻拦,要我连夜就进宫,还教我大堆道理地说服皇阿玛……” 弘昼一轮嘴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高向菀听完,整个人怔住了。 是这样的吗? 白天弘历可没跟她说过这些,而且对这里的情况也是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没有弘昼说的那么详尽和严重。 她更不知道他竟在后面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见她呆愣不语,弘昼满眼含笑地望着她,“怎么,是不是知道了四哥对你这般情深爱护之后心里特别的感动?”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自己的四哥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完全没有了他一向以来备受称颂的冷静自持。 用皇阿玛的话来说就是——他这次是在剑走偏锋。 毕竟当时对这清山村的定性是——疫区。 随时可能丢性命的。 高向菀的思绪被弘昼的话拉了回来,看着弘昼那一脸的八卦,她连忙将脸上的神色收了收。 平复了一下涌动的心潮之后,她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说起感谢,我倒是还得好好谢谢清泉庵的清风师太呢。四爷有跟你提起过这事吗?” “哦,有,我来也正是为了与你说这事的呢。”弘昼霎时被她的话题带偏了思路。 “清风师太今日开始闭关了,近些日子都不会见客的。” “啊?这样啊。”高向菀有些失望。 低头想了想,她又抬起了头,“那钟姑娘呢?听说那日她也下山来帮忙了,至少也让我当面跟她道一声谢吧。” “阿羽啊?”听她提到钟羽,弘昼的眼睛都是发亮的。 “对,五爷方便引荐一下吗?” “我当然是乐意的啊。那我今晚回去就跟她说。”弘昼眉眼满是笑意,又对高向菀咧嘴一笑道: “我也想介绍你们俩认识,相信你见了她也定然会喜欢她的。” 高向菀弯唇一笑,她也早想见见这个连背影都这么有气质的姑娘了。 “会喜欢谁?”弘历一踏进门就搭一嘴过来,随后便直径走向了高向菀身边。 “钟羽姑娘。”高向菀抢在弘昼前面开了口: “清风师太在闭关,我就想着起码也得跟钟羽姑娘道声谢,五爷答应为我引荐呢。” “哦?” 弘历亲昵自然地在高向菀旁边坐下,随即瞥了一眼弘昼,揶揄道:“舍得让人见了?” 弘昼一听顿时气得跳了起来。 “四哥你怎么说话的,我都说了那次是她说不想见这么多陌生人,所以才没来拜见你的。”弘昼气恼地解释。 这件事高向菀也听弘历提了那么一嘴,也知道他是故意在调侃弘昼的,看见弘昼急成这样,她不免有点忍俊不禁。 暗暗扯了一下身旁弘历的衣袖,示意他别闹人家了。 弘历见状便乖乖地抿唇不说了,倒是弘昼忍不住继续嘀咕着: “指不定就是你平时的名声不太好,人家才可以避着不愿见你的。” 弘历眉眼一挑,本欲回击一两句的,但看了一眼高向菀的眼神,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了,端起高向菀面前的那盏茶就喝了起来。 弘昼见他安分了,这才转而对高向菀说道: “但小嫂嫂你放心,她之前就夸赞你是个善良聪明之人,肯定也是想要与你认识的。” “啊?”高向菀一脸惊诧,“她夸我善良聪明?可是……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自己好歹还见着了她的一个背影,但她,应该连自己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吧? 是从哪里瞧出她善良聪明的? 就连弘历也好奇地抬眼看着弘昼。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你回别庄休养 “你们是没见过。” 弘昼说道:“但你不知道吧,自从你给山上捐赠了粮食之后,京中许多乐善人士都闻讯纷纷效仿往山上送物资呢。有送粮食的,有送衣物的,还有日常用品的,虽然量都不多,但也足够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真的?”高向菀杏眸一亮。 “那可不,第一个捐赠的是一家粮铺的老板,捐赠了大米。” 弘昼满眼感激地对高向菀说道,“这些都是得益于你的功劳呢,说起这个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我……” “谢就不必了。” 弘历打断他的话,板着脸瞪他一眼,“你以后少祸害她就行。” “我……”弘昼脸色青红一阵,却无言辩驳,看了高向菀一眼,最后拉耸着眉眼不说话了。 “这事其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与五爷——” 高向菀不求情还好,她这么一说顿时就察觉弘历的脸色沉了几分,正眯眼盯着她。 高向菀咽了咽口水,未说出口的“无关”二字都不敢再说了。 干脆也学弘昼那样拉耸着眉眼低下了头。 见两人认错的态度良好,弘历绷着的脸才缓和了下来。 他对弘昼说道: “行了,你没其他事就赶紧走,你小嫂嫂身体刚好,别打扰她休息。” “……好。我这就走。” 不用挨骂了,弘昼简直求之不得,转身就溜。 走几步,又回了头,冲高向菀咧嘴一笑:“小嫂嫂,明日,明日一早我带阿羽来见你啊。” “这怎能行。”高向菀站了起来,“既是要道谢,当然是我登门才是,明日你那边得了准信之后还是我上山吧。” “你身体未愈,就按他说的来就好。”弘历说道。 “对,阿羽知道你身体有伤,定然也不忍让你跑这趟的。”弘昼说道。 “但是这样也显得太没诚意了……” “什么道不道谢的,大家认识一下,权当交个朋友,你啊就别想得太严肃了,放心,阿羽对别人是很平易近人的。”弘昼说道。 也就只对他忽冷忽热罢了。 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既然弘昼都这样说,高向菀便也不好再矫情多说什么。 送走了弘昼,弘历就走到高向菀跟前,“不是我说,你就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哈啊——”高向菀掩唇打量个哈欠,“爷您说得对,妾身身体刚好确实该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弘历什么反应,她转身就往内室溜。 省得留下来又得被弘历唠叨个不停。 回到内室,她上床躺下,刚闭上双眼就感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弘历怎会不知道她又在装睡,但也由她了。只在床前说道: “陈太医说你的身体恢复良好,按时服药就好了。待我明日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就送你回别庄休养。” “明日?”高向菀猛地坐了起来。 弘历看着她,唇角弯了弯,道,“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我……只是说该休息了,何时说过我睡着了?”高向菀抬着下颌嘴硬道。 弘历抿了抿唇,倒也不再拆她的台,只继续解释道: “这里环境到底差一些,照顾你的人手也不够,回别庄各方面都能周细一些,到时我会让陈太医每日过来给你复诊的。” 这里就只要花月一个人,去给她煎药做吃的就不能伺候在她左右,难免会有疏忽之处的。 高向菀面露难色:“可是,我明日还约了五爷要见钟羽姑娘啊。” “不耽搁,她早上来,我们下午再回别庄。” “那也行。” 美目流转,高向菀忽的想到什么,便轻拽着弘历的衣袖,歪着头琢磨道: “那……你说我答谢人家该送些什么礼物好?” “礼物?” “唉!当天出门匆忙,我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带,钱也全花在买大米上了,匆忙间还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看着她一脸懊恼的样子,弘历忍不住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笑道: “想什么呢,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小财奴?人家是出家人,你要真送那些金银珠宝首饰之类的那便是真的对人家不尊重了。” “这……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高向菀很是认同地点了点脑袋。 出家人救死扶伤乃是志在普度众生,若自己用一些凡夫俗子喜欢的俗物相赠,那岂不是亵渎了人家那颗至纯的仁慈之心? “你就尽管好好地跟人家道个谢就是了。” 弘历温柔地看着她:“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会以你的名义每月给清泉庵捐赠香油,以示我们的谢意的。” “每个月?”还是以她的名字? 高向菀美目圆瞪地看着他,不由问道:“那你打算捐赠到什么时候为止?” “只要这清泉庵一直在,就不会停。”弘历缓声说道。 “不会停……”果然皇子出手就是豪气。 高向菀歪着头嘀喃道:“那意思是不是……就算我这个捐赠人消失了,捐赠都依旧还在?” “瞎说什么。” 什么叫做她消失了? 弘历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许胡言乱语。再说了,这是以你的名义捐赠的,菩萨定会永远保佑你平安顺遂的。” “我就随口说说而已。”高向菀摸着自己被捏的脸颊。 他这一不高兴就捏人脸颊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那我明早还想去看看郑阿婆,可以吗?” 虽然如今她可以下床正常走动了,可弘历就是以她身体还虚弱,村子外面混乱为由不让她出祠堂的大门。 弘历沉思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不过要让陈良陪你去。” 虽然觉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了,但高向菀还是顺从地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弘历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就早些休息吧。” 高向菀点点头,想到自己还在养病他必然不会宿在这里,便说道:“那你今晚也早些休息。” “嗯。” 弘历当面是这样应她,转身出了房门就直接去了偏厅那边…… 翌日早上。 高向菀就去了郑阿婆的屋子,身边跟着陈良和花月。 郑阿婆的屋子的门是虚掩的,花月敲了两下之后便推开。 第二百五十八章 您愿意帮我这老太婆? 阳光顺着敞开的门落入了屋内,椅子上假寐中的郑阿婆便闻声睁开眼看了过来。 一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高向菀,郑阿婆登时满脸的震惊,紧接着就慌张而轻颤地要站起来。 “郑阿婆,不必起来。“高向菀上前示意她坐好。 靠近了,高向菀发现郑阿婆的脸色比之前所见好了许多。 “您怎么来了?” 郑阿婆先前不知道高向菀的身份也就罢了,可如今知道人家身份尊贵,顿时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高向菀笑了笑:“我准备要离开清山村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顺便道个别。” “小民何德何能,还得侧福晋您记挂啊。”郑阿婆简直受宠若惊。 “相见即是有缘。” 高向菀说道:“更何况,那日你是因为我才出门摔倒的,是我连累了你,实在是很抱歉。” “不不。” 郑阿婆连忙摇头道:“我在里面都听见了,您是为了过来给我送药才跟那些人起冲突的,是我……对不住您。” 她当时听到了外满的争执,应该就知道自己当时是被当染了瘟疫的,而她竟然还愿意出来扶自己。 只见郑阿婆还在自顾地说道:“诶,我这把老骨头,本来也没指望活多久了,哪里值当您这般为我啊。” 看着一脸消沉的老人,高向菀微微皱了眉,“你不是还想要找儿子的吗,怎么会没指望了呢?” “……也许他早就已经与我的老伴在底下团聚咯。”郑阿婆叹息中目色黯淡无光,仿佛对她儿子生还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万一他还活着呢?” 郑阿婆略略抬眼,苦笑道:“即便活着……我一副残躯,只剩苟延残喘之力了,又能如何找他?” 这倒是实话。 看着眼前哀叹伤感的孤独老人,高向菀沉思片刻道: “要不你将你儿子的信息告知我们,回头我请四爷帮忙找找?” 无论是死是活,总得要圆了老人的这个心愿吧。 郑阿婆一听顿时抬头,一脸的惊喜和感激:“您,您愿意帮我这老太婆?” 高向菀点点头,“当然。” 郑阿婆眼泪婆娑,顿时激动地跪倒在地: “您真是个活菩萨啊,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来世一定做牛做马相报的。” “哎,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高向菀连忙附身将她扶起,微微一笑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恩,况且四爷是负责安置你们,帮你找到家人也是应该的。你就暂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四爷的安排。至于你儿子的事情……” 高向菀看着她,“我想,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肯定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从郑阿婆的屋子出来,高向菀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姐姐。”宝儿奶声奶气的声音里还是透着高兴。 高向菀停顿了脚步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离他不愿的墙角处还怯怯地躲藏着一个人。 是李大嫂。 此刻的李大嫂既想出声喊宝儿走,又怕被高向菀看到自己跟她算那日的账。 当知道高向菀的身份之后,她差点没被吓死,成天战战兢兢的,等了两日都没官兵来抓人,她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想起那日自己的行为,她是肠子都悔青了。 那么好的一个巴结权贵的机会就这样被她自己给弄没了。 “姐姐,你摔倒了还疼吗?” 就在李大嫂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宝儿已经直径跑到高向菀身边了。 他指的是那天她昏迷在门前的事。 看着宝儿纯真的眼睛,高向菀对他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脸,“不疼了,宝儿真乖。” 小孩子的世界纯洁,没有大人世界里的丑陋复杂。 畏缩在墙角的李大嫂看见高向菀非但没有对宝儿怎么样,还对他露出了笑容。她先是一怔,下一秒便立即喜上眉梢,觉得高向菀定是很喜欢她儿子的。 于是她也就壮起了胆子,笑得一脸谄媚地走了出来。 “哎呀,侧福晋,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宝儿啊可是天天挂念着您呢。” 这几天,她天天都看着有人给郑阿婆屋里送好吃好喝的,还有太医特意去给她看病。 那待遇……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李大嫂可是眼红得不得了。 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抱住这根大树。 不过眼下—— 看了一眼亲昵站在高向菀身边的宝儿,李大嫂眼中露出了精光。 若是凭着自己的儿子再次攀上这棵大树,那她不就也能有着不同旁人的好待遇了。 “知道您中毒了,宝儿可担心着您呢,天天跟我嚷嚷着想见您。” 李大嫂一个劲地将好话引到宝儿身上,就像用儿子来博取高向菀的好感和同情。 “是吗?” 高向菀撇了一下那副虚伪的嘴脸,一眼就瞧见了李大嫂眼里的贪婪。 她讽刺一笑道:“真可惜,小孩子都懂的善良和知恩图报,有些大人啊……倒是未必懂。” 一听这话,李大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急忙解释: “侧福晋,那日……那日的事情实属误会啊,其实我……我当时……” 她在努力地找着托词,高向菀却不再多看她一眼,只附身摸了摸宝儿的小脑袋: “宝儿,你记住了,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善良踏实的人,千万不能沾染那些贪婪,刁恶的品性,知道吗。” “嗯,知道了。”宝儿懵懂地点点头。 一旁的李大嫂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顿涨红。 “花月,我们走吧。”高向菀转身就离开。 “哎,侧福晋……侧福晋。”李大嫂看见这么一尊大佛就要走了,急得一下子就追了上来。 高向菀一脸嫌弃地拂开了她的手,冷睨着她,没有说话。 反正都不要脸了,李大嫂干脆阔出去了,笑得一脸讨好道: “侧福晋,您瞧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挺凄凉的,您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呃……我是说啊,您瞧郑阿婆她每日的饭菜都挺好的,您是知道的,我家宝儿他正在长身体嘛,您可不可以也……” 高向菀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自己没跟她算账就不错了,还敢跟自己提要求?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觉不觉有点怪? “安置的事情自有朝廷调度,必然不会待薄了任何一个难民,你要真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 高向菀冷然一笑:“大可以自己去跟官兵说。” “这……您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对儿子一脸和善的高向菀会回绝得这么干脆,李大嫂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阵难堪,嘴巴挪动了几下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向菀却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 …… 她本以为弘昼和那位钟羽姑娘很快便到的,结果等了一早上也没见人。 直到下午,依旧没有等来人。 “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弘历找人上山找过也没见着弘昼的人。 “我就说要谢人家还是得亲自登门的吧,让人家来显得咱们多没诚意啊。”高向菀有些埋怨地看弘历一眼。 今早没等到人,她本想亲自上山的,结果弘历却坚决不允许。 “上山的道路崎岖,你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运动过甚。” 弘历看着闷闷不乐的高向菀,只能安慰道: “这次见不着也没关系,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再陪你专程上山一次好不好?” 他正说着,陈良便走了进来。 “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见状,高向菀也只能先离开了。 在马车前。 弘历将高向菀扶上车之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其实你如果忙的话,不用亲自送我回去的。”高向说道。 弘历在她身边坐下,左右舒展了一下脖颈,歪头笑看着她:“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歇一下?” 看着他脸色不太好的俊脸,高向菀觉得这话没毛病。 他是该好好歇息一下的。 马车前行了一小会便停了下来。 车内两人微顿,弘历往外问道:“何事?” “爷,是五爷来了。”陈良在外面禀道。 “他们来了?”高向菀眉色一喜,当即兴冲冲地撩开车帘钻了下去。 “慢点。”弘历跟在她身后无奈地笑着摇头。 她下了马车刚站稳,气喘吁吁的弘昼就刚好奔到马车前。 但却只有他一人。 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高向菀疑惑地问道:“五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钟羽姑娘呢?” “她……” 弘昼站定在高向菀面前,顺带看了一眼随后下马车的弘历,才一脸不好意思道: “她临时有事,不能下山了。” “哦,这样啊。”高向菀眉宇间有几分失落。 “抱歉啊,小嫂嫂……” “不不,五爷你言重了。”高向菀连忙摆手,“这本来就是我唐突了人家。” 她笑笑道:“这样也好,等改日我再专程上山,如此道谢才更显诚意呢。” “哦,那倒不用的。”弘昼闻言摆了摆手。 “不用?” 高向菀不由移目与弘历对视了一眼。 “下山的时候,阿羽说过,救人乃佛家本份,而且你也是因为行善才遭此磨难的,所以更无需给谁言谢。” 无需给谁言谢? 高向菀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问道:“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不是,不是,小嫂嫂你可千万别误会啊。”弘昼连忙否定, “阿羽说啊,这有缘之人总是会相见的。还说什么……种善得善,终有福报……总之,反正吧……她不是不喜欢才不见你的就是了,呵呵。” 弘昼自己夸下海口,今日却令高向菀失望,他心里也很是不好意思,连带着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尤其是瞥见弘历那种“瞧你那样,就没一样事能办成”的嫌弃眼神时,他就更无地自容了。 种善得善,终有福报? 她的意思应该就是说自己这次中毒能大难不死,就是因为先前来送粮食的善举种下的福报吧。 这个时候的高向菀是这样理解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至于道谢的事情以后再议了。”弘历温声道。 “对啊,小嫂嫂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才是。”弘昼也附和道。 “好。” 跟弘昼告别之后,他们就重新上了马车。 弘历见她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没出声,蹙着秀眉思索着什么,便忍不住问道: “不高兴了?” 高向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觉不觉有点怪?” “哪里怪?” 高向菀看向弘历,“你说那钟羽姑娘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不见啊?” 知道自己今日见不到人肯定会择日再登门造访的。所以她让弘昼带的话中,直接连自己下次再登门都给婉拒了。 她一上来就皱着个小脸就是在琢磨这个? 弘历不免有些好笑,“兴许是出家人都比较低调慈悲,行善也不求回报吧。” “是这样吗?”高向菀思忖着,又嘀喃一句:“或许是吧。” 又或者——是因为她们与弘昼之间的关系,所以不想见他们吧! “你干嘛对人家那么感兴趣?”弘历眯眼看着她。 怎么感觉她想见那位钟姑娘除了道谢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 “我好奇啊。” 高向菀颇为八卦地将身子转向弘历,那双杏眸都是泛着光的: “你知道吗,我见过这姑娘的背影,单是个背影就能看出来肯定是个顶好看的姑娘。” 她确实是想趁机一睹芳容的。 “这么特别的姑娘,难道你就不好奇?” “我有什么好去好奇的。”那是弘昼的事情,与他何干? 弘历是这么想的,但却见高向菀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古怪。 “怎么?”他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否定得这么快……”高向菀伸出左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心虚啊?” 闻言,弘历顿时一脸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那根纤细的食指便慢慢滑动到了他的心口处,随即停顿住,轻轻戳了一下。 力度不大,但这动作却让他心脏都快跳了几下,心有些痒痒的。 正心猿意马之际,高向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当场气结。 “对漂浪的姑娘……你真的就没点儿什么想法?” “胡说什么呢。” 弘历一把握住她那根作乱的手指,“有你一个就已经够折腾我的了,我哪还有空管别人的事。” 第二百六十章 是你先闹的 “哦?”高向菀故意一脸不高兴道: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折腾够的话,还是会考虑别的女人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她这是什么逻辑? 弘历心下一急,脱口就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别的女人……” 难得看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高向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弘历怔看着她。 本来多日来没好好休息脑袋就有些不活络了,这下见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的,就更是闹不懂了。 “我逗你玩的,你干嘛那么认真。”她咯咯笑道。 “逗我?” 弘历手臂一伸就将人摁进了怀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好玩儿吗?” “好玩啊。” 高向菀脸上笑意不减,任由他搂着也不反抗,甚至目光划过他近在咫尺的下巴上的胡茬时,还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上去。 手上传来麻麻的触感,她不经大脑地就来了一句:“这儿也挺好玩的。” 弘历呼吸一滞,眸色渐渐深沉了下来。 她的手柔软温暖,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一阵舒爽,他静静地享受着。 在她的手即将抽离的时候,他才忽地一把擒住,唇角勾了一抹笑道: “既然好玩,那不妨再玩一点别的。” 说完,他手臂一收,忽然倾身过去埋头在她细白的颈脖中…… 高向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惊叫出了声音,惊慌之余连忙咬唇忍住了。 若是被外面的人听了去还得了。 脖颈处除了传来他温热的亲吻之余,还被他故意用下巴的胡茬时不时地蹭几下,高向菀顿时觉得浑身都酥麻了。 “爷,你别这样……” 高向菀一边咬着牙承受着他或轻或重地挑逗,一边用手去推他。 心中顿时十分后悔去招惹了他。 “爷……” 脖颈上流连着的刺激让她的声音不经意地柔软了下来。 高向菀想挣扎躲避,可腰间的手臂却将她固定得死死的,根本无处可躲。 慌乱中,她甚至察觉到了弘历另一只手在游离,她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吓得赶紧摁住了他乱来的手,慌张的声音中满是哀求:“爷,别……别这样……” 弘历这才停下了动作,自她颈脖中微微抬起头时还轻琢了一下她的软唇,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痞气,低声问: “这样够好玩吗?” “够,够了。”高向菀慌张得话都不利索了,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对,她连忙又摇头道: “不,我的意思是不玩了,我不玩了。” “不玩了?刚刚不是还玩得挺高兴的吗。” 伏在她细腰处的大掌有意无意地往下移动了一下,弘历低声耳语道: “其实我们还可以在这玩得更刺激些的,要不……” “不要。”高向菀脸上顿时红了个透,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手。 这里是马车,他是不是疯了。 “你……别太胡闹了。” “是你先闹的。”弘历一脸“这怪我咯?”的表情。 她现在不正是后悔得要死了吗。 “你先放开我。”高向菀推了一下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脸皮这么薄还敢挑逗他? 弘历尽情地欣赏了一番她娇羞无措的模样之后,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得到自由的高向菀连忙往另一侧挪动了一下,稍稍远离他。 沉默了一会,弘历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喜欢我留这个?” “什么?”高向菀茫然地看着他。 弘历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 想起他刚刚的行为,高向菀现在还觉得脖颈一阵酥麻呢,顿时就条件反射般猛摇头: “我不想。” 她只是一时新奇才摸一下它的。 要真让他留着胡子,往后指不定他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恶趣味呢。 不想吗? 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擦着下巴,弘历的目光掠过她紧紧攥着的小手,便不由回味了一下她刚刚那手上柔弱无骨的触碰。 他觉得那感觉很美妙。 看着他一边思索一边点头的样子,高向菀有些慌了。 “你,你可千万别留着这个……你想啊,你往日是多俊雅呀,要是忽然留个胡子,那不得影响你清俊高雅的形象了吗?” “清俊高雅?” “是啊。”高向菀一脸讨好道:“妾身觉得您没胡子的样子更好看。” “真的?”弘历挑眉凝着她。 高向菀点头如扒蒜,满眼真诚,“真的。” 既然她喜欢那样的自己,那待会儿回去还是把胡茬处理掉了。 “那你以后就乖一点,别再给我闯祸了,知道吗。”弘历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要是再这样来几次,别说胡子,他的命都得给她折腾没了。 “知道了。” 忽然想起昨日弘昼说的那些话,再看着面前这面容憔悴的男人,高向菀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温热。 思绪复杂地看了弘历一眼,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为了自己才这般不管不顾地跑来疫区的,可话到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 顿了顿,她转而问道:“你是不是昨晚没好好休息?” 为了今日能亲自送她回别庄,弘历连夜将要紧的事情处理了,确实一夜下来也就小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但看着高向菀眼底闪过内疚之色,他却是弯了弯唇,调笑道:“没你在身边睡不好。” “没个正形。”高向菀故作气恼地瞪他一眼。 其实她心里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杏眸流转,她温声道:“那现在我在身边,你要不要睡一觉?” 横竖回程还有好一段时间。 弘历想了想,便道:“也好。” 说完他就要往后面的车壁靠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她。 “躺我腿上睡吧,舒服一点。”高向菀一脸仗义地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她能为他做的也不多了。 “啊?” 弘历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了她纤细的腿上,“这……” “放心,人肉枕头绝对会比你身后的硬板舒服的。”高向菀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拉过来。 弘历脑袋还呆愣着,就这样毫无反抗地任由她将自己拽倒在她身上。 直到脑袋枕在那软绵的腿上的时候,他才清醒了过来。 “还是别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怎么不叫醒我? 弘历才一动,高向菀就一把摁住他的肩旁,不让他起来,还故意沉着脸道: “怎么,嫌弃我?” “当然不是。”弘历连忙道。 换作别的女人,他确实会嫌弃并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对象是她……他就甘之若饴了。 他只是担心自己枕上去她会腿麻而已。 “不是就行。”高向菀嫣然一笑:“你就安心睡吧,我不会乱动的。” 看着那双满是诚意的水眸,弘历有些不忍拂了她的意。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老实地靠躺在了她腿上。 难得她这般体贴,他何不就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欣然接受? 高向菀见他不再反抗,唇角微扬,一高兴便就跟老母亲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弘历抬眼看着她,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她这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哄儿子睡觉呢。 高向菀低头与他对视着。 四目相对,静了几秒,她忽然道:“我就只能这样了,你可别指望我唱歌啊。” 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弘历顿时没忍住笑出声了。 她的思维逻辑怎么总是那么跳脱? “不准笑。” 弘历听话地抿了唇,但还是满眼带笑地望着她。 高向菀抬手覆住了他的眼睛,又道:“也不许看我,赶紧睡觉。” 眼睛上传来一阵柔柔的温热,弘历没有挣扎,只温柔一笑:“好。” 顿了顿,他又叮嘱道:“你要是腿麻了就告诉我。” “嗯。” 高向菀目色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心中的某一处感觉暖暖的。 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一个人,这样的爱,应该是这世间最纯净真挚,又难能可贵的了吧。 虽然知道弘历喜欢自己,但她却没想到弘历对自己的爱能深于至此。 这样的爱,莫说是在这男尊女卑的世代了,即便是在现代,应该也是难遇见的吧。 想到这,她的唇角便轻轻扬了起来,看向弘历的目光不经意地便染上了爱意。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在心里轻轻说道。 她的腿很柔软,比枕头舒服多了,尽管马车轱辘前行中有些颠簸,但躺靠在她身上,弘历却觉得非常安心。 本就疲惫不堪的他身心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渐渐进入了睡眠中。 舍不得累着她,弘历本来只是打算浅瞌一下的,结果—— 当他醒来的时候,马车似乎已经不再前行了,而他依旧还稳稳地枕在了高向菀的腿上。 甚至那只轻柔的纤手都还在有一下没有下地轻拍在他肩膀上。 察觉到他有动静,高向菀手上动作才停下了。 “你醒了?” 弘历看了她一眼,迅速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撩开车帘看了一下外面。 果然,已经到别庄了。 他扭头看着高向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到的?” “小半个时辰前。” “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有些懊恼,这么长时间,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让自己枕着? “人在睡着的时候被打断睡眠是会很容易犯痛疼病的。”高向菀一脸正经地说道。 其实她只是见他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他罢了。纵然,她的双腿其实已经发麻得很。 见弘历要张嘴说话,她连忙率先开了口:“好了,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下去……” 高向菀说着就站起身,却不料麻痹的双腿不听使唤,她身子一下子速去平衡就往前倾倒而去。 “小心——”弘历手疾眼快一下将人抱回了怀里,“可是腿麻了?” 看着他满是歉意的神色,高向菀一脸无所谓地笑道:“呵呵,一点点吧,不碍事的。” “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叫醒我,你说你……”傻不傻。 弘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抱你回去。” 说完就想将人抱起来。 “哎,不用。”高向菀立马阻止。 “我要是被抱着回去的,那还不得吓死了里面那几个家伙啊?搞不好他们都以为我这一遭是缺胳膊断腿了呢。” “净瞎说。”弘历脸色还是不太还看。 “好啦,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得了便宜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高向菀调侃道:“看在我苦劳的份上好歹给我一个笑脸吧。” 看着她调皮地挤眉弄眼的模样,弘历的脸终于是绷不住了,眉眼带了点宠溺的笑意。 “你啊……”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见他终于展了眉眼,高向菀这才腾出空,暗暗舒缓了一下脚上的神经。 她细微的动静没能逃过弘历的眼睛,他毫不犹豫地就倾身过去轻轻地给她揉着腿部。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躺那么久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高向菀说道,这本就是她自愿这么做来回报他的。 “莫说这次了,你以后什么时候再累成这样,我随时都可以当你的人肉枕头的。” 弘历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着她。 “呃……我不是诅咒你的意思,我是说……” “好。”弘历磁性低沉的声线里透着一股欢愉。 看着他眼里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高向菀怔了一下。 给他当个枕头就这么高兴了? 弘历又替她揉了两下,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高向菀回过神便点了点头。 “你扶我一下就好,我自己能走。“ “你确定你可以?”弘历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你别总觉得我很脆弱好不好。”高向菀不满地说道,随后便伸出手去示意他扶。 见她很是坚持的样子,弘历便只好顺从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直将人扶下马车。 别庄的大门前,吉祥如意他们早就候在那里了。 一见两人下来,连忙迎了上去。 众人先是恭敬地给弘历行礼,然后便一个个都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高向菀。 见她是被搀扶着下来的,一伙人的脸色顿时就多了几分惊讶和担忧。 花月刚刚不是说是中毒了,而且现在毒已解,并无大碍了吗? 这怎么…… 高向菀瞧见她们一脸紧担忧的神色,笑道:“我没事,只是坐久了腿麻而已。” 听了这话,众人才松了口气。 然而,旁边的弘历脸上却有些不自然了。 他平时都是很警觉浅眠的,偏偏这一次——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仅仅只是因为她 或许是今日太累了? 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她。 靠在高向菀身上弘历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以至于肆无忌惮到沉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不过不可否认,马车上这一觉是他最近几日来睡得最好,最安逸的一觉了。 回了别庄,为了能让两人能休息得舒服一些,众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等两人稍歇了片刻之后,便分别伺候着二人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之后的弘历脸上没有了胡茬,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俊高雅模样。 在别庄,弘历也总算是偷得了半日的清闲时光。 但第二天,他便早早地离开了。 毕竟清山村那边的事情还未完结,他还是得主持大局。 之后每日陈太医也都会来别庄给高向菀复诊。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 随着她的身体日渐恢复,清山村那边的安置工作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而弘历也不用亲力亲为地事事跟在那边了,甚至偶尔还能待在别庄上处理公务。 这日下午。 高向菀亲自在厨房忙活着。 “侧福晋,您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呢,这厨房的活儿您就让奴婢们来吧。” 唐秋娘看着正在炉前扇火的高向菀劝说道。 “陈太医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了,适当地活动一下也是好的。”高向菀埋头看着面前的火势,头也不抬地道。 “侧福晋对主子爷可真上心,要是他知道您在这亲自为他炖汤,肯定高兴极了的。“吉祥在一旁笑说道。 高向菀抿了抿唇没说话。 人家为了她疫区都闯了,她在这里给他炖个汤算得了什么呢。 真心以待真心,这点她还是懂的。 弘历出身高贵,身边什么都不缺,她也没什么能给他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个手艺了。 自从高向菀搬来了别庄,弘历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他便将西厢阁那边收拾了出来,作为书房用。 偶尔也会在这边处理一些公务什么的。 而今日下午,弘历提前回来了,此刻正在西厢阁那边处理公务。 见他忙到回来都不得半日闲的,高向菀便想着炖个参汤给他滋补一下。 半个时辰后,参汤炖好了。 高向菀便亲自将东西给弘历送过去。 花月提着食盒跟在了她身后,两人刚穿过游廊就看见了迎面匆匆而来的笑口。 “笑口,你不是在西厢阁那边伺候着爷的吗,这是去哪里?”高向菀不解地问道。 笑口见是高向菀,连忙走快了几步上前,禀道:“是五爷来了,主子爷吩咐奴才去前院取些新茶过来。” “五爷来了?”高向菀怔了一下。 “是的。” “好,那你先去吧。” “是。” 笑口离开后,高向菀想了想,便转身对花月道:“你折回厨房去将今早做多了的那些糕点取一些送到西厢阁这边来。” 她知道弘昼素来喜欢她这做的糕点。 来者便是客,既然他来了,那她就理应替弘历招待好的。 “可是这个……”花月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 “这个交给我吧,我拿过去就好。”说着高向菀便伸手去接。 “……好。”花月将食盒呈给她才转身离开。 还好这参汤本来她是打算与弘历一起喝的,所以是两人的份。 这会儿送过去给他们兄弟两人喝也刚好。 弘昼这小子还真是又口福,高向菀一边往西厢阁去一边嘀咕道。 西厢阁里。 弘昼此刻正在与弘历说着清山村的事情。 “四哥,还真如你猜测的一样,那个刘伟才随便推了个人出来说是投毒的凶手就把这个罪给摘干净了。”弘昼一脸愤懑。 弘历面色无波,只冷嗤了一声。 这是他们惯用的逃罪伎俩了。 “还好四哥你料事如神,提前就奏呈了数宗他在清山村失查渎职之罪,皇阿玛这才怒而摘了他的乌纱帽。” 尽管罪名不同,但好歹他也落得了应得的下场了。 “太医院那边处决出来了吗?”弘历问道。 说起这个,弘昼唉了一声,说道:“太医院那边,将此次误判定性为瘟疫的右院判竟自缢谢罪了,遗书中承认了自己的误判过错,说一切过错皆是他一人所为。” 很明显这个右院判就是隆科多的人。 引起瘟疫祸乱的始作俑者已自裁谢罪,下毒的凶手也已伏法,办事不力的官员也被严惩。 如此,在御前这事就等于是了结了。 “太可恶了,隆科多这个老贼竟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弘昼气得直捶桌子。 看着他简直就是把桌子当成隆科多来捶的样子,弘历说道: “难民已顺利安置妥当,你这个督办此事的人也就是挨了顿训而已,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 弘昼一脸不解地看着弘历,语气中满是不甘心:“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气愤,一点也不想将这个老贼绳之以法?” “皇阿玛都不追究此事了,眼下的局面之下,你又能如何?” “那我就继续上奏此事,虽然清山村和太医院两边都有人伏法认罪了,但我就不相信,他隆科多就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犯罪的蛛丝马迹?” 弘历看着他,神色深奥:“你以为皇阿玛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 闻言,弘昼一惊,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皇阿玛若是知道怎么会容忍他这般鱼肉百姓?” 弘历暗自叹口气,“朝野上的事情盘综错杂,并非一眼能定黑白的。” 看了弘昼一眼,他又意味深长道:“很多时候还得顾全大局,隆科多身居高位,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只会有损皇阿玛明君的声誉。” 世人皆知隆科多乃勤王大臣,在雍正帝登上帝位的过程中劳苦功高。 所以皇上要动他必须得师出有名,不然只会招来世人的唾骂,说当今天子乃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了。 所以天子出手要么就能一击即中。若不能,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但可惜这些弯弯道道,鲜少涉及朝政的弘昼并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弘昼从小十分敬重弘历,觉得他聪明睿智,做事公正正义,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对的。 可是这次……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并不非为了她 弘昼对弘历的话感到不解:“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不懂,更无法苟同。”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弘历,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朝廷都这般浑浊虚伪,甚至颠倒黑白,那谁还能为天下百姓主持公道?” “你所谓的主持公道是什么?”弘历反问。 “是不计后果地非要将黑白论个明白,即便是牺牲你口中要为其主持公道的那些人为代价?” 他们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百姓而已,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对于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他们根本不懂也无暇关心。 他们关心的和所愿的只是自己能否温饱平安而已。 “若你要揪着隆科多不放,为了脱罪他必然会死咬着清山村的难民不放。” 弘历问道:“怎么,你是打算拿着清山村里难民的安危做赌注?” 弘昼一滞:“我,我从没这么想。” “不是你有没有这么想,而是你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弘历摇了摇头,事情都还没想明白就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主持公道? “想要为民请命,那也得先让你自己有这个能力才行。”弘历脸色有些萧肃:“不然你凭什么?单凭一腔热血吗?” “我……”弘昼脸上顿觉一热,神色也随之蔫了下去。 见他没了那股莽撞的气焰,弘历才缓和了神色,“这次虽然表现上与隆科多无关,但无形中也削弱了他安插朝中的势利,也不算是全无收获了。” 太医院是离圣上乃至整个皇室安危最近的地方,能拔掉隆科多安插在太医院的一颗藏得这么深的棋子,对他的打击必定也不小。 “你心中有是非曲直,知道体恤百姓是好事。”弘历说道:“但事有轻急缓慢,总得一步步来解决。” 顿了顿,他才又缓声道:“隆科多那边我已在暗中着手,时机成熟了自然是要将他绳之以法的。但眼下我们要处理好的是难民安置的事情。暂时不动他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弘昼惊愣抬头,“原来,原来你是……” “不然单凭这一桩事如何能彻底搬到隆科多的势力?” “原来如此啊。”弘昼顿时眸色一亮,对弘历是满脸的赞叹之色。 “瞧你这沉不住气的莽撞样。”弘历白他一眼。 “身为皇家子弟,身上背负的东西自然也重于常人,不但要保护百姓,稳系朝局也是我们的职责,所以我们得要更沉稳理智地去处理事情,不可顾此失彼。” 从前弘历也时常会像现在这样灌输一些道理给弘昼,但以前的弘昼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都是嘻嘻哈哈地应付过去了。 那时候的他甚至很是不屑那种听起来就觉得费劲的道理,总觉得自己能看透这个世间的一切。 但这次经过这件事,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见识是那样的肤浅和无知。 原来以往他所经历的和看到的都只是这民生百态中的冰山一角。 他既没有看到过像难民那样流离失所,凄苦不堪的民生; 也没有见过清泉庵上的尼姑那样乐善好施,舍己渡人的义举,明明她们自己都是终日清汤果腹,却还会义无反顾地去接纳和照顾那些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身为一个皇子他更不晓朝堂之上的那些暗流涌动的宦海风潮。 一句话来说,就是他——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现在再听着弘历的教诲,他觉得有些愧悔无地。 高向菀穿过月门走到了西厢阁,提着食盒缓步走到那扇紧闭的大门。 她抬手就要敲响大门了—— “……你以前说,身为皇子皆是未来国之栋梁,若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事上便是堕落之举。” 弘昼神色复杂地望着弘历,问道:“经过这清山村一事,你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吗?” 门外的高向菀听了这句话,高举准备的手一下顿住了,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缓缓将手放下。 她就这样静默地立在了门外,屏气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事上便是堕落之举?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吗? 既然这样,那他为何还会不顾一切地来清山村救自己? 弘历没想到弘昼会这么问,但难得他主动与自己探讨这些身为臣子皇子之类的话题,他倒是乐得趁机给他说教一番。 “身为宗室子弟皆有辅助帝王安邦定国,造福黎民之责。而作为皇子则更应以身作则,凡事要懂得权衡利弊,以社稷百姓,国事大业为重。” 想起清山村一事就是因为弘昼为了那位清泉庵的姑娘而闹出来的,弘历又刻意提醒他一句: “你身为皇子,偏好当然不该放在男女情爱上。” 门外的高向菀握住食盒的手微微用力,骨节微微泛了白。 弘昼自然听出了弘历的弦外之音,顿时就有些不服气了。干脆也反问道: “难不成你此次清山村之行也是为了你所说的大局吗?” 高向菀正翻涌着的思绪蓦地被这句话扯了回来。她凝了凝神,屏气静待着里头弘历的回应。 里头静默了片刻之后才传来了弘历的声音: “当时清山村被定为瘟疫。皇城重地,天子脚下,一旦瘟疫肆行,那波及的可就不止是一城百姓的问题,若瘟疫流入宫中,就更是危及圣上安危。届时便是朝野动荡,江山撼动之时,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大局?” 弘历是故意将事情上升到一个高度去给弘昼解释的。 门外的高向菀脸色微微泛白,久久地僵在了原地。 所以,他不顾性命地去疫区,为的是一城的百姓,是皇上的安危,是社稷的稳定。 ——并不非为了她。 高向菀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是弘昼误会了,也是她自己自视过高,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身后似传来了脚步声,高向菀回头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笑口。 想着此刻还站在门外的自己,她顿时有种偷听被抓包的感觉。 这种时候若是被里头的人然发现了就更尴尬了。 更何况此情此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里面的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往后,她也该如此才是 于是高向菀也顾不得再听里面的人说些什么了,提着食盒便走向了笑口。 笑口看了一眼高向菀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道:“侧福晋您怎么还没进去?” “爷和五爷好像在里头议事,我便不好进去打搅了。”她随即将食盒递给了笑口: “这个,待会儿你送进去吧。” 笑口连忙将手中的茶叶盒子拿好腾出一个手接住食盒。 “您不再多等一会儿?奴才刚刚在里头还听见五爷提起您,想来也是想拜会您的。”笑口笑说道。 “我先去厨房看看点心好了没。”高向菀随口说道,顿了顿,她又叮嘱道: “一会儿你进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起我来过这里的事情。” 笑口微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立马应道:“是,奴才知晓了。” 高向菀就这样离开了西厢阁,以至于也没有听到后面屋内的谈话内容。 屋内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小插曲,还在继续讨论着自己的话题。 “就算你说着这些大条道理来教育我,也改变不了你进疫区是为了小嫂嫂的事实。” 弘昼几步上前趴在案桌上,一脸了然地盯着端坐椅子上的弘历: “哼,这点你可别想否认,你是骗不了我的。” “这我有什么好否认的。”弘历一脸坦然地直视着弘昼。 “没错,我进疫区就是为了她。” 他忽然这么大方承认,反倒让弘昼有些出乎意料了,愣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气得霍然立起了身子。 “那你刚刚还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我进疫区是为了她跟我刚刚列举的那些因由并不相违背啊。”弘历双手一摊。 瘟疫确实是危害极大。 “你……”弘昼一时语噎,这话虽然也没什么毛病,但…… “谁说的‘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事上便是堕落之举’的?”弘昼气恼地瞪着弘历。 “情爱只会让人沉沦丧志,以前我确实是这么认为。” 心中想到了高向菀,弘历的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当有那么一个人能轻易地就能牵动你的情绪的时候,你就会情不自禁地,甚至可以不计一切得失地去守护她。” 哪怕是不顾生死。 “那你刚刚还好意思说什么……皇子的偏好不可在情爱上的鬼话?” 弘历一脸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我那说的是你,又不是说我自己。” “……”弘昼简直被气笑了。 “这算什么道理?你能为你喜欢的人不计一切得失,为什么我就不能?”弘昼一脸不服气。 “怎么着,你这是只准你自己放火,就不许我点灯了是吗?” “你要是心中有这么一个人,我是不反对你不顾一切去为其付出,但前提是……你首先得要让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护她周全。” 弘历白他一眼,说道:“而不是脑袋一热就往人家身上凑,最后非但不成事,还弄的自己一身骚。” 还平白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和操劳。 弘昼被他数落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我……”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让你自己强大起来。”弘历直接打断他的话: “不然你就遑论什么保护你喜欢的人和为百姓打抱不平这些大义之举了,你只怕连你自己都顾不好。” 正所谓吃一垫长一智,经过这件事之后,弘昼也意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了。 弘历的话虽粗但理不粗,他也无可反驳,便只能闷闷道:“知道了,我以后老老实实跟着你学就是了。” “还有,你以后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许再拉上她。”弘历一脸警告地说道。 弘昼知道他说的是高向菀:“放心,不会再有下次的。” 高向菀一路走回东厢阁一路回想弘历的话。 他的偏好不在情爱之上。 是啊,他可是未来的帝皇,自然是江山社稷为重了,一个女人岂能跟江山相提并论? 他能不顾生死地闯进疫区解救百姓,也算是一位为了百姓肝脑涂地的未来明君了。 虽然——人家并不是为了她而来。 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像弘历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纯净无瑕的爱给任何人? 有的也只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爱罢了。 她倒不至于说生气,毕竟她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对她是不顾一切的爱。 但她也不否认,当听到弘历的那番话之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本来她心里也没有奢求过弘历对自己是不顾一切的爱。那日听了弘昼的话之后,是她自己会错意了罢了。 人就是这样,爱自寻烦恼。 本来无祈求的,可一旦觉得可以拥有了,最后却发现原来是虚幻,这时心里就会有落差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捧到了高空再重重摔落地面的感觉,还不如一直就站在平地呢。 高向菀深深凝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那股子浊闷压下。 在心中告诫自己:知道了真相挺好的,起码以后她也会在这段关系中保留一份理智和清醒,不至于让自己独自深陷其中。 权衡利弊,理智对待感情挺好的。 往后,她也该如此才是!! “侧福晋?您怎么回来了?” 正提着点心准备赶往西厢阁的花月一脸惊讶地看着迎面走来,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高向菀。 高向菀思绪被花月的声音拉回,她抬头,目光随之掠过花月手中的食盒。 花月以为她是回来催促自己的,便解释道:“有些糕点奴婢加热了一下才带过来的,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 “无妨,你送过去吧。“高向菀淡淡道。 “啊?”花月疑惑地看着她,“您……不去西厢阁那边了吗?” “我就不去了,你送过去就好……”高向菀吩咐道。 “还有,要是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不大舒服就不过去了。” 花月感觉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多问,便应道:“是,奴婢送完马上回来。” 晚上。 弘历回到东厢阁的时候,高向菀并不在正屋,而是在小偏厅中伏案书写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在写什么? 弘历静悄悄地走近案桌,来到她身侧,低头看着案桌上她的“杰作”,便不由微微皱了眉: “你在写什么?” 她写的字体很工整简洁,落笔如云烟,整体一看,气韵很是生动,不过单开每一个字来看,他又觉得那些字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她的书写方式奇怪,而是她写的那些字,笔画简洁得他好像没几个是看得懂的。 高向菀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知道是他。 她也没回头,只专注地将笔下最后一笔完成。 “没什么,就是随便涂鸦一下罢了。” 她只是心情不好想平静一下心绪而已。 其实她本是想画画的,但奈何本来画工就不济,再加上心情也不济,画着画着她就更没心情了。 所以干脆改为提笔书写了。当然她写的是汉字。 简体。 其实平时无聊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高向菀也时常会来这边打发一下时间的,更多时候是绘画。 这点弘历是知道的,也见过她画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书写笔迹,但鉴于她异于常人的绘画方式,弘历对她写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字体也就没有过多的惊讶了。 高向菀将笔放下便站了起来。 弘历站在椅子的右侧却看见她起身走向了左侧那边去收拾案桌上的废纸。 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问题,弘历觉得背对着自己的那抹纤影有些淡冷。 想起她说过无聊的时候会来这里,再想起自己今日下午回来之后都没有好好陪过她。 此刻见她对自己似乎有些冷淡,弘历以为她是生气了。 不由两步就跟了过去,从身后贴上去亲昵地搂住了她的细腰。 高向菀没由来地身体一僵,有点弄不懂他干嘛忽然靠过来,她放下手中的废纸就去掰他环住她腰间的手。 “别闹了。” 弘历没有松手,双手反倒是稍稍用了点力,将她整个人拖到怀里,随后用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都是我不好,本来想着今日早归是抽些时间陪你的,奈何忽然有些政务要处理,所以才耽搁时间了。”他柔声在她耳际解释道。 高向菀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所以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爷说的什么话呢,您政务繁忙,本就不必特意花时间在妾身身上的。”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柔和平静,但弘历听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般情况下 ,她忽然用这种敬称和他说话的时候,不是跟他撒娇,就是心里不太高兴了。 “再繁忙也不能冷落了我的娘子不是。”弘历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声哄道: “明日我都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还带着些许讨好的味道,高向菀顿觉心情有些复杂。 不可否认,他虽然不将男女情爱放在重要的位置,但他却将对男女情爱中为数不多的柔情给了自己。 即便她不能在他心中占重要位置,但在他后院的女人中还是有一席之位的。 至少目前是。 “好啊。”高向菀淡淡掀起了一抹笑,并没有扫他兴。 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虽然她不能沉沦其中,但也确实没必要跟他,或者说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世间哪有什么事事以你为第一的偏爱啊,那只是存在女人的幻想中罢了。 现实中,人家能真心待你那就不错了,你要是太较真那就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身后的弘历也看不见她此刻的神色,更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但听她这么说便就当她是不生气了。 于是便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白天送过来的点心弘昼这小子可喜欢了,他还想让你下次给他做,被我拒绝了……” 高向菀不动神色地看着他。 他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满脸温柔又饶有兴致地跟自己唠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你怎么了?” 感觉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弘历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花月说你今日不太舒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可还好?”他忍不住问道。 虽然刚刚进来之前他已经询问过门外的花月,花月说她已没什么事了呀。 “没有不舒服。” 高向菀拿下了他的手,随口编个理由道:“我就是怕打扰了你和五爷谈正事所以才找个借口不过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弘历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将她牵到榻上坐下。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又不是说什么机密,这有什么好避嫌的。”弘历说道: “你若是感兴趣的话莫说是在场了,便是让我说与你听又何妨。” “真的?”高向菀缓缓抬头看他,忍不住问了句:“那……你们都谈些什么了?” 正在她身边坐下的弘历顿了顿,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这个感兴趣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最近两日没回朝中,他就是过来给我汇报一下朝中近日发生的事情而已。”弘历说道。 “哦。”高向菀轻轻应道:“就只谈了这些?” “还有……” 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高向菀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却见弘历是满眼笑意地望着她,“还有就是夸赞你的厨艺了得,做的东西好吃,弘昼这小子可羡慕我了。” 他欢愉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种自豪。 高向菀脑中愣了一下才淡淡掀起了一个笑容回应他。 心里却是自嘲一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希望他说些什么? 难道人家会当着她的面再告诉她一遍,他是一个事业脑,偏好不在情爱中吗?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甚至有些走神,弘历不由认真审视起了她。 “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他总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感受到他的目光,高向菀连忙敛下心绪,继而扬起了笑脸, “没什么……可能是下午睡多了,脑袋都睡得有些糊涂了。” 她一向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偶尔一觉醒来就会有偏头痛的毛病,这个弘历是知道的。 听她这么一说,他便习惯性地伸出拇指去揉她的太阳穴处,嘴里还不忘唠叨一句: “真是个懒鬼,睡多了不舒服也不知道让人提前叫醒?”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刚回来,还习惯吗? 高向菀虽然不是真的头痛,但见他按得舒服也乐得享受了。 “光顾着说其他,倒是有一桩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弘历笑道:“兴许听了这个你脑袋就不痛了。” “什么?”高向菀一把拿下弘历的手,好奇地抬眸看着他。 “郑阿婆的儿子已经找到了。” “真的?”高向菀眸色一亮。原来她儿子是真的还在人世啊,看来有时候不放弃还是有希望的。 “她儿子原来比她们还早来京逃难,一早便进了城内,被城里的好心人收留了。”弘历说道: “如今他们已母子团聚。” “那就太好了。”如此,郑阿婆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了。 “郑阿婆让我给你带话,说要跟你说一声谢谢,他们一家都会永远铭记你的恩情的。” “我可不敢当,要说谢,那也得是谢你这位出心出力的人吧。”她自认自己可没帮到什么实质性的忙。 “谢你跟谢我不都是一样的吗。”弘历含笑看着她:“反正这个恩情都是算在咱们夫妻头上。” 闻言,高向菀与他相视,笑了一下。 他说别庄是他们的小家,在这里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也确实。 在这里,弘历从不管束她,所以她过得很是无拘无束,与弘历还真有种小夫妻过日子的幸福感觉。 几天之后,安置难民的事情就处理妥当了。 之后弘历又让弘昼上奏建议,让朝廷拨款给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重建家园。 弘昼的这一奏折呈到御前,非但让一直对他很是头疼的雍正帝龙颜大悦,就连朝野也对这鲜少涉及朝事的五皇子赞扬一片。 这次的难民事件也算是给弘昼在朝堂上打了一个漂亮仗了。 光阴如梭,春去秋来之间,高向菀在别庄不知不觉便住了将近一年了。 其实早在夏季的时候,陈太医就说她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无需再借助温泉的辅助了。 但高向菀舍不得这自由自在的快活生活,便求着弘历让她多住了些时日。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凉,弘历已不止一次地哄劝着让她搬回府邸了。 “这里虽好,但到底不是府邸,你是侧福晋,总不好常年不住在府中的呀。”弘历耐心地跟高向菀说着道理。 见她依旧拉耸着一张小脸不说话,弘历想了想,又道: “你要是喜欢这别庄,往后每年我都陪你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如此可以吗?” 弘历没有说出来的一个想让她回府的重要原因是—— 熹贵妃已经从陈太医那里获悉了高向菀的近况,知道她已无需在外调养了。 本来熹贵妃对高向菀出外治疗就颇有微词,再加之弘历因为她而减少了回府邸的时间,这就令熹贵妃更不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虽然一想到回到府邸对着后院的女人就头疼,但高向菀也很明白一点—— 正如弘历所言,她是侧福晋,身份摆在那里,她是不可能长久住在府邸外面的。 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她迟早是要回归那个鸟笼的。 五天之后,高向菀便回到了府邸。 梨花院里似乎一切都没变,虽然她们离开了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但这里却丝毫没有因为没人气而显得冷清。 就连她从前养着的那些花草都是被精心打理着的。 “想来是您不在的日子里,主子爷也专门让人打理着咱们梨花院呢。”花月笑道。 看到这些,因着离开别庄而失落不舍的心情不由宽畅了许多,高向菀脸上浮现了几分笑容。 “咱们离开府邸的时间不短,按理,您待会儿是不是得去给福晋请个安?”花月一边伴着高向菀进屋一边小心提醒道。 “好,那你等会帮我梳洗打扮一番吧。”高向菀点点头。 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守府邸的规矩,不能再像在别庄那边一样的散漫了。 一个时辰之后,高向菀便去了海棠阁。 “妾身拜见福晋。”高向菀对端坐在上首的福晋恭敬地行礼。 “免礼。” “谢福晋。”高向菀站直了身子。 目光扫视了一下堂下之人,一年多不见,只见高向菀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气韵是更甚以往了。 福晋略略收回了目光,脸上带着一贯的淡雅笑容: “嗯,瞧着气色不错,看来在外面调养了一段时间你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 “托福晋的福,妾身的身体算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了。” “坐吧。”福晋示意她落座,然后又让人奉了茶。 高向菀落座后才有机会好好看了一眼福晋。 许久未见,福晋还是这般的优雅从容,只是隐约地眼底似乎带着几分倦容。 “你许久不在府上,怕是对府中的一切都不太熟悉了,有时间可以跟各院走动一下,多与大家活络活络感情的。”福晋说道。 “是,多谢福晋提点。”高向菀颔首应道。 没事她可不想去招惹那些人,不过,做不做是一回事,但当着福晋的面还是得应下来的。 其实高向菀跟福晋也不熟,长时间不见就更生疏了,硬撑着尬聊了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 瞧着时间差不多就想告辞了。 恰逢这时,屋内忽然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啼声,本来端着茶盏抿茶的福晋立即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小格格醒了,你先去看看?”她急忙对身边的杏桃吩咐。 听到着哭啼声,高向菀似乎也明了福晋为何眼底带着倦容了。 “小格格醒来估计是要找额娘了吧。”高向菀体贴一笑,顺势就道: “您还要照顾小格格,妾身不好再叨扰,便先告退了。” 女婴的哭啼声越发的大,福晋本来心思也已在女儿身上了,见高向菀这么说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从海棠阁出来,高向菀便直接回了梨花院。 晚上,弘历回府比较早,便在梨花院用膳了。 “刚回来,还习惯吗?” 弘历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问道,其实他今日是特意早些回府的。 看着似乎比自己还紧张的弘历,高向菀不免有些好笑: “我这是回来,又不是第一天住府上,有什么好不习惯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这事你也敢攀扯到她身上去 她这么一说,弘历也意识到似乎是自己过虑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要是院里缺了什么吃的用的,你可以直接跟小德子说,他会马上为你办的。” “好,知道了。”高向菀一边夹菜一边随口应道。 看了她一眼,弘历忽而问:“听说你下午还去海棠阁请安了?” “嗯?是啊……你放心,我虽然在外面住了一段日子,但府上的规矩还是懂的。” 弘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还挺懂事。” 斟酌了一下,他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与福晋都聊些什么了?” “我跟福晋根本就没什么好聊的……好在中途睡在内室的小格格醒了,我立马就借机告辞离开……” 正说得起劲的高向菀蓦地一顿,抬头狐疑地看着弘历: “你怎么会忽然对这些女人之间的事情感兴趣?” “我就是随口问问。”弘历状似随意地笑了笑。 这段时间他少回府邸的事情,他估计自己的额娘是从福晋口中得知的。 只是他也吃不准福晋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的。 若是有意的话,那么福晋势必会将不满牵涉到高向菀身上,他只是怕福晋会为难她,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但免得让高向菀多想,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又将话题扯开了。 毫无悬念的,弘历当晚还是留在梨花院的。 当他沐浴完回到寝房的时候,高向菀还在沐浴中未归。 正当弘历要走向床边的时候,忽然就看见旁边的妆奁上有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那个他亲手做的他自己模样的小木偶。 顿了顿,他不由走了过去将木偶拿了起来。 看着这个明显有毁他肃正形象的木偶,他不由轻笑了起来。 他一向注意形象,也不知道当时是中什么邪了,居然会做出这种自毁形象的荒谬举动。 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博取她的原谅。 他正出神,身后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高向菀走进来,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这东西,似乎才想起来这回事。 刚刚她让花月将这木偶从行李中拿出来,本来是想自己放置的,结果被旁的事情耽搁了就没来得及收起来。 “你倒是不忘把它也带回来啊。“弘历将手中的木偶朝她晃了一下,笑着调侃一句。 “那是当然。” 高向菀微微抬颌,一脸理所当然:“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礼物自然是要带上的。” 高向菀说着走过来从他手上夺回木偶,“我还等着哪日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拿着它出气呢。” 弘历不由失笑,“怪不得我送你的好东西这么多,你就独独只惦记着这个了。” “这可是您皇四子的人像啊,岂是那些金银珠宝能比拟的。” 高向菀在妆奁处打开一个小抽屉将小木偶放了进去。 弘历饶有兴致地走近她身边看着她捣鼓,顺着打来的抽屉看了一眼,抽屉里闪着些绿光。 “夜明珠?” 里头放的竟然是当初他送她的那颗夜明珠。 弘历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要将这两件东西摆在一起?” “这是你送的,我最最喜欢的两样礼物,放在一起好保管一些嘛。” 看着她俯下身子很认真地给那个抽屉上锁,弘历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 他从后面抱着她轻轻嗅着她沐浴过后的清香,笑道: “喜欢的就要放一起啊,那看来我得给你备一个更大的妆奁才行,不然这往后我送的东西多了,你这儿可是摆不下了。” 高向菀从他怀里转身,笑看着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门外就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 “爷。” 别打搅的弘历微微蹙眉,沉声问道:“何事?” “海棠阁那边来人,说是夜里小格格起烧了,福晋请您过去一趟。” 发烧? 屋内两人微顿,对视一眼后,高向菀连忙伸手将他环住自己腰间的手拿了下来。 然后又去把他的衣裳取过来,伺候他更衣。 穿戴整齐后弘历摸了摸她的脸颊:“今日折腾一天,你也累了,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嗯。” 高向菀将他送出了门口。 小德子与花月正立在门外候着。 见弘历走出来,小德子连忙掌灯在前面为他引路。 这简直就是从人家屋里抢人啊。 看着逐渐走远的两道人影,花月回头看着高向菀,一脸的欲言又止。 高向菀看着她比自己还心有不愤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既然回来了,以后这些都是常态了。” 回到了府邸,他弘历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高向菀默默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弘历来到海棠阁的时候,陈太医已经在里面给小格格看病了。 福晋一见弘历进来,立马迎了上去。 “小格格如何了?”弘历问道。 “妾身也不知道,之前一直好好的,晚饭前后她忽然就不舒服,然后就发烧了。“福晋眼眶有些泛红地说道。 “有陈太医在,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弘历安慰道。 “都是妾身照顾不好,栀柔才会忽然这样……”福晋一脸自责。 忽然这样? 听她这么说,弘历便不由多问了一句:“小格格可是吃错了什么或者接触了什么?” 福晋闻言也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的秦嬷嬷走前了一步。 “回主子爷的话,小格格素日里的吃食和所用都是严格检查过的。要说今日的异常,那便只能是……” “是什么?” “下午的时候高侧福晋来过海棠阁一趟……” “信口雌黄。” 秦嬷嬷话还未说完,弘历一个凌厉的眼风就扫了过去,呵斥道: “她来海棠阁连小格格的面都没见着,这事你也敢攀扯到她身上去?” 看着弘历骤然冷下来的脸色,秦嬷嬷顿时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主子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是要污蔑高侧福晋的意思,是,是奴婢失言了,还请主子爷宽恕。奴婢知错了……” 秦嬷嬷立马跪叩在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打算明日何时进宫? 看着忽然被触怒的弘历,福晋也是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求情: “爷息怒,秦嬷嬷……也是因为过于担心小格格,一时情急,说话才会如此不经大脑的,还请您看在她是无心的份上,饶恕了她。” “对对,是奴婢口无遮拦,奴婢该死,还请主子爷宽恕奴婢……” 秦嬷嬷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上抽耳光。 见弘历抿唇不语,福晋连忙又道:“高侧福晋今日来是给妾身请安的,此事自然是与她无关的。” 看了一眼地上两边脸被打通红,浑身瑟抖的秦嬷嬷,弘历眼底的愠怒消了些,但脸色还是一片肃冷: “你是跟在福晋身边的人,更应以身作则,谨言慎行,若你敢再有下次,必严惩不贷。” “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下去。” 弘历看着她都觉得碍眼。 “是,多谢主子爷宽恕。”秦嬷嬷如获特赦,磕了头之后便连忙爬起来退出去了。 “让底下的人冲撞了爷,是妾身管教不严之失,还请爷降罪。”福晋深蹲下来请罪。 弘历看了福晋一眼,缓了缓脸色,说道:“起来吧,错的不是你。” “多谢爷宽宥。”福晋站起来。 “知道她们缺少教养,日后便好好调教就是了。” 弘历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登时让刚刚松缓了神色的福晋当场僵住。 虽然弘历明面上没有责备她一句,可说她底下的人缺少教养,那不就是等于说她疏于管教了吗? 还是说——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意思? 福晋心中顿时不是滋味,但碍于弘历没有明着说什么,她也不好突兀地解释什么。 不然就更是此地无银的境地了。 思虑再三,她也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福身应道,“是,妾身日后定当好好管教。” 就在这时,陈太医走了出来。 “陈太医,小格格怎么样了?”弘历上前问道。 福晋也顾不得想其他了连忙跟在弘历身后走了上前。 陈太医向两人行礼之后说道:“四爷和福晋不必太过担心,小格格并无大碍。这次发烧乃是因为小格格在长乳牙而引起的。” “长牙?” 福晋又走前一步,有些不解:“可是……她之前长牙的时候也没有发烧啊。” “也不是说每一次长牙都会发烧,有时候是因为长牙期间牙龈发炎引发的,不过一般都会是低烧,只要处理得当,让体温顺利降下来,便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陈太医说道: “如今小格格的体温已恢复正常,只要好生照料着,多给她喝温水,时不时用温水擦洗一下手心和额间,小格格很快便会没事的。” 顿了顿,陈太医又叮嘱多一句: “小格格长牙齿似乎比较慢,福晋平时若是方便的话也可以多带小格格到户外活动活动,晒一下太阳的。如此也有助于小格格增强身体体质。” “好。”福晋点头道:“多谢陈太医指点。” “虽然情况不严重。”弘历说道: “但唯恐小格格情况反复,今晚还烦请陈太医在此多逗留些时候了。” “是,下官就在院中候着。” 陈太医退出去之后,弘历进了内室看了一下小格格。 如今的小格格已经十一个月大了,长得白白嫩嫩的。 此刻因为低烧刚退,脸色还有些红润,但睡得倒是很安稳。 为免打扰她休息,弘历只在内室待了一会儿便轻步走出了外间。 而福晋则一直陪在他身侧,吩咐杏桃好生看着小格格之后,她便也随着弘历出了外间。 “本来这等小事不敢劳烦爷亲自过来一趟的,只是……” 看着她面露难色的样子,弘历不由微微皱眉,“只是什么?” “明日是额娘的生辰,她先前便叮嘱妾身明日带着栀柔进宫请安,可眼下栀柔这样,那……” 福晋征求性地望着弘历。 “小格格还小,身体要紧,明日就不必跟随进宫了。”弘历说道。 如今正是秋风起的季节,本来就身体不适若途中再感染个风寒什么的就更不妥。 “可是……” “进宫请安改日再去也是可以的,相信额娘也会理解,你不必多虑。” “是,爷所言甚是。只是……如此一来免不了会扫了额娘的兴致。”福晋轻轻叹口气,忽然又看向弘历: “爷您……打算明日何时进宫?” 明日是熹贵妃的生辰,弘历是打算先忙完正事再进宫请安的。 但福晋这么一问,很明显就是想要与他同行了。 “那日进宫请安时额娘还说起,许久未见我们一同进宫请安了。”福晋小心地留意着弘历的神色。 “若是明日妾身能与爷同去,想来额娘也会很欢喜的。” 果然!! “那明日我们便一起进宫吧。”弘历淡声应道。 自己的额娘看重福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明日是她的生辰,身为人子总不能这点小事都不能顺着她吧。 “好。”福晋顿时一脸喜色。 “我今晚得需先回清斋阁处理好公务,如此,明日才好一早进宫。”弘历趁机说道。 闻言,福晋脸色微微变了变,所以他今晚是不会留在海棠阁了? 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弘历又道:“小格格这你且好生照顾着,有什么情况可随时叫陈太医。” “是,妾身知道了。”福晋缓声应道。 弘历离开后,福晋依旧直直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片刻之后,秦嬷嬷才垂着头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福晋面前,哽噎道: “奴婢该死,请福晋降罪。” 高向菀去了别庄之后,弘历就很少回府,府中众人都知道他这是放着自己的正妻和后院的那些个女人而去别庄了。 在别庄也就罢了。 可如今那女人都回府了,凭什么她还霸占着主子爷? 秦嬷嬷替自家主子不愤,所以尽管知道小格格之事与高向菀无关,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企图让弘历能对高向菀生出几分不喜。 却不料自己话都还未说完就被弘历厉斥了回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下个月,栀柔便满周岁了吧 “愚蠢。” 福晋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嬷嬷,眉宇带着几分薄怒: “有一点爷说得没错,你是我的人,你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我,你觉得你这是在抹黑别人还是在抹黑我?” 秦嬷嬷一脸惊慌和懊悔,立即跪叩在地:“是奴婢愚蠢,都是奴婢的错……请福晋责罚。” 福晋看了她一眼,心中一阵烦闷。 秦嬷嬷是她母亲从娘家带到富察家的人,对她倒是死忠,处处为她着想,可惜脑子不好用,不堪重用,全身上下也就只剩‘愚忠’这点能拿得出手的。 她也知道此次秦嬷嬷这般拙劣地诬陷高向菀也只是因为想给她出口气。 思及这些,福晋沉了沉心绪,终是容忍了她。 “行了,起来吧。以后给我安分一点,不许再惹是生非。” “是,奴婢必定谨记。”秦嬷嬷连忙点头应道。 福晋转身进了内室,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女儿,她的目光才慢慢柔软了下来。 今晚这么一闹,虽然有点小插曲,而她也没能将弘历留在海棠阁。 但好在,最终他的人也没宿在梨花院。 况且,明日她还能与弘历一起进宫,这么算起来,今晚的事情也并不算是糟事了。 福晋轻轻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看来……是女儿在帮着额娘啊!! “你还真是我的……小棉袄啊……”她对着摇床上的栀柔轻轻地嘀喃道。 翌日一早。 弘历和福晋两人便一起进了宫。 永寿宫今个儿倒是上下一片喜庆。 后宫的那些位份较熹贵妃低的嫔妃也都相继登门来给熹贵妃祝贺一番。 而熹贵妃也一直是笑脸迎人的。 迎来送往一阵子之后,殿中便渐渐没了外人,这时,熹贵妃才终于能将心思放在弘历和福晋身上了。 “成夏,去给四爷和福晋换上新茶。” 弘历一看熹贵妃这架势,心底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额娘今日是主角儿,想必待会还得接待各宫的娘娘们,实在不必特意腾空出来招呼我们的。”他说道: “要不儿臣和福晋还是先行告辞……” “知道额娘今个儿是主角,你还这般敷衍我?”熹贵妃故作不悦地沉眉看着他。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福晋见状连忙笑说道:“额娘误会了,爷是瞧着您今个儿接待较多,心疼您累着呢。” “瞧瞧,本宫都还没说他什么呢,你就着急忙乎地护着他了。”熹贵妃笑嗔了福晋一眼,随后又瞪了弘历一眼。 “也就你好福气,有一个这么贤惠的福晋。” 这时刚好宫女们将新茶换了上来,弘历没有回话,只顺势端起了茶盏饮品。 旁边正因着熹贵妃的话而一脸欢愉的福晋见他这反应,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一僵,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 “额娘说笑了,这本来就是儿媳应该做的。” 屋内三人,婆媳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而弘历却只是闷着声,在一旁默默地喝茶。 并没有搭嘴两人的话题。 准确点来说,他是压根就对两人的话题不感兴趣,连听都没怎么听进去。 只是因为不想拂了熹贵妃的兴致,所以他才肯呆在这作陪的。 “……都是我照顾不好,不然今日栀柔便能进宫给您请安了。” 虽然刚刚弘历他们进来的时候,熹贵妃就知道了栀柔因身体不适而没有随行进宫,但当时也没来得及细问因由。 这会儿福晋再提起,她便不由问道:“栀柔这是怎么了?” “陈太医说是长牙齿引起的低烧,倒是也不严重,只是也不好见风。”福晋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得好生照顾着些。”熹贵妃这般说着,脸色倒是松缓了下来。 她也是养过孩子的过来人,况且此时宫中还养着一个永璜,所以对孩童成长发育之中偶有发生的小病小痛自然也是比较清楚的。 扫了一眼旁边的弘历,熹贵妃稍稍提高了些音量: “当然,这养孩子啊,不容易的,除了要有母亲的悉心照顾之外,也免不了要父亲的关爱照顾。如此养出来的孩子才是幸福的。” 这话很明显就是说给弘历听的。 是以,他也不好再让自己充当一个不说话的背景墙了,只能回应道: “额娘放心,儿臣自当是会好好爱护和教育好孩子的。” 只是皇家的儿女,用“幸福”这个词来定义似乎有些不太贴切。 尽管皇家儿女是养尊处优的主子,但同样,背负在他们身上的责任也很重了。 当然,弘历心中是这么想,却也不会拿着这个跟熹贵妃去争辩什么。 听见他这么说,一旁的福晋心中暗暗欣喜。 “栀柔可是嫡女,身份自是要比旁人所出更为尊贵的。” 熹贵妃此话一出,弘历和福晋同时抬目看向了她。 虽然不知道熹贵妃忽然提及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两人却是神色各异。 女儿得到熹贵妃如此的肯定,福晋的心情自然是喜不胜收。 而弘历却是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只静默地等待着熹贵妃接下来的话。 “我的意思是,嫡女就该要有嫡女该有的尊崇待遇。”扫视了两人一眼,熹贵妃才又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栀柔便满周岁了吧?” “是的。”虽有些惊讶,但福晋还是连忙点头,并说道:“这等小事,怎敢劳额娘惦记着。” “这岂能是小事?”熹贵妃立马就说道。 “小格格可是你们两第一个嫡出的孩子,周岁自然不能马虎,依本宫的意思……就该给栀柔办一个周岁宴才是。” “周岁宴?”弘历和福晋异口同声道。 “这不太好吧,永璜排在栀柔之前,这当哥哥的都没有办,若是妹妹办了的话……” 在这种事上,弘历觉得两个孩子的待遇应该一样才是。 “永璜身在宫中要如何办周岁宴?”熹贵妃说道。 轻轻叹口气,她才又缓声道:“再说了,他与栀柔还是有些不同的。” 虽说永璜是长子,但到底不是嫡出,身份低了一层。 再说,永璜眼下的处境也有些特殊。 第二百七十章 她已经有这么多资产了? 若给永璜办周岁宴吧,他人不是在府邸养着,断然没有回府办宴的道理; 可要是在宫中办的话,他的身份又是四皇子府上的长子,似乎也不太合情理。 但栀柔不一样。 “栀柔可是嫡长女,更是你府上如今唯一养着的孩子,给她办周岁宴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熹贵妃看着弘历说道。 听了这话,福晋也不由暗暗将目光投向了他。 还有一个月就是栀柔周岁,而弘历也没怎么提及此事,本来福晋也不抱什么期盼了,只想着到时低调地在自己院中热闹一下便是。 却不想,此事熹贵妃竟上心了。 她此刻内心真是又意外又欣喜,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掩盖不下。 心中虽然激动不已,但此刻弘历还没有发声,她也不好说话,只能强压着满心的激动,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静待弘历的反应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 熹贵妃又看了一眼迟迟未有说话的弘历,说道: “你放心,永璜跟在我身边,我自会倍加疼爱着,断不会委屈了他半分的。” “额娘误会了,儿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弘历连忙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凝了弘历一眼,熹贵妃又意有所指道: “你近一年多都在外忙,也鲜少回府邸,对后院更是过问甚少,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办一个周岁宴让后院热闹一番,这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了。” 弘历听得出熹贵妃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责备他过去一年只顾着宠爱高向菀罢了。 他没有辩驳,只顺从道:“既然额娘觉得好,那一切便按照额娘的意思办就是了。” 不过是办一个周岁宴而已,更何况是熹贵妃开的口,弘历自然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拒绝。 之所以没一口应下,是因为他没太想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出这个提议。 但听了她这话,弘历基本也就能猜到几分她的目的了。 见他点了头,福晋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多谢爷恩典。” 说完她又起身给熹贵妃福身:“儿媳替栀柔谢过额娘的厚爱。” “栀柔也是我的孙女,这有什么好谢的。”熹贵妃笑盈盈道:“到时啊……本宫还会亲自去看望小丫头呢。” “您,您要亲自来?”福晋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怎么,不欢迎?” “自然不是。”福晋连忙说道:“您能亲自来,这可是栀柔的福分啊,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然熹贵妃一向对自己不错,但福晋也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还能得熹贵妃如此眷爱。 熹贵妃余光扫了弘历一眼,却见他神色无波,甚至对她说要亲临也没有太大的惊讶,面容平静得让人看不到他的一丝情绪。 不过熹贵妃也不在意,只要他能点头答应,那她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其实熹贵妃建议办这个周岁宴,甚至愿意亲自到场,目的有两个。 其一,是为了给福晋在弘历的府邸立势。 弘历专宠高向菀,如今是整个府邸都知道的,旁的侍妾被冷落也就罢了,可福晋是正妻。 熹贵妃便是要后院的所有人,尤其是高向菀知道,即便弘历再怎么宠着一个侍妾,正妻的身份地位那都是不可撼动的。 其二:也是为了让弘历重视福晋,用行动给他敲警钟,让他看清楚想明白谁才是他的正妻,是那个日后对他有帮助的人。 福晋在永寿宫的时候心情高涨以至于一直都觉得不太真实。 直到回到府邸冷静下来了,她才慢慢意识到熹贵妃这是在给她撑腰啊。 周岁宴的事情在府中传开,就像一声平地惊雷,把整个府邸都给炸活络了。 虽说还有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这个周岁宴上有贵妃娘娘这种重量级的人物,规格自然就得更高了。 而要准备的东西也就更不能马虎了。 所以府邸上下顿时就进入了为周岁宴做准备的紧急状态。 高向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又要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了。 “听说这次熹贵妃也会亲临咱们府邸给小格格庆周岁呢。”花月八卦道: “可见熹贵妃娘娘对小格格可是极为喜爱的。” 祖母喜爱孙辈,高向菀倒是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身为贵妃,却屈尊到儿子的府邸来给一个周岁的孙辈庆生,而且这还是一位小格格而非小阿哥。 这种事似乎就有些不太符合常理了。 除非就是如花月所说,熹贵妃对这个小格格格外喜爱了。 不过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细细探究,也就不多想了。 几天之后…… 闲来无事,高向菀就在屋内整理着从别庄带回来的东西。 地面两个箱子,一箱是她在别庄时偶尔上街玩的时候所买的小玩意,她觉得有趣便带会来了。 寻思着在府上平时无聊也能有个玩物。 另外一箱则是平时弘历送她的一些珠簪玉器之类的。 “侧福晋,这些金银首饰是要归入到放首饰珠宝的箱子里还是另外搁置?”花月问道。 “你去把它们都放一起吧。”高向菀随口道。 以往在府上的时候,弘历时不时的就会送她一些好看的首饰或者稀贵的珠宝什么的。 久而久之,她的箱子里就有不少的奇珍异宝了。 想了想,她忽然来了兴致,“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顺便欣赏一下她的财富。 这些东西虽然就放在她寝房的小隔间里,但平日高向菀倒是很少来翻,即便偶尔要用到也都是让花月代劳的。 所以当花月打开一个箱子,看着里面琳琅满目,金光灿灿的东西的时候,高向菀还是有些傻眼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这么多资产了? 高向菀随手拎起了几件首饰看了看:“这……怎么有些东西我都好像没见过?” “您还好意思说,人家收到这些都是感恩戴德,恨不得天天戴身上的,您倒好,一到手就基本是入库了,这东西一多,您哪里还记得?”花月吐糟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还是多给自己留着防身吧 天天戴身上? 高向菀翻了个白眼,“我天天呆在院中,戴着这些图什么?图行动受掣肘吗?” “那出去也没见您怎么戴呀。” 高向菀一边拿起那些东西看,一边道:“出去戴得那么张扬干嘛,挑事拉仇恨吗?”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爱穿戴这些东西,碍事。 这可能是爱下厨房的人的通病吧,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花月望着箱子里的东西惋惜地叹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些好东西了。” 高向菀抬头看着她,“怎么,你喜欢?来,来,你过来挑几件喜欢的,送你。”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是主子爷送您的,奴婢不敢。”花月吓得赶紧摇头摆手。 她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送我的,不就是我的东西了吗,要怎么处置那也是我的事。” 高向菀随手拿起一个羊脂白玉看了两眼,一把塞到花月手中:“这个不错,你拿着。” 花月可吓得不轻,立马就推拒,“侧福晋,这可使不得……” “给你就拿着。”高向菀摁住她的手,“你不拿它可能也只能压箱底的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要她有,便不会吝待身边的人。 “正好,你去把其他人也叫过来吧,咱们院里每个人都有赏赐,这样……你就收的安心了吧。”高向菀笑看着还在犹豫的花月。 “啊?”花月的脸色就更惊震了。 又分珠宝首饰? 心头一惊,花月不由戒备地瞧着高向菀:“侧福晋……您,您该不会……又准备要回您那个原来的地方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向菀简直被她气笑了。 “我就是觉得咱们出外这么长时间,也没怎么好好打赏过你们,既然赶上了就一块儿都赏了而已。” 高向菀敲了一下花月的脑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上次没被雷劈死就不错了,她哪里还敢有回现代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花月见她这么说,再认真看了看箱子,确定里面没有她的嫁妆在内,再细细瞧着高向菀,觉得她确实不太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花月这才放下心,欢欢喜喜地转身去叫吉祥他们了。 这丫头。 高向菀看着她的离开的背影,不由摇头失笑。 不一会儿,人来了。 高向菀给吉祥如意挑了几件贵重的首饰,给笑口常开就挑了几样珠宝玉石之类的,毕竟男孩子嘛,送他们首饰也用不着。 四小个拿着东西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最后进来的是唐秋娘。 “侧福晋,奴婢不需要什么赏赐,您……还是多给自己留着防身吧。”唐秋娘垂首说道。 “我在府邸连钱都用不着,有什么好需要防身的?”高向菀笑道。 “那……也总有用得好的时候的。” 唐秋娘还是坚持道:“您之前已经赏赐奴婢许多了,奴婢不能再收了。” “你啊,说你多少回了,还是这般老实巴交的。”高向菀不由摇头。 像她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的老好人,若放在职场上,那就是专门用来给人背锅或者占便宜的。 高向菀叹息道:“得亏你是跟着我混的,要是搁别人那里,还指不定被周围的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侧福晋之大恩,奴婢感激不尽,奴婢……” “好了,我不是找你来谢恩的。”高向菀打断她的话。 “这个红玛瑙不错,我觉得就挺衬你的。拿着。”高向菀将一串色泽剔透的红玛瑙手链递给她。 唐秋娘抬头看了一眼之后没有上前接,反而后退了一步,“侧福晋,这,这使不得啊,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婢不配……” 这个唐秋娘要是能有吉祥如意他们几个年轻的一半那样活脱无束就好了。 可惜,她就总是一个规矩的老干部一样,做事一板一眼的,想让她越规也是难了。 叹了口气,高向菀便将桌子上装满了各种首饰珠宝的两个箱子都往边上推了推。 “那你自己挑选一件吧。” 主子都这么说了,唐秋娘要是再推搪那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是,奴婢谢侧福晋恩赐。” 行完礼之后,唐秋娘才缓步走到桌边,认真地在珠光宝气的两个箱子中挑了一窜比较普通一点的手链收下。 然后又谢了恩,这才出去的。 府邸的日子虽然比别庄要无趣了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府中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周岁宴上面了,所以不怎么出院门的高向菀,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无波。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 在初一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她才得以见到了后院那些许久未见的“众姐妹”。 嚣张的乌拉那拉·凝琴还是那样的傲然,金寻雁也一如既往的“热情亲切”,这当中变化最大的当属富察格格了。 一年多没见,乍然见到她,高向菀第一眼几乎都有些没认出来。 只见那张本来挺清秀的脸颊上黯淡无光,面色略显蜡黄。 本来就偏瘦的体型,那身旗装套在她身上就跟晾在衣架上一样,瘦得仿佛风大一点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天啊, 这真的是那个性子沉稳恬静的富察格格吗? 这一年多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一众人落座之后,不待高向菀多想什么,上位的福晋就说话了。 “再有小半个月便是小格格的周岁宴,本不该铺张的,奈何贵妃娘娘垂爱,届时还会亲临府邸探望小格格,如此恩泽,府中便不能怠慢了。”福晋说道: “是以,此次周岁宴的一切都得好生筹办着,不能马虎。” 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福晋又道:“到时大家也需得恪守安分,贵妃娘娘面前万不可失礼。” “是,一切谨遵福晋之命。”众人齐声应道。 “不过,虽说这是小格格的周岁宴,但算起来,咱们府邸也好久没有聚宴了,所以此番周岁宴同时也是为了给大家热闹一下的。”福晋又说道。 “小格格乃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周岁宴自然就是咱们整个府邸的大喜事了。”金寻雁巧笑道: “说起来啊,婢妾们也还是借了小格格的光才能有幸与熹贵妃共宴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又是孔雀舞!!! 金寻雁这话一说,除了一脸不屑地朝她翻白眼的凝琴之外,其他侍妾皆是一脸笑意地附和着。 高向菀环视了一下众人。 虽然都是逢场作戏,曲意逢迎,但大家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的,唯独——富察格格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牵强了。 不过也难怪。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着这位尊贵的嫡长女周岁宴办得如此隆重,就连宫里的熹贵妃都亲临,而她的儿子呢,虽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个长子啊。 然而—— 别说是周岁宴了,他就连留在母亲身边好好过一个周岁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即便知道自己格格的身份没有资格与福晋相提并论,可作为一个母亲,此情此景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宽容处之? “……宴席要办得体面热闹少不了还是得有好节目的陪衬,关于宴会上节目一事……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福晋看向众人问道。 问题落到了众人头上,屋内顿时就静了下来,一个个皆是认真思考的样子。 高向菀学着众人的模样,低首拧眉,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但其实她心里是什么点子也没去想。 这种场合出主意,事情要是顺利出彩的倒也罢了,这要是中间出个什么乱子的,这出主意的人指定就得背锅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懒得掺和。 不过明面上,她也不能作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所以只能配合着做做样子了。 “依我看啊,若全都是常规的乐舞表演的话未免会显得有些乏味无趣。” 金寻雁说完妩媚的眉眼一挑,目光扫向了斜对面坐着的高向菀。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笑容,高向菀心中顿觉不妙。 果然!! 下一秒,金寻雁就含笑说道:“高侧福晋的孔雀舞一鸣惊人,若是能在周岁宴上再展风姿,那定然就会是一个绝为精妙的节目了。” 金寻雁说完又看向了福晋,笑着补充一句:“届时不光是我们能有幸一睹风采,更重要的是,贵妃娘娘定然会欢喜。” 孔雀舞!孔雀舞!! 又是孔雀舞!!!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吗? 她已经是第几次被孔雀舞摆上台面了? 现在的高向菀光是听见“孔雀舞”三个字都觉得恼火。 可偏偏—— 金寻雁说完这话,不止是上首的福晋一脸赞同地看向了她,就连周围都是一双双看好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躺着也中枪,尽管心中窝火,但面上高向菀还是掀起了一个温文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说来惭愧,自从进了府邸,我就未曾再捡起过舞蹈这门技艺,这会儿手脚早就生疏了,若是搁平时吧,我倒也是十分乐意跟大家切磋舞艺的。可这次……” 高向菀说完目光转向了福晋,眉宇间的神色既是认真又是担忧。 “这次可是贵妃娘娘亲临咱们府邸,又是小格格的周岁宴,如此隆重的日子,若因我技艺生疏,表现不好而扰了贵妃娘娘的兴致,破坏了宴席气氛,那岂不是更给福晋您丢脸,给咱们府邸丢脸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福晋的心中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担心。 高向菀进府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若是期间都没有动过舞的话,技艺生疏确是在所难免。 虽说当初她的确是凭着一技出色的舞技得到熹贵妃青睐的,但也难保她如今还有当初的这个状态。 若是台上不尽如意,惹熹贵妃不喜,那岂不是因小失大了? 见福晋被高向菀的话说得有些动摇,金寻雁眸色一紧,继而巧笑一声,对高向菀说道: “高侧福晋也太谦虚了,你的舞技高超那可是美名在外的,即便生疏,那不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吗,若是这段时间练一练,说不定啊,你的风彩还能更胜从前了呢。” 高向菀真是恨不得立马将金寻雁那张挑事的臭嘴给死死地堵上。 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揪着她不放? “这毕竟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好乱说。”高向菀一脸的纠结为难,以帕子掩唇轻哼了一声,她才又道: “这是小格格的周岁宴,若是福晋不弃,我当然很是乐意出一份力的,可就怕……” 她忽然一脸诚恳地看着金寻雁,问道:“既然金格格这般坚持,那若是期间我不慎出了什么差池,届时你这边也会有响应的后着法子补救一二的吧?” 未尽之言就是—— 这可是你提出来的馊主意,这中间要是出了事情,那你可得负责。 此话一出,金寻雁原本带着笑的脸上顿时抽搐了两下。 若是出了差池? 那鬼知道会是什么差池,若是冲撞或者惹怒了贵妃娘娘,那岂是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能担待得起来的。 再说这种祸谁愿意负责? 金寻雁之所以将高向菀推出去,本来是想给高向菀挖坑的。 毕竟这可是福晋女儿的周岁宴,又是以熹贵妃喜欢为由让她献舞的,若是高向菀拒绝,那就非但是不给福晋面子,更是对熹贵妃的大不敬。 可若是她答应了,那到时候金寻雁自然能让她死得更难看。 然而现在……人家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直说答应,而是直接把球踢回来给她了。 若是她说自己没法子补救吧,那这事就变成是她考虑不周,乱出主意的不负责任之举; 可若是她说自己有法子兜底—— 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她岂不是自己找死。 一时间,金寻雁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高向菀解恨地看着她的脸色变换了几重,她还不忘一脸无辜真挚地再唤一句:“金格格?” 福晋也看了过来,似乎是在等着金寻雁的回应。 而一直在看戏的凝琴看到金寻雁吃瘪的样子,顿时就来了兴致。 关于金寻雁的事情,她可是向来不嫌事大的。 “那还用问的吗,这可不是小事,还还关乎着咱们府邸的颜面呢,若真出了事,第一个要问罪的当然就是这提出建议的人了。” 凝琴向来说话就不是含蓄的那种,虽然高向菀刚刚的话也饱含了此事要金寻雁负责的意思,但也没凝琴来得这么直白。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将孔雀舞定为预备节目 凝琴这话,就等于是提前将可能发生的过错推给了金寻雁。 对于助攻的凝琴,虽然知道对方这么说不是为了替自己说好话,但高向菀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赞。 反观金寻雁,则是暗暗拧紧了帕子,心中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算计别人了,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是想着此次宴会重要,而高侧福晋技艺高超,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才壮着胆子举荐的。” 金寻雁一脸自责地看着福晋,赔笑道:“都怪婢妾考虑不周,未思虑周全就胡乱出的主意,还请福晋莫怪。” 说完她又一脸歉意地转向高向菀:“也请高侧福晋见谅。” “无妨,大家都是为了周岁宴好嘛。”高向菀微微一笑,很是明事理地说道。 一直坐在上首静默不语的福晋,这时才开口解围道: “大家都是为了周岁宴出谋划策,今日也不过是讨论商议而已,大家大可畅所欲言,大胆提建议,倒是不用将事情说得这么严肃的。” 她这么一说,尴尬的气氛才缓和了些许。 但金寻雁倒是安分了下来,不敢再多说什么。 即便福晋都这么说了,但经过凝琴刚刚这么一提,倒是提醒了众人。 ——提出来的建议被采取了若是在周岁宴上出了问题,那可是要被问责的。 这么一想,众人便都沉寂了下去,面上看着在认真思考着点子,实则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给建议了。 心如明镜的福晋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轻轻抿了唇。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安静中。 高向菀倒是一点不受着气氛的影响,正当她以为话题终于从自己身上摘掉了的时候,福晋忽地来了一句: “高侧福晋,你这一身的舞技是真的难以找回从前的状态了吗?” 闻言,高向菀心头一沉。 福晋的语气倒是问得客气,但言下之意无不彰显着还是想让她登台的意思。 顿了顿,福晋又解释道:“既然贵妃娘娘对你的舞姿甚为欣赏,若是届时你能重放异彩,想来到时定能讨得娘娘欢心的。” 听了这话,神色恹了下去的金寻雁媚眼顿时生出了一抹精光。 看来她搭的这出戏还未收场啊。 高向菀真是有苦难言,倒也不是她不肯给这个面子上台,而是她根本就不会跳啊。 可如今福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自己再找借口推辞,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理由,那都是在当众驳她这位府邸正妻的面子。 这恐怕又免不了被定性为:她恃宠而骄,连福晋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她可不想自己一回府邸就成为众矢之的。 脑袋飞快转动了一圈,高向菀露出了一抹谦卑的笑意,对福晋颔首道: “能侥幸得贵妃娘娘青睐,又承蒙福晋不弃,愿意给机会妾身再次在贵妃娘娘面前献艺,此乃妾身的无限荣幸,我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一顿高捧之后,高向菀脸上又露出了难色,话锋一转道: “但……您要说能不能找回从前的状态……” 高向菀自嘲一笑:“毕竟技艺搁下的时间也不短了……妾身委是是不敢给出肯定答复,不过……” “不过什么?”福晋连忙问道。 众人也一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高向菀。 “不过,妾身倒是有个法子,也愿意一试。” “哦?什么法子?” “眼下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时间可以做准备的。” 高向菀说道:“所以妾身斗胆建议福晋,可以将孔雀舞定为预备节目。” “预备节目?”福晋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没错。”高向菀点点头,解释道: “预备节目就是做备选的意思,进:可如期演出;退:若遇情况有变也可以临时取消,并且因为是预备的,所以也不会影响原本节目的进程。” 福晋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孔雀舞先准备着,至于到时上不上场再另说?” 高向菀不予置否,只继续道: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妾身必定会竭尽所能,认真苦练,若到了周岁宴上能找回了曾经的状态,那妾身自然是当仁不让,厚着脸皮也要在贵妃娘娘面前表演了。” 顿了顿,她又敛眉道:“可若是妾身始终练不回曾经的舞姿……那即便妾身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了。” 瞥了福晋一眼,高向菀状似一脸失落地说道:“若真如此,恐怕到时就得请福晋将妾身的这个孔雀舞在节目名单中移除了。” 她这一番不卑不亢,情真意切又顾全大局的话,让人听着不免有几分动容。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但……”福晋思忖了起来。 若是用了孔雀舞,那这支舞蹈肯定是会排在节目的重要时间段上去表演的。 例如——压轴。 所以若是要将其替换掉,那这个压轴表演就必须得要是一个与孔雀舞级别差不多的才艺表演才行。 不然,就多少显得有些烂尾了。 知道福晋的顾虑,高向菀立马接过福晋的话,说道: “虽说妾身有幸,身上那支孔雀舞能入得了贵妃娘娘的慧眼,但那也不过是众多能入娘娘眼中的才艺之一而已,不足为奇,也非唯一。”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都抬眼看向了她。 高向菀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在座各位身上都有各自出彩的才艺,若是有机会展现在娘娘面前,谁又能说不会得到娘娘赞许?” 她说完转向了福晋:“所以,福晋何不让大家都有机会参与到其中,一展身手呢?” 现场众人一听,心中顿时都起了波澜。 尤其是个别对自己才艺很是自信的,一想到高向菀就是因为一支舞蹈得到熹贵妃的看重,继而走到今天的位置,顿时就有了蠢蠢欲试的心思。 毕竟若能得熹贵妃看重,那在弘历面前肯定也是得脸的。 而更重要的是—— 到时弘历就会在现场,若是自己的风姿能直接入了弘历的眼中,那就更是妙哉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娘子终于肯回房休息了? 除了金寻雁目光低沉似乎在筹谋着什么,凝琴一脸的“毫无兴趣”和神色恹恹的富察格格之外,其他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福晋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嗯,你这个提议倒是也不错。” 如此一来,既可以帮她解决了节目的这个难题,二来,大家都可以参与其中,倒是也彰显她一视同仁。 “那就按你的意思,孔雀舞先定为备选节目。”福晋说道。 “是,妾身必定认真排练,争取能让自己上台。”高福晋一副极为认真配合的样子。 看着她一副很是认真上进的态度,福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众人道: “那回头大家都好好琢磨一下,这两日若是有了好的表演才艺都可以来我这边展示一下,只要是出彩的,就都可以增加到节目中。” “是,婢妾们定当好好准备,不让福晋失望。”众人应道。 成功将焦点从自己身上挪开的高向菀这会儿才真正地松口气。 她也算是给足面子福晋了,没有拒绝,而是谦卑地让自己做了一个预备候补。 至于这个“预备节目”的头衔嘛……呵呵,到时她也有的是法子将其摘掉。 让自己直接从名单上移除。 晚上! 政务较忙,几天都没怎么回府邸的弘历来了梨花院。 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再看着坐在身侧状似认真地看话本的高向菀,他忍不住问道: “所以还真是你自己提议让自己做个备选,让其他人有机会献艺的?” “是啊。”高向菀自话本中一抬头,就看见弘历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她顿时心头一滞,虽有些心虚,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我这舞技反正都已经得到贵妃娘娘的肯定了,那这次难得再有出风头的机会,我当然要将机会留给其他人的嘛。” “哦,是吗。”弘历故意将尾音拉长,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玩味。 “你倒是对别人挺仗义啊。” 别人能不能看出来他是不知道,但以他对高向菀的了解,她这哪里是谦卑让贤啊,这根本就是她自己不想上台,所以将事情推出去的。 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高向菀忍不住回击了一句: “谁让那些都是爷您的女人呢,妾身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您吗。” 她这阴阳怪气地一说,弘历当场笑不出来了。 “这怎么又扯我身上了?”他俊脸一阵无奈。 “这怎么能叫扯您身上呢?”高向菀撇了他一眼,哼笑道: “人家这么积极地去献艺,明面上是为了讨好贵妃娘娘,可这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得到您这位爷的青睐吗?” “……” 弘历心中懊恼,他没事干嘛非要跟她扯这些鬼话题? 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添堵的。 “这还不是因为你瞎闹,才整的这么一出。”弘历没好气道。他才没工夫去青睐别人呢。 “瞎闹?” 高向菀“啪”的一下合起了手中的话本,朝他胸口点了点,故意揶揄道: “您这还得好好谢谢我吧,不然您又怎么会有机会一次性地大饱艳福?” “什么大饱艳福。” 见她越说越离谱,弘历禁不住抬手夺过她手中的话本,另一只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暧昧地凑近她道: “你都已经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我眼里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看着那双灼热中透着认真的目光,高向菀心跳猛地漏跳半拍,脸上忽觉有些发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说起情话来就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那张俊朗的脸上笑容更是夺目,高向菀有点受不住他这样的蛊惑,为免被这妖精迷惑,她索性抬手就拂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我才没那个本事。” 见她脸颊飞上了一层红云,弘历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把书还给我。”高向菀恼羞成怒地伸手就去抢他手中的话本。 不料手脚不够人家快,她的手都还未碰到书本,弘历就慢条斯理地往边上移了一移。 距离不远,不偏不倚就是她勾不着的距离。 “你。” 高向菀气瞪着面前这个正含笑望着自己的男人。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戏弄她。 高向菀气不过,出其不意地就跳起来去抢……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不管她怎么蹦跳,甚至折腾得满脸通红,可就是抢不过依旧气定神游地坐在那里,始终是悠哉地笑看着自己的弘历。 “好,你喜欢看是吧,那给你看饱它,我睡觉去。”高向菀气鼓鼓地转身就往内室去。 “娘子终于肯回房休息了?” 身后传来一个很明显就是蓄谋已久的欢愉声,高向菀顿时吓得脚步一顿。 她刚刚就是看着时辰尚早,所以才故意拿着话本在那看用来拖延时间。 为的就是不想这么早被弘历在床榻间折腾。 可这被他一气,她倒是忘了这茬了。 看着面前的身影有着退缩的意思,弘历立马就扔掉手中的话本乐呵呵地追了上来。 “走吧,娘子。”他声音温柔带笑,拉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救命,现在应该才是晚上八点多吧,她可不想被折腾得明早起不来床啊。 “呃……你前几天给我带回来挺多话本的,其实……这本不看,我可以看其他的。”高向菀垂死挣扎着。 都到这份上了,弘历怎么可能还给她逃的机会。 他一把就将转身要逃的人搂在怀里不让走,低笑的声音里带着些沙哑: “话本是让你白天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不是让你晚上用来浪费时间的。” 高向菀太了解弘历了,要想求饶只能是现在了。 不然到了床上,别说哀求,就算是哭,他也只会是嘴上温声哄着,该做的是一点不会含糊的。 尤其他几日不来的情况下。 “爷,长夜漫漫,妾身想跟您聊会天……” 温香软玉在怀,弘历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炽热的目光从她红晕未散的俏脸渐渐落在了那娇软的红唇上。 下一秒,他就迫不及待地就覆唇过去了。 拥着她一边深吻一边往内室退去,只在放开软唇让她歇气的空档,他才低声应了刚才的话: “哪里是长夜漫漫,这分明就是春宵苦短。” 不知怎么就被轻放在床的高向菀迷茫的目光缓缓流转到了长桌上的烛台上。 看着那盏燃了还不到四分之一的蜡烛,再看看已经没有了半分白日里禁欲清冷的某人,她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她真的跳舞很厉害的吗? 对于这方面的需求,高向菀是真不似弘历这般疯狂沉迷。 适度的欢愉她倒是挺享受的,可纵欲过度她是真的每每都消受不起。 夜,注定无眠了…… 翌日,晨光将窗棂照得透亮。 高向菀缓缓睁开双眼就看见枕边人正揪着她的一缕长发在轻轻把玩。 见她醒来,弘历便侧起上半身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柔情温存。 这样的场景高向菀也见怪不怪了,她正浑身酸疼,脑袋都还惺忪迷糊着,于是也只是象征性地随口问一下: “你今日不用去忙?” “不是你说想跟我聊天吗,我说话算数的,这不就在陪你了吗?”弘历笑得一脸的温柔体贴。 高向菀:“……” 一整晚里,他也就只有这一句是说话算数的了。 再说了,谁是真要跟他聊天?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补眠一下呢。 她刚想说“我现在不想聊了”,就听见弘历饶有兴致地说道:“咱们接着昨晚的话题聊。” “昨日什么话题?”高向菀明眸睁大,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跳舞的话题啊。”弘历另一只手又随意地拿起她的一缕秀发把玩: “说起这个,我忽然就想起,我好像还从来没有看过你跳舞的样子。” 他额娘的目光是何其刁钻,能让她都开口赞美的舞蹈想必是绝佳的风姿了。 当初熹贵妃以这个理由选定她为府中格格的时候,倒是跟弘历提过这个,但因为当时弘历根本不在意后院的女人,更不知道日后自己会如此钟情高向菀。 所以当时他压根没当回事。 如今再次提起这事,他忽然就很想见识一下她的风采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一展舞技,让我饱一下眼福?” 看着他一脸期盼的眼神,高向菀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都回到这里了,她还是逃不掉那该死的“孔雀舞”的魔咒?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她抬手将他手中的头发抢回来,然后侧过身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就是想看。”弘历倾近了些许她。 “你要是想看,我给你请戏班子。” 请戏班子?他是想看戏班子唱戏的意思吗? 看着她故意背过去的身躯,弘历忽然伸手将她掰正,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忽然的亲近让高向菀神色一慌。 他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了。 “你这又要做什么?”她戒备地看着他。 弘历不动声色地扣住了她的腰,故作不悦道:“怎么,别人能看你跳舞,我这个正主就看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你先下去。“高向菀推了他一下。 弘历却不动,只执拗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就是非得要她给个说法。 幼稚。 高向菀无奈地咬咬牙,只能解释道:“我不是不想给你跳,而是……而是太久没跳,我都不记得了。” 这样的话敷衍别人还行,可弘历显然不买账。 “哦?不记得……”他警告性地挑了挑眉,扣住她腰肢的手就缓缓而动了。 “有话好好说……” 高向菀惊得伸手想去阻止,可那只不规矩的手已经在作乱了,她急得脱口而出道: “其实是因为我不能跳……” 话未说完她就立马收住了声音。 “不能跳?”弘历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抬头看她。 “这话是何意?”什么叫做不能跳舞? “意思就是,就是……” 高向菀眼珠子转了又转,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一个理由,索性就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转移话题道: “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先起来,我们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她趁机说道:“等起来洗漱更衣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弘历虽覆身在她身上,但其实是用抵在床上的手支撑着重量的。 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他便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暧昧的姿势,目光直勾勾地在她身上流连了一番,才含笑俯首到她的耳际,低语道: “这才哪跟哪,更不像样子的……咱们昨晚也没少做啊。” 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昨晚的情形,高向菀骤然间耳根子都红透了。 “你要再胡乱说话,我就不理会你了。”她羞恼地直瞪着他。 做是一回事,可也没谁做完嘴上还说个不停的吧。 见她满脸通红,气得两腮都鼓起来了,弘历不由低笑出声。 “好好,都依你,咱们洗漱更衣了再细聊。” 怕她真生气,他也不敢再闹了,便主动地率先起身下床去更衣。 其实这时候的高向菀哪里顾得上跟他置这个气啊。 刚刚说不能跳舞那只是她一时口快说漏嘴的,现在脑中正忙着给自己编故事把话圆回来呢。 弘历去了外间让小德子伺候更衣的时候,花月也进来为她更衣了。 “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花月一边给高向菀梳头,一边留意着铜镜中愁眉苦思的她。 “没什么。” 高向菀垮着脸摇了摇头,忽的想到什么,又眸色一亮,从铜镜中望向了花月:“问你个事。” “什么事?” “当初你家小姐……呃,就是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她真的跳舞很厉害的吗?” “那可不。” 说起这个,花月登时眼中都带着光:“小姐跳起舞来啊……那纤美的舞姿犹似燕翔,灵动似仙。舞技可是堪称一绝呢。” 还真这么牛啊。 高向菀不由眉头皱得更紧了。 花月的注意力在她的发髻上,叹惜一声,又道:“要不是因为有段时间小姐得了喘鸣之症,一跳舞动气就咳嗽得厉害,以至于她后来没再怎么动舞的话,相信她在舞蹈上的造诣能更高呢。” “喘鸣之症?” 花月口中的应该是哮喘之类的病吧。 高向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气管的位置,“我怎么从来没有哮喘咳嗽过?” “那是因为这个病早就治愈了呀。” “治愈了?”高向菀一脸惊讶,“这种病也能治愈?” “当时老爷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请到了一位能医治此病的名医。”花月说道: “那位名医说小姐还是病症之初,所以才得以治愈的。” 高向菀不解道:“既然痊愈了那她为什么后来也不怎跳舞了?” “那是因为夫人总是担心,害怕跳舞引发病情复发,所以就不怎么让小姐跳了。” 花月又补充道:“就只是选秀的那段时间,小姐才复而频繁练舞了一阵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许再动这些歪脑子 “原来是这样。”高向菀顿时眉宇舒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了吗。 “您也没问过奴婢啊。”花月顿了顿,以为她是在担心,连忙就宽慰道: “您放心,这个病是真的已经痊愈了的,那名医说是不会再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 “不。”高向菀转身低声对花月叮嘱道: “要是有人问起,你可不能说我这个病痊愈了,你就说这病是暂时治愈了,随时有可能引发复发。” “啊?” “尤其是爷问起,更要这么说,知道吗?” “……哦。”花月茫然地点点头。 当高向菀梳洗更衣出来时,弘历已经先她一步出来了,桌上也已经摆上了早膳。 此刻弘历正坐在桌前等她。 高向菀走过去很是自然地坐下。 毫无意外,早点依旧是她平时爱吃的小米粥和糕点,因为平时弘历在这里用早膳也都是迁就着她的口味来的。 花月上前为两人盛了粥,然后又退到了一边。 “现在可以好好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弘历看着对面的女人。 想起她刚刚说的“不能跳”的话,他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担忧。 不是不想跳,而是不能跳,为什么? 正吃着粥的高向菀故作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慢声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曾经得过喘鸣之症,大夫建议我以后别再跳舞了而已。” “喘鸣之症?”弘历脸色微变。 就连一旁的花月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是自己刚刚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大夫何时说过不能跳舞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陈太医说起过你有这个病史?”弘历眉宇微沉。 “那是因为早在入府邸之前这病就治愈了,只要不再做跳舞这种大幅度运动的动作,基本上就不会有复发的迹象的。”高向菀一本正经地说道。 弘历深深地看着她,“当真?” “当然,我进府这么久了,你何时见我发过病?” 听了这话,弘历脸色的担忧才淡了下去,思忖了片刻,他又沉下了脸,不悦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答应福晋做什么备选节目,还说最近会认真练习舞蹈?” “那我不答应下来能怎么办?”高向菀故作委屈道: “那可是福晋,我现下又没有发病,若是我当众以这个理由拒绝,谁信?恐怕别人只会觉得我是故意不给福晋面子。” “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所以我才建议做备选的啊。” 高向菀眨眨眼道:“这样一来,福晋那边我就不会得失,至于练不练舞嘛……那还不是我说了算的嘛。” 院子大门一关,外面的人谁知道她有没有练舞? 没想到她自荐做备选节目还有着这层原因。 “可是……即便如此可以逃过眼前的一劫,那到了周岁宴的时候你又当如何?”弘历皱眉问道。 毕竟备选的节目也是有可能被选上登台的啊。 “到时我想法子让自己没机会上台不就好了。”高向菀直言。 反正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她也干脆不遮遮掩掩的了。 “你要如何确定自己可以不登台?”弘历看着她。 高向菀吃了一口小粥,随口应道:“法子有很多啊,再不济也可以到时把手脚弄伤或者……” “胡闹。”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手中的勺子都差点掉了。 她抬头看去,就看见弘历正沉着一张脸看着她。 “弄伤自己?亏你想得出来。”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我就是随口假设一下。”她只是说再不济也可以这样而已,那谁没事会自残? “随口也不能是这种荒唐的做法。”一听见她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爱惜,他心中就很是不满意。 成天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疼的,她的身子有多弱她自己是不知道吗,竟然还敢拿着自己的身体去挥霍? “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操心,我会亲自去福晋那边取消你的节目。” “吓?”高向菀怔愣抬头,秀眉微微拧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其实这事她自己就能解决,若是让他出面帮自己,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招人记恨了。 看出了她的顾虑,弘历说道:“我自会妥善处理,不会让你因此受到影响的。” “……好。”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高向菀自然是不会再不识好歹地拒绝了。 “还有,以后再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直接让我去解决。”弘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许再动这些歪脑子。” 自己这么大一座靠山在她身后,她都不知道好好利用的吗? “哦,知道了。”高向菀拉耸着眉眼应道。 两天后。 也不知道弘历是怎么跟福晋说的,秦嬷嬷便登了梨花院的门,跟高向菀说她的那支“孔雀舞”不用再费心练习了,到时不会再安排到周岁宴上。 看着秦嬷嬷隐藏不下的那一脸的幸灾乐祸,高向菀还十分配合地在她面前展露了一副伤心难过的失落样。 整得跟自己多不愿意落选一样。 与此同时,知道高向菀节目被刷了下来,后院那些有心想借此出位的女人们就忙不迭踏上海棠阁的门了。 三天之后,便传出消息。福晋最后定了是黄格格的舞蹈和苏格格的琴艺表演作为周岁宴的重头戏表演。 花月见高向菀自从节目被刷下来之后就整日优哉游哉的,不是研究着菜系就是捣鼓花草的,便忍不住提醒道: “侧福晋,这舞蹈的事情咱们是不用操心了,可给小格格的贺礼您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的。” 毕竟福晋可是府邸的正主,小格格乃嫡出之尊,可不能再跟送给富察格格满月宴那样,随便一个点心就能了事的。 “况且您如今身份与以前也不同了。”花月继续说道。 侧福晋的身份可是比格格高的,送出去的礼物自然也要与身份匹配。 正在研究着清朝菜谱的高向菀蓦地抬起了头,“这事……确实该好好琢磨一下了。” 花月的话有道理。生日可不比满月,生日礼物当时是要贵重些的。 但有了上次送富察格格满月礼物的教训,送礼这块她是真不敢大意了。 贵重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礼物一定要安全,不惹祸。 第二百七十六章 要不就打造成一朵花吧 沉眉思索半晌,高向菀才说道:“……不如就从爷送我的东西中选一个贵重点的玉石之类的物件当贺礼?” 弘历送给她的可都是好东西,关键——东西是他送来的也安全。没人敢着做文章。 “可是……主子爷送您的好些东西……府上都是有记录的,这若是平时送给旁人倒是没什么,但……这毕竟是小格格的周岁礼。若是被别人知道您是拿着爷送的东西去当礼物……” 花月看了她一眼,委婉道:“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别人肯定都是在挖口心思地专门准备厚礼的,若她这般随便,多少显得有些没诚意了。 到是免不了又得被那些人挤兑了。 “那要不从我之前在别庄买的那些小玩意中挑选几件送过去?” 她买的可都是一些比较有趣的小玩意,虽不比玉石贵重,可也不便宜,而且胜在有趣。 花月一脸难色看着她,忍不住提醒一句:“小格格她还是个奶娃子,玩不了玩具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高向菀不免觉得有些头大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和拿得出手的最安全的东西了。 挠了挠头,她干脆道:“那要不然……就直接送几颗大金子当礼物得了。” 金子是古往今来的通用品,绝对不会讨人嫌,最重要的是金子没有什么好做文章的地方,可以免去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顶多就是落一个“俗”字,但好歹,还是安全稳当的。 “吓?” 花月睁大眼睛看着高向菀:“就这样……直接送几颗大金子做生日贺礼吗?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我们那个年代,吃席那就是随真金白银的份子钱的,这多好啊。”高向菀双手一摊: “送礼的人也省事。” “可……就这么直晃晃地送金子会不会显得有些粗糙?”花月建议道: “要不把金子打造成一个物件,比如……兔子,小猪猪之类的?” 闻言,高向菀认同地点了点头。 弄成个物品确实是会体面些。 但是—— 兔子?小猪猪? 她不免又微微皱起了眉。 虽说兔子可爱,但她在后世的时候可是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古代人觉得兔子不吉利的说法的。 万一清代人也有这种避讳怎么办? 至于这“猪”嘛,好像听起来也有些不太对头的味道。 “算了,还是不好打成动物为好,免得一个不注意触碰了哪些忌讳还得落人口实。” 高向菀摆摆手,思忖了一下才说道:“要不就打造成一朵花吧。” 送花给女孩子准是没错的。 这回花月没有再提什么意见了。 金子虽然也是弘历赏赐的,但这是流通货币,自然就不会有什么转赠之说了。 “你去问问小德子,哪里有可以融铸金银的店铺,等过两天便让他帮忙着拿着金子去加工吧。” 花月眸色一闪,“从前奴婢在高府的时候曾经跟着夫人去给小姐打铸过一个银链,知道城中有一家专门熔铸金银的店铺。” 花月看着高向菀说道:“那家店铺虽然偏僻了些且不算出名,但那师父的手工就连夫人都说是极好的。” “哦,是吗。”果然高手都是藏于市井啊。 “是的。要不此事还是交由奴婢去办吧。”花月自动请缨道。 “你去?”高向菀惊讶地看着她。 “嗯,若是让府上的人代劳那肯定就会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就难免会惹人非议。”花月说道: “还不如让奴婢悄悄把事情办成了呢。” 看着花月,高向菀觉得好笑。 她这是送礼,又不是犯罪,干嘛弄得好像见不得光似的。 再说了,她这打造出来就是要送人的,这不也迟早是要让别人知道的吗。 她倒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既然有自己的渠道,那当然就是让自己人去办更为妥当些了。 于是她便也同意了花月的说法。 “那此事便全权交给你去办了。”高向菀说道:“等我今日将花的样式画好了,你就让那师父按照图纸来雕刻。” “是。”花月应道,忍不住又好奇问道:“侧福晋准备雕刻什么花?” 高向菀眼波转动了一下,说道:“就用向日葵吧。” 向日葵代表向阳而生。 既有朝气又有生机,是希望和向往的美好祝愿。 用来期许一个孩子的一生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这事花月办得倒是漂亮,在距离周岁宴还有三天的时候,向日葵便打造好了。 花月将东西取了回来之后立马就呈现在了高向菀面前。 桌子旁,花月将桌上的礼盒打开,里面顿时发出了金光。 高向菀上前一看,只见盒子里是一株散发着金光的向日葵花。 按照她的要求这向日葵的造型是:小花盆座底,盘中央生机勃勃地长着一朵闪闪发亮的向日葵。 厚重大气,光是个金底盘都花费不少金子了,而向日葵的花朵也做得很是精致漂亮。 “不错嘛,这个师父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啊。”高向菀拿起那株重手的向日葵一边端详一边夸赞。 看来往后她要是有什么想要打造的首饰都可以交给此人了。 “您满意就好。”花月站在旁边微微笑道。 “你好生把东西放好,等到时周岁宴了再送到海棠阁去。” “是。”花月应声上前把东西收下去了。 晚上。 弘历来梨花院的时候,高向菀正坐在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 先前弘历怕她刚回来府邸会觉得无聊和不习惯,便让人四处给她搜寻了一些新奇有趣的话本。 其中不少还是图画本,就跟现代的漫画差不多。 高向菀最喜欢的就是看这类的话本了,毕竟这比文字更容易看得懂。 她正低头看着入迷,手上的书就忽然被人抽走了。 “花月你……” 高向菀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带着笑意的弘历。 对于他的到来,高向菀是不会感到意外的,毕竟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怎么老爱抢人家在看的那个话本?” 正看得起劲就被打扰了,高向菀很是不满地控诉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为什么是向日葵? 弘历将话本背在身后,忽然俯身看着她,含笑道:“你要是不满意也可以直接回内室睡觉的呀。” 吃过一次亏,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早有准备的高向菀慢条斯理地伸手从身旁抽出了另外一个话本,朝着凑着跟前的那张俊脸耀武扬威地晃了晃。 “承蒙爷厚爱,话本妾身这里多的是,看个通宵也不成问题。” 看着她得意又带着几分挑衅的小神情,弘历唇角露了几分别有深意的笑: “熬通宵怎么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听了这别有含义的话,高向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索性低头看书,不接他的话了。 弘历也不恼,笑意不减地转身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见她故意往另外一个方向偏过身子不理他。 弘历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以后是不能再给你这里送这么多话本了。” 不然多影响夫妻生活啊。 高向菀闻言故意学着他的样子也轻叹一声, “诶,某些人啊,嘴上说着要别人有事找他解决,结果啊……这些小事都不给解决的。” 她说完转过身子来,还撇着嘴故作失望地摇摇头。 弘历被她的模样逗笑,抬手就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跟我算账的时候你倒是记得这些话。” 真到了有事发生时,她指不定就又抛之脑后了。 “我可不敢跟您算账。” 说到要帮她解决的事情,弘历忽然想起什么,就问道:“你先前一直说周岁宴的贺礼还在准备中,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要实在不行,还是他帮她准备好了,免得她又准备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平白让旁人趁机攻击。 “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弘历问道:“是什么?” “金子啊。” “金子?”弘历一脸愕然。 看着他那像是看怪兽的眼神,高向菀重申道:“是金子做的花。” 见他还是一脸的茫然不解,高向菀干脆叫门外的花月去将那个金子向日葵拿了过来。 片刻之后。 花月将礼盒呈了上来放在桌面上,打开,然后又悄然退下了。 看着礼盒里的金色向日葵,弘历有一瞬间的呆愣。 “这是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应该是要专门叫人打造的,可他也没听小德子来报说她找人去打造了这个啊。 “这个是我让花月到外面找人打造的。” “你自己在外面找人?”弘历不由看着她,“这种事你怎么不找我帮忙?” 他不是说了若是他不在府上也随时可以找小德子的吗。 高向菀有些好笑,她又不是一个废人,既然自己身边有人能办到这事,她当然不需要找他了。 “自己能做的事情做什么总是要人帮?” 事事依赖别人那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若是养成了依赖,将来哪一天又突然失去的话,人是很容易崩溃的。 到那时可就真真成了一个废人,想要重新再站起来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她,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弘历听了她的话,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他就是想要事事照顾她,想要被她需要,让她可以多依赖一点。 可是她却…… 轻轻叹了口气,弘历有些落寞的目光落在了向日葵上。 见他这这种神色,高向菀以为他是在质疑这金子向日葵的纯度和做工,便忍不住解释道: “这师父手艺很好的,而且还是花月相熟之人,知根知底,这些金子也是你平时打赏给我的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的。绝对不会掺杂。” 弘历:“……” 他什么时候说过怀疑这掺杂了? 不过听到她说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些金子,他倒是忍不住笑了,“难得啊,没想到你这个小财奴这么舍得啊?” “就算我是财奴,也不是一个吝啬的财奴,好吗。”高向菀白他一眼, “喜欢钱财,跟舍不舍得花,那是两码事。”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弘历挑挑眉,颇为认同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拿起了那个向日葵。 “为什么是向日葵?” “因为向日葵代表着活力和生机。” 高向菀说道:“如阳光般鲜活的生命尤为难得,向阳而生……那是多少人神而往之的生活啊。” 见她神色坦荡,目光真诚的样子,弘历看着她的目光不由深了几分。 难得她并没有排斥这个孩子,还送给她这样纯净美好的期许。 “你这礼物这般好,相信小格格日后知道了你的这份心意也定然会很感谢你的。”他说道。 那倒不必,她不需要别人感激,更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高向菀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 “爷。” “怎么了?”弘历问道。 “福晋差人来传话,说有事情要与您商议,想请您去一趟海棠阁那边。” 弘历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可有说是何事?” “说是周岁宴上的事情。” 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已经在边上收拾着礼盒的高向菀,弘历说道: “还有两三天就是周岁宴了,前两天我都没在府上,兴许福晋是有事情等着我拿主意吧。” 拿着盖子的手顿了顿,高向菀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人家海棠阁那位才是正主吧,他要去那边何须跟自己解释那么多。 “那你赶紧去吧,周岁宴的事情可不好耽搁。”高向菀随口应道。 就算是人家福晋就是找他去留宿的,那她也说不着什么吧。 “好,我商议完事情,要是太晚了就直接回清斋阁,不来这边了,免得吵醒你。” 高向菀一愣,他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跟自己报备? 言下之意就是要告诉她无论在海棠阁待到多晚,他都不会留宿吗? “随你吧。” 她的话虽然说得不咸不淡的,但眉梢间划过的笑意还是落入了弘历的眼底。 他将人拉进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高向菀点点头。 那晚高向菀其实很晚才睡下,不过一觉睡到大天亮,弘历也没有再出现。 周岁宴当天!! 海棠阁里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宴席是设在海棠阁的小花园中的, 所以今日府上大部分的下人都调派到了海棠阁忙活。 高向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四处都是在做着事的宫女太监。 第二百七十九章 找自己作伴? 高向菀带着贺礼先是去正屋给福晋请安。 当她踏进正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在了。 金寻雁,珂里叶特格格,还有富察格格都在座。 “妾身给福晋请安。” “免礼。” 高向菀福了福身,又道:“妾身略备薄礼以祝贺小格格生辰,小小心意,还请福晋笑纳。” 她说完,身后的花月便适时地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了前方的秦嬷嬷。 福晋含笑道谢了之后便给高向菀赐了座。 这时秦嬷嬷已经将礼盒在福晋面前打开。 福晋面带微笑,惯例地象征性看了一眼,然,下一秒,她刚想移开的目光却微顿了一下。 坐在最靠近前面的金寻雁本就一直留意着高向菀送的礼物,这会儿见福晋这反应,不由就往前倾了倾身子。 “哟,高侧福晋这是……金子做的花吧?” 似乎是怕被人不知道一样,她故意提高了些许音量,笑着看向在自己对面的位置落坐的高向菀。 高向菀缓缓坐定才微微一笑,不徐不慢说道:“这是向日葵,也叫朝阳花,是百花当中最有朝气的花种之一。” 顿了顿,她又转而看向了福晋:“用以此花赠予小格格,祝愿小格格往后的人生道路都能如太阳一般,光明,美好。” 金子虽然在民间金贵得很,但在皇室中,将这个用来做礼物,特别是这样重要的场合,多少就显得有些不够档次。 乍看这朵金花时,福晋心底确实不太欢喜,但听完高向菀的这番祝福语,她心中的那抹不快便转化成了欢喜。 “高侧福晋有心了,我代小格格谢谢你。”福晋含笑对高向菀点头致谢,随后又吩咐秦嬷嬷将礼物摆到内间去。 “福晋不嫌弃便好。”高向菀颔首应道。 讨了个没趣的金寻雁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屋内忽地传来几声婴儿的咿呀声,高向菀循声望去,便看见杏桃抱着小格格出来了。 距离上一次见这位小格格,似乎还是她满月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只是软软的一小团。 如今已经是长得粉嫩可爱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色喜庆的小袄,看着挺是可爱的。 小格格虽然还不能讲出完整的话,但已经能认人了,一看见福晋就朝她张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 福晋笑着将她接了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母亲多了一份柔和还是因为今日是小格格的生辰,福晋身上少了一些平日里正妻的高不可攀,此刻满脸都是温和的笑容,与大家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她甚至能抱着孩子跟金寻雁她们站在一起唠嗑几句了。 金寻雁和珂里叶特格格围在福晋身旁,拿着拨浪鼓等小玩具笑盈盈地在逗着小格格玩。 也不知这两人是真喜欢小孩还是在逢场作戏,不过倒还真有两把子,时不时地就逗得小格格咯咯笑。 福晋见女儿开心,脸色的笑容就更多了。 高向菀可没金寻雁她们那么社交牛逼。 她只是象征性地上前夸赞了两句小格格,然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从正堂溜了出来。 一直来到了花园这边,高向菀才松了口气。 与其闷在里面对着那堆女人,她还不如在花园里逛逛呢。 府邸中,除了弘历的清斋阁,这海棠阁便是所有院子中最大的一个。 所以它的花园也不小,是分前后院的。 前院是用来准备宴席的地方,这会儿忙碌着的下人也很多。 所以她干脆朝后院的花园走去。 无可否认,福晋的院子摆布得挺雅致的,只是高向菀欣赏的兴致也不高。 “要不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吧。”她对身后的花月说道。 花月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指着东角一处:“侧福晋,那边有个小亭子,要不您到那边歇歇脚?” “好。” 两人刚上了廊庭,忽然就看见另外一个月门处有人走了过来。 “侧福晋,是富察格格。”花月低声道。 其实不用花月提醒,她也已经看到来的人是谁了。 高向菀主仆停住了脚步,对面的主仆二人似乎也怔了一下。 想来富察格格也是受不了里面的气氛所以出来透气的。 看着眼前脸色淡白,容姿消沉的女子,高向菀没有了一年前对她避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就富察格格现在这状态,估计也没心思对别人动什么歪脑筋。 所以站定之后,高向菀还是礼貌性地朝她微笑点了点头。 富察格格似乎也没有想到在此碰见她,愣了一下她才回过神,然后上前两步朝高向菀福了福身。 “福晋这院子甚是别致,富察格格这是要到前院去吗?”高向菀随口扯了一个话题。 “也不是,我就是随便出来逛逛罢了。”富察格格微微笑了笑。 回府邸之后,这似乎还是两人头一次这样说话。 先前几次见面都是人多的场合,相互之间也不过是点头颔首罢了。 富察格格以帕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才又道:“侧福晋你呢?” “哦,我也是坐不住,就出来随便逛逛。” 一年的时间,高向菀有着太医调理身体,又有弘历宠爱,自然身心都是滋润的。 站在这略显沧桑憔悴的富察格格面前,就更显得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明艳动人。 虽然很奇怪她怎么会把自己弄成了这样,但高向菀也自知旁人的事情少理会的道理。 于是客套了一两句之后,她就想走了。 然而,她还未张嘴,富察格格就先说话了。 “既然大家都是闲逛,若是侧福晋不嫌弃,不如一起?好歹有个说话的伴儿。” 找自己作伴? 高向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却见她的眼神坦荡,里头没有藏着一丝的杂念。 似乎只是真的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见高向菀这神色,富察格格忽而想起什么,便自嘲一笑: “瞧我糊涂得,从前我对你做过这样冒犯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 高向菀愣了一下,她倒没这么想。 “富察格格多虑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早已忘却了,你也大可不必再放在心上。” 可别整得跟她是一个多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的人似的。 “既然遇上了,那咱们便一起走走吧。”高向菀大方地笑了笑。 虽然她与富察格格不算熟络,也没什么好聊的,但人家既然礼貌邀请了,她总不能小气吧啦地拒绝吧。 第二百八十章 贵妃娘娘的凤驾快到门口了 两人一同往小亭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前的事情,侧福晋不与我计较那是你大方,但我自己做过的错事,可不敢忘。” 两人穿过花园小径的时候,富察格格边走边说道: “我也很感激你后来不计前嫌还鼓励我振作,让我做好自身,只是可惜……还是我自己不争气……咳咳……” 她说着忽然又咳嗽了起来。 “格格。”云兰连忙上前给她顺了顺背。 “你还好吧。“高向菀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富察格格咳嗽了一会才将气顺了下来,随后又努力对高向菀露出了一抹笑意:“没事,让你见笑了。” 见她咳得脸色都青白了,高向菀眸色微沉,“你这……似乎病得不轻啊,可需叫太医过来瞧瞧?” “没事的,老毛病而已。”富察格格摇着头缓声道。 高向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多问。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小亭子,她只示意云兰将人扶了上去。 “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坐下后,高向菀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疑虑。 富察格格垂了眉眼,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眼眶微红的云兰忍不住说道: “自从小阿哥进了宫,我家格格对小阿哥无不挂念得紧,本来产后身体就没养回来,再加上思念成疾……” 富察格格回头看了云兰一眼,制止她再往下说。随后才回头对高向菀苦闷一笑: “这其实也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做的错事,就该受惩罚,怨不得人。”她语气虽然悲凉,却多了一份认命。 怪不得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高向菀看着富察格格,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永璜被送进宫有一半原因确实是她自己造成的,可产后身体没养好,估计还是因为先前被陈格格下毒所致。 身心受挫,才会导致她久而成疾。 “你还年轻,小阿哥也还小,只要你把身体顾好了,想来往后你们母子相聚的日子定也不会少的。” 闻言,富察格格苦涩一笑,眼底带着些绝望:“可惜……我可能等不了了……咳咳咳……” 似是触动了伤心处,她忽然用帕子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格格。”云兰连忙上前为她顺背,“好些了吗?” 高向菀也是一惊,“外面有风,你不如还是回……” “屋内”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高向菀赫然看见她捂住嘴的玉白帕子上竟然一片殷红。 “你……咳血了”高向菀瞳孔一缩。 “这可不是小事啊,要不给你叫太医?” “不用了。”富察格格笑得一脸的无所谓,“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习惯了…… 见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富察格格缓口气之后解释了一句,“太医一直有开药,回去煎药吃了便会没事的。” “那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高向菀建议道,都咳血了,已经不是随便咳嗽两声的事了。 “无碍的,缓缓就好。”富察格格说道:“再说,今日是小格格的生辰。我岂能以此理由离席?” 大好的日子,这不是在触人家福晋的霉头吗。 听见她这么说,高向菀不由沉了沉眉眼,但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 沉默片刻,她才说道,“至少……也别再呆在外头吧,这里有风,你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吧。” “好,那失陪了。” 这回富察格格没有再推辞,起身离开了。 看着富察格格远去的背影,高向菀沉默不语,旁边的花月倒是叹了一句:“这富察格格瞧着……也挺可怜的。” 高向菀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只幽幽道:“可能这就是大多数后院女人的宿命吧。” 被富察格格这么一搅,高向菀就更没什么逛花园的兴致了,待了一会儿索性又绕回了前院。 当她回到正堂的时候,其余的侍妾也都到齐了,正坐在堂中三三两两地闲聊着。 高向菀刚想迈步往前走去,就看见秦嬷嬷急匆匆地小跑进来。 “福晋,贵妃娘娘的凤驾快到门口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福晋立马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即刻纷纷起立。 “快,大家都随我出门迎接贵妃娘娘去。”福晋率先走了出去。 “是。” 其他人立马整理了一下仪表,一个个跟在福晋身后往外走。 高向菀是侧福晋自然不能太落后头,只能也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站定在府邸面前,规矩成排静候着前面缓缓而至的马车队伍。 高向菀四处瞄了一眼,她前面首当其位站着的是福晋,福晋身侧是抱着小格格的杏桃。 再下来就是她和凝琴。她们后面是其他侍妾。 奇怪,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弘历居然还未出现? 熹贵妃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来府邸,但以这种排场来的估计也不多吧。 未等高向菀再多想,那个被簇拥着的豪华马车已经稳稳停在众人面前了。 马车旁的成夏上前打开车门,随后将里面的熹贵妃扶了下马车。 “妾身\/婢妾拜见贵妃娘娘。” 众人一致行礼。 一身绛紫色旗装,贵气华丽的熹贵妃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都起吧。” “谢贵妃娘娘。” 众人站起来之后。 熹贵妃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杏桃抱着,正睁大一双懵懂圆溜的眼睛好奇巴巴看着她的小格格身上。 熹贵妃笑意柔了几分,抬步走向了小格格。 “今日咱们的小栀柔可真好看。”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小格格滑嫩的小脸蛋。 熹贵妃的举动很是和蔼可亲,无形间让她少了一份高高在上的威仪,这便让众人原本拘谨紧张的心情稍稍松了些。 “爷今早接到了急报一早便进宫了,所以未来得及赶回来迎接额娘,请额娘见谅。”福晋福身道。 “无碍,本宫知道。”熹贵妃笑容不减,目光也还是放在小格格身上。 “请额娘移步府内稍作歇息。” 熹贵妃嗯了一声,随后侧头对成夏说道:“把送给小格格的礼物都抬进去吧。” “是。”成夏转身招呼着跟在马车后面的人将那一箱箱的东西往前搬。 众人顺着动静看去,便看见那边的太监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往前来。 看着那些太监吃力搬弄的样子,可见这些礼物的分量之足,估计府里众人所送的东西加在一起都不足这里的一半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她们欺负你了? 福晋见状连忙福身道谢:“妾身替小格格谢过额娘的厚爱。” 随后,众人便将熹贵妃迎了进府。 正堂上,福晋将熹贵妃迎到了主位上落座。 熹贵妃落在之后凤眸扫过底下的众人,便微笑道:“都坐吧。” 众人福身道谢了之后才各自落座。 福晋则坐在了熹贵妃旁边的位置上。 底下的人对着福晋倒也还好,可现在上面还坐着这么大的一尊佛,一时间,大家都不由肃敬了起来,皆是凝神屏气,生怕自己出错。 就连一向笑脸讨喜的金寻雁,和傲慢成性的凝琴都收起了素日里的性子。 熹贵妃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高向菀身上停顿了片刻瞬间,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别太拘礼了。” “是。” 熹贵妃笑了笑,又道:“虽说你们进府邸之前,本宫基本都见过,但像今日这般整齐地聚在一起说话,倒是头一回。” 一听她这话,显然就是想要训诫一番的架势。 众人便极上道地齐声道:“妾身\/婢妾等愿听贵妃娘娘教诲。” “教诲倒是说不上。”熹贵妃看了一眼旁边的福晋,才继续说道: “福晋贤惠达理,治理有方,有她替四阿哥管理着后院,本宫也甚是放心。当然,你们也需自觉本分,尽心伺候好四阿哥和福晋才是。” “多谢额娘的信任。”福晋率先起身向熹贵妃说道: “妾身一定不负额娘所望,克己职守,尽心尽力打理好后院,让爷无后顾之忧的。” 其他人见状也齐齐起立,恭敬道:“我等谨听贵妃娘娘教诲,日后必定听从福晋教导,尽心伺候爷和福晋。” 之后熹贵妃又明里暗里的一番训话,话里话外无非就是给福晋立势的意思了。 给大家说完教之后,熹贵妃才将注意力放回了今天的主角儿小格格身上。 见此情形,众人立马很有眼力劲地借故纷纷离开正堂这边,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了她们。 高向菀也觉得是求之不得,忙不迭跟着众人的脚后出来了。 正堂顿时只剩熹贵妃和福晋母女。 小格格正是让人牵着能慢慢走路的年纪,这会儿在自己母亲的膝上也坐不定了,跟个小虫子似的扭动咿呀着要福晋带着她落地走路。 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在熹贵妃面前,福晋只能试图哄着她,想让她安分呆着。 可越哄,小格格脾气就越大了,没两下就嗷嗷大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福晋看着哭得眼泪汪汪的女儿既心疼又心急无奈。 即便面前的人是喜欢自己女儿的,可她毕竟是贵妃。 福晋既怕女儿在熹贵妃面前失礼又怕哭声会惹熹贵妃不快。 偏偏怀里的娃娃又听不懂劝,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便听见熹贵妃轻笑说道: “小孩子哪里是怎能坐得住的?这个时候多让她学着走路也是好的。” 熹贵妃说完便抬头吩咐站在福晋身后的杏桃,“你陪着小格格玩会儿,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 “是。”杏桃立马上前从福晋手中抱过小格格。 有人接过,小格格似乎也知道抱她的人是要带她去玩的,顿时就不哭闹了,乖乖地趴在杏桃怀里。 杏桃抱着人向两位主子福了福身才转身出去。 “让额娘见笑了。” 福晋不知道是被小格格折腾的还是觉得在熹贵妃面前有些失礼,脸上有些发烫。 “这丫头啊,有时候就是皮了些。”她解释道。 “小孩子好动点不是坏事。” 熹贵妃说完又看了福晋一眼,略有深意地问道:“小格格长得这般趣稚可爱,弘历应该也喜欢得很的吧。” 闻言,福晋捏着帕子的手徒然攥紧,脸上依旧露着笑容,尽量用欢愉的声音说道: “爷是挺喜欢栀柔的,对她也很好。” 其实……他喜欢吗? 兴许是喜欢的吧,至少他看着栀柔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对栀柔的一应吃穿用度也很是大方周到。 虽然……他并不常出现在海棠阁。 “那就好。”熹贵妃意味深长道: “只要他喜欢女儿,自然而然地,留在你屋里的时间就多了,如此你们的感情自然也就能更甚。日子长了,多添几个嫡子嫡女不是问题。” 福晋好不容易维持不变的神色当场僵了僵。 忽然想起三天前的夜里,她大晚上的特意将人从梨花院请了过来,又借着询问周岁宴上的安排为由将弘历留到了夜深,可结果…… 说完正事他就直接回清斋阁去了。 并没有留宿海棠阁。 想到这些,福晋捏着帕子的手上,骨节有些泛白。 几乎是用了全力,她才维持着仪态不失,挤出笑容道:“额娘教导得是,妾身会努力的。” 再说高向菀。 从正堂出来之后,她就在前院寻了一个没有什么人走动的廊庭处歇脚。 花月看了一下前面的黄花风铃木旁有一个小石桌,便说道: “您方才连茶都顾得上喝,看时辰……估计离午宴还有些时候呢,要不奴婢去给您取些热茶点心过来,先点点肚子?” 被花月这么一说,高向菀还真是觉得有些渴了,便点点头。 “就取些热茶就好,点心就不用了。” “好,那您先到石桌上坐着等一会儿,奴婢去去就回。” 花月说完便离开了。 高向菀往花月刚刚指的那个石桌看去,只见石桌旁落了一地的黄花,清风拂过,偶尔还有一两片花瓣随风飘落。 画面十分有诗意,高向菀便也忍不住缓步走了过去。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刚走到石桌前,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向菀转身就看见弘历正朝她走过来。 高向菀的眸色不自觉地亮了,很自然地就朝他迎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答反问道。 “刚回来。” 弘历站定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怎么,她们欺负你了?” 高向菀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啊,好端端的谁会欺负我?” 再说了,这不是她的主场,也不是她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前来祝贺的人而已,能碍着谁了? “那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弘历问道。 一进来就看见她独自一人的身影,他还以为那些女人又为难她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福晋请她去小殿? “我只是不想跟她们打交道,所以才自己躲这里来的。”高向菀说道。 看着她闷闷的神色,余光瞥见一朵黄色的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上,他抬手轻轻替她拿掉。 柔声问道:“可是觉得在这里无聊了?” 高向菀毫不掩饰地点点头。 弘历无奈一笑,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再忍忍,一会儿午宴之后我便给你寻个由头让你回院里。” “好。”高向菀弯唇一笑,顿了顿又道: “那你也别再呆在这里了,贵妃娘娘已经来了,就在屋里。” “那好,我先去额娘那边,待会儿再来找你。” 高向菀连忙摇头:“不要,你不用管我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这种场合,他太过亲昵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贵妃娘娘还在这里呢。 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弘历也没有坚持,又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好,那我先去进去。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就差人找小德子。” “知道了,你赶紧走吧。”高向菀推着他离开。 弘历离开之后,高向菀就在石桌这边一直待到午宴开席。 宴席设在花园的正中央。 海棠阁的前花园比后花园更大,正中央处还有一个小殿。 而宴席就设在这个小殿的正前方,一张张的小长桌排列两旁面向舞台处。 熹贵妃端坐主位之上,而弘历和福晋则居于她旁侧,福晋的身边还摆着一张婴儿凳子,小格格正坐在里头独自玩着拨浪鼓。 时不时还能发出一两声浪鼓拨动的声音。 高向菀和凝琴的位置是在下面两列长桌的首位位置,下方的便是其他的侍妾。 经过一番常规的开场白客套之后,宴席便开始了。 “额娘,虽说今日乃家宴,但为着宴席不会过于乏味,妾身还是准备了一些节目助兴。”福晋对上首的熹贵妃微笑言道: “虽未必能入您的慧眼,但若能让您吃得尽兴些也算是值得了。” “福晋费心了。”熹贵妃微笑。 宫女们排成两列在众人桌前上菜的时候,前面搭建的舞台上便有一支穿着粉色舞裙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助兴了。 高向菀对歌舞兴趣不大,倒是对眼前那些精美的菜肴多出几分关注。 在众人都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台上的时候,她的吃席范儿却是十足,观看桌面的菜的时间比看台上多。 弘历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她身上飘。 见她虽然只顾着吃,但动静还算是温雅矜持,不似平时两人一起吃饭时那般随意。 还算是知道分寸!! 弘历满意地微微勾了勾唇。 席间有表演,宴会便不会像平时正儿八经的宴席那样吃完就结束。 有了节目的助兴,自然就是要吃吃停停,饮酒作乐了。 宴席到了一半,吃饱喝足的高向菀就看台上的表演看得有些犯困了。 当然,她犯困了只能掐着大腿让自己精神些,可没有今日的主角儿那般的待遇。 困了还有人哄着睡觉。 不一会儿,闹腾了好一阵子的小格格便被杏桃哄睡了。 “你先把小格格抱到小殿内休息。”福晋吩咐杏桃。 “是。” 杏桃应声,便抱着小格格去了小殿中。 小格格不在一旁闹腾干扰,福晋对上首的熹贵妃的招待就更殷切到位了。 “额娘,不知今日的菜肴可还合您胃口?” “清淡香口,菜品精美。甚合我意。”熹贵妃满意地点点头。 “您喜欢就好。”福晋说道。知道熹贵妃口味偏清淡,她是特意将菜单上的菜都按照她的喜好来操办的。 “今日的节目也不错。难为你这般用心安排了。” “用心的可不止妾身。”福晋笑道: “府上的黄格格和苏格格也是擅于歌舞才艺之人,今日难得您亲临,她们两人啊,可都各自准备节目了,希望您能掌眼一二呢。” “哦?” 熹贵妃眉色一挑,似乎来了些兴趣,目光当即就扫向了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弘历。 “既是擅于歌舞才艺之人,想来风姿也定是上乘……” 熹贵妃意有所指地看着弘历,“那待会可真该要好好瞧瞧了。” 高向菀虽然坐得稍微远一点点,但熹贵妃与福晋的谈话,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熹贵妃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弘历听,让弘历等会好好瞧瞧。 高向菀忍不住往弘历看了过去。 却见他就跟没听见他身边的人聊天似的,只顾着低头吃菜,一丝反应都不给。 整得熹贵妃和福晋两人脸上都浮现了一丝尴尬。 这个家伙真能装傻。 高向菀心里笑骂一句,但唇角却是微微翘了一下。 这个时候,本该在席上的黄格格和苏格格也早已离席各自去做准备了。 台上换上了一个戏曲表演,高向菀看了几眼觉得甚是无聊。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弘历对底下说道: “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太拘谨,若是坐久了想到花园外透气或者走动一下的也随时可以去。” 闻言,高向菀蓦地看向了弘历。 正好看见弘历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了她,四目相触的时候她甚至还看见他对自己挑了一下眉。 高向菀当场一愣。 他这是……看出了自己无聊,所以叫自己出去透透气? 收到了弘历的暗示,高向菀竟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出去透透气兴许真的没那么犯困吧,总比在这里打瞌睡失礼人好得多了。 …… 高向菀离席之后就慢慢地往人较少的后花园走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花月一直走到没人处才说道: “侧福晋,主子爷也就是这么一说,您还真就离席了?别人可都没动呢。” “我就是出来缓口气,吃饱在那里做坐久了我都开始犯困了。”高向菀说道。 “再说了,别人可能就是不敢开这个头,现在我走出来了,兴许后面就有人跟着离席了。” “侧福晋……” “好了,我们就是出来散散步,一会儿就回去了。”高向菀受不了花月的唠叨,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奴婢是想说……” 听着花月的声音不太对,高向菀不由回了头,却见花月正站在那里躬着身捂住肚子,一脸的痛苦状。 高向菀一惊,连忙跑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奴婢忽然觉得肚子痛。” 花月额头有些冒汗:“可能是刚刚喝了些凉水闹肚子了。” 怎么会这样? 高向菀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一边去扶她。 “那咱们别杵在这了,我扶你上茅房去吧。” “不不,奴婢自己去就可以了,您不用扶我的。”花月摆手道。 “你真的可以?” “可以,只是奴婢一走就没有人在您身边伺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我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高向菀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急道:“你赶紧去吧。” “好,奴婢快去快回。”花月说完就一股烟地溜走了。 看着她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眼前,高向菀不由怔了一下。 看来她是真的很急了。 高向菀站了片刻便打算独自往后花园去,才刚转了个身,忽然就有个宫女走了过来,来到她面前低头恭敬行了一礼: “侧福晋,福晋请您前往小殿一趟。” 福晋请她去小殿? 高向菀惊讶地看了一眼面前低垂着脑袋的小宫女。 本想从对方脸上读取一些信息,奈何人家一直垂首而立,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更别说脸色了。 福晋做什么忽然要见她? 还要请到小殿中去,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的离席吧? “侧福晋,请吧。” 小宫女很是恭敬地又福了福身,催促道。 “有劳带路。” 不管是什么事情,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高向菀跟着宫女从旁边的小路来到了小殿中的一个厢房。 刚踏入厢房大门,宫女就说道:“侧福晋您先进去稍候,福晋一会儿就到。” 高向菀转身本还想问些什么,可那宫女却已经转身匆匆离去了。 估计是要到宴席中请福晋去了。 高向菀无奈,只能回身往屋内走去。 走了几步,一抬头,她竟看见里面摆着一个婴儿摇床。 这是……临时用来给小格格午睡的厢房? 高向菀环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厢房,不由皱起了眉头。 把她叫到小孩子睡觉的地方,这是要聊什么? 忽然! 摇床内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和低低的咿咿呀呀声。 xs7.com 摇床的护栏有些高,高向菀也看不到里面的小格格。 不过估摸着她是睡醒了在哭泣。 见四下无人,高向菀便很自然地走了上去。 走近摇床垂眸一看—— 猛地! 她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克制不住地惊退两步,惊惶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再度看向了床上。 只见床上的小格格正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整个人都在痛苦抽搐痉挛着。 而她刚刚以为是小孩睡醒时哭泣的那些咿呀声,原来是小格格痛苦呻、吟的声音。 高向菀心头大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救命,快来人……救命啊。” 高向菀高喊几声见没人来,转身就想出去喊人。 可余光却看见面前的小孩口角忽然就喷涌了一口白沫,脸色发紫,甚至还有些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流出。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小格格到底误食了什么,但高向菀知道,此时此刻正是抢救的关键时机,晚一步说不定这孩子就有丧命的可能。 人命关天,她也来不及去喊人了,只能上前将小格格上半身扶起来,捏开她的小嘴巴,轻拍她的后背帮她将嘴里还未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随着她的动作,小格格的嘴里虽排出了一些白色粉末和白沫,但因为她已经是在昏迷状态了,所以动作都只是本能,根本不会主动将嘴里的东西吐出。 不过,她只是个婴儿,即便她是清醒的状态,估计也不懂得自己将东西吐出。 高向菀只能挫着她的后背试图唤醒她。 须臾,小格格似乎有了一些意识,低弱地嘤嘤哭了几声。 高向菀见状连忙轻轻撬开了她的嘴,将右手食指伸进她口腔,想给她抠喉,让她将吞下去的东西抠出来。 她的手才刚放进小格格口腔,都还未来得及动作。 忽然—— “啊——” 门外骤然间出现一道惊呼,伴随着的便是“噼啪”一声,香炉落地的声音。 高向菀抬头就看见门口出现两个人,正惊恐万分地看着摇床前的自己和小格格。 是杏桃和一个奶娘。 高向菀刚想喊她们去找人来救人,还未张嘴,一旁的杏桃已经转身飞奔出去了。 而那名奶娘却是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见此情形,高向菀也不指望她能帮上什么了。 低头一看,只见小格格的脸色已经青紫得可怕,自己的手指还在她的口腔中,可臂弯中的的婴儿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 纵然高向菀不似奶娘这般过度受惊,可到底自己手中是一个面容青紫骇人,濒临死亡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婴儿。 一时间,她心头就有种发怵感。 就连从小格格口腔中缩回来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她就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近乎了无生息的婴儿。 她好像是……救不活了吧…… 高向菀颤抖着双手将人放回了摇床上,有些后怕地后退了两步,惶惶地看着眼球翻白,身体僵硬不动的小格格。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一组极快的脚步声。 高向菀怔然看去,便看见弘历冲了进来。 弘历进屋第一时间看向了她,见她脸色发白得厉害,不由心口一紧,急忙快步走向了她。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 她也不知道啊。 高向菀摇了摇头,只是急切地将弘历拉向摇床,颤抖地指着摇床:“她……可能不行了……快救人。” 弘历猛地瞧见摇床上的小格格,不由瞳孔一缩,即刻上去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弘历快速将小格格抱了起来,转身对高向菀安抚道: “别害怕,好好待着,我先去找太医。” 说完他就抱着人快速离开。 弘历刚走到门边,慢一步赶到的福晋就扑了过来。 一看到弘历怀里的小格格,她顿时就吓得面白如纸。 “栀柔,她,她这是怎么了?”福晋哭喊道。 弘历来不及跟她多说,只急命道:“小德子,速去传陈太医。” 说完抱着人就走。 随后赶到的熹贵妃和众人见弘历神色凝重着急,便一个个都下意识地靠边站着给他让出了一个道。 福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秦嬷嬷的搀扶下飞快地跟着弘历跑了出去。 高向菀站在屋内,看着门口那一堆人,思绪才渐渐找回。 熹贵妃站在门口,脸色也是沉重非常,目送着弘历他们离开,她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慢慢将目光转向了高向菀。 被她那道凌厉的目光审视着,高向菀心头微微颤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 熹贵妃抬步踏进了厢房,目光没有离开高向菀,但沉冷的声音却是问向瘫软在地的奶娘。 “大胆,贵妃娘娘问话,还不赶紧上前回答。” 成夏上前对那至今未找回状态的奶娘。 奶娘哪里见过今日这样场景啊,刚才已经被吓着了,这会又面对着一位贵妃的问责,顿时就吓得浑身发抖,忙不迭爬起来跪在熹贵妃面前。 “回,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是跟着杏桃姑娘过来……是为着等小格格醒来之后喂奶的。” 奶娘侧目看了一眼高向菀,才又颤声道: “结果……结果我和杏桃姑娘一进门就看见高侧福晋在往小格格嘴里灌东西……” “嗡”的一声,高向菀瞬间脑袋空白了一下。 这时其他人也跟着熹贵妃身后走了进来,一听这话顿时一阵惊噪,一双双惊震的目光全聚焦在高向菀身上。 熹贵妃怒视着高向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家的子嗣?” 高向菀被一声怒喝震得回了神。 “熹贵妃息怒,妾身没有谋害小格格。”她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我进来的时候,小格格已经口吐白沫了,我见情况危急,所以才上前给她抠喉咙,想帮她把东西吐出来,并非是灌东西进去。” 熹贵妃沉沉看着她:“你可有人证?” 高向菀心下一沉,沉闷道:“……当时屋内并无其他人。” “无人?” 熹贵妃脸色又冷了几分:“若真是这样,那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去喊人?” “我本来也是想出去喊人的。” 而且她当时确实已有呼救,声音也不算小,只是……并没有人听到而已。?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早有人给她设下了一个局 高向菀缓了缓神,才又继续解释道: “当时我看到小格格口吐白沫得厉害,猜想她口中必定还有未来得及吞下的至害物质,为免耽搁救治,所以我才选择先帮她清理口腔,因而没第一时间去喊人。” “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此话真假?”熹贵妃冷视着她。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还望贵妃娘娘明察。” 当众的一句“明察”让熹贵妃沉默了片刻。 高向菀好歹是个侧福晋,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也不好随便就将人拿下处置。 熹贵妃侧目看了成夏一眼,成夏近乎是秒懂主子的意思,立马颔首转身而去。 “好,本宫暂且按你说的来看。” 熹贵妃将目光转回高向菀身上,再度质问道:“那你又是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小格格午睡的厢房?” “妾身是被福晋传唤到此处的。”高向菀垂首回道。 “福晋?” 熹贵妃眉头一皱,随即就厉声道:“满口胡言,福晋一直就与本宫待在宴席上聊天,根本不曾见她传唤过任何人。” 高向菀惊惶抬头,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福晋之前就已经有交代了下去,又或者是您……”顾着吃东西或者看节目而没留意? 看了熹贵妃一眼,未尽之话高向菀不敢说,转而说道:“确实是有宫女跟我说福晋要见我,然后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宫女?”熹贵妃看着她:“是哪个宫女?叫过来对质一下。” “这……” 哪个宫女? 提起这个,高向菀脑袋一闪,骤然间想明白了些什么。 那个宫女在面对她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脑袋的,自己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相貌。 当然,当时她也根本没往深的方面想。 如今细想,应该是有人故意引她至此的了。 而引她来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将小格格被害的事情栽赃到她头上。 可是…… 小格格是弘历的嫡女啊,谁敢如此大胆,明目张胆地谋害? 高向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熹贵妃身后站着的各院女人,企图从她们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然而她的目光都还未来得及审视众人,熹贵妃就一脸不耐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 高向菀当即敛下了目光,只能如实回道:“……妾身不认识那名宫女。” 她的声音略显低沉。 “既是福晋传你,那肯定就是她近身之人。”熹贵妃看着她,冷笑,“你不认得?” 是啊,若真是福晋传她肯定不是秦嬷嬷就是杏桃,再不济也会是海棠阁内的宫女。 可海棠阁是福晋的地盘,断然不会她自己的人去加害小格格。 那么那名将她引来这里的宫女,十有八九就是今日被调拨到海棠阁帮工做活的众多宫女之一。 若真如此,她再想把人找出来恐怕就难了。 直至此时,高向菀才惊觉。 原来今日早有人给她设下了一个局。 所以无论她今日会不会对小格格施救,今日之事都会落到她身上的。 从她跟着那个宫女走向这座小殿时,就开局了。 又或者—— 在更早之前,这个局已经开始了,无论她来不来这个小殿。 高向菀还未来得及回答熹贵妃的话,就看见成夏带着杏桃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娘娘。”杏桃跪在熹贵妃面前。 杏桃是被福晋指派照顾小格格的人,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她的罪责甚大。 所以跪在那里之后,杏桃的身体就开始制不住地在颤抖了。 “今日福晋可曾让人去传过高侧福晋来这小殿中?”熹贵妃问杏桃。 没想到是问这个,杏桃愣了一下,但立马回道: “奴婢不曾听见福晋传唤过高侧福晋。” 她是福晋的近身侍婢,虽今日主要任务是照顾小格格,但也几乎全程呆在福晋身边,除了抱小格格来睡觉的这个空档之外。 所以她说的话还是具有一定说服力的。 此刻的高向菀对于这样的答案已经不意外了,当下也没有再出言辩驳这点。 熹贵妃凝了一眼抿唇不语的高向菀,又问杏桃:“你是跟奶娘一起进来的?” “是。”杏桃点头应道。 “奴婢把小格格抱进来之后又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小格格放落床上安睡。本该伺候旁侧不离的。”杏桃语气中带着懊悔: “因为发现这厢房内有蚊子,奴婢怕小格格会被蚊子叮所以就去找香炉过来驱蚊,又担心小格格醒来会饿,就顺道把奶娘也一同叫过来了。” “结果……我和奶娘一进来就看见……”杏桃抬头看向高向菀,眼底至今还闪烁着恐惧之色。 一看她这神色,高向菀心下一沉,估计从这杏桃嘴里说出来的,也不会是对自己有利的供词了。 “看见什么?”熹贵妃看着杏桃。 “看见小格格脸色发紫,已无甚反应,而高侧福晋却还拽着小格格往她嘴里塞东西。” “高氏。”熹贵妃面容冷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高向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有,妾身有话要问她们,还请娘娘允许。” 熹贵妃紧紧盯着她,目色深幽,片刻之后才道:“好,为保公正,本宫准允你提问。” “谢娘娘。” 高向菀道完谢,朝杏桃走近两步,观察着她的神色,并问道: “杏桃,你说你看见我往小格格嘴里塞东西,但你可曾亲眼看见我拿着什么东西,又是如何塞进小格格口中?” 杏桃一怔,“奴婢进来的时候您的手已经伸到小格格口中了,奴婢如何能看得见这些?” “也就是说,你仅仅只是看见我的手在小格格口中,至于我到底有没有往小格格嘴里塞东西,你根本没看见也不能肯定,是吗?” 杏桃被问得有些发懵,只呆呆地看着她,如实道:“……是。” 高向菀又转向了奶娘,“你看到的可也是一样?” 奶娘想了想,也颤颤点头,低声道:“是的。” 高向菀得到答案便转身面向熹贵妃,重申了一遍: “娘娘,在她们两人还未进来之前,妾身就已经拍着小格格的背帮她清理了一些口里的异物,这时小格格有意识苏醒的迹象,所以我才想要通过抠喉的方式帮她把吃下去的异物抠出来。” “而她们看到的恰恰只是我把手伸进了小格格口中的那一刻,至于说我‘塞东西到小格格口中’的这一说法,纯属是她们自己的臆想,并非实见?”高向菀说道: “妾身实在是连小格格口中之物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谋害小格格一说?还请娘娘明鉴。” 高向菀的一番解释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 熹贵妃却依然神色不变。 “就算她们没看见全过程,小格格在你手中口含异物晕厥不醒也是事实,单凭你这一面之词,毫无实证,又如何能证明你的清白。” 第二百八十五章 熹贵妃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熹贵妃的态度颇为强硬,但她的话说的也不是没有理由。 眼下高向菀确实没有可以为自己脱罪的实际性证据,但她知道,若是再争执下去,自己必然不能在熹贵妃手下讨得好果子吃。 略一思索,她便微微向熹贵妃福身,说道: “娘娘说得在理,我的一面之词确实难以为证,正如她们两人的片面之供不足为凭一样,而小格格那边情况又不明,这确实难揭真相。” 她这话说得恭敬却也不乏深意。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熹贵妃:我确实没有证据为自己开罪,可杏桃两人的供词也缺乏力度,而此事的关键之人小格格也还在抢救中。 高向菀垂着眉眼没有看此刻熹贵妃的神色,而是再度颔道:“所以,妾身斗胆建议,恳请娘娘先等小格格的情况稳定了再作定夺。” 虽然,她并不知道小格格是否还能有机会醒来。 但眼下千头万绪全系在小格格身上,想要让事情进一步明朗,只能从小格格那边入手了。 …… 而此时的小格格早已被弘历送回了寝房。 陈太医在内室一阵紧张忙碌的急救之后,便脸色沉着地走了出来。 正以帕拭泪,满眼通红的福晋一看他这神色,顿时心头大颤,疾步就迎了上去。 “陈太医,小格格怎么样了?”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弘历也是一脸的担忧。 陈太医看了两人一眼,眉头深重,只垂首道:“小格格……算是暂时保住性命了。” 听到“保住性命”四个字,福晋提到喉咙的心才松了下来。 可弘历却瞬间捕捉到关键字眼,紧盯陈太医道:“暂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想要进内室看女儿的福晋听弘历这么一问,一颗心猛地就又提起来了,惶恐地看着陈太医。 “四爷,福晋,小格格这是中了金刚石粉末之毒啊。”陈太医脸色惆怅道。 中毒? 弘历和福晋两人同时一骇。 虽然知道小格格的情况严重,但他们却没想到竟然是毒。 弘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看向一旁候着的小德子,“立即封锁海棠阁,不许任何人进出这里。” “是,奴才马上去。”小德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闻声,小德子又回身:“爷还有什么吩咐?” 弘历想起刚刚高向菀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心中到底有些担心她,便另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德子。 “贵妃娘娘那边你也去打声招呼,还有各院主子……也安抚一下。” 小德子当即明了弘历的意思,这是要他重点去看一下高向菀的情况。 “是,奴才明白。”说完他便疾步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这么歹毒,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我的栀柔她还那么小……” 想到女儿遭受的这罪,福晋又心疼又气愤:“爷您一定要把凶手抓住,一定不能放过此人。” 她说着一把捉住了弘历的手臂,情绪激动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之色。 弘历虽然自己也心情郁沉,但见她这个样子,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那是当然,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栀柔的安危。” 经他这么一听,福晋霎时将思绪拉了回来,频频点头:“对,对,最重要的是栀柔没事。” 弘历见她安静了下来,才又看向了陈太医,“你说小格格中的是金刚石粉末之毒? “没错,金刚石硬度高,不容易被消化,一旦将其吞咽下就会腐蚀人的脾胃。”陈太医暗叹一声,低沉道: “若是成年人或许还能好处理一些,可婴儿……因为本身体内内脏就比较脆弱……” 陈太医正说着,福晋忽地身体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一旁的弘历赶紧扶了她一把。 她便顺势倒向了弘历的怀里,仰头看着他,哽咽道:“爷……怎么办啊,我们的栀柔……” “先别急,听陈太医把话说完。” 弘历见她情绪如此不稳,连忙转头吩咐秦嬷嬷将她扶到椅子上休息一下。 “福晋莫急。” 待福晋在椅子上坐下,陈太医才继续道: “幸好发现及时,而且小格格吞咽到腹中的金刚石粉末分量不重,经过一番救治,小格格眼下性命是保住了,只是……想把残留在体内的金刚石粉末清除……也非易事。” 这话上半句听着让人才刚起了一线希望,立马就被下半句给打沉。 而福晋紧张的心也是这样跟着陈太医的话一起一落,最后演变成一脸的惶恐万状。 弘历也是听得眉头深锁,幽深的眼眸看向陈太医,“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到底能不能保住小格格平安无事。” “四爷恕罪,小格格年纪尚小,医治起来难度比寻常人更高。实不相瞒,下官……确无十成的把握。” 陈太医知道越是这样的情况,越不能隐瞒事情。 但下一刻他立马拱手道:“但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全力护住小格格。” …… 再说小殿这边。 听高向菀提及小格格,熹贵妃脸色不免露了几分担忧,但她却不认为高向菀是因为关心小格格。 她说要等小格格那边的消息怕只是一个幌子,想等弘历来救她才是真。 这般一想,熹贵妃就更不愿等了。 “她们二人的指证即便不能定你罪,但也足以证明你有谋害小格格的重大嫌疑。”她冷睨高向菀一眼: “来人,把人给我拿下。” 虽然这里是弘历的府邸,但今日熹贵妃随行的宫人也不下十数,刚刚成夏出去传杏桃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人都召集过来了。 这时熹贵妃一声令下,都不用弘历府邸的人动手,成夏身后那两个敏捷的嬷嬷就已疾步迈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心下一惊,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拿下自己,熹贵妃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那两个嬷嬷很明显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熟手得很,丝毫没有因为高向菀是个侧福晋就有所忌惮,甚至连看她的目光都冰冷得像看待一件死物一样。 落到贵妃手里的人,这还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见熹贵妃要对高向菀动手,她身后的那群女人眼中无不闪烁着快意。 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嬷嬷走向高向菀。 眼看着两个嬷嬷的手就要擒上高向菀的肩膀了—— 忽然!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贵妃娘娘——”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她本身就不想让自己清白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那两个嬷嬷也登时收住了动作,齐齐看向来人。 是小德子的声音,高向菀也循声往去。 只见小德子已躬着身子自门前快步走到了熹贵妃面前行礼。 小德子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小格格已经…… 高向菀当场神色一惊。 熹贵妃看到弘历身边的人忽然出现,也是脸色一变,她急切地上前了一步,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惊色,一个个紧张地看着小德子。 这个时候若是出了急事,那就只能是小格格了。 “回禀娘娘,方才爷已下令将整个海棠阁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 小德子说完又躬身行了一礼:“给您造成不便,爷特意让奴才过来给您赔个不是。” 余光瞟了一眼高向菀,他又道:“爷还说了,让各位主儿在海棠阁这边也先好生待着,待爷处理好了事情自然就会让各位回自己的院子了。” 说完小德子还暗暗地往高向菀看一眼过去,仿佛就是在跟她说——这话是爷让我带给您的。 高向菀自然能看懂小德子的意思,但—— 她心中苦笑一下,眼下这情况,恐怕由不得她好生待着了。 见小德子说的不是小格格的事情,熹贵妃松了口气,但到底心中还是关切,也顾不得高向菀这边了,继续询问小德子: “小格格现在情况如何了,可是已经醒了?” “回娘娘的话。” 小德子小心地看了一眼熹贵妃,才沉沉说道,“小格格她是……中了金刚石粉末之毒,如今正昏迷不醒。”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惊得瞠目结舌。 金刚石……不就是钻石吗? 高向菀也是满脸震惊。 所以她刚刚在小格格口中清理的那些粉末就是钻石的粉末? 高向菀虽然不是专业学医,但对钻石粉末的毒害性还是了解一二的。 钻石硬度高,难消化,而且还会粘黏胃部致人死亡。 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身体组织和器官功能都尚且发育不成熟的婴儿? 听到这个消息,熹贵妃也是神色惊滞,就连身体也微晃了一下,成夏见她这般连忙上前扶住她。 小德子见状,也连忙说道:“贵妃娘娘且安心,陈太医刚刚说了,小格格的性命如今是保住了的。” 闻言,熹贵妃紧拧的眉色才松了些许,她的手紧握住成夏的手臂,稳了稳心神,然后那暗沉无比的目光便缓缓投向了高向菀。 虽然在后宫中见惯各种肮脏毒辣的手段,但像这样明晃晃毫不加掩饰、直接粗暴地毒害皇家子嗣的做法,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胆子可真够大啊!! 被那道凌厉的目光逼视着,高向菀背脊一寒,虽然觉得苍白无力,但她还是坚定说道: “此事与妾身无半点关系,而且妾身也没有金刚石粉这种东西,还请娘娘明察。” 这时,已经退到一边的小德子眼看高向菀处境不妙,便趁着大家不觉悄悄地退出了厢房,转身疾步离开…… 这会儿厢房内众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在高向菀身上,倒是也无人留意到他的离开。 “高侧福晋,若是没记错的话,您送小格格的贺礼可是金子雕刻的花吧。”熹贵妃身后的珂里叶特格格忽然说道。 闻言,熹贵妃当即眸色一凛。 高向菀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珂里叶特格格,“这跟我送花有什么关系?” 金寻雁微微上前一步:“送花当然没问题,可若是金子熔铸雕刻的花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敢问侧福晋,这朵金子雕制的花是在哪里做的?”金寻雁问道。 “自然是可以熔铸金银的店铺……”高向菀顿时脸色一变。 能熔铸金银,自然……也就是有办法将钻石粉碎的了。 “是哪里的店铺?府上何人帮你去操办的此事?”熹贵妃冷声质问。 高向菀心头正一阵混乱,被这么一问,连忙道:“是妾身的近身侍婢花月操办的此事,去的……是城中一个普通的金铺。” 顿了顿,她强调道:“但我们也只是去铸造那朵向日葵花而已。” “若是普通金铺的话确实不太可能有金刚石粉这种稀贵的东西。” 既然大家都讨论起来, 凝琴也不落人后地搭了嘴,“除非有人提供原料。” “金刚石乃是域外奇珍,怕也不是谁都能提供得了的。”珂里叶特格格低低地说道。 毕竟金刚石可是珍稀之物,即便是她们当中,能拥有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成夏。”熹贵妃看了高向菀一眼,下令道:“立即带人去她的院子搜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成夏应声下去。 高向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甚至开始猜想,此刻的梨花院是不是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熹贵妃的脸色很沉冷,以至于厢房内顿时进入了一个短暂的死寂。 过了一会。 “说起近身侍婢一事……”珂里叶特格格一脸惊讶地左右看看: “怎么好像事发至今也没有看到高侧福晋身边的花月?” 刚刚才平复了一下情绪的熹贵妃听了这话立马就对高向菀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见状,高向菀只能解释道:“娘娘见谅,妾身这侍婢适才肚子不舒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金寻雁打断,“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肚子不舒服了呢。” “金格格这话是何意?” 高向菀双手微微攥紧,站在一堆女人当中,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靶心。 “何意?”无需金寻雁说话,熹贵妃就一声冷哼: “你的人私底下接触的金铺,而你却被人撞破往小格格嘴里塞东西,而小格格正正就是中了金刚石粉末之毒, 如今你的人又不知所踪。” 熹贵妃逼近了高向菀几步,厉声道:“摆在面前的种种,就是指证你谋害小格格有力的证据,你还在狡辩?” “我……” “来人,把她给本宫押下。” “是。” 刚刚就在高向菀旁侧的两个嬷嬷这次出手更快,即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高向菀的双臂,硬生生地将她押跪在地。 “贵妃娘娘。”高向菀被禁锢着,艰难地抬起头: “若真是我所为,我又怎么会送一个金子做的东西给小格格做贺礼,白白留下这么重要的证据让人拿桩?” 她熹贵妃可是宫斗老手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除非…… 她本身就不想让自己清白。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用得着当犯人一样押着吗 高向菀并不怀疑会是熹贵妃给自己设局。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小格格是弘历的女儿,更是皇家的血脉,就算熹贵妃再不喜欢自己也断然没有用自己的孙女做诱饵的道理。 何况,对付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人家堂堂贵妃哪里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 所以设局者,必定另有其人。 但—— 从之前的几次与熹贵妃打交道下来,高向菀也知道熹贵妃并不喜欢自己,甚至隐隐带着些敌意。 所以即便她不是下局者,也不排除她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跟栽。 熹贵妃看着极力辩护的高向菀,也丝毫不退让: “保不齐你就是为了掩罪饰非才这么做,明修栈道不过是用来暗度陈仓罢了。” 见高向菀不服不训,还敢跟熹贵妃叫板,那两个嬷嬷相互使了个眼色,手上都暗自用了些力,高向菀顿时觉得手臂传来一阵酸痛。 看来这熹贵妃是铁了心要为难自己了。 高向菀咬了咬牙,干脆皮罐子破摔,反问道:“可那也只是您的推测,并没有实证证明是我下的毒,不是吗。” 捉贼要拿赃。 总不能因为一群女人在这叽叽歪歪地说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和两个下人仅看了一两眼就全靠臆想的证词,她就将自己定罪吧。 熹贵妃没想到高向菀平时看着温顺软弱,关键时刻还能这般能言巧辩。 当着一众侍妾,她堂堂贵妃之尊,当然要以理服人了。 “好,本宫让你心服口服。” 看了一眼候在门边的一个太监,熹贵妃下令道:“去把她的近身侍婢找过来。” 门边的太监立马应声而去…… 再说这个时候。 小德子已经跑回福晋寝房那边了,在大门前,却与急匆匆往外奔的秦嬷嬷差点撞个满怀。 秦嬷嬷刚想骂人,抬头发现是小德子便连忙收起了发难的神色。 毕竟他可是弘历跟前的人啊。 但见他着急忙乎的,她便问道:“公公这是?” 小德子看了她一眼,只简单说道:“我有事找爷禀报。” 刚刚成夏过来带走杏桃的时候,秦嬷嬷就从成夏口中得知此事与高向菀有关,这会儿再看见小德子行色匆匆的,她便猜到八成是为着高向菀的事。 于是她赶紧上前一步挡了一下小德子的去路。 “公公还是稍等吧。”秦嬷嬷故意面露难色: “方才小格格情况有变,陈太医在抢救中,如今主子爷和福晋正在内室着急着呢,怕是……暂时也没心思处理旁的事情了。” “什么?”小德子脚步一僵。 小格格抢救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好像还真是不好这个时候请爷离开了。 小殿中! 尽管熹贵妃松了口,让人找花月来对质,但她也没让高向菀站起来。 这时,已经有人把椅子搬到了熹贵妃面前让她落座,而后院其他女人也一个个清闲地站在一旁静默候着。 唯独高向菀,就这样被人摁着肩膀押跪在正中央。 不过才一会儿的时间,她就觉得膝盖和手臂都疼痛难受。 即便她有嫌疑那也还未定罪吧,用得着当犯人一样押着吗? 她又跑不了。 熹贵妃明显就是趁机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高向菀实在受不了,正要开口与熹贵妃理论,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成夏回来了。 只见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快步走向熹贵妃,经过高向菀身边的时候还沉沉看了她一眼。 成夏将手中之物呈到西贵妃面前: “娘娘,这是在高侧福晋院中找到的金刚石耳环。不过,只有一只。” 顿了顿,成夏强调一句:“而且,这是高侧福晋屋内唯一的一件金刚石物件。” 熹贵妃扫了一眼成夏手中的耳环,继而看向了高向菀,“耳环自当是一双的,还有一只呢?” 什么一只两只的,自己进府至今从来都没有戴过钻石耳环。 高向菀刚想开口否认,一抬头刚好看见成夏手中的那只夺目的钻石耳环。 钻石拇指大小,成滴水形状地镶嵌在细细的金丝中,璀璨晶莹,很是精致典雅。 高向菀很确定自己并没有戴过这款耳环,但她却觉得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在脑袋中搜索了一下记忆。 对了,前阵子她打赏花月他们的时候就在那首饰箱子里见过。 只是因为当时琳琅满目的,她也并未多注意它而已。 “这可是在您的首饰箱子里找到的。”成夏说道: “可奴婢将整个箱子乃至您的整个寝房都翻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另外一只。” 只剩一只,怎么可能? 尽管没多看,但高向菀很肯定自己当时看到的是一对的。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最多就是别人往她屋里放一把金刚石粉末当罪证栽赃她一下罢了,却不料对方竟然是直接在她的东西上做文章。 要知道,这可是弘历送给她的,如此贵重的东西,府上自然也有记录,若真要追究出处,不难查出。 所以不到她抵赖不承认东西是她的。 可是……即便对方知道弘历曾经送过这样一双耳环给她,又怎么能确定她没有将此物转赠他人,又如何知道她放在何处? 毕竟这可是她的私物啊,别说外人不会知道了,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些她都是交给花月打理…… 忽然意识到什么,高向菀心头猛然一震。 花月? 只有花月最清楚并且能接触到她的这些东西。 而且—— 是花月去的金铺,今日在这海棠阁里……宴席前的石桌处,以及现在……花月两度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思及这些,她瞬间脸色一阵发白,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心间。 不,不可能的,花月怎么可能背叛她? “怎么?证据面前无话可说了?”熹贵妃冷哼一声。 见高向菀呆愣不语,成夏出言提醒:“高侧福晋,娘娘在问您话,请您如实回答。” 如实回答? 呵!!她如实回答还会有人相信吗? 高向菀紧紧咬住了下唇,强压住心头巨大的震撼和疑惑不解,正努力找回思路。 却在这时—— 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 高向菀循声望去便看见太监将花月领了进来。 花月环顾了眼前的场面,最后惊惧的目光停在了跪在地上的高向菀身上。 “侧福晋……” 她似乎想对高向菀说什么,却被太监直接拎到了熹贵妃面前下跪。?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是打算包庇她? 熹贵妃审视了一眼花月,随后便给成夏递去一个眼神。 成夏立马上前盘问花月:“你就是高氏的贴身侍婢,花月?” 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花月微颤着跪好,才应道: “……奴婢是。” “你适才人在何处,为何没有侍奉在高侧福晋的身侧?”成夏继续道。 “奴婢……奴婢忽觉肚子不适便上茅房去了……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偷懒的,奴婢只是……” “够了。”成夏不耐地看了一眼呱燥的花月,打断了她的话。 花月吓得立马噤了声。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没问的不必多言。” 成夏没有再纠缠在旁的他事情上,而是扬起了手中的耳环。 “我手中之物,你可认得?这是否是你家侧福晋的东西?” 花月闻声抬头,当看见这耳环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高向菀这边看去。 成夏见状顿时脸色一沉,厉声道:“回话。” 花月眼神都还未接触到高向菀就被这一声吓得急急缩回目光,低下了头。 “贵妃娘娘面前,你若是敢撒谎,便是死罪。”成夏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这耳环的另外一只是不是被你拿到金铺去了?” 花月仓惶抬头,猛地摇头否认: “冤枉啊,这可是主子爷送给我们侧福晋的东西,奴婢怎么可能私自拿到金铺去?” 花月这话明着是否认了事情,但却无意间透露了两个对高向菀极不利的信息。 其一:这钻石耳环确实是高向菀的;其二:她说的是自己没有私自拿去金铺。 “没有私自”的意思也可以变相理解为奉命为之。 她是高向菀的贴身侍婢,若真是奉命为之,那奉谁的命—— 就不言而喻了。 高向菀静默地看着花月那一脸的惊惶无措,不由眉头深锁。 若花月不是真的被眼前的情况吓到了,那就只能是在演戏了。 “既然你已承认这是高侧福晋之物,又否认拿去了金铺,那你倒是解释一下,另外一只耳环哪里去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 “还敢撒谎。”成夏逼近花月一步: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家侧福晋让你将另外一只耳环偷偷拿到金铺萃取成金刚石粉末然后给小格格下毒的?” “什么,下,下毒?” 花月一脸震惊地看着成夏,下一秒又猛地地看向高向菀。 “不是,侧福晋怎么会下毒呢……奴婢也没有下毒……没有,冤枉啊……” 看着语无伦次的花月,高向菀眸色深沉,陷入了沉思。 “铁证面前却不能自证清白。”熹贵妃终于开口: “高氏,这回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一出出的事情接踵而来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高向菀只觉得脑袋昏涨,面对一致指向自己的证据,她忽然发现,竟然没有一件是她能辩驳得了的。 见她不说话,熹贵妃就当她是默认了。 “连皇家血脉也敢谋害,如此歹毒之人实在是罪无可恕,既然四阿哥和福晋都不在,那此事本宫便代劳处决了。” 熹贵妃倏然起身,“把这个贱人给本宫……” “额娘。” 门外,传来弘历的声音,打断了熹贵额的话。 这熟悉的声音犹如一颗定心丸,让正束手无策的高向菀的心绪瞬间稳定了不少。 她连忙回头朝门口看去。 在场众人也是一愣,齐齐看向了门口。 这时,人未到,声先至的弘历已经疾步迈进了大门。 还未走近,一眼就落在了狼狈地被押跪在地的高向菀身上,他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放肆,放开她。”他还未靠近就寒声怒斥那两名嬷嬷。 那两个嬷嬷也是熹贵妃身边的老人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对她们和气的弘历冲着她们这般发怒,心中一惊,两人便不由自主地就放开了高向菀,连退几步并立马跪了下来。 忽然失去桎梏的高向菀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往前扑去,弘历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菀儿。” 弘历将她的身子搂住:“你还好吗?” 高向菀本来撑得好好的,一对上弘历关切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喉间有些发哽,拼命咬着牙才忍住没让自己不争气地掉泪。 她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看着她眼眶泛红,一脸委屈的样子,弘历心疼不已。 他轻轻扶着高向菀的手,将人扶起,然后又上下查看她周身,“她们有没有弄伤你?” “还好。”高向菀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手臂和膝盖的疼了,趁着弘历在,她得为自己争取洗脱冤屈。 弘历暗暗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刚刚还伶牙俐齿拒不认罪,弘历一来她就露出一副柔弱无助,可怜楚楚的样子,偏偏,自己的儿子还被她这伎俩吃得死死的。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熹贵妃觉得高向菀就是故意装的,顿时就气得脸都绿了。 而一旁的女人,眼看着高向菀就要被罚了,弘历却忽然赶到。 这就算了,他还一上来的第一时间不是问缘由,而是直接护着高向菀。 这让她们一个个心里别提多嫉妒了。 看着目光自始至终都在高向菀身上的弘历,熹贵妃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不是说栀柔中毒了吗?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看了一眼自己额娘的脸色,弘历这才松开高向菀的手,上前两步给她行礼: “栀柔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紧随而至的小德子默不作声地站在了稍远的位置,见高向菀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小格格的情况早就稳定了,若非秦嬷嬷故意干扰,他早就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弘历了。 所幸,一切都不晚。 “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弘历只听小德子说熹贵妃怀疑高向菀是下毒之人,却不想眼下都到动刑的地步了。 “哼,怎么回事你自己问她。”熹贵妃一甩帕子,冷着脸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见状,弘历便将目光转向了成夏。 成夏连忙上前一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弘历看了一眼成夏手里的耳环,这确实是他早前送高向菀的东西。 扫了众人一眼,弘历说道:“今日大家都受惊了,但事情尚未查清,所以大家暂且不可离开海棠阁,你们就暂且先到旁边厢房歇着了。” 说完他就示意小德子将凝琴,金寻雁等一群人带离了这间厢房,然后又屏退了其他人。 就连花月都被带走了。 看着屋内只剩留高向菀和成夏,熹贵妃不由微微蹙了一下眉,看向弘历: “你这是何意,叫走所有人,是打算包庇她?”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只能住在刑房 “额娘,菀儿刚刚已经说过了,她当时是在救人。” 弘历说道:“既然下毒之人尚未找到,我们自然不能让更多的人留在这里。万一凶手就在其中呢。” 弘历的语气带着十足的信任。 一旁的高向菀闻言不由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自己刚刚在那里解释了大半天的现场没有一个人相信,而他,竟然连细问推敲一下都没有就直接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了? 同样觉得难以置信的,还有熹贵妃,她甚至觉得弘历这言行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气得一拍椅把站了起来,指着高向菀:“她满身都是疑点,所有证据也都指向她,她说自己清白,你就什么都不问不查就信了?” 而后院的其他女人身上什么疑点也没有,他反倒是毫不客气地都保留了怀疑的空间。 这算是什么逻辑? “她可是下毒毒害栀柔的嫌疑者,你也要不管不顾地包庇?”熹贵妃一脸失望地看着弘历。 “你这般处事如何能让后院的人信服,又怎么对得住福晋母女二人?” “额娘,正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了菀儿,这才是最可疑的。” 弘历解释道,“试问,若一个人蓄意行凶,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浅而已见的证据指向自己?” 这恰恰就是证明有人在栽赃陷害。 “所以你这是打算不追究她的责任?”熹贵妃看着弘历。 高向菀也看向了他。 弘历却不予置否,只认真道:“您放心,此事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将下毒之人查出来,给福晋母女一个交代的。” 熹贵妃抿了抿唇,再度指向一旁的高向菀:“那我问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就算你觉得事情有蹊跷,可也不可排除她身上的重大嫌疑。” 看着熹贵妃对高向菀不依不饶的态度,弘历有些头大。 她执意要一个说法,而眼下又众多不利证据指向高向菀,所以至少在明面上,弘历不能无所避忌地偏袒着高向菀。 是也,他只能先想办法稳住熹贵妃了。 高向菀也明白当前的形势。 今日若是没有熹贵妃在场那倒还好办些,可她在,要是弘历还偏向着自己,那无疑就是让自己死得更快。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之后,她便暗暗有了主意。 抢在弘历开口之前,高向菀便上前一步说道: “娘娘说得对,眼下妾身身上疑点众多,纵然心中有百般冤屈,也无法洗清这一身的嫌疑。” 说完,她又向熹贵妃恭敬行一礼:“妾身斗胆,恳请贵妃娘娘和爷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也好还事情一个真相。” 这话让弘历和熹贵妃同时一愣。 “你要如何自证?”熹贵妃拧眉看着她。 “今日之事疑点颇多,实在不宜草草定论,妾身恳请娘娘允许,让我亲自去彻查此事,以明正身。” “荒谬,你就是此事最大的一个嫌疑者,让你去查?你这是彻查还是彻底销毁证据?”熹贵妃觉得她这建议简直可笑至极。 而弘历也很是疑惑地看着高向菀,他倒是不反对给你机会的,他只是不解……她要如何查? 不过再转念一下,他又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只要她眼下从额娘那里脱身出来了,往后要怎么查不还有他在吗。 “即便是嫌疑犯,也该有申辩的权利吧?”高向菀不卑不亢地看向熹贵妃。 “我也觉得此话有道理。”弘历征求性地看向熹贵妃。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若是能以理说服她,避免母子之间不必要的冲突,那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熹贵妃抿唇,略微不满地瞪了弘历一眼。是不是眼前这个女人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若是娘娘不放心,可以命人全程监督着妾身。” 看了熹贵妃一眼,高向菀又言有深意地说道: “小格格乃是四爷的嫡女,您的孙儿,更是皇家血脉,想必娘娘也不会希望真凶逍遥法外的吧。” 眼下之意:你总不能为了整跨我就放任谋害你孙女的真凶吧? 听出了她的话外有话,熹贵妃的眸色沉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幽深。 即便自己不答应,弘历也会想尽办法护着她,与其这样,何不顺势而为? 如此一想,熹贵妃便抬眸望定高向菀:“可若你什么都查不出,又当如何?” 高向菀眸色微凝,即便觉察到熹贵妃此话暗藏玄机,但她还是淡声反问: “娘娘以为如何?” 熹贵妃朝高向菀迈近两步:“本宫可以答应给你三天的时间,但若三天之内你无法自证清白……” 她眸色一凛,继续道:“那你就得认下这谋害之罪,并不得再求四阿哥相救。” 认下这谋害之罪? 弘历的脸色当即一变:“额娘,这种事怎是能随便认下的?这岂不失实。” 况且只给三天的期限,这事本就强人所难。 熹贵妃嗤笑一声:“怎么,她能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却不允许别人提条件?哼,她若是不敢,可以不接。” 弘历上前一步刚想再开口,一旁的高向菀却已先他一步发声。 “条件合理,妾身多谢娘娘成全。” 虽然三日是有些难度,但既然自己起了这个头,总不能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的。 再者,即便她不答应,也是要被当做是下毒之人,其后果不会比答应来得轻松。 见弘历一脸着急地看着自己,她甚至朝他轻轻一笑以示安抚。 熹贵妃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道:“以示公正,成夏会留下来监督和协查此事,在这里,她便代表了本宫的意思。” 监督,协查,还代表了她的意思。 如此一来,明面上她是允许了自己来查此事,但实际上操控权还是牢牢握在她的手上。 熹贵妃的算盘打得够精细的,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高向菀并不意外也没反对,而是转身对成夏微微颔首,“那就有劳成夏姑姑了。” “奴婢不敢当。”成夏连忙福身回礼。 “还有一点。” 熹贵妃瞥了一眼高向菀,一字一顿道:“在此期间,你只能住在刑房。” 第二百九十章 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住在刑房? 高向菀和弘历皆是一怔。 “这一点不行。”弘历当即就强烈反对。 熹贵妃却没理会他,只看着高向菀淡然一声, “既然你说疑犯要享有疑犯该有的权利,那么对于疑犯该尽的义务,你总不能不尽吧?” “额娘,您何必如此?”弘历明显是一脸的不悦。 早知道事情演变成这样,他情愿一开始就态度强硬地处理此事了。 “她一日还是嫌疑之身,她住的地方一日就不清白。” 熹贵妃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见弘历护高向菀护得这么紧,她眉色更是一沉: “不止是她住的地方要封,就连她院中的所有人也要全部被关起来核查。” “娘娘言之有理,就如娘娘说的办。”高向菀赶紧应下。 弘历还想再说什么,高向菀却立即用眼神阻止他,免得他再争执下去,情形就对自己更不利了。 弘历本是要否决了这个法子的,但见高向菀眼中带着执意,虽然心中不解,但他还是忍耐着顺从了她的意思。 事情敲定,熹贵妃也不再纠缠,跟成夏吩咐了几句之后,她便赶去看小格格了。 熹贵妃一走,弘历就让成夏在门外等着。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就三天时间你也敢应下额娘。” 等到屋内只剩他和高向菀,弘历又急又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怕三天之内找不到真凶,自己要当替罪羊?” 替罪羊…… 高向菀不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我说不是我做的,你真的就一点也没怀疑会是我?” 弘历坚定而信任地看着她:“就算你不说,我也永不会疑你。” 更何况,一个想要扼杀孩子性命的人又怎么会送向日葵当贺礼,祝愿孩子能活得像骄阳一样璀璨鲜活? “那就够了。”高向菀轻轻笑了。有他的信任,胜过外头所有人的认可了。 弘历却是轻轻蹙眉。 有他的信任岂能够,他要为她平冤,也要为栀柔讨回公道。 “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弘历说道:“成夏那边我自有办法处理。” “那岂不是阳奉阴违。”高向菀说道:“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事情恐怕更难收场。” “可是你……”这可不是小事,而且只有三日期限,他怎么放心让她处理。 “此事诸多疑点都凝结在我身上,由我去查反而更容易入手些。况且……” 高向菀杏眸闪过一丝狡黠,“我虽请求娘娘由我来查,可我也没说过不会找你帮忙不是吗?” 闻言,弘历一愣,再看看她笑得一脸得逞,不由摇了摇,“你啊……” 还算是傻不透。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高向菀收起了嬉笑,脸色变得正色:“首先,解封了这海棠阁。” “解封?”弘历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没错。”高向菀点头。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就肯定早已有了退路,此刻再在海棠阁排查也断然不可能找到对方。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将凶手放走,离开了这里,对方才更有机会再有动作。” 高向菀看着弘历:“只有凶手动了,我们才能从中找到其破绽。” “你说得有道理。”弘历认同地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还有……” 高向菀眸色暗了暗,“我想去见花月一面,当面问她一些事情。” 从目前的事情来看,花月很有可能就是出卖她的人,这会儿见高向菀脸色忧伤暗沉,弘历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轻声道: “好。” 花月被单独带到了一个小厢房中。 房门一开,花月就看见了门外站在高向菀和弘历。 两人身后还跟着成夏。 一看见高向菀,正惴惴不安的花月立马就扑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她:“侧福晋,您……您没事吧?” 高向菀没有回应,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缓缓踏入了房中。 弘历也默不作地跟着走了进来,而成夏则只是规矩地站在门外静候。 既保证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内容,也没有进入干预。 花月看着高向菀神色不对,不由慌了一下,但还是立马跟了上前,“侧福晋,贵妃娘娘有没有为难您?您这是?” 花月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弘历和门外的成夏。 高向菀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花月,审视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问道: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此话一出,不知花月瞪大了眼睛,就连弘历也是一怔,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看她煞有其事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妙招诱供呢,没想到一上来就问一个这么……憨的问题。 这样盘问法,哪能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侧福晋……您,您怀疑是奴婢出卖了您?”花月一脸的震惊跟无措,甚至声音里还带着无限的伤心。 高向菀看着她的样子,喉咙有些发哽,但仍问道:“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没有,奴婢没有……”花月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拼命地摇头, “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么可能背叛您……奴婢从来都没有……呜呜呜……” 小姑娘话还未说完,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伤心,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下来了。 委屈的哭声充斥在整间小厢房里,高向菀静静地凝视着她,等她情绪平复了下来,才说道: “起来。” 花月低着头,只不停地抽泣摇头,“您若不信奴婢,奴婢便长跪不起了。您都不要花月了,花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呜呜呜……” 话未说完,她又扯着嗓子伤心地哭起来了。 高向菀终于忍不住,无奈地扶了扶额,“好了,我相信你。” 哭声戛然而止。 花月猛地抬头,睁大双眼,泪眼朦胧地看着高向菀,又惊又喜道:“……真,真的?” “真的。” 高向菀嫌弃地白她一眼,“赶紧起来,把眼泪给我擦干净了,多大个人了还哭成这样,丢不丢脸啊你。” 花月忙不迭站了起来,抬起衣袖就往脸上抹了一把。 弘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向菀,就她这个办案水平……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为什么信她? 看着高向菀这样的处事方式,弘历都已经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立即接手过来让自己亲自上阵去查了。 按她这样,别说三天,三十天也查不出什么来。 犹豫片刻,弘历还是忍不住靠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 “她就这样随便说几句,你怎就信了?” 高向菀向他微微偏头,也低语道:“我随便说了几句,你不也是信了吗?” “我……”弘历顿时语噎。 这能一样吗? 高向菀没再理他,而是将目光看回了花月,“你刚刚真的只是去了茅房?” “奴婢去完茅房之后便匆匆赶到后花园去找您,结果找了一大圈,后院一个人也没有,后来就有一个太监找到奴婢并将奴婢带到贵妃娘娘面前了。” 花月看了弘历一眼,才又看回高向菀:“奴婢也是刚刚听成夏姑姑说的才知道了小格格……被害的事情,还有您被冤枉的事情。”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低声嘀喃道:“我也没想到……我就是去了一趟茅房出来,外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高向菀观察着花月的神色,又道: “我记得当时做向日葵金花的时候,是你坚持要拿到外面金铺去做的。” “那还不是因为……”花月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因为什么?” 花月看了高向菀一眼,咬了咬牙,直言道: “因为……送金子做的东西当贺礼难免……有些失礼,这要是交给府里的人去做,只怕是礼物还未送出去,您就被人笑话了,所以奴婢才想着自己去办比较好。” 居然是……嫌弃她失礼人? 听着了这话,身后的弘历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高向菀更是脸都黑了。 不过眼下她也懒得跟花月计较这个了,“那个金铺地址在哪里,叫什么铺名?” “城中西兰街十九号,远诚金铺。”顿了顿,花月又补充一句:“这家金铺咱们夫人也是常去的,绝对是正经金铺。” “此事暂且不论。” 高向菀摆了摆手,又问道:“耳环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奴婢是真的不知情。”花月连忙摇头, “奴婢最后一次动首饰箱子也就是上次您赏赐完之后,我收拾回去放好的那次,之后奴婢便没有再去动过了。” 高向菀皱眉沉思了起来。 花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又要怀疑自己,连忙又跪了下来: “您相信奴婢,我真的没有私下动过首饰箱子的。” “起来。”高向菀沉眉道。 怎么沾上了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了? 等花月站起来了,她才又叮嘱道:“你先呆在这里等待安排。旁的就不用多想了。” 高向菀说完就准备走,花月却一把捉住了她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她,“那……您会没事的吧?” 见高向菀不说话,花月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她咬了咬牙,说道: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奴婢认了罪您就会没事了?如果是的话,奴婢……奴婢愿意的。” 高向菀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高向菀看着自己不说话,花月以为她是在考虑自己的建议,便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凝了口气,坚定道: “只要您没事,奴婢可以的。” 高向菀气得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这是什么脑子啊,你是我的人,你认了不就等于是我认了吗?” “好好待着,别给我添乱。”她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训了一句之后才与弘历一同离开。 走到外面,弘历还是满腹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信她?” 高向菀目光幽幽,“……任何人都有可能出卖我,但她……我相信不会的。” “就因为她是你娘家带来的人,你就无条件地信任?” 高向菀笑了笑,不予置否道:“她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还是了解的。” 当然,她相信花月并不仅仅因为这点,更重要的原因是—— 花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高向菀的人。 若花月真的叛主了,大可以将这件事捅给她新效忠的主人,那样自己岂不是会死得更快? 而且对方也不必大费周章摆下这么一个局,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跟弘历言明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前花园处。 此时,弘历已经下令将海棠阁解封并让其他人各自回院子了。 看着不少太监宫女在默默地收拾着前面宴席的残局,两个人都驻脚望了过去。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周岁宴竟然闹成了这样。 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黯沉的男人,高向菀知道他此刻是在担心小格格,便说道: “查凶手的事情就暂且交给我吧,相信小格格那边也很需要你。” 弘历回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下,他说道,“刑房那边你就不必去了,暂且去清斋阁住下,额娘那边我会去说的。”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住到刑房这种阴暗的地方去的。 “这怎能行。”高向菀不由瞥了一眼不远处正规矩跟着他们的成夏。 且不说这还有这么大一个耳目在,人家熹贵妃眼下人也还没走呢,他就这样耍赖? 而且还是住到他的清斋阁,这不明显是在挑衅熹贵妃吗? 如今她已经是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可不想再做些什么事情惹怒那位贵妃娘娘了。 “我觉得刑房也没什么不妥的,不过就是三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高向菀笑话道:“况且,我也不能这么没有赌约精神吧。” “可是你……” “好了,你不用管我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高向菀推着他离开。 弘历走了之后,高向菀静下心思来细细地思索和总结了一下此事的疑点。 带自己去小殿的那个宫女是谁?如何能找到她? 毒是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又是怎么潜进小殿中不被发现的? 她的钻石耳环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而这背后设局陷害自己的人又会是谁? 金寻雁?乌拉那拉·凝琴? 高向菀还是觉得这两个人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她们两人一个有手段,一个有靠山。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伺候?是监视她吧 千头万绪萦绕心头却毫无答案,高向菀只能冷静下来,先从细微处入手查起了。 于是,她便带着成夏折回小殿中勘察了起来。 走过一个廊庭的时候,迎面有两个宫女拿着一些服饰和道具走了过来。 她们看见高向菀便福身行礼,高向菀目光掠过她们手中的东西,微微皱眉,不由问道: “这是……戏服和乐具?” “是的,这些是宴席上登台表演者的行头。”其中一个宫女回道。 “他们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回侧福晋,因为那些表演者是在小殿中换衣服化妆然后登台的,所以他们的东西都滞留在这边了。”另外一个宫女回道: “刚刚小德子公公说将人都遣散了,便吩咐我等将他们还未收拾好的东西都给送回去。” 表演者的化妆间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有机会接触到小格格并且下毒的人? 高向菀心头一动,连忙问道:“这些表演者都是哪里请来的?” “听说是翠香楼的戏班子。” “他们是在哪个厢房换衣服的?”高向菀继续追问。 “是在这小殿的独亭大厢房里。” “独亭?” “对。”宫女往身后的方向指了一下,“就是那边。” 高向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那边是一个单独而建的亭子,虽然就在小殿的边上,但看起来却像是跟小殿分离开来的。 怪不得叫独亭。 她再看了看小格格用来午睡的那个厢房,与那个独亭简直就是天南地北的方向,相隔甚远。 “独亭那边到这边来有捷径吗?”高向菀指了一下小格格午睡的厢房的方向,问道。 “没有。虽然独亭也属于是小殿的房舍,但其实二者并不相通的。”宫女回道: “尤其是这些戏子来了之后,独亭那边就更是有人把守,若非是轮到要登台表演,翠香楼的人是不得擅自离开独亭的范围的。” 有人看管? 这么说来,他们想绕过看守再潜入相距甚远的厢房来行凶的机会并不大。 毕竟时间和空间上都不太可能。 高向菀随后亲自去独亭上细看了一番,证实确实不太可能是翠香楼的人所为。 她就在这小殿中来回查勘,不经不觉就逗留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分。 在小格格出事的厢房里,成夏看着垂首认真思索的高向菀,说道: “侧福晋,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刑房那边休息去吧。” 脑中正思考着事情的高向菀只轻轻嗯了一声。 “除却今日不算,您还是有三日时间的,期间奴婢也会全程协助您调查此事。” 听见这句话,高向菀收回了思绪,回头看着成夏。 此刻成夏就在她身后几步之外,微微颔首而立。沉着的脸上情绪也不多,对她也一直都是恪礼疏离的态度。 高向菀不知道她刚刚这话是在好心提醒自己还是在警告自己。 不过细想,她是熹贵妃的心腹,想来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之举了。 “多谢姑姑帮忙。”高向菀淡淡一笑: “远诚金铺的地址,相信姑姑也听到了,查金铺的事情我不宜插手,便只能劳烦姑姑走这一趟了。” 成夏一愣,略微讶异地抬头看向了眼前这位侧福晋。 高向菀她们在屋内谈话的内容成夏自然是听见了的。 而金铺是指证高向菀是否下毒的重要线索所在,成夏本来也是准备暗下去查访一番的,只是没有想到高向菀竟然也亲自开口。 她如此懂得避嫌,那自然是最好了。如此一想,成夏便颔首应道: “是,奴婢会派人去查清此事的。” 折腾了一天,高向菀也确实累了,便跟着成夏去了府邸的那个刑房处。 这个刑房,唐秋娘被凝琴捉来的时候她来了一次,但牢房这边,她倒还是第一次来。 成夏将她带到了一间较为宽敞的牢房中。 站在铁窗外,高向菀眼睛还是有些发愣的。 “原来咱们府上的牢房……这么干净别致的吗?” 高向菀看着眼前这个被褥新净,桌子干净,地面也一尘不染的牢房,一脸惊讶。 虽然比梨花院差远了,但相对于牢房来说,这里应该算是很高级的了。 “这是四阿哥特意为您布置的。”成夏说道。 弘历为她布置的? 高向菀怔了一下,但想了想,又觉得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 不一会,成夏便送了晚膳过来。 晚膳与她在梨花院吃的质量不相上下,甚至还多出了一个炖汤。 成夏说是弘历吩咐厨房特意做的。 用完晚膳,高向菀发现成夏还一直呆在她的牢房里,她不禁有些奇怪,便问道: “姑姑是有事要与我谈?” “没有。”成夏摇头。 “那你?”高向菀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奴婢是协助您彻查事情的,再加上您现在身边也无人伺候,所以奴婢便暂时充当您的贴身侍婢,希望侧福晋不要嫌弃。” 她给自己当奴婢? “这哪能啊,你可是伺候贵妃娘娘的人,我这区区一个侧福晋怎好意思要你伺候?”高向菀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哼,伺候?是监视她吧。 “侧福晋不嫌弃奴婢伺候不周就好。”成夏依旧态度恭敬而疏离。 得了,看来自己这回是睡觉也要被人监督了。 …… 再说此刻福晋的寝房里,小格格依旧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这可把福晋给急坏了。 “爷,您说栀柔她,她怎么还不醒?” 看着床上脸色从开始的发紫到现在的惨白无色,一直就没有醒过的栀柔,弘历也很是心疼不忍,不由扭头对小德子说道: “让陈太医进来。” 今日这情况,陈太医一整天就候在了海棠阁,这会儿听到传唤,以为小格格出什么状况了急匆匆地就奔了进来。 “小格格这到底是怎么情况,为何一直都昏迷不醒?”弘历沉着脸问陈太医。 “是啊,是不是摄入的毒太重,已经侵蚀她的身体了?”福晋一脸慌张紧张。 陈太医先是上前探了一下小格格的脉搏,确定没恶化之后才转身回话。 “回四爷,福晋,虽然当时小格格口腔内壁有被大量毒药腐蚀的痕迹,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小格格是忽然高烧了 陈太医疑惑地皱了皱眉,继续道:“但不知道何故,小格格吞服下腹的毒药确实量不多。” 看了弘历和福晋一眼,他又解释道:“只是因为小格格乃婴儿之躯,身体娇嫩脆弱,不适宜用药太烈,所以调理需比寻常人要缓慢些。” 嘴里有大量的毒药,但吞下去的量却不多? 弘历忽然想起高向菀说当时给栀柔口腔清理过口吐物和毒药的事情。 所以,是她帮栀柔清理了口中大部分的毒药才避免了栀柔中毒过重。 不然,恐怕此刻栀柔已经…… “四爷,福晋莫急,小格格眼下的情况是急不得的,白天的时候下官已然为小格格施过针。”陈太医继续说道: “最关键的还是看今晚,只要小格格今晚能平安度过,那么难关便是过去了。” 当晚弘历留在了海棠阁。 看着福晋哭了一天,双目赤红,精疲力尽又惶惶不安的样子,弘历说道:“折腾了一日,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栀柔就好。” 若是在平时,能得到弘历这般关心和体贴,福晋定然是满心欢喜的,但眼下…… 看着恹恹的女儿,她满脸的愁容。 “陈太医就在外面候着,不会有事的,你不休息好明日如何有精力照顾好栀柔?”弘历耐心劝道。 再这样下去,怕是栀柔还未好起来,她这个当额娘的就倒下了。 福晋觉得弘历的话有道理,犹豫了一下,她终是点了点头,“那妾身就先去歇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来换您。” “不必了,你今日累了一天,好好歇息就好,我会照顾好栀柔的。” 福晋惊诧抬头,只见弘历的目光还落在床上的女儿身上,温柔的眸色中带着满满的担忧,她忽然鼻子一酸。 原来,他还是疼爱栀柔的。 本来在得知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高向菀而弘历却极力护着的时候,福晋的心是愤恨又伤心不已的。 但望着眼前这样的弘历,她那颗备受痛苦折磨的心仿佛得到了满满的慰藉。 至少对弘历,她是释怀了的。 于是,向弘历福身行礼之后她便悄然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休息。 然,尽管身心疲倦至极,但她还是辗转无法入睡。 折腾了半宿才堪堪入睡,睡了没多久却又被一通噩梦吓醒。 “栀柔——” 她惊叫着在睡梦中滕然坐了起来。 “福晋,怎么了?”外面的秦嬷嬷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而进。 见福晋大口地喘着气,心口起伏不断,秦嬷嬷赶紧上前给她顺了顺背,安抚着她: “可是做噩梦了?” 福晋看了看四周,急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已过了。” “什么?” 福晋一脸急色,训道:“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说完她就翻开被子下床。 秦嬷嬷见她这般,也不敢说话,只好伺候着她穿戴整齐,然后两人就去了栀柔那边。 刚刚做了噩梦,此时的福晋心情更是忐忑不安,连脚步都变得急躁慌乱。 弘历坐在床边正阖目浅憩,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蓦地睁眼看了过去。 却见是福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栀柔,见她依旧静静的睡着,这才缓了神色。 “你这是做什么?”他蹙眉看向福晋。 见栀柔没事,福晋这才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状,她顿时一脸局促: “爷恕罪,妾身……妾身做了个噩梦……一时担心……” 见她这样,弘历也没再说她什么,只安慰了一句:“栀柔一切都好。” 听了他的话,福晋的情绪终于平缓了下来,再看看弘历一脸的倦容,她忍不住道: “爷,您也去休息一下吧,天也快亮了,想来栀柔也是平安无事的,接下来的时间就让妾身来看着就好。” 弘历看了福晋一眼,其实平时福晋行事还是挺稳当的,但可能是关心则乱,对于栀柔这事,她总无法冷静以对。 一点点小状况出现,她就六神无主了。 看了一眼栀柔,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捏了捏眉心,便道:“我就在这旁边歇一下吧。” 说完他先伸手探了一下栀柔的手脚和额头,确定她无异样之后才起身走到旁边的矮榻上小憩。 而福晋则坐在了他刚刚的位置上,继续守着栀柔。 一个时辰之后,本就不敢熟睡的弘历被一声尖叫惊醒。 他立马起身朝床边奔了过去。 只见福晋神色惊慌,“爷,爷,栀柔她……她脸好烫……” 弘历走近一探,栀柔的额头已然是一阵滚腾。 本候在门边的小德子在福晋尖叫的时候已经跑出去喊陈太医了,这会儿陈太医已匆匆而入。 弘历立马将还在发颤不动的福晋拉开,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给陈太医。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明明都快天亮了……”福晋神色慌乱地嘀嘀絮絮着。 弘历见状安慰了两句,便吩咐秦嬷嬷将她扶到旁边的榻上坐着等。 陈太医这边是一阵忙碌的施救,又是热敷又是施针的,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如何?”一直就站在他身后的弘历立马上前一步问。 福晋这时也迎了上来。 陈太医长长舒口气,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才回道: “小格格是忽然高烧了,这烧起的快,但只要抢救及时,降下来也快。如今小格格的体温算是降下来了。” 明明上半夜都是好好的,怎么临近天亮了还会出了这状况? 弘历脸色凝重地看着陈太医:“那这情况……小格格算是平安度过难关了吗?” “这……还需观察一段时间才知道具体情况。” 陈太医说道:“但只要稳住不再高烧,难关也算是度过了。” 闻言,弘历紧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福晋也是松了一大口气,想了想,又急切道:“那栀柔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陈太医脸色沉了沉,“这个尚且不确定。” 相对于海棠阁这边的慌乱情况,睡在刑房里的高向菀反而是一夜安静。 不过因为心中装着事情,她也睡得不安稳,早早就起来了。 起居生活成夏倒是照顾得一样不落。 高向菀起床后,她就给送来了丰富的早点。 吃完早饭,高向菀正准备外出,过道上却迎面走来一个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想回自己的寝房查看一下 “公公怎么到这边来了?” 高向菀惊讶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小德子问道。 “是爷让奴才来协助您查案的。”小德子快步向前回道: “小格格情况尚未稳定,爷在海棠阁那边走不开,所以便差奴才先过来,侧福晋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奴才便是。” 高向菀微怔了一下。 在府邸,小德子可以代表弘历去办任何事情,弘历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也等于是给了她最大的行事权力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客气了。 “有劳公公。”她微微颔首。 “正好我想询问杏桃一些问题,劳烦公公帮我传唤一下了。” “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小德子就去而复返。 高向菀看着他一个人回来的,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侧福晋,杏桃眼下正在寝房内帮忙伺候小格格,恐怕得要晚些时候才能得空过来了。” 尽管小德子没有多说其他什么,但高向菀也能猜到几分。 毕竟小格格被下毒一事,她的嫌疑是最重的。 虽然有弘历极力护着,熹贵妃也允许了她自查,但福晋心里肯定对她芥蒂极深。 暗中阻扰这也是正常之事。 所以高向菀也不做多言,只淡然一笑,“也好,那我便先从其他查起吧。” 顿了顿,她又对小德子说道:“有劳公公帮我去查一下昨日事发前后进出过小殿中的所有人,问清楚他们进出小殿的因由和时间段,记录好之后一并拿过来给我看。” “是。”小德子应道。 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不能事事都自己去做,而成夏是熹贵妃的人,所以她只能将事情交给小德子去办了。 小德子是弘历的人,如此,成夏这边也不敢多言什么。 小德子走了之后,高向菀又看向了旁边的成夏, “姑姑,你说昨日在梨花院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另外一个耳环?” “确实如此。” “我想回自己的寝房查看一下,你可愿意再陪我去一趟?” 她单独回去自然是不妥,但不亲自去看一眼,她又怕遗漏了什么线索,所以只能让成夏在旁边跟着了。 “一切听侧福晋的。”成夏说道。 不过离开了一天,梨花院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 成夏说花月和吉祥他们全部都被带到牢房单独关起来了。 高向菀直径走进了自己的寝房,环视了一圈,但见模样跟她昨日离开之前并无二样。 看来成夏办事还是讲究的。 尽管进来搜查了一番,但临走还是将东西全部复样,丝毫没有破坏之举。 这点高向菀还是挺满意的。 她让成夏再把那两箱首饰拿了出来,亲自查看了一遍,确实不见另外一只钻石耳环的踪影。 其实她也并不指望自己此番回来能找得到那只消失的耳环。 她只是不解,到底是什么人,以什么方式,又是什么时候潜入她的地方拿走了她的耳环,而她却全然不察的? 她在自己的寝房内外细细观察了一番,又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得其解。 出了梨花院的大门,高向菀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成夏:“姑姑,我底下的人……” 成夏听出了她的顾虑,“侧福晋放心,他们只是被暂时关押着而已,只要您没事,他们自然也就无事了。” 是啊,无论是下毒之人还是熹贵妃,他们的目标也不过是自己而已,若是她自己没事,那底下的人当然不会有事了。 回到刑房这边时,小德子已经将杏桃带到一个询问室里。 “奴婢见过侧福晋。”杏桃看见高向菀进来便行了一个礼。 “免礼。” 杏桃抬头那一刻,高向菀竟看见她额前淤青一大片。 想来是因为小格格的事情,她在福晋那边受重罚了。 高向菀并未多言其他,只让杏桃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昨日的情形。 “昨日,小格格睡着之后,福晋便让奴婢将小格格送到小殿的厢房中休息。”杏桃一遍回忆一遍说道: “小格格一向不易放下床的,在厢房里奴婢哄睡了好几次才将小格格放下摇床安睡。见厢房中有蚊子,而小格格又睡得正香,奴婢便跑去杂物房处拿香炉。” “那杂物房在哪里?距离小格格所在的厢房有多远?” “距离倒是不算远,但因为期间我又折去找了一下娘娘,所以前前后后……耽搁的时间应该也超了一盏茶之久了。” 闻言,高向菀低眉沉思。 所以对方就是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完成了下毒,并将自己带到厢房这两件事的。 这么短的时间,看来下毒和带她去厢房的并不是同一人所为。 杏桃是福晋近身的人,高向菀也不好将人留太久,问完话便让人走了。 之后她又让成夏寻了一个海棠阁的普通宫女,让其带着往杏桃说的那个杂物房看了看,又亲自走了一下它与小格格午睡的厢房的距离。 确如杏桃所言,距离不算太远,中间相隔的也是一列大大小小的厢房而已。 再次回到刑房中,小德子已经将在小殿中出入之人的问话笔录都送过来了。 “能出入小殿的都是海棠阁里的人。其他从府邸各处调来帮忙的宫女太监是不能来这里的。”小德子汇报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杏桃敢在没人看守的情况下离开小格格身边了。 高向菀看了一下手上为数不多的几张笔录,忽然目光定格了在最后一页。 “这两个是?” “哦,这两个是黄格格和苏格格那边的笔录。”小德子看了一眼就解释道: “因为当日宴席黄格格和苏格格皆有节目表演,而她们两人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在独亭那边更衣换装的。所以福晋便给两位格格在小殿中另外安排了两间厢房,供她们做登台前的准备。” “黄格格和苏格格?”高向菀眸色当即一震。 这两人正好就是凝琴和金寻雁阵营中的人啊。 “正是。”小德子继续说道: “奴才方才也亲自去两位格格院中问过了,两位格格事发当时都是在房中做着上台前的准备,并没有离开过房间。而且她们当时也只是各自带着贴身侍婢去的,并无其他人跟着前去。” 顿了顿,小德子又补充道:“她们都是听到动静之后才出来的。那时小格格已经……” “听到动静?”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小格格……死了!! 高向菀眸色一动,忙问道:“所以她们的厢房距离小格格的厢房很近?” “算是近吧……就是柒厢和捌厢。” 小殿中的厢房都是以序号命名的,小格格所在的厢房是壹厢。 而一列过去十个厢房便分别按序而名,刚好十个厢房的边上就是那个杂物房。 而旁人从宴席去壹厢就得从杂物房那边走过来,所以说,她们听见动静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她们真的与此事无关吗? 看来自己还得亲自去会会这两个人才行。 高向菀正思忖着,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就看见是弘历走了进来。 “爷?你怎么过来了?”高向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小格格情况稳定了些,我便过来看看你了。”弘历上前看着她。 高向菀见他双目赤红,便猜到他应该是一夜无眠了。 于是她便将人领到了她睡觉的牢房里:“要不你将就着在这里休息一下?” 弘历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虽然被他临时命人改造了一番,但落在他眼里也还是一个阴暗晦糟之地,他眉宇不自觉地就蹙了起来。 高向菀见他变了脸色,“怎么?嫌弃啊?” 弘历垂眸看着她,温柔的眼眸中闪过心疼,低声道:“委屈你了。” 高向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你都把这里弄得像一个高级客房了,我还如何敢委屈?”高向菀看了一眼四周,调侃道。 她是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委屈的。虽说这里环境与梨花院无法比,但她在这里的一应吃穿用度也丝毫没变。 就当是梨花院住腻了,换一下口味好了,若非因为眼下有着正事要做,她对此兴许还会多出一份新鲜的趣味感呢。 见她这般神色,弘历紧绷的脸才舒展了些许。 “要是有什么短缺或者需求尽管跟小德子说。” “知道了。”高向菀一边应着话一边将人拉到床前坐下。 因为弘历来了,所以小德子和成夏都退了下去。 整个牢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小格格……会没事的吧?”高向菀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 弘历坐在了她旁边,轻声说道: “多亏了你帮她清除了一些口腔的毒药,陈太医说因为抢救及时,如今算是度过难关了。” 尽量语气轻松平和地跟高向菀说着,但其实他自己心里却不太轻松。 尽管栀柔情况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因为天亮之前接连高烧了两次。他始终担心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若是持续高烧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在,今早熹贵妃又从太医院调派了一名太医过来看顾着。 高向菀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听他这般说便也觉得小格格是有救的了,心也就跟着放松了不少。 小格格没事,那她这边自然就压力没那么大了。 “查了一个早上可有什么发现?”弘历转移了话题。 有两个太医看着,栀柔那边弘历也稍稍放心了些,便也腾出心思来插手调查下毒之人一事了。 这不单只是因为担心高向菀三日之内不能在熹贵妃面前交差,也是因为此事情节严重,他必须要尽快揪出这歹毒的凶手。 说到这个,高向菀眉头深锁,摇了摇头,“目前只能知道下毒之人和将我引到小殿中的并非同一人。” 团伙作案,布局精密,看来只能扩大范围寻找线索了。 如此一想,高向菀便道:“我想找福晋谈一谈。” 毕竟周岁宴是福晋一手操办的,海棠阁内的一切布置和人员安排她最为清楚,从她那边兴许就能查到下毒之人的蛛丝马迹了。 想起福晋情绪激动之时言语间对高向菀的怨恨颇深,弘历眸色不由暗了暗,沉默片刻他才点头道: “好,午膳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有他在,起码福晋不会对她怎么样。 “嗯。”高向菀点点头。 见他神色疲惫,高向菀坚持要他躺下小憩了一个多时辰才让成夏传了午膳。 待午膳之后,两人才一同去了海棠阁,身后跟着的是小德子和成夏。 进了海棠阁,他们便直奔寝房那边。 离远就看见秦嬷嬷正端着汤碗走了进寝房。 栀柔一出事,福晋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精神紧绷,弘历见她这样,便在临出来之前吩咐秦嬷嬷给她炖一碗参汤凝补一下精神。 想来此刻秦嬷嬷手中的便是送给福晋的参汤了。 秦嬷嬷没看见他们,便先一步走了进去了。 弘历与高向菀后一步跟着朝寝房走去。 “啊——” “哐当……” 两人才迈进寝室的外间,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秦嬷嬷惊恐的尖叫声,以及汤碗落地摔碎的声音。 闻言,弘历和高向菀同行一惊,对视之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抹不祥的预感。 两人来不及多言,同时往内室跑去。 一进内间,高向菀就看见呆立中央的秦嬷嬷浑身在发抖,她脚边是碎洒一地的汤汁和破碎的瓷碗。 目光再往前移去,她就看见了床边那脸色煞白,正满脸恐惧地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福晋。 她眼中的恐惧甚至都能盖过其他情绪了。 高向菀来不及多想什么,便看见弘历已疾步跑到床前伸手在小格格鼻前和脉搏上分别探了探,紧接着,那抹一向坚挺的身子便重重地一晃。 “栀柔。” 这时小德子和成夏刚好跑进来,听见弘历的叫声,小德子脸色大惊,立马转身又跑了出去找太医。 听见弘历这声沉痛又嘶哑的叫喊,再结合刚刚看到的这一幕,高向菀心头震惊,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 ——小格格……死了!! 静默了数秒之后,屋内才响起了福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啊……我的栀柔……” 眼看她身体不稳就要跌倒在地,秦嬷嬷和成夏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刚想安慰几句,就见福晋哭喊了几声之后双眼一翻,晕过去了。 秦嬷嬷和成夏吓得赶紧合力将她扶到了矮榻上躺下。 高向菀看了一眼脸颊还残留着泪痕的福晋,暗暗叹了口气。 最后担心的目光落在了床前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弘历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床上的栀柔,神色被隐藏在他那冷硬的侧脸轮廓中,晦暗难明。 只有那只握住着小格格小手腕并隐隐发颤的大手在泄露着他此刻的心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是你害死我女儿的 高向菀看得有些不忍,她缓缓走到了弘历身后,看了一眼床上已毫无生息的小格格。 本想安慰一下弘历的,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这样一个活泼趣稚的孩童骤然死去,她心中也不免有些痛惜。 这时陈太医匆匆赶了进来,还未走近他已经是神色大骇了。 他上前探了小格格的脉搏,确定确已毫无生命迹象之后,他连忙转身跪在了弘历面前,虽然难以开口,但他还是只能沉声宣布结果: “四爷,小格格已经……去了。” “你不是说小格格已经度过难关的吗,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弘历赤红着眼怒问。 “下官无能,还请四爷降罪。”陈太医连忙跪拜在地。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一个时辰之前他替小格格诊过脉,当时情况还是平稳的。 但此刻事情已经发生了,对着弘历的愤怒,他已是无法再辩驳什么了。 弘历的脸色冷到了冰点,本就脸色凝重的众人更是连呼吸都凝住了。 气氛霎时间安静得有些可怕。 太医不是神仙,他们也只能尽所能救人而已。罪不在他们,而在那个歹毒下毒之人啊。 高向菀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一下弘历的肩膀,想轻抚一下他的情绪,却在手搭上他肩膀之际发现他的身体竟在微微发颤。 她不由一惊,忍不住轻轻启唇:“爷……” 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弘历的神色似乎才清明了过来,情绪也稍稍平复。 他看了一眼还俯首跪叩在地的陈太医,沉声说道: “先去看看福晋。” “是。”陈太医连忙起身走向昏迷中的福晋。 福晋只是悲伤过度,情绪激动晕倒而已,陈太医给她掐了一下人中之后,她便幽幽转醒了。 福晋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在关切的秦嬷嬷和成夏脸上转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起身扑向了床边。 “栀柔……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她一下子就抱住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毫不顾及仪态和形象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哀戚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得心疼。 福晋一哭,身后的秦嬷嬷和成夏也都忍不住抹泪,高向菀虽然不至于哭,但此情此景,眼眶也不免有些酸涩。 看了一眼扑在女儿身上哭得难以自己的福晋,弘历本想劝慰一下,可想想,又觉得让她哭着将情绪发泄出来也不是坏事。 便由她了。 福晋尚且可以哭着发泄一下,可他不可以,即便此刻再怎么悲伤痛心,他也只能忍着,因为他还要为栀柔操持着丧仪之事。 暗自调节了一下情绪,弘历便站了起来,走到站得稍远的小德子和成夏身边去低声吩咐着一些事情。 不料他才刚说了几句话,身后就传来了福晋的哭骂声—— “都是你,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你还我女儿……我杀了你……” 弘历猛然回头就看见福晋扑在了高向菀身上疯狂地掐打。 他顿时眸色一紧,疾步上前就挡在高向菀面前,将福晋掐向高向菀脖子的手拿开。 “福晋,松手。”他沉声命令道。 谁料平时看着温文规矩的福晋此刻就跟发了疯似的,非凡没将弘历的话听进去,她就好像没看见弘历的人似的,赤红仇恨的双眼只死死地瞪着高向菀。 双手拼命往她脸上脖子上掐,挠。 看着福晋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高向菀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刚刚她就安静地站在一旁什么没做,什么没说的。就看见秦嬷嬷在劝福晋别伤心,并将她拉扶了起来。 不料福晋被拉起身一转眼看见她就像撞邪了一样,猛地就扑了过来对她张牙舞爪的。 而秦嬷嬷本来就讨厌高向菀,见着福晋这行为,她也就是嘴上劝两声,手上是一点不拦着。 此刻的小德子和成夏是想拦不敢上前拦,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地看着弘历在周旋。 “都是你,是你害死我女儿的,把我女儿还给我……” 弘历脸色冷沉挡在高向菀面前,也不好伤了福晋,只能用手隔开她的攻势。 另外一只手则暗暗将高向菀拉向自己身后护着。 一个不留神,福晋那修长的指甲便狠狠地划向了弘历下颌。 弘历疼得微微蹙了一下眉。 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弘历一样,福晋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看着弘历下颌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福晋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眼中既错愕又惊慌。 “爷……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是要伤您的……” “行了,无碍。” 看在她痛失女儿的份上,弘历也没打算与她计较。 见福晋终于恢复冷静,他便回头看向高向菀:“有没有伤着你?” 高向菀摇了摇头,倒是看到他下颌那道殷红的划痕时微微变了脸色,“你这里……” 她正想伸手去看一下他的伤口,就看见福晋一下子将弘历拽了过去。 “爷,是她,是她是她下毒害死了我们的女儿啊,您怎么能护着她?我们的女儿还在这里看着的,您这么做,我们的女儿如何能瞑目……” 福晋情绪激动地指着高向菀哭诉,泪流满面的样子既伤心又委屈。 “此事与她无关。” 弘历按捺着满腔的烦恼愁绪,对福晋郑重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的毒害栀柔的人的。” 栀柔也是他的孩子,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真正地走出人生的第一步路,还未来得及好好看一下这个世界就走了。 他怎么会让她死不瞑目? 可福晋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停地质问着:“就连贵妃娘娘都说是她,您到底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弘历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若在平时他可能已经出言训斥了。可眼下,他也体谅福晋现在的悲恸心情,就当她是口不择言了。 凝了口气,他耐心道: “我知道你心里伤心难过,可越是这个时候,你越应该冷静才是。栀柔刚去,你就在她面前仪态全无地吵闹,你让她如何能走得安心。” 这话果然有效,福晋立马就连抽泣声都滞了一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她还是被自己的人出卖了? 福晋转身又扑到栀柔身边哭了起来。。 见她情绪不稳,弘历本想让人送她下去休息的,可福晋死活不肯离开女儿,他也只能作罢了。 高向菀此番前来本来是想问福晋一些问题的,却没想到小格格竟然就这样忽然去了。 知道自己在海棠阁不受欢迎,她哪里还顾得上问什么问题,只能识趣地选择离开了。 弘历本来怕她受了惊吓想送她一下的,但被她拒绝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要忙着处理小格格的身后事,也不愿给他添麻烦。 从海棠阁出来,成夏也急着赶回宫中给熹贵妃报丧,也没空管她了。 高向菀独自一人往回走,心头也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如今小格格没了,留给她的时间就更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将那个人揪出来。 不然。 福晋发难可能只是掐她几下,可若是熹贵妃迁怒于自己,那下场可能更要命了。 “高侧福晋。” 她正低沉沉吟着,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叫唤。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前方小凉亭处,富察格格正立在那里看着她。 清风拂过,而清瘦的她依旧如扶风弱柳一般。 高向菀微微愣了一下,倒不是惊讶她会叫自己,而是,她看起来竟像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高向菀还是抬步走了上去。 “今日瞧着风大了一些,富察格格怎么有兴致出来逛花园?” 富察格格像是没打算客套,淡淡一笑便直接问道:“听说侧福晋在查下毒之人,不知道可有进展了?” 虽不明白她的来意,但高向菀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侧福晋就没有怀疑的对象?” 高向菀看着她却没有作声。 她当然有怀疑的对象,后院的那些女人都在她的怀疑范围内。 包括眼前这位一脸病态的女人。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富察格格无奈一笑: “虽然我曾经确实做过陷害你的事情,但谋害爷的子嗣这种事情,我是既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量的,何况……我也是母亲,我的孩子也曾被人害过,怎么会做如此残忍之事呢。”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有些低沉苦涩。 高向菀心头一颤,心中对她的防备少了几分,反而腾升了一丝同情。 对啊,将心比心,她应该是整个府邸中最能体会福晋心情的人了。 但她特意在此处等着自己,目的绝对不是为了给她自己证明清白的。 如此一想,高向菀便问道:“那不知道此事富察格格可有什么见解?” “见解说不上,但好歹比侧福晋在府邸多待了一些时日,对府中各人许是会比你多了解几分罢了。”富察格格说道。 高向菀眸色闪了一下:“还请富察格格不吝赐教。” “我们这几个格格当众啊,也就属金格格最为慧心巧思了,虽然琴侧福晋也时常与之有较量,但……” 富察格格看了高向菀一眼,意有所指道:“对于卖弄人心这点,琴侧福晋倒是浅薄许多的。” 她的意思是说,在后院的一种侍妾格格中,只有金寻雁有能力做下毒还嫁祸她人的事情,其他人是想做也没有那个心思和胆子。 而凝琴是即便有胆子,也没这脑子的一个。 虽然富察格格是凝琴的人,她这样将矛头指向金寻雁,动机未必单纯,但无可否认,她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金寻雁本就是一个佛口蛇心之人。 “当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闲聊之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实际性作用的。”富察格格轻笑一声。 “但这种诬陷之事,没有内应是很难成事的。”她看着高向菀,一字一顿道: “恐怕……问题还是出在你身边的人身上。” 高向菀瞳孔一缩,但当即就坚定道:“我相信花月。” “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婢自然可信,但……” 富察格格定定地望着她:“你身边之人……可也不止花月一个,不是吗?” 闻言,高向菀心头猛然一震。 她身边的人不止花月一个? 对啊,她身边的人,能接触到她和她房间的又岂止是花月一个人? 见她脸色略变了一下,富察格格微微勾了勾唇。 “看来侧福晋已经有了方向了,那我也不打扰你忙了。”她说完朝高向菀微微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 “你为何要帮我?”高向菀不解问道。总不能是为了给凝琴洗清嫌疑吧。 前面的人脚步蓦地一顿,片刻之后才慢慢转身。 高向菀只觉得富察格格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中情绪极为复杂。 “若侧福晋愿意承我这个情的话,日后……”富察格格似乎在极力调节着情绪: “日后若是可以的话,还望……侧福晋能帮忙照拂我儿永璜一二,我将无限感激。” 说完她还郑重其事地朝高向菀深深鞠了一躬。 高向菀瞬间被她这言行举止吓了一跳,她还未反应过来,富察格格已经转身离开了。 所以……她今日这么做是为了儿子? 回去的路上,云兰搀扶着偶有两声咳嗽的富察格格,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格格,您这样……高侧福晋她值得托付吗?” 富察格格轻咳了两声,苦涩一笑:“整个后院恐怕也只有她尚且可以托付一二了。” “可问题是……她愿意吗?”云兰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了。这不是在打击自家主子吗。 富察格格长叹一声:“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高向菀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牢房,她脑中不停在回荡着富察格格的话。 她身边的人,她身边人…… 对啊,若不是梨花院里的自己人,又有谁能进到她的寝房,并能拿走她的东西? 终究她还是被自己的人出卖了? 高向菀就这样沉默地坐在牢房内,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她也恍然不察。 “菀儿?” 弘历看着她呆滞出神的样子,连唤好几声她都不回应,他不免有些担心了。 “菀儿。” 直到他上前摇了一下她的肩膀,高向菀才回过神,抬头就看见弘历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第二百九十八章 是她将你安插在我身边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吓到了?” 弘历本来就担心福晋的那番话会让她路思乱想。 所以在安排好海棠阁那边的各项事宜之后,他便腾空过来看她一下,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发呆。 “我没事。”高向菀收回了脑中盘算着的思绪,勉强对弘历笑了笑。 她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 弘历坐在她身旁,握住了她是手,“我送你回梨花院吧,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额娘也边我也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若是栀柔还好好活着,他尚且还能忍耐几分,但如今…… 栀柔含冤而亡,他岂能还让那样歹毒的人窝藏起来冷眼看着这一切? 高向菀抬头,看见弘历双眼血丝清晰可见,眼底甚至带着一丝隐忍的狠戾和愤怒。 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样死在面前,任凭谁估计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高向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憔悴的脸颊, “如今福晋心情悲痛,小格格的后事只能依仗着你了,这个时候,你更应该专心办理好小格格的事情,好好送她最后一程才是。” 这话让弘历神色动了动,目光也不由软了几分。 “至于下毒之人……”高向菀目光一凛,“我有办法将她揪出来。” 弘历抬眸看她,问道:“你有线索了?” 高向菀脸色有些暗沉,但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若相信我,就交给我来办,我保证一定会在小格格灵前还她一个公道,以慰她在天之灵的。” 弘历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好。但成夏回宫去了,一时半会可能还赶不回来,我把小德子留在你身边吧。” “不用了。”高向菀轻轻摇了摇头。 小德子是他近身的人,眼下小格格那边的事情还要他去安排,小德子岂能离开他身边。 顿了顿,她忽然说道:“要不你就把陈良调给我用吧。” “陈良?”弘历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陈良一向是处理外面的事情比较多,府内的话…… 不过想着自己身边,她也就熟悉小德子跟陈良两人,她向自己要陈良也不足为奇,便也就答应了。 “还有……”高向菀看着弘历,“我想要见一个人。” “好,你想见谁都可以。”弘历点头应道。 第二天一早。 唐秋娘就被带到了审讯室里。 高向菀坐在了长桌前,面色无波,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在她眼中最为老实本分的人。 此刻,唐秋娘的脸上既没有往日的沉着内敛,也没有像花月那样一看见她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 而是自始至终都是满脸惭愧地一直低垂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看到这样的唐秋娘,高向菀就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本就阴沉的审讯室顿时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死寂。 良久之后。 高向菀才自嘲一笑,一脸心寒地问唐秋娘:“我对你不好吗?” 闻言,唐秋娘终于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高向菀面前,哽咽道: “侧福晋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即便是以命相报也不足以还您恩情。” “那你为何背叛我?”高向菀面沉如水地看着她。 若非富察格格这么一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到她身上的。 笑口和常开两人平日里都是在外间伺候的,若非高向菀传唤是很少到内院来的; 吉祥和如意虽然也在外间比较多,但在花月不在的时候都会代替她来伺候高向菀。 她们两人偷取耳环出卖自己的可能性倒是大些。 而唐秋娘在梨花院主要是管着厨房的。按理来说,她的嫌疑比笑口常开还要小,是最没有可能的一个。 可偏偏,就在花月替她在远诚金铺打造贺礼的时候,唐秋娘曾不止一次借着送参汤的理由频频出入她的寝房。 好几次甚至她不在寝房,她也送参汤进去了。 当时她并不疑有它,还以为是因为花月不在,所以唐秋娘才会顺手将炖好的参汤直接端过来的。 这并不代表什么,可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 她的首饰箱子里的东西除了花月之外,唐秋娘是唯一一个见过,甚至是接触过的人。 那次的赏赐,高向菀赏给吉祥如意他们四个的时候都是提前将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再逐一给他们的。 只有唐秋娘,高向菀是让她亲自上前在首饰箱子里挑选的。 而当时,唐秋娘将她首饰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最后才选了一条手链。 也就是说,除了花月之外,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箱子里有那么一对钻石耳环。 “奴婢该死,辜负了您的信任和爱护。”唐秋娘重重地磕头在地上。 竟没有一句狡辩。 高向菀觉得有些心酸,原来她也知道自己信任她? “是金寻雁?”她低低问道。 “……是。”唐秋娘的头还是抵在地面,似乎是连抬起头来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果然。 高向菀闭了闭眼,又问:“你一直就是她的人,是她将你安插在我身边的?” “不是,奴婢不是。”唐秋娘猛地抬起头,摇头否认。 “奴婢自从进了梨花院就一直尽心尽力为您做事的……”唐秋娘羞愧难当地垂首: “奴婢也不想的,奴婢从来都只想好好侍奉您左右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恩是这样报的吗? 唐秋娘满脸痛苦,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塞道:“是金格格她……用我的儿子威胁的我……” “你的儿子?”高向菀顿时一愣,“她怎么会知道你有儿子的?” 唐秋娘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侧福晋还记得除夕夜晚上我们上街的事情?” 高向菀依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当时承蒙侧福晋眷顾,让奴婢得以去前夫家看望儿子,可不曾想……就是那次被金格格的人盯上了。”唐秋娘哀叹一声: “后来我那个前夫烂赌,欠了一屁股债无法偿还,便丧心病狂到把儿子卖给了别人当奴…… “买你儿子的人就是金格格?” xs7.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把所有人都叫到灵堂去 “是。”唐秋娘痛苦地咬着牙点头应道。 高向菀心头有些震惊。 原来,在别庄时盯着自己的人就是金寻雁。 她甚至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一并监视,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冷不防地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高向菀目光再度移向了唐秋娘,声音有些凉: “从除夕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除了盗走耳环一事,你还为她做了什么事?” 虽然这府邸充满了尔虞我诈,但她以为至少她的人是干净的,所以即便是今日之前,她都不曾,也不愿将怀疑的目光放在梨花院任何一个人身上。 熟不知,原来在这么早之前,自己身边的人就出问题了,而她自己竟全然不察。 “没有了。”唐秋娘低着头不敢看向高向菀。 “她是从府中张罗小格格周岁宴的时候才找上奴婢并威胁我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儿子被卖和金格格一早就盯上了我的事情。” 唐秋娘说着跪前了两步:“奴婢发誓,除了盗走您的耳环一事之外奴婢没有做过任何背叛您的事情。” 看来金寻雁在唐秋娘身上花的这些功夫为的是将自己一击致命的。 “奴婢对不住您,我也不想做伤害您的事情的……可是,我拒绝了金格格之后,她……”唐秋娘哽咽道: “她竟然将我儿的一根手指剁下来……” 唐秋娘揪着心口,一脸痛切:“她说若是我敢不从,就要了我儿子的命……” 高向菀听得脸色暗沉。 在这个年代,卖身契在别人手上,生杀大权就一并握在别人手中了。主人要杀要剐确实也是不违法的事情。 而金寻雁惯会抓住别人的软肋以此要挟。 唐秋娘用膝盖跪行至高向菀身边,双目含泪看着她,眼中一片愧色: “侧福晋,奴婢愧对您的恩泽……实在罪无可恕,奴婢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死又能换回什么? 高向菀极力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平静地看着唐秋娘,甚至都没有恶言相骂,只是冷静地问道: “若是我让你出面指证金寻雁,你可愿意?” 刚刚还悲壮求死的唐秋娘蓦地瞳孔缩了缩,有些惊怯地看着高向菀。 高向菀从她眼中看到了顾虑之色。 也是,以死谢罪是她觉得亏欠自己愿意偿命,但若是指证金寻雁,那牵累的就是她一直以来看得比命还重的儿子了。 她又怎么会愿意? 正当高向菀失望垂眸之际,唐秋娘却颤声说道:“奴婢愿意。” 高向菀抬眸看着她,“你当真愿意?” 唐秋娘眼神变得坚定,郑重点头:“奴婢愿意。” “自从拿走了您的耳环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憎恨自己的自私……我不该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的……” “好了,旁的事情暂且先不说吧。“高向菀淡声打断了唐秋娘的话,“你先起来吧。” 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即便有了唐秋娘指证也还是不够证据搬倒金寻雁的。 高向菀让唐秋娘坐了下来,然后说道:“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详细说与我听……” …… 自从小格格去世的消息在府内传开之后,府上的气氛就跟今日灰蒙蒙的天气一样。 一片闷沉沉的,叫人心中压抑。 这一个多月来为周岁宴筹办的喜庆气息一下子就被哀戚所覆盖。 尤其是海棠阁,气氛更是低沉哀鸣。 得知噩耗的熹贵妃立马就赶往府邸了。 悲愤不已的福晋看到熹贵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哭跪着就请求熹贵妃拿高向菀问罪。 熹贵妃因为是自己提出举办的周岁宴,结果闹成这样也觉得有些内疚,便只能偏向福晋,开口让弘历将高向菀拿下。 弘历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们还揪着高向菀不放,脸色不免有些不悦。 “额娘,你说过给她三日期限的,今日才是第二天。” “那是栀柔还在的时候,可如今栀柔都不在了还说什么几天期限?”熹贵妃当即反悔。 “你们也知道栀柔已经不在了,怎么还有心思一直咬着她不放?” 弘历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栀柔的离开更是令他心情郁结烦闷,以至于语气也有些不耐了。 然而,他这样的表现落在了熹贵妃和福晋眼里,那就是妥妥的袒护高向菀。 福晋当场就忍不住掩面哭泣,熹贵妃便只能上前好言劝慰着了。 弘历见此情况,也只好缓下神色,说道:“她答应我会给栀柔一个交代的,你们且耐心再等等。” 不愿再看见这哀哀戚戚的情景,也不愿再跟她们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弘历说完转身出了内堂。 熹贵妃虽然不喜高向菀,可也知道眼下不是针对谁的时候,刚刚出言追究也不过是为了宽慰福晋罢了。 可眼下见弘历这般态度,她便也不好再多言什么了。 安慰了福晋一会儿,又在府内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她便离开了。 临走又将成夏留了下来,但这次却不是要成夏监督高向菀的,而是留在了海棠阁协助和照顾着福晋。 如此一来,高向菀这边倒是少了束缚,再加上弘历让陈良在她身边协助,做事也顺畅了很多。 当天,弘历抽空去找了两次高向菀都没见着人。差小德子去寻,得到的答案是她正在忙着查案,并带话给他让他勿忧,安心等待。 第三天的早上。 陈良从外面回来。 “侧福晋,你交代的事情已办妥。”他上前低声跟高向菀说道。 “好。”高向菀点点头:“你去帮我跟爷说一声,请他把所有人都叫到灵堂去。” “是。”陈良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 当高向菀出现在灵堂的时候,府中各院的人皆已聚在了门外。 一个个都是素衣而来,而且身边都没有贴身侍婢。 因为昨晚他们每一个人的贴身侍婢都被高向菀传去问话了,至今未归。 当然,高向菀自己也一样,花月也不在她身边的。 灵堂内,一个小小的灵柩摆在正中央,前面是各类祭祀品和香炉。 众人进去上香之后,弘历便将人都留在了堂中。 他与福晋站在灵柩旁,看着堂中规矩而立的七个女人, “先前额娘给了三日的时间高氏去查下毒残害小格格的凶手,如今三日已到,高氏,你可是有话要说?” 他说完将目光移向了高向菀。 第三百章 我的耳环还在 福晋可以说从小格格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处在一个崩溃的状态,整个人一下子就消沉了下来。 现在就连站稳也需秦嬷嬷和成夏扶着才行。 在栀柔的棺柩前,她现在是没力气也不愿再吵闹去扰了女儿的安宁,所以她只是沉默地用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高向菀。 与凝琴并列站在最前列的高向菀上前了两步站出了人群。 她先是向弘历和福晋两人颔首,然后再回身看着其余六人。 “相信大家都知道,小格格忽然离去乃是被居心叵测之人下毒所致,先前我因为恰巧在小格格被毒害之后出现在现场,故而被误以为是凶手。” 高向菀扫过众人,又道,“好在贵妃娘娘与爷仁慈公正,给了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而我,也总算没辜负娘娘和爷的信任,经过连日的追查,终于将凶手查了出来。” 高向菀说完这话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了金寻雁的脸上,与之对视。 金寻雁眼角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很快便装着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是谁?”福晋在秦嬷嬷和成夏的搀扶下走前了两步。 “就是她。” 高向菀抬手指向了站在凝琴身后的金寻雁,一字一句道:“金格格。” 她这自晃晃的指证,非但众人吃了一惊,就连金寻雁都不免惊退一步。 “是你?”福晋疾步上前死死地瞪着金寻雁,若非成夏拦着她可能就要冲到金寻雁面前了。 弘历怕福晋再度情绪失控,便让秦嬷嬷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在一旁旁听。 “福晋且从旁听着就好,一切我自会定夺。”弘历低声对福晋说道。 福晋听了弘历这话,便只好任由着秦嬷嬷扶着坐下了。 “爷,不是妾身。”金寻雁连忙喊冤。 “高侧福晋,你怎能为了给自己开罪就胡乱栽赃她人?”她一脸委屈地看向弘历,“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栽赃?”高向菀冷嗤一声。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的吧?”她迈前了一步,“明明是你下毒栽赃给我,现在反是倒打一耙了?” 看着高向菀那看穿一切的眼神,金寻雁心里顿时有些没底,但嘴上还是坚定道: “我没有做过,爷,您不能听了她的胡言乱语啊。” 高向菀也懒得跟她废话,转身看向弘历,“爷,我有人证。” 弘历沉着脸,冷冷瞥了一眼金寻雁:“带上来。” 在高向菀的示意下,陈良让人将唐秋娘带了上来。 “这个人你不陌生吧?金格格。”高向菀冷冷看向金寻雁。 金寻雁捏住帕子的手微微发颤,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呵,你梨花院的厨娘与我何干?” 高向菀嗤笑一声,“是啊,她不过是我梨花院里毫不起眼的一个厨娘,却能让金格格一眼便认出来,也是新鲜了。” 金寻雁眸色一惊,“你……” 未等她把话说完,高向菀就转身走到跪在地上的唐秋娘面前: “今日当着爷和福晋的面,在小格格的灵柩前,你就把你知道的和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是。” 唐秋娘跪着往弘历和福晋的方向磕了个头,“是金格格要奴婢偷走侧福晋的钻石耳环来诬陷侧福晋的,侧福晋是被冤枉的。” “你少在这里胡扯,你是她的人我如何能使唤得了你?”金寻雁急得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唐秋娘: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作答,别胡言乱语最终让自己后悔莫及。” 金寻雁这话深层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然而,她却悲催地发现,唐秋娘似乎并不再受威胁了。 “就算你真的要杀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再昧着良心帮你加害我家侧福晋了。”唐秋娘咬着牙说道。 “你……”在众人惊震的目光下,金寻雁双手有些发颤。 “你说是就是了吗?”她再度看向了弘历,委屈地红着眼眶, “爷,唐秋娘是高侧福晋的人,耳环是指证她是凶手的重要证据,现在耳环都没了,她当然就可以信口雌黄了……” “说起这个,还真是令你失望了。” 高向菀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滴水形状的钻石耳环,在金寻雁面前晃了晃:“我的耳环还在。” 金寻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这……这不可能……这,这肯定是假的。” “真假一验不就知道了。” 高向菀说完转身看向了成夏,“成夏姑姑,另外一只耳环是在你那里吧?。” “是的。”成夏连忙上前。 “那劳烦你看看我手上的与你手上的那只是不是一对的。” 成夏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之前在梨花院搜来的那只钻石耳环,又上前接过高向菀手中的那只,合成一对,又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便呈给了弘历过目。 “四阿哥,这确实是一对的。”成夏说道: “高侧福晋的一双耳环都还在,而且奴婢先前派人到远诚金铺查过,侧福晋当时确实只是在金铺打造了一个金花而已,并未做其他事情。” 成夏这话等于是洗清了高向菀用钻石耳环萃取金刚石粉末的嫌疑了。 听了成夏的话,弘历扫了一眼耳环,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后转向高向菀,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向菀则将目光投向了唐秋娘。 唐秋娘连忙回道:“金格格让奴婢偷窃了侧福晋的耳环之后,又怕东西落到了她手上会留下隐患,便让奴婢将其处理掉,奴婢当时……怕东西真的没了侧福晋就难洗罪名,所以……就偷偷地将东西藏起来了。” 她知道这耳环要是真的被处理掉了,高向菀就永远无法洗脱罪名了。 所以即便金寻雁威胁她说如果这耳环不从这世界上不消失,那从这世界上消失的便是她的儿子。 可作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唐秋娘还是选择先偷偷将东西藏了起来。 高向菀看着脸色渐渐惨白的金寻雁,讽刺一笑: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东西不沾手,就不会将嫌疑引向自己。而只要手中握有别人的软肋就可以万无一失地操控着别人,呵,可你却从不知,这世界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自私冷血的。” 金寻雁捏着帕子的手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第三百零一章 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 尽管形势不妙,但金寻雁还是用极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可笑,你的人偷了你的东西,与我何干?”她还是极力狡辩着。 “爷您明鉴啊,唐秋娘本就是她的人,供词又岂能作数?” 尽管失算,但她也确实因此没有碰与耳环有关的东西。只要她咬死不认,单凭这点又岂能入她罪? 高向菀看着她闪烁的眼神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你说的对,单凭我的人一份口供确实不足为证。” 她看着金寻雁,冷酷地勾了勾唇:“但,若是加上你的人的供词,可就不一样了?” “我的人?”金寻雁脸色一变,惊慌看着高向菀:“你这话什么意思?” “把人带上来。”高向菀高声道。 紧接着便有侍卫将一个人押了上来。 金寻雁一看来人,眼中顿时闪过一片惊慌。 “青荷?” “没错,就是你的贴身侍婢青荷。她的供词你总不能不认吧?” 高向菀当然知道单凭唐秋娘这点供词是不足以让她伏罪。 所以早在昨日,她就借着要排查所有陪主子出席周岁宴的贴身侍婢为由将青荷单独扣押起来盘问。 不得不说,对于拷问这一块,还是得交给陈良这种行伍之人才更有效率。 有了唐秋娘的一份供词虽然不足以定金寻雁的罪,但足以让她有权利和底气对金寻雁身边的人动刑了。 起初青荷还能咬牙不松口,可一到了陈良手中,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毕竟这青荷也是后来才跟在金寻雁身边的,不是娘家带来的人,面对酷刑之下的威逼利诱不能死忠于她也是不足为奇的。 更何况,她身后也还有自己的家人,总不至于为了表忠心而罔顾家人的性命。 坦白从宽已经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秋娘知道的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而青荷可是熟知整个过程的人,想来她的供词会更令人信服。” 高向菀说完看向青荷,“把你昨晚交代的原原本本地在爷和福晋面前再复述一遍。” 青荷脸色青白,惊颤地抬眼看向了金寻雁。 “青荷,平日我对你不薄,你怎能叛主?”金寻雁看着青荷厉声道,企图做最后的威胁。 青荷被她的眼神吓得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 高向菀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已经画押招供了,你这个时候拦着不让说还有用?” 金寻雁闻言只觉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虚晃了一下,若非旁边的苏格格扶了她一下,恐怕都得跌倒了。 但这次,显然就连苏格格都对她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一直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的弘历沉冷问道:“下毒谋害小格格的真的是金氏?” 青荷知道弘历是在问自己,虽然惊颤但还是连忙跪向了弘历的方向,应道:“回主子爷的话……”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金寻雁,才低声应道:“下毒谋害小格格的……确实是我家格格。” “青荷……” 金寻雁还想要制止青荷说下去,猛地就接收到一道如利剑一般的寒芒,她颤颤地看着一脸骇意的弘历,顿时不敢出声了。 “继续说下去。”弘历一脸厉色。 “格格本来是想用其他毒药的,后来是……是因为知道了侧福晋要在外面金铺去熔铸一个礼物送小格格当贺礼,又从唐秋娘那里盘问得知她有一对钻石耳环,所以最后就改用了用金刚石粉末之毒用在小格格身上……” “你这个毒妇……” 福晋尖叫着跳起来冲到金寻雁面前一个耳光抽了过去,直接将她扇得踉跄了一步。 “我女儿跟你有什么仇,你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福晋指着金寻雁怒骂,激动得胸口都不停地起伏着。 “福晋,息怒,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对啊,一切都还有四阿哥在做主呢,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秦嬷嬷和成夏赶紧上前一边劝一边将人拉了回去。 弘历冷冽地撇了一眼金寻雁,随后示意青荷继续说下去。 “本来……格格是打算在花月的水中下泻药让其腹泻,从而制造让她在宴席中途离场的证明,让人以为下毒之人就是无法证明去向的花月,以此来诬陷高侧福晋的。”青荷说道: “可没想到宴席中途,高侧福晋竟然自己离场了,所以格格才临时改了计划,让我们的人借用福晋的名义将高侧福晋引到小格格的厢房去,想着这样被捉现行,再加上唐秋娘偷走的那个耳环就足以将罪行定死在高侧福晋身上了。”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却演变成了让高向菀亲自去查此事了。 “经手下毒的人是谁?”弘历寒声问道。 “是……红叶。” “红叶?”弘历皱眉。 不止是他,其余众人也是一脸惊愕。 “你别胡说。” 青荷都还未张嘴,黄格格就一脸震惊又愤怒地跳了出来,“你休要血口喷人……爷,妾身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她急切地跟弘历解释着。 黄格格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红叶正是她的贴身侍婢。 “此事确实与黄格格无关,是我家格格让红叶去做的。”青荷补充道。 “什么?这,这这么可能?”黄格格一脸懵地僵在了原地。 她的人怎么可能让金寻雁给使唤去了,而且还是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红叶与侍卫私通曾被我家格格撞破,格格便是以此要挟她的。”青荷继续说道: “至于为什么要选红叶,是因为她可以陪您去小殿中换装,而您与苏格格换装的厢房就在小格格厢房的旁边,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听了这话,黄格格整个人都呆住了。 “怪不得你这么热情地来帮我筹备周岁宴的事情,原来……是为了熟悉我的布局安排,好供你对我女儿下毒手?”福晋悲愤地瞪着金寻雁。 她当时只以为金寻雁是为了讨好她,却不想竟然是藏着一颗这么歹毒的心。 “栀柔啊,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引狼入室啊……”福晋忍不住扑在了灵柩前懊悔痛哭。 若是她没有让金寻雁接近海棠阁,那自己的女儿就不会无辜被害了。 秦嬷嬷和成夏见状,只能又上前劝慰着了。 而此刻的金寻雁已经是一脸死灰了。 “可……为什么要选我的人?”黄格格依然无法理解。 明明与金寻雁为伍的苏格格也在自己旁边的厢房啊。 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 第三百零二章 你就甘心做别人的替罪羊? “这种谋害皇家血脉的大罪可不是人人都丧心病狂地敢去做的。”高向菀冷冷地讽刺道: “若不是有要命的东西被人捉捏住,谁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种要命的事,哪怕是平时对金寻雁言听计从的苏格格也未必敢做。 而按照金寻雁的做事风格,必然是要用她自己能拿捏得住的人比较稳妥。 ——比如私通被她逮住把柄的红叶。 高向菀示意门边的陈良将红叶带了上来。 红叶一上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弘历面前求饶: “主子爷饶命,奴婢也是受人要挟的,奴婢不想的……格格,格格您救救奴婢吧。” 惊慌失措的红叶说着又跪行到了黄格格面前呼救。 黄格格一看见她就气得火冒三丈,自己都差点被她连累死了,这个时候她撇清关系都还来不及呢,还救她? 黄格格一脚踹在了红叶身上,厉斥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帮着歹人谋害小格格?” “奴婢也是被逼的,而且奴婢当时不知道那个是毒药啊。金格格说只要奴婢将东西喂给小格格,就……就不会再追究奴婢……私通之罪……” 当她知道那是毒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红叶哭着解释:“奴婢当时是真不知道那东西是毒药,要是知道的话,奴婢岂敢啊……” 弘历暗暗收紧双拳,压着愤怒道:“来人,把她押下去,听候发落。” “主子爷您饶了奴婢吧,那都是金格格,是金格格指使奴婢做的……唔唔……” 红叶求饶的声音一下子被太监捂住,太监麻利地直接将人拖出去了。 屋内霎时恢复了一阵死寂。 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弘历身上那股如掉冰窟的寒意,顿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金寻雁通过帮忙筹备周岁宴之便熟知了海棠阁当日的情况,然后设局毒害小格格并且将事情嫁祸给高向菀的。 就连一向与金寻雁不对付的凝琴此刻都没心思看热闹了,而是对金寻雁投去了震惊的目光。 倒不是说她震惊金寻雁敢做出谋害弘历子嗣的事情,她只是没想到金寻雁的手竟然可以伸得这么长,连黄格格和高向菀身边都有她的人。 “蛇蝎女人,皇家血脉你也敢谋害?”弘历怒视着金寻雁,冰冷的声音犹如地狱的魔音一般渗人。 看着他眼中闪着从未见过的杀意,金寻雁心头大骇,腿一软便跌倒在地,紧接着她便急忙朝弘历跪前几步,说出来的话已经是颤不成音了: “爷……妾身,妾身……” “爷,她谋害皇家血脉的可不止这一桩。”高向菀忽然冷声打断了金寻雁的话。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震惊的目光霎地都移向了高向菀,就连金寻雁都惊愕地抬头看着她。 “不止这一桩?”弘历眉头紧蹙。 高向菀朝弘历走前两步:“爷,今日我还请来了另外一位证人。” 弘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谁?” 高向菀转头看向门边的陈良,“把人请进来吧。” 陈良应声便转了身走开。 众人皆是一脸疑惑,不由纷纷往门口方向看去。 不一会,便看见一个身着素色旗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此人大家都不陌生,正是被幽禁院中一年多的陈格格。 一年多不曾出现在众人视野的人忽然出现此处,众人顿时一脸惊诧。 富察格格更是脸色都变了。 而弘历心中虽然疑惑,但却少了几分惊讶。 因为,陈格格就是两天前高向菀向他请求要见之人。 他不由看了一眼高向菀。 所以她说让自己给她行便易之权的就是指这个? —— 早在唐秋娘招供的前一个晚上。 高向菀得到弘历的应允,敲开了陈格格的院门。 陪着她一同进去的还有陈良,这是弘历要求的。就跟怕她进去会被人吃了似的。 一年多没有见过生人踏入院子的陈格格当看到高向菀的那一刻是惊讶不已的。 “高格格?”她望着高向菀脱口而出。 高格格? 高向菀怔了一下,这个称呼她都好久没听见了。 “这是我们的高侧福晋。” 还是她身后的陈良出声提醒了一句。 “……侧福晋?”陈格格一脸惊愕之后却又惨淡一笑,嘀喃道:“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原来外面的变化都那样的大了。” 高向菀看着她还是有些震撼的。 虽说这位陈格格姿色不算特别突出,但也是标致的女人,可如今却如同徒留个空壳一样,目光黯淡无光,眉宇间一片倦态,这种疲倦并非身体的疲惫。 更像是……对生活的无望之态。 整个人的状态就跟老了十几岁一样,与外面正身心煎药着的富察格格是有得一拼了。 “没想到我这个人间地狱还能有人光临啊。”陈格格没再看高向菀,只是慢悠悠地独自坐了下来。 “我这院子已是废弃之地,连水都是凉的就不请高侧福晋喝了。不知高侧福晋找我这废人何事?” 高向菀示意陈良出去之后才走近了桌边。 “我确实有一件事很是疑惑,想请教一下陈格格。”高向菀说道。 陈格格嗤笑:“我一个被幽禁的人,能帮你解什么疑惑?” 高向菀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是有关富察格格被下毒一事。” 陈格格身体微微一僵,抬头看着高向菀,眼中带着审视,似乎是想知道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何还要咬着不放?” 她冷笑道:“即便当初你是被冤枉的,爷不也已经替你洗脱冤屈了吗。” “我是洗脱冤屈了,可你呢?”高向菀坐了下来,直直望着她: “你就真的愿意被困在这里,带着自己的冤屈过一辈子?” 闻言陈格格猛地抬头看她,脸色都变了一下:“你这话何意?” “此事我相信你不会是主谋,难道你就甘心做别人的替罪羊?” 陈格格握住帕子的手徒然收紧了,脸色闪过一丝黯然,但随后还是冷着脸偏向另一边: “此事我已经跟爷交代过了,我也已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我不想再多言此事,你走吧。” 第三百零三章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 看着陈格格躲避的神色,显然就是有所顾忌。高向菀并没有走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耐心说道: “我对你没有恶意,相反,若是你实情相告,兴许我还能助你重返自由。” 陈格格身体猛地一震,终于还是将脸转了过来,却是讽刺一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 “就凭我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人。” 高向菀沉静而笃定地望着她,“你可想清楚了,错过了我,或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等来一个愿意为你诉冤屈的人了。” 陈格格的神色猛地变幻了一下。 见她眼中闪过了犹豫和松动之色,高向菀又趁势说服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顶罪,但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座孤独的院子中为别人犯下的罪行受过吗?” 陈格格眼眶渐渐泛红,咬了咬牙之后,终于痛苦不甘地哽咽道: “我当然不想……谁会愿意被关在这犹似牢狱一般的院中,终日无人问津,三餐冷嗖?若非还有彩霞这么个活人能在我身边说上两句话,这种绝望的日子我早就崩溃了……” “眼下你就有机会诉清冤屈,摆脱困境了。” 低泣了片刻,陈格格似乎又冷静了些许,听见高向菀的话,她又猛地摇头: “不,我不能……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帮我。” 陈格格坚决地站了起来,下逐客令。 眼看着她明明心里松懈了现在又一脸的决然,高向菀沉了沉眉眼,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走,只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让她一年之久还能如此忌惮的,估计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见小事。 到底是什么能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后半辈子也要守护的? 高向菀思索了一下,这种深院女子,能让她们不惜牺牲自我去守护的,恐怕也只有与其家族门楣有关的事情了。 见陈格格低头不语,高向菀又往她走近一步,沉声问道:“是与你娘家有关的事?” 陈格格的脸色霎地就白了,很是惊惶地看着高向菀。 果然如此。 “用你自己的一生去维护娘家,你觉得值得吗?”高向菀逼视着她。 陈格格惊退了一步,却依旧咬牙不语。 高向菀步步紧逼:“你的人都被关在这里了,什么都做不来见不着,你确定你想守护的人你能守得住?” “当然,只要我乖乖在这里受罪,我兄长就……” 陈格格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惊得立马捂住了嘴巴,跌坐回凳子上。 “你兄长?”高向菀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所以你是用自己的人生换了你兄长的?” “总之我就是下毒谋害富察格格的人,其他的你就不必再多问了。” 高向菀缓缓坐回了她对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你肯坦白,我愿意倾囊相助。若帮不了你,我就当今日没来过,绝不向外人提及你的秘密,如何?” 见她依旧不肯开口,高向菀只好叹息道:“那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能上报给爷,让爷亲自去查了。” 说完作势要起身离开,陈格格一见这架势,顿时吓得一脸惊恐:“别,你别让爷去……” “那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在高向菀的逼问下,陈格格才道出了实情。 如高向菀料想的一样,下毒谋害富察格格的幕后之人就是金寻雁。 原来当时陈格格的兄长犯了一宗奸杀案,她父亲便求救到了她头上,最后是金寻雁出谋划策帮她解救她兄长的。 但也因为这样,她兄长奸杀的罪证全都落在了金寻雁手中。 当时陈格格并不疑有他,为了表现谢意,还甘愿在给富察格格下毒一事中给金寻雁充当枪手,所有事情都由她出面去办。 结果却在事情败露的时候,被金寻雁用他兄长的事情威胁她认下罪行。 “她让你去替她下毒就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而拿着你兄长的罪证,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当下毒之事暴露之后好让你做这个替死鬼。” 高向菀说道,“所以她救你兄长也非是真心想帮你。” 不过是在为她自己未雨绸缪罢了。 哪怕当时没意识到,但如今被关了这么久,陈格格又岂会还未想通这点? 她哀叹一声:“现在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这已然是事实。 “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就是你自己,凭什么就要为别人的罪孽偿还?” 高向菀看着她,“无论是金寻雁还是你兄长,他们所犯下的罪都应该是他们自己承担。” 即便她是从犯,那也应该是承担她自己那一份罪罢了。 陈格格想起当初父亲和母亲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求她救兄长的场景,不由痛苦地闭了闭眼,沉沉道: “我兄长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他不能有事。” 高向菀:“……” 还唯一男丁不能有事?感情她家也有皇位要继承? 但无奈,生在这个世道,为家族利益牺牲自我已经是她们深闺女子根深蒂固的思想了。 “如果,我有办法解决你兄长的事情,你可愿意出面指证金寻雁?”她认真地望着陈格格问道。 陈格格讶异地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别管,我就只问你一句,若是我能办到,你是否愿意在爷面前道出当初的实情?” 其实被关了一年,陈格格也早已想清楚金寻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什么姐妹情深?自己不过就是她用来上位的一个棋子罢了。 在这里时间越久她对金寻雁的怨恨就越深,只不过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罢了。 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她为什么要错过? 陈格格含着泪光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对高向菀沉沉地点点头。 “我愿意。” 当晚,高向菀就让陈良去查他兄长当年的事情。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陈良,不忍看见高向菀愁眉不展,便不由劝说道: “……其实这事,您根本无需再费神去彻查,只要您向爷开口,保住一个人不是问题的。” “她兄长若真犯了这等龌龊不齿之罪,我为什么要保他?” 即便她想搬倒金寻雁,也绝不可能会姑息一个强奸犯。 第三百零四章 一年前下毒害富察格格一事 “那您打算如何?”陈良不由问道。 怎么可能这么巧? 她金寻雁刚准备谋害子嗣,陈格格的兄长就出事了? 保不齐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呢。 高向菀沉吟道:“你去找一趟陈格格的兄长陈文,先把情况给我查清楚,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能做定夺。” 若不出其然,第二天,陈良竟查到陈格格兄长陈文奸杀妇女一事另有隐情。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没死?”听到消息的陈格格整个人惊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 “所以我兄长那不算是杀人了?” “不仅如此,那名女子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是一名青楼妓女。”高向菀说道: “而你兄长……当时应该是被人下药了才会与那女子发生关系,算是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 陈格格蓦地看着高向菀,颤声道:“……是金格格?” 高向菀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我兄长明明当时自己也承认了呀。”陈格格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而且……我兄长杀人的重要罪证之一的凶器如今都还在我手上。” 当时金寻雁为了让陈格格肯乖乖认下罪行,便将陈文用来杀人的那把匕首交给了她,以表自己永远不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决心。 “那不过是她哄骗你的手段罢了。”高向菀说道。 陈良说这种把戏只要认真仔细一查,就能看到漏洞百出。 他找到陈文一顿盘问之后,不用半日的时间就将当时的那名装死的妓女找到了。 都无需用刑就撬开了妓女的嘴。 “她说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钱她,让她演一出被奸杀的戏码而已。”对于一个妓女来说,做这种事并不难。 “这……怎么可能?”陈格格面如死灰。 “怎么不可能?那都是金寻雁为了找你做替死鬼提前做的局罢了。” 当然,任凭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会下这种局的,再加上事发之后陈文和陈家人都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心只顾着保命哪里还有心思考究事情的真伪。 而陈格格也不过是一个深宫女眷,乍地一听这事也是慌神,自然就只能让金寻雁牵着鼻子走了。 高向菀上下瞧了一眼落魄的陈格格,叹惜道:“人家那女子拿着那笔钱之后日子过得可比你滋润多了。” 自己过得连妓女都不如? 听了高向菀这话,陈格格更是气得鼻孔冒烟。 —— 陈格格缓步迈入灵堂,先是朝弘历深蹲行礼:“罪妾陈氏拜见爷。” “起来吧。”弘历说道。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陈格格,金寻雁眼中闪过多种情绪,有震惊,疑惑,还有恐惧。 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陈格格慢慢走向了她,随后从怀里拿出一物体狠狠地掷在她面前。 “哐当”的一声响,众人便看见一把匕首被扔在了地面。 金寻雁怔怔望向那把熟悉的匕首,正是她当初交给陈格格,说是她兄长用来杀人的凶器的那把。 “金寻雁,你骗得我好苦啊。”陈格格咬牙切齿道。 看着一脸怨恨的陈格格,金寻雁心头一慌,连忙站起来想去握她的手:“陈妹妹,你别听……” “妹妹?” 陈格格嫌恶地一把甩开她的手,讽刺一笑: “亏你还叫得出口?妹妹?我不过就是被你用来为你犯下的罪孽顶罪的替死鬼罢了。” 说完陈格格转身跪在了弘历面前:“爷,关于一年前下毒害富察格格一事,罪妾有话要说。” 站在一旁的富察格格眸色蓦地一颤,随即疑惑地移目看向了高向菀。 恰逢此时,高向菀也看着她,四目一对,高向菀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起来说。”弘历阴着脸。 “谢爷恩典。”陈格格站起来,先是对富察格格歉意地颔首致歉,随后便转身狠狠地剜了一眼金寻雁。 金寻雁看着她愤恨的眼神,心中不免一阵恐惧。 “当时给富察格格下毒并嫁祸给高侧福晋的事情虽然是我出手去做的,但背后指使这一切的却一直都是金寻雁。”陈格格指着金寻雁说道: “她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你胡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才来说这个?”金寻雁奋力否认,有了小格格这一罪她已经是难以承受了,绝对不能再认下谋害小阿哥的罪行。 “爷,这件事情与妾身无关啊,肯定是因为高侧福晋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出来污蔑妾身的。” 她说着就想上前去拉弘历的衣袖,却被弘历一个锋利的眼神给吓退了。 对着阴沉得仿佛身上的怒火随时都会被点炸的弘历,金寻雁再也没有装柔弱撒娇的勇气了。 “我之所以认罪是因为你设局用我兄长来威胁我。” 之后陈格格就将金寻雁如何用她娘家的事情威逼她认罪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看着金寻雁还欲开口狡辩,高向菀冷声道: “当日你是如何设局诬陷陈格格的兄长的,我已然查明,人证物证俱在,你若还要狡辩,我大可以将证人请进来与你当面对质。” 闻言,金寻雁脸色霎地一白,微张的嘴唇颤抖着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陈格格继续说道:“你记恨富察格格有孕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早在洪佛寺祈福的时候,就是你暗地里让人故意放出白鸽,企图害富察格格流产……” 见陈格格翻起了旧事,金寻雁瞳孔一缩,惊慌地不停摇头否认:“你胡说。” “我胡说?你当时就是害怕富察格格生下小阿哥就会有机会晋升侧福晋,所以她才下此毒手。”陈格格冷笑一声,继续道: “只是你没想到富察格格虽然摔倒了,腹中胎儿却保住了。于是你又想方设法地想从她调理胎儿的药中下手,想通过夹竹桃让其再度滑胎,却不料反而让富察格格早产,抢在了福晋之前生下了爷的长子。你当时气坏了。” 看了高向菀一眼,陈格格又道:“又因为是高侧福晋帮助富察格格顺利产下小阿哥的,所以你又将怒火牵到了高侧福晋身上,继而将下毒的事情全部推倒她头上,以泄心头之愤。” 第三百零五章 我怎好意思不双倍奉还? 随着陈格格话落,金寻雁就看到了弘历眼底的怒火在不断地腾升。 陈格格越说越激动,指着金寻雁的手指都微微发着颤: “可你又怕事情败露了会引火烧身,所以你就怂恿我出面去做这些事,事情败露了就一把将我推出去给你当替死鬼。” 富察格格紧捏着帕子,眼眶瞬间泛红,狠狠瞪着金寻雁。 原来她怀孕期间遭了这么多的罪,永璜一出生就这般羸弱,全都是因为她。 此刻的金寻雁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只能惶惶地杵在原地。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到她去狡辩什么了。 “爷,罪妾自知自己并不无辜,被罚幽禁也属罪有应得,但今日所言也是句句属实。我伏罪无怨,但罪孽深重的金格格更应该为自己做的恶事承担后果。” 陈格格深蹲在弘历面前:“还望爷不要姑息如此蛇蝎恶毒的女人。” 他当然不会姑息。 弘历压着心头的怒火,抬眸看向金寻雁:“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如此安忍残贼?” 虽然他眼中的情绪隐忍着,但金寻雁一对上他的厉目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底发怵。 但她还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弘历面前,哭诉道: “爷,妾身也不想这样的,妾身只是不甘心,明明……您以前也不是这样对我的。” 金寻雁愤愤指着高向菀:“可自从她进府之后……您就正眼都不瞧一下我了。妾身只是气不过……” “简直不可理喻。” 弘历怒骂:“你自己心术不正,心肠恶毒,竟还敢将责任推倒别人身上?” 况且,他从前也不曾正眼看她好吗,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福晋还没有进门,没人管理后院,他是不想让蛮横的凝琴将自己的后院搞得乌烟瘴气,所以才默许她与凝琴抗衡,以此维持后院平衡而已。 金寻雁见弘历一脸冷冽,只能改为求饶:“爷,妾身错了,可到底如今小阿哥和富察格格都没事啊,您饶了妾身……” 一听这话,富察格格顿时一脸的怒愤,可正当她要出言指责时,已经有人抢先她一步了。 “贱人,那我的栀柔呢?” 福晋忽然冲了过来,一边抬手就狠狠地甩她耳光,一边哭喊:“你害死了我的栀柔,你要怎么把我的栀柔赔给我?我杀了你……” 本来想让福晋发泄一下怒火的,但见她情绪再度失控,弘历只好命人将她先扶到一旁。 金寻雁见此情况,以为弘历是对自己还有一丝的怜悯和感情,便连忙顺杆往上爬。 “爷,妾身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会再犯了,求您看在妾身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我这就给小格格磕头认错……” 说着金寻雁跪着就朝小格格的灵柩前跪行过去。 “磕头?你也配?” 被弘历这厉声一喝止,金寻雁被吓得跪行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惶恐抬头,就看见弘历正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像你这般污秽歹毒的人也配跪在灵前?把她给我拽开,别脏了栀柔的轮回路。” 小德子闻言立马上前将金寻雁拖到离了灵前。 “亏你说得出来富察格格和小阿哥没事这样的话。” 高向菀走到她面前,“若不是你从孕期就对富察格格各种加害,她会孕期就吃那么多苦头?” 闻言,金寻雁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正仇恨地盯着自己的富察格格。 “若非如此,富察格格产后身体也不会亏空难养至今日的境况,小阿哥也不至于自小身体羸弱,而这一切。”高向菀又迈近金寻雁一步: “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说他们没事?” “你……” 金寻雁被高向菀逼视得仓惶退了两步,想到今日的事情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不由咬牙切齿地瞪着高向菀,压低声音道: “这件事情与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将此事牵扯进来?” 高向菀唇角溢出一抹冷峭,也凑近了她一些,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没什么关系,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金寻雁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你三番五次地陷害攻击我,怎么,难道还不允许我适当地反击一下?哼,我在别庄的时候你就派人盯我哨了,甚至还不惜派人暗中掳走我弟弟。” 若是当时高泽被她掳了去,只怕下场不会比小格格好得去哪里了。 “你弟弟?”金寻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高向菀。 高向菀没有多看她脸上的神色,只嗤笑一声,继续道:“你如此厚待我,我怎好意思不双倍奉还?” 皇家血脉她都敢下毒谋害,以她对自己的敌视和不满,保不准什么时候这种手段就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了。 以绝后患,高向菀当然要快一步将她彻底搬倒了。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犯的恶行,自己不过是将其真相大白,公之于众罢了。 “你……”金寻雁瞪着高向菀的双眸都在发着颤,双手紧握成拳。 到底是她自己轻敌了,没想到高向菀看着毫无攻击力,一出手竟就要置她于死地啊。 “爷,妾身身体毁了不要紧,可永璜何其无辜啊。” 富察格格也上前一步跪在了弘历面前,眼泪婆娑地恳求:“还请爷不要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永璜一个公道。” “爷一定要将她处死,不然栀柔不会安宁的。”福晋也上前揪住了弘历的肩膀。 金寻雁只觉得耳边全都是福晋和富察格格以及陈格格的讨伐声。 而另一边,还有对她避退几步的苏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以及一脸幸灾乐祸的凝琴她们。 这四面楚歌的处境让她顿觉脑袋发翁,脚步一个虚晃就“啪嗒”跌倒了在地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一向做事周全,为何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是她,都是她。 她怨愤地抬目看向了高向菀。 她始终认为就是高向菀来了之后独占了弘历,所以才令她在弘历那里失宠,进而在府中后院的地位每况越下的。 第三百零六章 贱人,我让你死在我前面…… 想起自从高向菀出现了之后,弘历对她的各种偏爱,又曾不止一次为了高向菀痛斥和惩罚自己的情形,金寻雁心中更是怨恨难消。 尤其是高向菀晋升侧福晋之后,就更是连她的父亲都不止一次埋怨她没用,说她不能攀住弘历的心,以至于家中两个弟弟都没有攀附弘历的机会。 这林林总总,以及如今自己落得此等处境,都是败眼前这个贱女人所赐。 所有的不甘和怨恨同时攻上心头,金寻雁看高向菀的目光就越发的狠毒了。 双手愤愤地在地上一锤,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就是陈格格刚刚扔在她面前的那把匕首。 自己今日难逃一劫,凭什么她还能享受一切? 脑中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金寻雁毫不犹豫地就拿起匕首,骤然起身冲向了几步之遥的高向菀—— “贱人,我让你死在我前面……”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在弘历面前哭诉恳求的三个女人身上。 忽然听见金寻雁的一声喊,所有人在刹那间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当高向菀回头的时候,恶狠狠的金寻雁已经高举匕首刺向她的胸膛了—— 站得稍远的弘历见状大惊失色,正欲扑过去救人,奈何面前还跪着陈格格和富察格格挡住了去路。 “菀儿——” 眼看着尖锐的匕首就要捅向高向菀的心脏处,他惊得声音都发了颤。 高向菀与金寻雁的距离本来就离得近,事发又突然,当高向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却在下一刻—— 眼前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在一阵尖叫声中,高向菀只觉身前的人颤抖了一下,随后便身体不稳地重重倒向了自己。 高向菀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前面的人。 “秋娘。” 高向菀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唐秋娘心口的那把匕首,心头猛然一紧。 而此刻,弘历也已经冲了过来,见高向菀没事,他紧揪的心才松了一下。 而此刻听到动静的陈良也已经奔了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就将金寻雁控制住了。 “秋娘,你……你怎么……” 高向菀抱着唐秋娘倒在地上,看着她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她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捂。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抬头看着弘历,声音有些发哽:“爷,快帮我叫太医……” 弘历看着唐秋娘那正正插在心脏上的匕首,他深知这一刀是致命的,即便叫了太医也没有。 但看着心急如焚地向自己求救的高向菀,他不忍叫她失望,便转身让小德子去请陈太医了。 “要快一点……”高向菀还想跟弘历说什么,却被一只不甚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臂。 “侧福晋……” 唐秋娘气若游丝地掀起眼帘看她,“奴婢……是不行的了……” 高向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眼看她伤口的血不停地涌出,心中一阵难受,但还是努力宽慰道: “别胡说,不会的,你别担心,太医来了就好了。” 不忍打击她的好意,唐秋娘痛苦地蹙了眉,随后回以一笑:“好。” “你怎么这么傻,这可是要人命的,你怎么也冲过来。”高向菀声音有些哽噎。 “是奴婢对不住您……奴婢自知无颜面对您,更不敢求得您的原谅,能这样……这样为您……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一二了。”唐秋娘艰难地说道。 “只是……您的大恩……奴婢这辈子再也没机会报答了,但愿……但愿来世能……” 高向菀紧紧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你……现在已经报了。” 她没想到自己都还未腾出时间来面对唐秋娘这事,她就已经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直视了。 “侧福晋,能遇见您这样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分,可惜……” 唐秋娘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难过,大口地抽着气,话都说不下去了。 高向菀见状只能劝慰:“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用卑鄙手段胁迫你的人。” 唐秋娘苦笑,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是叛主了,背叛了那个她曾经暗暗发誓要一辈子效忠的人。 所幸—— 唐秋娘脸色惨白一片,却费力地扬起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能为您去死……也是奴婢的福……奴婢死而无憾……”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状似苦涩又似解脱地笑了笑,“我应该……很快会在下面见到我的儿子的……” 高向菀看着她摇头道,“早在昨日,我已经让陈良去把你儿子的卖身契要回来了,他不会有事的。” 闻言,唐秋娘黯淡的眼眸蓦地一亮,一脸惊震地看着高向菀:“您,您是说……” 其实早在决定出面指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牺牲儿子的准备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背叛的情况下,高向菀竟然还愿意搭救她的儿子,一时间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唐秋娘鲜血都已经染湿高向菀的衣裳了,看着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样子,高向菀轻声安抚道: “如今他的命不归任何人,他是个自由身了。” 金寻雁为了撇清关系就把唐秋娘儿子的卖身契落在了外头一个看似与她不相干的商人手中,高向菀便是让陈良从那商人手上买回那卖身契的。 “侧福晋……”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唐秋娘只能满目感激地看着她。忽然一阵抽痛,唐秋娘气息越来越弱,连说话都不再有声音了。 “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如此……如此奴婢便去得安……” 唐秋娘话还未说完,握住高向菀的手就徒然一松,眼睛半张半阖地没了气息。 “秋娘?” 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了唐秋娘的手背上,高向菀就这样呆愣地看着她。 对于唐秋娘做的事情,刚开始知道的时候高向菀对她确实很失望甚至是气愤的。 后来知道她被逼无奈的时候又对她多了几分无奈。 甚至在今日之前,高向菀都还未想好这件事情之后该要怎么处理她。 但无论怎么处理,那都绝对不是要她偿命的。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太医背着药箱正绕过人群匆匆走来,却在看见高向菀怀里一动不动的人之后,止住了脚步。 人已经死了,这已经是无需他上前确认的结果了。 第三百零七章 杀人不如诛心! 忽然看见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在面前,一堆女人无不吓得花容失色。 被摁跪在地的金寻雁更是双手乃至全身都颤抖不已,恐惧地看着血泊中的唐秋娘,仿佛无法相信这竟然是自己杀的人。 现场一度出现了片刻的死寂。 看着高向菀一动不动地抱着唐秋娘,既不吭声也不哭闹的。弘历有些担心地上前俯身在她身边。 “菀儿,她已经走了。” 听见他的声音,高向菀的眼眸才动了一下,随后缓缓转头过来看他。 是啊,秋娘走了,为了救她,走了。 唐秋娘这一去,高向菀恍然间觉得,不是秋娘对不住自己,而是自己亏欠她了。 高向菀再度低头看向唐秋娘,随后默默伸手为她阖上了那尚未完全阖上的双眼。 这时,陈格格已经从惊震中回过神,她看了一眼金寻雁,随即上前对弘历说道: “爷,这女人当着您的面都敢杀人,这般丧心病狂之人,实在该杀啊。” “杀?”弘历缓缓起身,看着金寻雁的眸色闪过狠戾, “如此罪孽深重之人,就这样杀了她如何对得起惨死她手下和被她害惨了的人?” 被陈良押跪在地的金寻雁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弘历,眼里充满了惊惶。 她刚刚也是一时气火蒙了心才会在弘历面前做出杀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的,冷静下来之后她已是既后悔又害怕。 眼下看着一脸阴鸷的弘历,就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了。 “爷……妾身知错了,求求您……”她拼命挣脱陈良的桎梏,慌张地跪爬着想要到弘历跟前求饶。 一见她爬过来,弘历脑中瞬间浮现她刚刚举着匕首刺向高向菀的场景,心有余悸的他当即就朝陈良递去一个眼神: “把人给我拿住。”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往高向菀的方向移步挡了一下。 刚才是因着身份不敢强硬桎梏,但此刻得到命令,陈良当即上前就将金寻雁给拽了开来并再次摁住。 金寻雁痛哭流涕,徒劳挣扎道:“爷,妾身知错了,求您开恩啊,我以后再也不敢……” “把她押回她的院子,找间小屋子拘禁起来,将所有门窗给我都封死,除了饭和水之外,一样东西都不能给她。” 弘历冷冷盯着她: “余生……就让她在黑暗的小房子中为她害过的人赎罪。” 正哭喊求饶的金寻雁声音一滞,顿时一脸的惊恐和绝望。。? 听到弘历的这个惩罚,其他人兴许还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没有让金寻雁死,是便宜了她。 但深受过其害的陈格格和高向菀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其实比直接杀了她更为残酷。 杀人不如诛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痛苦也只是一瞬间,反而落得个痛快。 但诛心——那可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了。 一个人不分昼夜地独自面对黑暗,无止休地被黑暗包裹,那将是何等孤独恐惧的事情? 高向菀犹记得自己当初失明的时候那最初的恐惧感和孤独感是那样的难以承受。 但当时她虽面要对黑暗,好歹身边还有人可以陪伴,还可以自由活动。 而金寻雁却是被拘禁在一个寸许的地方并且无人能接触,余生都只能独自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孤独的煎熬。 那滋味只能说是生不如死了 。 陈格格看着一脸死灰的金寻雁,眼中露出了解恨的神色。 自己被幽禁的那种苦楚心酸终于能让她切肤体会一下了。 她能在院中活动一二,甚至身边还跟着个彩霞,她当时都一度被关得快崩溃了。 可想而知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洞房间里,空度余生,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可怕感受? 高向菀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周岁宴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身为周岁宴主角的小格格没了,一个侍妾格格被永久拘禁在小黑屋,就连她的厨娘……也没了。 念着唐秋娘是为了救高向菀而死的,弘历便让陈良为唐秋娘好好办理身后事。 嫌疑解除,高向菀重新回到了梨花院,花月他们也同时被放出来了。 冤屈洗清了,作恶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总是给她使绊子的金寻雁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对她使坏了。 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高向菀却高兴不起来。 当花月他们知道是唐秋娘协同外人陷害的高向菀的时候既震惊又气愤。 可当得知她是被逼无奈,最后也以命救下高向菀之后,他们也就没再说过半句什么了。 甚至在唐秋娘下葬之时,他们也跟着高向菀一起去祭拜过。 人走如斯,确实没有什么好追究对错的了。 但高向菀知道唐秋娘最放不下的便是她的儿子 ,她也知道唐秋娘一直希望儿子能跟在父亲身边。 所以在处理好秋娘的后事之后,高向菀去见了她的那个前夫。 在一个茶馆里。 陈良带了两人人进来。 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人是唐秋娘的前夫,而这个小男孩就是唐秋娘的儿子。 虽然一直都知道秋娘有个儿子,但这也是高向菀第一次见着他。 唐秋娘的前夫领着儿子在高向菀面前郑重地跪拜磕头。 “多谢侧福晋仁慈救下我儿,您的大恩,小人不胜感激。” “起来吧。” 高向菀说完亲自上前将小孩扶了起来,抬眸打量了他一下。 小男孩长得干干净净的,小小年纪眉宇间便展露几分平和沉稳,与唐秋娘身上的神韵很像。 待小男孩站定,她才转目看向秋娘的前夫。 令她惊讶的是,眼前的男人长得皮肤黝黑,相貌憨厚,竟然完全不像是抛妻弃子以及烂赌之人。 “都是我不好,让英儿的后娘把他买给了别人,差点铸成大错。幸得您搭救,不然……”男人一脸心疼地看着儿子。 “他后娘卖的?”高向菀惊讶不已。 秋娘前夫叹息了一声道出实情。 原来烂赌的人是他后来娶的那个小三,而非他本人。 被金寻雁设计欠下巨债,最后拿了儿子抵债的也是那万恶的后娘,是她瞒着自己的丈夫卖的。 “还真是个恶毒的后娘。”高向菀愤愤道。 第三百零八章 你也一样,别太难过了 “是我对不起秋娘,当年我也是被这女人蒙蔽了双眼才会与秋娘和离了的。”男人一脸愧疚地叹息,顿了顿,他又道: “不过我已经把那个女人给休了,以后她再也祸害不到我的英儿,也算是给秋娘一个交代了。” 把恶毒后娘休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高向菀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欣慰。 本来她就担忧,想着把孩子交给一个烂赌之人会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如今看着那男人对他自己的儿子是真心爱惜,她便也放心了。 想来秋娘在天之灵看见也能安心了。 余光看见小男孩的右手尾指被包扎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想起秋娘说金寻雁砍下她儿子的一只手指相挟的事情,她眸色沉了沉,看向英儿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悯。 恰逢英儿也仰着小头看她,四目相对,她便听见他稚嫩的声音: “你就是我娘亲的主子?” 高向菀微怔,不由俯身下去微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娘亲跟我说的,她说你是一个很漂亮,心肠又很好很好的人。” 英儿眨了眨眼睛,又歪头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带我娘亲一起来?” 因为秋娘去世的事情一直瞒着他,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幸,因为平时他也很少见到自己的娘亲,所以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面对他的问题,高向菀脸色还是不自然地僵了僵。 他父亲见状以为高向菀不高兴了,连忙拉了拉他的小胳膊,低声道:“贵人面前,不得无礼。” “无妨。” 高向菀随后对英儿笑了笑,柔声说道:“你娘亲啊,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很忙,你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要见不到她了。” 英儿一听这话,脸立马拉耸了下来,高向菀心中不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英儿要记住,你娘亲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你,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来了你,知道吗?” 英儿听完眉眼还是低垂着,但竟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娘亲还让我给你带了许多好玩的玩具呢,英儿想不想看看?”高向菀故意朝他眨眨眼。 果然,小男孩一听这话,立马就雀跃了起来 “想,我想。” 高向菀示意一旁的陈良和花月将自己一早就准备的一些小玩物拿给了他。 小男孩一看见好玩的东西,不高兴的事情瞬间忘却脑后,欢欢喜喜地接过东西就回头展示给他爹。 “爹爹,娘亲给我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他爹对他笑了笑,随后便一脸感激地看着高向菀。 待陈良带着英儿走开了之后,高向菀才对他说道: “秋娘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英儿了,希望你今后能将他好好抚养成人,以慰秋娘的在天之灵。” “我会的。” 英儿爹郑重地点头应道:“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续弦,一辈子与儿子相依为命,好好养育我和秋娘的孩子。” …… 回到梨花院,当高向菀再次踏入厨房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来厨房这个地方竟然也有让她感到压抑的时候。 她就这样愣愣地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脚步稳健熟悉。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弘历。 “怎么跑这里来了?”弘历走上去看着她。 高向菀展目环顾了四周,悠悠道:“这里是我和秋娘相处最多的地方了,我喜欢做菜,她也喜欢,趣味相投的我们时常能让厨房充满欢声笑语,不似现在……” 空荡荡的。 弘历看着她落寞感慨的神色,缓身上前握着她的手, “过两日我再重新给你物色一个厨娘,到时候你想有人陪着你研究菜肴,随时都可以的。” 这次他一定会仔细调查核实过背景才会将人送到她身边,绝对不会让她身边再出现伤害她的人。 高向菀听了这话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需要了,以后也不用再往我身边送人了。” 自己的身边就是一个是非之地。 仔细想想,若是当初唐秋娘没有被派来梨花院的话,相信现在她还能活得好好的,根本不会被卷入这些后院的纷争中。 再来一个,谁知道以后又会出什么事情? 她不想再祸害别人了。 “不需要?”弘历皱眉,“那你以后的厨房谁来管?” 就算她喜欢下厨房,可总不能每顿都是她这个当家主子亲自下厨吧。 “在别庄的时候规矩不多,做的事情也少,反倒是让花月和吉祥如意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跟着我和秋娘学厨艺了。”高向菀短促地笑了一下。 “如今他们每一个人的厨艺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当时笑口常开他们还开玩笑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接秋娘的班了,结果…… 没想到如今还真应了这话了!! 弘历见她这么说,再想想有生人在她身边也未必是好事,便也没再坚持给她院里增人了。 “好,那就依你的。”他垂眸看着她,轻声劝慰道:“那你也别再想这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近的人为了救自己而在面前死去,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这得是多大的一个打击? 他甚至有些担心这会不会给她心理烙下不好的阴影了。 “我没事,我今日来这里……只是想跟秋娘好好做个告别而已。” 高向菀抬头与他对视,重新收拾好心情对他展眉笑了笑。 “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好好生活的,哀哀戚戚的,怎么能让去了的人安心?” 末了,她轻轻加了一句:“你也一样,别太难过了。” 她指的是小格格的事情。 弘历愣了一下,本来是担心她伤心难过特意过来安慰她的,没想到反倒是她反过来开导自己了。 对于栀柔的事情,弘历虽是难过,但毕竟是见惯大风浪的人,心里承受和治愈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不至于像福晋那样,女儿这一去仿佛把她的心也一并带走了一样。 第三百零九章 一切只能交给时间去化解了 福晋最近几天都是失魂落魄的,终日以泪洗脸。 弘历体谅她的心情,倒是比往常多了些时间去海棠阁坐坐,与她说说话,开导她几句。 又吩咐陈太医给她开一些宁神安眠的药,并叮嘱秦嬷嬷她们好生照顾着。 甚至还让她母亲时常到府上来陪伴和劝慰她。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福晋才从哀痛沉痛中渐渐走了出来。 初一那日,后院众人依旧如以往一样来到海棠阁请安。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福晋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圈,眉目比以前更为深沉,但到底是不像刚失去小格格时那样的颓废消沉了。 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神态气韵看起来比以往更为沉着肃穆了些。 一样的请安,一样的场景,但高向菀却觉得似乎有些什么跟前去是不一样了。 今日的堂上多了久未在这样的场合露面的陈格格。 另外。 除了少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金寻雁之外,还少了富察格格。 听闻是身体不适,一早就派人来跟福晋通禀过了。 没有了暗地里好搅事的金寻雁在场,凝琴找不到互怼的对手干脆也不怎么吭声了。 少了那些针锋相对,今日的场面倒是出现了少有的和谐。 众人见福晋神色恹恹,知道小格格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大家也都很识趣,问完安之后也不敢多逗留,便都纷纷离开了。 高向菀正往自己院中的方向走去,转身就看见陈格格追了上来。 “高侧福晋——” 高向菀听见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她,“陈格格有事?” 陈格格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我能重获自由全赖侧福晋仗义相助,我一直就想找机会当面跟你道一声谢的。” 其实之前她就有带着礼物专程去了梨花院道谢,不过因为那个时候高向菀在忙着唐秋娘的身后事不在府上,所以没见着面。 “陈格格无需如此客气的。”高向菀礼貌回以颔首。 “我那本也是为着给自己洗脱冤屈,顺势为之,实在不值当你挂在心上的,况且你上次还给我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高向菀语气温和地客套着。 其实,她当时确实算不上是为了救她而这么做的,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要让金寻雁伏法。 但即便如此,其中受益的陈格格还是感激不已。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是把我救离苦海的人。” 陈格格感激的说道:“若非有你,我这辈子就只能是傻傻地替别人扛着罪在院中了却残生了。还有我兄长……也差点毁在金氏手中。幸得有你,金氏才得以伏罪。” 她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推入深渊的会是自己曾经最信赖的,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人。 而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的——竟会是这个曾经自己排挤嫉恨至极的人。 “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是做过的孽,终是有报的时候。” 高向菀淡声道:“金氏心术不正,蛇蝎为心,走到今日的结局也是必然。”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被害的人了。 高向菀本来已经逐渐从这件事情中走了出来的,但今日经陈格格这么一提,心情还是受到了几分影响。 晚上弘历回来之后,一见她黯淡的神色便觉察出来她的不对劲。 “今日是怎么了?” 他将她拉过来,垂眸看着:“今日去请安,福晋为难你了?” 高向菀一愣,摇头道:“没有啊。” 福晋如今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理会她们这些闲人。 弘历拇指轻轻抚过她微拧的峨眉,低声问道:“那你是为何愁眉苦脸?” 他的手温暖温柔,高向菀的眉峰不由自主地便顺着他的动作舒展了开来。 “也没什么。” 她轻轻拽下他的手,感慨道:“今日同陈格格聊了几句,我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发生了它就是永远存在的,不管你怎么将它封存……可只要有人提及,它就会重新出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想起这件事,她就会想起无辜受牵连的唐秋娘,心中总也有些难受。 高向菀忽然想到,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都尚且如此,不知道福晋日后会怎么样了。 “你啊,就是太感性了。” 弘历揉了揉她的头,心中却暗暗叹气,看来这件事情也并非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看得开。 也是,她一向不喜欢欠人东西,却平白让人为她丢了命,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一个挺深的心理包袱了。 弘历想安慰她,却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 也许一切只能交给时间去化解了。 他唯有倾身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无声地安慰着。 就在这时,小德子忽然闯了进来,一看这场景吓得登时就刹住了脚步。 因为是在偏厅中,所以小德子也没想到会撞上这样的场面,正考虑要不要退出去的时候,弘历松开高向菀转了身。 “毛毛躁躁的,什么事?” 被弘历这一训,小德子才忽然想起自己进来是有事要禀的,便连忙躬身回道: “爷,刚刚兰翠院那边遣人来禀,说富察格格忽然病情加重了。” 病情加重? 高向菀心头一滞,忽然想起今日富察格格就是因为病情没来请安的,却没想到眼下都严重到要惊动弘历了? 弘历闻言脸色也变了一下,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这个……兰翠院的人没有详说,就说晚膳之后富察格格就有严重咳血的迹象。” 小德子说道:“陈太医已经过去了。” 弘历回头看着高向菀,“我过去看看。” “好。”高向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弘历一走,花月就走了进来。 “侧福晋,富察格格该不会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将爷给请走吧?”她嘀咕道。 高向菀抿唇不语,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从前的富察格格也许会,但现在的她……应该只是真的病了吧。 沉思片刻,高向菀忽然说道:“明日我们也去兰翠院探一下病吧。” 毕竟金寻雁的这件事也还是多得了富察格格在她迷茫的时候及时点醒了她。 这个情,她还是领的。 翌日一早。 高向菀就带着花月去了兰翠院。 刚进院门,迎面就碰见了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的成夏。 第三百一十章 探望病重的富察格格 大家是迎面碰上的,不由都顿了一下。 “侧福晋安。”成夏率先行礼。 高向菀微微颔首,目光移到了她抱着的小男孩身上。 “这位是小阿哥吧?” 岁余的小孩,而且还是成夏抱着来兰翠院的,不用猜也知道那就是永璜了。 “正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带小阿哥过来看看他的生母。”成夏简单说道。 碍于熹贵妃不太喜欢高向菀,成夏也不愿多与之有过多的接触,客套了两句便抱着永璜离开了。 高向菀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沉了一下。 能让人将永璜从宫中接出来与富察格格相见,看来,她的病情是真的很严重了。 正想着,便有小宫女过来将她迎了进去。 寝房内,高向菀刚走近床边,富察格格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身上有病,就不要坐起来了。”高向菀连忙劝阻,“我就是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而已。” 富察格格还是坚持在云兰的搀扶下靠坐了起来。 她艰难地舒口气,才抬头对高向菀微微一笑,“多谢侧福晋挂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向菀觉得对于自己的前来,富察格格好像挺开心的。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严格来说,她们两人的接触也不深,其实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的。 而今日高向菀之所以会来,也全是因为她之前对自己伸出过援手; 而且弘历是在她院中被请走的,既然自己知道了人家的病情,她觉得礼貌上也应该要来探视一下的。 坐下来,高向菀都还未开口,富察格格就先说话了。 “我们母子被害的事情还是你帮我们鸣冤的,本来我是想着养好了身体再亲自登门给你道谢的,却不想,咳咳……竟是你先登门了。” “本来也是你提点了我,我才想到这个,继而为自己证明清白,该是我谢你才是。” 高向菀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还是有些被惊到了。 记得上一次见富察格格还是在小格格灵堂的那一次。 那时候富察格格虽然也有病容,但也不似现在这样病病殃殃的,都有些病态到脱相,瘦得脸骨都凸出来了,双目无光之余,唇色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她这幅模样,高向菀脑中忽然就闪现了一个词—— 时日无多!! “你……怎么会忽然病得这般严重?”高向菀有些不理解,害她的人都已经得到惩罚了,她不是应该心情好些才是的吗? 富察格格淡然一笑,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我这副身体早已亏损严重,不过徒留一个躯壳罢了,咳咳……能拖这么久已是不错了。” 闻言,高向菀不由暗自叹惜一声,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而富察格格很明显就是折在这第二次生命中了。 身体被毒害没养回来,再加上儿子不在身边的思虑成疾,最终就把身心给整跨了。 “都是金氏害了你。”高向菀不由嘀喃了一句。 “也不全怪别人吧。”富察格格苦涩一笑。 若是当初她生下儿子之后就一心放在儿子和调养自己的身上,而非嫉妒高向菀,企图用儿子争夺弘历的爱的话,那么今日,即便是没有弘历的宠爱,她也还是长子的生母,日后的日子终归不会太差。 可惜…… “人啊,一旦拥有了之后就总是妄想得到更多,不知足……呵,最终也是自己毁灭自己罢了。” 这是她咎由自取的,怨不得旁人。 听见这话,高向菀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转移话题,说些能让病人高兴的话了。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小阿哥,他长得真伶俐可爱。” 提到永璜,富察格格果然眸色就亮了一下。 “是啊,每隔一个月见到他,他都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变化的。” 富察格格唇角带了笑意,飘远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似乎在想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忽然,她的笑容滞了一下,眼中渐渐染上了水雾: “可惜啊……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爷也是垂怜我命不久矣,所以才特意恩准永璜回来看我的。” 虽然昨晚听小德子的话知道她的病严重,但高向菀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是到了这种命不久矣的地步了。 怪不得她那日会跟自己说让自己日后尽可能照拂永璜了,看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自己日子不长了。 “还记得永璜刚离开我的那段时间,我确实很难过,甚至心里也不止一次地埋怨爷狠心……可经历了小格格的事情之后……我忽然就释怀了,甚至很庆幸爷当初是把永璜交给了贵妃娘娘。” 富察格格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就连福晋这样身份的人尚且不能保护好自己的骨肉,我区区一个格格,若是永璜当初留在了我身边,恐怕早就……” “细想一下,能得熹贵妃庇佑,那也是永璜的福分了……”虽然她要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但好歹她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啊。 而且虽然她能看见儿子的次数不多,但她也能看得出来,熹贵妃待他是很好的。 只是…… 终究有一天永璜会长大,也不知道以后他还能不能继续躲在熹贵妃的羽翼之下。 若是有一天他被送回弘历身边,而那时弘历身边又已是儿女众多的话,那永璜的处境就堪忧了。 “其实我不求永璜日后能有什么成就的,只要他能平安顺遂就好,侧福晋……” 她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泛红的双眸恳切地看着高向菀: “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请求,但你可不可以看在一位可怜的母亲的份上答应我,日后若是在可以的情况下,帮我照拂永璜一二?” 看着眼前这个恹恹病态的女人态度虔诚地恳求着自己,高向菀的心情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些错愕不解。 她儿子都是得到熹贵妃爱护的人了,她何须再来求自己这个身份地位差那么多个档次的侧福晋? 纵然如今弘历宠爱着她,可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若是弘历的母亲都不能成为依靠的话,那么她这个一时得宠的女人又怎么能指望得上? “富察格格,倒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应该也清楚,我们这些后院的女人,自己的命运尚且漂浮,随时都有可能被爷厌倦抛弃……” “不,你永远不会的。”富察格格打断了她的话,一脸笃定地说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这次可以住多久? 她永远不会? 高向菀婉拒的话还未说完,便一脸怔然地看着富察格格。 她怎么就知道不会呢。 “爷不是纵情之人,更不是薄情之人。”富察格格深深地看着高向菀:“他对你,与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富察格格是进府邸最早的一个女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弘历像对高向菀那样对待过任何一个女人。 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温柔至极的。 也许弘历自己都没发现,只要是有高向菀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便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转。 更别提每一次只要高向菀有什么事情,他都毫不犹豫的袒护了。 就算是他表面上相敬如宾的福晋,那也不是这样的感情。 富察格格看得清楚,只是……以前她心中有奢望,所以就刻意忽略自己所看到的真相罢了。 弘历对她与对别人不一样? 高向菀一脸疑惑地看着富察格格,确实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判断出来弘历对她不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下,富察格格应该是为了说服自己答应照拂她儿子才故意这样抬高自己的。 她并不认为富察格格是特别看重自己。 兴许为了让别人无法拒绝,她对后院的每一个女人都会以同样的话恳求一番呢。 毕竟她若以后真的不在了,就什么也不能为儿子做了。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先给她儿子找好人脉关系。 唉!到死最放心不下的都是自己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母亲的天性吧。 高向菀忽然就想到了唐秋娘,她闭眼之前想的也是她儿子。 “你放心吧,永璜在熹贵妃的护佑下一定会平安长大的。”高向菀看着富察格格说道: “若是日后……他有需要,而我又恰巧有那能力的话,我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多谢。” 富察格格望着高向菀含泪而笑,“你的这份情,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之。” …… 那日之后不到半月之久,便传来了富察格格病逝的消息。 高向菀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登上兰翠院的门,是去给富察格格吊唁的。 那几天弘历恰巧不在京城,陪着雍正帝微服南下去了。 所以富察格格的身后事都是福晋在安排的。 高向菀来到灵堂的时候,其他各院的人也都来吊唁了。 黄格格看着堂中的灵柩,眼眶有些泛红,叹息着跟一旁的凝琴说道: “谁能想到下毒谋害的人都还没死,姐姐竟然就先一步去了呢。” 这次,一向嘴巴不饶人的凝琴却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底曾经是同一阵营的,在大家都无宠的日子里也相互抱团取暖过的人,面对富察格格的离开,黄格格和凝琴自然是比其他人多几分真切的伤感。 从灵堂出来,天色有些阴沉,莫名地就让人的心情跟着压抑了起来。 富察格格的死让高向菀挺感慨的。 犹记得,当初她刚生下小阿哥的那会儿,整个府邸的人都说她是有福气之人,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的。 可谁又能想到,不过是匆匆一年的光景,她就香消玉殒了呢。 这一两个月内,府中正值多事之秋,糟心的事情接踵而至,身边更是不停地有人离开…… 高向菀只觉得心情闷闷的。 以前各院之间那些摩擦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可如今都闹出人命了。 她忽然觉得这深宅大院简直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虽然这里没有刀光剑影却也暗流涌动,仿佛只要你一个不小心,就随时有可能掉落到哪一条阴沟里。 永无翻身之地。 她不禁在想……自己以后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局呢? 也许不止是高向菀有这样的灰败的感觉,后院中人人都有一样的感动。 所以自那之后,后院也一直风平浪静的,所有人都安分守己,倒是没有人再作妖了。 由于府上接连有人离世,这一年的新年府上也没怎么喜庆,过得很是寻常低调。 …… 日子平静过得自然就快,转眼就到了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这个时候弘历也不会像年边时那么忙碌了,反倒是多了一些时间陪高向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弘历总觉得自从他南巡回来之后,高向菀就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从未说过什么,但他能感受得到,她不似以前那么开心无忧了。 想起之前自己答应过每年都会抽时间陪她去别庄小住的话,弘历心中便暗暗有了打算。 这日,趁着中午在梨花院陪她用膳的机会,他便开了口: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想必别庄那边的花一定开得十分娇艳,想去看看吗?” 听见这话,高向菀杏眸顿时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别庄那边住吗?” “想去?” “想。”高向菀点头如捣蒜。 见她眼中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光彩,声音更是带着一丝难得的雀跃,弘历的心也跟着欢愉了起来,但面上却故作平静,一边夹菜一边不咸不淡地道: “再等等吧,等我不忙了……” “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自己去也行。”高向菀满脸喜津津地打断了他的话。 心道,人家愿意给她出去透气已经不错的了,她怎么还好意思要他为自己操办。 高向菀是这么体贴地想的,但话落在弘历这里,却怎么听都觉得是嫌弃他。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撇开我,你自己去?” 他顿时觉得夹的菜都不香了,摆下了筷子便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高向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连忙体贴地为他夹了一块鱼肉,赔着笑道:“妾身只是担心您会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不想您操劳而已。” 见他还是不动筷,只眯眼凝着自己,高向菀连忙道:“爷您别晾在这儿啊,这鱼得趁热吃才更鲜甜的。” 不管他是在生什么气,为了自己的外出假期,哄了再说吧。 见他依旧不动,高向菀干脆直接夹起来,殷切地递到他唇边。 弘历微怔了一下,但还是非常享受地任由她伺候着。 见他展了眉眼,高向菀笑盈盈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别庄住,这次可以住多久?”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意躲着我不见的是不是? 许久未见她为着一件事情这样跟自己撒娇讨好了,这种感觉,弘历既怀念又享受。 忽然他就舍不得就这般结束了。 挑了挑眉,他故作沉思道:“这个……容我想想再说吧。” “还要想?” 高向菀刚投喂到弘历唇边的勺子一下子就撤了回来。 让不让去就一句的事情,他还想想,分明就是故意的。 弘历就这样微张着嘴巴看着到嘴的食物没了,一抬眸就看见她抿着唇,正眼巴巴地瞪着自己。 啧,才刚温婉了那么一下下就原形毕露了。 他几不可闻地摇头叹息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便看见小德子走了进来。 “爷,五爷来了。” 弘历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几乎想都不想就说道:“你就说我不在。” 闻言,小德子脸上抽了抽,不确定地看着他:“这……”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反正我人在后院,他在清斋阁找不着人自然就会走了。”弘历慢条斯理地起筷夹着菜,似乎对弘昼拿捏得很准的样子。 高向菀:“……”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小德子无奈,既然主子发话了,那他只能睁着眼去说这个瞎话了。 小德子走了之后,高向菀很是好奇地问道:“你干嘛躲着五爷?” 弘历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嫌弃地说道:“他上门来找我,你见过哪回有好事的?” 弘昼这次为着什么事而来他心里清楚,就是故意不见他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德子便回来了。 “人走了?”弘历一脸了然地端起了茶杯。 小德子觊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五爷改为求见侧福晋了。” “噗——” 弘历刚入口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找菀儿?” “找我?” 不止弘历被呛,高向菀也一脸愕然,以至于两人齐齐看向小德子。 “是。”小德子一脸认真地点头。 “啪”的一声,弘历愤愤地将茶杯撂下,“这小子又想干嘛?” 感情他就是等着自己不在,就来骚扰他的人? “告诉他,不见。”弘历拉着一张脸道。 “呃……爷,那个……”高向菀不得已小声地提醒他一句,“五爷这回找的是我。” 是不是好歹也该让她来决定见不见? “找你的怎么了,就不许去见他。”弘历扭过头来,数落道:“就这小子,哪次找你是有好事的?”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是不是忘了?” 弘历忽然就喋喋不休了起来,“你答应过我不再跟着他胡闹的……” 高向菀:“……” “不是……人家不都还没说来干嘛的吗,怎么就成我跟着胡闹了呢?”高向菀有些哭笑不得: “再说了,您公务繁忙说不在府上说得过去,我一个后院女子,说自己不在府上,这说得过去吗?” 上门都是客,既然人家都求见了,礼貌上她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不然人家不得以为她是在摆臭架子? 弘历眯眼审视着她,眼中的光芒带着几分不悦:“你这是觉得说不过去,还是本来就想去见他?” 高向菀简直被他的无理取闹给气笑了:“严格上来说,我跟五爷都算不上熟络,我有什么想或不想见的?” 见他还是板着一张脸,高向菀忽然觉得这样的弘历还真有几分幼稚。 “好好好,我的爷不想我见,那我就不去见了,好吗。”她乖巧地双手撑着下巴,朝他眨眨眼。 为了让他能早点给自己去别庄小住,这个时候说什么她也得顺着他了。 看着她娇俏又乖顺的样子,尤其在听到那句“我的爷”的时候,弘历的心间就跟被羽毛轻挠撩拨一般,一下子就软化了。 “这还差不多。”他努力压着上翘的唇角,故作勉强地应道。 看着他眼里眉梢掩盖不下的笑意,高向菀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一向沉稳冷肃的四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傲娇的? 在一旁杵了半天等着去复命的小德子见状,连忙问:“那……奴才再去回复五爷说你俩都不在?” “不,让他在清斋阁等着。”弘历一字一句道:“我要见他。” 臭小子,竟然敢趁着自己不在就又招惹她,看来自己是训斥得他少了。 小德子:“……” 高向菀:“……” 清斋阁!! 当弘昼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高向菀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弘历。 “四……四哥?” 他瞪大眼睛怔愣了半晌,“怎么会是你?” “你来找的我。”弘历黑着脸问道:“你还指望能见着谁?” 听出他话里有些不爽,弘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老实地回了一句: “可是……小德子不是说你不在吗。我还以为会是小嫂嫂呢。” 弘历一个眼风扫过去,哼道:“你皮痒了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又想来祸害她了?” “我哪有。”弘昼一脸无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是想着我难得来一趟你府上,你不在,我就顺道跟小嫂嫂打个招呼而已。” 在他心里,他可是把高向菀当自己人的。 “哎……不对。”忽然意识到什么,弘昼便睁大眼睛看着弘历, “明明说你不在府上的,我求见小嫂嫂,你怎么就一下子知道了?哦……你刚刚就在小嫂嫂院里,故意躲着我不见的是不是?” 弘昼气鼓鼓地瞪着弘历。 相对于弘昼的一脸气恼,弘历倒是显得悠然自得得多,他慢条斯理地在案桌上落座之后才说道: “确实,不太想见你。” “你……”弘昼气得眉毛都狂跳了几下,但忽然想到什么,他立马又换上了一脸可拘的笑容,殷勤地走上去想给弘历捶肩: “四哥,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 “手拿开。” 弘历偏头睨着弘昼那双“无事献殷勤”的手。 见状,弘昼一下子倾身趴在案桌上,死死盯着弘历,“看你这个反应,熹娘娘说的是真的了?” 弘历的身体往椅子后靠了靠,也看着他,“你说呢。” 弘昼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脸烈女状:“我不会答应的。” 弘历懒懒得撇了他一眼,“答不答应那也不是你说了算,决定权在皇阿玛那里。你要是有什么不满……” 弘历手往门那边作了个请的姿势: “出门右拐,自己进宫跟皇阿玛说去,我这儿可管不着。”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爷……你是真的睡着了 弘昼当然不会进宫,他一下子就又趴在了弘历的案桌上,一脸委屈状:“四哥,你就忍心让皇阿玛把我给卖了吗?” 卖? 弘历挑了挑眉,这个词……好像说得还真有几分贴切。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远在东部的漠尔喀族的汗王巴洛舒修书给雍正帝,将定在下个月初来访大清。 漠尔喀族是大清周边众多部落中最骁勇好战的一个部落,虽然部落实力和大清是无法比拟。 但因为漠尔喀族正正是在大清领土的东部边境,位置特殊,所以雍正帝对这个漠尔喀族还是挺重视的。 漠尔喀族就好比是一个双刃剑。 利用好了,便是保卫大清的一重强硬的防护; 反之,若利用不好,它则会成为影响大清安宁的一个重要隐患。 毕竟它的位置就在大清的边上,而且还是好战之族,若起战乱还是挺伤脑筋的一件事。 所以,雍正帝对这个部落的处理方针就是——联谊。 而联谊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姻。 这次雍正帝想要用来联姻的人选就是——弘昼。 所以弘昼用一个“卖”字来形容自己,也是可以的。 弘历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还点头?”弘昼看着弘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更毛躁了。 “那不然呢?”弘历双手一摊。 “皇阿玛的这些儿子中到了婚配年龄而又还没有福晋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不是你上还能是谁?” 弘历一脸“你是跑不掉的”的神色看着他。 人家是公主,自然得是嫡福晋的位置才能匹配,所以放眼整个大清,也就只能弘昼能胜任这个联姻任务了。 “不是……你还是不是我的四哥啊?看着我陷入危机,你就不打算帮帮我?” “我当然是帮的。”弘历一脸真挚道。 “果然。” 弘昼登时感动地递给弘历一个“好兄弟”的眼神,“我就知道四哥不会不管我的。” “我特意托人帮你打听过了,漠尔喀族的图兰公主是一个大美人。”弘历一脸认真地朝弘昼点点头。 “你……”弘昼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的。 “我管她美不美人,总之我是不会娶她的。”弘昼声音拔高。 “皇阿玛刚夸完你最近有长进,你这就又开始犯浑了是吧。”弘历白他一眼,随即给他分析道: “联姻也是为了避免战事摩擦,让百姓能活在一片和平安乐的国土上,你先前不是还大言不惭地想要为百姓做一些实事的吗?” 弘历站起来拍一拍他的肩膀,语味深长道:“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虽然大清兵强马壮,不怕与人来硬的,但战争最终势必导致生灵涂炭。 所以——和平共处,自然是上选之策了。 “其他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联姻不行。”弘昼一脸坚决道: “……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我的嫡福晋只能是我喜爱的女子,旁的谁也不行。” 听了这话,弘历有一瞬间的愣然。 若是以前,他听见弘昼这番说辞肯定会严厉地训斥他任意妄为的,但此时此刻,看着满目坚定的弘昼,弘历心中竟然泛起了一抹羡慕。 羡慕他的不顾一切,更羡慕他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脑中忽然就浮现了高向菀。 呵,是啊,什么利益关系,大局为重? 若是他能早点遇见她,恐怕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将她娶为正妻的。 一辈子只要她一个,整个后院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从此与自己琴瑟和鸣,一生一对,恩爱厮守…… “四哥……” 弘昼伸手在发呆的弘历面前晃了晃:“四哥?” 弘历猛地回了神,“什么?” “在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弘昼看着他。 弘历尴尬地抬拳抵着唇轻咳了两声: “你要是真不同意就自己去跟皇阿玛说,横竖皇阿玛还未正式下旨,没准事情还有弯转。” 他终究是心软,晦暗地点拨一句。 自己这边已成定局,只能慢慢补救了,但愿这小子能拥有一个他想要的结果吧。 一听他话有松口,弘昼眸色登时一亮,顺着杆就往上爬: “四哥,你办法多,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一并解决了呗。” “别得寸进尺,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去,别烦我。”看着他又想跑过来捶背揉肩地献殷勤,弘历一脸嫌弃地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 “我还有正事要做,你没事就赶紧走。” 弘昼还想再软磨硬泡一下,结果还是被弘历无情地赶走了。 晚上,梨花院里!! 高向菀站在弘历身后轻轻地给他揉捏着肩膀,语气殷勤:“爷,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肩膀上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传来轻轻柔柔的按捏,弘历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眸,一脸享受地缓缓挪动了一下薄唇,柔声道: “再用些力也无妨。” 高向菀唇角抽了抽。 他还真是半点不客气啊,自己都伺候他多久了,不喊停就算了,还要加力度? 唉!罢了,要哄人办事,只能忍着了。 高向菀耐着性子,一脸好脾气道:“好,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紧接着她手上便加大了些力度,见弘历身体似乎又放松了些,她便趁机转入了正题: “爷……您今日白天里说别庄的事情要想想……现在想得怎么样了?” 等了片刻,跟前的人没有回应,高向菀不由稍稍停顿了动作,垂眸看弘历,却见他刚刚还是半阖的双目已全然阖上了。 这就……睡着了? 装的吧? “爷……”高向菀轻轻戳一下他的肩膀,却见他一点回应也不给。 有没有搞错,自己在这努力了这么久,他想就这样糊弄过去? 没门!! 想起平时自己这样装傻充楞的时候,他总是在自己身上挠痒痒的事情,高向菀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会怕被人挠痒痒吗? 杏眸流转之间,她眸底闪过了一抹恶作剧的神色。 于是落在弘历肩膀上的双手便顺着两边缓缓地往他的胸膛摸索而去,高向菀同时附身在他耳际轻声道: “爷……你是真的睡着了?” 那双贴着衣物而来的柔荑柔软至极,不经意地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让弘历骤然间浑身一紧。 在同一时间,耳边如兰的吹气更是让他不可抑制地,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现在是想继续吗? 她这是想干嘛? 弘历顿时心跳加速。 “爷,菀儿就只是想要——”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双手忽的被擒住,手上骤然传来一道力度将她一带,她都还未来得及尖叫,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她人就落在了弘历的腿上。 高向菀一脸惊慌,猛地抬眸就撞进了一双灼热的眼眸中。 “菀儿想要?”弘历唇角带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意,声音低沉诱惑。 脑袋惊遭了一片空白之后便开始有些混乱,高向菀看着眼前帅得让她移不开眼的俊脸,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是啊,她就只是想要去别庄小住一段日子嘛。 看着她此刻认真中纯洁中毫无欲念的杏眸,和俏脸上不经意流露的娇媚可人,弘历只觉眼前之人简直又纯又欲,让他心中的那股燥热瞬间往上窜…… 他唇角笑意渐深,“好,我给你。” 说完搂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用力将人抱了起来,顺势低头下去捕捉那抹娇柔的红唇。 被吻了个七荤八素之后,高向菀才后知后觉地理解过来他问自己要的是什么。 “别……停下……”她被堵住了唇,只能嗯咽不清地伸手抗拒。 气息不稳的弘历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娇唇,转而俯首去轻咬她的耳垂。 “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勾人的,嗯?” 不难听出,他低沉的声音里竟满是欢愉。 本来就被吻得透不过气,一听这话,高向菀脸上的红晕顿时都蔓延到脖颈上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站起来:“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别庄……” 弘历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更没有给她起身的机会,而是—— 直接让人跨坐在了他身上…… 直到第二天,高向菀也愣是没有得到弘历的一句准话。 醒来后她越想越来气,感觉弘历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去别庄,纯粹就是在逗她玩的。 弘历看着床上背过身去,赌气不愿意起来陪他用早膳的女人,不由弯唇笑了。 “起来。”他坐在床边说道。虽然是命令的口吻,语气却满是掩盖不住的宠溺。 高向菀脸是朝着床的里面的,她愤愤地咬住了嘴唇,就是不愿意转身过来理会他。 她身上的粉色亵衣很薄,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她侧卧的姿势将身段衬得更玲珑纤细。 目光流连到了细腰处,弘历的脑中立马就浮现了昨晚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连连求饶的的模样。 可怜又妩媚诱人,蓦地,他心中便又掀起了几分涟漪。 附身凑近她,弘历声音低哑道:“昨晚好不容易才求得我停下的,现在是想继续吗?” 有感一只魔掌缓缓伸过来,高向菀身体下意识地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眼。 她慌张转身过来,抬眸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弘历正含笑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里除了几分戏谑之外,分明已经染上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高向菀:“……” 见她满眼的羞赧,弘历得意地勾了勾唇,“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起来陪我用早膳,要么……我把早膳的时间省了,我们……” 随着他的话,那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在腰间慢慢游离了。 熟悉的触碰,高向菀昨晚的记忆瞬间被勾起,她的脸上霎地就热了起来。 “我,我选用早膳。”她忙不迭推开他乱动的手,坐了起来。 心里却暗暗骂他不知节制。 弘历露出了一脸遗憾的表情,半真半假地笑道:“其实我少吃一顿早膳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早餐不吃是不健康的。”高向菀赶紧从他的魔掌中逃离出来,快速地跳了下床。 她可不想拿自己去当他的早餐。 用完早膳,高向菀是被硬拉着送人出门的时候才听见他说,因为别庄那边最近在修缮,所以得等修缮好了才能安排她过去。 “那你怎么不早说?” 走到梨花院大门前的高向菀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弘历转身看着她,含着笑意道:“我要是早说了,你昨日哪里还会这般殷勤地讨好我?” “你……”被戏耍了的高向菀又气又羞恼地瞪着他,“你,你这简直就是……” “好啦,我的好菀儿。”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弘历就伸手搂过她的腰肢,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真的要走了,你要是有气,我今晚回来再给你好好出气好吗。” 说着弘历又觉得不够,趁着她愣神之际又俯首下去啄了一下她娇艳的红唇,然后才心情大好地笑着离开了。 今晚?他今晚还来? 高向菀想明白这话,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人家早已经迈出大门扬长而去了。 这个人还真是…… 不过好在,该答应的,他还是答应了。 想着可以短暂逃离这个鸟笼似的府邸,高向菀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甚至已经生出几分期待了。 也不知道别庄的修缮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明明去年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修缮了呢。 高向菀一边想一边回了屋里。 “侧福晋,您昨日吩咐奴婢今早给英儿送去的那些小玩具他可喜欢了。”花月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说道。 “喜欢就好。”高向菀露出了一个笑容,自从唐秋娘走了之后,她都会定时地照料一下她的儿子英儿。 花月将手中的茶递给了高向菀,继续说道:“他爹说等过些时日就该送他去私塾读书了。” “这挺好的,到时你问问他爹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不管日后要不要考取功名,读书都是对自己的一个自我增值。她还是挺支持的。 “对了,您昨日提起说近期我们可以去别院小住,是真的吗?”花月一脸兴奋地看着高向菀。 相比规矩繁多的府邸,她也喜欢无拘无束的别庄生活。 “真倒是真的,不过就是可能还要等一些时日吧。” 再说另一边。 宫门前,马车停下。 “爷,到了。”陈良在马车外禀道。 马车内的弘历揉了揉眉心,下马之后看了一眼陈良问道: “别庄那边的修缮完成得怎么样了?” “回禀爷,其他地方的修盖基本已经完成了,眼下就差揽月温泉那边的小庭院还未建好。”陈良说道。 “揽月温泉那边的小庭院是重点,你让底下的人都仔细着工作,不可有一丝纰漏。” “是。”? 第三百一十五章 漠尔喀族使团来访大清 “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完工?”弘历又问。 “按照您的要求,工匠们都在加快进度,估计还需……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可完成。” 半个月…… 时间似乎还是久了些,估计某人是要不高兴了。 想起高向菀这昨日满眼期待的模样,弘历竟有些后悔这么早跟她提这事了。 估计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怕是少不了要在她面前受些闷气了。 想起她气恼时奶凶奶凶的可爱模样,弘历不自觉地唇角便扬了起来。 看着莫名其妙地眉目温柔,唇角含笑的主子,陈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爷?”等不到答案,陈良只有低声提醒。 闻言,弘历立马收起了脸上那不合时宜的神采,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你盯紧点,让他们做事利索些,最好能更早完工。” 顿了顿,他又叮嘱一句:“当然,效率要有,质量方面也不容有半点马虎。” “是。属下会亲自去那边监督着的。”陈良说道: “爷放心,找的都是京城内手艺最好的匠工,定然不会出差错的。” 陈良做事,弘历还是比较放心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抬步进宫去了。 人就是这样,没有期待的时候多长的时间都能熬得好好的。但一但有了盼头,心情就会变得迫切难耐了。 前面几天高向菀尚且还能耐心等待,可等了十多天还没见弘历有动静。 她都快要怀疑弘历到底是不是把别庄给铲平重新盖了。 回想离开时别庄的样子,她着实是想不出来到底那个地方需要进行大的修缮。 她以为弘历说的修缮只是检查一下屋顶瓦索和墙壁有没有漏水磨损之类的罢了。 可现在……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该不会……他说的修缮只是忽悠自己的一个借口吧? 正想着,某人就来了。 弘历走近她身边,往外看了一眼窗外的那轮明月:“一个人站在窗边想什么呢?” 高向菀转身看着他,问道:“你说别庄在修缮是骗人的吧?” 弘历一怔,再看看她不满的小表情便猜到她这是等得着急了,便笑道:“我做什么要骗你这个?” 他将她拉到榻上坐着。 “过几天漠尔喀族使团来访大清,朝中正忙着接待的各项事宜,你等我忙过这几天,马上就带你去好不好。”弘历声线温柔又耐心地哄道。 高向菀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既然他都说了有正事要忙,她当然也不会缠着不放了。 便只轻轻地“哦”一声。 接待使团? 忽然想起弘历之前接待伯爵夫人他们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忙的可是不止几天吧? 见她神色忽然沉下几分,整张小脸都揪起来了,弘历忍不住勾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着, “怎么,还是不高兴?” “你接待完使臣估计也得一头半个月了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 弘历不由低笑出声,“放心,这次主要负责接待的是弘昼,我最多就是从旁协助一下而已。” 这次陪同巴洛舒汗王一同来访的还有他的女儿图兰公主,也就是这次准备与大清联姻的漠尔喀族公主。 所以雍正帝特意将这次的接见事宜交给了弘昼来办,而弘历纯粹就是循例协助一下罢了。 倒是不用他费什么心。 当下弘历是这么想的,直到到了要迎接使团的那一日,被弘昼摆了一道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也怪他最近对弘昼那放浪形骸的个性太过放松警惕了。 瘟疫事件之后弘昼就安分地融入了朝野,做的事情也有板有眼的,一年多的磨砺就连雍正帝都对他的转变大为称赞。 弘历也以为他沉稳懂事了。 却不料—— 一遇上他不喜的事,他立马就露出了原形。 今日! 本该是弘昼出城迎接漠尔喀族使团的,不料他一大早就差人入宫告病,说昨日突感风寒,上吐下泻的,为免失礼使臣便上请圣前不去迎接。 虽然雍正帝和弘历都知道他是在耍滑头,可偏偏弘昼就是掐着点来这么一出,时间紧迫,正事要紧,雍正帝也来不及找弘昼算账了,只能让弘历先代替他出城门迎接。 …… 万里晴空之下的城门口,正列着一支威仪的官兵,弘历一马当前地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展望前方。 以往弘历穿上官服都是一派的温文尔雅,但今日骑在白马背上,颀长玉立的身姿却将他衬得很是英姿飒爽。 今日的风有些大,再加上是在空旷的城门外,就更显得有些呼啸,迎风而立的弘历在一群官兵中显得尤为超群绝伦。 不一会儿。 远处便出现了一支声势浩荡的队伍。 “四爷,是漠尔喀族的使团。”一直候立在弘历马侧的孙知府对弘历说道。 这时弘历的目光早就定在了那支缓缓而来的马队上了。 约莫五十来人的一个使团,中间护佑着一辆豪华的大马车。 队伍由远而近渐渐出现在了城门外。 看着队伍中渐渐策马至最前面的两名女子。 弘历不禁感叹,漠尔喀族果然民风强悍,就连女子也颇有英气。 临近了,那两名蓝衣女子似乎刻意加快了马速,渐渐地就脱离了后边的部队,先一步而来。 弘历以为她们是打前阵过来打招呼的,便也微微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离远便看见那两名女子在马背上相互凑近似乎是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右手边的那名女子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并打开。 然而就在这时,她骑下的马似乎踩到了坑洼,一下子就将她颠了一下,女子一个不防便将手里的东西晃摇了一下。 此刻弘历与两人的距离稍近了一些。 他清楚地看见随着女子手上的动作,一些粉末状的东西随风吹落到了马头上。 下一刻,就看见那匹马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一声嘶吼猛地就高抬了前蹄。 马背上的女子尖叫一声立马拽紧了缰绳稳住身体,这才避免了重摔落地。 可是那匹马不知道怎么了,瞬间就失控颠腾,把马背上的女子颠得左右摇摆,摇摇欲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弘历也愣了一下,而且他一眼便看出那名女子似乎并不善于骑术。 “公主,小心——” 旁边那名女子惊得大声急呼。 公主? 弘历猛地心头一惊。 这位跟旁边的女子穿着一样的侍女服饰的女子是图兰公主? 来不及多想,弘历即刻策马奔了过去。 要是人都还未接进城,人家的公主就出现了意外,那对大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不是那个五皇子? “啊……阿桑,快来救我……” 被那匹疯马带着在原地乱窜的图兰公主一脸惊慌,高喊救命。 旁边被唤阿桑的女子本想要策马过去相救,不料她身下的马根本不愿靠近那匹跟个猎兽一般的颠马。 图兰被马颠得心脏发痛,握住马缰的手也开始无意识地松开了。 “嘶——” 随着那匹马的一声嘶吼,图兰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随后整个人就被马狠狠地甩了出去。 身体忽然腾空甩高又快速地下坠,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图兰吓得尖叫都不会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摔得稀巴烂的时候,忽然后腰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弯。 可怕的坠落感没有了,她忽然被带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可靠的胸膛与悬空无助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真实感,这让图兰心头的恐惧莫名就被一股安全感占据。 下一秒,她的身体便随着一个力道旋转了一下,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被稳稳地扶站在地面了。 她脑袋有些发懵,眼睛直愣愣的,目光所触是一片青色的衣裳,随着衣裳缓缓往上看去,落入她眼中的便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 神色沉稳从容,五官清俊干净,这可以说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面孔了。 惊魂未定的图兰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迎着男子的目光更是脸都有些发热了。 几乎是安全落地的那一瞬间,弘历放在她后背的手就即刻收回,并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见眼前之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他以为对方是被惊吓住了,便忍不住问道: “你没事吧?” 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图兰骤然回神:“没,我没事。” 此时,跟在弘历后面追上来的陈良已经将那匹颠马制服了。 而图兰的贴身侍婢阿桑也已经翻身下马跑过来了。 “公主……您,您真的没事吗。”她紧张地将图兰拉过来上下查看着。 “我没事。” 这时,那辆豪华的马车也已经停在几人面前了。 马车上,一个彪悍健硕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图兰,你没事吧。”男人脚步矫健,满脸着急,几步就跨走到图兰面前。 “父汗,我没事,是他……”图兰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弘历,含羞道:“是他救了我。” 巴洛舒见她无恙,这才松口气,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了弘历。 入眼的是一个气宇非凡的年轻人,巴洛舒目光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满目的赞赏。 “你是大清朝的五皇子吧?”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豪迈气概。 其实刚刚他走过来的时候,弘历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漠尔喀族的汗王了。 这位汗王一脸胡渣不说,眉宇还透着一股只有上过战场才会有的杀气,那身彪悍矫健的气派与他传闻中骁勇善战的形象真是十分贴切了。 弘历微微一笑,朝他拱手行了一礼: “我乃大清朝四皇子弘历,特此前来迎接汗王和图兰公主的。” “四皇子?”巴洛舒和图兰异口同声道。 “你,你不是那个五皇子?”图兰一脸错愕地看着弘历,神色有些古怪。 而巴洛舒也是有些惊讶。 大清朝四皇子的名号他还是略有所耳闻的,却不想对方竟然是如此清俊的一个人。 因为先前就有前锋兵通传过这次迎接他们入城的会是弘昼,所以弘历并不意外两人此刻的惊讶,也没怎么在意两人的打量。 他只从容一笑,解释道:“五皇子眼下正在宫中为两人准备接风宴,我是先来迎两位进城安顿的,公主一会儿便能见到五皇子了。” 图兰闻言明显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摆手解释:“不 不,我不是想要见他。”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四阿哥了。”巴洛舒拱手作揖,又道: “小女自小顽皮无状惯了,刚刚多有失礼,幸得四阿哥及时出手相救,多谢了。” “父汗,你胡说什么呢。” 一旁的图兰听到父亲这样评价自己气得跺脚嗔了巴洛舒一眼,随后眼神便偷偷飘向弘历。 似乎想看他什么反应。 “我还没说你呢,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不知道吗,还非说要骑马看风景,这下出事了吧。” 巴洛舒的话像是训斥,可看向女儿的神色却满是慈爱。 “爷。”这时陈良走到了弘历身边。 弘历侧目便看见他往那匹被驯服了的颠马示意了一下。 弘历会意,跟巴洛舒说了一声之后他便走到了马的跟前。 只见那马的双眼一阵赤红,不停地有眼泪从它的眼睛流出,而马眼睛的周围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粉末。 很明显,这马就是因为被图兰手中散落的粉末伤了眼睛才会忽然发癫的。 弘历用手指沾了一些粉末嗅了嗅,随即便蹙了眉,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图兰。 “图兰公主,这个是……” 站在不远的图兰一脸心虚地低下了头。 倒是巴洛舒见状立马走了上前,然后直接将鼻子凑到马头处嗅了嗅那粉末的味道。 “胡辣粉?”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拉着一张脸转过来看图兰公主,训道:“胡闹。” 胡辣粉? 弘历微微拧眉,也看向了图兰公主。 见弘历看她,图兰顿时就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以为你是那个五皇子……不是,我是说我以为来的是那个五皇子,我,我不知道来的是你……哎呀反正我就是……就是……” 图兰知道父汗这次来大清朝的目的就是想要她和亲。 她心里不愿,所以当知道对方来迎接的就是那个要与她联姻的人时,她就恶作剧地想往对方的马上洒上这胡辣粉,好让对方当众出丑。 结果却没想到却弄到自己了……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了。 图兰眉眼含笑地看了弘历一眼。 “简直无理取闹。” 巴洛舒一脸歉意地转向弘历,“我女儿向来没什么规矩,让四阿哥见笑了。” 听图兰公主这么一说,弘历大致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人还真是跟弘昼一样爱闹腾。 xs7.com 弘历心里吐糟一句,但脸上还是不失礼貌地客套一句: “汗王言重,公主性情率真也属难得。” 弘历这话是对着巴洛舒说的,他没留意到一旁的女子却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就喜上眉梢了。 图兰看着眼前的俊朗男子,心头涌现的便是自己被他搂住时的感受,不知不觉地脸便有些泛红了。 与巴洛舒一番客套之后,弘历便将人接到驿馆下榻。 把人都安顿好了,他才跟巴洛舒告辞离开驿馆。 “四阿哥。” 弘历刚要踏出驿馆大门,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呼唤。 是图兰公主的声音,弘历便停住脚步转了身。 看着追过来的图兰,他礼貌地问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图兰站定在他面前,看着弘历的眼睛亮晶晶的。 随着她轻轻摇头,她头上的装饰发出了细微的叮铃声:“没有事情,我就是……特意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公主不必言谢,你们既已到了我大清的境内,是我们大清的客人,我们自当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 弘历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礼节,说道:“职责所在,没让你受到惊吓就好。” 况且这似乎也上升不到救命之恩一说吧,即便自己当时没有接住她,那她顶多也就是重重地摔一跤。 虽然有失她尊贵的身份,但总到不了要命的地步的。 “不,我们漠尔喀族人是恩怨分明的。无论是什么原因,你救了我便就是对我有恩,这个情我记下了。” 图兰抬眼望着他,眼中情绪跳跃地问道:“你……想要我如何回报你?” 弘历:“……”还还真不需要。 “公主能在大清玩得好,住的开心便是对我们大清最好的回馈了。” 弘历微微颔首,在图兰意欲再开口之前,他又先一步说道:“下在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公主多聊了,告辞。” 图兰看着他恪礼疏远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扬起了爽朗的笑容: “那……好吧。既然你忙的话,我下次再找你聊好了。” 弘历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只礼貌地微微颔首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图兰就站在原地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地看着那抹英挺潇洒的身影离开。 这时躲在一旁的阿桑慢慢走了过来:“公主……人已经走了。” 图兰花痴的目光还一直追着弘历消失的方向不离,仿佛还能看到什么似的。 “阿桑你知道吗,别看他长得一点也不似咱们漠尔喀族人这般粗矿强壮,可他的手臂……居然这么有力……” 而且胸膛是那样的温暖结实。 图兰一脸难掩的喜悦和崇拜:“当时我都快吓坏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凭空出现抱住了我。” “我才是要被吓死了呢。”阿桑心有余悸道。 要是自家公主真摔着了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图兰公主当年出生的时候因为早产以至于心脏一直有疾病,自幼都是被呵护着长大的。 平时便是小磕小碰的大妃都紧张得不行,更别说是这样被马狠抛出去了。 要不是图兰说想要在临近京城的时候要看看沿途的风光,对巴洛舒又是一顿的软磨硬泡,估计巴洛舒都不会让她骑马了。 “我就劝您不要捉弄人家的嘛,您瞧瞧,自己就差点出事了。”阿桑想起刚刚的事情都后怕。 “还好我没听你劝,不然……” 图兰挑着头上的银饰在手指上轻轻绕着圈,眉眼带笑道:“我又怎能被他所救?” “公主,那位可是四皇子。” 阿桑看着图兰那双含春的笑眼,觉得有些头大,忍不住提醒道:“听说这位四皇子已经娶了福晋的了。” “那又如何?” 图兰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是说他们中原人可以同时娶很多女人的吗。” “可是嫡福晋只能有一个啊。”阿桑道。 “那有什么所谓,只要那个男人是我喜欢的,做不做福晋又有什么关系。” “……”阿桑惊愕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不打算反对汗王让你与大清联姻的事情了?” “当然不反对。”图兰眼中闪着光彩,说道:“我看上他了,我就要他。” 再说弘历。 从驿馆出来后他让孙知府回宫复命,而他则直接杀到弘昼府上去逮人了。 弘历是直接从床上拧着某人的耳朵将人拖起来的。 “哎呀……疼疼疼……四哥你先放手……你怎能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闻言弘历捏着他耳朵的手就狠狠地拧了一把,顿时疼得弘昼从床上跳了下来躲到一边。 “怎么 ,不装了?”弘历瞪着他。 弘昼见他黑着一张脸,只能嘿嘿赔笑,“四哥,这还不是你逼我的。你要是一早答应帮我,那我也不至于装病了嘛。” 歪理。 弘历简直懒得跟他废话,“人我给你接了,接风宴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 “四哥……” “你要是敢再耍花样,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弘历一脸威胁地看着他。 弘昼立马噎声。 他倒是不担心弘历会真的打断他的腿,但若真将四哥惹急了,指不定后果是比断腿更惨的。 “我去还不行吗。”弘昼识时务地说道。 反正他今天闹这么一出,皇阿玛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了,接下来他只能再见招拆招了。 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弘历瞥了他一眼道:“是你的事情,他躲也躲不掉的,别做这些无畏的挣扎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况且那位公主的性格跟你挺相似的,兴许你会喜欢也不定。” “性格与我相似?”弘昼抬眸看他。 弘历白了他一眼,一脸鄙视道:“一样的爱闹腾惹事。” 弘昼:“……” 眼珠子转了转,他忽然又好奇地凑到弘历面前,八卦地问道:“四哥,那位公主真如你打听的那样,是个美人?” “……算是吧。”弘历应道。 对方五官较中原人比较深邃些,长相是比较异国风情的,至于美不美他还真没认真去考究。 严格来说,他压根就没怎么关注这个图兰公主。 反正别的女人他也压根没兴趣多看。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为什么不可以是四皇子? “……算是?” 见弘昼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弘历更是没个好脸色了, “这事你问我做什么,你要真想知道人家美不美,等到接风宴上有的是机会给你自己去看。” 接风宴上!! 因为对方有女眷,所以雍正帝便让皇后和熹贵妃一并同席作陪了。 宴席上除了漠尔喀族使团的人,还有一些宗室和朝臣。 自然地,弘历也在列其中,他是与弘昼挨在一起坐的。 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着的雍正帝依旧是龙威燕颔,两侧分别坐着皇后和熹贵妃。 而弘历和弘昼就列在殿中右侧的前列位置。 大殿中央正莺歌燕舞助兴着,而雍正帝正与坐在左侧首位的巴洛舒相谈甚欢。 弘历略显无聊地抬颌饮了一杯酒,目光回落之际不经意地正瞥见正对面坐着的图兰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面对这种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弘历的心暗暗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真希望对方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对其有所谓的救命之恩,出于感激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暗暗捏紧了酒杯,弘历脸上还是维持着风度,礼貌地对她微微颔首了一下,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这时,弘昼便悄无声息地挨近弘历,低声道: “四哥,我怎么感觉那个图兰公主好像一整晚就盯着你看?” 他还好意思问? 弘历一脸恼火地侧目瞪着弘昼。 弘昼:“……”几个意思? “……听说今日进城的时候,图兰公主差点从马上摔着了,没受到惊吓吧?”皇后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问底下的图兰。 图兰转头望过去,刚想开口,她旁边的巴洛舒就先一步扬声: “让诸位见笑了,我这姑娘啊就是调皮贪玩,偏偏骑马技术还不好,所以才弄出这意外的,好在当时有四阿哥在场。” 巴洛舒一句话带过,轻飘飘地就将自己女儿企图恶作剧皇子的事情盖过去。 说完他还向弘历举了一下酒杯以示谢意,弘历当即礼貌地回敬了。 “对,都怪我骑马技术太差劲了,多亏了四阿哥相救,我才平安无事,以表谢意……” 图兰说着就站了起来,朝弘历举起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他: “四阿哥,图兰敬你一杯。” 见状,弘历只好拿着酒杯也站了起来,向她举起手中杯子,“公主客气了。” 说完他便先干为敬了。 堂上气氛融洽,雍正帝便朗笑一声,说道:“说到骑术一事,我大清八旗男儿最是不陌生了。” 说完他抬手指了一下弘昼,然后对图兰公主说道: “弘昼就自小特别喜爱骑马,骑术这方面也算是颇有造诣的。公主若是有兴趣,可以让弘昼教导你一下。” “……” 正举起酒杯准备自饮的弘昼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老爹。 自己什么时候就自小特别喜爱骑马了? 皇阿玛这是故意在报复他今早借故不出城迎接一事的吧。 弘昼可不肯吃这哑巴亏,他正准备起身拒绝,不料,对面的图兰就先他一步开口了。 “那四阿哥喜欢骑马吗?”她目光灼灼地直看着弘历。 图兰这话一出口,现场众人皆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弘历。 “一般般——” “他喜欢——” 弘历与弘昼几乎是同时出声的。 “我四哥骑术可比我强多了。”弘昼顺着势就把球给踢开了。 弘历紧握着酒杯,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 只不轻不重地朝弘昼扫了一眼过去。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上去揍人了。 感受到一道寒芒,弘昼立马投去一个讨好又恳求的眼神:反正你都娶了福晋,没有危险的,就帮兄弟我挡一下嘛。 “那不如就让四阿哥教我吧。”图兰公主一脸欣喜地看着弘历。 弘历自是不愿,但人家是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微笑了一下,他说道:“承蒙公主信任,本是我的荣幸。但……” 弘历一脸为难状:“男子与女子骑马无论是速度还是方式上都会略有不同。在下不才,虽然对骑术尚算通晓一二,但对于女子骑术的方式却是不甚了解。” 顿了顿,他又道:“我记得教我们四格格惠安骑术的杨师父对女子骑术教得就特别好。公主若是有兴趣的话,跟着杨师父学,势必事半功倍。” 弘历的一番话下来让人无法辩驳。 毕竟人家口中的杨师父可是教大清格格骑马的老师,让他来教你一个异国的公主,这可不算怠慢了。 图兰公主见弘历拒绝自己,顿时就一脸的不高兴了。 气氛有些微妙。 熹贵妃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对,杨师父骑术确实了得的。公主若是有兴趣还可以约上我们惠安格格一起,她与你年纪相仿,想来也是个很好的玩伴了。” “确实如此。”雍正帝也说了一句,随后就岔开了话题。 弘昼顿时对弘历投来了膜拜的目光。 这种明晃晃地拒绝人还占理的事儿,还是四哥在行啊。 看来他得多学学了。 宴席上又载歌载舞了起来。 而熹贵妃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暗暗落在了那位图兰公主的身上。 女人对少女怀春的心思的洞察力还是很敏锐的。 况且这位图兰公主对弘历的爱慕之情都快溢出眼眶了,只要是稍加留意她的,都不难看出来。 所以身为女儿父亲的巴洛舒也同样留意到了。 宴席结束,回到驿馆,巴洛舒直接就跑女儿的房间去问话。 “你对那位四阿哥是不是起了心思?” 图兰公主脸色一滞,但看向巴洛舒的眼神没有一丝的躲避,“对,我喜欢他。” “糊涂。” 巴洛舒滕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要与你联姻的是五皇子弘昼,你盯着人家四皇子做什么。” “反正你就是想要把我嫁到大清来和亲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嫁字,为什么不可以是四皇子?” 图兰反驳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嫁?” “人家四皇子已经娶了福晋了。”巴洛舒扶额道。 说实话,撇开了别的不讲,他倒是也比较欣赏那位稳重睿智的四皇子,可奈何人家有妻子了啊。 “你是我们漠尔喀族尊贵的小公主,父汗岂能把你委身他人做小妾?”巴洛舒说道。 “我不在乎。”图兰坚定道。 “父汗在乎。”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他哪里有四阿哥好看了? 巴洛舒语气比图兰更坚决。 为了部落的安稳,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千里迢迢送到这里来和亲,他已经是十分难舍。 她孤身一人离开母族来这里生活,虽说母族是她永远的后盾,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她若没有一个正妻的身份防身,那日后谁能时刻护她周全? “不行,四皇子绝对不可以。”巴洛舒坚决地摇头,“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知道自己的父汗是心疼自己,也知道他送自己来这里也是迫于无奈。 但图兰并不认为做了正室就是幸福的。 “父汗,就算是做小的,也总比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强吧。” 她上前捉住巴洛舒的胳膊,一脸可怜道: “我孤身一人远嫁已经是够孤独的了,若是还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该是多痛苦可怜的事情啊。” 听了这话,巴洛舒只觉心头一酸,再看着女儿一脸认真又坚定的眼神,他顿觉心中五味杂陈。。 叹了口气,他不由问道:“就因为他救过你,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闻言,图兰蓦地直起了身子,一边搅着垂落肩头的银饰和头发,一边含笑道: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图兰是巴洛舒唯一的女儿,她之上还有两个哥哥,因为早产,她自幼便患有胸痹之症,因此从小便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 因为身体的愿意,她受不得惊吓也受不得剧烈的伤痛,所以自小,她就连小磕小碰都鲜少遇到。 也因为母亲管得紧,她很少出宫,所以才导致了身为彪悍部落的公主,她并不善于骑马。 像今日这样被颠马当空抛出这样的大动作,她是从未经受过的。 以至于当时内心的那种恐惧和无助甚至都令她出现了一瞬间濒临死亡的绝望了。 而弘历,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拯救了她。 当他有力的臂弯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内心骤然升起的那股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 “不止这个,那还有什么?”巴洛舒问。 “还有就是他的相貌……” 图兰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弘历那张俊朗而且有些肃冷的脸庞,眼里眉梢的笑意就更浓了。 “相貌?” “他长得英俊卓然,一点也不像大哥那样的健硕粗糙,更不像二哥那样的邋里邋遢。” 图兰说着又扭头看了巴洛舒一眼,“也不像你那样,一脸胡渣。” 他干干净净的,而且近距离接触他的时候,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清新好闻的,一点也不像她父汗大哥二哥那样,成天一身臭汗味。 看着女儿嫌弃的小表情,巴洛舒唇角抽了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整个下巴浓密的胡渣。 “我们漠尔喀族人那可一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男子汉大丈夫要长得好看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要英勇。” 他死不承认人家四皇子就是比他们更矜贵优雅。 “他也是英雄好汉,也很英勇啊。”脑中浮现弘历英姿飒爽的风姿,图兰眼睛亮亮的: “人家那是既长得好看又有英雄气概。” “可五皇子也长得好看,也没胡渣,不邋遢啊。”巴洛舒尽量把她往正确的方向引导。 “你怎么就不能选他?” “他?” 图兰睁大眼睛,撇撇嘴,略微嫌弃道:“他哪里有四阿哥好看了?” 看着就是个毛躁之人,哪有人家四阿哥身上那股子沉稳内敛的魅力?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看出来,那个五皇子也根本不喜欢自己。 “可依我看,人家四阿哥好像也没有这个心思啊。” 巴洛舒倒不是故意打击自己的宝贝女儿,而是他们漠尔喀族说话一向都是直来直去的,不似中原人说话那么婉转。 “我喜欢他不就行了吗。”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巴洛舒语气依旧坚定。 “父汗……”图兰一跺脚,一脸不高兴的地扁嘴,“你一点也不心疼图兰。” “我就是因为心疼你……”巴洛舒无奈地叹口气,只能搬出雍正帝来当挡箭牌。 “退一步来说吧,就算父汗答应了,可人家大清朝的皇帝也未必答应啊。” 联姻的事情虽然他与雍正帝都还未有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捅破那层纸糊,但双方基本都默认了是让图兰和弘昼成亲的。 “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图兰当即就反驳了。 “哪个皇子那不都是他的儿子吗?我嫁给他哪个儿子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这……”巴洛舒瞬间无言反驳。 “父汗,只要你答应了,那一切都不成问题的。”图兰一下子跳到巴洛舒身后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巴洛舒有些无奈,只能握住她的小手臂,苦口婆心劝道: “你今天才认识的人家四阿哥,你就说喜欢了,那万一过几天你又不喜欢了呢。” 两国联姻,若是事情敲定,那可不是随意可以更改的。 “喜欢上一个人那就是片刻瞬间的事情,若这都还要观察来观察去的,还叫喜欢吗?” 图兰又站回了巴洛舒面前,看着他,“当初你不也是仅仅看了母妃一眼就认定了母妃,然后两人就相爱至今了吗,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想起自己的妻子,巴洛舒眸色温柔了些。 见巴洛舒神色有松动,图兰知道有戏了,便又道: “咱们漠尔喀族儿女一向都是敢爱敢恨的,追求喜欢的东西那也是天性,难道父汗要扼杀我的天性?” 巴洛舒眸色一滞。 她说得对,漠尔喀族的儿女就该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是那位四阿哥才是女儿钟意的,那他……确实也不好过多阻拦。 横竖,自己女儿身份摆在这里,即便不能成为嫡福晋,那最终的身份也定然不会是太差的。 “只是……万一人家四阿哥没那个意思呢?”巴洛舒还是担心。 万一弘历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女儿还不是他的嫡福晋,那往后的日子如何过? 猜到了他的顾虑,图兰眼珠子转了转,说道: “那这样,若是我能让他喜欢上我,你就得要答应让我嫁给他,如何?” 巴洛舒抬头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第三百二十章 又是因为那个高氏? “反正我们这次会在这里逗留一个多月的。”图兰一脸自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就以一个月为期限,若是一个月内我不能让四阿哥喜欢上我,那我就听从你的安排,怎么样?” 巴洛舒沉思了片刻,“好,一言为定。” 见他终于松口,图兰顿时笑逐颜开:“到时谁也不许耍赖。” …… 两天后,弘昼就跟个欢脱小鸟似的雀跃地飞进了清斋阁。 “四哥,四哥……” 弘昼“砰”地一下推开了弘历书房的门。 弘历顿时就蹙了眉,“你进门不知道先打招呼?” “你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还不能进了?”弘昼说话间已经直径走了进来。 弘历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四哥,你听说了吗?”弘昼难掩一脸的惊喜。 “什么?”弘历依旧低头看奏章,看也没看他一眼。 “也不知那个漠尔喀汗王跟皇阿玛说了什么,竟求得皇阿玛允许那图兰公主自己在咱们这些阿哥当众选一个当夫婿。” 闻言,弘历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就是说,现在那个公主可不一定要嫁给我了。”弘昼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联姻了。” 相对于弘昼的一脸轻松欣喜,弘历的心却是没由来地一沉。 让她自己选择? “这怎么可能?”弘历皱起了眉,有些不信地看着弘昼, “我和三哥是已经娶了福晋的人,而底下的那些弟弟又都还没到婚配年龄,她如何选?” “人家汗王可是说了,他们不太注重身份地位,只要喜欢,做不了福晋,做侧福晋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弘昼对着弘历挑挑眉,笑嘻嘻道:“所以,你和三哥都还是有机会的哦。” 弘历脸色冷了下来,“我不需要。” 弘昼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下子跳坐在弘历的案桌上,心情大好地翘着脚玩弄着墨宝。 弘历没有理会他,又低头继续看奏章,可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看了。 “皇阿玛居然同意?”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弘昼手上玩弄着一支毛笔,随口道:“皇阿玛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反正又不是嫁给他。” “……”瞥一眼没个正形的弘昼,弘历却是无言以对。 弘昼这话虽说的没规矩,却也是事实。 左右不过就是联姻,至于对方嫁给皇室中的谁,对于大局根本无关影响,皇阿玛自然乐得成全了。 第二天,弘历就被熹贵妃叫了进宫。 “那位漠尔喀族的图兰公主与咱们大清联姻的事情有变动,你知道了吗?”熹贵妃问弘历。 弘历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神色淡淡道:“听说了,说是那位公主想要在一众皇子中自行挑选一位做夫婿。” “什么在众多皇子中挑选?” 熹贵妃抿唇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她这分明就是已经有选中了的人。” 弘历低垂的眼眸一顿,没有抬起来看熹贵妃,也没回应,只默默地饮着茶。 “那日的接风宴上,额娘可是看出来了,那位图兰公主对你有意思。”见他不搭话,熹贵妃便自行说道: “我料想她也就是为着你才改了这联姻的人选的。” “额娘您别瞎猜了,我与图兰公主并不相熟,也没有别的感情。”弘历说道。 “也许是皇阿玛是为着体现咱们大清对友好部落的诚意,体恤远嫁公主的不容易,才仁慈地允许漠尔喀族公主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的。” 见弘历冷淡地撇清关系,熹贵妃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这点咱们暂且不论。”熹贵妃说道。 “但既然图兰公主可以在皇子中自由选择夫婿,那也就是说,你和弘昼一样,也是有机会的。” “我已经有福晋了。”弘历立马拿着福晋做挡箭牌。 “人家公主可是说了,做侧福晋也是可以的。” 这明显就是为了迎合他的情况而说的条件,人家那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漠尔喀族可是大清最为看重的外族势利,若是能与之联姻,也就是等于你可以拥有一份强有力的外族势力做辅助。” 熹贵妃看着弘历,说道:“收了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皇帝有意将人家的公主许配给弘昼当正室,那她便也没话可说,也没那方面的心思。 但眼下情况不一样。 人家公主自己选择,而且还不限定是正室,再加之她之前对弘历表现出来的心思,熹贵妃笃定,只要弘历点头,把人收进他后院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要是觉得不好亲自出手,那额娘帮你把事情办妥。”她说道。 “额娘,我不需要什么外族势力做辅助。” “你这是什么意思?”熹贵妃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弘历抬眸望定熹贵妃,认真又坚决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娶她的,您也不必劳神费这心思了。” “为何?”熹贵妃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这明明就是一个权色兼收的机会,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 “以往我往你后院塞人你也从来不会这般拒绝的,为何这次反对,这异国公主就这么令你不喜欢?” 以往不反对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后院,觉得不过也就是府上多养几个闲人罢了,所以也就懒得在这样的事情上忤逆她的意思。 但现在不行。 “额娘,儿臣并非是针对谁,而是往后,我的后院都不会再增添任何女人了。” 无论是谁,他都不要。 从今往后,他只要身边有她一个就够了。 “你说什么?”以后都不增添女人? 熹贵妃听了这话,脸色一阵惊愣,一口闷气堵在心头久久才平息下来。 “又是因为那个高氏?”她几乎是咬着牙龈问出的这话。 感觉到她的愤怒,唯恐她迁怒高向菀,弘历连忙否认,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如今儿臣正是该专心搞好事业的时候,若是后院人多了势必是非也多。我这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将心思放在大事上罢了。” 尽管弘历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他的心思又能逃得过她这个当母亲的眼睛?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在,他不敢进来的 直到弘历离开了,熹贵妃仍是一脸的郁郁不欢。 成夏见状,只能劝慰道:“咱们四阿哥一向能力超群,不把外族势力看在眼里那也是正常的。兴许四阿哥是真的不想后院太多是非呢。” 毕竟不久前,才出了小格格和金氏的事情,他心中有所顾虑和排斥也是可以理解的。 “哼,你还真信他的话?”熹贵妃气恼道: “他要是真的一心为了事业,又岂会平白拒绝这么好的一股势力相助?” 分明就是为了那个高氏。 “也不知道这个高氏到底对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能把他收服得如此服帖。”熹贵妃愤愤道。 估计这偌大的后宫里都没哪个女人有她这等本事了。 熹贵妃甚至都开始后悔当时失策,竟然亲手将高向菀送到弘历身边了。 成夏看着一脸不悦的主子,“慢慢来嘛,兴许再过些时日,四阿哥会想通了也不一定呢。” “最好是这样了。” 要知道这次的人可不同以往送入他后院的那些个女人。 这个是自带着势力而来的。 无论在男女之事上能不能解他的需求,但事业上都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最重要的是,他不稀罕,人家有人可是稀罕得不得了。 既然图兰公主没有明确说选谁,也就是说,只要是皇子都有机会。 所以熹贵妃笃定,皇后那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让三阿哥增实力的机会。 若最后图兰公主选择了三阿哥弘时的话,那对于弘历来说,就不是损失一股势力的问题了。 而是多了一股敌对势力。 想到这里熹贵妃就更是忧思重重了。 熹贵妃料想得一点儿也没错。 另外一边的皇后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确实已经蠢蠢欲动了。 “既然不局限于嫡福晋之选,那弘时便也是有机会的。”皇后眼中盘算着。 “那是自然,咱们三阿哥可是皇长子,既然漠尔喀族不在意嫡庶,按理,合该就是三阿哥最为有机会才是。” 皇后的掌事宫女流秀立马就附和道。 闻言,皇后的眉色顿时又扬了几分。 只要皇上没有一锤定音定下是指婚给谁,在诸位皇子都有机会的情况下,哪怕漠尔喀族指定必须要嫡福晋之位。 ——她也可以随时让弘时符合条件。 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福晋忽然患病暴毙的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 清斋阁,书房里。 弘历倚窗而立,看着外头漆黑暗沉的夜色,心头也跟着有些暗沉。 虽然今日当面拒绝了额娘,而她当时也没多言什么,但他了解自己的额娘并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 毕竟这个图兰公主背后连着一个漠尔喀族,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香饽饽。 若是他猜的没错的话,整个皇室,估计也就只有他和弘昼对她是不稀罕的了。 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正沉思中的弘历眸色蓦地一亮,随之紧绷的神色便柔和了下来。 能自由进入他的书房,而且脚步声还这般轻柔,又调皮地刻意放缓,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弘历没有回头,甚至还故意配合着来人,当自己没有发觉什么。 片刻之后,他的腰间忽然就环上了一双纤臂,一个柔软的身躯从后边抱住了他。 柔软亲昵的触碰传来,弘历的唇边瞬间就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抬手握住了腰上的那双素手,转身过来,顺带又将那双素手环回到自己的后腰处,垂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女人。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嗯?” 高向菀对于他毫不意外的反应有些不爽,“忽然有一个人这样抱着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就没有想过来的会是别人?” 弘历低笑,眼眸中带着自然流露的宠溺,“除了你,根本没有别的女人可以随意进我的书房。” 他只让她有这个特权。 其他人,小德子一定会拦着的。 再说,她的气息动静,他即便不看那也已经是熟悉得如同呼吸一般了,怎会错。 听见他这句话,高向菀心头微动,眉眼不自觉地便扬了起来,嘴上却淡淡地应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就想从他身边抽离。 先一步洞悉了她的意图,弘历双手扣住了她的腰肢,让她紧紧贴近自己的身体,低声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早些时候,他明明特意遣了小德子带话给她,说自己今晚要忙到很晚,不能去梨花院,并让她早些歇息的。 高向菀任由他搂着,“我见你今晚在忙,所以便给你送个甜点过来当宵夜啊。” “哦……”弘历唇角含笑,故意拉长了尾音,“原来是给我送甜点。” 高向菀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清澈的水眸眨了一下,轻轻点头解释道: “嗯,本来晚膳的时候就给你留了的,你没来,想着留着也是浪费,所以干脆送来给你当宵夜了。” 送来给他当宵夜? 弘历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低吟道:“这宵夜……送得好。” “那我现在就让小德子拎进来。”高向菀说完就想推开他的双手转身出去。 弘历再次将人扣回到怀里,低头就去寻她的双唇。 高向菀没想到他忽然就吻自己,错愕了一下,到也没反抗,任由他索取了。 两人呼吸有些急促,弘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唇,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还故意暧昧地添了一下她被吻得红润的双唇。 “吃你就够甜的了。” 高向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别没正经的。” 既然他暂时不想吃甜点,那高向菀也没再出去拿了,想着让小德子等会伺候他吃也一样。 见他又要蹭过来,高向菀这次可没放任他了,轻轻推开了一下他, “这里是书房,你注意点,万一小德子进来了这么办。” “你在,他不敢进来的。”弘历说道。 而且有小德子守着,也不会有别人会闯得进来打扰。 弘历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但到底还是收敛了一些,扣着她腰肢的双手微微放松了些许。 “你是不是有心事?”高向菀看着他问道。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冷沉,便能感觉出他心里有事。 不想让她胡思乱想,弘历并不打算将图兰公主的事情告诉她。 这些事情他处理好就行了。 于是他便随口说道:“不过是朝堂上的一些琐事罢了。” “哦。”高向菀点点头,并不疑有他。 既然是朝堂上的正事,她就不好过问了。 她正想说要走,便感觉腰间的手又将她紧紧扣住,耳垂随即而来的便是他舌尖的挑逗。 高向菀耳际被他撩拨得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便迎来了他温柔低沉的一句: “今晚留在这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好,听娘子的 他的声音分明已经染上了情动,高向菀惊慌抬头,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被撩拨过后的媚态。 “不是说今晚还有政务要处理吗?” “本来是的。” 弘历深情望着她,一脸受不住诱惑的表情,“可你偏偏要来勾引我,我能怎么办?” “我没有。”高向菀急道。 “都把自己当甜点送过来了,还没有?”弘历低头轻咬她的耳垂。 “……” 高向菀是被他的不要脸弄得哭笑不得。 “就留下吧。” 弘历握着她的细腰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向自己,让她感受着自己的难耐,耳语道: “你撩拨的,得负责。” “你……” 高向菀的脸腾地就红了,想躲开却被他扣着细腰摁住不让动。 她只是体谅他晚上熬夜工作的辛苦,所以才带着甜点过来慰问一下而已。 没想到他…… “这里是书房。”她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见她没有直言拒绝,弘历眉眼染上了笑意,在她耳边柔声哄诱: “别怕,没人敢进来的。” 高向菀微微抬头望向他情欲尽露的双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可以吗?我的小甜点。”弘历轻轻蹭了一下她软软的红唇,带笑的眉眼里尽是蛊惑的味道。 高向菀羞赧地低下了头,声若蚊吱:“那……你轻点。” 弘历唇角的笑意瞬间荡漾开来,“好,听娘子的。” 说完便将人轻轻压在了案桌上…… 第二天! 高向菀疲惫地张开双眼,身边没人,入眼的是紫檀木镂空花雕的大床。 这里她并不陌生,是弘历的寝房,但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回到这里的,她却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知道那份她昨晚特意送来的甜点,弘历到最后也没有吃,时间都用在她身上了。 下次大晚上的绝对不能来找他了,高向菀在心里嘀咕道。 花月进来伺候她洗漱穿衣的时候,高向菀随口问道:“他出门了?” 花月知道她问的是弘历,便回道:“主子爷一大早就去书房那边了。” 高向菀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收拾好后,她刚踏出房门就看见候在外头的小德子了。 “侧福晋安。”小德子恭敬行礼, “爷已吩咐奴才给您备下早膳了,爷说让您吃过早膳之后去书房找他。” 还要去书房找他? 依稀记得昨晚书房里头的那一片狼藉,高向菀脸颊微微发烫,脱口而出:“我不去。” “啊?”小德子怔然看着她。 “早膳也不吃了,我得回梨花院了。”说完她直径快步离开。 “……”小德子呆呆地看着她逃也似离开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书房里,弘历微微挑了眉,“她就这样走了?” “对,侧福晋不肯来书房。”小德子暗暗抬眸看了一下案前的男人。 不肯来? 弘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失笑。 她这是以为自己白日里还要对她做什么吗。 昨晚自己确实被她勾得放下了一堆的政务,以至于将人抱回房中休息之后,天未亮他就又折返书房处理公务了。 他是想着一大早的没能陪着她用早膳,便唯有等她用过早膳后再陪她一会儿而已。 她倒好,总觉得他会使坏。 弘历摇头低笑。 罢了,昨晚的政务确实急需处理,她不来也好,她在,自己没准是真的又得分心了。 弘历一直忙得晌午才将手上的政务处理完。 轻轻捏了一下酸涩的眼睛,他刚松弛了一下神经,小德子就进来了。 “爷,宫里来人通传,说惠安格格今早骑马摔伤了。” “什么?”弘历蓦地抬头,脸色微沉地站了起来:“入宫。” 宫中!! 当看到右手尾指被包扎了一层薄薄的纱布的惠安时,弘历的脸色可以说是一言难尽的。 尤其是当看到那位从他一进来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的图兰公主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更是冷沉了。 摔伤的消息都传到他府邸上了,他以为怎么地也会是摔得昏迷不醒的程度的,却没想到…… 弘历抿着唇,质问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惠安格格脸上。 惠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她才说道:“我确实是从马上摔下来了,也确实是受伤了……虽然只是伤了小手指。” 她越说没越没有底气,最后缓缓低下了脑袋不敢看弘历。 “都怪我,是我拉着惠安格格去学骑马的。” 终于逮到机会与弘历说话了,图兰直接上前两步走到弘历面前。 今日的她是特意打扮过自己的,一身蓝色的异国风情的长裙,小辫子上缠着的也是蓝色的丝带,头顶低垂而下的是一些银质的流苏。 她最喜欢的就是蓝色,她是刻意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弘历看的。 结果弘历的目光却只是短暂地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 “此事不怪公主,是惠安自己不小心罢了。” 话都还未说完呢,他的目光便已经从她身上移向了一旁的惠安。 “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呆在宫里休息,别到处去了。” 见弘历说完话就准备离开,图兰一脸的不知所措。 她以为至少弘历会在惠安这里待上好一阵子的,没想到他进来就看了那么几眼,叮嘱一两句,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要走了。 “四哥哥。” 还是惠安开口喊住了弘历。 弘历回头看着她。 “四哥哥说得对,我受伤了就不好到处去了,但……”她看了一眼图兰公主, “今日没有陪好公主,我实在过意不去,能劳烦四哥哥帮我送一下公主回驿馆吗?” 惠安今日故意把弘历引来,又不遗余力地给他和图兰制造机会,倒不是因为她与区区相识那么一两日的图兰公主有多姐妹情深。 她这么做纯粹就是希望弘历能看上图兰,继而冷落高向菀而已。 只要一想到高向菀失宠落魄的样子,她就觉得十分解气。 惠安说完话,图兰就已经一脸期待,巴巴地看向弘历了。 弘历虽然想要避嫌,不愿与图兰公主过多接触,但毕竟人家是大清的贵宾,若太明显地怠慢到底还是有失待客之礼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哥,你也太不地道了 “公主请吧。”弘历最终还是礼貌地对图兰作了个请的姿势。 “好。”图兰一脸雀跃地应道。 与惠安告了别就欢欢喜喜地跟着弘历离开了。 走在紫禁城的长街上,见弘历只静默地走着,图兰公主就不停地找着话题。 “……我听惠安格格说四阿哥从前也经常带着她去骑马,是不是真的?” “从前闲暇时间多,我确实偶尔也会带她去一下马场。不过如今政务繁忙已经抽不出时间陪她了。” 弘历一开口就说最近没时间了,搞得图兰想趁机说一句让他下次也带上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图兰不甘地咬咬唇,眼珠子一转,又问道: “那四阿哥平时除了骑马,还有什么爱好?” “皇室子弟皆需以社稷为重,岂敢玩物丧志。”弘历依旧语气平和地回应着,却也滴水不漏。 “……”要不要把话题堵得那么死? 图兰觉得他就是故意在一点点地浇灭她的热情。 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长大的,身边的人,就算是她的父汗基本上都是对她有求必应地宠着,从不曾有人敢跟她说半个不字。 却不想,在弘历面前,图兰竟屡屡碰钉子。 可偏偏,她还一点也不恼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非常新鲜。 弘历的这种冷淡的态度是极大地勾起了图兰的征服欲。 见就快到宫门口了,图兰快走了两步追上弘历,直接邀约: “我听说大清朝的京城有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四阿哥可以陪我上街去玩吗?” “京城确实挺多好玩的。”弘历慢声道:“那这样,明日我便让惠安陪着公主出去逛逛。” “你不是说她受伤了不好到处去的吗?”图兰立马说道。 弘历笑了笑,“伤的是小手指而已,我想这不会影响到逛街游玩的,毕竟还是姑娘家一起上街才会有意思的。” 他这分明就是不想陪她上街,找的借口,图兰脸上难掩失望。 “都是姑娘家,这万一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似乎已想到了弘历接下来就会说会派人保护之类的话,于是图兰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 “你先前不是说我是你们大清的贵客,在这玩得好就是对大清最好的回馈吗?” 她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弘历:“难道我连请大清的皇子陪我上个街都不行,你们就是这般招待客人的?” 弘历眉头蹙了一下,正想开口,忽然前面就飞快而来一个人。 他侧头看过去,看见是弘昼。 “诶,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弘昼一看见弘历就快步迎了上来,也没看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急切地开口就问道: “我听说惠安摔了,你这是去看过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什么事情也没有。” “没事?” 见弘历脸色平静,弘昼怔了一下,但随即就料想这丫头估计又在耍着玩呢,便也放心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了旁边的图兰。 “哟,这……图兰公主也在啊。” 弘昼的眼珠子在弘历与图兰之间转了转,“你们这是?” 啧啧,四哥这也太口是心非了吧,昨日嘴上说着不需要,今日就有所行动了? 扫了弘昼一眼,弘历的剑眉轻轻挑了一下。 他忽然就对弘昼说道:“你来得正好,图兰公主想去京城大街上游玩,我这边还有要事去奏禀皇阿玛,走不开身,就由你尽这地主之谊,带公主上街游玩去好了。” “啊?”弘昼脑袋瞬间发愣,睁大双眼看着弘历:“不是,四哥,我……” 弘历没理会他,转而看向了同样一脸愣然没回神的图兰: “公主说得对,理应是由我们大清的皇子陪你的。五皇子生性热情,且对京城内的吃喝玩乐最是熟悉,有他带着你,保证你能玩得开心。” 被摆一道的弘昼:“……” 被再次完美拒绝的图兰:“……” 她的意思是要他陪,不是随便找个皇子来陪好吗。 “可是四阿哥……” “四哥你这……” 两人反应过来便同时开口推辞。 “我看着今日天气挺不错的,别浪费了,你们就赶紧出发吧。”弘历抬手一并将两人的话打断。 “好了,我也准备要去御书房了。” 说完弘历就微笑着向图兰拱手告辞,转身离开之际,他又回头对暗自咬牙切齿的弘昼说道: “哦对了,让公主玩好了之后,记得务必把人安全送回驿馆。”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没事也装作有事地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 弘历刚回到清斋阁,弘昼就杀过来了。 看着气乎乎冲进书房的人,弘历只是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帘,“怎么,这么快就陪完人家图兰公主了?” “压根就没去。”弘昼一脸庆幸道。 弘历一走,图兰就要求回驿馆,弘昼自然是求之不得了,生怕她改变主意似的,立马就用马车将其送走。 总算逃过一劫,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怨气:“四哥,你也太不地道了,自己不想陪她就把人推给我?” 啪地一下合上了书卷,弘历抬头看着他:“那本就该是你的事,到底是谁推给的谁?” 要是他没出城接人能招来这事端? 而且,弘历可没忘记接风宴上被他拉下水的事情,现在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弘昼有些心虚地熄了气焰,解释道:“我那当时不是……因为你没那个危险吗?不过……你真对那公主没意思?” 弘昼定定地看着弘历。 “要我说多少遍,我对她没想法,也不想与之有不必要的接触。” “可是……我看着那个图兰公主好像很喜欢你。” 当时弘历走了之后,那图兰公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那可叫一个落寞失望啊。 之后更是一个劲地问他关于弘历的事情。 一路上,弘昼也大致从图兰的言语中了解到,这次是她和惠安故意将弘历骗过去的。 “难怪她在接风宴上就一直盯着你看,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因为感激你在城外救了她,原来不是,是因为她喜欢上你了。” 弘昼一拍手掌,惊呼:“所以她这次的择婿,就是冲着你来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他会来的 “什么不注重身份地位,做侧福晋也可以的,这不明摆着就是说想嫁给你吗?”弘昼嘟囔道。 忽然意识到是自己把锅甩到了弘历身上的,弘昼顿时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愧疚。 他是想摆脱这个联姻,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弘历来扛这事的。 毕竟弘历是已经娶了福晋的人,根本不符合这联姻的条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 “四哥……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公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弘历。 若是四哥有那么几分喜欢,愿意收了这人,他心里倒也好过几分了。 见弘历脸色铁青,已经懒得回应他了,弘昼一脸做错事的模样,拉耸着脸问: “那……现在怎么办?” 弘历瞪了他一眼,哼道:“这个事情是你给我惹出来的,你想办法去解决。” “我倒是想啊。”弘昼抬起头,“可……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我能怎么解决?” “解决不了以后就给我安分点,少再给我惹事。”弘历训斥道。 “是是是,听你的。”弘昼点头如捣蒜。 “以后与使团对接的事情全部由你去做。” 弘昼立马就挺直了腰板,信誓旦旦道:“好,你放心,以后但凡是能接触到那个公主的事情,我绝对都给你规避了。” 知道那公主压根不想嫁给自己之后,弘昼反倒不避忌她了。 养心殿! 皇后趁着给雍正帝请安的时候,借机说道:“这漠尔喀汗王最近都会与您商议正事,恐怕也没什么时间陪他的女儿图兰公主。臣妾以为,来者是客,咱们大清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嗯,确实怠慢不得,那皇后有什么想法?”雍正帝看着她。 “小姑娘嘛,肯定就是比较喜欢热闹的。” 皇后笑道:“臣妾想着过两日在御龙山庄那边举办一个赏花会,届时邀请图兰公主参加,热闹热闹,以示我们大清热情的待客之道,皇上觉得可好?” “不错。”雍正帝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图兰公主将来是要嫁到我们大清的,让她与宗亲们熟络一些也是好事。” 两人正说这话,苏培盛便走了进来,“皇上,熹贵妃来了。” 闻言,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雍正倒是神色自若,说道:“让她进来。” 顷刻,熹贵妃便缓缓而入。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熹贵妃行礼道。 “无需多礼,坐吧。”雍正示意她落座。 “臣妾不知道这会儿皇上正与皇后在叙话,便前来请安打扰,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熹贵妃一脸歉意道。 其实她就是故意盯着皇后来了养心殿的这个时辰过来的。 皇后露出了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熹贵妃这是哪里的话,本宫与皇上也就是闲聊而已。” “你来得正好。”雍正帝对熹贵妃说道: “皇后刚与朕说想要举办一个赏花会邀请图兰公主参加,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这些事朕不懂,还是你们比较熟悉,你就从旁协助一下皇后吧。” “皇后要办赏花会款待图兰公主?”熹贵妃面上带着笑看向皇后。 心里却冷哼:就知道她是会安耐不住有所动作的。 “毕竟是贵客,理应是要好好招待的。”皇后唇角含了些笑,只是笑意也不达眼睛。 “那也是,臣妾听说这图兰公主还要在众多阿哥中选择夫婿的,即使如此。” 熹贵妃说话间,目光便从皇后身上移到了雍正这边: “何不趁机让咱们的阿哥们都一起来参加?如此也能让公主对诸位阿哥有个更深的了解不是?”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雍正赞赏地看着熹贵妃:“那就让几个阿哥都去参加吧。” “方才没来得及说,臣妾也正是这个意思呢。”皇后笑得一脸贤惠地说道,手中的帕子却是暗暗捏紧了几分。 “那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人了。”雍正说道,“你们也好从中观察一下这个图兰的秉性。” “是,臣妾遵旨。”皇后和熹贵妃齐声应道。 …… 皇后凤仪万千地从养心殿回到景仁宫,刚坐下,宫女便即刻为她送上热茶。 小宫女手中的茶才刚递上去,皇后脸色顿时一变,抬手愤而一扫。 “啪啦”一声,伴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还有滚落地面的热茶。 “没眼力见的东西,本宫何时说过要用茶了。”皇后怒斥宫女。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小宫女吓得惶恐地跪在地上。 愣是没明白自己每日都会做的事情今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还不赶紧滚下去,等着在这碍娘娘的眼吗?”流秀上前对着那名宫女训斥道。 宫女吓得赶紧跪拜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余怒未消的皇后,流秀知道她是在生熹贵妃的气,刚刚也不过是把怒火撒在宫女身上出出气而已。 “娘娘您消消气,为着这事气坏了凤体可不值当的。” “哼,她熹贵妃倒是会占便宜,本宫这才刚搭好的台,她就跑来抢着要唱戏了。”皇后咬牙切齿道: “什么让众阿哥都去,她不过就是想要让弘历出席罢了。” 皇后办这个赏花会本是为了给三阿哥弘时制造与图兰见面相熟的机会。 可如今,被熹贵妃这么横插一脚,非但到时她会去碍自己的眼,到时弘历和弘昼也会去。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说是说在一众阿哥中选婿,其实就是在弘时,弘历和弘昼这三人中选择。 而有弘历和弘昼在,弘时的胜算可就大大降低了。 不同于皇后的火冒三丈,同样已回到永寿宫的熹贵妃可怡然自得多了。 反倒是成夏脸上带了几分忧虑:“娘娘,您确定到时四阿哥会愿意出席赏花会吗?” 平时这种场合自家的这位四阿哥都不爱参与,更何况这次,里头还掺杂了图兰公主这事。 熹贵妃手端茶盏,茶盖轻轻刮了两下,笃定道:“他会来的。” “娘娘是已经有法子了?”成夏问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是你不想让我去? 熹贵妃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明日你到他府上传个话,让他的福晋和侧福晋都一并出席这个赏花会。” 一并出席? 成夏微怔了一下:“侧福晋也请?” “当然。”熹贵妃唇角勾了一抹冷笑:“主要就是这——侧福晋。” 他对那个高氏护得那么紧,生怕别人吃了她似的,再加上上次在御龙山庄那高氏还差点闹出事情。 他又怎会放心让她一个人来这样的场合? 隔日!! 当高向菀收到去御龙山庄参加赏花会的消息时,觉得有些惊讶。 “让我也去?”她一脸不确定地看着来传话的成夏。 这些场合,福晋身为正妻去不奇怪,而凝琴是主办者皇后娘娘的侄女被受邀也是情理中。 可她,与皇后和熹贵妃又不熟,也不是福晋,做什么也会在受邀之列? “是的。”成夏微微颔首,又道:“娘娘说了,让高侧福晋您明日务必出席。” 还务必出席? 呵,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多重要的客人呢。 高向菀在心里吐糟了一句,面上还是挂着职业般的微笑:“好,我知道了。” 送走了成夏,高向菀还是有些想不通。 花月便结合听来的八卦为她分析道: “听说到时那位最近来京的漠尔喀族的公主也会去,多请些人参加,兴许是为了热闹吧。” “漠尔喀族的公主?”高向菀嘀喃着。 这个人她倒是前几天听弘历提过那么一嘴,说是准备与弘昼联姻的人。 想起这个,高向菀忽然就想到了那位钟羽姑娘。 也不知道她与弘昼现在到底发展成什么关系了,她喜欢弘昼吗? 如果她知道弘昼就快要娶福晋了,她又会作何感想? …… 当弘历听到这消息之后,立马就来了梨花院找她。 “额娘让你明日也去赏花会?”他问。 坐在桌前的高向菀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叹息道:“是啊,诶……还是当个格格清闲。” 当个侍妾格格起码不用去参加这种无聊的皇室贵妇聚会。 “瞎说什么呢。”弘历有些哭笑不得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要是不想去,我去帮你推掉就是了。”他也不想到时有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这事还能推吗?”高向菀倏地站起来,看向他的目光都发亮了。 想了想,她又不禁问道:“那……福晋和琴侧福晋的也会推掉吗?” “她们?” 弘历不以为意道,“随便她们了,不过她们应该都会去。” 毕竟福晋一向对熹贵妃很是恭顺,自是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而凝琴因着皇后的原因也肯定会去。 高向菀:“……” 那她怎好意思推拒? 而且人家贵妃娘娘还特意叮嘱过要务必出席的。 别人都去,就她不去,那不就是公然与别人熹贵妃叫板抬杠了吗。 她不想去无非就是不想招惹是非。 但貌似不去的话,这是非会惹得更大了。 思虑再三,高向菀说道:“我还是去吧。” 看出了她的顾虑,弘历轻轻搂过她的腰肢,垂眸看着她,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一切都有我为你做主。” 高向菀抬起头,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是你不想让我去?” “……”弘历俊脸僵了一下。 他确实存在私心不太希望她去。 一来:她去那样的场合,他委是不太放心。 二来:图兰公主的事情到底也没摊到明面上,不好说人家真的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种情况下弘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说这事。 说含糊了,怕她误会。 可若是说明白了,又怕她胡思乱想。 此刻,望着那双明亮清澈得犹似一湾清泉的眼眸,他更说不出口了。 生怕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这纯净的美好染上杂质。 “哪有。”他笑着摸了摸她细嫩的脸颊,“我就随口说说,你想去就去吧。” 她开心就好。 第二天,高向菀是与福晋和凝琴三人一起去的御龙山庄。 到了御龙山庄之后,三人便循例去给皇后和熹贵妃请安。 请完安,凝琴和福晋便分别留在了皇后和熹贵妃殿里陪着那两位主。 而跟谁都不熟的高向菀只能识趣地借着赏花的名义溜出来了。 这个御龙山庄她之前来过一次,而且当时因为要给伯爵夫人做导游,她还特意熟悉过环境的。 所以她对这里也并不算十分陌生。 这次聚会的主题是赏花,因此几乎是每走到一个景点就有一种花品在展示着。 甚至有些不是当季盛开的花都有在列。 高向菀走走停停,最终在一片杜鹃花海中停住了脚步。 今日阳光明媚,那一株株花团锦簇,映入眼帘就更是一片的娇艳殷红,很是绚丽。 “这花开得可真艳。”高向菀忍不住抬手抚上了一株开得正盛的杜鹃花的花瓣。 “这花再艳也比不上赏花的美人娇。”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调笑,高向菀回头就看见弘历正含笑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一看到他出现,连高向菀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眉眼瞬间露了欣喜之色。 “不是说得忙完正事才来吗?” “特意早些过来陪你的。”弘历走到她跟前,笑得一脸温柔。 艳阳的照耀下,她的肌肤晶莹如玉,此刻正桃腮带笑地望着自己,弘历着迷地看着她的笑靥,只觉这简直比四周的花海更难让人移开目光。 见她额前出了一层薄汗,弘历便从怀里掏出了帕子,很自然地就伸手过去给她擦汗。 “傻子,那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找个稍微阴凉点的地方?” 他话是怎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备至。 “你一个大老爷们懂什么,就是要在阳光下,花才是最娇艳的。” 弘历的目光落在她被阳光照得似染上了一层薄薄胭脂的俏脸上,含笑道: “嗯,确实很娇艳。” 这时。 不远处的廊庭下,一双眼睛正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望着阳光下贴得很近的两人,图兰的眼中除了羡慕妒忌之外,还有惊愕。 她以为弘历一直是那种高冷严肃,不苟言笑的人。 却不想,原来他也会有这么温情蜜意的一面,也会对人笑得那么温柔。 而且,笑起来还是那样的迷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四阿哥很喜欢她吗? 他看着身边的那个女人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宠溺,至始至终眼里眉梢都含着笑意,甚至目光都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过。 图兰公主的手紧紧扣住了身边的廊柱。 弘历此刻那亲昵的神态,完全没有一丝见到她时的那种疏离恪礼。 图兰看得心里一阵发酸,目光紧紧落在了弘历的脸上,丝毫不愿错过他脸上的笑容。 这张染了爱意的俊脸让她更为之怦然心动。 四周没什么人来往,站在花海当众眼里只有彼此的两人根本没有发现远处还有人看着。 “你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了?”高向菀问道。 “一会儿再去。”弘历说道,他一来就寻着她来了,根本哪里都还没去。 “你要去忙就去吧,不用顾着我。”高向菀又道。省得别人以为她多不懂事老缠着他似的。 “要不,你与我一起去?”弘历垂眸看着她。 “不要。”高向菀立马摇头。 他在,熹贵妃就更看自己不顺眼了,而且里头还有福晋,她才不要去自讨没趣呢。 “这儿的花开得好,我想赏会儿花。”她随口找了个理由。 高向菀一向也爱在院中养一些花草,所以她说出这样的话,弘历自然也不疑有他。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别庄那边也得要给她布置一些养眼的花草了。 “那我先去给额娘请安,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嗯。”高向菀点了点头,“赶紧去吧。” 弘历伸手将人拉近,然后俯首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这才笑着转身离开。 高向菀习惯了他这种亲昵的举动,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也就是在外面,若是在府上,可能他就不止是这样了。 可这一幕落在远处的图兰公主眼中,那震撼可是不小。 她发现,这样柔情蜜意的弘历比起平时冷肃禁欲的时候更有魅力,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想沦陷在他的温柔乡中。 “狐狸精。” 身边忽然传来了惠安愤愤的声音,图兰吓得猛地转了身。 “你,说什么?”她看着惠安。 惠安看着已经重新转身去看花的高向菀,“我说这就是个狐狸精,一天天的就知道迷惑我四哥哥,不要脸。” 见惠安一脸厌恶的表情,图兰怔了一下。 刚刚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弘历身上,倒是没怎么留意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了。 这会听了惠安的话,她不由展目望了过去。 只见那边的女子明眸皓齿,容貌清丽脱俗,一身藕荷色的旗装衬得她窈窕优雅。 先前图兰觉得这大清的旗装一点也不比她漠尔喀族的女装好看。 可今日见了高向菀。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于武断了。 “哼,这个女人可会装了,就只会在四哥哥枕边吹枕头风,说别人坏话。” 一想到自小惯着自己的四哥哥为了她曾多次训斥自己的事情,惠安就对高向菀恨得咬牙切齿。 图兰复杂的目光还停留在高向菀身上,问道:“四阿哥很喜欢她吗?” 惠安一听她略显失落的声音,生怕她就此放弃弘历,连忙说道: “那只是因为这狐狸精耍手段罢了,这都是她的伪装,等哪天我四哥哥看清了她丑陋的面目之后,自然就会厌弃她了。” 难得有一个人的出现能对高向菀构成威胁,惠安可不愿意就这么错过。 忙又道:“若是四哥哥身边早点出现你这样的美人,指不定她连得宠的机会都没有呢。” “真的吗?”图兰蓦地回头看向惠安。 漠尔喀族的人性情比较耿直,图兰根本读不出惠安话里隐藏的那些心思。 “那是当然。”惠安一脸认真地点头。 “可四阿哥看起来对她很好。”图兰嘀喃。 “那也只是暂时的啊。” 顿了顿,惠安急忙又说道,“你不是说你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赢得我四哥哥的欢喜吗?这才第几天啊,你就想放弃了?” 闻言,图兰即刻就不服输地抬起了下颌,“那倒不至于,我图兰的世界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 就算四阿哥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又如何?那也不影响自己喜欢他。 只是见着他跟别的女人这么亲密,再想想他每次见到自己时那疏离冷淡的态度,她心里难掩有些失落罢了。 惠安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眨眼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刚刚弘历过来的时候,花月站得稍远,这会儿已经跟在高向菀身后转了好一阵子了。 见高向菀兴致勃然,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花月不由看了一眼越升越高的太阳,劝道: “侧福晋,要不咱们还是先到阴凉处歇一会儿吧?主子爷刚刚交代了,可不能由着您在太阳底下晒那么长时间的。” 高向菀直起身子,都还未张嘴说话,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那可就得赶紧走了,别杵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高向菀转身就看见惠安正扬着下颌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傲慢欠打。 她这副讨厌的嘴脸出现在这,仿佛四周弥漫的沁心花香都被污染了,高向菀瞬间没了观赏的心情。 话都懒得搭理她,高向菀本想转身离开,余光却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异族风情的蓝色裙子,头饰是蓝色丝带和银饰流苏,高鼻梁,五官立体深邃,眼睛大大的,是个耐看型的女孩。 光凭这身打扮,高向菀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她也没有多想。 毕竟弘昼与惠安感情好,那么他未来的福晋与他的妹妹走得近也是情理中的了。 见高向菀又是一副对她不理不睬的神情,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惠安心里莫名就来气。 尤其见着高向菀一声不吭地转身继续闲逛,惠安更是气得直接蹬蹬蹬追了上去。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高向菀不徐不慢地侧目看着她,“所以呢?” 她有义务要回应她吗? “你……”惠安气结。 “格格要是想要赏花就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高向菀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惠安格格是脑子有病吧 跟在几步之外的图兰看见高向菀对惠安这样的态度,不由想起了刚刚惠安对高向菀的那番评价。 自然而然地,她也就觉得高向菀在弘历面前的温柔真就是伪装的了。 而惠安,看着高向菀离开的背影,更是气得头咬牙切齿。 她区区一个侧福晋,而且还是从贱妾的身份升上来的,凭什么在自己一个大清格格面前这般趾高气扬? 离开了那一片杜鹃花海,花月才敢追前两步,担忧道:“侧福晋,您就这样走了,那惠安格格会不会生气啊?” 高向菀冷笑一声:“你以为咱们不走她就不生气?” 哼,估计还得撒泼呢。 这种人你越是给她脸,她就越会得寸进尺。 对于这种自高自大,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将她捧得高高的人,无视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击了。 高向菀一边走一边想着,忽然就发现走到了湖边。 一抬头,一个颇为熟悉的湖面和假山出现在视野。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就是上次惠安格格落水,她去把人救上来的地方。 此情此景,高向菀眼里闪过了一丝败兴,站在湖边叹了口气,她兴意阑珊道: “被这人一搅,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算了,我们回屋里歇会吧。” 说完,就准备与花月往前面的庭院月门走去。 “什么被人搅了心情,你这阴恻恻地在暗指谁呢?” 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的惠安一脸愤怒地瞪着高向菀。 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见她带着图兰公主走了过来,高向菀有些不耐烦的轻蹙了一下眉头。 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神经病,她就跟着弘历走好了。 对着熹贵妃也比对着她强。 清浅一笑,高向菀淡声道:“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无聊话罢了,格格就不必对号入座了。” 这言下之意不就明摆着承认说的就是她了吗? 惠安气得几步冲到了她面前,双目圆瞪:“好你个贱人,嘴巴够毒的。” 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图兰公主,高向菀一脸好心道: “格格,这还有客人在呢,你这行为举止,可是会让人家公主对咱们大清朝格格的仪态举止产生误会的。” 毕竟大方得体的格格和骂街的泼妇还是有区别的。 “你……” “哦,还有——” 高向菀打断她的话,抬手指了指已经站在湖边位置的惠安,状似一脸关心道: “格格最好还是站稳一点,虽然这边比上次你落水的假山那头的水位线要浅一些,但……掉下去了终究还是不好的。” 闻言惠安脸色微变,顺着高向菀的手势一看才发现,她刚刚只顾着瞪高向菀不知不觉间靠近湖边了都不知道。 她不由自主往里退了两步,但望向湖面的目光里却没有惧怕之色。 因为那次落水受溺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水都有阴影,弘昼知道了之后为了让她走出来,便借着教她水性为由帮她克服阴影。 最后,水性她没怎么学着,但对水的恐惧倒还是真克服住了。 此刻看着底下目测并不算太深的湖水,惠安眼里升起了一抹算计。 高向菀倒是没心思理会她在想什么,只转身对旁边的图兰公主微微颔首道:“失陪了。” 说完她就抬步离开。 可没走两步路,就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巨响。 伴随着图兰的一声尖叫,高向菀和花月惊愕地回头—— 竟然就看见刚刚还好好站在湖边的惠安不知道怎么地就掉到湖里了。 高向菀神色一滞,即刻快步折返往湖边走去。 可没走两步,她又顿下脚步了。 不对!! 这好端端的平地,又没人动她,没人推她的,她为何会掉下去? 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自己跳的。 自己跳湖里? 这惠安格格是脑子有病吧!! “侧福晋,这,这惠安格格掉湖里了。”花月一脸惊慌地看着高向菀。 她以为高向菀会像上次那样不顾一切地就跳进湖里救人的,却不料,高向菀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声,随后朝她挥挥手道: “那什么……既然掉下去了,那你就去喊个人来救她吧。” “吓?”花月错愕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升起了大大的疑惑。 这回自家主子不打算救人就算了,怎么—— 这说话的态度……随意得就跟眼下掉水里的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狗,捞不捞上来都不重要似的。 “去呀。”高向菀努努嘴催促道。 “……哦。”花月回过神便急急跑开了。 通常溺过水的人都是对水有恐惧的,而且是唯恐避之不及的那种。 她既然敢自己跳下去,那就证明她如今并不恐惧水。 而不恐惧水的基本条件就是——她懂水性。 虽然不知道这神经病又抽了哪门子的风,但高向菀可不打算陪她颠。 她反而是优哉游哉地回到湖边,一脸看猴戏似地看着水中挣扎的惠安格格。 高向菀观察了一下,这边的湖水不算深,惠安虽然矮,但她站稳的话鼻子以上的部位还是能露出来。 也就是说,就算她不会游泳,只要保持身体站直,也就淹不死她。 可偏偏,不知道是因为高位落水还是什么原因,惠安在水里歪歪扭扭的,只能靠着那几下蹩脚的凫水技能在那挣扎着。 一旁的图兰本身就是个旱鸭子,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急得团团转,却也无计可施。 只能跑到湖边急切地看着水里的人叫喊:“惠安,惠安,你没事吧?” 这时的惠安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湖水的味道勾起了她之前溺水的经历。 再加上,这次身边又没有了弘昼的护佑,她莫名地就有些慌乱了。 在拼命划游了几下之后,她不得已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却只是悠闲地搅着帕子,丝毫没有要下水相救的意思。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于是她便摆出一副加油助威的架势,冲湖里喊道: “格格别急,再坚持一会儿,救你的人马上就到了,加油。” “救……咕噜……”惠安想说话,却被一口呛住,头又浮沉了一下。 “没事,你虽然矮,但站直了身子,水是到不了你鼻子的。”高向菀好心地提醒一句。 看着惠安努力挣扎着伸头出水面呼吸的狼狈样,高向菀丝毫不觉得她可怜。 甚至还想送她三个字——自作孽。 第三百二十八章 也配得到四阿哥的喜欢吗? 不一会儿。 花月便找了人过来将被浸泡得奄奄一息的惠安格格给救了上岸,并扶在一旁坐着。 早已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把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 “惠安,你还好吧?”图兰走过去扶着全身湿透的人。 高向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只见惠安浑身湿漉漉,旗头歪在头上要掉不掉的,唇色泛白。 阳光有些灼热,而她却不知道是真冷还是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啧啧,这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活该!!! 宫女和图兰一人一边地拿着毛巾给她擦拭着脸上和发丝的水。 “你没事了吧?”图兰看着她咬紧牙关的样子,有些担心。 惠安格格重重地干咳了几下,闭闭眼,缓了一口气才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那愤怒的眼睛就直接瞪向高向菀。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她拨开宫女和图兰的手就站了起来。 “……”高向菀简直要被她的神级脑回路给气笑了。 这人估计上次脑子进的水到现在都还没倒出来吧。 都这幅德行,不赶紧回去换衣服,反而在这里无端指责别人的不是? 况且,是她自己找的不痛快,自己为什么要救她? “我这不是为了响应你的要求吗?”高向菀一脸无辜状, “我记得上次救你的时候你可是非常不乐意的,还把事情闹到贵妃娘娘面前了,这我怎么还敢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情呢。” “你……” 惠安的脸由白变红了,嘴巴数度张开却哑口无言,胸腔不停起伏着。 “原来你懂水性?”图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向菀: “你竟然懂水性也不肯救人,你的心怎么这般冷血?” 图兰是个旱鸭子,对于水性全然不懂,所以在她眼里,刚刚惠安在水里挣扎的情况就是随时可能没命的。 而高向菀明明有能力救人,那个时候却还在岸边看热闹,丝毫没有要救人的心思。 “你心肠这般恶毒,也配得到四阿哥的喜欢吗?”图兰一脸鄙夷又不愤地看着高向菀。 高向菀心头一怔,不由疑惑地看向了那个图兰公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怎么还扯到弘历身上了? 而且她是以什么身份评论自己和弘历的事? 弘历的未来弟妹吗? 高向菀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打算跟她深究这个问题。 “公主心地善良又正义实在令人敬佩。”她只微微一笑, “但我觉得你还是先了解了整个事情再对此做出看法会比较好。” 而不是单凭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断章取义地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 “不管事情怎么样,但人命关天,救人总该是第一。”图兰冷声道。 人命关天? 就这水位,估计那惠安格格再在水里凫多个十来分钟都不会出现性命问题。 不过高向菀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惠安自己跳水应该就是想引自己落湖,估计是心里又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了。 “皇后娘娘驾到——” 高向菀正想着,都还未开口反驳图兰的话,远处便传来了太监拔高的声音。 众人一听,连忙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 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凤仪万千的皇后娘娘缓缓走了过来。 “都起来吧。” “谢娘娘。” 高向菀站直身子抬头看去,只见皇后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子。 模样看着比弘历年长几岁,相貌长得端正,但眉眼略微有些低垂,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皇后身边。 高向菀料想这位应该就是三阿哥弘时了。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之后,目光落在了跟个落汤鸡似的惠安身上。 “惠安,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惠安。 皇后本是带着三阿哥弘时出来闲逛,寻找让其与图兰私下相识的机会的,不料离远就看见了这里有动静。 所以才摆驾过来的。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亦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难堪,惠安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旁边的图兰站了出来,“皇后娘娘,惠安格格刚刚不小心掉水里了。” “什么?”皇后一怔,立马摆出了一副慈母的姿态, “那赶紧回去换洗一下啊,瞧瞧,这都冻成什么样了,吓坏了吧。” “本来不至于这样的,是她。”图兰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指着高向菀, “她明明懂水性却不肯下水救人,这才导致惠安格格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的。” 高向菀:“……”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往她身上推。 随着图兰的手指方向看去,皇后才注意到了高向菀。 “高侧福晋?” 皇后缓缓迈前了两步,问道:“既然你会水性,为何不救惠安?”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关心惠安,不过身为嫡母,她当然要做做关爱的样子了。 再者,她看见图兰一副想要追究高向菀责任的样子,就自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顺势拉近与图兰的距离。 “回禀皇后娘娘,妾身有救格格的。”高向菀福身,不徐不慢说道: “在看见惠安格格落水的第一时间,我便遣了身边的人去找人来救格格,而现在,人也已安全救上岸。” “可你明明也可以第一时间落水相救的,而你却选择站在岸边看热闹。”图兰依旧义正言辞。 “哦?真是这样吗?”皇后看着高向菀。 “皇后娘娘,这您可能有所不知。”高向菀神色不卑不亢: “就在这同一片湖里,妾身曾经也奋不顾身,不畏严寒刺骨地跳进湖里救过惠安格格一次的。” 旧事重提,惠安脸色一变,紧紧看着高向菀。 “可不料人救上来之后,惠安格格对我是又打又骂,最后还弄到贵妃娘娘面前去了。”高向菀一脸有苦难诉的样子垂下眼眸, “最后还是贵妃娘娘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没追究此事了。” 图兰有些怔然,她确实不知道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不由有些错愕地回头看向惠安。 “你胡扯,我那时生气是因为你当众亲了我,而不是……” “所以为免再发生令格格不喜的事情,我这次就改为叫人来相救啊。”高向菀坦荡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弘历的软肋 “怎么,这样也不合格格的心意?”高向菀一脸“我都不知你想要怎样”的表情看她。 惠安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知道今日只要有高向菀在,图兰公主就很难有单独接触弘历的机会。 所以她才故意落水,想将高向菀引落湖中,然后再借机发难将人缠住,以此给图兰公主制造与弘历更多接触的机会。 她是借着在弘昼那里学来的,自认为已经成熟的游泳技术以及认为高向菀绝对不敢见死不救的前提下。 才脑子一热跳下湖里的。 却不料…… 高向菀这次非但没打算跳下来相救,而且还跟看猴子耍戏一样站在岸边看着她出丑。 这会儿,恼羞成怒的惠安也顾不上去撮合图兰和弘历了,心里尽是对高向菀见死不救的怨愤。 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只能气鼓鼓地瞪着高向菀。 见此情形,皇后眸色一闪,看向了高向菀:“你就是因为怕惹祸上身,为了明哲保身,所以才不肯落水救人的?” 皇后这短短一句话。 就将先前惠安被救之后却狗咬吕洞宾的事情掩盖过去,再把这次高向菀没有落水救人的原因归结为是她自私。 看样子,皇后是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意思了。 怪不得惠安敢这般骄纵无理,三观不正,原来都是被这些人给惯出来的。 高向菀心中冷嘲。 可笑,凭什么她要吃这个哑巴亏? 上前一步,高向菀正欲开口辩驳,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我不允许她落水的。” 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浓浓的保护欲。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面色稍沉的弘历疾步走了过来。 弘历走到高向菀身边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向皇后行礼,说道: “皇额娘见谅,菀儿身体一向不好,最忌讳寒气入侵。而水到底是寒凉之物,所以我先前便有交代过她,让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置身在凉水之中。” 说完他向皇后拱手,态度恭谨道:“此事皇额娘若要追究,便拿儿臣问罪就是了。” 高向菀不由抬头看向了弘历。 她没下水救他的妹妹,他反而二话不说地站出来,甚至不惜给皇后撒谎来维护自己? 不止是高向菀有些惊诧,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惊愕。 有弘历挡在前面,那便是再怎么论罪,错也落不到高向菀头上了。 皇后的目光在弘历和高向菀之间扫了一眼,眼中晦暗的思绪一闪而过,随即她便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瞧你这话说的,既然这是你的命令,那侧福晋遵循也是无可厚非的。此事你也不在场,又怎能论到你头上?” 弘历话虽这么说,可皇后知道他并非是任人宰割的人,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惠安理亏,这样的情况下,她若再偏帮惠安已是无益。 至少在表面上,她不想在弘历面前失去一个皇后和嫡母该有的气度和公正。 顿了顿,她又笑着打圆场道:“况且,都是自家人,一场误会罢了,哪来什么问罪一说呢。” 高向菀对皇后这变脸的速度真是佩服,刚刚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可不是那么和蔼可亲的。 “谢皇额娘宽恕。”弘历说道。 惠安可不愿就此放过高向菀,急得上前就对弘历哭诉: “四哥哥,你这分明是故意为她开罪。“ 弘历看了一眼她的周身,不悦道:“之前她落水救了你你就诸多刁难,这次她不落水,你又在这胡搅蛮缠什么?” “我?” 惠安没想到弘历来了之后,一句关心她的话都没有,反而一开口就训斥她,顿时不由委屈地扁起了嘴: “你都没问一下具体详情就护着她,这分明就是偏心。” “对,我也觉得应该让大家都知道一下这件事情的具体详情的,而且该从头了解。”高向菀很是认同地附和着她, “例如……这无缘无故地,格格是为什么会掉落湖里的?” “你……”惠安顿时心虚地闪烁着眼睛。 一看惠安这反应,弘历不用再问也知道是她的问题,“都浑身湿透了,还不赶紧去换洗一下。” “对,虽然现在是艳阳天,你身体湿成这样,时间长了可是会得病了。”皇后这时又是一脸的慈母样,随后又转身对旁边的弘时说道: “弘时,你赶紧送惠安和图兰公主回去,让人好生照顾着。” 一直沉默不语的弘时闻言连忙应了一声,走到惠安面前,“走吧,三哥哥送你回去。” 说完他又朝图兰公主礼貌地颔首致意:说了声:“请。” “图兰公主,这是我们大清朝的三阿哥弘时。是诸位皇子的兄长。”皇后也走了上前,还不忘适时地上前介绍一下三阿哥。 弘时虽然序齿为三皇子,但因为其前面的两位皇子皆已夭逝,所以此时的弘时其实已经是皇长子之尊了。 皇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他是众皇子的兄长。 然而,图兰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朝弘时点了点头,目光就直接从他身上移向了一旁站得稍远的弘历身上。 此刻弘历正低头与高向菀窃窃私语。看神情,他是在低声安慰着。 顺着图兰的视线,皇后也回头看了过去,发现图兰看的是弘历,她脸色顿时变了变。 联想到弘历在进城的时候救过图兰的事情,皇后这时终于明白这漠尔喀汗王为什么会忽然将暗定的联姻人选改为重选了。 感情,这图兰公主早就在进城之时就看上了弘历? 弘历见有弘时送惠安,便也没再关注他们那边了,而是伸手握了握高向菀的手,侧头低语道: “没事,一会儿我就带你离开这。” 手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能直达心房,让高向菀心中犹如那头顶的骄阳一般,暖洋洋的。 高向菀抬头对他弯眼一笑,轻轻点头。 两人眉目传情的一幕不禁落在了图兰的眼中,也落入了皇后的眼中。 虽然弘时位至皇长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雍正最看重的其实是弘历,所以皇后一直就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奈何,她每一次暗地里的动作都能被弘历化解,这让她很是恼火。 不过现在—— 幽冷的目光在高向菀身上扫了一下,皇后唇边溢出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笑意。 她好像已经找到弘历的软肋了。 第三百三十章 你说……爷要娶图兰公主? 从湖边离开,一直到走上了廊庭,高向菀都在沉默不语。 并肩而走的弘历侧目看着她:“为刚刚的事情不高兴?” “还真没有。”高向菀挑了挑峨眉。 能看见那个刁蛮公主吃瘪,她觉得还是挺解气的。 美目转了转,她忽然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弘历,“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就是真的不想救她所以才不落水的?” 他到底是真的毫无保留地站在自己这边;还是因为他了解惠安,知道是她在没事找事,所以才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弘历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轻笑道:“这么明显的事实还需要怀疑吗?” 他抬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差额头上没有刻上‘我拒绝下水救人’几个字了。” “……”高向菀脸色僵了僵,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你还跳出来跟皇后娘娘撒谎,替我挡着?” “那不然呢。” 弘历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难道我还能让别人欺负我的人不成。” 两人回到凤霞殿的时候,熹贵妃正与底下坐着的福晋、凝琴,还有一些参加这次赏花会的宗亲女眷相谈甚欢。 扫了一眼一同进来的两人,熹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敛了几分。 随后她朝着底下那几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宗亲贵妇笑道: “我这儿子啊,平时就只知道忙公务,我想见着他一面聊聊天,还得寻着现在这样的机会呢。” 她这话一出,大家也就立马会意。 人家这是要留儿子单独叙话呢。 于是便一个个笑着找着去赏花的理由纷纷告辞离开。 福晋和凝琴也随着众人行礼告退。 高向菀一看这情形,与弘历相互看了一眼,她便也跟着众人退出去了。 片刻间,偌大的殿中便就只剩下母子二人和从旁伺候的成夏。 弘历缓步走向了熹贵妃,没说话,只是等着熹贵妃开口。 熹贵妃示意弘历坐下,语带嘲弄道:“你这高氏还真是去到哪里都能惹事。” 弘历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很明显,刚刚的事情已经传到她的耳朵。 “是惠安胡闹,找她麻烦。”他言简意赅地声明道。 熹贵妃抿了唇,心却道:也不见惠安找别人的麻烦? “听说当时图兰公主在在场?” “嗯。”弘历随口应道。 熹贵妃抬头看着弘历,无奈叹息一声, “人家皇后正忙着为三阿哥牵姻缘线呢,你倒好,当着人家图兰公主的面还维护起别的女人来了。” 这不就是把这人往旁人那推吗。 虽然她毫不怀疑弘历的魅力,可那图兰能一面就喜欢上他,那谁知道她会不会被别人迷惑一下,转身就喜欢上了别人? 三阿哥弘时虽然软弱畏缩,可他身后的皇后手段可是狠辣大胆得很的。 “额娘,我想我上次已经申明我的态度了。”弘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我是不会娶这位图兰公主的。” “怎么就不能娶?”熹贵妃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有些怒意: “额娘就不明白了,你后院现在又不是只有那高氏一人,多一个又何妨?” 意义不一样。 以前那些女子之所以能进他后院,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遇到她。 但现在,他身边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跟熹贵妃直言。 “此事与她无关。”弘历依旧维护着高向菀: “至于原因儿臣上次已经与您说清楚了。” 母子两人互不相让,气氛顿时有些僵硬,一旁的成夏见状适时地上前在两人之间添茶,缓和了隔在两人间剑拔弩张的苗头。 户外,高向菀正百无聊赖地走到了一个小花园,竟迎面又碰见了一个冤魂。 一见来人,她顿时就觉得头疼不已。 真是冤家路窄! 高向菀装作没看见,脚下一拐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站住。” 惠安格格也离远看见了她,立马就高声喊了过来。 “怎么,做了亏心事心虚?见着我就走。” 高向菀差点没笑出声了。自己什么都没干,全是她搁那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围在自己身边上蹿下跳,怎么就成是自己做亏心事了? 高向菀停下脚步转过身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首饰的惠安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高向菀,你不过就是仗着四哥哥宠着你处处护着你,你才敢这么嚣张的吧。” 嚣张? 这个词应该用在她自己的身上才贴切吧。 每次都被她蛮横纠缠,高向菀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笑了笑,也不辩驳了:“没办法,虽让爷他就是宠爱我,处处护着我呢?格格要是看不惯的话,下次见着我避开些就是了。” 这样大家都舒服。 “你……”惠安格格没想到她直接承认,登时气得咬牙切齿。 想了想,她的神色却忽然又缓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你也别太得意了,等我四哥哥娶了图兰公主过门,哼,我看你能得宠多久。” 娶图兰公主? 惠安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一下子震得高向菀脑袋一片空片。 好一阵子她似乎才听明白了惠安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你还能得宠多久,嚣张多久。”惠安叉着腰大声道。 “你说……爷要娶图兰公主?”高向菀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或者理解错了。 “当然。”看着高向菀忽然煞白的脸色,惠安以为自己的话震慑住了她,便洋洋得意道: “怎么,知道害怕了?” “这怎么可能,要娶图兰公主的人不是五爷吗?” 几天前,弘历明明亲口跟她说过,这位漠尔喀族的公主是为着与弘昼联姻而来的。 怎么忽然就变成他了? “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旧消息了。” 惠安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这收消息的渠道可真够慢的。” “旧消息?”高向菀脸上的神色凝住,已经没心思理会惠安话里的讽刺了。 “现在图兰公主可以自主选择一位她喜欢的皇子做夫婿,而她喜欢的人……” 惠安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高向菀,故意大声道:“就是我四哥哥。” 随着她的话落,高向菀的心没由来地揪了一下。 她喜欢弘历? 她可以自由选择夫婿? 怎么会这样。 高向菀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有些空白,难以思考。 平时惠安怎么在高向菀面前张牙舞爪,她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姿态,难得见她露出这般惊愣失措的样子。 惠安顿时觉得心里长久憋着的一口窝囊气都瞬间消散殆尽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的侧福晋无需你做评价 “这不可能……” 片刻之后,高向菀脑袋恢复运转。 两国联姻乃是严肃的大事,并非儿戏,怎么可能在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上再做这种改动。 而且还是让公主自己选择夫婿? 她读过的史书上可都没出现过这样的联姻方式的。 高向菀觉得这应该又是惠安在耍什么花样了,毕竟这种荒唐的做法也符合她的作风。 这般一想,她便也恢复了平静:“要真是这样,我怎么没听爷提起过,总不能他身为当事人也没收到消息吧?” “四哥哥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 惠安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嘲笑道:“他只是懒得告诉你罢了。” 高向菀心头一震,那一脸的坚信在惠安的话语中一点点地土崩瓦解开了。 “也对,你算什么身份呢,四哥哥要娶别人有必要告诉你吗。” 惠安讥讽的话就像是一根细针狠狠扎在了高向菀的心上,让她无言以对。 准确地来说,是无言以驳。 对啊,她算什么身份? 凝了凝神才找回自己的声线,高向菀尽量平静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惠安愣了一下,才会意她问的是什么。 “哦,皇阿玛准允图兰公主自己选夫婿的旨意是四天前出的。” “四天前?” “你不信?”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一样,惠安朝着高向菀扬了扬自己那被纱布缠着的小手指。 “喏,两天前我与图兰公主骑马受了伤,当时还是四哥哥亲自进宫送公主回驿馆的呢。” 见高向菀整个人僵住,惠安犹似觉得刺激不够似的,一边欣赏着她渐渐沉下来的神色,一边加油添醋道: “当时他们两人聊得可愉快了,想来我四哥哥也是喜欢公主,有意娶她的。” 高向菀身体禁不住晃动了一下。 他喜欢公主,有意娶她? 高向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紧攥的双手中指甲将肉都掐出了红痕,她才堪堪找回了一声理智。 两天前? 前三天的那个晚上不正是她去书房的那晚吗? 她记得当时还问弘历是不是有心事,而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朝堂上的琐事。 朝堂上的琐事…… 这就是懒得告诉她实情而编的敷衍理由? 男人,呵!! 前一个晚上还在书房若无其事地与她缠绵不休,第二天——就去找人家公主谈情说爱了? 高向菀不知道此刻内心是什么感觉。 可笑,讽刺和痛多重情绪同时交织在心头,翻搅中她觉得呼吸都乱絮了。 与此同时!! 弘历从熹贵妃那边出来,正准备去找高向菀,迎面就看见了图兰公主向他走来。 “四阿哥,我有话想和你说。”图兰几步走到弘历面前。 弘历只好站定,“公主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不是我需要帮忙,是你需要帮忙。”图兰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我?”弘历疑惑看她。 “你的那个侧福晋,她不是个好女人,她刚刚是真的故意不下水救人的,她骗了你。” 图兰也看得出弘历刚刚在皇后面前是有意袒护高向菀的。 再加上刚才陪惠安换衣服的时候,听见她不停地哭诉高向菀如何在弘历面前耍心机骗得弘历的心软保护的事情。 图兰就更坚信弘历是不知道高向菀那虚伪的真面目,而被她给蛊惑蒙骗的。 所以便急急地跑来点醒他。 弘历面容平静,看起来还算是礼貌,但目光已经有些冷了。 “我的侧福晋是怎么样的人就不劳公主多做评价了。”他淡声道:“公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就失陪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哎,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图兰急得伸手就去拉住他的衣袖。 “如果是关于我的侧福晋的话,公主就无需多言了。”弘历语气尽量平和,却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她的触碰。 然后继续抬步离开。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我是为你好……” 图兰见他要走连忙追了过去…… 见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跟着,弘历眉宇露了几分不悦。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又不好直接回头训斥。 正想着该怎么甩掉图兰,一抬头弘历发现竟走到了承墨殿这边。 承墨殿是平时雍正帝亲临的时候用来接见朝臣或者是临时商议正事的殿堂。 因为这次雍正帝没来,所以往这边来的人不多,弘历不作多想,快步便走了上去。 殿前守卫的两名护卫见到他连忙恭敬行礼:“属下见过四阿哥。” “嗯。”弘历站定在大门前,说道:“待会我与五阿哥在这有要事商议,你们在门外守着。” 余光瞥见图兰追了上来,他提高声音道:“除了五爷,其余的人一律不让进。” “是,属下遵命。”护卫拱手应道。 弘历转身看着几步阶梯之下的图兰,煞有其事道:“抱歉,公主,在下是真有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 图兰见此,便也只能悻悻然止步了。 …… 高向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惠安身边离开的。 但惠安的话却一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侧福晋,您没事吧?” 刚刚在一旁听见了一切的花月上前扶住脚步略显虚浮的高向菀,很是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可能是太阳太猛了,我晒得有些晕而已。”高向菀缓缓摇了摇头,硬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花月不敢多说什么,见前面便是廊庭,就顺势说道: “要不奴婢先扶您到廊椅那边坐会儿。” “嗯。”高向菀轻轻回应了一下。她觉得脑袋一片乱哄哄的,也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坐在廊椅上,高向菀后背抵着廊柱才觉得慢慢找回了一丝依靠。 看着神色黯淡,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的人,花月心里满是担心。 主子爷都要娶别的女人了,自家主子自然是难过极了的。 但花月见不得高向菀伤心难过,便忍不住安慰道: “侧福晋您别太难过了,主子爷这般喜爱您,就算以后真要娶那位图兰公主,那也肯定不会减少对您的宠爱的。” 就凭今日主子爷二话不说就在皇后娘娘面前护着自家主子的架势,想来以后对自家主子也不能差到哪里去的。 花月正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安慰。 猛地就看见高向菀站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比窦娥还冤枉 “侧福晋,您,您这是要做什么?”花月睁大双眼怔然地看着她。 “我要去找他,当面问清楚。”高向菀说道。 冷静细想了一下。 她觉得这事还是很可能是那个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惠安瞎编乱造的。 目的就是想挑拨离间她与弘历的感情。 就算真有其事,她认为,至少弘历不会欺瞒着她。 两人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她对弘历那点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胡思乱想,应该找他当面问清楚。 好不容易从下人那里打听到弘历在承墨殿,高向菀直接就赶来过去。 不料却在门口被护卫拦下了。 “这位是我们四阿哥府上的侧福晋,是来找四阿哥的。”花月跟护卫解释。 护卫只看了高向菀一眼,依旧一脸的公事公办:“四阿哥现有要事在办,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入。侧福晋还是请回吧。” 高向菀不由微微皱眉。 今日是赏花会,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进去的? “高侧福晋——” 这时身后有一个宫女小跑着过来,脸上似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您了。” 这宫女高向菀并不认识,她疑惑地看着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宫女恭敬地行一礼道:“奴婢是永寿宫的人,贵妃娘娘请您移步凤霞殿。” 熹贵妃找她? 高向菀怔了一下,不待她多想,宫女再次做出了请的姿势: “高侧福晋,请吧。” 当高向菀来到凤霞殿的时候发现福晋和凝琴已经在了。 原来不是单独找她。 熹贵妃给三人赐座之后,状似环视众人的目光在高向菀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们都是四阿哥后院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本宫最是看重的人。” 高向菀是真看不出她对自己有多看重。 但面上还是与其他两人一样,表现得很是感恩的样子:“妾身多谢娘娘器重。” “在其位该当其责。”熹贵妃继续说道: “本宫希望你们能在后院起到一个表率,除了要伺候好四阿哥之外,更要做好他的贤内助,尽心辅助他的事业……” 这样的话高向菀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她相信身边的另外两个女人也不例外。 她以为熹贵妃就只是借着今日的赏花会循例对儿子的后院女人训诫一番,所以她也只是状似认真地听着,其实心思早就飞到刚刚的事情上了。 “……图兰公主会自己选一位阿哥当夫婿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闻言,沉思中的高向菀骤然抬头,正发愣,身边的两人已齐声应道: “妾身知道。” 高向菀惊愕地移目看向福晋和凝琴。 她们俩……都知道? 所以,这事情是真的,而弘历真的隐瞒了她此事。 内心接连承受着暴击,高向菀仿佛连做出反应的能力都丧失了。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难道她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吗? “漠尔喀族是一个军事实力强悍的外族实力,我们大清对它也一直很看重。所以这次才破例给与了他们一个自主选择夫婿的特权。” 所以,弘历娶了图兰就是权色兼收了。高向菀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支势力从漠尔喀族牵引到大清朝的那根线便是这个图兰公主。因此,哪位皇子娶了她,便也就是把这股外族势力牵到了自己的身后。” 底下坐着的三人虽都是一脸安静地听着,但却神色各异。 “同样的,若是我们四阿哥娶了她,那往后的事业便是更上一层楼。”熹贵妃说完扫向了三人,似乎是在等她们给反应。 相信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身边增添其他女人的。 但福晋一向对熹贵妃恭顺,此刻面上也还是一贯的大度从容之色。她温顺地对熹贵妃一笑,说道: “如此好的事情,妾身等自然是全力支持爷的。自从金氏被废,富察格格去了之后,府上也确实冷清了些。能再添新人伺候爷,妾身也欣慰。” “嗯,福晋到底还是大度懂事。”熹贵妃赞赏地看她一眼。 福晋谢过赞誉之后,又问:“那在这件事情上,妾身们可以为爷做些什么?” 看着如此体贴入微的福晋,高向菀心中不由也赞叹一句:人家的正妻是真的大度懂事。 “那倒不必。”熹贵妃唇角含笑: “图兰公主本身就与我们四阿哥有些不同于旁人的情意,这次改选夫婿多半也是因为四阿哥。” 其实熹贵妃说的情意是弘历在进城时救了图兰公主的事情。 但这话落在高向菀耳朵里却是读出了别的味道。 原来……惠安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两人已经互生情愫了。 熹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脸色渐渐泛白的高向菀。 “身为后院的女人就该要像福晋一样,事事为自己的爷着想,再不济,也不能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阻碍他往前走。你们两人就该多向福晋学习才是。” 她的话是对凝琴和高向菀说的,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高向菀身上。 凝琴是皇后的人,自然入不了熹贵妃的眼。 她今日这话就是要说给高向菀听的。 感受到熹贵妃的那道意有所指的目光,高向菀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她连这事都是刚刚才知道的,怎么就说得像是她从中做了什么很不道德的阻扰似的? 还绊脚石? 从凤霞殿出来,高向菀心里一肚子恼火无处发泄,越想越来气,她直接闷着头又往承墨殿冲了过去。 花月看着从凤霞殿出来就黑着一张脸的高向菀,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还未靠近承墨殿,走在前面的高向菀就突然顿住了脚步。 花月一个急刹差点撞上她:“侧福晋,怎么不走了?” 花月讶异地抬头问高向菀,却见她正紧紧盯着前面,脸色难看极了。 花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承墨殿殿门前有两个人似在拉扯谈论着什么。 定眼一看,花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那,那不是主子爷跟那个图兰公主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今后都不会有再娶的打算 有要事在办,原来就是这样的要事? 也是,跟图兰公主谈情说爱怎么能不是要事呢。 高向菀心中情绪翻涌,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隐瞒而气愤还是什么原因,看着弘历与图兰拉扯在一起,她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 以至于身体都有些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那边的弘历随着弘昼的后脚跟出来,结果一踏出殿门就又被图兰纠缠住了。 她还是揪着之前的话题,一个劲地跟弘历说高向菀的种种不是。 “图兰公主,请你自重些。” 弘历忍无可忍甩开她的触碰,眼底已经闪过明显的愠怒: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你若再出言诋毁,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看着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客气礼貌的弘历,图兰只觉得他这是执迷不悟,被迷昏了头了。 “她对惠安格格见死不救这是事实……”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公主没有半点关系……” 弘历说话间,余光瞥见了远处站着的高向菀,他立马就偏头望了过去。 离得有些远,他没看清高向菀的神色,却见她在自己转头过去的那一刻立即就转身疾步离开了。 弘历先是一怔,看了一眼身边的图兰,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追了过去。 “四阿哥。”图兰见状也要追上去。 弘历立马就转身制止,“我不知道公主如何作想,但我想明确地告诉你一点。” 弘历正了正神色,郑重道:“我已心有所属,所以今后都不会有再娶的打算。” 图兰脸色顿时一变,“你,你说什么?” “公主姿色出众,想必定能在其他阿哥当众觅得如意郎君,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说完他转身疾步往高向菀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图兰没想到自己都还未来得及亲口表白就被明晃晃地当面拒绝了,她顿时整个人呆住不会动,只愣愣地看着弘历远去的背影。 “菀儿,菀儿……” 弘历连喊了两声,前面的女人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了。 “菀儿,你这是怎么了?”弘历快步追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去路被挡住,高向菀却连看都不看面前的人一眼,往旁边就移开脚步想绕过他离开。 弘历瞧见她的神色不对,心头莫名一惊,伸手就握住她的纤臂拉回身前,“到底怎么了?” 心中有气,高向菀对他的触碰有些抵触,“放开我。” 从熹贵妃那里出来,她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当面跟他问个清楚的,但却不想事实给了她一大耳刮子。 感情自己在熹贵妃面前无辜被训的时候,他正带着那位公主在承墨殿里头相会? 为免被人打扰还专程挑了一个有人把手的地方。 哼,他还真是会玩啊! 幸好她亲眼看见了,不然若真的傻乎乎地冲上去问人家,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不好意思,是我的出现打扰到你和公主相会了是吗?”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被欺瞒觉得愤怒还是被熹贵妃暗讽觉得委屈气恼,高向菀的眼睛不争气地泛了红。 看着她这个样子,弘历没由来地心中一揪。 “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与她相会,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他正要伸手出去拉她,却再次被她抗拒地躲开了。 “误会?”高向菀缓缓迎上弘历的目光: “四爷说的是你与图兰公主相会是误会,还是你们两情相悦一事,亦或是人家准备选你做夫婿的事情是误会?” 弘历顿时脸色一变,“你知道了?谁跟你说的?” 弘历问的仅仅是图兰改了自选夫婿一事。 而高向菀读解的是他默认了刚刚她列举的那三件事情。 原来他们真的是到了两情相悦,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高向菀心中一阵酸涩,但她还是慢慢地掀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贵妃娘娘可是说了,这是好事啊,呵,你又何必隐瞒呢,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如此不通情达理,甚至会从中作梗吗?” “你去见额娘了?” 弘历心底莫名有些慌乱,“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与她说这事,却不想她竟然是这样知道的,而且很明显她似乎误会什么了。 “你放心,不用你的额娘来警告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阻碍你通往幸福的道路的。” 高向菀愤然说完,侧身绕开他继续往山庄的大门走去。 “什么绊脚石,你这都瞎说些什么了。”弘历两步追上去,又将她拽住。 “菀儿,你听我解释。”他握着她的双肩,让她直面对着自己, “不管我额娘与你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我与那图兰公主毫无私情,我今日之所以来这赏花会就只是为了来陪你的。” 若是在见熹贵妃之前,高向菀听见他这番解释,自然也是会信的。 可是现在,他瞒着自己这件事难道是假的? 而且刚刚,高向菀虽站得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两人之间拉拉扯扯的行为,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若你俩真是清白,人家一个准备联姻的外族公主会与你一个大清的皇子行为举止如此亲密不避忌?” 弘历这是当她是个瞎子还是傻子? 高向菀越想越觉得气愤,一把甩开他握住自己双肩的手就大步往大门走去。 “菀儿,你先听我说。”弘历想起刚刚图兰一个劲缠着自己的情形,心中也是懊恼不已。 明明他已经很疏离恪礼的了,奈何就是架不住她这种冷不防就往身身上拽的行为。 “菀儿,我真的对她没有别的心思,她这种行为可能就是他们漠尔喀族人不拘礼节的习惯吧,但我已经是尽量躲避的了……” 呵呵,这么说,他还无辜吃亏了? 高向菀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出了大门直接就上了停在一旁的府邸的马车。 “菀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身体不舒服。”她对着坐在边上正打盹的车夫说道:“送我回府。” 第三百三十三章 能不能放了我? 双眼惺忪的车夫猛地瞧见高向菀上了马车,后边跟着的还是弘历,顿时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一听高向菀说要回府,他连忙就坐直了身子准备驱使马车。 马车旁的弘历见状略显不悦地凝了他一眼。 冷沉沉的眼风扫过来,车夫顿时动作一僵,却对眼前的状况不太了解,他怯怯地看着弘历,声音都有些发颤: “主子爷,那这是……走还是不走?” 他这么一问,弘历的脸更黑了。 没点眼力劲的,自己刚刚的眼神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他这样问出口,自己要是敢说个“不”字,里头的人还要不要哄了? “走。”他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抬步上了马车。 “你上来做什么?”高向菀瞪着他。 弘历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怒火似的,还非要挤在她身边坐下,一脸体贴道: “你不是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 “不敢劳您大驾。”高向菀皮笑肉不笑道: “你还是留下来送你的公主吧,不然贵妃娘娘可又要觉得我不懂事了。” “什么我的公主,别瞎说。”弘历有些头大,“我与她又不熟,做什么要送她。” “又不是没送过人家回驿馆,四爷何必还说的如此见外呢。” “我何时送过她?”弘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你也要否认。需要找你的好妹妹过来给你作证一下吗?”高向菀一脸气恼。 他还装傻。 弘历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前两天惠安让他帮忙送人的事情。 见弘历没有要下去的意思,高向菀倏地站了起来想要下马车。 却被弘历捉住了手腕轻轻往回一带,高向菀一个不防备,身体一倾,后退两步直接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恰逢这时,马车轱辘而行,弘历便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身,“马车颠簸,菀儿还是别在车内站着了,容易站不稳。” “你……”高向菀气呼呼地瞪着他。 真无耻,她明明是被他拽倒的。 “谁说我是要站,我是要下马车。”高向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马车已经出发了。”弘历勾住她腰肢的手臂非但不松,反而暗地收了收,让她只能更靠近他的怀抱。 高向菀气死了,体力上偏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咬着道:“那我自己能坐好,你放开我。” 见她妥协,弘历才松手,让她坐回到身边,然后他才接着解释: “上次我进宫是去看望惠安的,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图兰公主也在……而且最后送她回驿馆的也不是我,是弘昼。” 见高向菀一副丝毫不信的神色,他急道:“你若不信,回府后我立马把弘昼叫过来,你当面问问他。” 他是你兄弟,说什么话不向着你? 高向菀将身子背向另外一边,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 现在她已经不想听他解释什么了。 因为没意义了。 图兰长得漂亮,而且背景强大,试问哪个皇子不想收了她? 他弘历要娶图兰公主,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都轮不到她管,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高向菀气和伤心的是他竟然瞒着自己。 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一个连给一句交代都不值得的存在吗? 她没有想过一辈子都让他宠爱,但好歹他也该尊重一下自己吧。 就算彼此的关系要转冷了,是不是也应该提前告知她一声,让她可以体面地收个场? 还是他觉得自己会要死要活地纠缠他不放。 不,弘历,你没那么重要的。 至少,若你不爱了,我也可以潇洒放手的。 高向菀在心里暗暗默念,却更像是在告诫给自己听。 “四爷。”她忽然幽幽开了口。 弘历心头一颤,他最怕高向菀忽然这样疏离地称呼他。 “我在。”他轻声回应了一句。却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自己。 “我能跟你提一个要求吗?” “当然,你说。”莫说是一个要求,只要是她想要,多少个要求他都一定满足她。 高向菀目光定定地看着车壁,暗自调节了一下有些发哽的声线,才缓声道: “若是你娶了图兰公主,能不能放了我?” 要彻底放开一个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他身边,而且脱离鸟笼也一直是她想要的。 放了她? 弘历顿觉五雷轰顶,她这是想要离开自己身边的意思? 弘历震惊的双眼情绪复杂难辨,有惊慌,害怕,伤心,还夹带着生气,一时间他竟愣住不懂反应了。 见他没有出声,高向菀以为他是默许了。 他答应,明明是个好答案,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却有些抽痛。 趁着现在他对自己还有些许感情,兴许眼下就是她谈条件最好的时机了。 这般想着,高向菀便努力压制着心头那股苦涩,闭了闭眼让自己恢复了些理智才又继续道: “我们好歹也相好一场,若是你能念及情分的话,可以把别庄给我吗,若是还能再给一些别的他产业……”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身子忽地就被某人强硬地掰了过去。 “你说什么?”弘历颤抖的声音中隐着不明的情绪。 迎上那双带着隐忍怒意的星眸,高向菀心头一滞,记忆中,弘历鲜少这般看她的。 “对不起,是我贪心了。”高向菀连忙道:“那……什么都不给也行,只要能放我走就好。” 她有手艺也饿不死,大不了去当个厨娘就是了。 外头天高地阔的,她总也能闯出一番事业,在这大清朝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的。 弘历被她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你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念头?”弘历的声音低沉艰涩。她竟然动了要离开他的念头。 高向菀看着他这不高兴的模样,以为他说的是别庄,便连忙解释道: “我……我其实不是对你的别庄起念头,我……我就是随口说的。” 毕竟事发突然,她也没去查过他名下有哪些产业,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别庄了。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一早惦记上的。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动的离开我的念头。” “……” 高向菀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却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他可以为他的帝位做筹谋,娶公主,她就不可以为自己的将来谋出路吗? 既然不爱了,难道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一定要她孤独老死在后院? 第三百三十五章 躲我? 高向菀很想理论,但迎上弘历那张晦暗阴沉的俊脸,她竟然有些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弘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甚至分别不出来他眼中蕴含的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什么。 但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说的话反应很大。 这也难怪,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却被自己这么一个侍妾提了分手,矜贵傲然如他,又岂能接受得了。 “……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你可以先想想,缓冲一下心情……唔……”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就被弘历忽然钳制着下颌吻了过来。 不同于以往或温柔或深情的对待,弘历啃咬着她的双唇,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 “唔……”高向菀有些吃痛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才将人推开,“你弄疼我了。” “疼吗?”她也知道疼了,可她知不知她的话就像利刀剜在他的心口上? 看着险些被他咬破的娇嫩红唇,弘历强忍下心中那抹疼惜和愧疚。 他在一步步计划着两人的未来,而她呢,竟然想着要离开他? 他承认他刚刚情绪是有些失控。 但他真的无法想象,若是她真的离开了自己的话…… ——他怕是会疯掉的。 “图兰公主的事情我已经当她面拒绝过,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她永远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威胁。” 弘历深深抬眸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但你不许再动离开我的念头,否则我就……” “你就怎么样?” 看着微微往后缩了缩的女人,弘历有些无力地咬了咬后槽牙。 骂骂不得,打打不得,他除了暗自生闷气,还能对她做什么。 他抬起拇指怜惜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双唇上的痕迹。 “总之不可以。”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高向菀觉得他的意思就是,无论他爱不爱了,自己这辈子都休想获得自由身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高向菀,在意识到他是这样一个态度之后,心里就更气闷了。 以至于一路都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 回到驿馆后的图兰直接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巴洛舒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后在门口哄了老半天才把门哄开。 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他看着一脸难过又灰败地趴在桌子上的女儿,安慰道:“他不喜欢我的女儿那是他的损失。” “既然他不解风情,不知好歹,要不咱们换一个考虑?”巴洛舒小心翼翼地诱导道。 “他不是不解风情,他只是不要我的风情。”图兰想起他面对高向菀时的那个温柔深情的样子,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哪里了,竟然被他这般坚决地拒绝。 一定是那个女人迷惑住了他,所以他才看不多别人的好。 只要自己能有足够多的时间与他相处,他一定就能看到自己的优点的。 想到这里,图兰蓦地站了起来,“父汗,我要现在就跟他们皇帝说我选好了,就要嫁给四阿哥。” “什么?” 巴洛舒一听这话也吓得倏然站了起来,当即反对:“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只有嫁给了弘历,那自己才能有更多的时间与他相处,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好。 为什么? 这几天巴洛舒也特意对弘历做了一番了解。 知道弘历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既然他能拒绝得这般绝然,就说明他决心不娶,所以就算女儿选了他,恐怕也未必能如愿嫁给他。 现在是私下拒绝也就罢了。 可若是拉到台面上再被弘历拒绝一次,那女儿的颜面何存? 她还如何选择别人? 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弘历迫于皇命勉强娶了女儿,万一他因此而迁怒于她,那她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但望着倔强的女儿,这样伤人的话巴洛舒终是不忍道明,只说: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得先让四阿哥喜欢上你,你才可以选择嫁给他。” “……”图兰的脸色顿时僵住,一时失语。 …… 自从那日之后,高向菀和弘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变。 高向菀一直刻意躲着弘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而弘历知道她有过想离开的想法之后,心里也是堵着一股闷气,本想让她来哄一下自己,没想到她的脾气更大。 别说让她主动找自己了,便是他放下身段去求和,她都冷淡以对。 甚至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让他进过她的寝房了。 今晚就更是离谱!! 站在梨花院大门前,看着一早就落锁紧关着的大门,弘历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身边的小德子看在眼看,踌躇了半晌,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兴许侧福晋还未歇下的,要不……奴才喊喊门?” 望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弘历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她就是故意不然自己进去的,喊她能开吗? 小德子说得不错,屋内的人确实还未歇下。 如水的月光洒在梨花院中,静默而柔和。 此刻,高向菀正倚在廊椅上望着那棵月下盛开着的杏花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旧一动不动。 “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高向菀吓得一个激灵,以至于她整个人滕然站起。 她转身看着背手立在身后的弘历,脑袋懵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不对啊,她明明让常开落锁,反锁了门的啊。 弘历俊脸冷沉,没好气道:“不用看了,你的门没坏,锁也没开。” “那你……” 高向菀疑问地看着他,便听见他闷闷道:“我在围墙那边进来的。” 高向菀:“……” 一向矜贵得体的四皇子……翻墙而入? 一阵无言以对之后,她勉强地挤出一句:“难为您了。” “你也知道难为我了。” 弘历向她迈前了两步,却发现她竟要往后退,他顿时眉头轻蹙,抢先一步环住了她的细腰。 “躲我?”他抚在她后背的手掌轻轻用力,强迫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衣料单薄,两人贴得近了,高向菀几乎都能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腔,似乎带着些不悦的气息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让自己沉迷在情爱中了 “没有。”高向菀垂了眼帘没看他。 那日之后,她忽然对两人的关系有了重新的考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所以便一直躲避着他了。 弘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指间轻轻刮过她细嫩的脸颊,最后挑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对自己。 “打算一直这样与我冷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下巴传来他手指的温度,高向菀心头颤了颤,抬手推开了他,退后两步后才道: “没有。” “还在为图兰公主的那件事情生气?” “没有。” 弘历眉头微蹙。 没有,没有。 “你现在是跟我多说几个字都不愿意了是吗?” 高向菀蓦地抬眸看他。 意识到她又要说这两个字,弘历低沉道:“不许再说‘没有’两个字。” 好吧,唇片挪动了一下刚想说话的高向菀干脆又紧抿了双唇。 弘历:“……” 什么意思,不让她说这两个字,她就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看着她冷冷淡淡的神色,弘历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偏又不敢在她面前发作。 两人都沉默不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高向菀抬眸看了他一眼,率先打破沉默,“爷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屋了,您……请回吧。” 说完她也不理他什么反应,转身就往屋里去。 刚走上廊庭,她忽地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身子便腾了空。 高向菀的惊呼声还未喊出口,人就已经被稳稳地抱到了半高的石柱护栏上了。 石柱护栏只有手臂大小,人腾空坐在上面根本没有什么安全感。 身后是离地面足有两米多高的距离,高向菀瞬间觉得空落落的后背一阵发凉。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搂住了面前弘历的脖子,就连双腿都不争气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这样一来,她虽然是坐在护栏上,但其实她整个人都快挂在弘历身上了。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个姿势骑在他身上,高向菀慌忙松开了环住他腰肢的双腿,羞恼道: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 她说着就想推开他往下跳,然而弘历却不为所动,只不动声色地伸手护住了她的后腰,以防她挣扎间往后坠。 “我们好好谈谈。”他说道。 借助着护栏的高度,矮一头的高向菀终于有机会与弘历平视了。 “要谈什么放我下去再谈。”高向菀的手不自觉地捉紧了他的衣襟。 “放你下去?” 弘历凝着她,“是想又要像前几天那样一回房就关门不让我进?” 想起前几晚为了不侍寝,她想尽法子地将他拒之门外的事情,高向菀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好同我说话,一会儿我就抱你下来。”弘历放软了语气道。 没办法,他整个人就堵在面前,高向菀跳不下去。身后虽是能跳,但她也不至于那么想不开。 “你想聊什么?”她妥协道。 “还生我气?”借着月色,弘历看着面前这张气鼓鼓的小脸。 “我说没有,你信吗?” 弘历耐下心来,“我与你解释过了,我真的对图兰公主没意思,也不会娶她的。” “那你早之前怎么不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既然都说开,高向菀干脆也就一吐为快了。 “人家福晋,琴侧福晋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你却唯独瞒着我一人,这算个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笨死了,我就只瞒着你一人,还不够证明你对我的重要性?” “……” 见她睁大一双美目怔怔地望着自己,弘历无奈叹息一声。 “我只瞒着你是因为我只在乎你的想法,我怕你知道了会胡思乱想,会不开心,所以才想要等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你。” 高向菀心头一愣,却依旧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分析他话里的真假。 良久,她又闷声道:“惠安说你喜欢图兰公主。” “她的话你也信?” “贵妃娘娘也说你们情谊匪浅。”他娘的话总不会有假吧。 “那是额娘的一厢情愿罢了。” 弘历说道:“那日漠尔喀族进城,图兰公主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我救了她。仅此而已,其他的我跟图兰公主并无交集。” “都英雄救美了。”高向菀揶揄道:“还仅此而已?” 什么英雄救美? “这只是职责所在。便是其他人有事,我不也得要去救。” 高向菀当然知道这道理,她也不会真计较他救人的事情。 见她沉默了。 弘历拿起她揪在他前襟的素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真挚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喜欢的也只有你一人。” 手背上那温热轻柔的触碰蔓延了全身,仿若电流淌过,让高向菀心房不设防地跳动了几下。 但很快她便压下了心中的悸动,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逐而静静凝着他。 他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再过个一年半载?又或者能再长一点…… 可终究有一天还是有人能取代自己,成为他心里的人啊。 就算不是这个图兰公主,以后也会有别人。 这个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况且—— “娶了她,你以后就可以得到漠尔喀族的势力支持了。”她缓声道: “你娶了她,怎么算都是不亏的,不是吗?” 那他为何要拒绝? “我不稀罕,也不需要。”弘历握住她素手的手紧了紧。他只稀罕她。 原来,只是……不稀罕,不需要啊。 高向菀心中泛起了苦涩,忽然想起了那次在书房外听见他跟弘昼说的话: ……身为皇子凡事都得懂得权衡利弊,以社稷,国事大业为重。 所以啊,如果日后出现一个他稀罕的,能助他成大业的,他不照样是会娶的吗。。 到那时自己在他心中又还剩多少情分? 今日这样的局面迟早有一日,她还是要面对。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见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弘历扶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软肉,以唤回她的思绪。 “明白了。”高向菀淡淡道。 是的,她明白了。 现在弘历对她还是有着感情的,所以还不是她可以选择退场的时候,但是,她也是时候该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沉迷在情爱中了。 不然,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她就难以抽身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是因为我跟你的契合度高? 弘历以为她明白的是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便不由重重舒了口气。 “所以,可以不生气了?”他带着笑问道。 高向菀心中叹了口气。 比起生气,她此刻的心情更多的应该是道不明的失落和伤感吧。 也不知道她和弘历的这段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问你话呢?” 弘历不满她心不在焉的状态,坏心眼地往她敏感的地方挠了一下。 高向菀身体一痒,下意识地颤了一下,便不由嗔了他一眼,“妾身哪敢真与您生气,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闻言,弘历阴郁了好几天的眉宇舒展了开来,他以为两人之间的间隙和误会终于解除了。 ——却不知对方的心里此刻已经垒起了防线。 “当然可以。”说完弘历很自然地就凑过去想先吻她一下。 想起了马车里他那个蛮横的吻,高向菀下意识地躲开了他。 她眼底的害怕落入弘历的眼中,他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那日是我鲁莽了些。”他愧疚又柔情地看着她,“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说完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轻柔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然后便将人抱了下来。 低头看了她一眼,弘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就带你去别庄,让你好好散散心。” “好。”高向菀回以淡淡一笑。 忽地想起什么,弘历半眯了眼眸,一脸深意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喜欢别庄?” “嗯?” 高向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先前问他讨要别庄的事情,顿时脸上一热。 “不是,我是胡说八道的,我就是当时脑袋一热,我不是想要你的别庄……” “别庄以后是属于你的。”他本来就已经把别庄改造成她喜欢的样子了。 弘历握着她的手,“从今往后,那里不会再有别人住进去的,除了你。” 高向菀心头一动,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回去。”弘历心情大好地牵着人回了寝室。 正在屋内为高向菀铺床的花月看着走在前面的弘历,顿时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今日不是早早就关门落锁了吗? 弘历看着她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不动,不由微微蹙眉。 “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哦,是,奴婢告退。” 花月回过神连忙躬身退了出去,顺带将门给两位关好。 门关上的那一刻,高向菀就被旁边的人搂了过去,有些猴急地亲吻了起来。 高向菀以为他至少跟自己再说说话什么的,没想到他直接入主题。 “……你先停下。”她躲闪着他。 停? “你都冷落我多少天了?”弘历此刻都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柔进心坎里去。 八天了,她已经把他晾了八天之久了。 不过因为她刚刚的害怕反应,他虽然心急,但还是克制着,尽量让自己动作和吻都温柔些。 但高向菀还是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何时就被带到了床榻上。 弘历放开了她的唇吻向别处的时候,高向菀的脑袋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就推了一下身上的人。 “怎么了?”正在兴头上的弘历被迫停下,抬眸看着她。 高向菀幽幽的目光自床顶慢慢转到了那张俊脸上: “你说喜欢我,是不是就是喜欢这个?” ??? 弘历登时身体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他喜爱的当然是她这个人啊,当然……这个他也爱。 见他半天不说话,高向菀的心就凉了一下。 他默认了?他竟然……默认了。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幅躯体? “是因为我跟你的契合度高?”她声音有些悲凉。 “不是。”弘历急得一下子翻坐了起来。 “还不是?” “是,呃,不,我是说……我们的契合度当然是高,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这个。”弘历被她问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可你一来就是为了这个。”高向菀望着他。 “我……”想起自己刚刚着急的样子,他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道: “你冷落了我这么久,我急切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狡辩。”高向菀一脸的不相信。 “……” 为了表现自己不是为了馋她的身体,弘历当即翻身在她旁边平躺了下来。 “你不相信的话,我今晚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在你旁边陪着你睡……” “好,祝你好梦,晚安。”高向菀爽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侧了个身就背对着他而眠。 “……”她还真应了啊? 弘历俊脸一阵抽搐。瞬间后悔得都有种想抽自己大耳刮子的冲动。 这个时候是装大方的时候吗? 过了一小会儿。 咬了咬牙,弘历还是不甘心地跟着侧了身体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语带哀求:“菀儿……” “我是真的很困很累,想睡觉……”高向菀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声音带着迷糊和慵懒。 所求无果,弘历顿时苦着一张脸,身心煎熬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搂紧了她,低声道: “那要不……你不动,我来。” 高向菀这次便无法再忽视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想扫他兴,但不知道怎么地,一沾床她就觉得很困很累,困得连动都不想动,更别说那种事了。 以她对弘历的了解,他这些天没来,若今日如了他愿,他肯定又要所求无度了。 “你还说不是为着这个来的?”高向菀故意装作不满。 弘历很冤枉。就算他不是为着这个来,但她就这样躺在他身边,他能无动于衷吗? 当晚,弘历又哄又求的还是没得手,最后争取到的福利也仅是相拥而眠。 另一边的图兰还是没有放弃,仍然通过各种方式接近弘历,但都被他明里暗里地拒绝了。 这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景仁宫里。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垂首的三阿哥弘时, “你说你,上次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接近那个公主,你竟然连单独与人家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想去围猎 弘时抬头看了皇后一眼,随后又垂了眼帘,低声解释道:“到底是男女有别,当时惠安在更衣,我也确实不好多逗留。” 一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皇后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所以你就被人家给轰走了?你难道不会找些别的理由再接近她的吗?” 非得自己踢一下他才走一步? 看着弘时的窝囊,再想想弘历无论是事业还是女人上都如鱼得水的,皇后心里就更是愤闷不已。 如今弘时已经在雍正面前失了势,尤其是弘昼也参与朝政了之后,雍正帝更是将许多要事都交给了弘历和弘昼去办。 而弘时,就连稍微机要一点的事情都参与不了。 若是他再不趁这次机会拿下漠尔喀族这股外力,那他的前途就真的堪忧了。 “我可也听说了,那个图兰公主根本就是意属四弟,她本就是奔着他去的。”弘时拉着一张脸,难为道: “我再怎么往上凑又有什么用?” “你也知道人家奔着他去,人家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能让姑娘倒着追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 一事无成。 “是儿臣无用,让皇额娘失望了。”面对皇后的指着,弘时向来是不敢辩驳的,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可他越是这样软弱的表现,皇后心里就越是窝火。 要不是弘时是她唯一的指望,她绝对是一早就弃了他。 皇后尽力压着怒火,闭了闭目冷静了一下才睁开。 “所以说,现在指望你能从弘历手上把那个图兰公主抢过来是不可能的了?” 弘时涨红着脸,依旧垂首不敢作声。 眼下弘历已经事事压弘时一头,若是再让他得到了漠尔喀族的势力,那还得了? “哼,就算我们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他。”皇后的目光渐渐狠厉了起来。 弘时蓦地抬头看向皇后,皇阿玛不是说择婿的事情让图兰公主自行选择吗,旁人如何阻止得了? 但见皇后一副已有良策的样子,他不由问道:“皇额娘可是有法子了?” 皇后凝了他一眼,随即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峭:“过几天皇上不是要在南苑举行狩猎吗?” 漠尔喀族人生性好动,为了款待漠尔喀族使团,雍正帝有意在皇家苑囿举行一场狩猎,以亲近彼此的关系。 时间就定在了五日之后。 “狩猎?”弘时疑惑地看着皇后。 “嗯,那就是个好机会。”皇后嘀喃着,目光露出了一抹狠戾。 他弘历想权色齐收?哼!这次,她偏要他权色双失。 一天后,各大皇室宗亲中有名分的女眷皆收到了旨意,让狩猎当日一同前往南苑围场观猎。 而身为侧福晋的高向菀也在名单之列。 懒洋洋地缩在贵妃椅上,高向菀对此却是一脸的兴意阑珊。 花月见状便有些好奇,“您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去见识一下围猎的壮观场景的吗?怎地现在看起来可一点也不高兴?” 要真是纯粹去看围猎她自然是有兴趣了,但一想到那堆后宫里的女人她就望而却步了。 “我就怕围猎都还没看得上,我就又不知道要栽在谁的手里了。” “呸呸呸,您可不得胡说。”花月着急地当真就往地面呸了几下口水, “您只是去围观而已,况且还有主子爷在呢,谁敢把您怎么样?” 弘历? 估计到时他还得陪在御前下场围猎吧,哪里有时间管她们女眷这边? “你说我能不去吗?” 花月连忙摇头:“这可是有圣上旨意的,无故不去便是抗旨。” “无故才是抗旨嘛。”高向菀眸色闪了闪,“那要是我到时候病了呢?” 刚走到门边的弘历听见了她这话,不由失笑摇头。 其他的女眷能得此邀请,哪个不是感恩戴德,兴高采烈的,她倒好,还想装病躲起来。 花月刚想说什么,忽地就发现弘历走了进来,为防高向菀再乱说话,她连忙朝走过来的弘历行礼: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刚想说话的高向菀见状果然乖乖闭上嘴巴了,站立起来福身行礼。 “起来吧。” 弘历对花月说完,便上前扶了扶朝他福身行礼的高向菀:“不是说过让你无需行礼的吗?” 高向菀觉得还是不要太放纵自己的好。 但面上依旧回以他盈盈一笑,就着他的手站稳了身子。 这时,花月已经识趣地悄然退了出去了。 屋内只剩两人,弘历拉着她在矮塌上坐下,“怎么,不想去围猎?” 高向菀很诚实地点点头,看他的那双美目里带着点撒娇和哀求,“可以不去吗?” 她觉得还是呆在家里安全些。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在猎场上的风姿?”弘历笑问道。 “您在我心中英明神武的完美形象早就无懈可击了,哪还用得着拿这个加分?” 高向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脸讨好道:“爷……可以吗?” 弘历很满意她的主动亲昵,他垂眸凝着她娇滴滴的模样,手很自然地便搭在她的腰间,让两人依偎得更亲密了些。 然,嘴上却吐出两个字,“不行。” 若是平时她不想去,他便也就依她了。 可这次…… 他也不知道雍正帝为何会亲自过问并要求所有在列的女眷务必出席。 再加上,近日被雍正知道了图兰有意选他为夫婿的事情之后,弘历便在雍正面前言明了自己不会娶图兰的立场。 因为这件事,雍正这两天都还在跟他怄气,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如此高调地偏宠着她,对她可不见得是好事。 见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弘历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哄道: “南苑那边水丰草茂的,除了游猎,观景也是很不错的,兴许你会喜欢呢。” 以往只要高向菀这般对弘历撒娇,基本上他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的。 这次拒绝了,高向菀便猜测到应该是因为圣意面前,他也不能抗命。 所以也就识趣地不再为难他了。 “拭目以待。”她笑了笑。 因为这次的围猎,雍正是交由弘历来负责和安排的。 所以之后的几天弘历都一直处在忙碌中。 但尽管再忙。 在出发南苑的当天早上,他还是抽出了短暂的一些时间回了一趟府邸。 梨花院里。 花月刚把早膳端上桌面,就看见一旁坐着的高向菀弯腰捂住肚子,状似痛苦地蹙着眉。 花月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着她: “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终于怀上弘历的孩子了? 高向菀抽着气,捂着心口,艰难说道:“我……胃疼?” “吓,这,这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胃疼了?” 花月顿时慌了神,“那,那奴婢这就去给您请陈太医过来。” “不用去了,我已经把陈太医请过来了。” 门外传来声音,高向菀讶异地抬头,便看见一身行服袭身,英姿飒爽的弘历信步走了进来。 身后果然还跟着陈太医。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舒服?” 高向菀一脸懵然地看着弘历,“还陈太医都给我请来了?” “何止是陈太医,我还专程给你带来了这个。”弘历将手里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高向菀疑惑地看着桌上的小锦盒。 “这个是西域进贡的雪参白芝丹,是一个灵丹妙药,包治百病的,就算是陈太医治不了的病,吃了它也必然能痊愈。” “……” 这……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高向菀坐在桌前抬头愣愣地看着弘历。 弘历也垂首与她四目相对着。 曾经高向菀在荷花池假意落水晕倒之时,把自己的脸色装扮得比现在更惨白的样子他也是见识过,所以此刻看着面前唇色泛白的女人,弘历是一点也不紧张担心。 他甚至还觉得她的演技比以前更为敷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良久,高向菀才问道。 弘历轻叹一声,认真地看着她,温声道:“菀儿,你乖一点好吗。” 他的眼神中没有责备的意味,甚至温柔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低哄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太想去,但这是圣意,我们不能违抗的。” 预测到她会装病借故不去,所以尽管今日他应该一早就先出发在前方,但他还是硬挤出一星半点的时间特意绕回来逮人。 “我不舒服,也必须要去?”高向菀顺着他话里的意思问道。 “是,不舒服就让陈太医看看,吃过药后还是得去。”弘历故意一脸严肃道。 就知道她是装病来博取自己的心软,为了堵住她的嘴,他便把陈太医叫过来了。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生病了也得去? 高向菀刚想辩驳,弘历便倾身下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听话,午后随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未等高向菀再开口,弘历又摸了摸她的头,自顾道:“我要在前面开路,腾不出时间来陪你,但我安排了人沿途照顾着你的。” 叮嘱完了,弘历又附身,也不管面前的女人已经目瞪口呆了,他当着花月和陈太医的面吻了一下她的唇,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 “时间紧我就不与你多说其他了,我得先出发。”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我在南苑等你。” 说完他才转身,似乎很赶时间地快步离开了。 “……” 看着莫名其妙地进来说一堆话之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开的弘历,高向菀直到他人影都消失在院中了,她才反应过来。。 所以,他是觉得自己在故意装病躲避去南苑? 她看起来像是这么不分轻重,无理取闹的人吗? 高向菀顿时又气又恼,闷气攻心,她更是觉得头都发晕了。 “侧福晋……您还需要看病吗?”一直垂首立在一旁的陈太医低低问一句。 这时的高向菀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忍着抽痛的感觉,有气无力地回过头去看陈太医, “陈太医,你也觉得我是在装病吗?” 陈太医应声抬头,一见高向菀脸色微青,唇色发白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 身为医者,他又岂会分辨不出来她此刻脸上的苍白是真还是假呢。 “下官无状,还请侧福晋恕罪。”陈太医正低头拱手请罪,便听见花月忽地惊叫了一声。 看着忽然摇晃欲倒的高向菀,花月吓得连忙上前搀扶:“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快,把人扶到塌上。” 陈太医与花月一起将高向菀扶到了矮榻上躺下。 “侧福晋可见哪里不舒服?” “我胃好疼。”高向菀眉头紧蹙。 看着她手捂的根本就不是胃部的位置,陈太医怔了一下,但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为高向菀诊脉。 花月一边用帕子为高向菀拭去额前的冷寒,一边急切地问陈太医: “怎么样,陈太医?我家侧福晋可是胃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胃的问题。” 高向菀和花月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问题?” 只见陈太医原本紧皱的眉头蓦地舒展开来,满目惊喜又欣慰地看着高向菀, “这么长时间的调理终是没有白费啊,恭喜侧福晋,您有喜了。” “什么?我家侧福晋怀孕了?”花月激动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与同样一脸如释重负的陈太医就差没来个拥抱而泣了。 这么长时间,终于盼来了,两人不由一脸的喜庆。 反倒是塌上的高向菀整个人呆住了,一时之间竟没做出任何反应。 “侧福晋,您听见了吗?陈太医说您有喜了。” 高向菀再度听见“有喜”两个字,思绪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她终于怀上弘历的孩子了? 蓦然划过心间的感觉有些奇妙,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也有喜出望外的愉悦。 甚至还有一丝患得患失的难以置信。 “……你确定没有把错脉吗?”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陈太医。 “侧福晋安心,下官不会诊错的。”陈太医收敛了笑容,肯定地说道: “您确实是已有月余的身孕了。” 不知为何,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弘历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因为她知道他比自己更期待有两人的骨肉。 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虽然肚子平坦得跟平时压根没有什么两样,但高向菀心中还是泛起了一抹喜不胜收的感觉。 “怪不得您最近总是嗜睡乏累了。”花月恍然大悟道。 顿了顿,她又担心地看着陈太医,“陈太医,那我们侧福晋刚刚为何忽然晕倒?” “放心,侧福晋胎象稳定,方才的不适感本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只是刚刚可能情绪激动了些许所以才会感到晕眩的。”陈太医说道。 “一会儿我开一些安胎的药,你去煎了给侧福晋服用便是。” “好,多谢陈太医。” 花月连连点头应着,忽地又“哎呀”一声,道: “也不知道主子爷现在到哪里了,如此天大的喜事是不是该先告诉他?”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等你 高向菀来的一路排练了好几种开场白,可一对上弘历,她就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怎么了?”弘历以为是自己硬要她来,所以她不高兴了。 “我……找你有话说。” 良久,她只憋出一句毫无创意的开场白。 弘历看着她被太阳照得有些晕红的脸蛋,便牵着她的手走到了阴凉处。 “说什么不能等我一会去找你?这么大的太阳跑出来。”他顺手就接过她捏在手中的帕子,替她擦拭了一下鬓间的细汗。 没等高向菀开口,他就先问道:“坐马车累不累?一路上张六有没有给你准备点心和奶茶?” “啊?”高向菀顺着他的话怔了一下,“原来马车上的糕点和茶点是你特意让人准备的?” 难怪那些糕点都是她喜欢吃的。而张六就是那个替她赶马车的车夫。 “不然呢?” “你倒是安排得周到。”高向菀眉眼弯弯一笑。 弘历揶揄道:“不周到我怕某人不高兴了就要跟我闹情绪了。” 他可没忘记她眼睛看不见时带她去澜庭湖的那次,就是因为自己当时没准备点心和吃食,后来可没少被她拿这事数落他。 高向菀也想起了这个,便不由噗嗤一笑。 哎,不对。 话题都被他带偏了。 “你别打岔了。”高向菀挺了挺身板,凝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才道: “我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你先听我说。” 弘历没见过她这般神情的,明明眼里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可偏偏又要刻意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态。 仿佛她接下来说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而且还是一件令她很开心的事情。 弘历忍不住失笑,语气带着点娇宠:“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说,我洗耳恭听。” 高向菀眉目温柔,牵着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爷,我……” 恰逢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廖亮的号角声,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都震断了。 弘历顺着号角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也不由蹙了一下。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叫集合。 刚触到高向菀腹前衣衫的大手一个翻转反握住了她的素手,弘历垂眸看着她: “皇阿玛在猎场那边急召,我得先过去了,等晚些时候我再回来找你。” 弘历说着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做告别,随后才转身。 见他要走,高向菀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朱唇微启正想说什么,可见他神色有些匆忙的样子,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他有正事要办,这个时候自然是不适合开口说这个了,而且她也想找个好时机好好说。 而不是在这样来去匆匆的时间里。 弘历以为她是不习惯这里陌生的环境所以才这么黏着自己,便回过身来温声安抚道: “乖乖等着我,我忙完了立马就回来找你好吗。” “好,等你回来了,我再与你说。” 高向菀微微一笑,主动地凑上前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等你。” 脸颊传来的温度在弘历还未反应过的时候便消失了,他有些意外,失神地看着她,有一瞬忘了反应。 “快走吧,不是说皇上急召吗?”高向菀推了他一下。 “……好。”弘历这才愣愣地转身。 急急地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顿了,随即脚下一个急旋,又折了回来,在高向菀一脸茫然之际,他冲回来直接拥着她热切地吻了一下她的红唇。 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再度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何,弘历觉得来了这里的高向菀不单止是脸上,仿佛全身都透着一股无比喜悦的气息。 本来他还因为强迫她来这里而对她心存愧疚的,但一见她这样,心中便舒了口气。 看来让她来这里是对的。 高向菀往回走,便看见了一直等在石阶下的花月身旁还站着另外一名士兵。 待她走进,花月便上前说道:“这人是来通传的,说是皇后娘娘请众女眷去北校场那边。” 于是高向菀两人便跟着士兵去了。 北校场是一个专门供女眷们玩耍的场地。 路过临近马场的一段小路,前边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的还有银铃般少女的声音。 “图兰,你快点啊,被杨师父看见你这个样子可得挨训了。” 骑在白马上的惠安放慢了马速回头看着身后之人笑话道。 很快便追了上来的图兰公主一脸不愤,“不是我马术不行,是……刚刚的酒太烈了。” “哈哈哈,那是皇后娘娘亲自酿制的果酒,你连果酒都喝不了,果然是不敢喝酒之人啊。” “胡说,那是我母妃不让喝,哪里是我不敢……” 两人嬉笑着一并策马走远,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高向菀看了一眼远去的两人也没太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北校场那边去。 最好就是能趁着这两人还没回来之前,她就能从皇后这边脱身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离远高向菀便看见了花棚下衣香鬓影的,好些女眷簇拥着正中央的皇后娘娘。 福晋和凝琴也在其中。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高向菀上前致礼。 “哟,高侧福晋来了,起来吧。”皇后含笑看着高向菀,亲切招手道:“过来坐吧。” 高向菀道了谢之后故意找了一个距离皇后稍远的位置落座。 皇后看在眼里,眸光冷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挂着温润的笑意,“你好像是第一次来猎场吧?” “是的。”高向菀微微颔首。 “无妨,以后多来几次便熟悉了。”皇后说道: “这边还有好些可以玩耍的小项目,一会儿你要是有兴致了也可以下去玩玩的。” 看在那些命妇眼里,皇后十足的一个慈爱大度又照顾后辈的嫡母。 可落在高向菀这里,她却觉得皇后的慈善十分虚假。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只是妾身对这些不太通窍,就还是不要下场贻笑大方了。” 皇后笑了一下:“没关系,那便与我们一同坐在这边观看便好,后面还有好多精彩节目可以看呢。” 此话显然就是没有打算让她坐一会儿就能离开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章 想亲口告诉弘历 告诉弘历? 高向菀眸光一亮,不自觉地就去猜想着各种弘历知道这个消息时可能会做出的反应。 正想着,便又听见花月问陈太医:“哦对了,我家侧福晋现在怀有身孕,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围猎了?” “呃……去参观围猎是不会对侧福晋的身体和胎儿造成任何影响的。” 这是陈太医根据高向菀的身体状况,和南苑的路况以及观猎的情况作了一番评估之后,给出的医者意见。 南苑与这里距离不远,而且一路道路平坦好走,再加之,女眷一般都只是在猎场大后方围观的而已。 这就跟出去看个热闹,散个心没有多大的区别。 若是孕妇玩得开心了,对胎儿也是有益无害的。 至于可不可以不去这个问题…… 毕竟那是圣旨,他区区一个太医可不敢妄言。 不过—— “按照四爷的意思,他似乎是很想您能去的。” 陈太医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不知道弘历是出于什么考虑,但进来之前弘历就已经交代他,务必将这位侧福晋送上去南苑的马车的。 听了陈太医的话,再想起刚刚弘历的那句:我在南苑等你。 高向菀弯唇笑了笑,“好,我午后会随大部队出发的。” 她本来也没有想过今日要以病为由不去。 而且……她现在也迫不及待地想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弘历。 “是。”陈太医道,“那下官先去为您开些安胎药。” “有劳……哦,还有。” 高向菀说道:“我有孕的事情还请太医暂时先不要声张。” 有了富察格格的前车之鉴,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虽然金寻雁是没有机会害人了,但谁又能担保后院能从此安宁呢。 “是,下官明白。”陈太医说完便在一旁开药,看到桌子上的小锦盒之后,他忍不住叹道: “四爷这个送得可真及时啊。” “及时?”高向菀抬头。 陈太医打开锦盒,看着里头那颗黄褐色的药丸,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 说着他便回身对高向菀解说道: “这雪参白芝丹,西域进贡仅两颗。皇上自留了一颗,还有一颗便是赐给了四爷。皇上的那枚在前阵子便送太医院检查过,这丹丸里面的成分可不单止是雪参和白芝,他还有多重稀贵药材……” 陈太医看了高向菀一眼,觉得解释太多医学上的东西她也未必有兴趣听,便话锋一转,挑重点道: “总之这用灵丹妙药一词形容也是没错了。尤其是对您这样寒性体质的孕者,那更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啊。” 高向菀心中微撼,目光不由落在了那个小锦盒上。 也就是说除了皇帝手中的那颗,这便是唯一一颗丹药了? 如此珍贵,弘历就这么随手给了她? 而且还是在认为她是在胡闹装病的前提下。 “主子爷对您可真好。”花月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谁说不是呢。 “既然如此,那侧福晋服下它是不是能对身体更好?”花月忙又问。 陈太医点点头,“确实如此。侧福晋若是服下此丹,那往后的孕期便能减轻不少孕期带来的辛苦。” 他看一眼高向菀,“下官也建议您考虑服下。” 能让孕期少遭罪,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刚刚胃部的不适感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想想未来十个月都得忍受类似的痛苦,搁谁愿意? “我现在就吃。”高向菀果断道。 陈太医却建议道:“侧福晋可以等药煎好了,再并着药汁一起服用的,如此效果更好。” 待花月把药煎好的时候,已是午膳时分了。 高向菀用过午膳之后才就着安胎药把雪参白芝丹服下。 又在陈太医的一番医嘱之后,她才坐上了前方南苑的马车。 早上出发的都是参加这次围猎的各大官员和八旗子弟,他们是伴着圣驾一起出发的。 而午后才前往的皆是各宗亲子弟的女眷。 一行人赶到南苑的时候,已到申时时分了。 一下马车便是艳阳高照,高向菀抬手挡了艳阳强光,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远处平原辽阔,草木繁盛。 还真是一个天广地阔的好地方,瞬间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看来陈太医没有骗人,出来这里透透气,确实有益心身。 到了行宫之后,毫无疑问的,福晋当即就去了找熹贵妃,而凝琴则去了找皇后。 这时的高向菀也没闲着,不过她去找的人是——弘历。 “眼下四阿哥应该是在南门囿台处,属下带您过去。” 驻守的士兵听见高向菀要找弘历,连忙走在前面为其引路。 高向菀跟在士兵的身后,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弘历,她莫名就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不停地在想,见到他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 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是直接就说,还是先铺垫一下? 她揪着手上的帕子,连脚步都有些飘飘然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连她自己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竟然就要当别人的妈妈了。 有了孩子,她跟弘历的关系就更有了一种密不可分的关联。 尽管如今肚子里的还是一个未成型的小生命,但它就像是给她与弘历的那段不确定的关系砌上了一层牢固的城墙一样。 让她蓦然间生出了一股心安和坚定。 也让她对自己与弘历之间的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士兵一路前行,最后把高向菀领到了一处囿台。 高向菀顺着石阶踏上月台,月台的另一边便传来一组整齐的脚步声。 她展目望去,便看见两列士兵正缓缓而来,而领队之人正是弘历。 一身石青色行服的他立在身后那两列训练有素的士兵前面,威风凛凛,极具大将之风。 “是四阿哥。”领路的士兵说道。 高向菀向他颔首致谢,“多谢带路。” 士兵说了句不客气之后便退下了。 这时,弘历也注意到了拾阶而上的那抹身影,侧目看了过来。 只见阳光下,明媚的女子正眉眼带笑地望着他。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向菀,弘历先是恍了一下神,随即眸色便亮了起来。 他立刻停下脚步,回身对身后的士兵吩咐了几句什么。 随后,高向菀便看见那两列士兵拐了个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待旁人都走开了,弘历疾步奔向了她。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声音里带着愉悦,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明显是很高兴。 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不下去玩会儿? “是。”高向菀只能应下。 察觉到今日的皇后似乎对自己有些过分热情,高向菀反而有些如坐针毡了。 置身在一众花团锦簇中,她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未等皇后再多说什么话,陆续地又走来了一些宗室女眷上前给她行礼,这才将皇后的注意引开了。 可能是因为是在外面的缘故,女眷们表现得也没那么拘谨。 在阴凉的花棚下,一片其乐融融,相交甚欢的景象。 满族八旗子弟,便是女子也多数擅于骑射之术。 所以除了惠安和图兰公主之外,随后也有好些女子陆续下了马场。 皇后坐在高处还一般观赏一边与一旁的亲贵女眷讨论一两句。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惠安和图兰便双双策马而归。 两人在烈阳下策马狂奔,再回到花棚下的时候已经都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了。 尤其是图兰公主,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太适合这里的气候还是因为本身比较怕热,脸看起来比旁边的惠安格格更涨红。 皇后笑着让人上前给两人递帕子擦汗。 “你啊,平时自己顽皮贪玩些便罢了,这次同图兰公主一起骑马,怎得也跑得这般疯癫。” 皇后话像是训斥惠安,语气却没有一分生气,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脸的慈母微笑。 “我们漠尔喀族本也是好骑射之族,这不算什么。”图兰抢在惠安之前就说道,语气带着不敢落于人后的傲然。 “这倒也是,呵呵,倒是本宫疏忽了。” 皇后笑着对图兰道:“漠尔喀族乃强兵之族,骑马射击这些又岂能难道公主呢。” 见皇后这般夸赞,图兰顿时得意得眼角眉梢都挑得老高了。 皇后像是一脸感慨地跟身边的命妇说道:“这些……也就她们这些小辈能玩,咱们现在啊也就只有旁观赏的份儿了。” 旁边的命妇连忙陪着笑附和道:“可不是嘛,不过能在此看着她们热热闹闹地玩儿也是一种乐趣。” “那倒是。”皇后随即对着底下的一种年轻一辈的人说道: “你们也别陪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干坐着了,想玩什么就去玩儿吧。” 见皇后发了话,旁边那些二十岁打下的女子许多都起身下去玩儿了。 高向菀看了一下,凝琴还是第一个带头下去的。 而福晋则还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高侧福晋,你第一次来,真不下去玩会儿?” 本来高向菀坐得稍远,惠安和图兰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一听皇后这话,两人立马就顺着皇后的目光看了过去。 看着一身月白色旗装优雅而坐的高向菀,惠安和图兰两人原本欢愉的目光同时沉了下来。 尤其是图兰。 想着自己眼下因着策马而有些衣衫凌乱,大汗淋漓的狼狈样,再看看坐在那边恬静淡雅的高向菀,她心里顿觉不舒服。 而高向菀突然被皇后点名,而又同时遭受到那两道来意不善的目光,心里也是悲鸣了一声。 但面上她还是对皇后露出了礼数周全的笑容:“多谢娘娘关怀,我也不太好动,便也在这边看着大伙儿玩就好了。” 且不说她本来就不好也不会这些骑马射箭之类的;今日出门之前陈太医还一再叮嘱她,只能观看,不能上场呢。 “我四哥哥可是骑射一流的,身为他的女人,场子都不敢下,也配站在他身边?”惠安一脸挑衅又讽刺地看着高向菀。 闻言,高向菀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偏头看向福晋。 那种眼神仿佛就是在说:惠安格格在说你。 惠安这才注意到原来福晋也在,顿时脸色一滞,再看看高向菀那挑拨离间的眼神,她顿时气得跳脚: “我说的是你,你扯到我四嫂身上做什么。” 高向菀一脸无辜状:“我可什么话都没说。”那都是你一个人在那叽叽歪歪的。 “好了,都是自家人,说的都是什么傻话呢。”皇后微笑着做和事老。无辜被卷入的福晋也随着皇后的话头附和了几句。 惠安这才不吭声了。 现场其他宗亲女眷尤其是皇后身边的那几个命妇,这时就更不敢插话了。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 现场陷入一片安静之时,图兰公主却忽然开口了。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她看向高向菀,指着距离花棚最近的射击场说道: “高侧福晋不如下场与我比试一下射箭?” 高向菀有些头大。这两人还有完没完啊。 “公主刚骑马回来满头大汗的,不如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高向菀看着图兰那一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色脱口而道。 她再折腾一下估计都得中暑了吧。 谁知道她这么一说,图兰便就觉得她这话的意思是在讽刺自己浑身的狼狈不及她那一身的优雅得体,顿时她就气得怒火中烧,仿佛脸色就更涨红了。 女人,最不甘的就是在情敌面前出丑。 “不需要,我们漠尔喀族人没有那么矫情。”图兰语气已带了怒意:“你就说敢不敢应战吧。” 不知道是不是见气氛有些尴尬,皇后又打圆场道: “既然图兰公主盛情邀请,高侧福晋便下去玩一下吧,这年轻人啊,就是要下场才能玩得尽兴。” 高向菀总感觉皇后的目的并不单纯。她看似是在给自己解围,但其实,这番话就是想把自己推出去。 高向菀可不傻,就算是放在以前她也懒得去,更何况如今有孕在身。 但她还未张嘴回应皇后,一旁的惠安就加油添醋地讽刺道: “她怯场不下,估计是怕输给了人家图兰公主没面子吧,哼,真没用。” 她话音刚落,图兰忽然默不作声地就跳下了围场,在众不解的目光中,她走向了几步之遥的射击场。 图兰抬手就在架子上取了一把弓箭和三发长箭,随即一个转身,将手中三发羽箭齐上弓弩,瞄准第一个射靶就骤然一放。 伴随着她优雅利落的动作,“嗖嗖嗖”地三支羽箭齐中靶心,顿时引来了上方的满堂喝彩。 图兰平时被她母妃管着不怎么能外出,平时闲来无事她最爱的就是在自己的院中玩射箭。 所以尽管她马背上的技术一般般,但射箭,她还是有一绝的。 这也是她最骄傲和自信的技能。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愿娶你 图兰迎着掌声回头倨傲地看向高向菀。 她这不由分说地就下场露一手,摆明了就是要逼着高向菀应了她的挑战。 她得心应手地把玩着手中的弓弩,朝高向菀扬眉, “你要是怕的话,本公主可以让你三箭,这你总不至于不敢应战了吧。” 人家这边都下场了,而且还客气地礼让三箭,显然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众人不由齐齐移目看向高向菀,都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这些亲贵内眷也大多都是出身八旗,骨子里多少都带点好强争胜的热血特制。自是觉得若是被挑战了认怂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高向菀淡定地站了起来,对图兰微微一笑: “就刚刚那三箭我便知自己不如公主,所以也没有比试的必要了,我甘拜下风。” 现场众人瞬间愣住了。 还没比呢,这就认怂了? 图兰看着一脸毫不在意的高向菀,更是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她特意挑选了一个自己最为擅长的项目与她比试,就是想找个地方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 却不想,自己的这点优势,人家仿佛压根就没看在眼里。 这就像是自己牟足了劲挥出去的一拳,以为可以将对方击得粉碎,却不想只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人家不痛不痒的。 又仿佛,她骄傲的极力地想要炫耀的东西,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图兰觉得此刻被击打得粉碎的——是她自己的自尊心。 看着坐台上云淡风轻,优雅无争的高向菀,图兰心中说不上是羞愤还是嫉妒,她握住弓弩的手微微发着颤。 “你这是未应战就认输?”就连惠安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向菀。 “这本就是娱乐活动,是用来给大家解闷增趣的,何必太较真输赢?”高向菀淡然一笑道: “图兰公主出身将族,箭术出众是事实,我坦诚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吧。” 她的话越是说得落落大方,图兰就越觉得自己是哪哪都不占理了。 似乎高向菀的认输反而让她更一败涂地,她顿时气得砰地一下抛开了弓弩。 场面似乎比刚刚更尴尬了一些。 坐台上的都是深院中的女人,对于这种女人之间的碰撞交流,便是一个眼神或小动作,她们都能脑补出一台狗血戏码了。 更何况这里一个是声名在外的四皇子的侧福晋,而另一个则是最近准备在皇子中择夫婿的异族公主。 便是这些人不清楚其中内情,也能嗅出一星半点隐藏其中的异样了。 所以这会儿一个个早就八卦心大起,坐等着想看事态的发展了。 可偏偏这时,就有人不如她们的愿。 “公主的箭术确实精彩,简直让我们大家大开眼界。”皇后笑看, “侧福晋说得也在理,大家都是出来这边玩儿的,不必太较真。” 说着她看了一眼图兰,一脸关切道:“瞧着公主今日玩得也挺累了,不然就让惠安陪你回去梳洗一下再过来玩?” 图兰本不愿,但看了一眼高向菀,也不太想在仪表上再输人一筹,于是便闷声跟着惠安走了。 兴许是因为出现了这个不甚愉快的插曲,皇后随后便遣散了众人。 能散场,高向菀自然求之不得,在其他人还四处玩耍之际,她便带着花月回了自己的屋子。 可刚坐下,都还没喝上几口热茶,皇后娘娘那边便来了人。 “侧福晋,皇后娘娘请您到凤仪殿一趟。” 高向菀不耐烦地暗暗皱了皱眉,“皇后娘娘可有说找我何事?” “奴婢不知。”宫女垂首应道。 高向菀虽不愿去,但皇后之命也不是她们这些身份低下的人能拒绝的。 凤仪殿内。 皇后娘娘正与图兰公主说着话。 “刚才的事情希望公主不要介意。”皇后对坐在对面的图兰公主略带歉意道: “高侧福晋毕竟是四阿哥极为宠爱之人,自是骄纵了些,但本宫相信她也不是有恶意的。” 才换了个衣服就被皇后叫来,图兰本就有些烦闷,这会儿正闷头喝着下人递上来的热茶。 猛地听见这话,她一下子就抬了头。 “四阿哥……真的很宠她吗?” 从惠安口中听到弘历对高向菀如何如何的好,图兰就知道高向菀在弘历心中地位必不浅。 但她没想到,连堂堂一国之母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弘历对高向菀的宠爱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屋内也就只有图兰一人,皇后摇着头,状似无奈地笑了笑道: “公主有所不知啊,这位高侧福晋她原本只是四阿哥府上一个低下的侍妾格格。她这侧福晋之位乃是四阿哥牺牲掉自己的亲王之位换来的。” “都能让一个皇子放弃自己的前程了,能不算宠吗。” 图兰整个人震惊极了。 她自己也是生在权力家族中,自然知道权势地位对于一个男人有多重要。 而他竟然为了她连亲王都不要了? 没理会图兰的失神,皇后又道:“其实……本宫也知道你心中意属的人是四阿哥。” 闻言图兰握住茶杯的手一颤,抬目看向皇后,便看见她微笑道: “四阿哥品貌非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而你美貌活泼,与他更是郎才女貌,本宫身为嫡母自然也是极希望你们能成眷属的。” 听到别人赞她与弘历登对,图兰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忽然想起前几天皇后刻意让那位三阿哥有意无意接近自己的事情,觉得她是有意撮合自己与三阿哥,当时图兰还对此极为反感。 但现在看着皇后,她觉得是不是自己误会她了? “多谢皇后娘娘。”她也不否认自己喜欢的是弘历,反而坦诚地承认了。 “唉。”皇后叹息一声,“可惜本宫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四阿哥前几天还在皇上面子直言不愿……”皇后有些不忍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下半句: “不愿娶你。” “你说什么?”图兰滕然而起。 弘历不单只当面拒绝自己,竟然在皇帝面前也拒绝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主,请你放尊重些 “公主莫急,皇上也没应下四阿哥,事情也还是有商量余地的。”皇后示意神色焦灼的图兰坐下之后,才继续道: “所以本宫才想着帮你从高侧福晋这边入手。若是高侧福晋点了头,想来四阿哥那边便不成问题了。” 图兰一怔,登时瞪眼:“你是说,是她不让四阿哥娶我的?” 原来是她在阻扰? 图兰顿觉心中恼火直往脑门上窜。 皇后故作为难地叹息一声,又不予置否地继续道: “这……本宫已让人去请高侧福晋过来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聊聊,大家熟络了起来,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跟她聊? 哼,她堂堂一个漠尔喀族的公主,而弘历还是大清朝的皇子,凭什么他们两人的事情要需要一个从侍妾升到侧福晋位置的低贱女人去决定? 想到这些,图兰更是火冒三丈。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禀娘娘,高侧福晋到了。” “一说就到了。”皇后对图兰笑了笑,随后吩咐来人将人请进来。 高向菀进来一看见图兰也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若无其事地走了上前给皇后行礼。 皇后招呼她在图兰身旁坐下时,高向菀才正式地看了一眼她。 此时的图兰公主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脸上的红晕未退尽,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都隐隐爬上了血丝,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 从北校场离开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也不知道谁又惹到她了。 高向菀这般想着,便在稍稍远离她的位置上坐下。 免得待会又殃及池鱼。 她以为皇后还召了其他人来的,却不料她刚坐下,皇后就对两人微微一笑道: “北校场的事情就是一个小误会,你们两人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紧接着皇后就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一番话下来,意思就是让她们两人别因为北校场的事情而产生不愉快。 说白了就是给她和图兰摆和头酒。 高向菀总觉得这皇后今日的行为很是反常。 她自己也说了北校场上的事情是小摩擦,用得着她皇后之尊亲自出马帮忙调和? 这是不是有些太大题小做了? 而且旁边时不时就带着怨愤射向自己的那道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拒绝了她射箭比试的挑战而已,用得着用这种想杀人的眼神看自己? “……图兰公主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大清,肯定许多东西也不习惯。高侧福晋,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与惠安一样多陪陪公主,相互之间增进一下感情。” 高向菀:“……” 皇后这是故意膈应谁? 自己与那两位主压根就八字不合,见面就出状况,她难道不知道吗? 还增进感情,她们有那门子的感情需要增进? “不需要。” 高向菀还未说话,图兰就率先拒绝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嫌恶。 求之不得。高向菀心里默念道,但面上还是给足了皇后面子。 “我也是性子比较闷,会玩的也不多。确实不如惠安格格活泼,能与公主有共同话题的。”她自嘲一句。 皇后打趣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能如此得四阿哥宠爱,想来也定然是有旁人不能及的优点的。” 无端提到弘历,高向菀的目光不由往图兰看了一眼,却见她的脸色骤然就沉了好几分,连握着茶杯的那只手都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娘娘。”这时门外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宁妃和兰嫔求见。” “哟,本宫都忘了还约了她们两人一会儿去赏花呢。”皇后一脸恍然想起的样子,随后看了两人一眼。 “那行,你们两就先出去玩儿吧。”她一脸和缓对两人道。 其实高向菀和图兰两人都不想对着对方,一听这话,就都连忙起身行礼离开了。 两人是前后脚出去的,刚踏出殿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相貌俏丽的女人。 想来就是小太监口中的宁妃和兰嫔。 走在前面的高向菀礼数周到地向两人行了礼才继续抬步离开。 紧随其后出来的图兰本来就心情不好,踏出来之时更是瞧都没瞧边上的两人一眼,直接追着高向菀的脚步就过去了。 高向菀刚走到到院中,忽然手臂就被人粗鲁地拽了一下。 她一个不妨,脚步晃了一下,整个人被转得转了个身,随即就对上了一双赤红着的怒目。 “公主这是何意?”面对一再冷目挑衅的图兰,高向菀心中也有些不悦。 “是你?”图兰压抑着怒火的脸上憋得有些涨红。 “什么是我?” “是你让四阿哥不答应与我的婚事的?” 高向菀愕然,“这么荒谬的话,谁跟你说的?” “哼,你也知道自己荒谬吗?”图兰指着她怒斥, “你不过就是一个侧福晋,你以为你能拦得住一个部落与大清的联姻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所以她才让皇后找来自己说这么一番话?高向菀觉得她简直无理取闹。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她的面容也冷淡了下来: “正如你所说,我不过就是四阿哥的一个侧福晋而已,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娶不娶你,那都是他的决定,不是我一个后院女人能阻碍的。”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四阿哥怎么如此三番五次地拒绝我,甚至还……”拒绝到皇帝面前了。 高向菀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想想,她天天跟惠安呆在一起,也难怪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偏见了。 “抱歉,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高向菀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四阿哥本人,而不是我。” 高向菀不想在皇后这边与她再有纠缠,于是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而这落在图兰的眼中,拉弘历出来当挡箭牌,那就是妥妥的炫耀和挑衅。 多次被拒绝的憋闷和脑中正不断上涌的愤怒交织迸发,让图兰瞬间暴怒。 “你休想走。”她猛地冲过来再次拽住高向菀的衣袖。 高向菀见她情绪激动,心中也有些恼火了,忍不住厉斥道:“公主,请你放尊重些。” 第三百四十五章 菀儿被扣在了皇后那边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图兰的眼神有些涣散,胡乱地就往高向菀身上愤力拽扯。 眼看她的手忽地挥向了自己的肚子,高向菀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就反手将她推开以保护自己的腹部。 图兰脚步一个虚浮,竟直径地就摔倒在地了。 见状,高向菀看着自己推她的手愣住了。 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大力气吧,她怎么就跌倒了? 高向菀正发着愣,不远处便跑过来三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是花月,她一下子就冲到了高向菀身前护着: “侧福晋您没事吧。” 她在二重门外就听见了两人的争执声,离远就看见图兰公主在扯拉着高向菀,生怕高向菀吃亏,她急忙就跑过来了。 与花月一起闻讯赶来的是守在二重门外的两名宫女。 跟在花月身后赶到的两人见图兰跌倒,连忙上前扶人。 刚迈前两步,便见跌坐在地上的图兰忽然捂住胸口,极其痛苦地呻、吟喘息着。 现场几人见状皆是一怔。 “公主,您没事吧?”两个宫女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却见图兰额头满是冷汗,她紧紧地一直捂住胸口,身体有些痉挛抽搐,呼吸十分困难的样子。 不止宫女和花月,就连高向菀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 她这一推,能把人推倒已经算是超常发挥的表现了,怎么可能能把人伤成这样? 高向菀正想上前查看图兰的情况,忽然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低喝,“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向菀循声望去,便看见皇后和宁妃,兰嫔走了过来。 看着皇后匆匆而来,高向菀僵在了原地。 “图兰公主晕过去了。”一个宫女尖叫急呼一声。 高向菀骤然回头,便看见图兰已然倒在了那个宫女的身上,脸色青白得可怕。 皇后走近一看这情况,当即就朝身边的人喊道““快,传太医。” 随后她又命人将图兰先送回了她的房间。 这时皇后才将目光放回了高向菀这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此刻的神色变得有些冷肃,目光从高向菀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宫女身上。 被问的宫女跪在地上: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我们在二重门外听见高侧福晋与图兰公主发生争执才过来的,离远就看见高侧福晋和图兰公主拉扯纠缠,最后……高侧福晋推倒了图兰公主……然后,然后公主就这样了。” “是你伤的公主?”皇后看着高向菀,脸色阴冷,再无先前的温和慈目。 伤? 高向菀猛地抬了头。 关于推倒人这点,她确实无法辩驳,但她不明白,自己推她的力度按常理,连把人推后几步都未必做到,又怎会把人伤至痉挛昏迷? “皇后娘娘明察,妾身确实推了她一下,但绝对没有也无意伤她,有可能……是公主身上本身患有什么隐疾,所以……” “狡辩。” 高向菀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后呵斥,“自己伤的人还敢找借口?” “即便四阿哥平日里再怎么宠着你,此处也不容你如此张狂妄行。”皇后面露怒色,呵斥道: “旁人也就算了,她是谁?她可是漠尔喀汗王的掌上明珠,你连她也敢动?若是因此挑起两国纷争,你担待得起吗?” 闻言,高向菀脸色一白,“妾身绝无此意,此事……” “本宫看你还是先好好呆在这里吧,一切等图兰公主醒来再做定夺。” 高向菀猛地抬头看着皇后。 她这是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就着急给自己定罪了? 见她用一种敏锐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看自己,皇后似是有些心虚,这才缓下了神色,状似无奈道: “此事关系重大,本宫便是想帮你也不好徇私的,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 高向菀没有再多言。此事皇后都上升到两国建交上了,即便自己再怎么辩解,现阶段怕是也不可能有机会从这里脱身了。 她和花月被内侍带到了一个小房子关着。 不同于坐在椅子上沉默静思的高向菀,花月则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在屋内着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向紧闭的大门看去。 “皇后娘娘这是准备关咱们多久?”花月一脸愤愤地说道: “我明明看见是图兰公主先拉扯您的,您不过就是防卫了一下,怎么她一跌倒就成她占理了呢。” “没事的,她应该是因为自身有什么隐疾,刚刚一激动才晕倒的,没准一会儿就能醒来了。”高向菀反倒安慰了花月一句。 “那,要是她醒来还胡搅蛮缠,非要将罪过加在您身上怎么办?”花月还是很担心。 光是刚刚看她凶狠地扒拉着高向菀的样子,花月就觉得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高向菀沉默了,若是图兰蛮缠那也便罢了,就怕……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了。 见她不说话,花月心里就更慌了。 “侧福晋,主子爷应该很快来救咱们的吧?” 提到弘历,高向菀沉寂的眼眸动了动,手不由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此时已接近黄昏,他是不是该从猎场回来了? 她说过等他回来的,结果人却被扣留在了皇后这边。 本来想欢欢喜喜地跟他分享怀孕的喜讯的,现在这样…… 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弘历陪着雍正和巴洛舒从猎场回来。 雍正正要请巴洛舒一同前往前殿,却看见皇后身边的流秀正万分急色地等在了殿门外。 “奴婢见过皇上。” 流秀上前逐一给雍正,弘历和巴洛舒行礼。 雍正见她神色异样,不由皱了皱眉:“何事?” “是图兰公主……她……” “图兰怎么了?”巴洛舒倏然靠前两步紧紧盯着流秀。 头顶忽然压过来的一大片黑影,流秀吓得身子一颤, “图兰公主忽然昏迷不醒,如今太医正在进行抢救。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通禀。” “什么?”巴洛舒一听脸色登时大变,什么也顾不上问了,立马就往图兰住的地方跑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全力救治图兰公主 忽然听见这样的事情,雍正和弘历也是一阵愕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雍正沉着脸问道。 “是高侧福晋……” “你说谁?”弘历心头一骇,不自觉地便迈前了一步,居高临下地凝着流秀。 他的举动顿时就引来了雍正的侧目,弘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敛下神色,沉声问道: “具体是怎么回事?” 流秀偷偷觊了一眼弘历,才垂首道: “高侧福晋和图兰公主在凤仪殿中发生争执,之后……高侧福晋推倒了图兰公主,公主不知道怎么的就晕过去了。” 推一下就晕倒?而且现在还在抢救,这怎么可能? 但现在弘历也懒得去细想这些了,他看着流秀继续问道:“那现在高侧福晋如何了?” “为示公正,皇后便先将高侧福晋留在凤仪殿了,四阿哥请放心,高侧福晋无恙。” 流秀把话说得委婉,但人在皇后的地方弘历又怎么可能放心。 本就沉了脸色的雍正看着弘历整个心思都扑在高向菀身上,脸色不由更黑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关注的是漠尔喀汗王和图兰公主的情况,而不是你自己的女人。” 见雍正动怒,弘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道:“儿臣知错。” “现在立马跟我去图兰公主那边。” 雍正看了一眼弘历,语重深长道:“想要让你的人没事,就得先解决把事情妥善解决了,否则……” 雍正没再说下去,一拂衣袖,冷哼一声便率先往刚刚巴洛舒的方向紧跟了过去。 弘历抬头看着雍正的背影。 他知道雍正的未尽之意,若是图兰出事了,势必引起巴洛舒的不满,更有可能引起两国之间的矛盾。事情若是闹大了,首先要出来伏罪的便是高向菀。 想到这里,弘历脸色凝重,疾步跟上了雍正。 图兰的住处里。 当巴洛舒飞奔而至的时候,两名太医正在内室为图兰施诊,而皇后正在正堂等着。 她见巴洛舒闷头就往内室去,便上前拦了下: “大汗且慢。太医正在里头为公主诊治,不好被扰,您还是先在这堂中稍等一下吧。” 巴洛舒虽然着急想见女儿,但听这话还是忍住了往里冲的冲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图兰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他话音刚落,雍正和弘历也已然走了进来。 皇后先是向雍正行礼,随后才将高向菀与图兰在凤仪殿发生的事情与三人道来。 末了,她又说回眼前:“刚刚送回来的时候,图兰公主有苏醒过一下,但……吐了一口血之后便又昏过去了,如今太医正在抢救中。” 一听女儿都吐血,如今还情况不明,巴洛舒顿时就心急如焚。 想到女儿是被人推倒以至如此的,他更是勃然大怒。 “图兰患有胸痹之症,平时我们都是捧在手心上护着的,如今到了大清却被人如此粗鲁对待。”他说着看向了雍正, “皇上,此事我希望您能给个说法。” “汗王莫急,此事朕一定会秉公办理,定还你和公主一个公道的。”事情还未清楚,雍正只能先安抚着他的情绪,劝慰道: “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公主能平安没事。” 这话说到了巴洛舒的心坎上,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他握着拳头没有再纠缠下去,但还是沉冷道: “若是我的女儿有什么闪失,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要害她的人偿命。” 冷酷残暴的话出自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口中,血腥味尤为浓郁。 皇后看在眼里,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但面上却还是保持着若无其事。 听见这话同样心里不舒服的还有弘历,看着巴洛舒的神色,他心中就更是担心高向菀的处境了。 这时,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巴洛舒立马就迎了上去。 “我女儿怎么样了?” 一脸凝重的太医先是向雍正行了礼,然后才说道: “公主患胸痹之症,本身体内就阳微阴弦,又因气血瘀堵,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了心脑梗塞,所以导致了心绞脑胀晕厥……” “我就问你她现在怎么样了?到底醒过来了没有?” 巴洛舒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听太医的长篇大论啊,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危险。 太医被他的大嗓门一吼,吓得身体一颤,连忙道: “公主如今尚未醒来,而且……因为是突发性的心脑梗塞,所以……” 太医怯怯地看了一眼巴洛舒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能不能安然度过尚且难说。” 此话一出,纵是巴洛舒那样硬朗彪悍的男人也颓然一晃,满脸的惶然。 下一秒,他猛地就冲进了内室。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雍正和弘历二人。 尤其是弘历,他此刻的脸色可比巴洛舒好不到哪里去。 若图兰公主保不住了,那菀儿…… 想到这,他的拳头蓦然攥紧。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用什么样的药材,总之,必须要保住公主无恙。”雍正冷然下令。 那名太医立马领命而去。 雍正随即转身对伺候在旁的苏培盛命令道,“把随行而来的太医全都调拨到此处,全力救治图兰公主。” “是,奴才这就去。” 正堂上此刻只剩雍正,皇后和弘历三人。 “怎么会闹出了这样的事情。”雍正冷着一张脸。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自言,但皇后知道是在跟她说的。 “都是臣妾的错。”她连忙上前一步,一脸懊悔道: “早前在北校场中,图兰与高侧福晋两人便当众起了言语摩擦。臣妾想着公主毕竟是贵客,不好让她心生不快,于是便将她们两人请到了凤仪殿,本想为两人缓和关系的,不料却……” “都是臣妾处事不当,还请皇上降罪。”皇后福身请罪道。 “行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雍正大手一挥,随即扫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弘历,才又道: “至于那高氏……” 提到高向菀,弘历心头猛地一震,立马上前一步: “皇阿玛,当时发生争执的时候并无外人在场,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存在什么隐情,儿臣觉得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定夺为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她是弘历心尖上的人 若是图兰挑衅在先,就算是菀儿后面真的推了人,那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而且他不相信菀儿会无缘无故去推了她,这当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见雍正抬目看了过来,弘历抬手请求道:“儿臣请求前去彻查此事,给汗王和图兰公主一个交代。” 闻言,雍正紧抿着唇,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很明显了,甚至再开口时已带了几分薄怒: “这个时候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救公主和安抚汗王的情绪之上,而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上面。” “把事情查清楚也是为了安抚汗王的情绪,儿臣以为这也并非小事。”明知道雍正已经动怒了,但弘历依旧据理力争。 他当然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巴洛舒,才不至于把事情牵扯到两国建交上。 但,巴洛舒这边出了状况后面还有皇阿玛他亲自顶着,可菀儿,只有他可以依靠。 听见他的话,雍正的脸色已经冷到了冰点。 平日里他动怒的时候旁边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偏偏他这个儿子就是敢挑战他的君威。 但眼下也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雍正压下心中的怒火。 “高氏乃女眷,交由皇后来审查即可。”他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皇阿玛……” “你审出来的结果,人家会信吗?”雍正冷然打断了他的话。 高向菀是他的女人,他去查,即便高向菀无辜,也只会让巴洛舒觉得他们是有意包庇,故意为她开罪。 到时处理不好,说不定事情会闹得更不可收拾。 扫了一眼正在对持着的父子俩,皇后立马上前应道: “臣妾定然不负皇上所托,一定秉公处理,不会伤害到无辜的。” 她后半句是为了稳住弘历而说的。 还算有个人是顺着他的,雍正的神色这才缓了缓。 “嗯”了一声之后他又看向弘历,“至于你,就留在这里负责指挥抢救公主,还有……最重要的是稳住汗王。” 巴洛舒可不是什么人都压得住的,所以他必须要留弘历在这里坐镇。 一番思索之后,弘历没有再抗议。 “儿臣遵旨。” 既然不能从菀儿那边入手,那他只能留在这边,尝试从巴洛舒这边着手解她那边的困了。 只要巴洛舒不追究了,菀儿便能没事。 在自己未能解决这边之前,菀儿……只能先拜托额娘代为照顾着了,弘历暗念道。 皇后跟在雍正的身后步出了正堂。 “皇上,臣妾瞧着汗王这次是真生气了。”皇后一边走一边留意着雍正的神色,见他眉头轻拧,她继续道: “图兰公主到底是在咱们大清出的意外,若是我们处置有偏颇,恐有不妥。” “偏颇?” 雍正止步看向她,目光带着疑问。 皇后连忙解释道:“高氏毕竟是四阿哥的侧福晋,算是皇家人,身份比较敏感……” 她说着看了一眼雍正才又道:“刚刚当着四阿哥的面臣妾没敢说,但臣妾还是觉得,按理……该是把高氏关到南苑的地牢里比较妥当。” “一来,可以安抚住汗王,以免其趁机滋事。二来,这样对高氏其实也是一种保护,起码不会让汗王对她的怨怒加重。” 本来就烦闷的雍正也没有心思多管高向菀这边,便挥手道: “此事既已交给了你,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是,臣妾遵旨。” 送走了雍正,回到凤仪殿,皇后立马下令将高向菀带到了地牢。 高向菀被带离凤仪殿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之时。 四周环境略昏暗,因为地牢的大门外只有两个太监看守,而非侍卫,所以她直到进了地牢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下牢狱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转身看着带她进来的流秀。 “图兰公主因为您,如今生命垂危,连皇上都惊动了,所以只能委屈您暂且待在这里,听候发落了。” 生命垂危?这怎么可能。 高向菀心头惊愕,若图兰公主的情况真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那恐怕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 她立马道:“我要见四爷。” “四爷?他现在正忙着帮忙照顾公主呢,哪里有时间管您这边?”流秀的脸上没有多少恭敬之色,甚至有了一丝不耐烦: “请吧,侧福晋。” 闻言,高向菀心头一沉,沉默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往牢房走了进去。 流秀看了一眼呆站在里头不动的高向菀,也不多言,麻利地关上牢门便离开了。 凤仪殿内。 皇后与三阿哥正在殿上品茶。 看着流秀回来,皇后也只淡淡瞥了一眼:“都办妥了?” “回娘娘,办妥了。” 皇后唇角勾了一抹冷笑,继续慢悠悠地品着茶。 三阿哥看了一样胸有成竹的皇后,赞道:“额娘真是神机妙算,连图兰公主会被高侧福晋伤着都能预测得到。” “预测?” 皇后哼笑一声,看着他:“你真以为这些都是意外?” 见三阿哥一脸愕然,皇后看着手中的茶杯,低笑一声:“你以为图兰公主去跟惠安骑马之前喝的真是果酒吗?” 那是她特意调制过的烈酒,有了烈酒的作用再加上策马狂奔,对于一个患有胸痹之症的人来说自然是致命的伤害。 等图兰回到花棚下,皇后又特意当众挑起高向菀与她的争执,一来是为了火上浇油地让她的心律更乱絮。 二来,也是为了让在场所有人见证她们两人发生冲突矛盾。 这之后她才有理由将两人叫到凤仪殿。 “便是她在凤仪殿中喝的茶……也是特意加了料。”为的,是让她情绪激越。 随后她又故意拿弘历拒绝联姻一事说事,激得图兰火气上涌,对高向菀更是心生妒恨。 这才使得图兰最终情绪失控,与高向菀争执之时病发。 就算没有高向菀推图兰那一下,只要图兰与她起了争执并在她身边发病,那高向菀的罪名便跑不掉了。 “可是……您为什么要选那高侧福晋?” 三阿哥还是觉得有些不解,若是想把弘历拖下水,那将罪名扣在他的嫡福晋身上不是更好吗? “因为……弘历喜欢她。”皇后残酷一笑。 高向菀没有错,错就错在——她是弘历心尖上的人。 她就是要一箭双雕,让弘历既得不到漠尔喀族的势力,也失去自己所爱。 第三百四十八章 你想用他保你? 半个时辰后。 守在地牢外的两名小太监看着缓缓走来的熹贵妃,顿时脸色都变了变。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熹贵妃看都没看两人一眼,淡声道:“把牢门打开。” “贵妃娘娘恕罪,皇后娘娘刚刚下令,闲杂人等不得……” “大胆奴才,你这是说贵妃娘娘是闲杂人吗?”成夏怒斥。 “奴才不敢,奴才失言,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娘娘只是想进去说几句话而已,还不赶紧开门。”成夏冷声道。 “这……”两名跪倒在地的太监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本宫现在是连两个奴才都使唤不了了是吗?”熹贵妃垂眸冷凝着两人。 “奴才不敢。” “行了,本宫也不为难你们,用不着你们开,本宫自己来。”说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成夏。 成夏立马上前,绕过地上跪着的太监直径把那扇木门推开,随后转身躬身道: “娘娘请——” 两个太监就这样看着熹贵妃堂而皇之的进了地牢,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拦。 待人进去了,两人才相互使了一个眼神。一个偷偷地跟了进去,另外一人则麻利地跑去给皇后通风报信了。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高向菀眸色一喜,猛地回头。 脸上的笑容却在对上熹贵妃那双冰冷的眼睛时凝固了。 不是他。 得知图兰公主是被高向菀所伤,熹贵妃已是恼怒不已。要不是弘历派人传话恳求她帮忙照顾一二,她是真不想管高向菀。 可当听到她被关在了地牢的时候,熹贵妃还是忍不住亲自过来了。 即便她再不喜欢高向菀,那也是弘历的女人。在死对头面前,那也算是自己人了,熹贵妃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人被皇后刻意为难了。 但当看到高向菀安然无恙之后,熹贵妃的神色还是很冷然。 而高向菀,虽然对于熹贵妃的到来有些意外,但她实在是满腹疑惑,所以也顾不上对方对自己表露的那一脸厌恶了,她上前就问道: “贵妃娘娘,图兰公主她真的……很严重吗?” 熹贵妃瞪了她一眼,“生死未卜,你说严重吗” “紧紧只是因为我推了一下?” 熹贵妃没好气道:“人家本身就有胸痹之症,你与她争吵本就引得她情绪激动,又被你推了一下,她经不住就犯病了。” 是她自己上来对自己胡搅蛮缠的,现在出事了就是她背负所有的罪过? 而且……真的只是她推了一下的原因吗? 高向菀的手紧紧握住了铁栏,目光晦暗,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想见爷。” “你还好意思见他?你给他惹了多大麻烦知道吗?”提起弘历,熹贵妃就忍不住一脸怒意。 “若是图兰公主救不回来,那就极有可能导致漠尔喀族与大清的关系僵化,甚至有可能引起战争。到那个时候弘历也会因为你的关系而受到波及。” 高向菀的脸色微变,隔着铁栏,她缓缓直视熹贵妃: “就算这事没有蹊跷,就是因为我推了一下而引发她犯病的,纵观整件事,难道她自己就没有错吗?” 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赖得她头上,又不是她去挑的是非。 “巧言令色,不知悔改。”熹贵妃看着她不服不训的神色,气得手指发抖。 “罢了,本宫也懒得管你的死活,你最好祈祷人家图兰公主能醒过来,不然……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熹贵妃说完看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我怀孕了。” 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一句,熹贵妃脚步骤然顿住,转身惊愕地看着高向菀。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高向菀淡淡地看着她,唇角虚无地扯了扯: “今天早上陈太医诊出来的,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爷的,没想到……却撞上了这样的状况。” 熹贵妃看着她,神色极为复杂。 若是在平时,只要是弘历的骨肉,便是怀孕的人是高向菀,她也欢喜。 可现在这情况,她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愁了。 “你想用他保你?”熹贵妃冷笑。 “为什么不能?”高向菀毫不避讳地直视她,“不管是他保我,还是我护他,我们都是一体的,我只知道,我有生路,他才能活。” 她不为自己争取,也得要为了腹中胎儿争取。 “关于图兰公主这件事情,我不认为我自己有多大的罪……”高向菀甚是厌恶地笑了笑:“我只能说算我倒霉。” “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熹贵妃有些意外和惊讶地看着她,良久才问了句:“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图兰公主在与我争执晕倒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亦或者别人与她说过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在与我争执之前,身体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图兰脸上的那一股一直未散去的红潮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骑马过热导致的。 熹贵妃眸色一凛:“你的意思是……此时与皇后有关?” 高向菀淡淡笑了一下,“娘娘身处深宫多年,对这些陷害栽赃的手段应该不会陌生吧。” 熹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她原以为这事就是高向菀因为不想图兰嫁给弘历而闹出来的,但现在经她这么一提…… 若真是皇后的手笔,那她想要对付的人必然就是弘历了。 “此事本宫自会找皇上上报。”熹贵妃看了她一眼:“若你真是无辜,自然会还你清白的。” 说完她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高向菀才转身靠着铁栏慢慢滑坐了下来。 见不到弘历,那她只能通过熹贵妃去惊动皇上了。 既然自己被当成了棋子被逼到了死路,那她干脆就将水都给搅浑了,如此她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另一头。 凤仪殿上的皇后得知熹贵妃亲自去了地牢正气得对前来通报的太监一顿怒斥。却不料刚歇下一口气。 另外一个太监又来禀报了。 当太监说完在地牢里听到高向菀与熹贵妃的那番对话时,皇后气得直接摔了茶盏。 “好啊,真是没想到,都关在笼子里了竟然还能咬人一口。”她咬牙切齿道: “本宫还真是小看这个贱人了。” “娘娘,她说怀孕了会不会是为了让熹贵妃帮忙而撒的谎,咱们要不要找太医验一验?毕竟……” 第三百四十九章 要她偿命? 流秀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才低声补充道:“毕竟那是皇家血脉……” “你也知道那是皇家血脉。” 皇后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还找太医验?若真有了太医的诊断,还动得了她吗?” 虽然已经习惯了皇后的脾性,但流秀还是被骂得身子一颤,忙躬身道:“是奴婢愚蠢。”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流秀又问道:“若是让熹贵妃那边插手了,继而传到四阿哥或者皇上那边,恐怕……” 被打乱计划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和戾气。 “哼。”她阴冷道,“本来想让那贱人死得舒服些的,既然她那么不安分,那就只能提前送她上路了。” …… 从地牢里出来,成夏见熹贵妃神色沉重,不由问道:“娘娘,高侧福晋有孕之事是否要派人前去告知四阿哥?” 熹贵妃沉声道:“不止怀孕的事情要先瞒着他,就连她被关在地牢的事情也暂不能告知他。” “可是……”成夏欲言又止。 “若是他知道了,势必会不顾一切地护着她的。” 熹贵妃暗自叹口气,“眼下情况本身对他不利,若他再行事有差,只怕会更激怒皇上。” 高向菀对皇后的指控,熹贵妃自是不怀疑,她与皇后交手多年,对她的那股子狠辣疯狂的作风还是深有体会的。 但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与皇上言明,不然就成了污蔑中宫之举。 所以如今她只能先以高向菀怀有身孕的理由,先在皇上那边保住人,然后再想办法对付皇后。 眼看前面就是承鸾殿了,熹贵妃正要加快脚步上前,忽然,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妹妹,本宫正四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啊。” 闻声,熹贵妃眸色一沉,随后才转身过来给皇后行礼。 “娘娘找臣妾可是有何大事?竟都劳烦您亲自找过来了。”熹贵妃唇角勾出了一抹笑,眼中却几不可查地闪过一抹讽刺。 皇后在流秀的搀扶下缓步走到她面前。 “图兰公主忽然昏迷不醒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臣妾刚刚知道不久。” 皇后的脸上依旧挂着人前该有的母仪之态, “妹妹也知道,这图兰公主身份敏感,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所以本宫便打算在佛继堂那边携众女眷一起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平安度过难关。” 猫哭耗子。熹贵妃心中一阵鄙夷,面上却依旧是淡笑: “能得娘娘亲自为其祈福,公主也算是福分不浅,想必定能平安度难的。” “眼下众女眷皆已到齐佛继堂那边,就差妹妹你了。正巧碰上,那我们就一并过去吧。” 原来搞这么一出是为了阻止她见皇上? “既是祈福,为免亵渎神灵,臣妾还是先回去沐浴更衣之后再过去吧。”熹贵妃婉拒与之同行。 “本宫找同来的钦天监监副问过了,戌时一刻正是好时辰。”皇后略微着急地看了一眼天色, “到了,吉时可耽误不得。况且祈福重在有心,本宫看妹妹就无需回去另做准备了。” 看着一脸假笑的皇后,熹贵妃回以一抹假笑:“娘娘说的是。” 既然她有备而来,都整了祈福这么大的一个排场,这会儿是不可能让自己有机会见上皇上的了。 熹贵妃心道,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 夜幕下的地牢里。 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高向菀抬头静默地看着窄小黑暗得如同黑洞的天窗。 虽然来的路上弘历给她准备了好多点心,她也确实吃了不少,但这会儿却还是饿得不行。 就算真是个犯人也该给饭吃吧? 她心里正低骂着,便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高向菀转头看去,进来的竟是两个嬷嬷。 两人脚步踩在阴暗静谧的过道里,发出了蹬蹬蹬的声音,带着一种来势汹汹的架势。 其中一个嬷嬷手里倒是托着一个托盘,但看着也不像是来送饭的。 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高向菀靠着墙壁慢慢站直了身体。 两人开了门走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想做什么?”高向菀戒备地扫视了两人一眼。 两个嬷嬷的脸色都是阴森狠厉的,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状纸, “我们是来送侧福晋上路的。” 阴恻恻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回荡着,犹如地狱魔音一般渗人。 高向菀不由心头大骇。 “上什么路?”高向菀不自觉地往后退去,虽然她极力想保持冷静,可说出来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她看着拖着托盘的那个嬷嬷已经将上面的酒杯握在了手中:“自然是黄泉路。” 毒酒? 高向菀脸色瞬间煞白。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她一边往墙边挪,一边紧紧地盯着两人:“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难道是图兰已经死了?所以要她偿命? 不,不可能。 若是熹贵妃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呈报了皇上,就算皇上不顾及自己的孙儿,难道弘历都不顾自己的骨肉吗? “是皇后?”她猛地看着慢慢朝她走来的两人。 两个嬷嬷没有再说话,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一左一右地便扑了上来。 高向菀想躲,奈何她一人根本敌不过左右夹攻之势,被两人擒住了双手,摁在了墙壁上。 拿着状似的那个人捉住她的右手手拇指就往她手里的印泥上摁。 而另外一人,则一手擒住高向菀的左手,一手拿着酒杯就往她嘴里灌。 高向菀双手动不了,只能紧闭着嘴唇,拼了命地挣扎。 这酒要是喝下去,她就完了,她腹中的孩子也完了。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使然,她的奋力挣扎一时间也没能让那两人得逞。 但高向菀深知若是摁印泥这边得逞了,两人势必会合力灌她喝毒酒。 低头看了一眼死死抵在了唇边的酒杯,高向菀顺势把头一偏,趁着对方的手错落之际,她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手腕处。 “哎呦——” 那个嬷嬷猝不及防地就疼得一声惨叫,手中失去力度之际,酒杯也握不住了。 第三百五十章 毒酒洒了,没成 那杯毒酒直接洒落在了高向菀的衣服上。 被毒酒烫过的衣襟处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 “你……” 看着毒酒洒了,两个嬷嬷同时惊恐地愣了一下。 被咬的那个反应过来,恼怒地一脚踹向了高向菀的肚子,高向菀疼得一声闷哼,软软地跌坐了下来。 “死到临头了还要折腾人。”那人看了一眼自己被咬了一排红牙印的手腕,很是愤愤不平。 “毒酒没了怎么办?”另外那个已经顾不上摁手印了,着急地看着同伴。 被咬的那个也很慌,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顾不上再对高向菀做什么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下腹传来一阵剧痛,高向菀疼得根本顾不上那两个人干嘛去,她直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着气。 片刻之后,她衣服的下摆处慢慢渗出了一阵红色…… 等在地牢外的流秀看着两个嬷嬷神色慌张地跑出来,不由皱眉,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怎么还会害怕? 她迎上两步问:“怎么了?” 两人有点不敢看流秀,最后,还是拿状纸的开了口,“毒酒……毒酒洒了,没成。” “什么?”流秀脸色一变。 得知具体情况之后更是气得直接开骂, “你们俩是不是有病,不知道先合力把酒灌下去先?” “我们也是看着她瘦瘦弱弱的,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谁知道她,她还能那么顽强的反抗。” 本想着分工合作能快点完事,谁知道反而搞砸了,那两人也后悔得很。 “要不,直接勒死?”那个被咬的嬷嬷眼里发出了狠光。 “不行。”流秀坚决道:“皇后就是不想给她痛快,指定要她喝毒酒。” 要怪只能怪她没事乱咬人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再去弄一杯毒酒来。” 流秀压低着声音低斥,“要是再出差错,你我都别想活了。” “是,是。” 佛继堂内一片安静。 底下跪了一堂的女眷,正双手合十,闭目虔心祈祷着。 熹贵妃就跪在皇后下手的位置。 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熹贵妃心里总是有些踏实。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前面纹丝不动正在祈祷的皇后。 她兴师动众地搞了这么个祈福,真的只是把自己困在这里这么简单吗? 目光掠过一旁的过道上,熹贵妃忽然意识到,皇后的贴身侍婢流秀好像没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心下不由一惊,她太了解皇后那阴狠的行事作风了。 此刻高向菀腹中还有弘历的骨肉,她绝不能大意,这般一想,熹贵妃立马转头看向另外一边候着的成夏,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用嘴型说了一句:“去找四阿哥。” 成夏当即就明了,立马点头,随后趁别人不注意便悄悄离开了佛继堂…… 潮暗阴森的地牢里。 满额冷汗的高向菀脸色早已惨白无色,下体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下腹的剧痛,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晕厥。 在这种求救无门的密室中,除了身上的疼痛,她的心头更是被一种绝望和恐惧包围,就连抚在腹部的手都制不住在颤抖。 这个时候若还不能获救,恐怕她腹中的胎儿是要不保了。 忽然,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高向菀慌忙抬头望去,希望却再次破灭。 来人不是弘历,而是去而复返的那两个嬷嬷。 不过这次走在她们前面的还有另一个人——皇后身边的流秀。 高向菀心头惊惧,忍着双腿间的疼痛便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她都还未直起上半身,眼前便被三个人的身影挡住了。 看了一眼高向菀下身和地面的那一块殷红,流秀顿时沉脸瞪了身后人一下。 把人和地儿都弄脏了,岂不是给自己留多余的手尾吗? 高向菀抬头看向三人,这回是原本拿着状纸的那个人端的毒酒。 她最后的目光锁在了流秀的身上,冷笑道:“果然是皇后。”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侧福晋,她竟然能下这种毒手? 站不起来,高向菀只能艰难地直起上半身靠坐在墙壁上,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肚子里的是皇家血脉,难道皇后就不怕皇上追究此事?” 想到皇后那一脸的无畏,流秀便也不怕了,甚至还讽刺道: “你以为你肚子里的值几斤几两?人家公主命都没了,拿你这一条半条命去陪葬,总比损失上千上万的士兵强吧。” “你们这样做,四爷他知道吗?”高向菀冷冷道: “若他知道他的骨肉被你们这样残害,他会放过你们?”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流秀看着她叹息一声:“黄泉路上,您也别怪别人,要怪就只能怪你是四阿哥的女人,你这罪也是替他受的。” 说完流秀不再废话,往身后两人冷酷地一挥手。 本就脸色苍白的高向菀此刻更是一脸死灰。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 满脸阴狠的两个嬷嬷,一个抡起袖子,一个端着毒酒,在这昏暗阴森的地牢中就如地狱的牛头马面一样。 正一步一步走来,高向菀不甘心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边上移动…… 另一头。 由于图兰依旧没有起色,巴洛舒几乎是每隔一阵子就要闹腾一番。 这会儿,弘历好不容易才把情绪激动的巴洛舒安抚了下来。 待巴洛舒再次进了内室之后,前来帮忙的弘昼就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一旁对弘历吐槽: “这个汗王还真是个暴躁王,我就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人。” 弘历坐在一旁,眉峰紧拧,心思根本不在巴洛舒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四阿哥。” 当弘历看到一脸急色走进来的成夏时,心头更是一沉。 “可是发生了何事?”他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成夏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也来不及行礼了: “侧福晋被关在地牢里了,眼下咱们娘娘又被皇后拖在了佛继堂,娘娘怕皇后会暗中对侧福晋不利,所以让奴婢前来给您传话。”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狼窝 听见高向菀被关在了地牢,弘历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皇后把小嫂嫂关地牢里了?”就连弘昼也跳了起来跑过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事情不是还没定论吗……而且皇后为何会对小嫂嫂不利?” 成夏看了一眼四周,见此处只有弘历和弘昼在,她便低声道: “侧福晋怀疑图兰公主这事与皇后有关。” 弘历眸色一凛,此时若是与皇后有关,那菀儿的处境…… 来不及多想其他,他转头看向弘昼,刚要说话,弘昼就抢先一步道: “放心,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找小嫂嫂吧。” 弘历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急步离开。 成夏想起什么,忙又追出几步,“还有,四阿哥……侧福晋她,她怀孕了。” 闻言,弘历脚步骤然一顿,一脸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成夏,“你说……菀儿怀孕了?” “是。”成夏点头,“是侧福晋亲口告诉娘娘的。” 弘历恍然大悟,原来她在囿台上时想跟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心头又担心又喜悦,担心的是高向菀此刻的处境;喜的是,他们终于有孩子了。 愣了两秒之后,他便像一阵风似地往地牢的方向飞驰而去。 地牢的外面根本没有人看守,就连那扇大门都是半虚半掩的,一股阴森的气息透过门边渗了出来。 弘历心下一沉,揣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一把推开大门快步而入。 “赶紧把这里的血也擦掉,都是你,不然我们哪里还有这烂摊子要收拾。” 弘历冲进来看到牢房里就只有两个嬷嬷在拿着布条着急地擦着地面。 两人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弘历,顿时都吓得脸色一白。 弘历目光飞快地在四处搜索高向菀的身影,最后——惊恐的目光停在了地面上那一摊触目的血迹上。 脑时嗡地一声,弘历的心头瞬间被一股无名状的恐惧死死揪紧。 “她人在哪里?”他的声音颤不成音,却透着一股骇人的危险。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寻到这边来了,看着一地还未来得及销毁的痕迹,再对上弘历吃人一般可怕的眼神,两个嬷嬷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更不敢说话。 “我问你她人呢?” 弘历猛地一把擒住了离近的那个嬷嬷的脖子,赤红的双眼中酝酿着暴怒。 喉咙突然被一道巨大的力度掐住,那个嬷嬷咿咿呀呀地根本说不出话,凸显的眼球中满是惊惧,只能徒劳地挥动着双手求饶。 弘历余光瞥见她手腕上的牙印,眸光一滞,寒声道: “你们对她用刑了?” 另外一个嬷嬷终于回过神了,虽然心中惧怕,但眼珠子转了一下之后,她还是跪在了弘历面前,壮着胆子道: “四阿哥息怒,侧福晋她……她是自己趁着没人逃跑了出去……” 她话还未说完,胸口猛地就被狠狠踹了一脚,伴随着一阵剧痛,她整个人被踹离了几米。 弘历擒住颈脖的手徒然用力,咔嚓一声响,人瞬间没了生息,他冷酷地直接将人甩在了被踹到在地的嬷嬷面前。 “啊——” 虽然自己手上的也沾过不少生命,但看着自己的同伴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瞬间被拧断脖子而亡,跌倒在地的嬷嬷顿时吓得惊呼出声。 “我问最后一次,菀儿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眼前的那摊血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那个嬷嬷抖瑟着抬头,昏暗中,弘历那一脸的暴戾看起来就跟一个随时要人命的阎王。 “说。” 他一声怒喝,嬷嬷浑身一抖,脱口而出:“她,她死了……” 犹如晴天霹雳,弘历足足几秒做不出任何反应。 半晌,他忽然疯狂地上前擒住那个嬷嬷拽拖起来。 “你再说一遍?”弘历目眦俱裂,极力控制着杀人的冲动。 那个嬷嬷早就被他周身的骇人气息吓得心惊胆战了。 “侧福晋她,她没了,四阿哥饶命,奴婢也只是听命……” 没了?好端端怎么会没了。 心中一阵抽痛,他怒吼:“她人现在在哪里?” “被……被扔到后山了……” 被弘昼通知赶到地牢的陈良正想进去,迎面就看见弘历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惶恐慌乱。 …… 高向菀不知道自己是被忽然拽扯的力道拽醒的还是被浑身贯穿五脏六腑而来的疼痛给疼醒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因为她已经奄奄一息到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自己是被那两个嬷嬷强行灌下那杯毒酒之后,体内一阵剧烈的疼痛,最后就不省人事了。 再有回意识,就已经是现在了。 “赶紧地,把尸体扔到狼窝里去。” 是流秀的声音。 “手脚利索点,要是留下了痕迹你我就都活不成了。” 两句话过后,高向菀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拖着前行。 对方没有一丝怜悯,仿佛只是当她是一副尸体在拖拽。 “流秀姑姑,这里应该是离狼窝最近的地方了,要不,咱们就放在这里吧。”一个小太监带着畏惧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你是个大活人还怕狼吃了你不成?” “嗷呜……” 正骂着的流秀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顿时一噎,赶紧挥手道: “行行,就扔这,赶紧走。” 她话音刚落,高向菀就被粗鲁地扔在了地上,随即就是急切离去的脚步声。 身体重重地磕在地上,高向菀觉得由内而外地传来一阵剧痛,最后传递四肢百骸。 尤其下腹的疼痛,简直是直击她的内心深处。 她很想再伸手去抚摸一下腹部,可惜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她都已经没力气去做了。 可怜她的孩子都还未来得及出世就要与她一起赴死了。 宝贝……你来得终究还是不合时宜啊。 “嗷呜……”耳边狼嚎由远而近。 剧烈的疼痛使然,她反而能艰难地掀起了些许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暗的丛林,四周树木茂盛,在暗淡星光下显得有些冷寂,阴森。 忽然,在黑暗的林中,她瞥见了两团绿光在闪动。 伴随着一声狼嚎,绿光的旁边又多出了两团绿光。 高向菀终于意识到——那是狼的眼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死在了狼窝里 呵,把她扔在狼窝里。 皇后可真够狠的,给她灌下毒药还不够,还要让她尸骨无存,落得个被狼群拆吃入腹的下场。 可能是受了她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的吸引,那两头狼正在慢慢地,试探性地走向了她。 高向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靠近,心灰意冷的她早已无心反抗。 事实上,她也已无力反抗,因为她此刻就连微弱的呼吸都能牵扯全身的痛。 本来喝了毒药她也活不成了,眼下她反而希望这些狼能给她个痛快,最好一口咬断了她的喉咙。 那她就彻底解脱了。 然而,最先靠近她身体的那只大狼并没有如她的愿。 大狼在她身上嗅了嗅,最后像是尝试一般,亮起獠牙一口咬在了她裸露在衣袖外的手腕上。 鲜血渗透獠牙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另外一头狼忽然扬天嚎叫了一声。 紧接着,高向菀就看见丛林里出现了无限个绿光,正朝她扑过来…… …… 当弘历跑到后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 他这么也不敢相信,下午还跟他说要等他的人,怎么可能转眼就没了? 见不到人,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陈良带着侍卫赶到的时候,弘历正赤红着双眼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着,周身的冷冽气息仿佛比山中猛兽还要可怕几分。 陈良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四处寻找高向菀的踪迹。 瞬间,原本阴森的林中被火把照得通明,脚步声遍布整个山间。 片刻之后。 “这边,这边有血迹。” 远处传来一个士兵的高喊,弘历心头惊震,首当其冲便狂奔了过去。 走到那名士兵所指的位置,弘历看见了地面上有一道被拖拽的血痕,血痕上和四周清晰可见为数不少的狼脚印,场面触目惊心。 弘历顿时瞳孔紧缩,心脏犹如被利刀狠狠刺穿。 面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和噤声。 四周弥漫着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第一次,弘历对血腥是如此的恐惧和惊惶无措。 但他很还是摇着头极力否认,不,这不一定就是菀儿的血。 可顺着血迹往前一看,他当场僵在了原地,心中本就站不住脚跟的那丁点否认的期盼瞬间被打得粉碎。 血迹被拖拽了约莫有十来米的距离,在血迹拖痕的尽头,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花盆底鞋,正凌乱地散落在两处。 飘落在不远处的那个旗头,他清楚记得,白日里她头上带的就是这个样式。 还有……周边散落的那几块被撕碎的衣裳布料—— 颜色清晰可辨,是月白色的。 刹那间,弘历心脏剧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想这里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场面。 陈良看着那抹一向坚挺的身板忽然就颓然地摇晃欲倒,他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他。 “爷。”陈良声音也有些哽噎,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从眼前的种种来看,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眼前的那一大片的被拖拽的血迹,和散落一地的像是被狼群撕咬分尸留下的残迹,就是侧福晋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狠,竟然将一个女子这样送到了狼窝里,让其尸骨无存。 弘历推开了陈良,脚步踉跄地走到了前边一点的位置蹲下,颤抖着捡起了地面上的那支点翠碧玉簪。 看着这支前阵子自己亲自挑选送给高向菀的簪子,弘历心如刀绞。 “找,继续找。”他低沉的声音里有些慌乱无措。 找? 陈良有些茫然,现在已经很明显,侧福晋是被狼群…… “都聋了吗。”弘历双目赤红,疯狂地怒吼,“都给我去找,去找。” 至于要找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希望还能找到些什么。 因为,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是。” 陈良看着他这幅近乎崩溃的模样,也不敢多言了,连忙带着底下的人又开始了漫山遍野地搜寻。 而弘历就这样站在原地,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紧握簪子的手青筋突暴。 天上的星星明灭黯淡,山风拂过,带着几分冷意,无边地给这残酷的夜晚添了一份悲凉。 两个时辰过去了,陈良已经带着人将整个后山都翻了个遍,只能走到弘历面前,“爷,什么也没找到。” “找不到人,难道连那该死的狼也找不到吗?” 弘历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痛恨,“把人留在这里继续搜。” 他的情绪已不似刚刚那样失控,但阴鸷起来的样子更可怕。 “是。” 看着一身戾气的弘历离开,陈良交代完旁边的副官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弘历回了南苑之后直接冲向了凤仪殿。 陈良跟在他身后,一脸的胆战心惊,现在已是夜深,他不通报直接闯进中宫皇后的地盘,实属有些不妥。 可看着一身冷冽的男人,陈良也不敢劝,只能止步在了殿外,不敢再跟。 弘历一个皇子进去尚且还能说得过去,但要是身边还带着带刀侍卫……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弘历的脚步一刻也没停歇。 夜深,但凤仪殿仿佛也不是人静的状态。 当他迈进正殿的时候,里头更是灯火通明。 弘历抬眸竟看见雍正和熹贵妃都在,而此刻坐在雍正旁边的皇后正伤心掩帕。 看着一脸杀气进来的弘历,熹贵妃先是一怔,随后眼中便划过了担忧,皇上面前,她真怕弘历会做出什么越规之举。 而雍正看着这样的弘历也是微怔,但想到高向菀的遭遇,他到底也没责备什么,只道: “你来得正好,高氏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凶手也已认罪。” “凶手,认罪?”弘历冷然的目光毫不避忌地看向了依旧端坐在上首位置的皇后。 最后目光才落在了跪在堂上的流秀。 熹贵妃见状,对他解说道:“流秀承认在看守高氏的过程中与之发生了言语和肢体冲突,争执中不小心把她……知道高氏怀有身孕,她怕会因此丢命,所以便偷偷将人抛尸后山。” 这话熹贵妃说出口都觉得荒谬之际。 话到这里,她很想问弘历,在后山有没有找到高向菀的尸首,可看着他一脸阴沉的脸色,她终究忍住没问。 不忍在他伤口上撒盐。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把人交给我处决 “言语和肢体冲突?” 弘历缓缓迈前了几步,阴沉沉地看着地面上的人。 流秀身体微颤,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本宫也没想到你竟然敢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皇后的眼睛泛红,一脸悲切地指着流秀。 “本宫一再叮嘱即便是在地牢也不可苛待了高侧福晋,没想到你竟然……” “奴婢该死。”流秀对着上首就不停地磕头, “奴婢不是故意的。是高侧福晋……她一再地出言诋毁您,奴婢实在气不过才与她理论了几句,不料高侧福晋越说越激动,最后还出手打奴婢……” “诋毁本宫?”皇后佯装惊讶。 “是,高侧福晋说都怪您多事,非要给她和图兰公主作调和才导致她摊上事情。她还说……干脆她就把自己腹中的皇家血脉也毁了,也不能让您好过。” “胡扯。”熹贵妃听不下去了: “本宫去见她的时候,她分明还求着本宫保她腹中胎儿。” 弘历在一旁听着,想到当时高向菀的处境,心中一阵刺心的痛。 但他仍旧一言不发,除了那双情绪翻涌的眼眸,脸上几乎冷酷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就算你真有杀人抛尸的胆子,可你一个宫女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能将人抛到后山?” 熹贵妃说完还故意看了一眼皇后。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枉费本宫对你这般信任,你竟然借着本宫的名义去做这种损坏皇家,伤天害理的事情?”皇后一副怒极的样子,指着流秀: “你犯下如此大错,即便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也不能饶你,今日当着皇上和四阿哥的面,你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不必了。”弘历冷冷打断皇后的话。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雍正也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不过就是一个编造的谎言,弘历懒得听,也没空听。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迈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流秀,“是你把人送上后山的?” 阴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流秀不由心头一颤,双手紧紧揪住了衣角,“……是。” “从头到尾参与此事的都有谁?” “奴婢和一个太监,还有两个嬷嬷。”而且有一个已经死在地牢里了,他杀的。 皇后甚至熹贵妃都以为接下来弘历必定还会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却不料他就只是问了这么一两句,便转向了雍正那边。 “儿臣恳请皇阿玛将涉案一干人等交给我处决。” 众人又是一愣。 就……这样? 弘历对高向菀有多与众不同,这点就连雍正都知道。 看着刚刚弘历进来时的那一脸的杀气,雍正以为他肯定会大闹一场的,却不料他甚至连过程都不甚关心,仅仅只是要求自处决这凶手。 这确实令雍正大感意外,但难得他不闹,只是要几个人,他当然依他了。 况且杀害一个侧福晋,和谋害皇家血脉已是死罪,那些人本就该死。 “高氏是你的侧福晋,既然人已认罪,那便就交由你处决了。”雍正说完又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治下不严,用人不淑才导致今日的悲剧。确需反思己过,这段时间六宫之事便交由熹贵妃暂代统辖。” “是,臣妾谢皇上开恩。”皇后立马起身深蹲行礼。就连她都十分惊讶弘历竟就这般善罢甘休了。 看来那个女人对他也并非是很重要嘛。 熹贵妃也随后行礼谢恩。 正在此时,门口太监忽然来报,“启禀皇上,五阿哥派人来传,说图兰公主醒过来了。” 闻言,雍正即刻摆驾图兰的住处,就连皇后也逃也似地跟着过去了。 弘历让陈良将流秀带走,又让他把那个太监和嬷嬷一并捉了起来。 熹贵妃跟在弘历身后出来,叫住了他。 “你是打算从这几个人入手查到皇后的身上?”她问道。 弘历冷然嗤笑,“几只蝼蚁,也配让我与之废口舌?” “那你这是?”熹贵妃不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事这几个人不过就是个刽子手而已。 “他们让菀儿遭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我必定双倍奉还回去。” 弘历眼中一闪而过的嗜血,就连熹贵妃都为之一颤。 “那皇后……难道你就不追究了?” “皇后……”弘历的脸上露了一丝暴戾,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额娘,儿臣还有事情处理就先离开了。”说完弘历阴着一张脸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那抹沉冷的背影,熹贵妃心中既心疼又担心。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最是清楚,他越是这样沉闷不闹,心里的情绪波动其实就越大。 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他真相而导致出现了这样的悲剧,熹贵妃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内疚的。 毕竟她再恨高向菀,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更别说是她腹中的骨肉了。。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问他,高向菀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 因为没人不知道,这南苑的后山就是一个狼窝,平时生人都不太敢靠近那一区,可想而知,一具尸体摆在那里…… 哪里还会有什么尸骨可言。 同样的地牢里,一间空旷昏暗的牢房中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流秀,那个嬷嬷,还有那个把高向菀扔在狼窝的小太监被绑在三个大柱子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 浓郁的血腥味让一直沉着脸坐在一边的弘历蹙了眉,他烦躁道: “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堵上。” “是。”手执长鞭的侍卫立马将三人的嘴都堵住了。 这时,陈良走了进来。 “爷,后山上已经布排妥当。” “嗯。” 弘历缓缓看向前面柱子上的三人,见那个小太监已经受不住晕过去了,他冷酷道: “把人给我弄醒,一会儿,扔在狼窝里的时候,我要他们全部都必须是意识清醒。” 那嬷嬷和流秀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他说要把她们扔狼窝里? 死人被撕咬尚且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狼群生吃下腹? 可嘴里塞着东西,她们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恐惧地在吚吚呜呜个不停。 那边被冷水泼醒的小太监见抽打不停的鞭子终于停了下来,正要歇口气,便看见边上两人神色惊恐地扭动个不停。 他正疑惑着,便有人上来给他们松了绑。 然后不由分说地就粗暴地将三人拖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丧礼:不办 这注定是一个无人能眠的夜晚…… 临近天亮,凤仪殿内的皇后依旧心情忐忑无法入眠。 只能在屋内来回踱步等待消息。 倒不是她在乎流秀的生死,而是今日弘历的反应太过平静了。 她心里反倒有些不踏实。 她让流秀揽下罪责,笃定弘历必然不信并要追究,所以她连理由和伪证都做好了,准备与流秀在雍正面前唱一台戏。 结果弘历却连听都不听就将事情结束了。 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吗? 他是那种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还是说高向菀在他心目中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原本皇后是打算杀了高向菀扔后山狼群去,让其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就拿着一份伪造的认罪供词,声称高向菀是借着认罪之由让守卫的太监放松警惕,然后逃跑的。 毕竟这里是南苑,防卫不似紫禁城那般铜墙铁壁,而且地牢那边本身就靠近山边,防守也比较薄弱,她闯了大祸,拼死一逃也不是没可能。 皇后甚至还特意留了花月一命,准备利用她来给假供词诬陷和坐实高向菀畏罪潜逃。 这样她自己就可以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而图兰那边这样一闹,弘历也势必不可能再娶她的。 但偏偏中间出了差错,熹贵妃横插一脚,而高向菀还向她指控了自己,虽然不知道高向菀是怎么怀疑到自己头上的,但她的计划已被扰乱,只能提前动手。 本来,若是地牢里的嬷嬷没被弘历逮个正着,事情也还是不会暴露的。 是流秀自己做事不干净,那么后果也只能有她来承担了。 正想着,皇后身边的另外一个得力的贴身宫女方玲走了进来。 “娘娘。” “如何了?”皇后连忙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四阿哥把流秀她们三人扔到了狼窝,听说……” 方玲脸上带着一丝寒颤,“听回来的侍卫说,亲眼看见她们三人被狼群活活撕咬生吞的,当时那惨绝凄厉的求救声……都响彻整个后山了。” 撕咬……生吞? 皇后听得毛骨悚然,猛地后退几步,“他……是为了给那个女人报仇?” “应该是,不过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皇后抬头。 “听说四阿哥将他们三人当诱饵,把狼群引出来了之后,连狼群也一并歼灭了。”方玲说道。 听了这话,皇后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恐惧之色。 他连狼都不放过,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见皇后脸色青白,方玲以为她是在替跟在身边十几年的流秀伤心,便安慰道: “娘娘您也别难过了。您答应了流秀会帮她照顾那失散多年的母亲,她也是能瞑目的。” “您一宿没睡,眼看天都快亮了,还是先歇下吧。” 说着她便扶着皇后回床榻,却发现皇后的手都在轻颤。 ……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事情,所有人都已经无心再围猎了。 再加上刚醒的图兰公主需要更好的治疗,虽然这次随行太医有几个,但毕竟药物不及太医院齐全,所以雍正干脆便提前结束了狩猎。 第二天一早便摆驾回了宫。 为表歉意,还将图兰公主接入了宫中,由太医负责照料。 …… 黑暗的夜晚过去了,太阳依旧不解人间悲戚地冉冉升起。 然而,光线却照不进昏暗无光的室内。 当熹贵妃走进屋里的时候,案桌前的弘历正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知道坐多久了,黑压压的脸色与当下昏暗的光线融为一体,让人更显得晦暗消沉。 而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案桌上的东西。 熹贵妃默默走前,顺着弘历的目光看去,只见案桌上摆着一双旗鞋,旗头,簪子,还有……几块还染着血的碎布。 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看着这些遗物,熹贵妃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为高向菀,为她腹中的孩子,也为弘历。 她来的目的本是想安慰他的,可看着一夜之间就颓败得没了一丝生气的儿子,她数次挪动嘴唇,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似乎说什么都是那样的无力。 “是我。” 一片寂静的屋内响起了弘历沉痛自责的声音,甚至带着哽咽:“是我害了她。” 熹贵妃抬眸愕然地看着他。 他苦涩地嘀喃道:“我为什么要逼着她来这里?” 她明明都开口求他了,可他还是坚持要她来。 “要是她没来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还是好好的。 弘历觉得整个心都是血淋淋的,他痛恨对高向菀下毒手的人,也恨自己。 “还有我们的孩子……”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了脸颊。 他都还未来得及消化她带给自己的这份喜悦,她就和孩子一起离开他了。 囿台前的那一吻,他以为是暂时吻别,却不想——竟是永别。 弘历自小倔强坚强,哪怕是孩提的时候练箭被误伤,从马上摔下来腿折躺了三个月,或者被雍正严厉训斥惩罚,熹贵妃都没见过他流过一滴泪。 她还曾笑话,估计这辈子都难看见他哭。 却不想,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了。 “别太伤心了,她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看你这般难过的。” 弘历的眼中的悲伤渐渐被恨意和狠戾代替,搁在案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是啊,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还在天上看着。” 他还要为她报仇的。 …… 府中侧福晋骤然离世,虽然因为皇家颜面问题,死因并未公开,只说是染病不幸身故。 但按理也该隆重为其办丧礼的,就连心中有愧的熹贵妃都对福晋发了话,让她好好筹办丧礼。 可当福晋前去询问弘历意见的时候,弘历却只回了两个字:不办。 福晋大感疑惑,他平时不是最宠爱这高氏的吗? 死者为大,哪怕高向菀尸骨全无,哪怕只是一个衣冠冢,给她办理一个隆重的丧礼难道不是给她最后的体面吗。 本着福晋的职责,她之后又去找了弘历几次,却发现他要么早出晚归,要么不眠不休的,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总之,她想与他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他如此,那福晋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丧礼便只能不了了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嫡母?哼,你也配? 一个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见弘历没什么动静,连续做了好一阵子噩梦的皇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奴婢就说您是多虑了。”方玲看着终于展了颜的皇后,递上一杯热茶。 皇后慢条斯理地接过并抿了一口,又得意一笑:“也是,本宫乃中宫皇后,他的嫡母,便是他心中有什么不满,又能待我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太监就前来禀报:“娘娘,承恩公求见。” “我父亲?” 皇后闻言连忙搁下茶杯,欢喜道:“快请他进来。” 须臾,年近花甲的费扬古便匆匆走了进来,“臣见过皇后娘娘。” “父亲快免礼。”皇后看着神色凝重的父亲,不由一愣,连忙屏退其他人。 待屋内没有之后,她才问:“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费扬古一脸焦急地看着皇后:“这次你可得要救救你兄长啊。” 皇后脸色一变,不解道:“父亲这话是何意,兄长他怎么了?” 费扬古看看私下无人,哀叹一声道:“你兄长前阵子暗地里贩卖私盐,结果被人逮了个正着,证据都落别人手里了。” “什么?贩卖私盐?”皇后大惊:“兄长他怎么……糊涂啊。” 皇后急得捶了两下桌子,“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们,不可碰这个,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唉,这确实也怪你兄长糊涂。”费扬古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本来也只是观望中,还未决定下手的,也不知道他怎的就听信了别人的谗言,竟瞒着我草率地就去做了,结果……” “证据都落到何人手里了?”皇后急问。 “就是不知道对方背后是何人,所以为父才担心啊,你说万一事情被捅到皇上那里了……” 他抬头看向皇后:“女儿,你兄长可是咱们家族以后的顶梁柱,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皇后当然知道,虽然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但也就只有这个兄长还有点本事了,若没了他,日后家族中哪怕是有她照拂着,也难有大作为。 “可你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我便是想帮,又要如何帮?” 见老父亲愁得一脸发急,皇后心里虽然恼怒兄长的鲁莽,但到底还是心软: “且先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我们再做应对吧。” “父亲放心,我不会让兄长有事的。”皇后承诺道。 她拼了命地稳固在宫中的地位,尽心尽力地为母族谋求福利,图的不就是家族能永盛不衰吗。 送走了老父亲,皇后便一脸惆怅地扶额叹息。 一旁的方玲虽然不知道她与自己的父亲说了什么,但见她一脸愁眉,便连忙将一早备下的参汤端上来。 “娘娘您可别愁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凡事总有解决法子的。” 皇后不耐地挥手让她将参汤拿走。 虽然高向菀的那件事有流秀顶罪了,但她也因此暂时失去了六宫之权,在雍正面前也算是失了势。 偏偏这个时候娘家出事,她如何能不烦。 恰逢此时,门外又来报:“娘娘,四阿哥求见。” “谁?”皇后猛地抬头。 小太监看了一眼神色略显惊愕的皇后,回道:“是四阿哥求见。” 弘历? 皇后心头一惊,除了必要的请安,他可是从不会登她景仁宫的门的。 本来就因为兄长的事情烦闷,这下皇后的心情就更郁结。 但人都上门了,她若是不见,又显得自己心虚,便只能将人请进来了。 弘历一进来,皇后已然是换上了一副慈母的温和面孔。 只是目光在迎上弘历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僵住了。 不过一个月不见,弘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俊朗的面孔显得更为冷硬,眉宇间依稀还萦绕着一抹阴鸷。 只僵了一瞬,她连忙又扯出了一个笑容,“弘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她语气和蔼可亲,然,迎接她的却是一记冷冰冰的目光。 “早应来找皇后娘娘的,拖到今日才来,确实不该。”弘历声音似乎比眼神更冷。 他竟然没有喊她皇额娘? 看着一副来者不善的弘历,皇后心里不由颤了一下。 弘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开口就道:“我送上的薄礼,相信皇后娘娘已经收到了吧?” “薄礼?” 皇后疑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站了起来,颤声道: “你……原来是你?” 掌握了兄长贩卖私盐罪证的人就是他? 弘历唇角溢出一抹冷峭。 原来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是不找自己麻烦,而是把目标放在她娘家了? 蛇打七寸,他弘历出手可够狠准的,偏挑了她最在意的地方攻击她。 皇后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方玲连忙上前去扶她,却被皇后制止。 “你先下去。”皇后沉声对方玲下令。 “是。”方玲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出了正堂。 堂上只剩皇后和弘历二人。 皇后瞪着弘历的眼角都在颤抖:“是你故意引本宫的兄长上钩的?” 弘历讥讽道:“那也得是你那兄长心存歹念才上的钩。” “你……” 皇后气急,紧捏帕子问:“你到底想对本宫的兄长做什么?” 弘历嗤笑一声,转身在皇后对面坐下。 “我对他并没兴趣,我要下手的人……”弘历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恨意一览无遗,“是你。” “放肆。” 看着对自己毫无敬意甚至是无礼的弘历,皇后怒道: “即便你是皇子,可本宫乃是当今皇后,你的嫡母,你竟敢对我如此出言不逊?” “这里没有旁人,你又何必再装一国之母的派头?” 弘历讽刺一笑,语气里是满满的嫌恶:“嫡母?哼,你也配?” “你——” 虽然以往两人也敌对,但那都是私底下的较量,起码在明面上,弘历对她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和尊敬的。 可今日,他竟然当着面不给她留一丁点儿的颜面,这多少还是让皇后感到恼羞成怒。 这样的弘历让她无所适从。 尤其看到他望向自己时眼中那股毫不加掩饰的恨意,再想起他让流秀他们活生生被狼群撕咬的事情。 皇后更是背脊发寒。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想为那个女人报仇? 但到底是经过不少后宫明争暗斗的人,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你想对本宫做什么?”她不甘示弱地看着弘历。 “你说呢?” “你想为那个女人报仇?” 弘历抿唇不语,但幽冷中带着杀气的目光却已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皇后觉得他简直匪夷所思。 从前她暗地里也不知道给他使过多少绊子,虽然没有一次得逞,但弘历也从来没有与她哪怕是暗地里较过劲。 可今日,他竟然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直接与她撕破脸? “哼,你以为拿着我兄长一事就能撼动本宫?”她冷笑,故作不在意道: “我兄长不过就是受有心之人蛊惑陷害才犯下的错误,便是到了皇上面前,那也不是什么必死之罪。” “皇阿玛一向爱民如子,对危害百姓利益的行径尤为痛恶深绝。”弘历冷凝着她: “你以为这事摆在皇阿玛面前,被问罪的只是你兄长?” 皇后脸色一白,“你这话是何意?” “贩卖私盐乃重罪,情况严重者……可满门抄斩。” 皇后顿时暗抽一口凉气。 “当然,或许我们也不用一开场就玩这么大的。”弘历难得地露了一笑: “横竖你那老父亲平时也没少欺瞒圣上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弘历微微侧头,挑衅地看着皇后:“估计让他被判个发配边疆……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敢?”皇后怒目圆瞪,气得嘴角都微微颤抖。 自己父亲平日里做的那些勾当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看着弘历一副证据十足的样子,她心里确实有些慌了。 “敢不敢……你大可以试试,当然,山高路远的,看在皇后的份上……” 弘历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找人好好照顾他的。” 他刻意咬重了“照顾”二字。 “哦还有,你那好不容易在皇阿玛面前求来的娘家那个世袭的爵位估计也不用妄想了。” 皇后仓惶倒退一步,脸上的血色登时褪了个干净。 那个世袭爵位她花费了多少力气和心血才在雍正哪里求来的,他竟然轻飘飘地就说:不用妄想了? “弘历,你别欺人太甚。”她有些气急败坏:“此事与乌拉那拉一族毫无关系。” 弘历忽然口气一冷:“是啊,他们真可怜,本来好好的,却要为你愚蠢恶毒的行为买账。” “你……你简直目无尊卑。”皇后气得指着弘历的手指都发抖: “这里可是中宫,你胆敢在此出言侮辱本宫,若传到皇上那里,你便是忤逆嫡母的大不敬之罪。” “好啊,我现在就与你去找皇阿玛理论理论?”弘历倏然起身, “看看他到底是对我这不敬之罪感兴趣,还是对你和你父兄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感兴趣。” “……”皇后顿时惊惶失语。 良久,她才缓过劲来,愤愤又无可奈何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三件事。”弘历淡漠看着她: “第一:你亲自去皇阿玛面前道出你是如何毒害菀儿的,还她一个清白;第二自请永禁景仁宫。” “你说什么?”皇后脸色大惊,她立马摇头拒绝:“这绝不可能。” 高向菀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侧福晋而已,凭什么要她堂堂一国之母为她的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在乎你的娘家。”弘历只讥讽了一句,便倏地起身离开。 皇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还未回神,便看见他人已经快走到门前了。 她心中一急,追前两步:“乌拉那拉家族也是凝琴的母族,难道你忍心?” 弘历脚步略顿,随即侧头,冷硬的侧脸露出了一抹讽刺: “她要怪也只能怪她有这么一个歹毒的姑母了。” 皇后脸色一变,心中更是像被人狠狠刺了一针似的难受。 待她回过神,弘历已然离开了。 这就……走了? 弘历这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直接让皇后错觉,觉得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她兄长的把柄,不过就是想借此唬住她的。 不过就是杀了一个低贱的侧福晋罢了,竟然要她在圣前自首还自请幽禁? 这跟直接废掉她的后位有什么区别? 荒谬,简直荒谬。 一个下贱的女人,要她的皇后宝座去换? 哼,他弘历还真敢张嘴。 但想起刚刚他那种狠戾的眼神,皇后心里又有些不安。 心绪不宁地待到了下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来人,替本宫去请承恩公进宫一趟。” 不管弘历说的是否属实,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与父亲商议一下。 不料,领命的太监都还未出门,外头就进来另外一名太监通禀: “娘娘,富大人求见。” 闻言,皇后倏然站了起来,她兄长怎么来了? 难道私盐一事出了状况? 皇后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道:“快请。” 一脸急切的富昌快步而入,都来不及行礼了,就急道:“娘娘,你要救救咱们父亲啊。” “父亲?”皇后心头一滞,“父亲他这么了?” “半个时辰之前,刑部的人奉圣谕忽然来府上把父亲给押走了。” “什么?”皇后脸色大变,“这可是与私盐一事有关?” “尚且不知。” 富昌一脸的愧疚着急,“唉,都怪我,都是我惹的祸。” “不对,若真是私盐一事,那首先抓的人应该是兄长你才对。可如今你好好的,这应该就不是这事。” 富昌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那还会是因什么事?” 想起弘历早上说的话,皇后顿时心头大震。 难道他真的是要先从父亲下手? 自己一句不愿自首,他直接就出手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年迈的父亲遭发配边疆的罪。 “我这就去找皇上。”说完皇后就急忙出门。 御书房大门外,心急如焚的皇后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雍正也没见她。 最后迫不得已,堂堂皇后直接蹲跪在了门外,高声道:“臣妾求见皇上,请皇上赐见。” 苏培盛见状,只能再度回屋请示。 片刻之后,他又出来了。 却见他只是垂着眸过来,躬身道:“娘娘您凤体尊贵,还是请起吧。” “苏公公,皇上可是愿意见本宫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看来弘历是来真的 看着一脸希翼的皇后,苏培盛委婉道:“皇上正在处理公务,尚且抽不到时间见娘娘。” “皇上让奴才给您带话,说……”苏培盛觊了她一眼,才又道: “说朝堂之事无需后宫之人插手,让您……别忘了本分。” 皇后蹲跪着的身子登时一歪,吓得方玲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哟,娘娘,您可得注意身子。”苏培盛也虚扶了一下。 在方玲的搀扶下皇后站了起来,仍不死心地将希望寄托在苏培盛身上: “劳烦公公再帮本宫求求情,本宫只是想见皇上一面。” 苏培盛一脸无奈:“娘娘,皇上如今还在气头上呢,您要是这会儿进去也未必能是好事。” 闻言,皇后眸色一颤,良久才沉沉地道了句:“多谢公公提醒。” “那苏公公可知本宫的父亲因何事被刑部带走了?”她又问。 苏培盛看了她一眼,只含糊道:“能让皇上动怒的,便也不是小事了。” 皇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弘历是来真的。 “那皇上可有说会作何处置?” “……娘娘还是暂且先回去吧。” 苏培盛都不敢多言,看来父亲这回是真的处境堪忧了。 当皇后浑浑噩噩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富昌正翘首跂踵地在等着。 一看见她踏进宫门,他便快步迎了上去。 “如何了?” 皇后神色灰败地摇了摇头。 富昌一看她这情况,顿时懵了,“这……摇头是什么意思?皇上不肯放人?” “……皇上不肯见。”皇后艰涩开口。 富昌:“……” 皇上连皇后都不肯见。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啊。 “连你都没有办法了,那该如何是好。”富昌急得团团转,嘀喃道: “父亲一被带走,母亲就被吓得晕过去了。” “妹妹,你可要想想办法啊,咱们可不能让父亲有事的。”富昌着急道: “若是父亲出事了,那母亲恐怕就……” 皇后听了这话,心中一阵难受,她母亲本就身体不好,若是父兄相继出事,那她如何承受得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皇后心中烦闷极了。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只要能救回父亲,我都愿意的。” 富昌的话让皇后心头一颤,她不由抬眸看向了富昌。 无论什么代价? 兄长尚且如此孝义,自己如何还有脸躲避责任? 这事可是因自己而起啊。 送走了富昌,皇后一个人独自坐在了屋中静思良久。 左思右想之下,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向弘历屈服。 于是,她便派人去请隆科多。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只能求助隆科多,希望他能搭把手帮自己的父亲渡过难关。 “娘娘,去请隆中堂的人回报说,隆中堂这两日得了重病,出不了门。”太监禀报道。 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什么重病?分明就是故意避着她不见。 看来弘历是连她救助的门路都堵死了。 皇后气得一把将桌面的茶杯扫落在地,一阵刺耳的响声,一旁的太监吓得赶紧把头缩得更低。 皇后心有不甘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平复了情绪。 “来人,速去替本宫传四阿哥进宫。” “是。”太监应声而去。 小半个时辰,又匆匆回来了。 “娘娘,四阿哥说……”太监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空。” “什么?”皇后站起来,脸上神色一度难堪至极。 她一个皇后竟然都请不动他一个皇子了? 也对,他都敢做这样的事情的,怎么还能指望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尊卑之礼? 可恨的是便是他如今这样对她,她也无法将人状告到雍正那里。 双拳紧握努力平复了情绪,皇后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他无非就是想要她亲自上门罢了。 皇后没有摆驾,是私底下去的,再加上到弘历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所以就更不引人注意了。 她堂堂一个皇后坐在正堂良久,却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 半晌之后,弘历才姗姗而来。 “皇后竟然亲自登门造访,还真是稀客啊。”弘历自顾坐下,看都没看皇后一眼: “找我有事?” “我父亲的事情是你做的?”既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皇后也没有再兜圈子。 “我不是说了,皇后有兴致的话,我们可以慢慢玩的?” 皇后唇角扯出了一抹讥笑,“从前看着你还挺恭顺的,没想到啊,竟然是一头猛虎。” “以前不与你计较,那是我根本不屑与你一般见识,可这次……” 弘历看着她的目光冰寒透彻,“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是你自寻死路。” 他的话让皇后瞬间噎住。 自己之前对他做的,他竟然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自己连成为他的对手都不配? 而自己身为他的嫡母,命竟然还不如他的一个侍妾矜贵? 不知道是气愤还是羞恼,皇后满脸张红,捏着帕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想她这辈子在雍正面前都不曾这般狼狈过,如今却被弘历当着面如此羞辱。 皇后心中的怒火都快要破腔而出了,然而眼下的处境,她却仿佛咽喉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 她连发作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咬着牙将火气往肚子里咽。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我父亲?” “是我之前说得不够清楚吗?”弘历冷冷地凝着她。 皇后脸上抽搐了两下,捏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 来的一路她已经做了一番衡量。 自己答应了弘历的要求,尚且还有命在。 而父亲若经此遭,估计就难保命了,还有母亲,还有兄长乃至整个乌拉那拉家族…… 若是母族被她连累了,那她还有什么脸当这个中宫皇后? 没事的,只要三阿哥还在就还有夺位的机会,而她也就不算输。 这般想着,皇后便深深凝了一口气,“好,本宫答应你的要求,去皇上面前自首并自请幽禁。” 她紧紧看着弘历:“但你不能再动我的父亲和乌拉那拉一族。” 横竖只要是自首了就免不了要遭到甚至比幽禁更严重的后果,她主动坦白还自请幽禁兴许还能博得皇上的一丝怜悯。 “还有。”弘历忽然开口。 “你还要如何?”皇后怒愤地瞪着弘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这不是奚毒 “早上我只说了两件事,还有一件。” 皇后心头惊颤了一下,“……还有什么?” 弘历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药瓶,缓缓推倒皇后的面前。 “请得幽禁之后,给我把这个服下。” 皇后倏地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桌面上的小药瓶,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弘历撇了她一眼,唇角冷勾,“放心,这不是奚毒,要不了你的命。” 听到“奚毒”二字,皇后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给高向菀服下的就是奚毒。 皇后一脸恐惧地望着弘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前的两件事她尚且忍了,可这个…… “您可是中宫皇后,我哪能要了你的命?”弘历唇角扯出一抹看似善良的笑意。 可看在皇后眼里,却显得异常的阴森可怕。 “怎么?退缩了?”弘历声音暗沉。 皇后后退一步,神色惊恐得依旧没发一言。 “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若是明日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弘历看着面如白纸的皇后,寒声道:“那就让你的父亲先去地府给你的母兄探探路吧。” 说完他起来离开,只留下一句:“慢走,不送。” 待走到门边,弘历忽然停顿了一下脚步,深不见底的目光沉沉地望向逐渐拉下夜幕的天际。 “今晚应该又是一个无人能眠的夜晚了。”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才重新抬步离开。 今晚应该又是一个无人能眠的夜晚。 这句话落入皇后的耳朵里,她没由来地颤抖了一下。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皇后握着那个药瓶的手颤抖个不停,她甚至连打开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这真的不会要她的命吗? 她缓缓看着手中的药瓶。 可就算要她的命,她还有后路可退吗? 就算她不顾娘家的死活,难道弘历会就此放过她? 直到现在她才后悔不已,要是她没有对高向菀下手,哪怕她是用别的法子去破坏弘历与图兰的联姻。 也不至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 翌日一早。 弘历便被雍正宣进了宫里。 雍正把昨晚皇后在他面前坦诚杀害高向菀的事情告诉了弘历。 “她自请永禁景仁宫,后来更是意欲服毒自杀,被太医抢救过来了。”雍正看了面无表情的弘历一眼,叹了口气: “她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至于高氏……” 雍正又看了一眼弘历,“确实委屈这孩子了,但事已至此,朕希望你能从此放下这件事。” 皇后如此失德本就有损皇家颜面,而且其中还牵扯到图兰公主。 雍正好不容易才将巴洛舒这边平息下来,为免事情再起波折,所以他只能对外隐瞒真相。 因此,外人只知道昨晚皇后触怒圣颜被拘禁在景仁宫,至于为何事,旁人并不知晓。 这也是弘历所预料的,所以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拱手道: “儿臣请求见皇后娘娘一面。” 雍正看着他,想到皇后才是真正害了高向菀的凶手,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属正常。 “去吧。”雍正挥手。 今早太医将人救过来之后,他也去看了一眼皇后,她那个样子…… 想必就算弘历心里有再大的恨,看见如今的她也能释怀吧。 让他见一面也好的,如此便也能放下了。 景仁宫内。 弘历站在皇后寝房的帐外,听着帐内传出了断续的痛苦呻、吟声。 片刻之后,帐帘被人从里头猛地扯开,弘历看见皇后正颤抖着双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死死瞪着他。 此时的皇后手脚不可控地抽搐着,面部肌肉僵硬,嘴角不自然地歪扯,配上那双怨恨中爬满血丝的眼睛,在这略微昏暗的帐中,可谓是面目狰狞恐怖。 弘历一点也不意外她的样子,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我说了,这东西不会要你命的。” 只不过是生不如死罢了。 这毒药是他特意找人调制的,一旦服下,毒就会渗进人的四肢百骸中,中毒之人将永远要饱受这蚀骨之痛。 “你让菀儿受过的痛苦,我要你余生里的每一天都要尝一遍。”弘历阴鸷的脸上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皇后颤抖着指着弘历,“你……好狠毒。” 她的声音干嘎沙哑,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显然是喉咙被毒药灼伤的表现。 “狠毒?”弘历几乎是冷笑出声:“你也有脸说这话?” “你给菀儿下毒,把她扔进狼窝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哦对了,我特意来一趟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为守承诺,我不会再对你父亲做什么,但事情毕竟到了皇阿玛面前,皇阿玛会不会放过他……就难说了。” 皇后一听这话,如雷轰顶,激动地瞪着弘历:“你……” “怎么,恨我?这怪我吗?” 弘历眼中满是痛恨,“你让我失去的,便是拿了你整个母族去陪葬也不为过。” 由于情绪激动,他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片刻之后,弘历又恢复了平静:“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还碰到了三哥,怎么,你还指望让他助你死灰复燃?” 听了他带着讥笑的话,皇后身子颤了一下,有些惊慌无措地抬头看着弘历。 弘历居高临下地冷凝着她,像是要打碎她最后一点期望似的,冷冷道: “别做梦了,我会让他连在皇室中立足的机会都没有的。” 那晚流秀她们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高向菀带到后山,便是因为守在离后山最近的那个门,是弘时的人。 所以,他也是害了菀儿的帮凶之一。 皇后一脸死灰,本就说话艰难,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死死瞪着弘历。 他把自己一个凤仪万千的皇后弄成今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够。 今日前来,他就是故意要在她心中补上一刀,让她无论是对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的娘家,还是对未来本就甚为渺茫的希望都一一击碎。 仿佛就是要让她往后的日子里,身心都陷入绝望,他才肯罢休,方算解恨。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谋算了一辈子,竟然栽在了弘历的手上。 xs7.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其实……我很怕梦到她 在宫中休养了一个月已经完全康复的图兰被惠安硬拉着出来晒太阳。 两人正登上高处,惠安忽然就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长廊处。 “图兰快看,是四哥哥。” 图兰顺着惠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了那个在她养病期间被她一直心心念念,却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的男人。 她们所站的位置与弘历的距离并不算远,惠安扬手就想叫住他,却被图兰一下给拦住了。 惠安回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想见我四哥哥的吗?今日难得能碰上,你为何要拦着我?” 图兰没有说话,眼睛却一刻不离地追随着前面那抹身影。 明明病的是自己,可她却发现弘历比她还要消瘦了许多。 那张俊逸的脸上满是阴沉憔悴,印象中的那双黑曜石一般透亮的眼睛此刻也是黯淡无光的。 不知道为何,图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悲伤。 她知道,这股悲伤来源于高向菀。 图兰见过弘历看高向菀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世间珍宝一样。 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你还愣着做什么?”惠安用肩膀撞了一下她,“那个女人都死了,没有人再可以阻止你和四哥哥的了。” “那个女人是不在了,可是他的心……好像也不在了。”图兰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俊脸,声音里满是失落。 她真羡慕高向菀,致死都能得到了他如此深切的爱。 眼看弘历拐了个弯,往宫门的方向去了,惠安急得直跺脚,“哎呀,你再不追,四哥哥可就要走了。” 追? 图兰苦笑一下。她如何追,追上去该与弘历说什么? 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图兰始终觉得是自己的纠缠才导致高向菀遭遇不测的。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弘历了。 …… 高向菀离开了整整一个月,今日让皇后罪有应得,弘历才敢踏入梨花院的大门。 进入那个他与高向菀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相爱缠绵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就连她摆放小物件的妆奁都还是熟悉的样子。 可惜它们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弘历至今都觉得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不肯办丧礼,也不敢办丧礼,他不想用这样的仪式来提醒着自己,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花月是在高向菀出事的第二天才被弘历带回来的。 知道高向菀被人害死,花月嚎啕大哭了好几天。 便是现在,在门外看着里头弘历那孤寂落寞的身影,她都忍不住跟着心疼落泪。 她不明白,明明她的主子谁都不去招惹,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会遇上那样的事情? 花月看着弘历独自在里头待了许久许久,然后又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 这一个多月来,报仇是支撑着弘历的唯一动力,可如今仇报了,他也就再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股锥心之痛了。 当弘昼走进清斋阁的书房的时候,看见弘历直接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在仰头大口闷酒。 他身旁歪七竖八地丢满了酒壶,满屋子都充斥着酒精味。 弘历那颓废消沉的样子,丝毫没有往日矜贵持重的影子。 弘昼有一瞬的愣住了,他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弘历如此借酒消愁的样子, “四哥,你别再喝了。”他回过神,上前夺过了他手里的酒壶。 小德子说自从两天前从宫里回来,他去了一趟小嫂嫂的院子之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除了酒什么都不要,也不吃东西,就一直这样待着。 小德子担心他出事,又不敢让熹贵妃知道,所以只能去请弘昼来了。 手里的酒壶被抢走,弘历也没有多大反应,甚至空洞涣散的目光都没动一下,只是随手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壶喝了起来。 “四哥。”弘昼一脸担忧看着他。 “皇后已经得到了报应,你就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就算她死一万遍又能如何?” 弘历忽然悲戚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泪光,“菀儿还是不会回来我身边了。” 弘昼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这一个多月来,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看到梦里她浑身是血的样子,我……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剜着……”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满眼醉意的弘历声音都是哽咽的: “她在梦里怪我,怪我为什么要逼着她去南苑……怪我为什么不去救她……” 弘昼听得也红了眼眶。 “她那时候一定很害怕,无助,很痛苦的……可我,却什么也帮不到她。” 他忽然愤而一扬手,“哐啷”一声,手里的那壶酒直接碎在了墙柱上。 “四哥……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给她报仇了,小嫂嫂她是不会怪你的。” 弘昼轻轻拍住他的肩膀,“你别再自责了。” 报仇,他能为她做的竟也就只能是报仇。 弘历心里一阵苦涩。 “其实……我很怕梦到她,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样的她……可是……我更怕,更怕梦不到她,因为梦里……已经是我唯一能见到她的地方了……” 弘历痛苦地伸手抱住了头,不知何时滚烫的眼泪已滑落。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他低沉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思念和沉痛,以至于让身旁的弘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高向菀无辜被害,弘昼也很难过,但他没想到一向坚强的弘历竟然会伤心成这样。 先前那一个多月见他每日醉心正事,弘昼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却不想……他只是把伤痛藏起来了。 可当再也藏不住的时候,爆发出来却更令人崩溃。 弘历是一个不怎么跟别人诉苦说心事的人,难得他今日愿意一吐心中所苦,弘昼觉得,让他发泄出来也好的。 总比让他憋在心里独自添伤强。 于是,弘昼没再劝他别喝,而是主动递上了一壶酒给他,然后坐在了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喝。 …… 一处矮床上,躺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女子。 女子双目紧闭,峨眉处微微拧着,随后那浓郁的睫毛便颤动了一下。 好难受。 高向菀觉得自己头胀欲裂,眼皮更是似有千斤重,而耳边此刻传来了一下一下的“咚咚”声。 似是石头撞击什么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章 从狼的口中也能把我救回来? 高向菀费了好些力气才勉强牵起了困倦的眼帘。 刚支起一条眼缝,一束透射而来的阳光蓦地取代了无边的黑暗闯入眼睛。 一时间不适应光芒的高向菀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半晌,她才又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还不完全能适应光芒,但依稀也能看清四周。 这是一个朴素简陋的屋子。 那抹光是从窗户透进来的,窗户旁边是一张长桌,桌前有一个正背对她的身影。 而那“咚咚”声就是从她面前发出的。 虽然看不太清晰,但高向菀还是能看清楚那是一抹纤细玉立的背影,对方穿的是一身灰色的尼姑服,头发全束在一顶尼姑帽里。 尼姑服宽松,可那人却身姿苗条纤美。 高向菀忽然觉得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但她的脑袋很晕乎,浑身也没有一丝力气,别说开口跟那人说话,就是想动脑想一下都觉得痛疼。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高向菀的目光,对方忽然回了头。 窗户透射而入的阳光打在了她的脑后,让高向菀更是无法看清她的脸。 但那人看见高向菀张开了眼睛,立马将手中的石杵搁在捣药罐里,转身走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 清淡悦耳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 听见了人的声音,高向菀像是才终于意思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伴随着这个声音,来人已然走到高向菀面前。 高向菀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尼姑,她姣好的容貌与其身上那身朴素的尼姑服有些格格不入,但身上偏又透着一股出家人该有的超世脱俗的气息。 气质很特别的一个姑娘。 小尼姑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目光很温和。 她先是用手背探了一下高向菀的额头,然后又把高向菀的右手从被子下拿了出来把脉。 高向菀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她动作,却见自己被拎出来的那只手上被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高向菀很想问她是谁,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可嘴巴挪动了几下,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定定地看着小尼姑。 小尼姑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 “你昏睡一个多月了,能醒来也算是幸运。你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别的以后再说吧。” 她说完便将她的手轻轻地又放回了被子下盖好。 “我叫钟羽。” 她叫钟羽? 高向菀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她的背影似曾相识了。 原来她就是弘昼喜欢的那个姑娘。 “这里是清泉庵。” 钟羽继续说道:“放心,这里很安全,你不会再有危险的。” 高向菀费力地摇了摇头,急切而担忧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腹部的方向,随后又看向了钟羽。 对上她期盼的目光,钟羽清冷寡淡的神色终是露了一丝怜悯,缓声道: “你腹中胎儿没保住。” 闻言,高向菀瞳孔缩了缩,唇角微微颤抖着。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听见确切的答案,她还是觉得心痛难受。 “你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现在应该好好养好身体才是。其他的就别多想……” 高向菀看着钟羽的双唇在动,可是后面还说了什么 ,她也听不清了,因为她的意识又开始慢慢模糊,最后又陷入了昏迷中。 昏睡中…… 高向菀又感受到了腹中剧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流掉而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 还有强行灌她毒药的牛头马面,不停撕咬她身体的饿狼……不停地在她脑中切换出现…… 就在她快要被这种恐惧和痛苦折磨得快疯掉的时候,高向菀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停地喘息着,就连鬓间都冒了些许汗珠。 待缓过神,她才惊觉,原来这只是一场噩梦。 缓缓转动眼眸,她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四下无人,房中一片寂静,唯有一盏青灯明明灭灭。 高向菀默默地看着那盏,思绪万千。 忽然“咯吱”一声,门开了,那位钟羽姑娘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 看见高向菀醒来,也没有多大的惊讶,似乎本就预计了她是这些时辰能醒来一样。 “可见好些了?”她把托盘上的粥放在了床头的矮凳上。 高向菀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思绪,努力朝她露出了一抹笑意。 “先起来吃些东西吧。” 说完,钟羽将她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前,然后便喂她吃粥。 坐了起来,高向菀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两只手都被缠着纱布,手活动不来就只能任由钟羽喂她了。 “谢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虚弱。 温热的粥水入腹,高向菀觉得身体的机能仿佛都被唤醒了一样,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身上也稍稍有了一些力气。 吃完粥,看着钟羽把粥碗放回矮凳,高向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她是在狼窝里,昏迷之前正被一只大狼咬着手臂拖向了它的同伴的。 明明已经是狼群的晚餐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被狼吃掉,反而被救了,而救她的为什么不是弘历? 既然得救了,为什么她不是在南苑或者弘历府上,而是在这清泉庵? “那晚我和师父从関华庵归来,途经狼山,看见你正被狼群攻击,便救下你并带了回来。”钟羽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们……从狼的口中也能把我救回来?”看着一样纤瘦的钟羽,高向菀很是不可思议。 “而且……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这狼山?” “我们经常需途经狼山,所以对付狼群还是有一定的法子的。”看了一眼高向菀,钟羽解释道: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相克之处,任何人和事物都有他的弱点,便是狼也不例外。” “我们每次经过狼山都会穿上经过特殊药物熏陶过的衣服,狼群很怕这种味道,所以并不敢靠近我们……” 随后钟羽便将当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晚清风师太和钟羽因故耽搁了回清泉庵的时间,当她们走到狼山的丛林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只狼正咬着高向菀的手臂拖拽着。 第三百六十一章 死了也挺好的 不止这样。 另外还有一只狼已经迫不及待地追在后面在高向菀被血浸湿的腿上撕咬了起来。 撕咬中,旗服裙摆的衣料都被撕碎了好几块。 高向菀下腹正流血不止,拖拽中,便被拖出了一道触目的血痕。 与此同时,前面丛林处一群狼也朝高向菀扑来。 钟羽师徒见状不由大吃一惊。 清风师太当即足下一点,飞身跃上前方,抢在那群狼扑过来之前,挥动手中佛尘,击中咬着高向菀手臂和小腿的大狼。 紧随其后追过来的钟羽连忙俯身将早已不省人事的高向菀扶了起来。 若是在平时,只要是她们穿着浓郁的药物熏陶过衣服,狼群必会退避三舍,但这次—— 却因为高向菀身上血腥味太过重,仍吸引着一部分饿狼虎视眈眈地将三人围住。 一只狼,两只狼很容易对付,但当狼群起而攻的时候,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好在,三人中,它们只敢攻击高向菀。 而清风师太武功高强,护在高向菀身侧,并未让饿狼得逞,就连不会武功的钟羽也干脆卸下高向菀的旗头,鞋子什么的扔出去攻击着狼群。 一时间双方争持不下,但狼群就是不肯离去,好像是故意在消耗清风师太的体力。 最后还是钟羽灵机一动,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粉洒在了高向菀的身上,药粉的味道瞬间盖住了血腥味。 血腥味一消失,师徒身上衣服的药物气味登时就明显了起来,这才迫使那些剩下的狼群作罢离去。 她们两人这才将高向菀带回了清泉庵。 高向菀听得震撼不已。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之后,还发生了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的事情。 “多谢你们。”良久她才真诚地道谢。 “好在你也只是手臂上和腿上被咬伤而已,没有伤着要害。” 闻言高向菀便看了两眼自己的手臂。 怪不得一直包扎着纱布了。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身上留下半点疤痕的。”钟羽补充了一句。 “这些都是小伤,最致命的其实是你体内的毒药,这才是导致你昏迷一个月之久的原因。” 她昏迷了一个多月,其实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毒伤让身体亏损严重。 “对啊,我明明是服了毒药的,为何……” 问到这里,高向菀又忽然想起,清山村的毒就是清风师太解的,所以她能解自己身上的毒应该也就不奇怪了。 却不想,钟羽接过了她的话:“我也奇怪,你中的可是奚毒,按理说正常人服下应该会当即死亡的,但你却没有。” 钟羽用一种探究追索的眼神打量着高向菀,“你可是服用过什么解毒的药物?” “……没有啊。”高向菀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哪里来得及备什么解药啊,要是能事先预知危险的话,那她是打死也不会去南苑了。 等等……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在中毒之前曾服用了一颗雪参白芝丹,会不会是与这个有关?”她记得陈太医可是说过这个是灵丹妙药的。 “雪参,白芝?”钟羽拧着秀眉琢磨了起来,“……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真是这个丹丸救了我?”高向菀瞪大眼睛。 “它只是帮你吊住了最后一口气,若是你迟一刻钟遇到我们,便是我们能将你从饿狼口中救下,也保不住你的命。” 救下她之时,她已经是气若游丝,濒临死亡了,是钟羽给她喂下一颗护住心脉的丹药,这才让她最终撑了过来。 钟羽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或许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冥冥中? 高向菀怔了一下,但想着人家是出家人,说话佛系一点也是正常的,便也没多在意了。 她还想再问些其他,钟羽却以夜已深为由,让她早作歇息,便起身离开了。 钟羽走了之后,高向菀重新躺在床上,却已经睡不着了。 望着那盏孤寂的青灯,她又陷入了深思。 自己没死,弘历应该不知道吧。 知道他的骨肉没有了他会伤心吗? 自己死了,他……会伤心吗? 其实昏迷的时候,她还梦到了很多东西。 有她遇害的过程,也有她与弘历过往的点点滴滴,还有……她在现代时无忧无束的生活。 在现代,她有自己喜爱的工作,经济独立,即便没有男朋友也活得潇洒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受什么礼数规矩的制约。 不像在这里,依附着一个男人,受着一堆的宫规礼制制约不说,还处处都是女人间的明争暗斗。 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这也算是重获新生了。 离开了那个她本就不喜欢的鸟笼,外面天高地宽任她闯,她肯定能有另一番精彩人生的。 至于弘历…… 耳边忽然响起在地牢里流秀的那句“要怪只能怪你是四阿哥的女人,你这罪也是替他受的。”,高向菀顿觉心情复杂。 她知道这话只是作恶之人给自己犯罪的借口,与弘历无关。 但她真的已经承受不起他的爱了。 与这位未来的皇帝谈恋爱真的是太费命了,她实在是耗不起。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这次她想好好珍惜。 高向菀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道:也许他对自己的死会伤心一段时间,但应该很快就会淡忘自己的吧。 其实这样分开,从此一别两宽,各自精彩,这对他们两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起码他们的故事是结束在双方都还有爱的时候——而不是日后的某一天两看相厌的时候。 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只要有了新生活,她相信自己也能很快地忘却他的。 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第二天,钟羽来给高向菀送药的时候,清风师太也一同来看她了。 一身白衣,手执佛尘的清风师太一面慈祥温和。 今日的高向菀不似昨日情况那么糟糕,自己也能撑起身靠坐在床边了。 “多谢师太的救命之恩。” 见她想起身行礼,清风师太连忙上前制止:“你伤势未好,无需多礼。” 说着她仔细瞧了一下高向菀的脸色,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醒了就好。” 高向菀有些感慨,之前她一直想当面给这师徒俩道谢皆被她们婉拒。 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还请贵庵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高向菀以为清风师太是来给她看看伤势的。 却不想她只是过来慰问一下,温声友善地说了一些让她安心在此处休养之类的话,又叮嘱钟羽好生照顾着,然后就离开了。 并没有给她把脉复诊什么的。 高向菀不由感叹,高人就是不一样,看一下脸色就知道情况了。 清风师太走了之后,钟羽就把已经放凉了的药递过来给她喝。 “能醒来问题就不大了,接下来只要把你体内的余毒清了,再做一番调养,身体便无碍了。”钟羽说道。 高向菀道了谢之后,美目流转之间便试探性地看着钟羽。 “钟姑娘,你们救了我……难道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的吗?” 钟羽把药碗放好,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四皇子府上的侧福晋吗?” 她淡然无奇的一句话,却让高向菀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在清山村的时候她见过自己? “而且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为何没有送我回去的?”她实在是不解。 留她这么一个病人在这里不是费粮食又费力的吗。 “我们救你的时候皇家正在那里举行围猎,隔日京中便传出四皇子府上有一个侧福晋病逝。”钟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看你的相貌和打扮,不是你还能有谁?” “病逝?”高向菀一脸惊愕,自己的死在他们那里就是轻飘飘的一个病逝? “我们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只能等你醒来之后,自行决定去留了。” 钟羽说道,“现在既然你人已醒来,若是你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下山请你府上的人来接你的。” “不要。”高向菀吓得脱口而出。 “不,不用了,我不想回去。还请贵庵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高向菀连忙补充道:“我保证只要我能下床行走,我就会离开,绝对不会打搅你们太久的。” 钟羽神色古怪地看她,片刻之后点点头,“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安心住下,在这里想住多久都行。” 高向菀一脸感激,“太感谢你们了。” “出家人本就该慈悲为怀,更何况,说起来我们清泉庵也受你照拂良多。”钟羽说道: “此番能救你一命也算是一种报答。” “我……照拂你们?”高向菀觉得自己脑袋应该还是不太清醒,听不太懂钟羽的话。 “你每个月给我们捐赠丰厚的香油钱,我们清泉庵一直都很是感念你的善意。” 香油钱? 高向菀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弘历曾经以她的名义每个月给清泉庵捐钱的事情。 她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没好意思说其实财主根本不是自己。 但她倒是想起了钟羽曾经让弘昼带给她的那句:种善得善,终有福报。 也许她当时说的自己为难民做过的善举,将来会有福报,说的就是现在吧。 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就恰巧碰见路过的她们? “你们为什么会走狼山?”高向菀觉得很费解。 清风师太对毒和药有研究,能研究出一种狼群害怕的药物并不奇怪。 但—— 走正道大路不是更安全吗,为什么要偏向虎山行? “走狼山可以绕开朝廷的关卡。”钟羽讽刺一笑,“有时候动物可比人好打交道多了。” “啊?”高向菀一脸茫然不解。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带是皇家苑囿,周围的路都被列为了官道,我们普通百姓经过,每过一次都得交一定的通过费。” 钟羽说这个的时候语气里满满的厌恶。 “除去这些官道,狼山便是我们去関华庵的必经之路了。” 高向菀大感惊讶,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这不就是公开收过路费了吗? 但她记得弘历曾经说过,这南苑一带只是行宫之一,皇家也就是要狩猎的时候才征用,平时都是有专门的人留守管理的。 “会不会是管理这里的官员瞒着朝廷私下乱收取的?”高向菀说道。 南苑这么偏的地方,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交通枢纽吧。 朝廷怎么可能连一条普通道路都不留给百姓使用?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即便是下面的人胡作非为,还不是因为上位者的不正之风引致。” 钟羽平时说话都很是淡然的,行为举止都颇有出家人的阔达无争,可偏说起这事,语气和神情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红尘纷扰之下的怒愤。 高向菀后来了解到。 関华庵是清风师太的师父静虚师太所在的庵堂,隐于深山,与外不通,如今更是日渐衰落。 庵中除了有一个同样高龄还要照顾静虚师太的同门之外便再无他人。 所以清风师太每个月都会去两次関华庵照顾她的师父。 因此她们每个月都要走这个狼山。 后来的日子都是钟羽在照顾高向菀,就连把脉复诊都是她在负责。 开头的那几晚,高向菀每晚都会做噩梦,难以入睡。 钟羽知道了之后便给她的香炉里加了一种助眠的香,之后高向菀的睡眠才好了一些。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高向菀便可以正常下床了。 她手上和腿上被狼咬伤的地方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浅浅的伤痕。 钟羽给了她一种药膏,吩咐她早晚擦一次,说很快疤痕便会消失的。 这日,钟羽见她终日都是活动在屋里或者屋外的小院,便说道: “你若是觉得闷,可以在庵中其他地方走走。如此对你的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高向菀悻悻然地看着钟羽,“那……清泉庵平时多外人来祭拜修行什么的吗?” 钟羽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又折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你要是有顾忌的话,出去的时候可以带上这个。” 说着她将手里的一个面具递给高向菀, “你放心,在这里除了我和师父,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以后她的名字就叫——不晚 高向菀接过那个能罩住整张脸,只漏出眼睛部分的面具,脸上一喜。 “多谢你,钟姑娘。”高向菀对她露出了诚恳的笑容。 钟羽虽然看着比较清冷,但经过几日的相处,高向菀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你以后叫我阿羽就行。”钟羽说道。 虽然她是俗家弟子,但到底也是一个尼姑,在清泉庵中老被叫姑娘,终是不太合规矩。 “好,阿羽。” 高向菀冲她笑笑,眸色一转,又道:“那你以后就叫我……阿晚吧。” 如梦初醒,从头再来也不晚。 以后她的名字就叫——不晚。 钟羽点点头,随后又过来给高向菀诊脉复诊。 高向菀看着她一边把脉一边拧眉沉吟的样子,虽然年纪轻轻,身上却透着一股神医在世的气质,她眼中不由泛起了羡慕与敬意。 “跟着清风师太,还能学习医术,你们这里真好。” 闻言,钟羽的神色微顿了一下,但并没有接这话,只道: “你身体恢复情况挺好的,接下来我给你换一种药,再服用十来天,体内余毒便能清除。” “那太好了。” 在这里,高向菀也跟钟羽一样,是穿着尼姑服的,袖子有点宽,把完脉她便低头拢好袖子。 钟羽看了一眼低头整理衣服的高向菀,沉默了一下,又开了口: “还有一个情况,先前没有跟你说。” “是什么?”高向菀抬头看她一眼,不以为意地顺口接话。 “你……身体损坏严重,以后再难有孕了。” 高向菀捏着袖子的手一颤,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意也僵了僵。 “不过你别太在意,若是你想要再有孕的话……” “我不在意,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高向菀语气平和地打断了钟羽的话,甚至又对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弘历,怀孕这事本就与她不沾边了。 从前恋爱脑的她已成为过去式,大清三妻四妾的婚姻生活不适合她。 从今往后,她只要事业脑就好了。 钟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良久,问道:“你……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高向菀抿唇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相信你们也猜到了,我这次就是被人害的才落得中毒丢狼窝的下场。我这也不知道是几生修来的福分才能有幸遇到你们被救。“ 高向菀自嘲一笑:“可这样的幸运不是经常有的,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横尸山野。” “你舍得那样的生活?”钟羽静默看着她。 “鸟笼生活而已,没什么舍不得的。”高向菀低沉道。 当然,毕竟生活了那么久,那里确实还是有她舍不得的东西的。 比如她梨花院里的人,还有……他。 但有舍才有得。 做人不能太贪婪的。 …… 有了面具,高向菀便能大大方方地在清泉庵四处行走了。 当天午后,她就带上面具走出了她住的屋子。 大难不死,她本想先去正殿那边叩拜神明的,可刚走上长廊,隐约就听见另外一个过道传出了声音。 “你说什么?四皇子府上的香油钱还是在今日送上来了?” 声音是清风师太的。 “你确定还是高侧福晋送来的?” 闻言,内室的高向菀脚步不由一顿。 四皇子府上的高侧福晋,那不就是自己吗? “是的。”一个尼姑疑惑的声音传来。 “师父,这有什么不妥吗?那位高侧福晋不是每个月都是今日这个日子送来的吗?” “……没错。”清风师太平静回道。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高向菀却呆在原地忘了抬步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嬉戏地问弘历,是不是就算自己这个捐赠人消失了,他对清泉庵的捐赠依旧还在。 没想到——这话竟然成真了。 一时间,高向菀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再往前走,她便显得有些魂不守舍了。 走到一个转弯处,一个不留神她就与同样拐弯着急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噼啪”接连的两声响,高向菀被撞得倒退两步,随即看见面前有两个木碗掉在了地上滚了几下,之后又是一阵细微的滴答声。 廊道上绿豆红豆洒了一地。 “哎呀,您没事吧?” 一个小尼姑惊慌地上前扶住被撞得连连后退的高向菀。 虽然高向菀也同样穿着尼姑衣服,但小尼姑知道这位带着面具的是师父救回来的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师父有交代过,是不可以怠慢对方的。 “我没事,抱歉。”高向菀先开了口道歉,“是我没看清楚路。” “不不,是我,是我鲁莽了。” 小尼姑看着应该也是个新人吧,看她显得有些着急无措,并不似钟羽那般淡定从容。 “是我赶走要去找师父,所以才……哎呀,坏了,这,这红豆绿豆都凑一起去了。”小尼姑脸色发急。 高向菀看了一下,这红绿豆原先应该是分装在两个碗中的,现在同时洒落地面就混合了起来。 “这么办,师父还急着找我呢……”小尼姑一边嘀喃一边附身着急忙乎地分拣了起来。 “要不让我来吧。你这是要送厨房的吗?”高向菀也蹲了下来。 “对,要分开拿到厨房,可是……这怎么还麻烦您?” “没事,正好我没事做,这事交给我最合适不过了,我分拣好了就帮你拿厨房去,你赶紧去找你师父吧,一会儿晚了可不好。” “那……就谢谢你了。”小尼姑高兴地道了谢就匆匆跑开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红绿豆,高向菀在面具下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终于切身体会一次徒手分拣红绿豆的感觉了。 她本来就无事可做,反倒觉得这有些乐趣了。 她拿过掉落一旁的两个木碗放在面前,随后便低头认真地将红绿豆分别捡到两边。 “喂,小师父,请问一下,你有看到钟羽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子声音,高向菀登时吓得手中的那一捧豆子都洒了。 弘昼? 高向菀蹲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弘昼忽然飞身越过栏杆,一下子蹲在了高向菀旁边。 看着忽然凑近的那张熟悉的面孔,高向菀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并迅速转身背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还请五皇子高抬贵手 弘昼也怔住了。 刚刚他在高向菀身后的方向,所以并不知道她是带着面具的。 “你,你要不要反应这么大啊?”弘昼有些不悦。 好歹他也是个英俊男子吧。有那么吓人吗? “诶,不对啊,这面具好像是我送给阿羽的吧,怎么会用在你身上了?”弘昼忽然跳起来问道。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背影,虽然对方穿着尼姑服也是身姿窈窕,气质出众得不太像一个尼姑。 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不是钟羽。 他认得钟羽穿尼姑服的身影。 “你是谁?” 弘昼倒是觉得眼前的身影有着两三分眼熟,不过他也权当是这清泉庵上的哪一位尼姑罢了。 毕竟他经常来这里,对一两个身影熟悉并不奇怪。 高向菀不敢回头看他,更不敢开口说话。余光看见弘昼要靠近自己,她心中一急,条件发射一般拔腿就跑。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弘昼见她匆忙落逃,想都不想就伸手去阻止,却又觉得不好碰到人家的身体,于是他干脆就扯住了她脑后绑住面具的那根细绳。 脑后的细绳忽的被扯,面具骤然间松落,高向菀一个不妨,脸部瞬间就暴露了出来。 她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弘昼也是动作一僵。 他本没想着要将面具扯下来的,但既然扯开了,那他也不妨看看对方是谁了。 这般一想,他便抬步想绕到高向菀的前面。 “你这是做什么。”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清冷的低喝声。 熟悉的声音让弘昼瞬间转了身。 “阿羽?我正找你呢。” 弘昼一看见身后的钟羽,眸色顿时一亮,拉住面具细绳的手一松,看都不看高向菀就往钟羽跑了过去。 高向菀趁机夺回面具,急忙给自己带上并系好,细绳在脑后连打了两个死结。 “阿羽,我送你的面具怎么会在她那里?”弘昼有些失落地看着钟羽。 钟羽却没搭理他,而是先看了一下前面的高向菀,见她背对着自己这边,没什么异样,她这才看向弘昼。 “你又来做什么?” 钟羽语气冷淡:“我不是说了让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吗?” “阿羽,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对我?” 高向菀有些惊讶,看来这五阿哥追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打动芳心啊。 管不了这八卦了,趁着弘昼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连忙静悄悄地蹲下身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地面的红绿豆。 也不管是红的还是绿的了,她一股脑地就往碗里塞。 只能离开这里再分拣了。 “不能。”钟羽拒绝的声音冷淡且决绝。 “所以请五皇子以后还是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清泉庵地方贫瘠,不敢屈您贵体。” 钟羽说完便转身,往高向菀相反的地方离开。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排斥。”弘昼在她身后喊道,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皇后她被永远拘禁,而且身中剧毒下半辈子都只能卧床苟活了。” 弘昼的一句话,让分别向两个方向快步离开的两个女人同时脚步一顿。 两人同时回了头看向他。 当然,钟羽是光明正大地转身与弘昼对视。 而高向菀则是捧着两罐豆子,喵在转弯的墙壁处,伸出头偷偷地看着。 皇后被拘禁,还身中剧毒? 这是为何,会与她的事情有关吗? 这时弘昼是背对着高向菀的,但钟羽却正面朝着她这边。 高向菀清楚地看到面容一惯清冷无波的钟羽此刻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你真可笑,你们皇室中的事情,告诉我做什么。” 背影消沉的弘昼似是叹息了一声,带着无奈问:“你还要对我隐瞒你的身世吗?” 钟羽面色明显一惊,很是惊愕地看着弘昼。 “你是前太医院院使钟穆的孙女,是吗?” 闻言,钟羽不由惊退了两步,脸色唰地就白了。 片刻之后她才颤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太医院院使? 高向菀觉得这个名号有些耳熟,忽然想起,那不就是陈太医说的那个神术圣医吗? 钟羽……是他的孙女? 可是弘历不是说那个前太医院院使因为给皇后保胎不当招致满门抄斩了吗? 为何还会有个孙女在世? “你竟然在背后暗查我?”钟羽声音有些愤怒和激动。 “你别误会,我不会害你的。” 弘昼见钟羽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他急得当即迈前两步,却见钟羽立马后退一步,怒目而视。 “我相信钟院使是被陷害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为了查出你的身世,我只是……”弘昼解释道: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为什么总是推开我,我想知道原因,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的权势去揭别人的伤疤,背地里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在一旁看别人的笑话?” 钟羽讽刺一笑:“你们皇室中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弘昼没有想到事情越说越离题了。 他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世之后才清楚她为什么对自己忽冷忽热。 其实她并非是讨厌他这个人,只是讨厌他的皇家身份罢了。 而令她如此憎恨皇家的原因就是他们一家被抄斩一事。 这事,他本已在暗中调查,结果刚查到点头绪,皇后就直接被弘历给扳倒了。 “你才是别误会,我对你才是没有那个意思。”钟羽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请五皇子高抬贵手,不要再纠缠我一个出家人。” 弘昼顿时脸色都青了。 “阿羽。” “还有。” 钟羽继续说道,“以后别再来清泉庵了,这里不欢迎你。现在……也别再跟过来。” 说完她转身愤而离开。 独留弘昼孤身一人僵直地站在原地。 躲在一旁的高向菀见状,生怕弘昼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便也静悄悄地离开了。 原来钟羽是神医之后,怪不得每次跟自己把脉看伤的都是她了。 还有皇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会是弘历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钟羽的身世 高向菀自顾地摇了摇头,自己想太多了吧。 皇后乃当朝国母,就算弘历知道了是她害了自己,总不至于连他那皇帝老爹的老婆也敢下手吧。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那皇后也算是罪有应得,活该了。 高向菀把红绿豆分拣好拿到厨房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晚上钟羽端着汤药来的时候,看向高向菀的神色有些古怪。 高向菀估摸着应该是因为白天的件事,于是她主动开了口。 “白天里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说的。” 钟羽拿着汤药的手一顿,随即又平静地放在了桌上,说了句:“多谢。”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的了。”高向菀忽然说道。 钟羽讶异地抬眸看着她。 “很早认识我?” “嗯。” 高向菀微微一笑,随即亲昵地拉着她坐在旁边,“准确来说是从五阿哥口中认识你的。” 钟羽一听就更惊讶了:“他跟你提过我?” 虽然经过上次清山村的事情,她知道弘昼与弘历兄弟间的关系很好,但却没想到他与高向菀的关系也熟络到这地步。 还是说自己在弘昼的心中就是一个笑话,可以随便拿去与人笑谈? 高向菀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正歪着头思索:“最早……是在你与他学人工呼吸的时候吧。” “……”钟羽美目圆瞪。 “这个……他也告诉你了?” “嗯,因为这个人工呼吸法就是我教他的。” “你教他?” 见钟羽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高向菀连忙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嘴对嘴地教,我只是把步骤写下来教他而已,这不,后来他就找你实践去了嘛。” 钟羽脸上难得浮了一丝红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平静。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法子很有意思,而且确实用在溺水救治上很有效,所以才学的。”钟羽一本正经地解释,末了还特意补充道: “并非是为了别的目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高向菀一脸认同地点头附和, “你这也是热衷于研究和实践医学救人之法嘛。” 高向菀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在古代也有女子愿意学这个。原来她是神医之后,那就不难理解了。 人嘛对于自己热衷喜爱的东西,多少总爱犯一些职业病的。 钟羽是医者,对这种救人的急救法子感兴趣是无可厚非的 于她而言,她只在乎学的这个法子是否真能救人,而非着重这男女之分。 只不过她是心思纯良,可某人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就不是这样想了。 “你……真的不喜欢五阿哥吗?”高向菀忍不住问。 钟羽神色一滞,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 “若是知道他是皇子,当初我就不会与他学这个了。” “哦……我知道了。”高向菀恍然大悟道: “他当初说你忽然就不理他了,原因就是因为你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也是他跟你说的?”钟羽睁大眼睛看着高向菀。 “是啊,你不肯理他,所以他就来找我,想让我再教他其他的急救法去哄你。”高向菀呵呵笑道。 钟羽:“……” “对了,那你是怎么发现他身份的?” 钟羽这才道来因由。 一开始她也以为弘昼只是一个醉心研究医术的普通人,与她是志同道合的。 直到那日在河边,他们遇到有人溺水,弘昼落水救人的时候,无意间将腰上的腰带扯下来留在了岸上。 钟羽就是从他不小心留下的腰牌中认出了他的皇子身份。 “隐瞒身份,这与欺骗有什么两样。” 钟羽本就极为排斥皇室中人,见弘昼还刻意对她隐瞒身份,心中就更生气,所以就从此与之断了联系。 却不料,后来意外在清泉庵附近重遇,还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从此就被弘昼纠缠上了。 “原来是这样……”高向菀嘀喃道。 “这急救法竟是你教的?”钟羽将目光放回了高向菀身上,多少有些惊讶。 “呃……对,我娘教我的。”怕她问来历,高向菀瞎掰道。 “你娘?可见你娘是个了不起的人。” 钟羽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伤感道:“……从前我娘也很爱研究一些济世救人的法子,若不是那场无妄之灾……” 没想到会勾起她的伤心事,高向菀顿时有些无措,只好安慰道: “你别难过了,如今你如此优秀,你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 “安息?”钟羽嗤笑:“蒙冤屈辱而亡,试问他们如何能安息?” 果然当年之事有冤屈。 “当年让你家蒙冤受难的……是皇后?”高向菀问道。 钟羽抿唇不语,但在听到皇后的名字之后眼神却带出了一丝仇恨。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被那个恶毒皇后害的。”高向菀愤愤道,“就是她给我下毒,把我扔狼山的。” “竟然也是她?” 钟羽虽然知道高向菀定是被人所害,却不想那人竟然也是皇后。 “看来她真是恶贯满盈。”钟羽冷哼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她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善终的结果。”高向菀轻轻拍一下钟羽的肩膀,轻声道: “你家人看到她如今的下场……会安息的。” 钟羽摇头苦笑,“我祖父一生清廉,为人正直心善,他最看重的就是名誉,却被那人弄得身败名裂,屈辱而亡,这又岂是她罪有应得就可以弥补的?” 兴许是大家同病相怜,钟羽反而对高向菀没有戒备,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番。 七年前皇后怀孕,是当时任太医院院使的钟穆亲自为其安胎的。 因为是雍正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嫡出,所以不止是雍正,皇后本人也是极希望自己能诞下一个皇子。 三个月大的时候,皇后听信了妖道谗言,不顾钟穆的极力劝阻而吃下了一颗据说是能将胎儿固定为男孩的药丸。 不料这药丸却令皇后流产了。 事后皇后怕雍正知道真相会责怪于她,于是她就将罪责都推倒了钟穆的身上,说是因为他保胎不当,才导致的胎儿不保。 甚至因为怕钟穆多言说出了她的恶行,她便用计使得雍正震怒之下给了钟家一个满门抄斩的死罪。 第三百六十六章 高斌夫妇来清泉庵 恰逢事发前几日,有一个声称是钟穆远方亲戚的老太太带着十来岁的重病孙女前来求医。 钟家仁厚心善,便将人接到府中无条件为其治疗。 不料就在问斩圣旨传到钟家的前半个小时,那个女孩还是因病重而身亡了。 钟家都还未来得及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准备后事,问斩的圣旨就从天而降了。 那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看着孙女死了本就不想苟活,但感念钟家的恩待,她便提出了让已死的孙女顶名代替同岁的钟羽,也算是报了钟家的恩情。 为留钟家一滴血脉,钟家的老管家秦什拼死带着钟羽从钟家的密道逃了出去。 “逃出来之后我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鸣冤,秦管家怕我出事,无奈之下就把我送到了我师父身边。”钟羽目光幽幽,回忆着过去。 到底还是清风师太有法子,她并没有像秦管家那样直接阻扰钟羽报仇雪冤。 而是说钟羽还小,没能力,并让其在她身边学习本领,并表明待到钟羽满十七岁就放她归红尘。 钟羽虽年纪不大,但很冷静懂事,觉得师父的话有道理,自己确实需要先强大自己。 于是她从此安分,想着跟清风师太好好学艺。 却不料,清风师太却从不教她武功,要么就是教她佛道真理,让她平心静气地修养心性,要么就是让她独自研究家传的医术本领。 无奈之下,钟羽只能在研究医术的同时钻研一下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才导致了今日,钟羽继承家业,医术卓群,却半点武功没有。 其实她明白,师父不教她武功,又让她在庵中磨炼心性,就是不想她去报仇而已。 毕竟陷害她家的是皇后,下令灭她全家的是皇上,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对抗的。 高向菀听了这些,很是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怪不得她年纪轻轻,性格就这么平稳且清冷了,原来是家逢突变。 这般看来,从前觉得钟羽的种种奇怪行为也就说得通了。 所以那次在清山村解毒的人并不是清风师太,是她。 而当时她不愿意见她和弘历应该也是因为他们是皇家人的身份。 就连那狼群害怕的那种药物气味应该也是她调制的。 “再有几个月,我便满十七岁了。” 钟羽忽然扯出一抹笑:“这个世道有时候也挺讽刺的,还未等到我要做些什么,那皇后就遭报应了。” “那也挺好的啊,有人给你家报仇了。”高向菀安抚道:“你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皇后有多阴狠,她可是亲身见识过的。哪里是钟羽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对付得了的。 “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要为我祖父平冤的,我不能让他的清誉被玷污于世。”钟羽目光坚定如炬。 这可能就有点难度了,毕竟冤枉她家的那个人是当今皇帝,即便他有错,又岂会认? 但高向菀不忍打击她,只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为何不求助于五阿哥?” 她相信只要钟羽开口,弘昼一定会尽全力帮她的。 如此,就算不能争得她家人的一个清白,起码弘昼也会护她周全。 钟羽脸色一晃,垂眸半晌才道:“这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岂能连累了他。” 高向菀这才明白,原来她故意狠心地远离弘昼,只是不想连累他。 到底她也还是对弘昼动了心的吧,只是命运总爱捉弄人。 喜欢一个皇子,本就难相爱顺遂。 “那你要怎么办?”高向菀更为她担心了。 “总会有法子的。”钟羽笑了笑,并不多说,只道: “好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见她不愿多聊,高向菀也不好多问了。 之后的两三天倒还真没见弘昼再来了。 但以高向菀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不过他不来,她在清泉庵倒是自在了些,起码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她还在世的事情。 本着不能白吃白喝的宗旨,再加之不想闲呆着胡思乱想,高向菀的身体利索了些之后,便也帮忙着庵中做一些轻便的工作。 由于她的坚持,清风师太她们倒也没有阻拦。 这日高向菀正在清泉庵的前院打扫落叶,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她不经意地回头,猛地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高向菀顿时吓了一跳,就连握住扫把的手徒然一紧。 从大门缓缓而入的两人竟然是高斌夫妇。 正呆愣着,两人已经朝她这边走过来了。 即便是带着面具,高向菀也不敢看两人,赶紧将身体背了过去,佯装继续做扫地僧。 待两人从她身边走过直往供奉神明的正殿而去,高向菀才回过头看着他们的身影。 他们怎么会来此处? 这般想着,她已经拿着扫把跟了上去了。 高向菀静悄悄地从侧屋走了进去,躲在内间的门中偷偷往外头看去。 只见三世佛面前,高斌夫妇正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在地。 从内间往外看的角度,高向菀正好可以看见两人的正面。 这时,她才发现,高斌和高夫人两人似乎比以前沧桑了不少。 高向菀看着那样的他们,心中不免泛起了酸涩。 片刻之后,高斌叩拜完起身,而一旁的高夫人却还在合十跪拜。 兴许他们是来祭奠自己的亡灵的也不定,高向菀这般想着,便伤感地垂下了眼眸。 却在这时听见了殿外传来了哭泣声。 她抬眸望去就看见高夫人已经伏跪在地低声哭泣了起来。 “好了,说好的今日不能哭的,若是让女儿看见了你这样,岂能走得安心。”高斌一边低声劝慰,一边去扶她。 高向菀心头猛地一痛,下意识地就咬住了唇角。 “我可怜的菀儿,她今年不过也才十八而已啊,怎么就……”高夫人伤心哽咽。 闻言,高斌悲痛地闭了闭眼,一脸的伤痛挫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没能护她周全。” 隐在内间的高向菀也觉得喉咙一阵哽塞,心头揪得难受。 再看看两人,她终于明白两人为何忽变沧桑憔悴了。 痛失爱女谁能不悲。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可他也愿意放手吗? “哭吧,你心里有苦闷在这里发泄了也好。”高斌轻轻拍着哭泣不停的妻子, “只是回到府上,见到母亲可就得把情绪藏好不能让她看出端倪,她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打击的。” 眼中打转的眼泪终是夺眶而出,高向菀紧紧捉住了门把的扶手。 “唉,好在菀儿在四爷府上的日子里四爷待她也算不薄……” “不薄?” 高夫人打断了高斌的话,语气里带着怨气,“连个丧礼都不办,也算不薄吗?” 正心里伤感着的高向菀:“……” 弘历连丧礼都没给自己办? “人家四爷这段时间挺忙的,那是因为忙于朝政正事才没有办这丧礼。” 高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说不过去,但为了安抚妻子,他还是硬给弘历找了个理由。 “哼,忙于朝政?我看他是忙于迎娶别人吧。”高夫人冷着脸。 “也对,毕竟是公主选婿,人家又怎会选一个府上刚办过丧事的皇子。” “你小点声。”高斌见夫人越扯越远赶紧低声阻止, “瞎说什么呢,我昨日听朝中同僚说了,这次两国联姻之事又有了变动,已改为我朝公主嫁往漠尔喀族了。” “什么?” 高夫人不由抬头看丈夫,“好端端地怎么又改了?这,这事该不会与咱们菀儿的死有关吧。” “自然不是,唉,这都是朝中之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多言了。”高斌一边将人扶起来,一边说道。 随后他便扶着高夫人出了正堂。 “老爷,既然菀儿生前一直给这清泉庵捐赠香油,那以后我们也每个月给这里捐吧。” “好,听夫人的。” 两人脚步声渐远,高向菀这才从内间走了出来,走到门外看着阶梯下渐行渐远,相互搀扶着的两人。 对不起,没能替你们的女儿给你们尽孝。 不过,自己离开,对他们也未必不是好事。 没有了女儿在皇室中,他们也就能避免被皇室中的各种勾心斗角波及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高向菀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舍之情。 到底自己作为他们女儿的那段日子,他们还是很爱护她的。 高向菀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没有了自己,他们余生的日子能过得更平稳安好吧。 想到弘历因为忙于朝政连自己的丧礼都没办。 高向菀心中泛起了一丝道不明的心绪。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他还是对自己的死挺看得开的。 单方面决定离开,本来她还对弘历有些内疚的,现在好了,她可以走得心安理得了。 他还是那个一切以国事为重的四皇子,他的生命中没有了她依然还是会走向帝位,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的。 少她一个本根无关痛痒。 所以,她还是好好管好自己的新生活吧。 高向菀深深舒了一口气,闭目好好感受着当下。 庭外的清风掠过树枝拂面而来,像是把她这几日心底萦绕不散的那几分犹豫也吹走了。 十天之后,高向菀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日钟羽来给她复诊的时候,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高向菀这几天也做了一番思考的: “我打算离开京城,找一个远一点的小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自信满满道: “我能烧得一手好菜,可以从当厨娘起步,日后开个小饭馆什么的,自给自足。” 讲起对未来的憧憬,高向菀眸光带了几分光亮。 钟羽看着她,神色略微黯淡了一下,忽而问:“你愿意放手,可他也愿意放手吗?” 她这话轻飘飘的,像是问高向菀又想是在自言自语。 高向菀也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我在他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存在他愿不愿意一说。 而且她刻意离开京城,不就是为了与弘历天各一方,永远不会有再见之日吗。 “那……你有爱过那个人吗?”钟羽忽然抬头看着她。 盈盈的烛光下,她清楚地看见高向菀的眉眼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爱过。”高向菀随即坦诚地说道。 “你能放下?”钟羽又问。 高向菀沉默了一下,随后淡然一笑,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相信时间会是一剂良药。” “那你呢?”高向菀反问。 “我?”钟羽茫然看着她。 高向菀笑说:“我看五阿哥可不是轻易愿意放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钟羽沉默地垂了眼眸。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弘昼这个人,不管你怎么冷落他,甚至冷着脸骂他,赶他,隔天他依旧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在你面前晃悠的。 钟羽对他简直没辙。 “我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面容还是那样的清冷,甚至都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但他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世,估计……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高向菀说道。 而钟羽想要为家人平冤,无可避免地就要接触朝廷和皇上。 所以对弘昼是避也避不了的。 “我觉得或许你可以平心静气地与他谈一谈,这样也总比你冷着他来得凑效。” 闻言,钟羽蓦地抬了头。 “跟皇子谈恋爱确实挺辛苦无奈的,因为除了本身两人之间的心意之外,还会有许多外界的因素影响。”高向菀握住钟羽的手,认真道: “但我觉得五阿哥与其他皇室中的人有些不一样,他生性洒脱,向往自由,心中没有太多的权利欲望。” 她觉得钟羽跟弘昼就未必不能走到一起的。 见钟羽看着她不语,高向菀忙道:“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日后能拥有自己想要的。”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好了,不说这些了。”钟羽凝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说你想离开京城?” “嗯。”高向菀点点头。 “可有落脚的地方了?” 高向菀摇了摇头。 这个暂时还真没有,毕竟她在这里的三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府邸,对外界知晓不多。 “不过方向我还是有的,我想找一个比较僻远一点的,最好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落脚。”高向菀呵呵道。 “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年后,平乐镇 “你能帮我?”高向菀惊讶地看着钟羽。 “嗯,我从前的老管家的老家在一个名叫平乐镇的地方,那里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半个月的路程。”钟羽说道: “老管家虽已不在人世,但他的孙子与我也算是曾经青梅竹马的故友,他是开客栈的,正好前些日子他来信说他眼下缺厨子做帮手,想要将客栈卖掉。” 钟羽看着她:“你说想做厨娘,若是你愿意去的话,兴许他可以继续经营下去,而你也有一个容身之所了。” “真的?” 高向菀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愿意,我当然愿意去。” 真是太好了,能远离京城,还能做她喜欢和擅长的工作。 看来,这次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了。 “平乐镇,这地方一听就是个平安又喜乐的地方。”高向菀开心道。 “好,既然你愿意,那我明日便给他捎信去,等你身体彻底康复,就可以启程去了。” 钟羽看了她一眼,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看在京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或者未见之人想见的,就趁这几天去见吧。毕竟……平乐镇山高路远,往后你想见可是见不到的。” 高向菀知道钟羽说的是弘历,可是她与他又还有什么好见的呢。 见不见都是要离开的。 钟羽走了之后,高向菀趴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青灯默默发着呆,直至深夜。 一年后!!! 平乐镇,留一晚客栈!! 一个十五六岁胖胖圆圆的姑娘掀开门帘便跑进了后厨。 “小晚姐,五号桌的小炒鸡多放蒜,二号桌的清蒸桂鱼不要葱,还有……一号桌只要一碗清汤面。” 小姑娘身体较为肥胖,从门边跑到灶台前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灶台前正颠勺的女子一身葱倩色衣裙,外面还套着一件白色围裙,发髻上缠着的也是一方葱倩色丝带。 “只要一碗清汤面?”女子一回头便露出了一张白皙娇俏的脸庞。 “一号桌是李婆婆?” “是。”还喘着粗气的兰花朝高向菀点点头。 “行,知道了。” 高向菀说完已顺手在灶台菜篮里拿起几颗蒜落了锅,继而熟练地将锅中的鸡肉颠炒了两下。 然后上盘子,“五号桌,多蒜小炒鸡。” “好勒。”兰花麻利地将菜上托盘然后端了出去。 一炷香之后,多了一只荷包蛋和几块红烧肉的汤面便被端到了一号桌。 “李婆婆,这是我们小晚姐额外赠送给你的荷包蛋和红烧肉。”兰花笑着对一号桌的那个白发老人说道。 白发老人见状连忙一个劲地道谢。 这时,厨房的后门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提着一大框的蔬菜走了进来。 “小晚,有需要我帮忙的吗?”男子抬头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朝高向菀问道。 男子身材不算特别高,长相倒是周正,尤其是那双眼睛,温和中像是无时无刻带着笑。 “不用了,秦大哥。”高向菀炒着菜还不忘回头冲他笑笑:“我能应付得来。” 高向菀来这平乐镇已经一年多了。 这个“留一晚”客栈便是钟羽介绍她落脚的地方,而刚刚的男子就是秦管家的孙子——秦文石。 说是一个客栈,但其实就是大堂是饭馆,楼上有五六间大小不一的客房的小宾馆。 这里本来是秦文石与他妻子的夫妻档口。 但因为一年前他父母相继去世,而妻子又要兼顾三岁多的女儿,所以高向菀刚来的时候,这里近乎都要倒闭了。 高向菀见状便直接入了股,成了客栈的半个老板。 说起来这也多亏了弘历。因为她来这里的盘缠和入股的银两其实都是清风师太在弘历捐赠给清泉庵的香油钱中拿给她的。 客栈从前是秦文石掌勺的,高向菀来了之后直接接管了这工作。 由于她做的菜味道特别,花样多,来吃饭的人渐渐就多了起来。 发展到现在还能请得起两名员工了。 伙计小七,和兰花。 秦文石的女儿也四岁多了,所以有时候他的妻子也会来帮忙。 反正都是年轻班子。 做餐饮的也就饭市的时候忙一些,下午的时间还是能闲下来的。 “小晚,中午忙累了吧,你先上楼休息吧,这后厨的东西让我来收拾就好。”秦文石对高向菀说道。 自己一个大男人让她一个小姑娘下厨房,他本就心存内疚,但奈何自己厨艺确实拼不过她,他便只能将厨房内外的所有重活都包揽了。 尽量让她轻松些了。 高向菀知道若是自己拒绝反倒会令他心里更不好受,所以也就从来不拒绝他的善意。 “好,那这里交给你了。”她笑着摘下围裙便往大堂走了出去。 平乐镇虽然是个小地方,民风还是挺淳朴热情的,热情到……她隔三差五出门溜达一趟,四周邻里的三姑六婆都能往她边上凑。 为的就是给她介绍对象。 毕竟像她这样长相出众,而且还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女子,可是不多得的。 从后厨出来,高向菀捧着一手瓜子就想出去溜达。刚踏出客栈大门,迎面就看见全大婶正一脸笑容地朝她走了过来。 一看对方的架势,高向菀想都不想,立马装没看见掉头就往回逃。 “诶,小晚,你别走啊,我有话要跟你说呢。” 全大婶老早就在门边蹲她哨了,终于等到人迈出了大门哪里肯就这样放她走。 她上前一下子就捉住了高向菀的手臂,笑嘻嘻道: “小晚啊,前两日大婶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全大婶,我这后厨还有碗没洗呢,那要不咱改天再聊……” “哎哟,这碗迟一点洗它又不会跑,但幸福……” 全大婶拍拍她的手背,挤眉弄眼道:“你不把握,它可就溜走了。” 高向菀:“……” 那就赶紧让它溜走吧。 “我家侄儿那可是在镖局当镖师的,你若是嫁给了他,这往后啊,你就不用再出来做厨娘了。” 几番挣脱不开全大婶那耕田练出来的力气,高向菀只能放弃,叹口气道: “全大婶,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以前有过男人的,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侄儿是正儿八经的头婚,我可配不上他。” 第三百六十九章 姐我只想独自盛放 “没事,你不用顾虑这个的,我侄儿他不嫌弃你的。”全大婶依旧乐呵呵的。 高向菀:“……” “哎呀,你都不知道,他自从上次来探望我见过你一面之后,就天天惦记着你……呃,我的意思是说他,他很中意你。” “你没跟他说我先前的那个男人是被我克死的?” “说了,他不介意。”像是听不明白人家的婉拒似的,全大婶咧嘴一笑: “你放心,我侄儿命硬着呢。” 高向菀简直无言以对,此刻只想暴走。 全大婶跟着她往里走,生怕她跑了似的,手还揪着她衣袖: “你说你一个小女人,总是要找个依靠的不是……” “而且我侄儿家就在相邻的上黔镇,那儿可比咱们这平乐镇富有多了,你嫁过去啊,能享福。” 全大婶中气足,一直在高向菀耳边唠叨个不停,吵得她脑袋瓜直疼。 真不知道这全大婶到底是耕田的还是做媒的? 这好话说起来就是一套一套的。 其他的三姑六婆来拉媒的,只要高向菀扯出有过男人并且男人是被她克死的,准能将人吓跑。 可偏偏,这个全大婶是油盐不进。 无论高向菀说什么,怎么拒绝,她就是不放弃,隔三差五地就缠着她说这事。 “全大婶真不好意思,我后厨是真有事儿做……” 高向菀好不容易挣脱了一直拉着她衣袖的手,刚准备转身往厨房开溜,右手就被全大婶一扯,直接被拽到一号桌处。 “不急嘛,你坐这,全大婶给你好好捋捋这事。”说着她就将高向菀摁在了椅子上。 高向菀无语极了,可她这打开门做生意的,又不好明着与邻里闹不合。 “唉,不怕与你说,全大婶。”她忽地一脸深沉地叹口气, “一年前有一段时间我可谓是倒霉透顶了,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无奈之下,我只好找高僧给我算了一卦。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高向菀哀叹一声:“啧,高僧说我克死的那个男人死不瞑目,怨气太深了,他那冤魂一直就缠着我不放呢。” “什么?” 闻言,全大婶死死揪着高向菀衣袖的手猛地一松,神色惊惶地看着她: “这……你这真的假的?” “这能有假?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躲到咱们平乐镇?” 全大婶身体忽地往后挪了挪,紧张的目光在高向菀周身看了一圈,像是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正缠着个冤魂似的。 “不过啊,高僧说是有办法化解的。” “什么办法?”全大婶神色既惊怕又八卦。 “就是得为那个男人守寡十年。”高向菀摊开两手手掌晃了晃,“这不,我也才刚守了一年嘛,这往后还有九年得守呢。” “这……” “高僧说若是这十年中我强行与人婚配,那新夫家的一家子可都得遭殃的,搞不好……新夫家三服内的亲戚都要跟着遭殃。” 一听三服的亲戚要遭殃,全大婶顿时脸色发白。 “你说你侄子命硬,那不知道他是不是三服以内的亲戚都如此命硬呢?”高向菀一脸无辜地问道。 “……” 全大婶脸色都发了青,刚刚嘴巴还吧啦个不停,现在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呵呵,那什么……小晚,我,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块地要开耕,那我就先走了啊,下次聊……” 全大婶一边说一边避开高向菀身边站了起来,随后拔腿就往外跑了。 慌里慌张之间一下子踢到门槛,整个人扑了出去。 “那下次聊啊,全大婶。” 高向菀对着她一瘸一拐跑开的身影喊道。 “小晚姐,其实全大婶家的侄子挺不错的啊,你为什么要拒绝?” 蹲在一旁默不作声看戏的兰花这时走了出来。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高向菀的身份来历,就连秦文石都不知道。钟羽只说高向菀是她的一位好友,让秦文石帮忙照顾着些。 而对外,秦文石便说她是自己的远方亲戚。 至于克死男人一说就是高向菀自己瞎编乱造的来历。但这事外面的人信,留一晚客栈里的自己人可都不信的。 只当她是逃婚而来或者是不想成亲而已。 “姐我只想独自盛放。” 高向菀一边将身边的长凳倒放在桌上,一边道:“不想成家立室。” 兰花一脸羡艳地看着她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庞和窈窕出众的身姿,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肥肉,叹惜道: “姐你可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高向菀看着她笑道,“那要不干脆下次全大婶来了,我让她把侄儿介绍给你?” “我?”兰花帮着收凳子的手一顿,“小晚姐,你别开我玩笑了,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样的。” “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就长得挺好看的呀。”脸上胖嘟嘟的有些可爱,而且还很有福相的那种。 虽然体态是胖了些,人也大吃了一点,但胜在脾气好,心思单纯,而且做事勤快啊。 这也是高向菀看重并聘用了她的原因。 兰花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就在客栈附近,她一直在挣钱养母亲。 正所谓娶妻娶贤,这不正是持家贤惠的好老婆之选吗。 兰花因为这身材长相,从小到大都是被邻里街坊笑话着长大的。但高向菀却从未以此笑话和嫌弃过她。 所以兰花一直就很感恩和喜欢高向菀。 她在这里跟着高向菀将近一年了,甚至中间有一两个月淡季发不出月钱,兰花也愿意跟着她,给客栈打工。 “好了,小晚姐,你都忙活一早上了,上楼歇着吧,这些就让我来收拾就好了。” 兰花抢过高向菀手里的长板凳就将人往二楼推。 “那行,那我上楼了。” 高向菀见收尾工作也不多了,便也顺从地上了楼。 二楼的最左边是天字一号房,现在是高向菀住的房间。 平乐镇是小地方,平时外来人极少,因此投店住宿的客流就更少得可怜。 偶尔遇上一些探亲和路过的人,一个月能有两三晚有客入住就不错了。 所以秦文石起的这个“留一晚”的客栈名,多少还真有点要求过高了。 第三百七十章 她也算能展示自己所长了 普通客房尚且如此,而高向菀所住的那个天字一号房就更不用说了。 天子一号房就相当于是客栈的总统套房。是最大,最贵的一间大厢房。 听秦文石说,他开业至今五年多了,天子一号房从未有客人入住过。 所以高向菀刚来那会儿,秦文石是想将天字一号房给拆了,分建两个普通厢房的。 这样起码能有人住得起。 但高向菀却认为不妥。 天子一号房可以说是一个客栈档次的标杆,即便用不上,可有它在,客栈就比周围那几家没有大客房的客栈高一个档了。 这万一要是哪天真遇到一个要住豪华客房的贵客呢? 要知道能住得起豪华客房的人,吃穿用度肯定也有要求,只要有这样的客户入住,那客栈各方面的营业收入不就高了嘛。 所以她建议秦文石保留天子一号房。 而秦文石当即就答应了,并说就让她住进这天字一号。 高向菀吓一跳,急忙推辞,说自己只住一个普通客房就可以。 天地可鉴,她提这建议可不是为了让自己住的。 可秦文石好说歹说,说她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客栈的半个老板,住天字一号房一来衬得起身份,二来也可以给天字一号增加点人气,吸引客人。 听到是为了吸引客流,高向菀这才没再推辞,住了进来。 谁知道这一住就是一年多,还真就没有一个人投宿这天字一号的。 在秦文石看来,天字一号他之所以答应不拆分,其实就是特意留给她住而已。 高向菀是钟羽介绍来的,而且她一来就帮他度过难关,他很感激高向菀。 天子一号房的位置和采光都是最佳的。 高向菀回了房间之后并没有上床歇息,而是走到窗前护理起了她养在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 看着今日新绽的几朵洁白的花朵,高向菀心情大好地俯身凑近轻轻嗅了嗅。 窗外清风徐来,带起了白色茉莉花的清香,萦绕鼻息间,瞬间让人心旷神怡。 “小晚姐姐。” 门外忽然出现一个稚嫩娇柔的声音,高向菀顿时眉眼带了笑,转身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高向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四岁多的小萝莉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仰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这是秦文石的女儿秦吉月。 “小晚姐姐,这是给你的冰糖葫芦。”白嫩可爱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将右手的冰糖葫芦举得高高的递给她。 高向菀蹲下身子接过冰糖葫芦,笑看着她,“月儿,你是娘亲给你买的吧。” “嗯。”小女孩笑着点头,眼睛亮亮的。 “那小晚姐姐可不能吃了月儿的。” “月儿有两个。不怕,你吃。” 月儿像是怕高向菀不肯收似的,小手推着高向菀的手就把糖葫芦往她嘴里送。 “你还是赶紧吃了吧。这丫头,一来就往你这里钻,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个。”一个长相温柔贤惠的少妇含笑走了过来。 “嫂嫂。”高向菀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拉过月儿的手,站起了身子。 这位少妇正是秦文石的妻子,宋念巧。 宋念巧夫妻二人都是和善之人。而她也只比高向菀大一岁,两人年纪相仿,相处一年多,感情也颇好。 就连他们的女儿月儿也爱黏着高向菀玩。 “这丫头没吵到你歇息吧?”宋念巧问道。 “没有,我没歇息呢。”高向菀笑着将母女迎进了屋里坐。 宋念巧抱着女儿坐在桌前,“我听兰花说全大婶又来给你说媒了?” “哎哟,你就别提了,我这脑瓜仁给她吵得现在都还有回音呢。”高向菀坐在旁边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过啊,以后都不会了,我一跟她说我克夫还被恶鬼缠身,她吓得瞬间跑没影了,估计下次见着我,她躲都来不及了。” “你啊。”宋念巧噗嗤一笑,“就是淘气。” “不过啊,你拒了她也是好的,这上黔镇虽然比咱们这儿富庶许多,但其实人也复杂,我听我兄长说最近上黔镇可也不太平呢。” 宋念巧的娘家就在上黔镇。 高向菀轻笑道:“嫂嫂你放心,我哪儿也不会去的。我就是喜欢咱这平乐镇。” 喜欢它够僻壤安静。 “话虽这么说,但你也不好总是一个人的,我让石哥给你多留意着咱们平乐镇的好男儿,等……” “嫂嫂,我好不容易才从全大婶那边脱身,你就饶了我吧。”高向菀一脸求饶地看着宋念巧。 “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客栈现在才刚上轨道,我还等着赚钱买大房子呢。”高向菀指了一下屋里, “我也总不能一直占用着咱们客栈的这个天子一号房吧。” “你啊。”宋念巧看着她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叹息一声, “罢了,反正估计这方圆百里的乡镇也找不着什么能配得上你的人,随缘吧。” “嫂嫂慧眼如炬。”高向菀眨巴着眼睛朝她竖起大拇指。 宋念巧嗔了她一眼,才又道: “不过,这天字一号房的事你这说法就不对了,这本也就是空着的,而且你也是老板之一,不也就是住自己的房子么,何来占用一说?” 高向菀听着心里不由一阵温暖。 虽然这平乐镇是一个小镇,而她也没有了以前的养尊处优,但却每一天都过得踏踏实实的。 高向菀觉得现在的内心既充实又平静。 虽说留一晚客栈的投宿生意惨淡,但饭市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所以她也算能展示自己所长了。 她在融化了当地百姓的口味之余再加上了一些别有风味的烹饪手法和精美的摆盘,使得菜肴色香味俱全。 在这小镇上还是挺受欢迎的。 第二天早上。 趁着宋念巧在客栈站柜台,午市又还未到,兰花便拉着高向菀陪她上街去帮她母亲买鞋去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是高向菀硬拽着兰花回来的。 “你啊,说是给你母亲买鞋,其实就是上街找吃的。” 高向菀一边回头数落着手里还拿着糖糕吃的兰花,一边往客栈大门走去。 迎面就看见两个男人一脸失望地从客栈走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腾出天字一号房 “不是说这留一晚客栈有大厢房的吗?” “对啊,唉,这家都没有,那咱们还能上哪里去找雅间……” 那两人经过身旁的时候对话传入高向菀的耳朵,她连忙伸手拦了一下两人的去路。 “诶,小哥,请等一下。”她叫住了两人。 两个男人脚步一顿,同时看向了面前的娇俏女子。 其中一个灰色衣服的男子礼貌问道:“姑娘,你有何指教?” 高向菀回以礼貌一笑:“我听见二位刚刚说,想找大厢房?” 那人愣了一下,与同伴相视一眼,然后点头道:“是啊。” “是要几间呢?” “大厢房一间就够了。” “一间?”高向菀眸色一亮,“那我们留一晚就有啊。” “对啊,我们客栈正好有一间。”兰花一边嚼着糖糕一边上前搭话。 忽的想起什么,她猛地拉过高向菀,耳语道:“小晚姐,这天字一号要是让出去了,那你住哪里?” “哎呀,我随便先住别的房间不就行了,再不行,就去你家挤一两晚呗。” 高向菀一把推开兰花,随即对两人笑道:“我们客栈确实有一个天字号大房间,要不二位里面聊?”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可是我们刚刚问了老板娘,她说没有的啊。” “误会,肯定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一见有生意上门,高向菀眼睛都发亮了,生怕钱溜走似的,连忙就招呼着两人又回了客栈。 她先让兰花招呼两人坐在一旁等候,随后才走到柜台低声问宋念巧,“嫂嫂,这是怎么回事?” 宋念巧没想到刚拒了的客人,转个头就又让高向菀给截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那两人,低声对高向菀道:“这天字号房你保养得那么好,里面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摆设的,怎好让别人住进去。” 在宋念巧心里,天字号房就是高向菀的闺房,她情愿少做一点生意,也不愿被这些个臭男人糟蹋她的房间。 “嫂嫂。”高向菀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它本来的用途也是客用的呀,再说了,咱们总不能有钱不赚吧。” “可是小晚……” “嫂嫂,你就听我的。”高向菀打断了她的话,朝她眨眨眼,“放心,人走了我还是能恢复我住的模样的。” 说完高向菀也不管宋念巧的反对,转身就走向了两个男人, “二位,是这样的,我们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刚退房,还未来得及收拾呢,呃……不过今晚之前,我们一定能给你们把房间整理出来的。” 高向菀含笑看着两人,“不知二位这是打算住几天?” “住的不是我们。”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啊?”高向菀怔了一下,“那……” “到时会有贵人住进来。” “哦。”高向菀拉长尾音,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那不知道你们那贵人何时入住?” “这……”两人对望一眼,“我们也不确定?” “不……确定?”高向菀笑容僵了僵,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 这两人该不会是没事来找茬的吧? 一看高向菀这眼神,灰衣男子赶紧解释:“姑娘别误会,我们是真心来定房间的。只是贵人他事忙,也不确定这两天到底那一日到咱们平乐镇。” “哦,原来如此。” “这样,从今日起到未来的半个月,这房子我们都要了,期间不管贵人有没有入住,房费我们照付,如何?” “半个月?”高向菀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 这都能抵上留一晚半年的入住率了吧。 男人这话一出,就连柜台前的宋念巧都吃惊得很。 “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男子问。 “没,没有难处。”高向菀笑得一脸灿烂。 忽的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敛了敛神色,清了清喉咙,“是这样的,我们天字一号房的房费是比较贵的,一晚上就要……” “这里有十两银子。”男子将一个钱袋递到正在低头掰手指计算的高向菀面前。 高向菀看着那鼓鼓当当的钱袋,愣了一下,“不,不,住半个月用不了这么多的。” “你们先收着。”男子将钱袋塞到高向菀手中, “这除了付房费之外,另外我们的贵人入住期间的一应吃住开销还请都用最好的来招待,切不可有半点怠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放心。”高向菀拿了钱袋,笑眯眯道。 “钱若不够,我们随时可以补。” 还可以补? 高向菀眼睛都亮了起来,看来这次是真遇到贵客了。 “好,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你们的贵人的。” 随后她立马将人请到柜台前让宋念巧做登记。 之后又麻利地拉着兰花上天字一号收拾房间去了。 兰花一边帮着高向菀收拾着床上的被褥,一边惆怅道:“也不知道住进来的是女人还是男人。” “管他是男是女的,总之就是咱们的财神爷。”正在收拾衣柜里的衣服的高向菀头也不回道: “你没瞧见人家一出手多阔绰?你姐我将来要买自己的房子,靠的就是这些贵人了。” “可若住进来的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大年纪的老头子呢。”兰花看着那张充满了女子气息的床榻, “他睡过你的这张床,那你以后住回来……不得心里有阴影?” 高向菀手上动作一顿,忽地回头看着自己那湘妃色的床帐,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万一对方是个男的……你赶紧把这帐幔给换下来。” 兰花:“……”小晚姐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放错了? 把天子一号恢复成客用厢房之后,高向菀就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右边最靠边的那间小厢房暂住。 秦文石夫妻也来帮忙她打扫张罗。 “小晚,你这好歹也搬到大一点的厢房住吧,这少得也要半个月之后才能住回天字一号的。” 宋念巧一边帮她放置东西一边还是不死心地劝。 “嫂嫂,只是过渡期而已,况且我就一个人,大点小点没关系的。” 除了天字一号,其他稍大一些的厢房其实是最受欢迎的,她可不想占用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弘历来了平乐镇 “干脆你就听你嫂嫂的话,搬到我们家里住就好了,有我们在,你也好有个照应。”秦文石还是一脸的歉意。 当初他说让高向菀住在天子一号是为了旺人气招客人,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没想到如今还真有客人来住了。 “小晚,对不起,小姐本是让我好好照顾你的,结果我……” “好了,咱们客栈接了大生意,这是好事,瞧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高向菀看着他们夫妻俩那一脸像是欠了她什么似的表情,有些好笑。 “再说了,我就喜欢住咱们客栈里,不用来来回回地跑,方便。” 她可不想碍着人家的甜蜜二人生活,哦,不对应该是幸福一家三口生活。 秦文石口中的小姐是钟羽。 说起她,高向菀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高向菀启程来这里的时候,钟羽让她带话给秦文石,说让他以后都不要再去信联系了。 后来秦文石还是放心不下,给她去过几封信,但都没有回音。 高向菀猜想钟羽应该是因为要为家人平反不想连累他们,所以断了联系。 总之她来了这里之后与京城就断了联系,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钟羽的消息。 应该说,没有收到过京城里任何人的消息。 第二天,昨日来订房的那个灰衣男子还带了两个人来视察房间。 是宋念巧接待的,后来听她说那两个人对房间本是不太满意的。 只不过是因为在这平乐镇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又听闻这里的饭菜出品不错,这才勉强算是没意见了。 之后一连两天,高向菀也没看见那个所谓的贵客入店。倒是那两个来视察的人来吃过两顿饭。 第三天的下午,高向菀还在后厨帮秦文石收拾东西,宋念巧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石哥,小晚,陈老板那边派人来传话,说那位贵客今天晚上会入住,让咱们晚膳给准备些好酒好菜。” 终于来了? 秦文石和高向菀都顿时来了精神。 “好,那我现在就准备菜肴用料。”高向菀说道。 “那我先去把好酒备好。”秦文石也赶紧去忙活了。 宋念巧撸起衣袖就过来帮高向菀做下手。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人,我瞧着那位陈老板和何老板就已经是不一般的人物了,可他们对待那位贵人的态度吧……” 宋念巧一边摘菜叶子,一边歪头思索,“反正总感觉他们很怕招待不好那人似的。” “兴许是他们生意上需要奉承的人呗。”高向菀不以为意地应道。 那个陈老板和何老板她昨日亲自去上菜也是有碰过面的,确实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他们如此重视了。 旁晚的时候,高向菀这边还在做着菜呢,那位陈老板和何老板就已经到了客栈。 一个劲地叮嘱柜台前的宋念巧,要一切东西都准备好。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也是打下手接待客人的呢。 “小晚姐,你说这会是什么人?”兰花一边将外头的情况报给高向菀,一边嘀咕。 “甭管人家什么人,总之咱们做好分内事就行,一会儿你在边上伺候也得机灵点知道吗。”高向菀叮嘱道。 “放心小晚姐,一会儿我在外面肯定好好督促她。”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瘦小小伙走了进来,笑嘻嘻道。 “嘿,赵小七你是不是活腻了。”兰花气呼呼地瞪着总爱怼她的小七。 高向菀也递给小七一个鄙视的眼神,“你管好你自己的八卦心就不错了。” “听见了没有。”兰花下巴一扬。 因为是小地方的小客栈,所以这里并没有包间雅阁。 宋念巧便将客栈内位置最好的那张桌子给他们安排上了。 半个时辰之后,客栈外来了一辆马车。 柜台前的宋念巧好奇地伸了一脖子去瞧,兰花和小七更是直接站到门边去看了。 只见一早恭候在门前的陈老板和何老板在马车还未停稳时就已经快步迎了上去。 何老板站在马车前恭敬地躬身道:“爷一路辛苦了。” 陈老板紧随其后也一副战兢恭敬的模样。 少顷,车帘内伸出了一个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帘子,何老板见状连忙伸手接过,将帘子撩开。 马车内,一个月白色衣服的男子优雅地下了马车。 宋念巧和兰花小七一看这人,顿时眼睛都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只见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极为俊朗,身姿玉立之间更是透着一股矜贵不凡的气息。 高贵的气质与他们平乐镇上的这些平民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上一次她们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第一次见到高向菀的时候。 不过当时的高向菀容貌气质俱佳之余,还满面的温柔可亲。 而眼前的这位贵公子,俊是俊了,但就是脸色有点冷,那目光像是看谁都没有温度似的。 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也难怪陈老板和何老板会如此紧张了。 不过见对方是一个俊朗干净的公子,宋念巧和兰花小七倒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一个糟老头要住天字一号。 他们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贵为宝亲王的弘历。 而他身旁卑躬哈腰着的那两个人,是当地的何知府和陈县令。 弘历这次微服出行,本是奔着上黔镇去的,但为出其不备,他特意对此处官府隐瞒了此行的目的,并将落脚点选在了与上黔镇相邻的平乐镇。 为行事方便,他更是直接拒绝了何知府和陈县令为他准备的豪华住所,而是以商人的身份住在民间客栈。 “爷一路风尘,小的已经在里头备好酒菜了,还请移架屋内。”何知府一脸赔笑地看着弘历。 这时,趁着小七在外面打点,兰花便悄声飞奔进了厨房。 “小晚姐,小晚姐。”她激动地跑向灶台。 “贵人来了?”高向菀头也不回地问道。 “来了,来了,而且还是个长得可俊的贵公子呢。”兰花想起刚刚看见弘历的那张脸,顿时泛起了一脸的花痴。 “我看你是挺闲的。”高向菀正掰着玉米粒,抬头白了她一眼,“让你好好招待,你关注点都放哪里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弘历住进了天字一号房 兰花撇撇嘴,无辜道:“都怪那人长得太俊了。” “能有多俊?赶紧把你那流出来的口水给擦了,别整得跟咱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高向菀放下玉米棒,搽干净手之后便将锅中炖好的红烧肉拿了出来。 “既然人来了,那咱们就准备准备,一会儿上菜去。” 晚上客栈里没什么客人,整个大堂也就只有弘历那一桌。 与金尊玉贵的宝亲王同坐,何知府和陈县令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多的是如坐针毡的紧张感。 这位爷行事难测,性情更是难琢磨。 尤其是京城传出的传闻,说一年前,这位宝亲王忽然性情大变,由原来的温雅和善变得暴戾狠厉。 行事更是越发的乖张雷厉,朝中官员现在是怕他多过怕皇帝了。 这次这尊大佛忽然空降此地,也不知道是为何事而来,两人就更是胆战心惊,就怕自己治下出了什么乱子,被弘历严惩。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弘历堂堂一个王爷,为什么好好的庭院不住,非要投宿客栈。 搞得他们把整个平乐镇给翻遍了才找到那么一间稍微像样一点的房间给他。 尽管弘历特意吩咐过无需铺张。可这样的住宿条件用来配一个亲王的身份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所以两人只能想办法从别的方面来讨好弘历了。 “你,赶紧去后厨说一下,让那边赶紧上菜。”陈县令对候在一旁的小七吩咐。 小七应声离开。 “爷,您,您喝茶。”何知府将一杯清茶递到弘历面前。 看着两人谄媚的行径,弘历眉峰轻拧,“二位不必如此,随意就好。” 他本就想低调,他们两人这一左一右地伺候着,是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身份特殊吗? “是是,爷说是。” 两人闻言,赶紧让自己僵直的身体暗暗放松,免得惹眼前之人不悦。 现场一片安静,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小七端着菜过来了。 “陈醋肘子,各位爷慢用。” 陈县令一见上菜,连忙就势扯话题闲聊: “呵呵,爷您有所不知,这里的厨娘不止人长得标致,而且菜做得也是一绝,您尝尝?” “对对,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女人可不多见,难得啊。”何知府搭腔。 弘历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神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几分。 何知府和陈县令见状,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糟了,这位爷该不会是不吃女人做的菜的吧? 两人相互对了一个眼色,正想要说些什么做补救,却忽然听见弘历幽幽来了一句。 “确实难得。”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看了一眼桌面上那碟色香俱全的陈醋肘子,弘历忽然觉得心情有些烦闷,便放下了茶杯。 “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二位请自便。” 弘历说完便站了起来。 “啊?” 何知府两人见他起身,吓得赶紧立起了身子,“您,您不用晚膳了?” 给他大排筵席的接风宴不要就算了,就这样在这里给他接风,他也不要吗? 弘历抬手示意两人坐下,“你们吃吧。” “是,是。”两人不敢多言,赶紧恭敬点头,随后让宋念巧引着弘历上房间。 宋念巧刚将人引到楼梯处,大门外便匆匆走进一人。 “爷。” 来人正是陈良。 弘历闻声停下脚步,陈良便上前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弘历听完后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今晚你去办吧。” 随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陈良才拱手告退。 看着陈良往前面客栈大门方向离开,弘历才转身跟上了站在楼梯上几步的宋念巧的脚步。 正当他与陈良一左一右地往两个方向离开之际,后厨与前堂连接的那扇门帘忽地被掀开了。 一身葱倩色裙子的高向菀端着菜与兰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两人穿过刚才弘历与陈良站着说话的楼梯口,直径往何知府那边的桌子而去。 如果这个时候弘历能回一下头,他就能看见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思念入骨的女人了。 可惜,他此刻只是沉着眉眼默不作声地跟着宋念巧的脚步走向了二楼…… 宋念巧将人带到了天子一号房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里面请。” “有劳了。”弘历礼貌地点了点头才迈了进去。 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弘历竟莫名地有一瞬间恍神,总觉得这屋子…… 此刻窗户正敞开了一半,微风从窗边灌进来,屋内泛起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清香扑鼻瞬间就将弘历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侧目看向窗台,心头猛地颤了一下,“茉莉花?” 宋念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顿,心道,肯定是小晚忘记把它带走了。 “呃……公子若是不喜欢的话,我这就将它拿走。”说着她就想上前将盆栽拿走并送到高向菀房中去。 “留下。”弘历忽地出声制止。 “啊?哦……好。”宋念巧刚碰到盆栽的手只能悻悻然收回。 “这屋子之前长期有人在住?”弘历忽然问道。 宋念巧猛地抬头看他,他是怎么知道之前一直住着人的? “倒也……不是长期,偶尔,偶尔有客人住而已。”生怕他有什么不满意,宋念巧陪着笑说道。 弘历脸色还是那样冷淡无波,宋念巧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能尽责问一句: “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贵客她可不能怠慢了。 “没有了,下去吧。” “好,呃,刚刚您还没有用餐,晚些时候需要给您送些什么吃的吗?”宋念巧又体贴地问。 “送一碗面就好。”弘历随口道。 “好。”宋念巧应声走了出去,并给他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弘历慢慢走到了窗前,低头看着那株茉莉花出神。 片刻之后,他又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洁白的花瓣。 他记得……菀儿从前也爱在窗台放这种绿植。 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茉莉花,还是因为这屋子的陈设布置让他觉得异常顺心,他一直沉冷着的脸色居然浮现了一丝光彩。 厨房内,高向菀刚把菜给上齐,宋念巧就走了进来。 “小晚,那位贵人说想吃面,晚些时候你做个面给送屋里去哈。” 第三百七十四章 风尘女子来找弘历 “面?”高向菀吐糟道: “这都是什么怪人啊,外面那两位主费尽心思地给他摆席他不吃,就要一碗面?” “是挺怪的一个人,不过人是真的长得俊,而且行为举止……也优雅有礼。” 宋念巧走了过来,继续道:“就是感觉有点冷冰冰的。” 高向菀不以为意地笑笑,兴许人家是压根看不上他们这些平民吧。 “哦,对了,你那株忘拿的茉莉花我本来是想带出来的,结果那个贵人好像还看上了,不让我带走。” 高向菀心头一顿,竟然还有人与她一样喜欢这花? “没事,我是故意留在了那里的。那边的窗台光线好又通风,它留在那里更适合。”高向菀笑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 高向菀把汤面做好,见兰花和小七正在收拾何知府那边留下的残局,她便打算亲自将面端到天字一号房了。 因为店面小,人手也不算多,所以平时大家分工也不算特别细,反正看见谁那边忙不过来,有空的人就会去帮忙做。 高向菀端着托盘出了厨房,刚准备上楼梯就被宋念巧叫住了。 “行了,你歇会儿吧。” 宋念巧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我去就好了。” “谢谢嫂嫂。” 高向菀含笑看着她上了楼,这才转身走向了柜台。 一盏茶的时间,宋念巧便下来了。 “那贵人说让半个时辰后再去收盘子就好。”宋念巧说道,“到时候你让小七上去收一下就行了。” “好。” 高向菀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对她说道:“现在也不忙了,你去接月儿回家吧。” 平时客栈忙的时候,月儿都会拜托兰花的母亲帮忙带着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我就喊石哥过来。”宋念巧临走说道。 “不急的嫂嫂,这两天秦大哥也累了,你让他多睡会儿再来,这儿还有我和小七呢。” “还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兰花拍拍胸脯道。 宋念巧朝两人挥挥手走了。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进店吃饭了,厨房又有小七在收拾着,高向菀便在柜台前拿本子记账去了。 兰花没事就挤在了她旁边,一脸八卦道:“小晚姐,你见到那位贵人了没有?” “还真没有。”高向菀耸耸肩,眼睛一直盯着账本。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那俊俏贵公子的模样?” “俊俏能当饭去吃?” 高向菀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赏了她个白眼,“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进后厨看小七有没有要帮手的。” “我才不去帮他。” “那也别吵着我算账。” 见她兴意阑珊的样子,兰花不甘心道:“难道你都不好奇是什么人住了你的房间的吗?” “我又不是跟人家睡一个屋,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她现在对帅哥可没兴趣。 兰花:“……” 兰花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地眼角余光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妙龄女子。 两个女子皆穿着薄沙衣裙,打扮得颇为花枝招展。 一眼就能看出是风尘女子。 “小晚姐……” 兰花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低头算账的女人,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这看着也不像是来投宿的吧?” 高向菀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女子已经步入客栈了。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高向菀立马站起了身子,礼貌地问道。 两名女子看到高向菀的时候,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滞了一下,眼神或羡艳或妒忌。 她们没有想到一个坐柜台算账的女子,不沾半点胭脂却肌肤胜雪,容貌更是秀雅绝俗。 “二位?”高向菀见两人看着自己发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哦,我们是去天子一号房的。”其中一个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去天子一号房?” 高向菀都还未开口,旁边的兰花便惊呼出声。 高向菀连忙在柜台内踢了一下她的脚。 尽管她也没想到那位贵客竟然喊了上门服务的,但她脸上笑容还是维持不变,淡定道: “好,我们这就带你们上去。” 说完她便示意兰花将人带上楼。 兰花连忙收了收异样的神色,走了出去:“二位请。” 随后便将人带了上去。 天子一号房门外,兰花轻叩房门,“公子。” 里头正坐在案前看书的弘历以为是来收碗筷的人,便头也不抬道:“进来。” 兰花应了一声,打开门便对身后的两名女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两人进去了,兰花便将房门关好,随即转身快步下了楼。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她一回到柜台就一脸痛惜样,“那公子看起来还挺正派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高向菀看着她那一脸失望又失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丫头,人家客人爱怎么样那是人家的自由,咱们做客栈行业的嘴巴可得严,心思也不能多,知道吗。” 再说了人家是有钱有颜的公子哥,爱玩那太正常不过了。 忽然想到什么,高向菀眸色一亮,笑吟吟地支着下巴直盯着二楼的方向。 “小晚姐,你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脑袋在想些什么东西呢?” “我在想……里头有三个人,待会他们应该还得要叫宵夜的吧?”高向菀拍了拍兰花的肩膀,乐呵呵道: “咱们又可以赚一笔了。” 既然他有银两押在这里的,不用白不用。 “……”兰花还以为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呢。 没想到还是赚钱这回事。 “不对,咱们应该现在就上去问问要不要给他们送些酒和小吃什么的。” 高向菀刚想叫兰花再上楼一趟,便听见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一愣,同时抬头看去,便看见刚刚才上去的那两个女人正急匆匆地奔了下来。 “这……”兰花与高向菀面面相觑。 再往前看去时便看见两个女人一脸委屈,眼眶泛红地从柜台前经过,随后消失在了门口。 “小晚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向菀也是一脸懵逼,随即一脸难以置信地转目看向了楼上。 两位姑娘上去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这位爷的时间……不至于这么短吧? 挑了挑眉,高向菀发出了一声叹息,“唉,可怜了我的宵夜了。” 她还以为今晚能用上一些贵食材呢。 “什么宵夜?” 秦文石踏进大门就问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那位公子还真是个君子 “秦大哥,你怎么这早过来了?” 平时若是客栈有客人投宿的话,一般晚上都是秦文石和小七在看店。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秦文石对两人说道。 “好。那就辛苦你和小七了。”反正宵夜也飞了,高向菀便也就顺从地回房了。 而兰花本来家与客栈也没几步路,也独自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 高向菀进后厨的时候,秦文石已经去采购了,兰花还没来,店内就只有小七一个人。 为求新鲜,留一晚的蔬菜和肉类都是当天采购的,尤其现在住进了贵客,这方面要求就更高了。 “小晚姐,我去给天子一号房送洗漱水了。”小七说着便端着一盆热水准备从厨房出去。 “好。”高向菀应声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响。 转身一看就看见小七在灶台过道边上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吃屎。 正在掰蒜的高向菀吓得赶紧跑了过来扶起他,“可有摔伤?” 小七动了一下右脚,随即眉头皱了皱,“……腿好像扭了一下。” 见他眼底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整宿没怎么睡的样子,高向菀一边将人扶到旁边的矮凳坐着,一边问: “楼上那位主晚上也很多事儿吗?” “还真不是。那贵人晚上很安静,啥事也没叫咱。” 小七解释道:“但掌柜的说了,人家是贵客,咱不能怠慢的。” “所以一晚上你们都在那聚精会神得守着?”高向菀有些好笑地问。 “是的。” “嗯,果然敬业。”高向菀忍着笑,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精神可嘉,但下次还是别了吧。” “啊?” “行了,你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洗漱盆还是我去送吧。” 高向菀转身过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盆子,不忘叮嘱道:“别忘了回去擦些药膏。” “好,谢谢小晚姐。” 小七走了之后,高向菀就重新打了一盘热水,放上干净的面巾,然后端着盆子出了厨房往二楼而去。 “叩叩。”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有了昨晚的教训,弘历觉得还是要亲自去开门,看是什么人才好放进来。 敲门声过后三秒,“咯吱”一声,弘历把门打开。 往外一看来人,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目光落到来人手中的盆子,淡淡说了声,“进来吧。” “是,公子。” 正努力收起自己那一脸花痴表情的兰花应了一声之后,便端着洗漱盆跟在弘历身后走了进来。 而在楼梯半道处被兰花带过来的月儿截走的高向菀正牵着小姑娘的手进了后厨。 “月儿今日想吃什么,小晚姐姐给你做。”她低下头亲了一下小姑娘稚嫩的小脸蛋。 “月儿想吃小晚姐姐做的鸡蛋彩虹面。” “好,小晚姐姐现在就做,给月儿做两份,待会儿你就拿着去找金婆婆,与她一起吃好不好?” “好。”月儿乖巧地点点头。 金婆婆是兰花的母亲。 今日宋念巧有事外出,便将月儿带到了兰花家拜托金婆婆帮忙照顾一下。 恰逢兰花要出门回客栈,月儿就嚷嚷着要来找高向菀,所以兰花干脆将她带过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高向菀正要上二楼,月儿立马就跑过去缠住了她,于是兰花就直接接过了高向菀手中的洗漱盆,代替她去了天子一号房。 高向菀做好面将人送到了金婆婆那边再回来时,就看见伺候完人家洗漱的兰花正支着下巴在柜台前发呆。 “那贵人可有说早膳要吃什么?”高向菀问。 “没有,他说不吃。” “不吃?”正准备往后厨去的高向菀顿时脸色一变,“为什么不吃啊。” 宵夜不吃就算了,早膳也不吃?他要不要那么替别人省钱? 兰花将她拉到柜台前,神秘兮兮地说道:“估计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昨晚?” 高向菀美目一转,“你是说那两个女人?” 兰花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点了点头,又低声道:“我刚刚伺候他洗漱的时候,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呢,一副想要发火的模样。” 兰花继续分析道:“还有昨晚我带那两个女人进去的时候,临关门时特意看了一眼他,他看见那两个姑娘的样子好像挺愕然的。” “愕然?” “嗯,说不定啊,这两个人就是何老板和陈老板给他送来的,他自己压根都不知道呢。”兰花又道。 这种送女人讨好别人的把戏,她在听书的时候是常有听到的。 “所以那两个姑娘昨晚是被赶出来的?”这回就连高向菀也来了点八卦心。 “可不是吗,你瞧那两人走时那狼狈样,肯定是被轰出来的。” 兰花一脸崇拜地赞叹:“完全不被美色诱惑,那位公子还真是个君子。” “莫不是嫌那两人美色不够吧。”高向菀在一旁支着下巴,幽幽来一句。 兰花:“……” 她正想反驳,可转念一想,忽然又瞪大了眼睛,目光直直往高向菀身上飘: “不是没有可能啊,那两人跟你比起来,那相貌气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入不了那公子的眼也不奇怪的。” “糟了。” 兰花忽的一拍桌子把高向菀吓了一跳。 “怎么了?” “小晚姐,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毕竟这平乐镇上可找不着第二个相貌能赶得上你的……” 高向菀气得抬手就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没好气道: “胡说什么呢,我可是客栈的老板,你当我是什么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兰花捂着脑袋,又瞥了一眼二楼,“我就怕那公子看见了你会把持不住。” 高向菀:“……” “小晚姐,安全起见,我觉得没必要你还是别与那位主见面为妙。” “你想太多了吧。”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高向菀有些好笑。 “话本上都有说的,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老爷看上了喜欢的女子,强行掳走的可多着呢。” 这平乐镇里的人都是没钱没势的平民百姓,她尚且安全。 可二楼的那位主一看就是个不一般的人啊。 高向菀叹口气:“你没事少去榕树头那边听张大爷说书,他那些都是老故事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菀儿,真的是你? 同样觉得是因为美色不足,不能让弘历满意的还有何知府和陈县令。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所以何知府和陈县令才想着要从美色这一块入手讨好弘历。 却不想昨晚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两个女人直接被弘历严词给轰出来了。 这可把他们两人吓得不轻。 觉得定然是这穷乡僻壤养出来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这位尊贵王爷的眼。 这不,一大早两人就急匆匆地赶来留一晚客栈赔罪来了。 何知府和陈县令一迈进留一晚客栈的大门,高向菀立马就来了精神。 得了,财主来了,便是上面的贵人想不吃,这两位爷也总得吃吧。 “二位老板来啦。” 她热情地朝两人打招呼,那灿烂明媚的笑容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正无计可施的何知府一见柜台前的明艳女子,顿时神色一震。 对啊,之前光顾着欣赏她做的菜了,这么就没往那方面想? 眼前这位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女子可比那些庸脂俗粉强好几百倍了。 说不定……这位能入得了那位宝亲王的眼呢。 这般一想,何知府立马就满脸是笑地走向了柜台。 “老板娘,那个……我们的贵人不知起了没?” 前几次来,何知府他们也知道了高向菀不仅是这里的厨娘,还是这客栈的老板之一。 所以他们便也客气地称呼她一声老板娘了。 “起了,刚起。”高向菀依旧笑容满面地招待,“就是还没用早膳,您看……” “哟,这我们可不好做主啊。”何知府略微为难地笑了笑,眼中不可查地划过一丝精光: “要不这样,一盏茶之后你给我们送一壶茶上来,顺便亲口给那位爷介绍一下你们这的特色早点,如何?” “那感情是好呀。”高向菀眼睛微亮。 待会儿只要她专挑贵的食材介绍,定然能让他们吃上一个昂贵精美的早餐的。 “那二位先请?”她朝二楼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好。记得,一盏茶之后你亲自上来介绍。”何知府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放心,一定。”高向菀含笑点头。 何知府随后与陈县令一同走向了二楼。 “何大人,你为何一定要她送?”上楼梯时,陈县令不解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了。这姑娘姿色是一绝,若她能入得了宝亲王的眼,那咱们也算是功劳一份了。” 陈县令恍然大悟,“还是何知府您想得周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天字一号的门前了。 二人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惧色。 何知府默默地对陈县令做了个姿势,示意他去敲门。 陈县令踌躇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抬手轻叩房门,小声道:“爷。” “滚进来。” 里头冷冽的声音传出,何知府两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一刻不敢耽搁,慌忙推门而入。 “下官给王爷请安。”两人一进来就赶紧走到案桌前拱手行礼。 却见案桌前的男人一脸肃冷阴沉,冷飕飕的双眼直凝着他们二人。 “敢往我的屋里乱塞人,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弘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 自从高向菀离开之后,他身边从不近女色。 而这两个人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撞到枪口上来了。 不过对上那道冷冽的目光,两人还是吓得心头一颤,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下官知错,请王爷恕罪。” “还请王爷息怒。” 而楼下,高向菀正在泡着茶。 一旁的兰花叹息,“要不是我对做菜的东西不熟,我就能帮你去送这个了。” 她还是不太愿意让那贵人见到高向菀的容颜。 “行了,一会儿秦大哥就回来了,你等会去后厨帮他忙吧。”高向菀一边将茶壶放进茶托一边嘱咐。 见时间差不多,她便端着茶盘上去了。 屋内,何知府和陈县令跪在地上正被训得狗血淋头。 忽然便听见“叩叩”两声敲门声。 何知府一听这声音简直就跟得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冒着送死的风险便应了一句。 “进。” 门外端着茶托的高向菀凝了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再露出了一个可拘的笑容才推门而入。 弘历在何知府说完“进”的时候,眸色一冷,同一时间便听见了开门声。 他正要张嘴说“出去”二字时,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耳中。 “几位爷久等了,这是我刚泡好的……” 高向菀一进屋,目光首先触及的便是跪在地上的两人,她不由一愣。 紧接着便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射来,她抬头望去,瞳孔猛地一缩,闯入眼帘的竟然是那个她熟悉不已的面孔。? 嗡地一声,高向菀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就跟石化了一样僵立在了原地不会动。 同样震惊得无法思考的还有弘历。 几乎是在看见高向菀的那一刻,他震惊得几乎连心跳和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紧接着涌上心头的便是一阵惊喜交集和难以置信。 因为过于震惊,刹那间两个人都忘了反应,只是直直地望着对方。 跪在地上的两人看着弘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看着高向菀,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脸的“我们成功了”的表情。 若是有那么一瞬间弘历觉得是自己昨晚的梦还没醒的话,那么在茶壶落地而碎和眼前之人要落荒而逃的那一刻。 他便可以肯定这不是梦了。 他的行动快于思想,倏然起身就追了过去。 高向菀刚迈出房门两步,身后便传来一股风声,紧接着她的手腕便被人擒住拉了过去。 弘历直接将人拉回了房中,紧紧看着面前的女人,“菀儿,真的是你?” 他颤抖不已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欲狂。 “我不是,你放手。”高向菀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拼命想要从他手中挣脱。 何知府和陈县令看着直接对人家上手的弘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呃……爷,那个,她是这客栈的老板娘……” “给我滚出去。” 何知府正想好好介绍一下高向菀,劈头盖脸地就迎来了那么一声怒吼。 出去?那他这是准备要对人家…… “是,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两人偷偷看了一眼弘历擒住人家姑娘不让走的样子,也不敢多言,识趣地滚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啧啧,没想到啊,这位爷对上了口味之后还能直接霸王硬上弓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他的菀儿尚在人间 本来就因为担心而躲在楼梯口看情况的兰花,看着高向菀忽然跑了出来又猛地被那公子捉了回去。 她顿时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看见那两个老板匆匆地走了出来,然后还把门给关上了。 兰花瞬间吓得脸色大变。 完了,那公子还真是看上小晚姐要强占了。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她急忙冲过去。 却被何知府一下子拦下了。 “爷和你家老板娘有事要商谈,你别去打扰。” “谈什么还要两个人单独关里面……诶,你们放开我。” 兰花话还未说完就被何知府和陈县令一左一右地架走了。 屋内。 忽然在这里看见弘历的高向菀整个人都慌乱了。 来不及整理思绪,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你认错人了,请你放开我。” 高向菀撇开脸不敢与弘历对视,只能慌乱地挣扎着。 认错人? 她的声音,她的模样早已深深烙在他的心底甚至骨髓里了,每晚都入他梦乡,他岂会认错。 尽管心中萦绕着千万个疑问,但被思念折磨了正正一年之久,心爱之人忽然鲜活地出现在了面前,弘历什么都不想,不管不顾地就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高向菀一下子就被他禁锢在了怀中,身体相贴的瞬间,她明显地感受到了他浑身似在轻颤,胸口起伏略重。 可环住她腰间的手却丝毫不松。 “我求求你,你放开……” 她刚自他怀里抬头就被他低头堵住了双唇。 她唇齿间一如既往的柔软和香甜让弘历在激动和迷恋中,心都快炸裂了。 久违的感觉让他克制不住地将胡乱挣扎的人抵在门背上搂得更紧。 趁着她支吾之间,他更是直接闯入她的唇齿内肆意掠夺。 高向菀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狂热的索取。 他的气息还是那样的清冽,但却很强势,她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了。 直到她快透不过气,弘历才慢慢离开了她的唇。 感受到她的温度和被自己拥有的感觉之后,弘历却终于敢确信,他真的是失而复得了。 他的菀儿尚在人间,而且此刻就在他眼前。 “你混蛋。”高向菀喘息着推开了他。 他怎么能一见面就对她做这种事。 哪怕是听见她骂自己,弘历的唇角还是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菀儿,真的是你,我竟然真的……还能见到你。” 弘历眼眶泛红,轻扶着她脸颊的手掌微微颤抖,声音更是由喜悦渐渐变得哽咽。 像是怕她会凭空消失一样,他搂着她腰间的那只手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听见他的话,高向菀没由来地心头一揪,这时她才有勇气抬眸认真看他。 眼前的俊朗男人似乎比从前更沉稳成熟了些,眉眼较从前更为锋利冷硬。 那双阴郁忧伤的眼睛在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竟如拨云见日一般,渐渐露出了神采。 高向菀心头顿时有些百感交集。 事已至此,她再否认说自己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也没有说服力了。 但她是真的做梦都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会与他重遇。 这状况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若早知道这位贵人就是他,她情愿不接这单生意;又或者,她能早点知道这个人是他,她就提前避开。 反正绝对不会是这样傻傻地直接撞到他面前来。 高向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还没抱够。” 弘历收紧了环在她细腰上的手臂,紧接着就低头在她脸颊,鼻间,额头。嘴唇上一顿热切的亲吻。 温热的触碰就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无限的思念和爱恋,让高向菀心头蓦地一酸,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着。 本来抵在他胸膛推拒的手也缓缓软了下来。 好一会儿,弘历才从激动和狂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时他才有心思去思考其他问题: “原来你还在人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事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他这么一问,高向菀倏地从沉浸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她坚决地将人推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垂着眸没敢看他。 静默了片刻之后,她才缓缓道:“你的侧福晋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不是。” 弘历脸上好不容易露出的神采在她的话语中,一点一点地暗沉了下来。 他慢慢地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周身的气息也染了几分寒意。 她不是? 她这是在否认与自己的关系? 看见他眼底骤现的那抹愠怒,高向菀心头颤了两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说话。” 弘历的手臂一伸,再度将人锁进了怀里,再看她时,眼神带着几分危险。 仿佛只要接下来听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就会直接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高向菀看着这样的他,就更不敢说话了。 就怕他会在这里对她乱来。 恰逢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跑向了天子一号房。 “喂,里面的那位公子,请你不要乱来。” 外头是秦文石着急的声音。 “有话好好说,我是这客栈的老板,请你先开门好吗。” 弘历正因为高向菀的话而烦躁着,忽地被人打扰,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而外头,陈良刚赶到就看见弘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在嚷嚷,他立马快步走了上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陈良怒斥,“你们客栈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秦文石和兰花闻言回头看向陈良。 “是你家的公子在耍流氓,把我们小晚姐关在了里面企图……企图对她做不轨之事。”兰花急道。 “放肆。竟敢污蔑我家公子,你们是不想……”陈良后面的重话没有说出来,顿了顿,只改口道: “我家公子作风清正,绝不可能做欺辱妇女之事。” 心中担忧高向菀的秦文石懒得再与他废口舌,再度上前不停地拍着房门。 “小晚,小晚,你没事吧?” 小菀? 一听外面的男人对高向菀称呼得这么亲昵,弘历眼中的怒火骤然腾升,冷冷地往声音来源的地方瞥了一眼过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谁给你的胆子,敢碰她? 高向菀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惊,以为弘历是嫌秦文石太吵了,她连忙对外安抚道: “秦大哥,我没事,你,你们先下去吧。” 她却不知自己的一声“秦大哥”彻底惹怒了眼前的男人。 “秦大哥?小菀?” 弘历忽的将人紧紧抵回了门背上,唇角勾出了一抹森寒,“叫得这么亲热?” 高向菀:“……”正常的称谓而已,哪里亲热了? 秦文石给她的假身份是远房亲戚,那她不得叫人家一声大哥? “你先让我出去,不然外面就闹起来了。”高向菀用力推他。 她就这么在意外面的人? 忽地想起何知府临走前说她是这儿的老板娘,而门外的男人又自称为为老板。 弘历的心猛地一紧,她竟然与别的男人…… 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直窜脑门,心头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似的,让他的心极为疼痛难受。 “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看着高向菀,眼角都在发颤,语气里压抑着的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 他害怕她真的跟别的男人有什么。 望着他忽然赤红的双目,和一脸受伤的神情,高向菀愣住了,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我……我跟他就是……朋友而已。” 朋友? 朋友,她叫人家秦大哥那么亲密? 弘历抵在门背上的拳头死死握紧,极力控制着心头正翻涌搅拌着的情绪。 “陈良。”他忽然喊道。 “在。”门外的陈良立马应道。 弘历眼睛紧紧盯着高向菀,一字一句道,“把门外的男人给我拿下。” 高向菀顿时心头一骇,“你,你想干什么?” 门外顿时传来了兰花的叫喊声,“诶,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你赶紧把我们掌柜放开……” 高向菀听着心里着急不已,奋力推开弘历就开门出去。 这次弘历没有再拦,而是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连他的女人也敢动。 门一开,门外的三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最为震惊的还是正擒着秦文石的陈良。 “陈侍卫,你赶紧把人放开。”高向菀对他喊道。 “侧,侧福晋?” 陈良惊愕之间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这时秦文石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 “小晚,你没事吧?” 秦文石获得自由第一时间跑向高向菀。 他伸出右手刚想碰她的肩膀,却忽地被一只强有力的手一下子擒住了手腕。 “谁给你的胆子,敢碰她?” 弘历眸色一寒,手上猛地用力一拧,顿时疼得秦文石呲牙咧嘴地痛呼出声。 “你做什么,快放开他。”高向菀急得直接上去掰弘历的手。 她那两只小手在弘历这边就跟挠痒一样,一点作用也没有,可她的行为却狠狠地刺痛了弘历的心。 她竟然在他面前护着别的男人? 尽管眼前的男人在他眼中显得有些其貌不扬,可弘历看他的眼神还是带着满满的醋意。 高向菀看着秦文石的脸色逐渐泛白,急忙跟弘历解释: “我与他就是合伙人的关系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冷静点。” 可这时的弘历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看着自己日思夜念的人梦幻般出现在眼前,却对他冷淡躲避,还跟别的男人有了牵扯,他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杀人就已经是够冷静的了。 “我让你先放开,你听见没有?”高向菀语气有些恼怒。 弘历看了她一眼,忽地手腕一拧,紧接着用力一甩,秦文石直接被他扔出了两米外,“砰”地一下撞在了墙壁上。 “石哥——” 听见动静刚赶到二楼的宋念巧正好看见丈夫被甩到墙边的画面。 她立马松开女儿的手跑了过来。 这时高向菀也走了过去扶秦文石。 “石哥?你没事吧。”看着丈夫撞在墙上的额头一片淤肿,人都快撞晕了,宋念巧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嫂嫂,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秦大哥。”高向菀一脸的歉意。 看着忽然出现一个女人,高向菀还喊她嫂嫂,弘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这时月儿也跑了过来,看见秦文石这个这样,“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娘亲,爹爹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的这一声爹爹娘亲,更是让身后的弘历脸色瞬间不自然。 看了看自己将人扔出去的手,再看看正满脸歉意看着那女人的高向菀,弘历神色都有些紧张了。 “月儿别怕,没事的。”高向菀拉过小女孩哄着。 一边的宋念巧则赶紧将秦文石扶了起来。 “兰花,快帮嫂嫂扶秦大哥回去。”高向菀对旁边还在发愣的兰花说道。 “好,好。”兰花立马上前帮忙。就连乖巧的月儿也上前去扶着秦文石的裤脚。 看着几人扶着秦文石离开,弘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陈良招了招手, “那个……你也跟过去帮忙,给找个郎中看看。” “是。”陈良应声道。 看着高向菀也要跟着几人走,弘历急忙上前拉住了她,“菀儿,你先别走。” 他的声音已不再是刚刚的冷暴霸道,而是带了几分犯错之后的歉意和哀求。 背对着他的高向菀无奈地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是这客栈的老板,方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小姑娘是他们的女儿。而我与他只是共事的关系而已。这样的解释能让四爷您满意吗?” 看着她疏远的样子,弘历心中一阵着急和无措: “对不起,我,我刚才是气糊涂了,你别生气……” 他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却被高向菀轻轻躲开了。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先去看看他。”毕竟人家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好,我陪你一起去。”弘历立马讨好地说道。 好不容易见到她,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高向菀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便往楼下而去。 见她没拒绝,弘历立马识趣地跟了上去。 有陈良的搀扶,秦文石很快就被送回了家里。 高向菀和弘历到了的时候,兰花也已经把巷口的老郎中请过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是她的男人 屋内。 老郎中在给秦文石敷药,而宋念巧则坐在一旁悄悄抹眼泪,高向菀见状很是内疚地过去给她递了个帕子。 “嫂嫂……” 她正想替弘历给人家道个歉,话还未出口,宋念巧就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随即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在屋外站着的弘历,再担心地看回高向菀,低声问: “他,他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可是听兰花说高向菀被那人关在屋内好一阵子的。 想着弘历在屋内对她做的事,高向菀脸上有些发烫,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没有。” 宋念巧看着她一脸的红晕,顿时就觉得不对劲,“真的没有?” 她狐疑的目光在高向菀身上细细看了一圈。 孤男寡女,那人把她一个姑娘关在里面,怎么可能没对她做什么? 高向菀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将话题引开,“嫂嫂你别瞎猜了,真没有。我们还是先看看秦大哥的伤吧。” 这话果然凑效,一提起秦文石,宋念巧立马便将注意力放回了丈夫身上。 弘历站在门外不知道屋内两个女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只见末了高向菀对他投来了一个嗔怪的眼神。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伤人的事吧。 想起刚刚的情形,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挺失态的。 弘历对一旁的陈良招手,“何知府那两个人死到哪里去了?让他们找个好点的郎中过来,还有,带一些上好的药膏过来给人家。” “是。”陈良应声出去了。 老郎中七老八十的,医术好不好使的不知道,但眼神就不好使。 他就连给秦文石额头淤伤的包扎都没包对地方,最后还是宋念巧给重新包了一下。 “嫂嫂,要不……咱再找个别的郎中看看吧。”高向菀一脸的不太放心, “秦大哥右手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伤着呢。” “不用了,反正老郎中也给开药了,咱们按时涂药就好了。不打紧的。”秦文石说道。 附近也就这个老郎中是近一些的,要再找一个好一点的郎中愿意上门的,还不知道要跑多远呢。 秦文石头上包扎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却丝毫不在意,而是着急担忧地看向高向菀: “倒是你,你……没受伤吧?” 刚刚那位公子,自己身为一个男人都轻易被他制服,更别说是高向菀这样的柔弱女子了。 若是对方有心对她不轨,怕是…… 他这么一问,兰花和宋念巧便都紧张地看向了她。 “我真没事,你们别多想,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 虽然心中已经够乱了,但高向菀还是尽量对大家露出一个笑容。 再说,便是弘历真在里面对她做了什么,那她……似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越是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秦文石他们就越担心。 片刻之后,秦文石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石哥?” “秦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秦文石推开妻子和高向菀的搀扶和阻拦,直径走向了门外的弘历。 一直背手立在外面小院的弘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走来。 “这位公子,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心中藏着什么想法,都请你自重。” 头上还顶着个包的秦文石昂首挺胸站在弘历面前,毫无惧色。 “我们虽然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但这儿也是有王法的,你要是敢乱来,我们就报官。” 还报什么官啊,这儿哪个官敢管他? “秦大哥,你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养伤吧。”高向菀赶紧追出来想将秦文石带走。 就怕一个不慎又把弘历惹毛了,到时他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小晚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秦文石推开高向菀又瞪向了弘历,“她是我们家的妹子,你要是……” “我是她的男人。” 弘历忽然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 不止是咋呼中的秦文石嘎然无声,刚追出来的宋念巧和兰花目瞪口呆,就连高向菀都因为他的话变了脸色。 没想到他会当众说这个,她有些气恼地回头瞪着弘历。 弘历故作一脸无辜地对她挑挑眉,“做什么瞪我,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我又没说错。” “小晚,这,这是……真的?”秦文石惊愕地看着高向菀。 高向菀看着他以及几步之外同样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的宋念巧和兰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与弘历之间的关系。 看着她数次张嘴却否认不了的样子,弘历的唇角不可抑制地翘了翘,随后他又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来一句: “所以我在房间里要与自己的娘子做什么事情,那都是符合王法礼规的,算不得乱来。” “……”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高向菀忍无可忍地转身就要对他开骂,却见弘历忽地先她一步转向了秦文石, “方才的事情确实是我鲁莽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抱歉,还请你能见谅。” 高向菀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他居然屈尊降贵地给秦大哥道歉? 虽然他打人是不对,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他不想,也没人敢要他赔不是。 现场所有人似乎都愣了一下。 “呵呵,既然你是小晚的夫婿,那便是一场误会了,谈不上赔不是一说的。”宋念巧连忙笑着上前打圆场。 秦文石回过神,也忙笑着附和妻子:“对,对,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高向菀:“……” 大哥,这词用得不对吧,你这个是挨打的打好吗。 “小晚,那……我们该怎么称呼这位?”宋念巧笑得一脸深意地看着高向菀。 弘历听了这话,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高向菀,含笑等着她回应。 高向菀唇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才道:“呃……别人都叫他四爷。” 弘历笑容僵了僵。 “哦,四爷啊。”宋念巧笑着招呼,“那四爷就别站在外头了,进去坐吧。” 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陈良带着一名郎中过来了。 “爷,这是镇上的叶郎中。” “叶郎中?”宋念巧惊讶地看着面前五十多岁的那名郎中,“不,不是说叶郎中是从不出门看诊的吗?” “是我们爷特意给你们请的。”陈良道。 宋念巧一脸惊喜,忙对弘历道谢:“那……太感谢了。” “嫂嫂客气了,先让大夫进去看病吧。” 弘历的这一声“嫂嫂”可把宋念巧叫得有些受宠若惊了,怔了片刻之后,她才笑呵呵道,“诶,好,好。” 说完便将叶大夫领了进去。 总算是做了点有用的事情。 高向菀看了弘历一眼,随后转身就想进屋,却被弘历一手拉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章 我也想与菀儿好好叙叙话 “你做什么?” 高向菀想挣扎,却被弘历轻松就拉到了他跟前,他俯首下来耳语: “不是说你是人家妹子吗,我不介意你让人家喊我妹夫的。” 他的声音磁性中带着笑意,说完双唇还有意无意地蹭一下她的耳垂。 高向菀登时身子一颤,生怕被人看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您金尊玉贵,咱们不过就是平民百姓,可不敢占您着便宜。” 高向菀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正要走,想了想又回头,“还有,谁是你嫂嫂了?就乱叫。” “是你的嫂嫂不就是我的嫂嫂吗?” 弘历说完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在高向菀要再度开口之前就先一步走了进屋。 “……” 看着大摇大摆进屋的人,高向菀都快愁成苦瓜脸了。 这回她该怎么脱身? 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心不在焉之际,忽地手又被人拽住了,高向菀回头一看。 这回拉她的是正一脸八卦的兰花。 “小晚姐,原来……你是真的有男人的啊?”兰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而且还是这么俊的一个男人……也难怪你对别的长得俊的不感兴趣,也从不理会那些来说媒的了。” 原来她家的那位就是绝世美男子。 “嘘。” 高向菀立马捂住兰花的嘴巴,“说媒这些事情以后不许再提了,尤其是在他面前,知道没。” “知道了。”兰花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虽然她之前也很馋弘历的相貌,但知道他是属于高向菀的之后,她就只限于欣赏的层面,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小晚姐,你藏得够深的啊。”她挤眉弄眼地撞了撞高向菀的肩膀。 高向菀苦闷一笑,“我只恨自己藏得不够深。” 以至于现在暴露了。 从没有想过会有与弘历重见的那一日,所以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他了。 尤其经过秦文石这一件事,她觉得弘历是不会轻易放了她的。 正苦思冥想,一旁的兰花已经不管不顾地将她拉进屋里了。 “这额头上的淤肿倒是好说,毕竟是皮外伤,按时服药,过些时日便能消肿祛瘀了。” 叶郎中又细细看了一下秦文石的右手,“就是这手上的伤……怕是已经伤到骨头了。” 闻言,旁边的弘历只能抬拳抵唇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了。 “那可严重?”宋念巧一脸的担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还是少活动这手为好。” 叶郎中一边伸手摸着秦文石手臂上的骨头一边吐糟,“下手之人也是够狠的,这估计是冲着要废了这手来的吧。” 一听这话,高向菀立马朝弘历射去一个责怪的眼神。 弘历唇角抽了抽,赶在那叶郎中再开口之前就道:“那就请大夫给用上最好的药物。” 叶郎中一看带他来的陈良对弘历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能让陈县令亲自命他过来的那位大人物。 于是他连忙朝弘历颔首道:“放心,一定会的。” 叶郎中给秦文石重新包扎好了之后,宋念巧就扶着秦文石回了房休息。 而兰花则去了送叶郎中,屋内就只剩高向菀和弘历了。 看着秦文石他们进内屋,高向菀背对着弘历一直不敢回头,心里正思索着脱身的法子,忽的,手臂就被人握住,随即她整个身子被人转了过去。 终于有机会独处,弘历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诉说了,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高向菀被他那道炽热的目光看得心绪纷乱,她不自觉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要不你先回客栈吧。” 弘历眸色略深,凝着她,“好,你跟我一起回去。” “那不行,我,我还得留在这里帮一下嫂嫂,你……自己先回吧。” 弘历握住她细肩的手忽然往下一移,摁着她的后腰处往自己身前一搂,让她仰视着自己。 “你该不会是想支开我趁机逃跑吧?” “……没有。”高向菀强作镇定地努力让自己直视着他的目光不躲闪。 然而,微颤的声音却彻底地暴露了她的心虚。 弘历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然后抬手轻轻抚上了那张在过去一年里每晚他都只能在梦里见到的脸庞。 每一寸肌肤,他都细细描摹着。 她的容颜一点也没变,还是如从前那般秀雅迷人,可是,她看他的眼神,对他的态度……却不似以前了。 为什么? 弘历心中一阵苦涩和难受。 脸上被他指尖柔柔地划过的地方,似被羽毛挠过一般,让她的身子都连带着微微颤栗着。 “小晚姐——” 兰花冲进大门猛地就看见里头动作暧昧又亲密的两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便识趣地转过了身去。 高向菀立马推开了弘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走前两步问:“怎么了,兰花?” “哦,我是想问问你,客栈那边……” “客栈那边就先暂停营业吧。”从房间出来的宋念巧接过话头。 “暂停营业?”高向菀惊讶地转头看着她。 “眼下石哥受了伤,小七也摔伤了,客栈就只剩你和兰花,便是加上我,那也是忙不过来的。”宋念巧道: “所以还是先暂时停止营业吧。” “可是……”兰花看了弘历一眼,小声对宋念巧道:“咱们不是还有贵客在吗,怎能停业?” 闻言宋念巧立马看向了弘历。 弘历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嫂嫂说得在理,而且这事本就是我的责任,所以不用顾及我的。” 说完,他又语有深意地看着高向菀:“况且,我也想与菀儿好好叙叙话。” 高向菀神色一紧,正要开口说不要,宋念巧就抢先一步笑道: “对对,你与菀儿许久未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的,那……你们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宋念巧朝两人挥挥手。 “多谢嫂嫂体谅。” 弘历说完就转向高向菀,“走吧菀儿,我们回客栈。” 高向菀瞪他一眼,抿着唇撇开了脸,丝毫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弘历微微笑了一下,也不恼,只是走到她身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你是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要我当着她们的面直接抱着你走?”? 第三百八十一章 只能乖乖回到我身边 “你。”高向菀气得直瞪他。 尽管弘历的脸上挂着一个煦日和风的笑容,但高向菀知道,他是真能干出那种事情来的。 扫了一眼正对他们两人露出了姨母笑的宋念巧和兰花,她咬了咬牙,只能选择乖乖跟他走了。 一直候在屋外的陈良见两人走了来,便离远跟着回了客栈,然后守在了客栈门口。 而高向菀则被某人直接拉着进了客栈。 “你不用拉着我,我又跑不掉。”高向菀睁开了弘历的手。 都这样了,就算她内心再怎么没准备好面对他,还是要面对的。 所以当弘历回头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只能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静静等待着。 然而,她等来的并不是预料中的质问。 弘历最先做的事情是伸手搂她入怀,轻轻说道:“菀儿,你还在,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他欣喜的声音就萦绕在耳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话吐出来的气息吹在耳际有些温热,高向菀觉得心中也随之泛起了一丝波澜。 可是她只是僵直着没动,并没有回应他。 片刻之后,弘历才松开并垂眸看着她,“告诉我,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向菀轻轻推开他,退后一步之后才说道:“当日我被皇后灌了毒药扔到狼山上去了,后来被好心人所救。” 她简单交代,语气平和得就跟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是何人救了你?” 她被皇后所害这事弘历知道,但他不知道竟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下了她。 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惊奇和感恩,无论对方是谁,他心里都万分感激。 是钟羽帮她逃离京城的,高向菀怕弘历会迁怒于钟羽或者清泉庵,所以便随口编道: “就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弘历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不解问:“既然被救了,你怎么不回来找我?” 她甚至连一个平安的口讯都没捎给他,她难道不知道他以为她死了会很伤心难过的吗? “我昏迷了一个多月之后才醒来的。” 什么? 弘历猛地心口一窒,震恐地看着高向菀。 虽然她说这话的是时候依旧平淡无波,但能让人昏迷一个月,这得是多么重的伤? 弘历瞬间红了眼眶,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半晌,他才又艰涩挪动唇角:“那我们的孩子……” 高向菀故作平静的眼波终于颤动了一下,她深深凝了一口气才吐出了五个字: “孩子没有了。”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答案,但从她口中得到证实,弘历的心还是禁不住一阵剧痛和心疼。 还有自责。 自己尚且如此难受,她当时如何面对得了,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眼前那抹瘦弱的身影,弘历想上前去抱抱她,可高向菀似乎早料到他的举动,当即后退了一步。 弘历抬起的手晾在了半空,愣了愣,又失落地垂下了,他垂了眼眸,懊恼又自责万分地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 高向菀咬着唇不语。 她以为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成功地抚平了内心的伤痛了。可听见他的话,她的心仿佛又被扯开了一个缺口。 她沉沉地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淡声道:“都过去了,四爷不用这样的。” 她的意思是——无论是孩子,还是他们,都已经过去了。 可弘历却不是这么解读的,他点点头,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微红的眼中甚至还带了希翼的光芒: “嗯,你也别难过,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了。” 以后? 他们没有以后了,更不会再有孩子了。 高向菀无声地哂笑了一下,垂眸掩下了眼中的黯淡,她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难过,四爷也不必难过的,我相信您以后肯定会儿孙满堂的。” 弘历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便听见她又道: “而我,会在远方祝您往后一切都顺遂的。” “你说什么?” 弘历顿时脸色一变,“什么叫做你在远方?” “若是今日我们没有相遇,本来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弘历一阵错愕,半晌似乎才听懂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主动离开我,为了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甚至不惜躲到这千里之外?”弘历的声音沉沉的,阴郁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高向菀不予置否,“我觉得,我们这样分开……永远不见挺好的。” 反正他缺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分开,永远不见? 弘历苦涩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一年多他对她的思念不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日剧增,心中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愧疚……若不是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他觉得他都未必能撑得下去了。 可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他了。 见她总是垂着眼睛一副多看他几眼都不愿意的样子,弘历愤闷地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带着些赌气: “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你被我看见了,就只能乖乖回到我身边。” 休想再离开他一步。 高向菀被迫与他直视,看着他幽深霸道的眼神,她忽然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 咬了咬唇,高向菀忽然推开他的手,说了句:“你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后厨。 弘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高向菀将人领进了厨房,站在灶台前转身看着弘历,“你看看……这里就是我这一年以来待着最长时间的地方。” 弘历随着她的手指环顾了一眼四周。 厨房比梨花院的大许多,尽管很干净,但档次却比梨花院的小厨房差远了。 “我每天都会在这里忙活,从早到晚,你看……” 高向菀转了个身指着面前的灶台,“这里是我专属的工作的地方,还有那边……” 她正说着,忽然一手强有力的手从背后环抱上了她。 高向菀顿时身体一僵,就连想要说的话都被弘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搅得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还活着,就永远都是我的 “……” 正想展示自己一年来的成就的高向菀一脸懵然。 而弘历却是缓缓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低声道: “你放心,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立马就带你回去,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这样的苦了。” “……” 所以,他这是以为自己因为生气跟他闹情绪才说不跟他回去的? 高向菀费力地将他锁在自己腰间的手扯了下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我是想告诉你,我这一年多来过得很充实,很自在,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 像是被一根棉针狠狠扎了一下心头,弘历连呼吸都重了几分,“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有我的生活才是你想要的?” 高向菀一怔,他硬要这么解读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没有他,自己就不需要去过那种宫斗的日子。 “所以,你那次跟我说要我放了你,不是气话,而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打算寻机会从我身边离开?” 弘历迈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 一道威压忽然袭来,高向菀不自觉的地惊退了一步。 他生气了。 一年多没见,高向菀感觉他的脾气似乎变得很怪。 以前他的性子很沉稳的,情绪也很少显露。 可今日,从早上到现在,她觉得他情绪很是喜怒无常。 前一秒还对她温柔以待,下一秒忽然就沉了脸。 尤其早上在天子一号房那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看见他对秦文石露出了杀意。 尽管觉得眼前之人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 但离开的这一年里,高向菀早已经把自己的角色从他侧福晋的位置上抽离出来了。 所以意念里也少了一份对他身份上的顾忌。 她甚至都觉得不想解释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总之你的侧福晋已经死在了狼山,而我已不再是你的那个她了。” 高向菀看着他,认真中带了点恳求, “既然上天垂怜,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用了自己的半条命和腹中的胎儿去偿还他之前的恩待了,这也不可以吗? 听见她的这些话,弘历瞬间脸上的青筋都凸暴了起来。 放过她? 他极力忍耐着胸腔躁动着的那股情绪,慢慢抬步靠近她:“你还活着,就永远都是我的。” 高向菀被他高大的身量逼得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已经抵在灶台前了,而弘历则趁势伸手抵在她两侧的灶台上,将她锁在怀中,俯身凑近了她的耳际: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离开的,你想都别想。” 看着他眼里的执着和专断,高向菀道不明堵在心口的情绪是生气还是什么。 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却都一言不发了,只紧紧地看着对方,无声地僵持着。 厨房的后门处忽然传来声音。 “兰花,一会你将这些菜……” 宋念巧和兰花一进来就看见灶台边上状似要亲热的两人,两人顿时愣住。 灶台前的两人闻声也立马都站直了身子。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呃……呵呵,原来你们在这儿聊天啊,那,那行……你们继续聊,我们晚些时候再过来做饭。” 宋念巧说着就要拉着兰花转身离开。 “不用,嫂嫂,我们……聊完了。”高向菀立马喊住两人。 她抬眼就看见弘历正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剑眉微拧,显然是对她把人叫住不高兴了。 有外人在,高向菀不好让人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端倪,更不想让宋念巧她们追问太多关于她与弘历的事情和来历。 “我们要做饭了,你先上楼吧。” 高向菀就当没看见弘历的情绪一样,说完转身就走到了灶台旁边的小桌子前去削黄瓜了。 看着她如此无视自己,弘历差点没气吐血了。 一边的宋念巧似乎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来打圆场, “四爷,您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儿做好了我们再送上房间给您?” 弘历的目光一直锁着前面故意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纵然心里憋着一肚子闷火,可在外人面前他也舍不得伤了她的颜面。 “我要吃昨日做的那种面。”他知道那面是高向菀做的。 高向菀手上动作一顿,头也不回,只应道,“好,一会儿做好了我会让……” “你亲自送上来。”弘历打断了她的话。 高向菀还是没有回头,眉头却皱了皱。 “哈哈,当然,您放心,一会儿小晚会亲自送上楼给您享用的。”宋念巧连忙抢过话头应道。 “多谢嫂嫂。”弘历礼貌地对宋念巧颔首致谢,随后才转身离开了厨房。 弘历一走,宋念巧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高向菀的额头, “你啊,我瞧着人家四爷的意思是还有话要与你说呢,你怎么的就非要留在这厨房。” 难道她和兰花就做不出来一顿饭吗。 “我觉得小晚姐留下来挺好的。”兰花拿着几根菜叶子就八卦地凑过来, “小晚姐,跟我们说说你们的故事呗。还有,还有……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应该是在京城很有钱的吧?” 说起这个,宋念巧也不说教了,立马也凑了过来。 她们只知道高向菀是从京城那边来的,至于她的来历却一样不知。 这会儿看着她有个弘历这样矜贵的夫婿,顿时就都好奇得不得了。 看着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高向菀忽然意识到,这厨房好像也不是个避祸的好地方。 怕被两人瞧出什么不对劲,她拿着两个胡萝卜就转身走到砧板处,一边切胡萝卜丝一边含糊其辞地胡扯: “他家……就是做买卖生意的呗,至于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弘历既然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出现,肯定是有他要隐瞒的理由。她自然不能乱说了他的底细的。 “吓,你也不知道?”兰花一脸惊愕,“你不是他娘子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菀儿,你不能不要我 高向菀还未说话,宋念巧就先一步对兰花道:“人家京城大户人家家中规矩可多着呢,一个后院女子岂能随便参与丈夫的事情。” 高向菀当即就给了宋念巧一个大大的赞,“还是嫂嫂懂。” “不过啊,也确实是他那样的人才能配得起你。”宋念巧又道。 “可不是嘛,小晚姐跟他站在一块儿的样子那就叫一个养眼,登对。”兰花一脸羡艳道: “你们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是非常漂亮的。” 闻言,高向菀正在下刀的手一颤,一下子就偏向了自己的食指,锋利的刀刃直接给她的食指划开一道小口子。 “嘶——” “哎呀,这是怎么了?”宋念巧看着她左手食指瞬间淌出来的鲜血尖叫了一声,连忙过来查看。 兰花闻声也跑了过来。 “没事,小伤口。”高向菀说着就把食指上的那道血痕含在了嘴里。 “兰花你去拿小药箱过来。” 宋念巧说着便将高向菀拉到一旁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见了四爷之后就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宋念巧审视地看着她。 “没有,嫂嫂你别多想,我就是一时不留神。” 高向菀脸上露出了笑,但这话听起来却怎么也像是在敷衍。 宋念巧虽然不知道高向菀为什么忽然从京城跑到她们这种穷乡僻野的地方。 但她能断定,那绝对不是被弘历抛弃的。 因为弘历看她的眼神,喜爱到仿佛都恨不得要将她紧紧锁在他身边不离半步了。 “他来这里是专程找你来的吧?”她问道。 高向菀一愣,虽然不知道弘历为什么来了这里,但都肯定不是为了她。 两人重遇可以说是个意外。 高向菀正沉默着,身后就传来了兰花的声音。 “来了,来了。小晚姐,我帮你涂药膏。” 兰花说着便在小药箱里拿出药膏和小纱布。 看了两人一眼,宋念巧站起来对高向菀道:“你在这歇着,我去做面。” 虽然她厨艺不及高向菀,但她觉得那位四爷也根本不是在意面好不好吃的。 他在意的不过是送面的人罢了。 面做好了,在宋念巧的催促下,高向菀端着面走出了厨房,刚要上楼梯就碰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陈良。 “侧福晋。”陈良朝她行礼。看了一眼高向菀手里的东西,陈良是有心也不敢接过来。 高向菀倒是不在意这些,落落大方地一笑:“陈侍卫,好久不见。” 从早上到现在,这应该算是两人真正地对话了。 “是啊,一年多了,能再看见您……属下真是很高兴。”陈良真诚地说道。 虽然觉得这事情很不可思议,但能看见她好好的活着,陈良是由衷的替她高兴。 更替弘历高兴。 “您活着,最高兴的还是王爷。”陈良说道。整整一年多了,主子的眼中终于找回了原本的光彩。 “王爷?”高向菀怔然看着他。 “……您还不知道吗?咱们四爷如今已是宝亲王了。”陈良说道。 平乐镇连这些大消息也收不到的吗? “宝亲王?”高向菀心头微撼。 原来这一年多他已经为自己建功立业这么多了。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侧福晋?” 陈良唤了一声出神的高向菀,“王爷还在楼上等着您呢。” 高向菀点了点头,便走了上二楼。 高向菀在天字一号的房门外才叩了一下门,里头立马就传出了一声:“进。” 高向菀正准备叩第二下的手晾在半空怔了一下。 里面的人很明显就是一直就在等着自己啊。 高向菀忽觉心头有些发紧,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暗暗凝了一口气,她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却看见弘历坐在案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状似认真地看着。 似乎刚刚那个一敲门就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王爷,面我给您放桌上了。” 一声“王爷”让弘历眉头轻蹙了一下,目光从书中抬起看向那个端着托盘转身去了旁边圆桌的女人。 王爷? 她一定要这样与自己撇清关系吗? 高向菀刚将托盘放下,旁边忽然就伸来一直大手捉住了她的左手。 “这手怎么了?”弘历拉过她的手,看着包扎着纱布的食指处。 高向菀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无果,只能说道:“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 弘历看着她,“就这样你还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高向菀怔了一下,忽而哂笑,“就这点小伤,又要不了命,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话像一个针一样直刺弘历的心脏,让他顿时羞愧无言。 是啊,这又怎能跟她之前受过的伤害相提并论呢。 高向菀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她并不是要跟他置气,更不是为了让他难堪。 趁着他愣怔之际,她抽回了自己的手。“面放久了就不好吃的,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弘历脚步一移就挡在了她面前,垂眸看她的眼中带着苦涩:“你现在是连跟我多待一会儿,陪我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高向菀的双手微微紧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你若是只当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或者厨娘,我会很乐意。” 弘历脸色略沉,静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是我的错,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我都答应的,但是……” 弘历声音竟有些哽噎颤抖,“菀儿,你不能不要我。” 他都还未从失而复得的欣喜中缓过劲,就被她这般抛弃,弘历心情简直从云端直接坠入了海底。 高向菀对他的态度,让他惶恐而不知所措,他很怕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看着这样的弘历,高向菀很是错愕。 他堂堂一个亲王,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如此? 他的生命里没有了自己不也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他依旧志得意满,一年的光景就贵为宝亲王了。 “王爷,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不是会调情吗 高向菀抬头认真而坚定地看着他。 “我是真的不想再回你的后院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有愧,想要弥补我的话,就请放我自由吧。” 不想回他身边? 弘历浑身僵直,目光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阴色。 自己对她来说就这么不值得留恋吗? “到底是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吗?”自从有了她,他可都是一心一意地只待她好,这也打动不了她吗? “你对我很好。”这点她从不否认。 高向菀沉默了一下,“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的爱,她要不起,也无力承受了。 若他们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又或者……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那她是很愿意与他在一起。 可惜……他生在腥风血雨,皇权至上的皇家,是未来的帝王。 她……要不起他的爱了。 弘历看着她,情绪略有些激动, “在高家,你的闺房的床榻间,你明明亲口同我说过你爱我的,承诺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怎能食言,现在还要离我而去?” “……”高向菀惊愕地看着他。 这么久远的事情……他竟然还记得? 这种情话,估计这一年多来也有不少女子在床榻间与他耳鬓厮磨的时候跟他说过吧。 高向菀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一开始,她对弘历的爱的确是热切真诚的,可终究也还是敌不过这个残酷的现实啊。 皇室中的爱太不堪一击了,只要涉及利益,宫斗权斗,那些所谓的爱便会被挤压得荡然无存。 但她不想与他讨论这些,便随口敷衍道:“你就当……那是戏言吧。” “戏言?” 弘历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眼角都颤抖了,“你这话算什么意思,当时我们可是互表了心意的。” 他可是一直都放在心上,当成两人相爱一辈子的承诺的。 而她竟然说这是戏言? 弘历胸腔剧烈起伏,恼怒占据着理智,他有些口不择言,质问:“难道这只是你一时兴致,为了在床榻间哄我高兴的吗。” 见他话说得这般难听,高向菀干脆也破罐子破摔: “那本就是床榻间男女欢爱调情的情话罢了,王爷何必当真?” 她故意说得毫不在意。只希望他能因此觉得自己虚情假意,表里不一,继而厌恶放弃自己。 “你再说一次?” 弘历瞬间被她的话气炸,擒住她手腕的手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看着他周身都是寒气,眼神都变得有些狂野,高向菀心头还是有些杵的,便试图挣脱他的控制。 “又不是什么好话,王爷何必自找没趣。” “呵,对,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话。”弘历危险地笑了起来,忽地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捆住,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 “既然你床榻间能甜言蜜语,那我们就到床上去聊好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已经俯首下去擒获她的双唇了。 高向菀没想到他说不过就胡乱,心中一慌就奋力地挣扎,却因为腰肢和后脑都被固定着,躲也躲不掉,只能不停地挥动双手打他。 可她的力度落在弘历身上那就跟挠痒没什么区别。 高向菀忽觉腰间一紧,紧接着眼前一晃,片刻之后,她的人就被压在床榻上了。 弘历压着她急躁地吻了好一会儿才放过她的唇。 高向菀这才得以喘、息,思绪也渐渐清明了过来。看着身上气息也明显已乱的人,她气得伸手就去推他。 “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 弘历却趁势将她挥动的双手擒住,单手将她的两只手高举过头顶桎梏着。 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腰肢慢慢上移,邪肆地勾了勾唇:“你不是会调情吗,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嗯?” 隔着衣物,高向菀都能感受他手掌的热度,她顿时浑身都颤栗了起来。 “你放开我。”她慌张地挣扎着。 她不会再回他身边,自然不愿再与他有身体上的关系,这也是她表明态度的体现。 可弘历明显与她想的相反,就是要用这样的行为来证明两人的关系。 “这句可不算甜言蜜语。”他轻笑一声,惩罚性地加重了一下手上力度。 一股羞恼涌上心头,高向菀气道:“我不愿意也不会再与你说甜言蜜语,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弘历身体一僵,停下动作,抬起一双幽暗的黑眸逼视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 高向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找回平静,“您可是堂堂的宝亲王,强迫妇女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赶紧放开我。” 弘历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目色黑压压的,瞬间带着一种风雨欲至的可怕。 高向菀看着心头一颤,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似乎用错方法了。 惊慌之余,她正要再说些什么补救,忽地,身前“嘶拉”一声响,她的衣襟被蛮横地撕开。 紧接着身上的人便狠狠地压了下来,埋首在她颈侧,近乎啃咬。 弘历就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猛兽,闷着声,一句话也没有,手上的动作却甚为粗、鲁。 高向菀吓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反抗,然,却连被桎梏的双手都无法挣开。 她极度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发生关系,可却半点抗拒不了他,心中又急又惊怕之余,她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隐忍的哭声带着委屈和伤心,让弘历心头一颤,理智倏然清醒了不少。 他惊惶地抬头看她,床幔内光线有些沉,可她眼中却闪烁着刺眼的晶莹泪珠。 弘历的心头一阵刺痛,意识到自己在对她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被他擒住的双手。 “对不起,菀儿,我……” 他慌张无措地伸手想去替她擦拭眼泪,可身下的人儿却是咬着嘴唇猛地将脸撇向一边,躲开了他。 弘历眼中闪过慌乱和愧疚,怕再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他连忙从她身上退开,坐了起来。 正想伸手去扶,却见高向菀在他离开她身上的那一刻就立即起身,红着一双眼睛,狠狠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跑了出去。 看着她落逃的身影,弘历心头懊悔不已,却连追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心烦意燥地一拳狠狠击在床榻上。 他这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明明是想与她好好地谈谈的,却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这下,他感觉高向菀对他的排斥之心似乎更重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也难怪媳妇都给他气跑了 兰花正拿着鸡毛毯子准备去其他的厢房打扫卫生,刚踏上二楼的走廊就看见迎面跑来的高向菀。 “小晚姐,你——” 兰花刚想说什么,猛地就瞧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她愣了好一会儿,目光才在高向菀和天子一号房之间梭巡。 小晚姐与那位四爷这是…… 高向菀有些尴尬地捂住被撕烂的衣襟处,没敢与兰花对视,低着头就直往自己的房间冲回去。 “砰”的一下关门声,兰花差点吓得连鸡毛毯子都没拿稳。 怔愣了一会儿之后,她往高向菀的房间迈了几步,想了想就还是转身下了楼去找宋念巧了。 屋内的弘历焦灼地在屋内不停地打转,思前想后还是安耐不住准备出去。 他一开门迎面就看见了正准备敲门的陈良。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陈良怔了一下,随即便道:“爷,上黔镇那边有情况……” “这事容后再议。”弘历一把推开他就走了出去。 “……”陈良站在房门口愣然地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 弘历刚走到楼梯口就碰见了端着饭菜上楼的宋念巧。 两人目光一对,似乎都闪过了一丝尴尬。 看宋念巧的神色,弘历不难猜到她也知道自己干的好事了。 一向谦谦儒雅的弘历蓦地有一种狼狈的感觉,脸上更是不可多得地划过了一抹窘迫。 他清了清喉咙,勉强发声:“那个……” 宋念巧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见他欲言又止,便微笑道,“您说。” 听了兰花的描述,宋念巧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大致也猜到了他与高向菀两人发生了些什么。 “我想问问,菀儿现在在哪里?” 弘历对这里其实不太熟悉,她一下子跑没影了,他想道歉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哦,小晚啊,她现在在她房间里。”宋念巧说完指了一下走廊右边最尽头的厢房。 高向菀与弘历可谓是住在二楼的一头一尾了。 弘历看了一眼那边,急急地跟宋念巧道了声谢就抬步往高向菀的房间走去。 “诶,四爷。”宋念巧立马叫住了他。 弘历疑惑地回头,“嫂嫂还有事?” 宋念巧呵呵笑了一下,提醒道:“我是觉得啊,这个时候……你要是冲上去没准人哄不好,情况会更糟糕的。” 弘历一听,俊脸微微一怔,随即立马就转身看着她,“还请嫂嫂赐教。” “要不,您先回房间,让嫂嫂帮你探探口风?”宋念巧往自己手上的端着的饭菜看了一眼。 弘历这才知道宋念巧端着饭菜是来找高向菀的。 见状,弘历只能按下心中着急,颔首道:“好,那有劳嫂嫂了。” 眼看弘历进了天子一号房的房门,宋念巧才转身走向了高向菀的房间。 “小晚?”她轻轻叩了一下房门。 里头没有回应,宋念巧又轻声说道:“小晚,你开一下门,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嫂嫂,我不饿。”里头的人终于说了话,但声音低低的。 “哎哟,哪能说不饿就不吃的,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嫂嫂好不容易下厨一次,你总不能不卖个面子吧。” 宋念巧一副她不开门就绝不离开的架势。 里头静默了片刻之后,便传来了动静。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 宋念巧就看见门内的高向菀已然换了一身衣裳,眼眶微微发红,视线再往下,就不难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那暧昧的痕迹。 都是成了亲的人,宋念巧当然知道她脖子的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高向菀的肤色白,那痕迹可不是一般的显眼,宋念巧不由暗暗吃惊,那位爷看起来挺绅士温雅的,怎么这事上这么粗鲁? 也难怪媳妇都给他气跑了。 为免高向菀尴尬,宋念巧权当什么也没瞧见,若无其事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托盘, “你教我做的葱油鸡饭,试试?” “谢谢嫂嫂。”高向菀对她微微一笑,将人请了进来。 宋念巧将饭菜放在了圆桌,才坐下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见四爷了。” 宋念巧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高向菀的神色,果然一提弘历,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见她沉默不语,宋念巧还是试探性地说了句:“他好像在找你。” “他找我你就说我不在。”高向菀脱口而出。 “我是厨娘,他若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兰花给他送吧。” 宋念巧瞧着她火气不小,便斟了一杯茶递给她,“怎么?吵架了?” “没有。”这不是吵架的事情。 看着她又低头不语,宋念巧斟酌了一下,还是隐晦地说道: “其实吧……你们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他热情了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应该体谅一下嘛。” “……” 高向菀抬头看着宋念巧,反复将她的话想了两遍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嫂嫂……”她一时间真是有苦难言。这是那么一回事吗。 而且她真正烦闷的也不是这件事。而是接下来她该怎么让弘历放弃她。 “我与他是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的。”高向菀声音沉沉。 “为什么?”宋念巧一脸惊讶问道。 “因为我不想做一个终日被锁在后院,只能依附着一个男人过活的人。” 更不想时不时就要面对不知道哪里来的危险。 “我想要的是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平平稳稳,靠自己的能力过活,不用瞧任何人脸色的生活。” 宋念巧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所以这才是你来了平乐镇的原因?” 这边正说着话,另一头陈良也在房间里给弘历汇报着正事。 而坐在案前的弘历却始终是沉着一张脸,拧眉沉思着。 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陈良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是忍不住唤了声, “爷?” 弘历这才抬头看他。 “呃……就是上黔镇那边,我们的人已经暗地里去查了好几个有嫌疑的矿山,暂时只有一个地方有实际性的发现,其他的地方均没有什么线索,您看下一步我们需要加大力度搜查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真的愿意放了我? 前阵子,有人递上密奏说上黔镇有人在暗地里私铸铜钱,而雍正一向对打压私铸就极为重视。 当下就关注起了此事,并有意派人前往查探。 其实这种事情也根本用不着弘历这样身份的人出面的,但他就是不想呆在京城,所以就自动请缨前来暗查此事了。 听了陈良的话,弘历沉思了片刻,说道, “不必再浪费时间大范围搜查了,集中精力在有发现的那个矿山下手,动作一定要快,在对方未有察觉之前就要将其拿下。” “是。” 弘历忽地抬头看着陈良,“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是时候独立历练一下。” 闻言,陈良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他,“爷您的意思是?” 重点栽培他? “上黔镇的事情你放手去做就是。” 陈良大感疑惑,他之前不是一直都事事亲为的吗,为何忽然放手给自己了? “爷那您……”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放心,我会在这边坐镇,必要的时候会出面的。” “是,属下多谢主子的栽培与信任。”陈良恭敬地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翌日一早。 高向菀刚打开房门,眼前立马就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吓得握住门边的手一紧。 愣了三秒之后,她二话不说就准备关门,却被弘历先一步一手抵住了门把。 “你要做什么?”高向菀警惕地看着明显就是一早候在门外的男人。 “菀儿,你别怕,我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我就是……为昨日的事情特意来给你道歉的。” 弘历抵着门的手虽然没有松开,但也没有硬闯进去。 闻言,高向菀倒是没有再退回去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弘历松开了抵住门把的手,站直了身子,垂眸道:“昨日……是我鲁莽了。” 在他还要说什么之前,高向菀就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弘历惊喜抬头,却听见她又道:“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等等——” 见她又想关门,弘历急忙又伸手把住了门,“我还有话要说。”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弘历无奈笑道:“菀儿,好歹让我进屋说吧。” 进屋?高向菀脸色立马警惕了起来。 “我发誓,今日绝对不会对你有半步雷池之举。” 弘历叹口气,“我只是想好好与你聊一聊。” 高向菀眸色一顿。 这事总是逃避不了的,能好好谈当然是最好了,于是她便将门打开,“请进。” 圆桌前,弘历刚寻了个位置坐下,就看见高向菀选在了他正对面的位置落座。 但她还是礼节周到地给他斟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你想与我聊什么?” 弘历接过杯子,没喝,只拿在手里轻轻转动了一下,“我来这里是有公务要办的,大约会逗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 高向菀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他这是准备跟自己聊公事? 看着她这表情,弘历轻笑了一下,“我是想说,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情。” “王爷,我……” “我不逼着你跟我走。”弘历打断了她的话。 高向菀猛地抬头看他,“……真的?” “我们各退一步,我不逼你,但你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弘历继续道。 “你……这话是何意?” “我愿意给你时间,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你不能拒绝与我好好相处,更不能排斥我,期间若是你能重新接受我的话,我们就一起回京。若是半个月之后,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 弘历看了她一眼,勉强说完后半句,“那我便允了你。” 高向菀眸色一亮,“半个月后,你真的愿意放了我?” “……”弘历眼角跳了跳。她还真会挑重点听。 “条件是这半个月内你要与我好好相处。”弘历重点提醒道。 高向菀刚升起的欣喜一下子就被疑惑给压了下去。 她狐疑地审视着他,“你说的好好相处是怎么个相处法?” 她怎么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弘历目光转了转,随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含糊其辞:“外人面前我们就是夫妻,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呗。” “……”高向菀瞪大双眼。夫妻生活? 见她神色出现退缩,弘历立马道:“菀儿,我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你要想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这样。” 他的意思高向菀当然懂,起码他是给了自己时间,她也还是有选择的。 要知道,若是他不愿意妥协,也是可以强硬要她回去的。 “真的半个月之后,我可以选择不走?” “我何时骗过你?”弘历坦诚道。 恰恰是他的坦诚,让高向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前一天他还一副毫无商量的样子,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就想通了? 这中间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高向菀心中始终有些顾虑。 但是……这好像也是她唯一能获得自由的机会了 美目转了转,高向菀道:“好,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弘历看着她。 “我们虽然在外人面前是夫妻,但是……” 高向菀抬眸飞快地看他一眼,“你也不可以对我做那种事。” “哪种事?” “就是夫妻间的……房事。”高向菀虽然脸有些泛红,但还是坚定地看着他。 半个月后,她一定会选择留下的,所以这个底线不能失。 弘历握住杯子的手不自然地收了收,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他才干笑两声道, “这种事……就不用上升到条件这个层面了吧,总之……我尽量控制就是了。” 什么叫做尽量控制? 高向菀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要这么说的话,她心里就更觉得不安全了。 “不行,这就是条件。”她态度强硬。 “菀儿,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哪有夫妻生活不包括这个的。” 弘历一脸的不愿意,“你这个条件似乎有些过分了。” “总之这个就是条件。”高向菀坚持道。 弘历没有点头,只是握着杯子轻轻转动。 看着他在沉吟,高向菀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就是奔着这事来的吧?” “我……我哪有。”弘历的俊脸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与你再续前缘 她这话,这表情,就整得跟他有多流氓似的。 “那你为何不答应?”高向菀质问。 弘历一时噎语,目光转悠了一圈才道:“好,我答应你,这期间不会对你做那种事。” 闻言,高向菀心头的防备刚卸下,就听见他又加了一句。 “除非你愿意。” “不是,你这话……” “怎么?这话有什么问题吗?”弘历挑眉看着她。 “……”高向菀一时失语。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她又不会愿意。 “好,一言为定。” 见她终于放下防备对自己露出了笑脸,弘历的眼角几不可查地带起了一抹笑意。 人他是一定要的,但他不想让她不情不愿地跟自己回去。 横竖这上黔镇的事情也没那么快结束,他也不急于一时。 尽管他也很想立刻能重新拥有她,但……他还是愿意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 高向菀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还以为他是真的想通了。 想着半个月后,自己就能真正获得自由之身,以后不用再隐藏身份,她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看了一眼弘历,她又忽然想到,这也许是他们今生最后的相处机会了。 无论如何,期间她都应该要对他好一些的,就当是给两人的前缘好好告个别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高向菀当即就表示要去厨房为他准备早餐。 看着她乐乐陶陶地下楼,站在其身后的弘历也逐渐地眉欢眼笑了开来。 看来他的这个以退为进还是凑效的,至少她不再排斥和防备着他了。 厨房里,宋念巧看着她面带着笑意进来,不由露出了深意的笑容,“跟四爷和好了?” 她可是看见四爷一大早就候在高向菀门边的。 “算是吧。”高向菀含糊地应了一声。 高向菀离开后,何知府和陈县令就来了客栈。 看着坐在案前的弘历虽然脸色还是冷肃,但却没有了昨日的怒火,两人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平乐镇和上黔镇都是你们治下的地方,两镇相连,为何贫富差距却这么大?”弘历质问。 “回王爷,是这样的。”陈县令上前一步解释道: “因为上黔镇它东面依靠重峦叠嶂,北面环海,地势优渥,山间和海里可以提供给百姓耕作的产业比较多,所以经济也比较好。” “而这位于上黔镇西边的平乐镇,它周围都是荒原,几乎没有可以被百姓利用耕作的机会。这里的百姓多数都是处于自给自足的模式,所以相对就比较贫瘠一些了。” “你是说,主要是受到地势的影响?”弘历凌厉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他。 陈县令被他威压的目光压得连忙低下了头,咽了咽口水道: “回王爷……确实如此。” 屋内没了话语声。 弘历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案桌上,而前面的何知府和陈县令的心就跟着那细微又清脆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山上具体有什么能劳作的产业?”弘历忽然问。 “上黔镇附近的山峦上许多灌木,百姓或是直接变卖木头,或者将木头制造各种木制品的都有。”何知府回道。 “能换钱的就只是这树木?”弘历目光幽深。 “这……主要还是树木。”不知道弘历为何忽然问这个事,何知府不敢回答得那么死。 弘历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两人,倒也没再追问,话锋一转: “知道上黔镇有这些优势,也不想办法将资源引到平乐镇,扶持一下这边的民生,你们就是这样当父母官,治理地方的?” 一听这话,何知府两人吓得赶紧跪了下来,“是下官等失职,还请王爷恕罪。” 弘历让两人过来本就是想探探上黔镇的情况以及两人对私铸铜钱一事的反应,倒也没打算动他们。 况且这两人纵然有一百个不是,倒也歪打正着地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若非他们选的留一晚客栈,弘历可能今生都要错失所爱了。 所以今日再看见这两人,弘历面上还是多了几分宽容。 “既然知道失职,就该想办法补救。” 两人一听这话,知道弘历没有要降罪的意思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连声应道是。 “既然本王在此,便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去把上黔镇以东所有山峦的位置和具体特征整理出来交给陈良。” “是,下官遵命。”何知府连忙应道,末了又恭维一句: “有王爷亲自坐镇指导,是平乐镇百姓的福啊。” 好不容易从房间退了出来,何知府两人皆是松一口气,都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 何知府他们走了不久,高向菀便端着早膳上了楼。 她一进屋,弘历立马就放下手中的事情,从案桌前走了过来。 高向菀不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事情的,但朝堂上的事情她也一向没什么兴致打听。 不过倒是对他会下榻留一晚这样没档次的客栈很是好奇。 一边将托盘里的小米粥和刚炸好的油条,豆浆,小糕点等点心摆上桌面,她随口问了句: “你打算这半个月都住在这里?” 弘历端起豆浆的手一顿,抬头看她,“怎么,你这是想赶我走?” “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们这里配不上您的身份。”高向菀好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屈尊降贵住到这里来的?” “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缘分深渊,冥冥中上天就是要指引我来这里——” 弘历手撑下巴,含笑望着她,“与你再续前缘。” 高向菀:“……” 孽缘吧。 “那你要搬回来住吗?”弘历忽然问道。 昨日他才从宋念巧口中得知天子一号房原来是她以前住的房间。 怪不得他进来看的第一眼就觉得这间房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顺眼和熟悉。 原来是因为那房间里的摆设陈列多少都有一些她的生活习惯掺杂在其中。 “不用。”高向菀一口回绝,“我住那边挺好的。” 开玩笑,住一起,那不得一天到晚对着他? “可我们是夫妻,这样分开住不好吧。”弘历正想继续游说,却看见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连忙见好就收: “好吧,听你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还有别的男人? “不过,你的茉莉花,你总得要亲自来照顾吧,我可不会养。”他往窗台上抬了抬下颌。 就是故意找由头让她多来房间。 “那当然。”高向菀不以为意地应道。 “对了,一会儿吃完早膳能带我在这附近转转吗?”弘历问。 高向菀以为是与他这次来平乐镇做的事情有关,便一口应了下来。 因为弘历的提议,两人之间的相处倒是融洽了许多,高向菀还能坐下来陪他一起用早膳了。 早膳后,她便带着弘历在镇上转悠。 高向菀因为美貌与厨艺在这周围也是挺有人气的,再加之身边的男人气宇轩昂,尊贵不凡的。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对此,高向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你有没有什么具体想要去了解的地方?我可以直接带你去的。” 看出了她的心思,弘历故作一本正经地四处张望着,“没有明确目标,就是想要在这附近转转,了解一下民生。” 无奈,高向菀只能带着他在街上瞎逛了。 这里说是集市大街,但其实这里本就不大,买卖的东西,吃的用的更是少之又少。 说好听点是简朴,说实在点就是——落后。 弘历越看脸色就越沉,走到僻静处,终是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女人:“这一年多你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是啊。”高向菀侧目看了他一眼, “这里是不及京城繁华,但胜在淳朴,百姓的心思都纯良,大家都在为一宿三餐奋斗,不会将多余的心思放在算计他人之上。便是女子也可以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话还未说完,手就忽地被弘历拉住,“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的。” 他从前不也从来没有阻拦她进厨房吗? 弘历向她走近了一步,“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高向菀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可你能给我的东西里……却没有我最想要的自由。” 弘历脸色变了一下。 高向菀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抬头看着他:“若我说,我想要的是一心一意,一夫一妻的感情,宝亲王,您能给我吗?” 她刻意加重了“宝亲王”二字。 却不料弘历眉头都不皱一下,坚定道:“我能,你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就将后院解散了。我保证,从今往后我的后院就只有你一人,一生也只爱你一人。” 看着他那双坚定而诚恳的眼睛,高向菀震惊得只能愣愣看着他。 她提出这要求本来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的,却不料他丝毫没有觉得过分,反而一口就应下了。 他这反应,反倒是让高向菀有点接不住了。 “你可能没太听懂我的意思,你知道什么是一夫一妻制吗?那就是除了妻子外,不能……” “我知道。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要其他女人。” 弘历脸色认真,“我既然能答应你,就一定能做到。”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高向菀还在愣神,便感觉弘历握着她的手捂在了他的心房处,温柔缱绻地凝视着她: “只要你愿意回我身边,别说是我的人、我的心,就连我的命,都是你的。” 望着那双深情坚定的眼睛,一股异样的情潮悄然涌上心房,高向菀瞬间觉得心脏砰砰狂动了起来。 无所适从之下,她慌乱地挣脱了弘历的手,左顾右盼地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那个……走那么久也渴了吧,我去给你买蜂蜜水。” 说完她就逃也是地跑开了。 弘历深邃地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边慢慢勾起了一个弧度。 只是落逃没有直面反驳或拒绝,那就是有戏了。 跑到前面卖蜂蜜水的小摊前,高向菀甩了甩脑袋,尽量忽视弘历的那番话。 这些话也就只能说说听听了,在他那里根本无法实现。 单凭他个人的意愿又岂能对抗这根深蒂固的封建制度? 就算他愿意为了自己而去这么做,只怕最后也会毁了他的前程。 眼下,他正是上位的关键时候。虽然他已贵为宝亲王,可帝位之争向来风云变幻,若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她不能毁了他,更不能自私地要他委屈自己来迎合她? 所以分开是两个人最好的选择了。 正沉思着,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影,高向菀侧目看去,不由一顿。 “全大婶?你也来买蜂蜜水?”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全大婶把肩上的锄头扔在一边,拉过高向菀就往旁边走了几步。 “小晚,就是……你克死你男人的事情,真的只能为他守寡十年才能另寻他嫁?就没有点别的办法吗?” 全大婶对这事本来是挺怵的,奈何她家侄子就是不肯放弃高向菀,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再问问了。 高向菀不由汗颜,这事怎么还没翻遍呢。 “没有。”她斩钢截铁地说道。 弘历还在那边等她呢,她可不敢再跟全大婶在这胡扯,便拍拍她的手背: “全大婶,你啊,就叫你的侄子另谋婚配吧啊。” 说完蜂蜜水她也不买了,转身就要走。 却刚转过身子,猛地就迎上了一张阴沉沉的脸。 看着不知道何时就已经站在她和全大婶身后的弘历,高向菀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跑过来了。”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哟,小晚,这位是?”忽然看见一个这么俊的男人,全大婶也是一脸的惊诧。 “我就是她的那个男人。”弘历一字一顿道。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全大婶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这,这大白天的……” 这冤魂也太猛了吧。 全大婶惊得三魂不见七魄,锄头都不要了,尖叫着就捂着脸跑开了。 高向菀:“……” “你跟别人说我死了?”弘历眉心直跳。还是被克死的? 高向菀面露尴尬,“我不是说您,我就随口瞎编……” “不是我?” 弘历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凝她:“怎么,你还有别的男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准再叫我王爷 高向菀:“……” “为我守寡十年就去另寻他嫁?”弘历气得咬牙。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高向菀有些头疼,“再说了,十年后就算我想嫁,也没人愿意娶了吧。” “你还真打算另嫁?”弘历额前青筋都凸跳了两下, “高向菀,你是我的女人,竟敢动这种心思?” 半个月之后就不是了呀。 高向菀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但见他冷沉沉地朝她逼近,她深知这个节骨眼上断不能惹毛了他,忙解释道: “没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也是为了摆脱他们的做媒,所以才编的这个借口。但我真没有诅咒你的意思。” 他能别自行代入角色吗? 一听有人给她做媒,弘历的脸色没有缓和下去,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他甚至都在想,自己给她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过长了。 这下弘历彻底没有心情在外逛了,拉着人就回了客栈。 下午阳光正明媚。 高向菀借着给茉莉花浇水的由头进了弘历的房间。 她竟然主动来,弘历惊讶之余心头还泛起了一抹欣喜。 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装得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案桌前看书案。 高向菀给茉莉花浇完水,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案前正认真看着书的男人。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殷勤地走了过去,一副店小二的姿态: “这桌面也挺乱的,那什么……我帮你收拾一下?” 弘历低垂的眼眸微动了一下,她这是……找机会亲近自己吗?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的举动足以取悦弘历。 “嗯。”他压住就要往上翘的唇角,佯装淡定地淡淡应了一声。 其实弘历特别不喜自己办公的案桌让人乱碰。但对象是她,他就甘之若饴了。 高向菀得了应允就立马上前装模做样地给他收拾着案桌上散乱的书籍。 前阵子秦文石一直唠叨着想要找钟羽的消息,他不知道钟羽要为家平冤的事情,但高向菀是知道的。 所以长久没有钟羽的消息,她也很担心。 所以便将目光放在弘历身上了。 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将自己的资料弄得更乱,弘历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哦,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盏茶,歇息一下?”高向菀一脸体贴地笑道。 弘历眯了眯眼睛,端详了一下她,“也好。” 就看看她想干嘛。 高向菀立马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过来,双手递上。 弘历放下书,接过,顺着她的意思喝了两口。 “王爷……” “不准再叫我王爷。”弘历立马抬头。 高向菀怔然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叫什么?” “以前是怎么叫的就怎么叫。” 高向菀:“……” 好吧。 “爷,你这次离京这么长时间就只带着陈侍卫啊?” “我这次来是暗查,不方便明面上带那么多人。”弘历对她是从不防备的,所以话语间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哦……暗查啊。”高向菀杏眸转了转,“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五爷那么好往外跑的人没有跟着你来。” 闻言,弘历眉梢一挑,在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沉默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凝着她。 “这小子如今倒是定性了不少。” “是吗,那他最近怎么样了?”高向菀随即就问。 果然,她的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他这里。 弘历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酸酸的:“哼,你还真是关心他,怎么就没见你过问一下我的近况?” 大哥,我这还真不是为了关心你兄弟,好吗。 “我从陈侍卫那就能打听你的情况了呀,人家总不好当着你的面直接问你吧。”高向菀语气轻婉,低头间还故意露了一下羞赧。 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弘历的小情绪,她还是能拿捏几分的。 果然看见她这样,弘历的神色就明显缓了下来,只是还故意板着脸。 “那你就好当着我的面问别人?” “我不过就是随口找个话题跟你聊天罢了,既然你不想聊,就算了吧。” 说完她转身。 一看她说走就走,弘历一急,伸手就将人拽了回来。 高向菀本来就是假意要走,不妨他会来这么一下,强大的力度让她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到他怀里不说。 还一不小心就跨坐在他腿上了。 这状况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四目相对,高向菀慌忙挣扎着起来。 弘历已先一步伸手摁住了她的腰肢,不让她起身:“就这么聊。” “……”这样聊? 她都已经坐到他的…… 看了一眼两人此刻暧昧的姿势,高向菀只觉得脸上滕得一下就热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思聊,挣扎着就要起来。 “弘昼在三个月前大婚了。” 弘历忽然的一句话,高向菀霎时整个人愣住,忘了挣扎,只震惊地看着弘历。 就连腰间的手在慢慢地游离她都混然不察觉。 “他,他成亲了?那……他的福晋是何人?” 会是钟羽吗? “吴扎库氏,副都统五什图之女。” 一个陌生的姓氏,不是钟羽。 高向菀眸色暗了暗,“五爷愿意娶?” 弘昼娶了别人,那钟羽怎么办? “嗯,他主动与皇阿玛提的。”弘历点点头。 “怎么会?”高向菀愕然,“他,他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那他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尼姑?” 终于问到了重点,高向菀着急地点点。 “没听他提过了,兴许是人家压根就不愿再入红尘吧。” “那,你也没有从旁的什么渠道听到过关于她的事情吗?”高向菀试探性问道。 “我好端端地打探人家做什么?”弘历无奈道。 所以……钟羽没有在朝野上露面? 不然弘历不可能不知道钟羽的身份还称呼她为尼姑的。 也就是说钟羽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可她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给家里平反了没? 她很想向弘历打听一下关于前太医院院使的事情,但又怕给弘历看出端倪,平白给钟羽增添危险。 正认真思索着,忽然她觉得身下有异样,猛地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已染情欲的双眸。 他竟然……动情了。? 第三百九十章 流氓 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高向菀登时觉得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你怎么……” 她急得立马就要从他身上起来,腰间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摁住。 “别动,就这样让我舒缓一下。”弘历的眸色隐忍,声音低哑。 手还故意握着她的腰往下按了按。 这一来,高向菀的感受就更清晰了,她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了。 “你,让我起来。”她羞恼地挣扎着去推他的手。 “再动,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弘历眸色暗沉,语气也带了一丝隐忍的无奈。 他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疯狂起来会吓坏她。 毕竟他都忍了一年多了。 “流氓。”高向菀恼道。 弘历低笑,凑近她耳际,“你是知道的,我要真耍起流氓来,可就不止这样了。” 说完他身下还有意无意地动了一下。 高向菀猛地身体一僵,抬头正欲骂他,却瞧见他已经是在竭力隐忍了,她顿时就吓得不敢再吱声了。 身体更是不敢动。 可偏偏,她这幅脸蛋绯红,羞涩无措的样子,更让人有种想要侵犯的冲动。 “怎么办,看着你怎么乖,我更不想忍了。”弘历低、喘片刻,双手扶着她的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菀儿,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高向菀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看他此刻的神色,还是狠心拒绝: “你答应过我,我不愿意,你不可以乱来的。” 有些事既然以后没有,断了彼此的念头,对谁都好。 弘历有些失落又难、耐地叹了口气。 就在高向菀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就捉住了她柔软的素手往下移,哀求道: “那这样帮帮我可以吗?” 高向菀惊愕地看着他,他竟然求自己用手…… 看着他一脸的痛苦难、耐,高向菀还真怕他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到底是心软了,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半开的窗户间有伴随着花香的微风吹进来。 屋内一片安静,唯有男人时而低吟时而偏重却极忍耐的喘、息声。 半个时辰后,高向菀从天子一号房出来,红着一张脸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至晚上,她都没有再出现在弘历面前,弘历得了便宜自然也识趣地没有再去招惹人家。 第二天一早,给弘历送早膳的人竟然是兰花。 弘历怔了一下,问:“菀儿呢?” “哦,小晚姐去给掌柜的一家送早点了。”兰花将弘历的早点放在桌上, “所以让我给您送早点上来。” 弘历失笑,让其他人给自己送早点,她却跑去给别人送早点去了? 高向菀借着送早点又问候了一下秦文石的伤势。 “四爷昨日特意让人送了一些药膏过来,效果极好,现在已经消肿不少了。” 宋念巧正与高向菀说着话,抬头便看见弘历走了进来,她微一愣: “四爷?您怎么也来了?” 闻言高向菀转过头,就看见弘历已经走到跟前了。 四目一触,她目光立马就移开了。 “我也是来看看秦大哥的伤势的。” 弘历说话间走到了高向菀身旁,余光当即瞥见她耳轮悄悄泛了红。 虽然两人在一起很久了,但昨日那样的事,她也还是第一次做。再加上对那方面的事情,她一向脸皮薄,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与她不同,身心都得到慰藉的弘历眼里眉梢皆是一片春风得意。 “您有心了,昨日您让人送来的药膏,我们都还未来得及给您道谢呢。”宋念巧说道。 高向菀:“……”人就是他打的,还谢谢他? 闲聊了几句,弘历便和高向菀一同离开了。 两人并肩无声地走在小巷里,弘历不经意瞥见前面两人被阳光折射出来的亲密身影,再看一眼身旁静默不语的女子,他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就露了柔光。 弘历忽而觉得当下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 很自然地,他就想伸手去牵她的手。 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爷。” 陈良快步往两人走来。 弘历只好将伸出去的手背到了身后,见陈良神色着急,便当场问,“何事?” 因为查私铸铜钱一事是暗查,所以陈良不知道该不该在高向菀面前说,便犹豫着分别看了一眼他们俩。 高向菀一看便明白,立马就道:“你们聊,我先回去。” 反正她也不想与弘历一起走,更对他们的正事没兴趣。 不料刚抬步,她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有什么事就说。”弘历的语气有一丝不悦,话是对陈良说的。 陈良被一个眼风扫得低了头,暗骂自己没有眼力劲。 高侧福晋可是可以随意出入主子书房的人啊。 “我们刚在磨山那边查到一个矿洞,对方就已先一步将山洞摧毁了,现在磨山那边的线索……基本是断了。” 弘历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由他去办,结果开头就给办砸了,陈良心中难免惭愧,连带着都不敢抬头看弘历了。 弘历的眸色暗沉了下来。 陈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能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可对手竟能在一天之内就察觉并迅速做出反应,恐怕……这背后之人也并不简单。 见弘历许久未做声,陈良倏然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爷责罚。” 高向菀在旁边看得直瞪眼,忍不住也看向了弘历。 察觉到她的目光,弘历眉眼跳了跳,沉声道:“起来。” 没事跪什么跪,弄得跟他平时就多苛刻似的。 陈良道了谢才站起来,却还是垂首而立。 “既然那个点暴露了,那里也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寻。”弘历沉吟道: “何知府可有将周围的山峦情况都报给你?” “有。”陈良立马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呈给弘历。 在弘历打开查看之时又道: “何知府说不是所有的山都能通人的。通常有人走的几个山峰就是燕山,北山岭,杏越岭,还有……” “杏越岭?”高向菀忽然道。 弘历自地图中抬头看她,“怎么,你知道这山?” “这杏越岭是镖局常走的山脉啊。”高向菀说。 “镖局?” 弘历眸色一动,铜钱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外运,镖局可以说是一个极稳妥的运送途经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菀儿,你可真够狠心的 “你确定这山脉是镖局常走的?”弘历连忙问她。 “确定啊。” 高向菀笃定地点点头,“不过杏越岭不在平乐镇,是在上黔镇的。” 弘历毫不隐瞒:“我们查的就是上黔镇。” 若真如此,从镖局入手查不失为一个好的切入点。 弘历当即递给陈良一个眼色。 陈良立马就心领神会地应声退下了。 陈良一走,弘历就回头看着高向菀,笑道:“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可是你在平乐镇怎么会对上黔镇的事情那么熟悉?”弘历有些不解。 “我不熟悉,我都没去过上黔镇。”高向菀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过全大婶的侄子是上黔镇的镖师,他就经常走那里……” 高向菀话都还未说完,弘历就忽地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全大婶的侄子?就是昨日要给你说媒的那个?连人家做什么的跑什么路线都知道,你们很熟?” 刚刚还对她含笑的俊脸,顷刻间就沉了下来。 高向菀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这喜怒无常的臭脾气又来了。 “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杏越岭吧。” “你跟别的男人这么亲密在你这儿都不是重点是吗?”弘历眉眼略沉,语气都有些急了。 他简直无理取闹。 高向菀觉得弘历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怨妇,要说他是那个风雅得体的四爷估计都没人信。 好心给他提供情报还是她的不是了? “我跟那个人不熟,我压根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是全大婶前段时间一直在我面前唠叨,所以我才有印象的。” 高向菀脸色也沉了几分:“王爷这话未免有些太侮辱人了吧,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弘历一惊,脱口而道:“当然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高向菀已不想多言,冷着脸推开他就走。 弘历急得一把捉住绕过他身边要离开的人,解释:“菀儿,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就是……” 他懊恼地叹口气,将她转过身面向自己,低沉道: “你离开我一年多了,这期间你过得怎么样我一无所知……我就怕因为我空缺了一年……你身边会……” 会出现了别人。 “那是我无法接受的……”光是想想有别的男人觊觎她,他都忍不住要捉狂。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一向从容自信的自己,会因为怕失去她而缺乏安全感。 高向菀的心似抽了一下,但她还是极力压下心头的难受,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然后慢慢将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拿了下来。 “无法接受也只是暂时性的,只要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他也定能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忘却她这个过客的。 她缓缓抬眸看他,“半个月后,我们总归是会桥归桥路归路的。” 弘历的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她还是一点也不为所动,还是想着要在半个月后离开他? 哪怕昨日在房中她愿意为他做那样的事,哪怕他昨日如此诚恳地承诺和告白,她也还是没有被他打动哪怕一星半点? 可昨日,他分明能感受到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啊。 呵! 今早他还喜津津地以为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向好的进展,转眼,她就给他狠狠地浇了一盘冷水。 彻底浇灭了他的希望。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打动你了是吗?”他声音艰涩,沉沉看着她的目光深幽难辨。 高向菀垂了眼帘,不语。 但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态度。 弘历捏着她的下巴,非逼着她看向自己,“菀儿,你可真够狠心的。” 你以为十五天之后,你就真能自由了吗? 不,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她,永远都只能属于他,只能留在他身边。 既然哄的办法不行,那他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天之后,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缓和融洽的关系,暗地里又生了一丝紧张。 因为上黔镇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所以弘历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两天后,他对高向菀说道:“上黔镇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处理一下,这几天我要离开一下。” 高向菀眼中神色不辩,只轻声应道:“好,一切小心。” 弘历一走,客栈里顿时就连唯一的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高向菀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便与宋念巧商量着想要恢复营业。 宋念巧却以诸多理由推脱着,还说难得都没有了客人,就让她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多玩玩。 宋念巧之所以坚决不赞成恢复营业,其实是因为弘历临走前嘱托过。 无奈,高向菀只好作罢。 瞧着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那种状态就跟她刚来平乐镇的时候差不多,即便面上带着笑,眼里也多了一份黯然。 宋念巧便对她说道:“反正没事,要不你跟兰花上街玩儿去吧。” “李大爷的糖糕出了新品种,我们去尝尝?” 高向菀还未说话就被兰花拽着往街上去了。 两人刚到集市上,兰花就忽地指着东巷口那边,“咦,那边摆摊的不是张婶吗?” 高向菀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兰花的那个邻居张婶。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随即走了过去。 “张婶,你这是在做什么?” 兰花惊讶地指着张婶摊前摆弄的那些诸如瓢盆、箩筐等一些耕作工具问道。 张婶抬头见是她们两人便笑道: “我这不是准备去上黔镇投奔我儿子了吗,想着这些东西都没怎么用过,多少能换些钱,就拿出来卖了。” “阿牛哥准备回来接你拉?”兰花高兴地笑问。 “是啊,他下个月就回来接我。”张婶谈到自己的儿子自豪得合不拢嘴的。 “可你把这些日用品都卖了,以后回来怎么办?”高向菀看她是连厨房的锅碗都摆出来了。 “我们以后都不回来这边了。莫说是这些东西了,就连房子我也准备卖了。” 高向菀不由抬了头,“房子也卖?” “是啊。”张婶点点头。 “哎呀,小晚姐,你前阵子不是说准备要买房子吗?”兰花立马拉过高向菀,欣喜道: “张婶的房子离客栈近,很适合你呢,而且……我们还可以做邻居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还生我气? “哦?小晚,你要买房吗?”张婶顿时看向高向菀,喜道: “我家的房子虽然不大,但还是很干净的。要是你要的话,张婶便宜点卖你。” 高向菀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兰花就立马跳出来替她答应了下来, “好啊,张婶,那说好了,你得给我们一个低价钱。” “那是当然的。”说完两人就跟达成了协议似的,齐齐看向了高向菀。 高向菀对张婶微笑道:“谢谢张婶,不过我暂时还没攒够钱,这事还得往后考虑呢。” 她婉拒了之后就拉着兰花离开。 “没事,我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走呢,我等你啊。”张婶在后头挥手喊道。 被拉着走了好一段路的兰花忽然“哎呀”一声。 高向菀被她吓一跳,回头看她。 “倒是我糊涂了。”兰花一拍脑门, “怪我高兴过头忘了,你可是要跟着四爷回京城享福的,还买什么房子啊。” “瞎说,谁说我要跟他走了。”高向菀白她一眼。 “啊?你不跟他走?”兰花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这种小地方的人来说。京城,那可是天堂啊。 “小晚姐,这是为什么啊?”兰花追上高向菀的脚步。 “因为我舍不得你们啊。”高向菀脚步都没停一下,随口应道。 “那你为什么刚刚一口就回绝张婶了?” “我不是说了嘛,我还没攒够钱,暂时还没条件买。” “真是这个原因吗……”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集市的人群…… 弘历一走就是数天。 高向菀在本子上默默记下第九天的时候,也在心里暗暗念道了一句: 还剩六天了。 而就是在这一天,弘历回来了。 但他似乎还挺忙的,风尘仆仆地回来也没能顾得上与她说什么话,只离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与陈良上了楼议事。 从午后一直到旁晚,中间何知府和陈县令还来过一趟,但会快便离开了。 “小晚,四爷回来了,眼看要到晚膳时间了,需要问问他们吃什么吗?”宋念巧问。 高向菀看了一眼天子一号房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不用问了。” 他一旦投入了正事,就从来都是废寝忘食的。 问了他估计就说不吃了。 高向菀对宋念巧笑了笑,“让我来准备吧。” 入夜时分,陈良才从二楼下来。 “陈侍卫。”高向菀在楼下叫住了他。 “侧福晋。” 人前陈良会叫她“夫人”,但没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叫她“侧福晋”。 “你这是要出去?” “是,爷让我出去办些事情。”陈良应道。 “那也不能不吃饭就去吧。” 高向菀说道,“我看你们都忙一整日了,我给你留了饭菜,你吃了再出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陈良立马就听见了自己肚子的打鼓声,他忙道,“多谢侧福晋。” 高向菀指了一下堂前的桌子,“你先在那边坐着稍等,我让兰花端出来。” 说完,她就进了后厨。 等兰花将饭菜端给陈良之后,她也端着一盘膳食上了楼。 进屋的时候,弘历还在案桌前盯着那张上黔镇群山的地图拧眉沉思着。 听见动静一抬头,目光在接触到高向菀的时候,他紧拧的眉头就缓缓松开了。 “再忙也要先吃点东西吧。” 高向菀转身将膳食放在圆桌上。跟他说过多少次不按时吃东西会很伤胃的,就是不听。 听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熟悉,甚至带着几分责备的语调,弘历心头一暖。 不经意间,他就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走了过来。 只见桌面上摆着一碗核桃仁小米粥和几个小点心。 他蓦地抬眸看高向菀,眼中带着一份欣喜。 这是她从前常做给他吃的,她说这个清淡营养又养胃。 后来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款小粥。 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俊脸,高向菀知道他肯定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的,便道: “粥要趁热吃。” 高向菀说完就准备退出去,弘历见状,脸色笑容一顿:“都好几天了,你还生我气?” 他这几天在上黔镇忙得不可开交,通宵达旦地处理好那边的事情赶回来,就是为了能早日见着她。 她就这么不待见自己吗? 高向菀一愣,有些错愕,“我没有生气啊。” 她只是觉得他现在应该很需要好好吃饭,然后好好休息,所以不想打扰他而已。 “就不能留在这里陪我说会儿话?” 像从前每一次给他送这粥的时候那样,陪在他身边与他闲静地聊天不行吗? 看着他的神情,高向菀似乎也瞬间忆起了曾经,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便看见那双疲惫的黑眸中燃起了光亮。 高向菀安静地坐了下来,却也只是规矩地坐着,不再像从前那样亲昵地靠在他身边谈天说地地与他闲聊。 现在的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题好。 这些自然都落在弘历的眼里,但他也没多要求什么,哪怕她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他也心满意足。 确实几天没休息好,弘历也没多缠着高向菀,吃完东西,早早便歇息了。 第二天下午,交代完陈良该办的事情之后,弘历终于腾出了空闲的时间。 这时的高向菀正被月儿缠着上了大街,客栈内只剩宋念巧和兰花在厨房。 “念巧姐,你有钱吗?”兰花一边洗碗一边问。 “你想管我借钱?”宋念巧回头看着她。 “不是我。是小晚姐,她想买张婶家的房子,可是不够钱。”兰花眉宇有些着急, “今早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张婶家看房子。我就怕房子被别人抢了去。” 她想,要是掌柜的能借点钱给高向菀,那她就能先把房子买下来了。 “买房子?”宋念巧惊愕地看着兰花。 小晚真不打算跟着四爷回去了? “对啊,我跟小晚姐前几天还跟张婶谈过价格呢。只是可惜小晚姐手上钱不够,所以才没能谈成。”兰花自认为是地说道。 门帘外,弘历听了这番对话,拳头蓦地攥紧,脸色更是阴沉得有些恐怖。 买房子? 原来,她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这儿计划未来了? (ps:啦啦啦,接下来的剧情,两人很快就要离开平乐镇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你要……提前回京? 傍晚时分,陈良下楼替弘历传话,说晚膳不用准备了。 让高向菀稍晚的时候再送碗粥上去就好。 高向菀以为弘历又是因为忙于正事,废寝忘食了,便不疑有他,甚至还特意为他多炖了一碗鸡汤。 到了宵夜的钟数就一并给他送了上去。 当高向菀进入弘历房间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在案桌前忙碌。 而是一早就坐在了圆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走进来。 对上他的面无表情,高向菀心头一颤,他这副模样很明显就不是因为她送东西晚了而不满的表现。 虽然他的目光和平静,甚至还刻意带上了一丝温色,但他身上透着的那股冷意无一不在显示着—— 他此刻在生气。 高向菀将手中的餐食放在了桌子上:“你的晚膳。” 弘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餐具。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安静。 静到高向菀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感觉。 她正欲打算离开,便听见弘历缓缓开口:“上黔镇的事情这两三天就能了结了。” 初听高向菀没反应过来,再想深一层,她不由心头一紧,试探性问:“你要……提前回京?” “是,所以我不能再给你多余的时间考虑了。” 弘历抬头看着她,目光幽深晦暗:“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现在回答他? 他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放她自由了? 高向菀双手微微握紧了衣角,感觉心跳有些快,但她还是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动,缓缓地看着他,说出了那句: “我不回去。” 弘历的眼角肉眼可见地跳了跳,但俊朗的脸上却没有表露一丝情绪。 搁在桌面上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了,他忽而自嘲一笑, “也对,你都准备在这里买房子了,我怎么还期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别的答案?” 买房子? 高向菀有些懵圈,她何时有准备买房子? 正欲开口之际,便又听见弘历说:“不过,你应该先看看这个再慎重给我答案。”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份奏折递到她面前。 高向菀垂眸看了一眼,看表皮,这应该是他与雍正之间来往的密折。 她诧异看着他,并没有接,“这不适合吧。” 这种密函她怎能乱看? “我让你看。”弘历强硬道。 高向菀只好依言接过并打开。 在这里时间长了,百分之九十的字她也能认得了。 折子上的内容不长,高向菀细细阅读了之后,脸色便变得惨白。 这密函内容竟然是——高斌因触怒龙颜,被关天牢了。 “这……这不可能。”高向菀摇了摇头,“这不会是真的。” 高斌是一个稳重且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犯罪入狱? “你经常进出我的书房,这种密函也不是没见过,能有假?”弘历看着她, “你还不知道吧,这一年多来高大人屡建功绩,如今已是御前近臣了。” 高向菀微怔,这她还真不知道。 “功绩过甚,朝中眼红嫉妒的人自是不在少数,明里暗里使绊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弘历将她脸上震惊慌急的神色尽收眼底,再加一句: “高大人一旦罪名落实,恐怕高府上下,你的母亲,幼弟也难逃一劫。” 高向菀捏着密函的手徒然一紧,骨节处已微微发白。 想起最后一次见高斌夫妻时,他们伤心憔悴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发疼。 纵然对方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相处间他们给的爱也是真切的。 还有那个奶声奶气地说要保护她的泽儿,他连十岁都还未满啊。 还有年迈的老夫人…… “不过好在,眼下皇阿玛那边还未有将高大人定罪,一切还是有转机的。” 高向菀抬眸看着弘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历起身靠前两步,定定地看着她:“你说呢?” 他的倾近让高向菀不由倒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话题, “我父亲是个好官,这当中恐有冤情,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都下天牢了,你还这么乐观?”弘历挑眉看她。 高向菀顿时失语。 是啊,她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人家钟羽的祖父不就是被冤死的吗,别说有人救了,死了都难得平反。 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要公道谈何容易。 “你知道被关天牢的犯人每日要面对怎样的酷刑吗?”弘历又朝她逼近了一步, “吃的是馊饭馊菜就不用说了,只要是喊冤的,必然就会每日被打得皮开肉绽,身心折磨,直到认罪为止。” 弘历每说一句就朝她迈近一步,高向菀则惊颤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 看着他还要欺身过来,高向菀立马想侧身逃开,弘历却已先一步伸手抵在墙壁,将她困在了两臂间。 高向菀无处可逃,只能在他怀里直视着他, “我父亲是个清明的官员,四爷一向是惜才之人,难道也要袖手旁观吗。” 弘历抬手轻抚着她细嫩的脸颊,语气温柔:“那菀儿想要我怎么做呢?” 看着他言有深意的样子,高向菀一时不敢接话。 见她咬唇不语,弘历的手缓缓地滑落到了她腰间,捏了一下她的软肉,“说话。” 高向菀身体颤了一下,脱口说出了心中所想,“求四爷救救我父亲。” 弘历满意地勾了勾唇,俊脸慢慢凑近她,“那……你以什么身份求我?” “我……”果然,他就是想要拿这个胁迫她回去。 “忠良难求,难道四爷忍心看无辜良臣受冤?” 弘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起了身子:“当然,站在一个惜才的立场上,我会循例上奏替高大人说上一两句好话的。” 弘历凝着她,“仅此而已。” 高向菀脸色难看,说一两句好话能有什么用? “但如果对方是我的丈人的话……” 弘历又倾近了她几分,直直盯着她,“我定会护他周全。” “所以,你要拿这个威胁我回去?”高向菀有些气闷。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这样霸道的一面。 弘历故作无辜,“当然不是,我说了,会让你自己选择的。” 只不过,答案只能是他想要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离开平乐镇 高向菀气得说不出话。 这是关乎高家一家人生死的大事,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若见死不救,她还有何颜面占用人家女儿的身体? 脑中浮现了那日清泉庵上高斌夫妇对她的死伤心沉痛的样子,她心头就一阵酸涩。 “想好了吗。”弘历抬起她的下巴,“该以什么身份求我?” “你这是乘人之危。”高向菀瞪他。 弘历对她笑笑,并不打算否认,而是提醒道: “你可得要赶紧做决定了,我是能等,可你牢狱中的父亲就未必能等了。” 脑中闪过高斌那慈爱板正的模样和现在可能受到的酷刑,高向菀忍不住眼睛就有些发酸。 弘历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揪了揪,但这次,他硬是让自己狠起了心肠,非要逼她给自己答案。 他就这样静默地看着身前垂首沉思的女人,秀眉紧拧,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只听她声色平静地说了句: “好,我跟你回去。” 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弘历唇角当即扬起了满意的笑意。 “这样,你就愿意救高家了是吗?”她仰起头看他。 “当然。”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承诺的声音里带着喜悦:“放心,我定保你父亲和高家平安无事。” 高向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因为欢愉而微微起伏的胸腔,下一刻,脸被他捧起,她迎上了那双带着光彩的星眸。 “婉儿,我以后定会好好爱惜你的。”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俯首擒获她软绵的双唇。 缠绵深情的吻落下,高向菀揪住他衣襟的手颤了一下,在他的舌尖纠缠过来时,她轻轻推开了他。 “你真的能救下高家?” 毕竟高斌可是被皇上亲自下的牢狱啊。 “怎么,你男人的能力你也没信心?” 弘历不满她的中断,在她又欲说话之前就低头堵住了她的唇,顺着她微启的唇齿间探入,贪婪地摄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将她抵在墙壁,一吻结束后,又眷恋地在她软软的双唇上厮磨了一下,才将吻落在了她细白的颈侧…… 高向菀有些慌乱地阻止了他准备解她衣扣的手,身体也微微躲了一下。 “躲什么,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弘历的声音嘶哑难耐,眼中已染情动。 感受到她的抵抗,弘历手上也没停,同时深深浅浅地吻着她的脸颊。 高向菀能感受他的气息渐重,“我要看到高家解困了,才跟你走。” 弘历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你怕我食言?” 高向菀不作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直直看着他。 弘历无奈地让步道,“消息来回至少需要七八天,回去的途中我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现在我们就先别讨论这个了好吗。”他又俯首过来。 从平乐镇到京城大概是半个月路程,七八天……那应该就是他们回程的半路途中了。 时间也足够了。 高向菀正暗暗思忖着,忽然感觉他正贴着自己一路往下蹭,她骤然回神又伸手推开了他。 “不可以。” 正想更进一步的弘历一个不妨被她推离了些许,他按耐着急切,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她。 “不可以?这就是你的诚意?” 既然都答应回他身边了,他怎么就不可以碰她? “不是,是我……来月事了,不方便。”高向菀说道。 闻言,弘历身体和脸色都僵了一下。 “这……” 他浑身难受:“真的?” 高向菀捉住他衣襟的手暗暗紧了紧,躲开了他那失落无奈的目光。 “真的。” 其实她是骗他的。 弘历抵在墙壁上的手微微收拢成拳,随后重重地凝了一口气,垂首闭了闭目。 罢了,他们往后有的是时间,忍耐一时又何妨。 调整了一下气息,他俯首温柔地印了一下她的唇,随之便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感受到她身体瞬间僵住,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安抚: “知道了,我就抱一会儿而已。” 高向菀没有动也不语,眼中的神色却很是黯然。 “我们三天后就回京,这两天你可以好好跟这里的人道个别。”他低声道。 “好。”高向菀只是面无表情地应了。 可听在弘历这里,却觉得声音娇柔的她很是乖巧。忍不住地他便又低头对她一顿亲。 高向菀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小狗了,捧着脸就对她亲来亲去的。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做更过头的事情。 良久之后,高向菀才从他房间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她对着台烛默默地坐了大半宿。 她终于想明白了一点,就算她不选择救高家,弘历也不会真的放她自由的。 他,要把她拽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让她痛失孩子,噩梦连连到永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之后的三天,弘历都在忙于处理上黔镇的事情。 而知道高向菀要离开的秦文石夫妇和兰花十分的不舍,但同时也替她高兴。 “你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这里,就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中的。”宋念巧握着她的手说道。 在她眼里,高向菀就该是要过人上人生活的人。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小晚姐。”兰花撇着嘴就哭了出来。 “你个傻丫头,大好的事情哭什么。”宋念巧打了她一下。 而秦文石则是拜托她回京之后捎信告知他钟羽的近况。 高向菀虽知此事有难度,但还是应下了。 想着等从弘历那里脱身了之后再想办法打探钟羽的消息报给他。 三日转眼就过了。 在跟众人依依惜别了之后,高向菀便跟着弘历上了马车,离开平乐镇。 马车在陈良的驱使下,不徐不慢地轱辘前行着。 高向菀轻轻撩开了一边的窗帘,往外看去,是树木慢慢倒退的景象。 她真的就这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方向了。 见她一路沉默不语,弘历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别难过了,你要是舍不得他们,等过些时日我就安排将他们接到京城去。” “不用。”高向菀脱口而出。 见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她又解释道:“他们喜欢这里的生活,上京城会不适应的。” 弘历想了想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便也不多想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规矩束缚,回去以后你便不用守府中任何规矩,想怎样就怎样,我绝不会约束你分毫。” 他轻轻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认真道:“给我一点时间,我答应和承诺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他指的是解散后院,今生今世只给她独宠的这事。 而高向菀却以为他说的是高家的事情。 “嗯,我相信你,也谢谢你。”她难得地对他笑了笑。 第三百九十五章 灵溪镇 夜间投宿,弘历本来是要与高向菀同住的,但却被她以赶路太累,不想被影响睡眠为由要求分开住。 弘历知道自己用这种方式让她回身边,她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为了不逼得她太紧,便只能同意了。 他不知道的是,高向菀要求分房睡,更是为了给她日后半途中逃跑制造便利的机会。 房间是客栈里上好的厢房,高床软枕确实是舒适,可惜睡在床上的人却辗转难眠。 折腾了大半宿,高向菀才勉强昏睡入梦。 然,梦中却极为血腥,有那杯灼喉的毒酒,有她下腹不断流出的血水,还有被大狼撕咬的疼痛。 痛苦,恐惧,无助再次席卷全身…… 高向菀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已是一额的冷汗,她急促辛苦地大口喘、息着。 下一刻,她抬起小手臂就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刺痛的感觉让她的心神慢慢清晰了起来,心口那种透不过气的难受和焦恐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竟然……又梦见了那个血淋淋的自己。 高向菀慢慢抱住双膝卷缩在床角,身体有些难抑制地微颤着。 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的右手小手臂上,还印着一排殷红的牙印。 在清泉庵刚被救醒的那段时间,尽管她每晚都点凝神香,也还是会经常做着这个噩梦。 每次噩梦,她都是在濒临死亡的临界被迫惊醒,每每醒来都有一种让她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而每当那个时候她也只能狠狠地咬自己一口,让自己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钟羽说这个是经历过极度恐惧的惊吓之后烙下的心病,无法药治,只能靠着时间和环境来慢慢治愈。 刚到平乐镇的前半年时间里,她偶尔还是会做这个噩梦。 但随着平淡踏实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后半年中,她都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 她以为……她已经摆脱了这个噩梦的。 却不想今天竟然又梦到了。 一个时辰之后,高向菀才从客栈二楼的厢房下了楼。 而楼下,弘历早已坐在一旁的桌子处等她了。 尽管时候不早了,但他也没让人催促她,只是耐心安静地等着。 大门外斜照而入的阳光有些刺眼,一见她下楼的身影,弘历立马让人将桌上的早点全部换热的上来。 吩咐完,他一回头就看见高向菀已到桌前。 临近了,弘历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无色,他不由心头一紧, “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他就想去拉她的手,高向菀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随后独自在旁边坐了下来。 “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她淡淡地回道。 没事的,再忍耐几天,等到高斌被救了之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噩梦……也就可以结束了。 “那我让陈良多放几个软枕上马车,一会儿你在马车上好好睡会。” 弘历说着轻轻握了一下她放在桌面上的素手,却发现她的手很是冰凉,他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 心头泛起一顿自责。 都怪自己高兴过头了,竟忽略了她一向身子弱,未必能承受得住这一路的颠簸。 于是之后的路程,弘历便刻意放慢了脚步。 往后的两天,高向菀倒是没有再做噩梦了。 第四天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弘历,高斌那边有消息了没。 弘历说就这两日有信,让她再耐心等待。 第六天的时候,弘历便递给了她一个密函,还有一封信。 “皇阿玛已下令释放了高大人。” 弘历说道,“这封是你父亲的亲笔信,他的字你应该认得吧。” 高向菀看完密函,确定高斌是无罪释放了之后,才又接过那个信封打开。 信是写给弘历的,言语间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报平安的意味,落款人是高斌。 至于是不是高斌的笔迹,高向菀不知道,因为她也不认得高斌的字迹。 但字里行间的语调倒是很像高斌的性子。 况且她知道这种事上弘历是不会骗她的。 所以,高斌,高家眼下是真的已经脱困了。 高向菀的唇角泛起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有些复杂。 弘历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这下,你可以对我放心了吧?” 是啊,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高向菀缓缓地将信函叠好重新交还给弘历,诚恳地看着他: “多谢四爷仗义相救,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见她如此疏离见外,弘历眉头轻蹙了一下,不满道:“你我之间,为什么要说谢?” “若真想谢,那也不用记在心里。”弘历笑道:“平时就多给我一些笑脸就好了。” 笑脸? 高向菀闻言顿了一下,随即还真对他微微展了笑颜。 也许她能报答他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可惜,即便是笑容,她也给不了他多久了。 第八天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大镇,灵溪镇。 “现在才是申时吧,我们就停下投宿了?” 在大街上下了马车,高向菀有些疑惑地看着弘历。 “嗯。”弘历含笑点头:“这灵溪镇上有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走,我带你上街逛逛。” 上街? 高向菀心头一动,看来今晚是个好时机。 “好。”她欣然应道。 看着两人走进热闹的大街,陈良便赶着马车去客栈了。 “这里虽然不比京城富庶繁华,但民情土俗也颇有特色,尤其是吃的方面,口味挺特别的。” “你怎么知道?”高向菀看着身边正兴致勃勃解说着的男人。 “我以前来过。”弘历侧目看着她,眉眼带了些柔情: “你不是一向喜欢研究不同食物的风味和做法的吗,这里你也许会感兴趣的。” 他是为了她才特意绕道来此处的。 高向菀四处看了一下这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大街两边还有不少的摊档,各式各样的吃食玩物琳琅满目。 四周人流如织,喧哗熙攘,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热闹好玩。 可惜她此刻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些东西上。 目测这里是一个大镇。 地方大些,人流自然也多些,想要避人耳目逃跑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两人镇上逛街 趁着逛街的机会,她可以先暗暗熟悉一下这个灵溪镇的方位,以便她行动。 看着高向菀好几日都不曾有过神采的脸上仿佛露了兴致,弘历以为是街上的热闹吸引她了,便不由心中一喜,忍不住就伸手过去轻轻牵上了她的手。 正勘察四周情况的高向菀微微一怔,却也任由他牵着了。 见她不抗拒,弘历心中徒生欢喜,讨好般道:“前面有卖蜜饯的,走,我买给你吃。” 说着就笑逐颜开地拉着人过去。 卖蜜饯的是一个老婆婆,摊子不大,但摊面上却摆满了色彩品种繁多的蜜饯和果子。 老婆婆一看前面牵手而来的年轻男女的那身打扮便知对方是贵人,她立马便自摊档中站了起来,笑盈盈地招呼道: “二位想要点什么蜜饯?” “我家娘子喜欢尝鲜,老人家你给介绍一下。”弘历拉着身边的人很自然地说道。 高向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倒是没少唤她娘子,但对着外人这么说的,好像还是第一次。 看着他探身在摊子前跟那老婆婆不停交流,认真挑选的一幕,她忽然有些恍神。 “菀儿,你尝尝这个。” 弘历忽然夹着一块沾着蜜糖的藕片转身,亲昵地送到她嘴边。 见她发愣,弘历温声催促她:“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此刻脸色的温柔所蛊惑,高向菀还真顺从地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弘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高向菀轻嚼了两下,“挺甜的,但是好像……又有些酸酸的。” 那是甜还是酸? 弘历疑惑地看看高向菀又看看手里的藕片,随后很自然地就照着高向菀咬过的位置吃了一口。 入口先是一层蜜糖的甜腻,细嚼又触到了一丝丝的酸味,这点点的酸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蜜糖的齁甜。 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是清爽新奇。 “这是我们自己调制的蜜煎藕,口感酸甜香脆,许多人吃过都说好的。”老婆婆介绍道。 “确实好吃。”高向菀对她微笑道。这种摊面一看就是老字号了。 得了夸赞,老婆婆立马又殷勤地介绍了好几款的蜜饯和果子。 弘历都一一拿给高向菀尝试。 “都挺好吃。”高向菀应道,这里的蜜饯跟她在京城吃到的那些,味道确实不太一样。 京城的蜜饯味道都是比较单一,而这位老婆婆的蜜饯都是额外加入另外一种相宜的佐料衬味的,吃起来味蕾更丰富。 “那就刚刚我们尝过的都拿一些。”弘历对老婆婆说道。 老婆婆应声一边熟练地给他们装蜜饯,一边笑看着眼前长相都俊俏的两人,赞叹一句: “公子这么疼爱夫人,夫人好福气哦。” 高向菀闻言目光不由往弘历看了一眼过去,正好就看见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那眼神满满地都是对老婆婆那话的认同。 高向菀:“……” 随后弘历又拉着她四处闲逛,高向菀极为配合地跟着他,看似兴致不错地游玩,实则在暗暗熟记分析路况。 最后弘历带着她去了一家极为雅致的酒楼吃晚饭。 一进店,店小二就将两人往雅间引,穿过大堂的时候,高向菀就闻到了一股香辣的味道,目光不由往旁边那几桌客人的桌面扫了一眼。 桌面上的菜基本上都是红椒伴衬的。 这里竟然还能吃辣? 店小二将两人请进了一个雅间,随后又热情地来上茶。 “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店小二问。 “就挑几个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品上来吧。”弘历吩咐道。 高向菀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在店小二问还有没有别的菜要加的时候,高向菀想了想,便加了一道清蒸鲥鱼。 店小二退下之后,弘历说道:“这里我之前来巡察财政的时候来过,他们的菜式与咱们京城的做法很是不同,不过味道很不错。” “你确定你吃得来这里的菜?”高向菀忍不住问。 弘历以为她指的是这里与他身份不相配的意思,便道:“我又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如何吃不来。” 高向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随后弘历又扯了其他话题。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上菜了。 看着桌面上的那碟红得差点连鸡肉都没认出来的菜,弘历愕然,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菜——鸿运当头。”店小二很是礼貌地介绍。 高向菀看了一下,菜色棕红油亮,这不就辣子鸡一个吗。 “就是辣子闷炒的鸡肉,色味俱佳,二位请慢用。”店小二说话间,身后又有两个小二进来上菜。 高向菀看了一下,三四个菜都颇有川菜风味的。 说真的,自从穿越以来,她还真没有吃过辣味的菜式,忽然看到还真有些怀念那种爽辣的味道。 弘历却有些发愣,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进错店门了,这些菜跟上次他来时吃过的菜式完全不一样。 小二们退出去之后,高向菀看着有些发愣的弘历,问:“怎么了?” “没,没事,吃吧。”他对高向菀笑笑,率先起筷给她夹了一块鸡肉。 也确实是逛得饿了,高向菀点点头便自顾地吃了起来。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弘历唇角弯了起来,“味道可还喜欢?” “喜欢。”说实话,她确实挺喜欢吃辣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吃上。 弘历虽然觉得这菜的颜色怪怪的,但见她吃得香,便也夹了一块鸡入口。 一口下去,毫无防备地,一股辛辣的味道猛袭口腔,这味道…… 弘历顿时皱眉,但还是硬撑着咽下去,然,下一刻喉咙就跟火烧一般,火辣火辣的,他瞬间被呛得面红耳赤的。 “咳咳……” 身边传来一阵咳嗽声,高向菀抬头一看,只见弘历正被呛得一顿猛咳,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他的水递给了他。 弘历接过就猛灌了下去,“好呛,咳咳……” 看着他这幅难得狼狈的样子,高向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弘历没想到自己竟在她面前这般出丑,心里正懊恼,忽地就瞧见她笑了,眉宇间竟不经意地少了几分这几日一直萦绕她眉间的阴郁。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她竟然……跑了 弘历看着有些怔愣。 就连刚刚逛街她都不曾这样笑过,自己这样反而把人哄笑了? “看我出丑你就这么开心?” “你不是说能吃的吗?”她忍着笑,替他满上了一杯水。 她一进门看着大堂那些客人桌面的菜式,便知道这里是吃辣的,他点的还是人家的特色菜,那能不辣吗? 弘历直接把一整杯水喝下去才觉得喉咙那股火辣的味道消减了下去: “我上次吃的特色菜明明不是这样的。” 高向菀转念一想便知道了个中因由了。 他上次是来查财政的肯定就是亮着身份来的。而他这种身份的人来此用餐,身边自然就是当地各大领导陪同。 那些人自然就是得按照他这位爷的饮食习惯来排菜的,又怎么可能明知他不吃辣还往他桌面送? 而这次,人家店小二又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吩咐上特色菜,人家可不得拿自己地道的特色菜出来招呼么。 “人家有特色的菜式肯定不止那一两样的嘛。” 见他微张着嘴巴在透气,高向菀憋着笑从旁边拿出一包蜜饯打开递给他。 “吃些甜的,舌头就没那么难受了。” 弘历顺从地拿了一块蜜饯吃在嘴里,甜味溢出,果然舌头那麻辣的感觉就缓和了。 “你为什么能吃得来?”弘历疑惑地看着她,“你以前有吃过?” “可能是因为……我的舌头能尝遍所有的酸甜苦辣吧。”高向菀随口扯道。 说话间,店小二又进来了,这次他端来的是那道清蒸鲥鱼。 “你吃这个吧。”高向菀将清蒸鲥鱼移到弘历面前。 弘历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一亮,抬眸看着她:“你是……特意为我点的?” 高向菀不予置否,将他面前的辣菜都移开了一些,“你不适合吃这些,就算能吃辣以后也少吃,这个对胃不好,还有,你以后要记得,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意识到这点,弘历心头顿时升起一片柔情,根本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他轻轻握住高向菀搭在桌面上的右手,语气里满满的欢愉: “以后有你在我身边督促我,我都听你的。” 看着他眉眼间瞬间洋溢的笑意,高向菀的手轻抖了一下。 以后? 她敛下了眉眼,随即借着拿筷子的理由将手抽回,转移话题道: “快吃吧,菜凉了不好吃。” 两人从酒楼出来,高向菀借故说累了,然后两人没在外多逗留就回了陈良早已打点好的客栈。 客栈还是上好的厢房,高向菀与弘历的房间还是相连的两间。 走到她的房门前,弘历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温声道:“今日累了,就早些休息。” 高向菀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询问道:“今日确实挺累的,明日……我们可以晚一些时候再启程赶路吗?” 一听她说累了,弘历想都不想就答应:“好,明日我们晚些启程。” 他替她打开房门,“进去吧。” 高向菀点点头便踏进了门槛。 弘历看着她进了房间才转身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四爷。” 没有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叫唤,弘历回身就看见高向菀又站在了门口,正定定地看着他。 “嗯?怎么了?”弘历轻声问,语气不经意带着一丝宠溺。 高向菀其实在叫住人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 看着他又往自己走了回来,她更是紧张地一下子揪住了衣角。 但暗暗凝了一口气之后,她还是抬头认真仔细地看着他。 “……你也早点休息。” 弘历:“……” 看着那双像是盛满了千言万语的水眸,望着自己半天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弘历忍不住调侃: “把我叫回来,就只说这么一句啊?” 高向菀微垂了眼帘,半晌:“还有……谢谢你。” 她指的是高家的事情。 弘历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今日带她上街游玩的事情。 原来这能让她如此开心? 弘历不由心道,要不是眼下情况不太允许,他真想带着她慢慢游玩回京,让她开心一番。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四处游玩。”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高向菀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以后”这个词却是轻轻刺了刺她的心头。 因为他们没有以后了。 “好。”她微微一笑应道,然后与他道别回了房间。 翌日。 已是巳时时分,见高向菀的房门依旧紧闭,陈良便问弘历,“爷,需要叫一下侧福晋吗?” 因为昨晚答应了高向菀会晚些启程,所以弘历也没有让人去打扰她休息。 不过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便是不启程她也该起来吃早点才是。 “你先去让人准备一些早点送上来,一会儿我去叫她。” “是。”陈良应声下去了。 一炷香之后,弘历便叩响了高向菀的房门。 “菀儿?” 里头没有回应,弘历便忍不住又轻轻叩了两下门。 “菀儿,你起了没?” 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菀儿?你在里面吗……” “那我进来了?” 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弘历不禁微微皱眉,随后他直接用力将门打开了。 进到屋里一看,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而屋内空无一人。 弘历的心脏猛地一揪,心中骤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陈良在门外,“爷,早膳备好了,是……” 弘历一个箭步踏出房门,一见陈良身后的小厮就问,“屋里的人呢?” 端着早点的小厮一脸茫然,“……”屋里的人他怎么知道? “侧……夫人没在房里?”一脸惊讶的陈良先一步反应过来,再看弘历此刻的神色便知事情严重。 “爷您先别着急,兴许……夫人只是下楼闲逛了而已。” “那还不快去找。”弘历急道。 陈良立马应声下了楼,那个小厮看着弘历一脸的阴沉,吓得赶紧跟着陈良的后脚就溜了。 愣愣地站了一会之后,弘历又缓缓走了进屋,环顾着屋内的一切。 当目光扫过那张明显就是一夜未曾使用过的床被时,他整个人晃了两步,最后跌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再细想了一下高向菀这两日来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弘历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来。 她竟然……跑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也……磊落不到哪里去 原来她答应回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让自己出手救高家,如今高家脱险了,她就想溜之大吉了? 好,很好!! 他倒是小瞧她了。 原来她这几日的乖巧顺从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对她不设防备而已。 没想到,一年不见,她竟学得这般坏了。 连他也敢玩弄了。 也怪他太大意了,以为她最多就是生生闷气,耍一下小性子,却没想到她还能来这么一出。 弘历拳头慢慢握紧,心中一股闷气憋得他呼吸都不顺了。 半个时辰之后。 没找到人回来的陈良看着屋内坐着沉寂着一言不发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最是知道,主子越是这样表面平静的时候,实则内心已经是掀起惊涛骇浪了。 “……爷,您说侧福晋会不会是跑回平乐镇了?毕竟她应该也就只有那里有熟人了。” 良久,陈良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一屋的安静。 “你都能一下子就想到的地方,她有那么傻吗?” 陈良一噎,顿了顿,又忧虑道: “若是侧福晋没有回去的话,这灵溪镇通向四周小镇的路线这么多,咱们还真猜不准侧福晋会往那个方向跑。” 陈良看着弘历,“爷,是否要让咱们的人沿着所有的方向去找?” 弘历轻轻摇了摇头,拧眉沉思。 其实她对这里根本不熟悉。 灵溪镇不是在回京途中的地段,是他为了哄她开心特意绕道过来的,所以就算她早有预谋要中途逃跑,也绝对不会是提前选的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明确的逃离方向。 她一个弱女子,夜间行路自然不便,就算她应要赶路,脚程也不会快。 即便她故意找了让他今早晚些启程为由拖延了时间,也不可能逃得有多远。 只要他的人骑马去追,不用半日路程就能追上了。 这些她也应该能想到。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根本就还没有离开这里? 弘历猜的没错,高向菀确实没有离开灵溪镇。 而且此刻就在镇上。 要想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消声灭迹,让人无迹可寻。 毕竟弘历不是别人,只要她在任何地方有留下逃跑的痕迹,可能不出一天,人就能被他逮住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选择龟缩在灵溪镇,躲上几天,等弘历离开了之后她再慢慢想去向。 昨晚她换了男装趁人不备地从客栈离开之后,就躲到了一个观音庙里。 这个地方是她昨日逛街的时候,在一个卖佛珠手链的摊档前听摊主老板提及的。 这个观音庙里供奉的是一个送子观音娘娘,不大的庙堂虽无人看管,但却也香火不断。 平时来此处的也都是灵溪镇的妇女或即将出阁的女子,男人基本不会涉足。 所以这里应该是很安全的。 高向菀到了这里就换回了女装,一个女子出现在此处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感到奇怪了。 她在庙中一待就是一天,白日还看见了好几拨来上香的女子。 日落黄昏之时,红霞从已经无人进出的庙门外斜斜倾入,仿若给整个庙堂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带着一种安逸的平静。 高向菀料想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上香了,于是便自顾地在一角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蜜饯。 为了不暴露踪迹,她甚至连干粮都没有买,一整天也就靠着那几包蜜饯来充饥了。 熬过今晚就好了。 不管弘历是去了找自己还是回京,这个时候应该都已经离开灵溪镇了吧? 明日她应该就能彻底安全了。 高向菀坐在地上低头正默默打开包裹着蜜饯的油包纸,忽然,身上如薄沙的红霞被一层阴影所取代。 阴影从手里的蜜饯慢慢笼上了她的全身。 高向菀双手一颤,猛地抬头望庙外看去,就看见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背着霞光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这身姿她最熟悉不过了。 是弘历。 高向菀顿时整个人石化,脑袋一片空白,手中的蜜饯随之撒了一地。 弘历走进庙里,就看到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在中堂那尊高大的观音像的衬托下,坐在一角的她就只有小小的一只。 霞光照在她怔怔愣愣的俏脸上,映出了一丝娇憨傻气。 “起来。”弘历说道,语气温柔得仿佛清风拂过。 然而,这声音落在高向菀耳朵里就跟警钟一样,让她瞬间背脊发寒。 她猛地跳起来就想往外跑,弘历一个抬手就将人扣回了身前,他紧紧拽着她的手腕,虽没有用死力,但力度也不容挣脱。 “别再惹我生气了。” 他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脸颊,“乖乖地跟我回去。” 他的手是有些薄茧的,平时被他抚摸着,高向菀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她竟然有种心里打怵的感觉。 虽然他此刻脸上还是那样的平静,甚至还露了几分温柔,但他的眼神是她没有见过的。 看似波澜不惊的眸色里,似乎只要被什么轻轻牵动一下,那一方无波就将会变成惊涛骇浪。 高向菀是被他拽着出了观音庙的。 此刻的外头,陈良一直站在马车前等候。 弘历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牵着的人抱了上马车,随后他也坐了上来。 马车一动,高向菀心里就慌了。 她深知,这一回去她就再也不会有机会逃脱了。 明知道不可能,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试图冲出去,企图跳出马车。 可她才站起了身子,就被身旁的人一下子拽到了他怀里。 “你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回去。” 弘历一手擒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细小的后颈处,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凝着她: “不回去?”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那团火,哼笑一声,“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打算用完我就扔?” 正挣扎着起身的高向菀身子一顿,脸上不由露了几分心虚。 “菀儿,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吧,你让我救人我可都是照办的,可你呢……” 她甚至连碰都没让他碰,现在还胆大包天到敢离开他。 知道是自己理亏,高向菀反抗的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但还是反驳道: “用这样的方式胁迫一个女人,你也……磊落不到哪里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你怎么能再一次抛弃我? 弘历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就算我不磊落,也是你亲口应下的。” 他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拽了进了几分,凑到她耳际, “既然答应了,你就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奋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从他身边挣脱,高向菀心中不由也起了恼火。 “我说了,你的侧福晋已经死在狼山了。” 过往被掀起,她的情绪就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崩溃, “如今的我已经不懂应该怎么去做你的女人了,我也不想再当你的侧福晋,我好不容易活着,你能不能放过我?你堂堂宝亲王,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住口。” 弘历颤声低喝,赤红的双目中跳动着的也不知是怒火还是伤痛。 他沉沉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将体内那股恼火压制住才缓缓抬眸看她。 “我说了,让你别再惹我生气的。”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当中却透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危险。 高向菀没由来地颤抖了一下。 “你再不乖乖听话,受伤的可会是你自己的。”他隐忍地警告。 她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挑战他的忍耐性,她知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的。 高向菀还真是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点,自己已经落到他手上了,事已至此,要杀要剐也已经由不得她了。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想让两人的收场不要那么难看。 虽然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无奈他不可能感同身受,但她还是想告诉他自己离开的原因: “四爷,我……不喜欢你了,我不想待在你身边,那是因为我……” “你是觉得高斌被释放了,高家就能高枕无忧了是吗?” 弘历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钳住她的下颌,阴沉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信不信高家的生死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高向菀登时脸色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她不是不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但她以为……他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牵扯高家的。 可是—— 他真的变了,变得她已经不了解,甚至是不认识了。 所以她若是不肯回去,高家即便这次在圣前逃过一劫,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高向菀全身的力气顷刻间全部卸去,她已经没有反抗的资本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还在发愣的高向菀直接被弘历拉了下来,随后被拽回了客栈。 “不用跟上来。” 高向菀听见弘历对陈良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她直接上了楼。 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想做什么,高向菀心头一惊,立马就去挣扎被他紧紧拽住的手腕。 “你想什么,放开我。” 弘历一言不发,也不管她的挣扎,直接将人拽上了楼上的厢房。 他砰的一脚就将他厢房的门踹开,将人推了进去,随后他就进屋反手锁了门。 看着眼前极具危险性的男人,高向菀吓得脸色大变,一路往后退一路颤声道: “你……你到底想干嘛。” 弘历一点也不犹豫,一边抬手解自己的腰带一边朝她逼近, “你不是不懂怎么做我的女人了吗,爷今晚就好好帮你回忆一下。” 高向菀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袭来,心中又急又怕,脑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 她拼命地就想绕开他去开门逃离现场。 可就她这点动静,在弘历这里根本毫无用途。 她才跑了两步就跟人家撞了个满怀了。 弘历三两下就将人摁到了床上,紧接着就是衣服被强行撕破的声音。 身上一凉,高向菀急得挣扎哭骂:“你混蛋。” “我说了让你别惹我生气的。” 弘历暂停了动作,将她双手桎梏在两侧,看着惊慌如狼口幼鹿的她, “我真舍不得让你看我混蛋的样子。”是你逼我的。 “你放开我……” 高向菀手动不了,脚还是不安分地蹬踢着,甚至在他俯身靠近的时候,胡乱地就要去咬他。 她第一次在床上是这样抗拒他的,这无疑就是火上浇油,让弘历在怒火燃烧下最后残存的那一丝疼惜都烧没了。 瞬间让他的行为变得更强势。 似惩罚又似宣泄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情绪,那一下一下不容阻挡的力度狠得让高向菀痛苦地皱了眉。 床幔在明灭的烛光下有些超出负荷地摇摆不定。 漫长的夜晚被无限拉长,在高向菀最后一次支撑不住晕过去之后,弘历才轻轻埋首在她的颈窝,苦涩的声音带着伤感甚至是委屈的音调,他嘀喃: “你怎么能再一次抛弃我?” …… 翌日。 高向菀被身体的不适感唤醒,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身边的位置空置没人了。 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开门关门的声音。 当那组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床边的时候,高向菀紧闭中的睫羽还是不可控制地颤动了一下,紧握着被褥的小手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尽管感觉他已经坐在了床边,但高向菀还是咬紧牙关不肯睁开双眼。 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手碰到她身体,她才下意识地惶恐睁眼,身体同一时间条件发射般往里面移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以极快的速度整个人缩在了床角。 弘历刚触碰到被褥,就被她这反应给愣住了。 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眸还带着慌张戒备,眼角泛红的无助可怜样,弘历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我……只是想帮你涂些药。”这话说出来,他耳根子都有些泛红,歉意又心虚的目光都不太敢看向她。 其实昨晚他没满足,但她却晕过去三次,哭得声音嘶哑,那柔弱无助的样子,纵然他心头怒火和欲火再难消,最后也强忍住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知道自己的失控和粗、鲁还是伤了她。 她全身上下需要涂药的就只有一处。 高向菀的脸色由白转红,最后是一脸的羞愤,她紧紧咬住唇角捂住被子卷缩在床角,始终一言不发。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弘历沉默片刻,试探性问, “你……要是不想让我碰的话,我去找个女子进来帮你?” 第四百章 明日再启程 他还要让别人来看她此刻身上的狼狈? 高向菀猛地抬头恼怒瞪着他。 弘历被她瞪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那……还是让我帮你吧。” 他说着就试探性地往里探去几分。 可他一动,里头的人就跟看见了什么豺狼似的,整个人惊得又往边上畏缩了几分。 戒备的双眸中有惊慌,羞恼,更多的还是抗拒。 “菀儿,昨晚……是我不对,你……别怕,我不是要做什么。” 弘历不敢再刺激她,只能无奈地后退回来。 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那张苍白的小脸,他心疼得只想紧紧抱住她安慰,可又不敢去靠近她。 “那,那我把药膏放这里,你自己来?” 还是得不到回应,弘历只好默默地将手里的小药瓶放在了床头的矮桌上。 他知道自己昨晚过分了,所以面对她的恐惧和抗拒,他再也不敢去强迫她了。 他也很后悔自己这么混账,可当时在气头上他也控制不住。 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那种可能会再次失去她的后怕感让他彻底疯狂和失控,好像只有狠狠地占有着她,她才会再度属于自己,才不会离开自己一样。 见高向菀一直不理他,弘历也不好再在这里碍她眼了,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他轻轻说了一句,“你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启程。”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其实刚刚身体移动的时候,高向菀都感觉到了那里的疼痛。 当然不止是那里,浑身她都觉得酸痛不已。 也不光是身体的,她的心里也一阵酸涩难受。 她终究还是躲不掉,也许除了真正的死亡,她是永远无法再逃离那个地方了。 而且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是现在。 不然,高家还是得陪葬。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房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手上端着托盘的年轻少妇。 少妇是个面善本分的人,她将手中的早点放在了圆桌上,走近床边就看见了床上正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的女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她维持多久了。 “夫人?是公子让小的来伺候您的。”她轻声唤着高向菀。 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少妇看了一眼高向菀身上被褥滑落处,露出来的细肩和脖颈上那深深浅浅的痕迹,不由暗暗吃惊。 刚刚那个公子不是说这里头的是他的夫人吗? 这怎么看起来这姑娘像是……被强迫过的? 不过贵人们的事情,她一个小人物也不敢多言,犹豫了一下,她只能关切地问高向菀, “您……还好吗?” 高向菀注意到她的目光,慌忙扯过滑落的被褥裹住自己的身子,随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见她依旧讷讷地没反应,少妇又道:“要不……小的先伺候您沐浴更衣?” 闻言,高向菀终于有了一些反应,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少妇就麻利地给她准备了沐浴水,但最后高向菀还是坚持没让她跟过来伺候。 待她沐浴出来之后,那少妇已经重新为她端来了一份温热的小粥。 之后少妇又给重新换了床单被褥,才让高向菀重新上床休息。 这之后弘历进来过两次,都被高向菀背过身子沉默以对,无奈之下,他只能默默地又退出去了。 “爷,我们若是今日不启程的话……”陈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明日再启程。”弘历坚决道,“事情你重新去安排布置一下便是。” “是。”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弘历又吩咐道:“换一辆宽敞舒适一点的马车。” “是。”陈良应声离开。 第二天,陈良将马车使过来的时候,弘历伸手想扶着高向菀上车,而高向菀却视若无睹地直接从旁边自己走了上去。 弘历见状只能闷着声在她身后上去。 他坐下后转过头刚想跟她说些话,一抬眼却见她已经侧身过去阖目不语了。 弘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想搭理自己还是真的累了,也不敢打扰她,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不作声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一处比较颠簸的小路。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爷,我们到南夹道了。” 屋头传来了陈良略微凝重的声音。 闻言,弘历倏然撩开了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一处坡道的中段开辟出来的平坦小路,右边是斜坡,左边是悬崖。 这样的地方最容易遭人高处伏击,而且也最难寻找隐匿之处。 眼下四下一片静悄悄的,静得有些不正常。 弘历回头看向高向菀,却看见她也正默默地看着他。 这是今日以来,她唯一一次正眼看他。 “没事的,别怕。”弘历回身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 他以为高向菀是害怕,正在为自己能被她所需要而感而高兴时,握住她的那只手就被无情地拂开了。 看着高向菀一脸嫌弃地往旁边坐远了一些,本想借机亲近她的弘历:“……” “爷,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吗?”外头传来了陈良的声音。 弘历尴尬地缩回了那只手,清了清喉咙才沉声对外头应了一声,“嗯。” “好。” 陈良应了一声之后,高向菀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长鸣,似乎是一种信号的声音。 片刻之后,外头不远处好像响起了长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紧接着离远就听见了刀剑相碰的打斗声。 高向菀心头一惊,正想去另一边撩开窗帘看一下,忽然人就被弘历搂了过去,回头之间,额前就被他温柔地亲吻了一下。 她一愣,正欲推他,弘历就识趣地先一步放开了她。 “外面的场面血腥,听话,别掀帘子看了。”他温声叮嘱道, “一会儿我让陈良先带你去前面的驿站,放心,他会带你安全离开的。” 他这是……让自己先走? 那他呢? 高向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我办完事就回来。”弘历含笑摸了摸她的脸,随后就转身下了马车。 车帘放下之前他还特意回头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 高向菀还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弘历在外头叮嘱陈良要仔细保护她的安全。 第四百零一章 弘历受伤 片刻之后,马车便驱动了。 高向菀很想掀开窗帘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弘历到底在干吗,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可手刚触到窗帘,耳边就想起了弘历刚刚的话。 外面的场面真的很血腥吗? 若是太血腥的话,她还真没有勇气看了,她怕看了又会做噩梦。 犹豫了一片之后,她还是默默地将手放了下来。 很快,随着马车的奔驰,外头那些打斗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停下。 “侧福晋,我们到了。” 陈良将高向菀请了下马车。 高向菀下来一看,马车停在了一个驿站门前。 “陈侍卫,为什么我们今日是住驿站?”高向菀不解,他们这一路不都是住的客栈吗? “从今日起到回京城的这几天,我们都改住驿站了。”陈良回道。 “为什么?” “因为这几日爷还有政务上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住在驿站会方便一些。”陈良一边说一边将高向菀引到了里面。 沉默地跟着陈良走了一段路,高向菀还是忍不住问: “那他……刚刚做什么去了?” 适才光听声音,她都能感受到外面是在进行刀光剑影的打斗了。 “是上黔镇上的事情,还有一些事需要爷亲自出面去处理。”陈良避重就轻地说道。 上黔镇的事情? 他们这都离开上黔镇多远了,怎么还需要在这里处理? 陈良看了一下高向菀的神色,见她秀眉微凝的样子,连忙又安抚道: “侧福晋不必太担心爷的,爷身边都有暗卫在保护,不会有事的。” 高向菀脚步一顿,没好气道:“谁关心他,我只是随口问问。” 之后陈良将她带到一个别致的院子,然后将她引到了其中的一间厢房, “侧福晋,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爷说他一回来就会过来找您的。” 高向菀眸色微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对陈良点了点头。 “您若有什么需要也随时可以找属下的,属下就在这小院中候着。” “好。”高向菀颔首致谢。 之后高向菀在厢房内一直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没见弘历的人影。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出去找一下陈良。 外头已经是夕阳已落的时分了。 陈良说他在这小院中,但这个小院子也不小,她根本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只能四处找找。 当走近另外一间厢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了陈良的声音。 “爷,要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给您看看吧?” “都说了不用,这要是让菀儿看到了指不定就会吓到她了。” 弘历的话传入耳朵,高向菀心头一顿,忍不住就轻步靠近了门口。 门没有关,她看见里头的弘历背对着门口坐着,赤裸着上身,一旁的陈良正在给他后背包扎伤口。 桌面上是一盘被鲜血染红的水,还有一只带血的羽箭。 他受伤了。 高向菀的心一紧,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里迈,却刚走出一步就听见弘历又说道: “晚膳她吃了多少?” 陈良的手明显一颤,“属下……还没给侧福晋送吃食。” “你说什么?” 弘历的声音徒然变厉,“赶了一天的路,你到现在还没有给她送吃的,我让你这样照顾她的吗?” 陈良被训得立马将头低了下来,也是有些委屈: “属下本来是准备去给侧福晋送膳食的,这不……就刚好看见您一身血地回来了吗?” 看见他受伤,那支射入他后背的羽箭几乎都能伤着要害了,陈良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况且这位爷又情愿自己挨疼也不愿喊大夫,那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留在这里先帮他处理伤口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弘历抬头瞪了陈良一眼,“她今天白天都没怎么进食,你还不赶紧去给她送吃的。” “……”看着自己才包扎了一半的伤口,陈良一脸愕然。 “爷,您好歹让属下帮您包扎完伤口吧。” “我自己能来。”弘历一把接过他手里的绷带,低头自顾地弄了起来, “赶紧去……哦对了,我受伤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她。就说……我还在处理公务,晚些时候才能去看她。” “……”自家主子是不是傻,这现成的苦肉计也不知道利用一下吗? 陈良看着弘历艰难地给自己包扎的可怜样,也只能爱莫能助地摇头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一转身,猛地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一抹倩影,陈良顿时愣住,“侧……” 他刚发了一个音就立马噤声,回头看了一眼还什么都没察觉的男人。 他默念道:这可不是他多嘴告密的,是人家侧福晋自己发现的。 看来是老天爷在帮的主子啊。 陈良默默地走了出去,给高向菀行了个礼就溜开了。 伤是在后背,自己包扎还真是有点难度,弘历的左手才刚搭上受伤的右背,伤口即刻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疼痛。 疼得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缓了缓神才继续将绷带翻过去。 却在这时,旁边有一只手悄然接过了他手中的绷带。 弘历一怔,随即不悦地回头,“我不是让你去……” 目光迎上高向菀,他顿时惊愕得后半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菀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后知后觉地慌忙侧过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后背。 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狼狈,他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血腥,尽管已经包扎一半的地方根本看不见伤口。 他是不是个傻子,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去管她有没有吃饭这事? 看着他脸色苍白无血的样子,她说道:“转过来。” 弘历猛地抬眸看着她,眼中又惊又喜。 她竟然肯跟自己说话了。 自从那晚之后,她就一直对他沉默冷对。 这可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啊,虽然语气还带着些冷淡,但他却听得心里甜甜的。 她这是想帮自己包扎伤口? 弘历有些受宠若惊地二话不说就将身子转了过去。 高向菀这才将视线落回他的后背。 这一看,她手上动作不由僵了一下,视线瞬间被绷带缠住之外的肌肤给引了过去。 只见他后背上布满了许多深深浅浅的被指甲划伤的痕迹。 有些较浅的已消淡,但深的那几道,几乎都能想象当时被划得有多狠了。 还有他左边肩膀上还那数道醒目的牙印…… 这些都是那晚她承受不住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第四百零二章 替弘历包扎伤口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弘历不由回头看她。 却见她满脸通红,神色异样地看着自己的背部,他先是一怔,随即就想到了什么,不由紧张道: “菀儿,我……” 他才刚张了个嘴,那只素手就毫不客气地伸过来将他的脸转了回去,不让他说话。 “……”弘历懵圈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害羞了。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他很是识趣地闭嘴不再说话了,只乖乖地任由她帮自己包扎伤口。 “明知道有危险还亲自前去,活该。” 她的话还是冷冰冰的,但弘历竟然能从她这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担心的意味。 “是,是我活该。”他的话含带着笑意。 早知道这能博得她关心,他不介意多挨几下。 况且,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若不亲自下场又怎能引得对方倾巢而出。 那他又如何能一网打尽? 再说,当时她还在,若是自己与她同行,那不是把危险都带到她身边了吗。 南夹道好攻难守,而且还是回京的必经之路,他早料到对方有这么一出。 于是他就将计就计引对方上钩,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却因交锋中,他看见对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恍然间就想起了那次送别伯爵他们回程遇袭时的情形。 他忽然就很怀念从前被高向菀喜爱的感觉,那时候的她甚至可以为了他拼命,可现在,她只会想着躲他,冷落他。 就在他黯然分神之时,一支羽箭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袭来,他躲闪不及就被击中了。 高向菀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说道:“好了。” 弘历转身过来刚想开口,面前就被递过来一件里衣。 眸色闪过一丝黠光,他缓缓抬手佯装要接,却在未碰到衣服时就皱眉轻轻闷哼一声,随即抬头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伤口疼。” 高向菀:“……” 刚刚不是挺能耐,还能自己包扎伤口的吗? 凝了一口气,她只好打开了衣服,“那还不站起来。” “好。”弘历压住唇角的笑意,听话地站起身让她帮自己穿衣服。 高向菀虽然一直冷着一张脸,可手上的动作却很是温柔仔细,帮他穿完里衣又为他套上了外衣。 最后替他系好腰带,“穿好了。” 她说话间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他正垂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高向菀还搭在他腰带上的手一抖,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弘历却先一步地将她抱住了。 他这次抱得很轻很温柔。 “我错了,那晚是我混蛋,是我太粗鲁,是我太……对不起菀儿。” 高向菀正想推开他,耳边就传来了他低沉内疚的道歉声。 见她没有抵触地推开自己,弘历才又小心翼翼地搂紧了几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上, “你心里要是有气你就骂我打我发泄……但求你别不理我,不跟我说话了。” 她这样对他不理不睬,简直比直接捅他两刀还让他难受。 “……原谅我这次可以吗?” 高向菀还是缓缓推开了他,抬头望着他,哂笑一下, “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毕竟……高家的生死也不过是王爷您一念之间的事情。” 弘历瞳孔一缩,紧张地握住她的肩膀,急道,“我那日说的只是气话,我怎么可能会伤你的家人。” 是她一直在用言语刺激着他,他才会口不择言地吓唬她的。 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动她的家人,怎么可能会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你当时话说得那么绝情,你让我……” 弘历落寞地敛下了眉眼,声音低哑:“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都快要疯了…… 那日的灵溪镇就差没被他让人翻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他细心留意到了她逛街中在听到别人说那个观音庙的时候神色有些异样,他差点就找不回来她了。 他本来也是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态的,可她被他逮住之后一句软话不说就算了,还句句是伤他心的话。 他能不失控吗? 高向菀看着弘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道:“高家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不对。” 这事她的确做得不厚道,她不应该利用完人家之后就一走了之的。 关于此事,她确实忽略了他的感受。 “至于那晚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她缓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逃走,也不会再谈什么可笑的离开的。” 因为她根本逃不出他手掌心。 这本来应该是弘历最想要的答案的,可他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可怕的死寂。 这让他很不安。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高向菀就不愿意再多说了。 “你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弘历想想也是,总归她今日愿意跟自己说话,也算是一个进步了。 他不应该步步紧逼的。 从弘历的房间出来,高向菀觉得心情复杂烦闷,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院子中漫无目的地逛着,透口气。 不经意地就逛到了这院子的小厨房。 一进去,她就看见陈良正在一旁蹲着弯腰扇炉子,时不时还轻咳两声。 “咳咳……” “陈侍卫,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良抬头就看见高向菀站在面前,他连忙站起身,“侧福晋,属下在给爷煎药,咳咳。” 因为是弘历喝的药自然不能假手外人,所以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但是…… 高向菀看着炉底那一片的漆黑,“陈侍卫可是不太会生火?” 陈良脸上有些尴尬,“我是会的,但是这里的柴碳平时少用,都霉了,所以有些难生火。” 他以为高向菀是来拿晚膳的,连忙道: “您恕罪,是属下照顾不周,我这就给您先送晚膳过去。” “不用了。”高向菀制止了他,她本来也不是为着晚膳来的。 “我帮你生火吧。”高向菀拿过了他手中的葵扇。 陈良一愣,“这可使不得。” “等你这样生火法,估计你家主子明日都喝不上你煎的药了。”高向菀不由分说地拿着扇子就蹲了下来。 第四百零三章 侧福晋她,她哭了 一听她这话,陈良顿时无言反驳了。 还是主子的身子重要,他道:“那有劳侧福晋了。” “小事一桩。”好歹她也是待了一年厨房的人,这点小事还真难不倒她。 “上黔镇的事情不是在我们离开平乐镇之前就了结了吗,为何还会有今日这事?” 高向菀一边生火一边疑惑问。 “哎,这事啊还是因为高大人……”陈良意识到说漏嘴立马噤了声。 高大人? 高向菀立马回了头,“我父亲?” “呃,这……” 见陈良面露异色,支支吾吾,高向菀敏感地察觉到此事似乎与高家或者说与自己有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起身问道。 “……”陈良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 “这事为何还与我父亲有关?” 高向菀走前两步,看着他,“陈侍卫,你我也算是有过几分交情的吧。” 想起了高向菀曾经的恩情,陈良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 “上黔镇的事情幕后黑手是隆科多。本来爷的职责只需查出幕后之人即可完成圣命的。但为了救高大人,爷就以搬倒隆科多为条件在皇上那里立了投名状。” “可因为时间紧迫,我们人手又有限,所以……爷便以他自己为诱饵引隆科多的人上钩。” 陈良一脸自责,“本来今日的计划也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还是让爷受了伤。” 他暗叹,好在伤得不重。 高向菀傻傻地愣在了原地。脑袋也些嗡嗡作响。 以他自己为诱饵? 原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而刚刚,她竟然还骂他活该。 她以为他救高家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却没想到他在背后要付出那么多,甚至还不惜将他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而她竟然还有脸单方面毁约——逃跑。 高向菀脸色阴沉,紧紧握住葵扇的手骨节有些泛白。 陈良看着她眼眶泛了红,不由担忧道:“侧福晋?您,您没事吧?”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父亲,便安慰道: “您不用担心,爷虽然受了伤,但事情还是很顺利的。隆科多的罪证我们也拿到了,爷肯定不会让高大人有事的。”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他又道: “再说了,爷既然能在一年之内就将高大人扶至高位,必然就有能力护高大人和高家周全的。” “你说什么?”高向菀猛然抬眸,“你说……我父亲是四爷扶持上位的?” “这……您还不知道吗?”陈良一脸怔然。 主子在后面为侧福晋做了这么多,难道都没有跟她说过的吗? 高向菀恍然大悟,是啊,若是没人鼎力扶持,高斌怎么可能一年之内就升至御前近臣? “可是……他为什么要扶持我父亲?”她嘀喃道。 “当然是因为您啊。”陈良看着她, “旁人都以为爷是看重高大人的能力,但我知道,其实那是因为高大人是您的父亲。” 握住葵扇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您是不知道,一年前您走后,爷他……几乎就走不出来了,成天就是颓废地躲在书房借酒消愁,自暴自弃。” 陈良叹气,“足足三个多月,就连熹贵妃来了连哭带闹都没用,后来还是因为惊动了皇上,皇上御驾亲临,又是雷霆震怒,又是苦口劝说,好歹这才将爷给拉了出来。” 高向菀听心头大撼,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良的嘴巴一开一合地,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可惜自从那之后,爷就一心只扑在了正事上,人也性情大变了。这一年里,属下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脸上有过一丝的笑容。”陈良看着高向菀, “直到在平乐镇见到了您之后,他的脸上才重新有了以前的光彩,人就好像冰封一年之后瞬间活过来了一样。” 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悄然滴落,高向菀觉得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抽痛。 “那天您在灵溪镇离开了之后,爷就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整个人都颓败了下来,若是那日没有找到你,我想……他可能会发疯的。” 陈良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主子,犹豫片刻,他忍不住对高向菀恳求道: “……侧福晋,您能别再离开爷了吗?您若走了,爷他会很难过的。” “啪嗒”一声,葵扇落地,高向菀颤抖着双手捂住了嘴巴,慢慢蹲在了地上,泪水一滴滴落下。 她忽然意识到,在她被害的这件事情,不止她是受害者……弘历也是。 原来那一年不只是她的劫难,也是他的。 弘历说得对,她确实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从来都没有。 她一味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只想着自己要解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走不出来。 看着她忽然捂住脸蹲在地上抽泣,陈良整个人都吓坏了。 “侧,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他急得有些不知所措,“您没事吧。” 完了,自己把人说哭了? 陈良顿时急得团团转,围在她身边好劝歹劝,高向菀就是一直捂着脸在低泣。 劝说无果,陈良一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弘历了。 这时的弘历因为刚刚高向菀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会正打算出门去找她,一开门陈良就冲了过来。 “爷……我,您快,她,侧福晋她,她哭了。”陈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弘历脸色一变,抬步就往她的厢房走去。 “爷,不是房间,侧福晋在厨房。”陈良在后面喊。 厨房? 她好端端地怎么跑去厨房,还哭了? 管不了这么多,弘历脚下一拐,直接冲向了厨房的方向。 “菀儿……” 看着蹲在一边的女人,弘历几步跨了过去,蹲下身扶着她的细肩,“怎么了,菀儿?” 他的声音着急中透着无限的温柔,让高向菀心弦一动,捂住脸的双手缓缓拿了下来,她抬头看着他。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弘历心都揪起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望着眼前这个明明他自己就受伤,面容苍白羸弱,此刻却满眼都是对她的紧张关切的男人,高向菀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涩难过。 第四百零四章 把我的心都撕碎带走了 像是内心的某个阀门被打开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压抑,痛苦,还是因为今晚知道的事情。 亦或是……想到了弘历的这一年,自己的这一年…… 她忽然就扑到了弘历的怀里,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 这状况直接把弘历给整懵了。 愣了三秒之后,他连忙搂住了怀里的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高向菀把整个脸都埋在了他的衣襟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哭。 那撕心的哭声搅得弘历心都疼了。 “菀儿,你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菀儿,菀儿?” 怀里的人忽然就没了声音,弘历低头一看却见她已然晕了过去。 “快去叫大夫。” 弘历对守在门外的陈良喊道,随后快速地将人抱回了厢房…… 半个时辰后。 厢房里,大夫正在给高向菀施诊,弘历则坐在一旁,一脸盛怒地瞪着陈良,“谁让你跟她说这些的?” “这不……侧福晋她问起……我就想着顺便帮您说几句好话吗。”陈良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他看着弘历这哄了一路,高向菀都不搭理他,他也是心疼自家主子,又不忍看见高向菀整日不开心,这才想着替弘历说些好话,好让两人冰释前嫌。 可陈良万万没有想到,高向菀会是这样的反应。 什么好话,净添乱。 弘历气得狠狠白了他一眼,“这账记着,回京后自己去领罚。” “是,属下遵命。”自知闯了祸,陈良也不敢有怨言。 这时,大夫走了过来。 “她怎么样了?”弘历立马上前问。 “夫人这是长期心中郁结不散,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才晕过去的。”大夫说道: “官爷放心,方才我已为夫人施针,等夫人醒后再喝几幅凝神的药便无大碍了。” 大夫并不知道弘历的身份,但见他住在驿馆,便也知道肯定是当官的了。 看着弘历脸色苍白得可怕,大夫便忍不住问一句:“官爷可是身上也有伤?” 他这一问,弘历的注意力才回到了自己身上。 刚刚抱高向菀回来的时候,他的伤口早就裂开了。 大夫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弘历后背本是白色的绷带一片殷红,湿黏了一片。 大夫暗暗吃惊,都这样了,这人刚刚怎么还能坐得定的? 他不敢再耽搁,连忙拿过药箱给弘历重新上药,包扎。 “官爷的伤口虽没有伤及要害,但还是要好生休养才是,切勿再让伤口崩裂。”大夫临走前叮嘱道。 弘历一边穿衣服,一边应好,“多谢大夫。” 待陈良将大夫送了出去,弘历便来到床前坐着。 罗帐昏暗中,弘历轻轻擦拭了一下床上美人脸上凝留的泪痕,望着她的眼中满是疼惜。 再大的苦,再痛的伤他都可以独自承受,但他……却见不得她难过。 所以他从不告诉她这些,却没想到陈良这么大嘴巴。 夜渐深,弘历就这样一直守在她床前没有离开。 …… 晨光悄然从窗棂透入。 正靠坐在床边浅眠的弘历是被床上的一阵轻微的呜咽声惊醒的。 他猛然坐起来看向高向菀,却见她双目依旧紧阖,秀眉紧紧皱起来,很是痛苦地喘息着,喉间不断溢出痛苦的呜咽。 弘历一惊,正欲俯身过去,就看见她忽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坐了起来。 弘历都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她慌恐地抬起自己的小手臂就狠狠咬了下去。 “菀儿,菀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别咬了。” 弘历吓得赶紧附身过去阻止她。 似乎才察觉到身边有人一样,床上的人身子一僵。 原本发了狠咬着自己小手臂的力道似乎也慢慢松了下来,弘历急忙趁机将她的手从她口中抽了出来。 弘历被她这举动给吓坏了,伸手将似乎还处在惊恐万状的人儿转向了自己。 “菀儿,你这是怎么了?” 望着近在咫尺,那双一如既往地紧张关怀的眼睛,高向菀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谁。 她猛地倾身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弘历再次懵住了,就连身子都僵住不敢动。 重逢以来,她似乎也就只有昨晚跟现在是这样主动靠近他的。 像是怕他会凭空消失一样,她抱住很紧,两人身体紧紧相贴着,弘历发现她竟然在颤抖。 他的心猛然一揪,双手就紧紧地回抱着她,并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片刻之后,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了下来,弘历才低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躲在他怀里的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别怕,只是梦而已。”弘历温柔地顺着她的背安抚道。 沉默须臾,高向菀才从他怀里起来,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眼眶开始泛红, “陈侍卫说的是不是真的?” 弘历愣了愣,想着她最关心的应该是她父亲和高家,连忙道:“你放心,高大人和高家我都会保护好……” “他说你在我死了之后很伤心,甚至自暴自弃,是不是真的。”高向菀打算他的话。 弘历脸色一僵,怔然地看了她一会,才苦涩一笑,“你说呢。” “你就这样走了,而且还是遭受了那样的罪……” 弘历抬手覆上她的脸颊,凝视她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伤痛和怜惜,“我能不痛吗。” 高向菀唇角抖了一下,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你这一走,把我的心都撕碎带走了。” 他本已是万念俱灰之心,此生不再有留恋,只唯将毕生奉献给江山社稷,以报皇阿玛和额娘的栽培和养育之恩,直到鞠躬尽瘁的一刻,他就能安安心心地去底下找她。 却不想,苍天忧怜,她竟然活着,还能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以为上天把你送回来给我,是来抚慰我的心的,却不想……”弘历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处,委屈道: “原来你回来是给我捅刀子的,一刀一刀捅在我心上,你可知有多疼?” 她的每一次拒绝,每一次对他的躲闪,都让他心痛无奈。 第四百零五章 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高向菀有点不敢看他此刻的眼神,她痛苦地咬着唇低头不停地摇头,低声喃喃: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竟把那些歹人带给她的伤害报复在了最爱她的那个人身上。 她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她的本意。 察觉到她又惶然无意识地要去咬自己的手,弘历吓得赶紧伸手捉住她的细腕。 “别咬自己,要咬就咬我吧。” 高向菀怔了一下,抬头就看见他将手递到她面前。 她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忽然就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就是害怕……”她哽咽道: “我只要一想到过去,我就……我就会做噩梦,这就跟让我再死一遍似的,每次……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流掉,而我……却无能为力……” 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每次做梦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真的不想再去面对这些了,呜呜……” 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弘历仿佛一颗心都被人碾碎了一样,疼得他呼吸都抽痛。 忽然想到她刚刚睡梦中惊醒之后的的惶恐和咬自己的行为。他不敢去想,她是不是每一次做噩梦都这样,都是独自惊醒,然后狠狠地伤害着自己。 光是想象,弘历都心疼到窒息。 他俯身过去将她抱进怀里,一声一声地道歉,“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这都是我的错。” 他的哽哑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和心疼。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让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和委屈。 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已经在她心中烙下了这样伤痛和阴影。 “就是怪你……怪你,我本来过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招惹我,把我的生活都搅乱了……你真讨厌……” 高向菀环在他后背的手忽然就像发泄一般狠狠地捶打着他的后背。 弘历顿时疼得眉头紧皱,但他还是咬着牙闷声忍着,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挥打在自己的伤口上。 感觉他整个身体都绷紧了,高向菀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停下手然后推开他。 一抬头就看见他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高向菀吓得抽了一口凉气,又气又急道:“你,你是不是傻子啊,我打到了你伤口你也不知道吭声。” 她慌忙从床上跪起身来去查看他的后背,声音还带着哭腔:“是不是很疼……” “很疼。”弘历捉过她的手,将她拉回到面前,深深地看着她。 “我的心很疼。” 高向菀的双眸还噙着泪花,就这么怔然凝望着他。 梨花带雨的脆弱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弘历怜惜地轻抚她的眼角替她拭去眼泪,“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就逼着你去做决定的。” 替她擦拭眼泪的的手改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柔声道, “可是菀儿,心里的创伤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要面对才能摆脱它的。躲避只是让它埋藏于心,并不会消失,有早一日一旦被触碰到了还是会爆发的。” 高向菀看着他,一时间无言以驳。 “我知道这过程很痛苦,很难,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让他陪自己面对? 高向菀看着他真挚关爱的眼神,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竟驱走了几分她内心一直都是独自承受的孤独感。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不面对,或许她心里的那道伤永远都愈合不了吧。 可是—— “就算我能治愈了心里的伤又怎样?”高向菀的声音有些无力,很坦诚地说道: “你们皇室的生活太可怕了,就算今日我能好了这道伤,明日还会有新的伤,我真的不是想再过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再有下一次,我不一定就这么幸运能活下来了。” 弘历听得心里发紧,“从前是我疏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置身于任何的危险中的。”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恳求道:“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必会护你无虞。” 高向菀撇撇嘴,“你保证,你用什么保证……” “用我的命。”弘历目光坚定,她就是他的命。 高向菀心头一撼,忽然想起陈良昨晚说的话,她竟然就感觉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孩子是她的,又何尝不是他的? 自己在痛失孩子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呢? 自己一味得远离他,拒绝他,难道不是变相地将伤害加注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吗? 再看弘历时,高向菀眼中不免也多了几分心疼。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他这样毫无保留地付出,让她连退缩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你迷去了心窍吧。”弘历迷恋地看着她,一脸的甘之若饴。 “嘴还是这么贫。”高向菀瞪了他一眼,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娇嗔。 可能他真是被自己迷了心窍吧,不然一个前途无量的皇子何须为了一个女人自暴自弃? 又怎么会在明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还真心实意地去扶持她的娘家人? 纵然其他人对她再不好,可他…… 唉,她似乎真的再也找不到辜负他的理由了。 也许有他的陪伴自己真的能走出来,重新面对一切呢。 见她沉思不语,弘历不免有些急了,拉着她的手就摇了摇,“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哀求和诱哄,当中还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高向菀看着他这个模样竟有点想笑,“我怎么知道你口中的‘以后’是多久,万一你以后有了新欢不要我了呢。” 弘历当即就苦着脸控诉,“从来都是你不要我好吗,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吧。” “……” 她本来就是随口揶揄的一句话,被他这么一说,她竟无言以驳了。 “我的心里只有你,从来都是。” 弘历虔诚地望着她的眼睛,似表态又似承诺道:“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变。” 第四百零六章 你……想要什么承诺? 弘历看见她的脸上终于露了笑容。 “弘历,你要永远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她说。 她这是……愿意重新接受自己了? 弘历眉眼瞬间染上了神采。 “一辈子不会忘。”他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她,轻轻在她鬓间落下一吻。 这次高向菀也回应了他,两人紧紧拥抱,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只让彼此的心跳交织融合在一起。 半晌,高向菀听见耳际传来一句, “那……为示公平,你是不是也应该要跟我承诺些什么?” 她从怀里退离些许仰头看他,“你……想要什么承诺?” 弘历收紧了环住她腰身的手,俯首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 两人气息纠缠,深情对望中,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弘历眼里眉梢的笑意顿时荡漾开来,正准备低头索吻,忽然人就被高向菀推开了。 她惊慌地把在他后背摸到一片湿润的手抽了回来,“你,你伤口是不是流血了?” 高向菀立马将他推开几分,爬起来往他后背看去,果然就看到了他的衣裳上有些暗色。 “你说你……”高向菀顿时就有些急,“你都没感觉到疼的吗?” 弘历闷闷地笑了笑,他不是感觉不到疼,这不是……人还没哄好,他不能倒下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 “嘶,是挺疼的。”他皱着眉,一脸痛苦状,身体就想往她身上靠去。 不料床上的人一听他说疼立马就翻身下了床,“那你坐着别动,我去找陈良拿药来,你这伤口肯定是流血了。” 弘历:“……” 他都来不及说什么,她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不多时。 跟着她进屋的不是陈良,而是昨日的那个大夫。 “好巧,大夫是来给你复诊的。”高向菀走过来对弘历说。 大夫颔首致礼之后便走过来给弘历看伤口。 弘历本想让高向菀先回避一下的,一抬头就看见她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顿时心里一阵暖意,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大夫的着急声, “怎么伤口又裂开了?昨日不是说让您好生养着的吗。” 一旁的高向菀听见这话连忙上前两步,一看,只见弘历后背本该愈合的伤口此刻正在慢慢地渗血。 想起刚刚自己垂打的位置竟然刚刚就是这伤口处,她顿时心虚不已。 “小伤而已,这伤口也不怎么疼,劳烦大夫帮我重新上些药就好了。”弘历一脸无所谓道。 高向菀一抬眸就看见他正暖暖地对自己笑。 她知道他这话只是不想让她内疚而已。 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何曾受过这样的伤,这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是小伤。 “就算没伤着要害也不好两日不到就伤裂两次啊,这要是再裂开一次,伤口发炎恶化,恐怕您这手臂都保不住了。”大夫依旧喋喋不休。 高向菀听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严重。 等等—— “裂开两次?”高向菀一脸愕然。 “可不是嘛,昨日他抱您回来的时候,伤口就已经严重裂开了,这才过去多久又伤着了。” 弘历顿时觉得这大夫简直比陈良还大嘴巴。 他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他的小女人正扁着一张小嘴跟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了。 直到大夫包扎好伤口离开了,她才闷闷地走过来给他穿衣裳。 见身边的人一句话都不吭,弘历不由低头看了过去,只见她正默默低头给他系腰带,浓密的睫羽挡住了她的眸色,但那张樱桃小嘴却始终轻抿着。 看着有些小可怜。 他的心顿时就软了一片,“你别听他乱讲,大夫最惯就是往坏了说去吓唬病人和家属的。” 见她还是不抬头也不说话,弘历忍不住握住了她还在细腰扣的手,低声哄道: “好了,真不疼,不信……你再打两下?” 说着他就握着她手直接穿过后背往伤口上移。 “你,别闹了。”高向菀吓得赶紧抽回了手,另一只手抵着他胸膛,慌张抬头看他。 弘历眼里带着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舍得抬头看我了?” 他越是这样故作无事地逗她开心,她心里就越难受。 “你这一箭本就是为我挨的,伤口裂开也都是因为我,我……” “是啊,我这明明都挨了一箭了,却连美人的一个笑脸都讨不来,也是够失败的。” 说着弘历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状似失落地看她,“我还指望着能有些别的奖励呢。” 高向菀仰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踮起脚飞快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唇,“是这样吗。” 弘历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望着她,他本来只想逗她一下的,没想到还真有这福利。 唇上软绵的触感似乎还在,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随即眉眼含了笑意,诱哄道:“刚刚我还没准备好,再来一次。” 犹豫了一下,高向菀还真就再度踮脚吻了上去。 可这次她没有机会一触即离,踮起的脚刚想落下,腰间就被一只大手托住了,随之就被他反客为主地吻了回来。 弘历抱着怀里的温软,温柔又缠绵地纠缠着她的小舌尖,与她深情拥吻。 直到两人都气息不匀了,他才眷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随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菀儿。” 良久之后,他轻轻唤了声怀里的人。 “嗯?” “你是不是……会经常像今天那样做噩梦?” 依偎在他怀里的高向菀微微凝滞,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弘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缓缓落在了她搭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 他抬手轻轻撩开了她的衣袖,看着早上被她咬过的地方,满眼心疼,“那……你每次都……那样咬自己?” 随着他的动作,高向菀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手臂上那浅浅的一道牙印上,沉默了片刻,她只道: “不疼的。” 因为那个时候,除了心,她根本感觉不到其他地方的疼。 抱着她的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但她却感觉到他的胸腔在剧烈起伏。 片刻之后,他便抬起她的手,温柔又怜惜地吻在了那排牙印上。 第四百零七章 今晚在这里与我一起睡? “没事的,回去之后我会让太医给你好好医治,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弘历轻声安慰。 高向菀摇了摇头,“没用的,阿羽说药物治不好的,这个是心病,只能靠自己。” “阿羽?”弘历疑惑问道,“阿羽是谁?”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高向菀离开了他的怀抱,说道:“就是清泉庵的钟羽姑娘,是她救了我。” 现在两人解开了心结,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他的。 “你是说,是那个弘昼喜欢的姑娘救了你?” 高向菀点点头,随即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弘历听完惊愕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原来她当时就在清泉庵上,要是他能早些发现,他们两人根本不会错失这一年多的时光。 更不会让她在外面吃这么多苦了。 他不敢想象,若不是他请旨走了这一趟千里之外的上黔镇,他可能就一辈子无法与她重逢了。 高向菀不知道弘历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倒是想起了钟羽的事情。 忍不住就试探性地问他,“你……真不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清风师太的徒弟啊。” 高向菀:“……” 想了想,她又旁敲左击,“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前太医院院使吗?” 弘历对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奇怪问题问得有些懵然,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记得。” “那……最近朝中就没有关于那位前院使的最新消息吗?” 弘历想了想,惊讶地看着她,“有是有……可你怎么知道的?” 关键她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还真有啊?”高向菀眸色微亮。 “三个月前,皇阿玛忽然为钟老院使一家平反了当年的冤情。”弘历叹了口气,“唉,只可惜……钟家也没有后人了。” 已经平反了?钟家没有后人? 这是什么意思?高向菀一脸疑惑。 钟羽不是好好的吗,钟家怎么会就没有后人? “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弘历奇怪地看着她,结合她前后的话略一思索,他问,“那位钟羽是钟家的后人?” “这,你……也能猜到?” 看着她杏目圆瞪,惊讶的眼中还闪过一丝紧张,弘历不禁有些好笑,“这很难猜吗?” 她那么关心钟羽,又忽然问前太医院院使的事情,这么明显的事情前后一串自然不难猜出其中隐情了。 况且她当时是深中剧毒的,若是身边没有医术高明的人,她恐怕就…… 不过钟家还有后人在这点他倒是挺意外的。 “可是……钟羽都没有露面,皇上怎么就会忽然平反了这事?”高向菀一脸不解。 若是她露面了的话,她的身份就不可能不曝光的。 “也不知道阿羽她现在怎么样了。” 见她皱着秀眉,一脸担心的样子,弘历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你不用担心,钟家现在已经不是罪臣,那她自然也不会有事的。” 他随即坐在她旁边,“你别多想了,等回京我让人查一下,自然就不难知道这事。” “好。”高向菀点点头,低声道:“希望她真的没事吧。” “若她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只要她需要,我定全力相助。” “真的?” “当然。”弘历看着她,“她救了你,便是我的恩人。” 他是由衷地感激钟羽,感激她救了自己心爱之人。 因为大夫交代让弘历好好休养,所以当天他们没有启程回京。 晚上,按照大夫的交代,高向菀重新为弘历的伤口换药包扎。 包扎好之后,她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某人就从身后抱住了她,“今晚在这里与我一起睡?” 闻言,高向菀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 身后的人立即有察觉,他将她转了过来,一脸正经道:“我就是怕你会做噩梦,想陪着你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高向菀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见她不信,弘历歪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方位,一脸无辜:“我都受伤了,我还能做什么。” “我就是想,若是你真做噩梦了,起码我能陪在你身侧,再不济也能递个手给你咬。” 说完他还故意晃了晃自己的手。 见状,高向菀噗嗤一声笑了。 想着大夫今日说的话,她估计他也不至于冒着手臂被废的风险乱来。 于是便也点头同意了。 因为怕碰到弘历的伤口,所以高向菀睡在了弘历的左侧,也就是里侧。 她刚躺下,帐幔就被弘历落下。 橙亮的烛光投射在帐上,让帐内的光线似蒙了一层薄纱,瞬间变得更柔和和安静。 静得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了。 高向菀唯恐自己会碰到他弄到伤口,很自觉地就往里面挪了一点,平躺之后刚阖上眼,下一刻,被褥下一只大手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高向菀一怔,她的手被他包裹着,很温暖,也很让人安心。 “我很庆幸,还能这般安安静静地与你同床共眠。”朦胧的光线里,弘历的声音听起来如梦如幻的。 仿佛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一样。 高向菀的心也微微有些触动。其实……她也没有想过身边还能有他。 “我也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都是你。” 高向菀的心猛地跳动了两下,她不由侧过身来好奇地问,“那你的梦里我是怎么样的?” 想到自己的梦里她这么惨,她真希望在他梦里的自己能是好好的。 弘历也侧身看她,朦胧中那张芙蓉秀脸极为迷人,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杏眸在柔光中很是勾魂摄魄。 他的眸光暗暗深了几分,不动声色地身体就靠近了她几分,“你想知道?” 高向菀眸色清澈,轻轻点头。 “我梦中的你大多数时候都是……” 弘历凑近了她耳际,“在我身下承欢的样子。” 男人暧昧中带着挑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向菀的脸倏地就红了起来。 “弘历,你——”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露骨的话,她当场气得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要不是见他有伤在身,她真想一脚踹他下床。 绯红的俏脸在柔光中显得更为娇媚,弘历甚至觉得她就是这样羞恼地瞪着他,都是一种魅惑。 第四百零八章 我以后……都会温柔的 “是你自己要问的。”弘历故作无辜地也坐了起来,“我直说了你又不高兴。” “不要脸。”高向菀气呼呼地翻身背对着他躺了回去。 看着她侧过身去之后还刻意地往里面挪了几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弘历暗暗咬了咬唇,直怪自己嘴欠。 反正都被骂不要脸了,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干脆就也翻身躺下,随后慢慢地贴了过去。 不料手刚摸过去就被人狠狠推开了。 “嘶——”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高向菀一惊,连忙转身看他,才发现因为他是侧身过来的,所以刚刚伸过来的是右手。 被她这样用力一推,估计是牵扯到伤口了。 “你……是不是弄到你伤口了,疼吗?”她吓得赶紧撑起身子探过去看他。 弘历剑眉轻蹙,这第一反应倒不是他装的,确实是被牵扯了一下伤口疼了一下。 不过他刚缓过劲就看见高向菀紧张地凑了过来,那他只能继续装了。 “嘶,是有一点点疼。” “活该,有伤在身还不知道安分点。”高向菀白了他一眼,嘴上骂着,手上却已经要探过去查看了。 “别担心,伤口没有裂开。”弘历将她轻轻搂回她的位置上。 “真的没事?”高向菀躺回去之后还是歪起了头不放心地看着他。 这可不是闹着玩,弄不好可是要影响他的手臂的。 “放心,我的伤我心里有数。”弘历向她这边侧躺身子,“伤口不碰到床就行了。” 这么一闹,高向菀也不好再背对人家冷脸了。 哦了一声之后就与他面对面地侧躺着,只是目光却不放在他身上。 “刚刚的话我还没说完,其实我还会经常梦见你……哭着骂我的样子。”弘历的声音没有了刚刚的不正经,反而暗沉了几分。 闻言,高向菀一怔,一抬眸就看见他正眸光忧伤地看着她。 “你哭着责怪我……怪我强迫你去南苑围猎,怪我没有去救你……确实怪我……如果我能早一步赶到,如果我不让你去南苑,你就不会……” 那日她本该是高高兴兴地来告诉他有孕的喜讯的…… 看见他忽然握紧了拳头,愧悔难当地痛苦阖目,高向菀不禁在想,在自己被噩梦缠绕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千里之外被他的噩梦折磨着? 被噩梦熬煎的那种痛苦她深有体会。 心中情绪翻涌,她忍不住就倾身过去抱住了他。 “这事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有那样责怪过你,真的,你不用自责。” 她说完安抚性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前,低声道,“都过去了。” 额头温柔的触碰让弘历心头一热,他随即睁开双眼,就看见她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她眼里的碎光散落在了柔光中,将那道温柔的目光衬得更触动人心。 弘历忍不住抬起头,轻轻吻上了她的眼角,轻柔的触碰一路往下,最后寻到了那方他梦里魂牵梦绕的朱唇。 高向菀没有躲闪,同样温柔地回应着他。 两人从温柔到炽热拥吻着,都想用这样的方式慰藉着对方和自己的那颗受创的心。 …… 热度在渐渐升温,慰藉心灵的初衷很快就被某种情愫取代了。 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翻身压了过来。 高向菀意识到的时候本想推开他,却又怕再次牵扯到他伤口。 “你身上还有伤的,别乱来。”她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停下。 “不会碰到伤口的。”弘历低哑的声音带着诱哄。 佳人在怀,他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伤口的事。 “不行……” 高向菀一张嘴就又被炽热的吻给堵住了话语。 这次他吻得很炙热,以至于高向菀的脑袋都有些发昏了,直到感觉到身上的触碰,她才猛地浑身一缩,紧接着就惊慌地推拒了他。 “别……” 她的声音破碎又颤抖,还带着一股隐隐的惊惶。 弘历蓦地一顿。 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小鹿般惊惶无措的眼睛。 他的心不由一揪。 这种神情,一如那晚他发泄兽欲时,身下的她。 她在害怕。 是他那晚疯狂索取的行为吓到她了。 这让弘历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心头霎时涌现了一阵深重的自责和后悔。 他没有再动,只是轻轻俯身紧紧抱住了她,轻吻她额头,“对不起。我以后……都会温柔的。” 察觉到她的身体还是微微颤抖,他忍住了自己的难受,轻声道:“别怕,我今晚什么都不做了。” 当真。 弘历当晚就只是抱着她温柔地将人哄睡,什么都没有再做。 第二天,他们就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路。 这一路都很顺利。 三天之后,他们的马车就驶入了京城。 阔别一年,再踏上这个地方,听着马车外熙攘热闹的声音,高向菀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一样了,她觉得这里比她走的时候仿佛也有些不一样了。 多了一丝生气。 她忽然放下帘子,回过身有些忐忑道,“我这样一个‘死了’的人忽然出现,这会不会很吓人啊?” 先不理那些八卦好事的人怎么样,单是皇上和熹贵妃那边就得要好好应付一番了。 看出了她的心思,弘历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你不用管任何人,你也不用向任何人交代什么。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 他轻轻将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一下,“你只要遵循本心,开开心心就好,旁的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有我在。” 高向菀唇角扬起了笑,“嗯。”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问,“我这一走,花月她们可都还在府上?” 弘历轻笑,“都在你的梨花院,一个都不少。” “真的吗?那太好了了。”高向菀美目流转, “你猜我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不会以为见鬼魂了。” 看着她露了一丝淘气的娇俏模样,弘历目光越发的温柔,嘀喃道: “我猜,哪怕是鬼魂,能见你,他们也很高兴。” 马车很快停在了府邸门外。 一早候在门前的小德子在马车还未停稳就已经快步上前了。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弘历,小德子连忙再前两步去扶, “爷一路辛苦……” 第四百零九章 重回梨花院 小德子手伸出去,一抬头却看见弘历压根没看他,而是回身在马车内扶了一个人下来。 余光扫见里头下来的是一个女子,小德子还没看清对方样貌就立马垂了眼,心中同时一惊。 这……还真是稀奇了。 爷这都一年多不近女人,出去一趟还带了个美人回来? 小德子的内心一时间既高兴又夹带着一丝复杂。 高兴的是,主子终于想开了。 复杂的是,心中到底是对那位惨死的高侧福晋有着一丝怜悯的。 正想着,忽然头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小德子公公,好久不见了。” 小德子顿时浑身一颤,这声音不正是—— 他猛然抬头就看见了正含笑看着自己的高向菀。 “这,这……”高侧福晋? 小德子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向菀一会之后,又怔然看向弘历。 却见自己主子正眉眼带笑地看着身旁的女子,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 “怎么,公公不认得我了?”高向菀眨眨眼。 小德子一听这话,骤然回神,尽管心中震惊不已,但还是连忙躬身对高向菀行礼。 “奴才,奴才见过高侧福晋,您没有……您,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不待小德子再多说什么,弘历牵着高向菀的手就往府里去,“走,我们回家。” 他带着高向菀直接就回了后院她的住处——梨花院。 梨花院的大门依旧如往常一样虚掩着,透着丝丝萧条。 高向菀站在几步之遥看着那扇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回来这里了。 静默片刻,她抬步上前亲自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令她惊讶的是,里头的一切竟然熟悉如旧,院子里的景象,就连那几株她从前亲自照料的盆栽都没有变化。 就跟那日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完全不像是没有主子的院子。 这让高向菀意外之余更有一种——这一年多来只不过是一场梦的感觉。 梦醒了,一切就都回归原来的样子了。 “哐啷——” 一声瓷物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满院子的沉寂。 高向菀循声望去,看见花月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两人隔着一条廊道相看。 高向菀本来想装神弄鬼捉弄一下他们的,可对上瞬间泪目的花月,她张了张嘴,却也哽咽说不出话了。 视线模糊之际,她看见花月飞奔过来一下子就抱住她,直接嚎啕大哭。 高向菀都被她扑得倒退两步了。 花月那当真就是嚎啕大哭,高向菀觉得耳膜都被震到了。 正想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就听见花月哭喊: “我们都烧了那么多纸钱和香火,招了那么多次魂,您怎么现在才上来,呜呜……” 高向菀:“……” 所以她这是把自己当鬼魂了? 就连离远看着她们的弘历都不由嘴角抽了一下。 高向菀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都学会招魂了?” “在街上买的书,学的。”花月抽噎着应道。 街上买的书她也信能把魂招回来? 高向菀摇了摇头,但嘴上还不忘夸一句,“书不错,能把魂白天招回来。” 稀里哗啦哭了一轮之后,花月忽地觉得哪里不对了。 这拥抱的触感怎么这么真实? 她连忙松开了高向菀想再仔细看她,却迎面就遭到了一记熟悉的爆栗。 “你能白天见鬼啊。” 花月摸着头,眼中还带着泪花,脑袋却还是很懵圈。 眼前的人实在是太鲜活了,鲜活到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 花月猛地瞪大了眼睛,“侧福晋,您,您是……” “好了,你家主子是人,不是鬼。”弘历走了过来。 花月这会儿才注意到弘历,先是一愣,下一秒就被他的话惊呆了。 目光一下子回到高向菀身上,脸上又惊又喜:“侧福晋您真是,真的是人……” “我是人,活生生的人。”高向菀一字一句道。 花月愣了数秒之后,忽然就高兴地抱着高向菀又跳又叫的,激动得连该有的尊卑都忘了。 “好了,赶紧去叫院里的人过来。”弘历催促道。 “对对,我要去找吉祥他们。” 花月神色兴奋地一边走一边嘀喃,“我要告诉他们,我们这次不是招魂,是把人招回来了……这二十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高向菀:“……” 弘历:“……” 看着嘀咕跑开的人,两人对视一眼,一脸无言以对。 之后,沉寂了一年之久的梨花院便出现了一个又哭又笑的热闹场面。 其实不止是梨花院,高向菀的忽然回府,不一会儿,整个府邸都沸腾了起来。 当然这些高向菀都不知道,也没有去理会。 弘历因为要进宫述职,把高向菀安顿好了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进宫了。 自家主子回来了,吉祥如意和笑口常开几人一通哭鼻子之后,便高兴地在院中忙活了起来。 屋内顿时就只剩花月和高向菀两人。 “好了,我这好好的回来,你还哭个不停,像个什么话。”高向菀笑着嗔了花月一眼。 “您这一年都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回来?奴婢以为您真的遭遇不测了。”说着说着,花月刚憋住的泪水又流出来了。 “我这不是被你招魂招回来了吗。”高向菀笑道。 “不过……这书二十两这么贵,你哪来这么多钱买?”高向菀很是好奇。 “我们几个人凑的。”花月说道。 “凑的?” 高向菀怔了一下,随即就鼻头有些发酸,“就是为了给我招魂?” 花月点点头,“您就这样走了,指不定就有许多冤屈或者未了的心愿,所以我们就想……” 就算无能为她洗清冤屈,他们也愿意竭尽所能为她完成未了的心愿。 高向菀正感动之余就听见花月又嘀咕道: “怪不得我们招了快半年也招不了魂,原来您还活着。” 高向菀:“……” 估计没活着也招不来吧。 这些江湖骗术他们也信? “你们傻不傻,那不得把你们自己攒的钱都埋进去了吗。” “那倒不至于。”花月摇头道: “虽然您不在了,但这一年多主子爷对咱们梨花院上下还是很照顾的,平时过节的时候还会以您的名义给奴婢们打赏呢。” 第四百一十章 以后不用给福晋请安 “以我的名义?”高向菀惊愕不已,“所以你们这一年也一直就在梨花院里?” “嗯。”花月点头, “您不在了之后,爷就让我们好好打理梨花院,院中一切都按照原来的样子维持,就连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不能改变。”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刚刚进院子的时候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高向菀抬目环顾了自己的寝房,这才发现这里竟就跟当日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就连当时临出门前她翻看过的那个话本都还依旧摆在贵妃椅旁边。 而且一尘不染。 高向菀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心头更是百感交集。 这个傻子,这一年多来到底为她做了多少傻事? …… 晚膳的时候不见弘历,高向菀以为他今晚是不过来了。 却没想到入夜后他还是来了。而且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与皇阿玛议事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弘历刚坐下就解释。 “那你可用过膳了?”高向菀不由问。 “在宫里用过了。”弘历没敢说自己为了能快些赶回来,只是囫囵吃了几口。 高向菀知道他刚回京肯定很多正事要处理,便道:“其实你不用特意来我这里的。” 弘历心头一滞,苦着脸看她:“我这又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刚回来就要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忙就不用顾及我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呢,别太折腾自己。” “我乐意。”弘历抬手就搂住了面前美人的腰肢将她拉近,眉眼含笑。 “刚回来还习惯吗?” “承蒙爷照顾,我这里连一草一木都没变,我有什么好不习惯?”高向菀被他搂着,很自然地就将手搭在了他的双肩上,低头笑望着他。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里保持原样?”那时候他明明知道她已是个不归人。 “因为我想留住一切与你相关的东西。” 高向菀就这样垂眸看着他深情的眉眼,白天里花月说,这一年里他极少踏足后院,即便来了也只是来梨花院默默地独坐,一坐就是大半天。 而且除了梨花院,他从未去过别人的院子。 所以他这算是为她守身一年了。 “你……”高向菀轻轻抬手抚上他的俊脸,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也只汇总到一句,“真好。” 弘历抬手覆盖上那只小手,略带委屈看她,“爷一直都好,就是有人没心肝,这都舍得不要。” 抛下他一个人就离开了。 高向菀撇撇嘴道,“我那还不是因为听说你连个丧礼都懒得给我办,我以为……你不在意我嘛。” 所以她才会走得那般决绝的。 “什么懒得办,我那是……” 弘历自嘲笑了笑,“办了丧礼就等于是承认你不在了,我……不敢,也不愿意。” 不办丧礼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可能还在,只要保留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他就觉得她未曾远离。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这个丧礼根本就没必要办,你的人回来了。” 高向菀美目转了转,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问,“那要是在平乐镇时没有我父亲的事情,我不愿意跟你回来,那你会怎么做?” “那我就……死缠烂打呗,再不行……就只能尊重你的意愿咯。”弘历可不敢说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反正人都回来了,他当然是挑大度的话来说了。 “我若不肯,你真愿意放了我?”高向菀一脸不信。 “那当然。”弘历脸不红心不跳的,但也不敢多说了,连忙转移话题, “呃对了……说起高大人,我今日已把你回来的消息传给高府了。” 这个话题果然成功吸引了高向菀的注意力,“他们已经知道我还活着的事了?” “嗯。”弘历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如果你想回一趟高府的话,过两天我忙完手上的时候就陪你去。” “好。”高向菀连忙点头。她确实应该要亲自去一趟的。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弘历看着她的眸色沉重了几分,“你祖母她……半年前去世了。” “什么?”高老夫人去世了? 高向菀心头一震,想起那位慈爱的老人,心中难免泛起了一阵难过。 “老夫人年事已高,而且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痛苦,也算是喜丧了。” 弘历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 人能走得安详确实也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这样想想,高向菀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明日要先去给福晋那边请个安?”高向菀问。 “不用了,福晋那边我已经让人去知会过了。”弘历直接说道,“你以后都不用再去福晋那边请安。” “啊?”高向菀美目圆瞪,“这样好吗?” “只要你喜欢没什么不好的?” 弘历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说过,会让你以后都过分舒心的。” 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高向菀轻轻地笑了。 “好,不过我觉得明日还是去一趟海棠阁吧,我总不好这样忽然回来也不跟人家打个照面吧。” 这以后见面得多尴尬啊。 而且她也不想一回来就被扣上一个恃宠而骄的罪名,平白给自己树敌。 见她这么说,弘历也随她意了,“好,你想去就去吧。” 末了他又叮嘱一句,“在府中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小德子,你随时可以调遣他。” “知道了。”高向菀冲他笑笑。 第二天早上,高向菀便去了海棠阁。 迎她进去的秦嬷嬷看着她像是白日见鬼一样,一直就偷偷拿余光偷看她。 那眼神就像是得看清楚她是不是个赝品一样。 上位的福晋眼神就比秦嬷嬷收敛很多,虽然也是深深地打量着她,但到底目光不似秦嬷嬷那般锋芒毕露。 “昨日听闻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还是真的。”福晋开口道。 虽然高向菀被皇后所害这事被雍正帝盖住了,但都是皇家后院的女人,福晋自然也不会相信流秀杀人抛尸的那一套说辞。 但有些东西不好明面上多说的,所以她也只是说一些场面上的话而已。 “人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好好伺候王爷就是了。” xs7.com “是。”高向菀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女人。 仔细一看,心中不由微微讶异,这一年多没见,似乎福晋也不似以前那么容光焕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向菀觉得她虽然仪态依旧的优雅大方,但眉宇间却隐约带了一丝厌气。 不过她也不多想,反正这次也只是过来客套地打个招呼而已。 以后她不用来请安,应该也很好会跟她打交道,她也不费心多想了。 请完安,也没多聊什么,高向菀就离开海棠阁了。 她一走,秦嬷嬷就不愤了起来。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好好的就又蹦出来了?”她走前两步看着沉了眉眼的福晋, “主子爷还允了她不用请安,这算什么意思,一回来就给您下马威吗?” 闻言,一脸冷沉的福晋倏然抬眸,横了秦嬷嬷一眼,眉宇间的那抹厌戾气息一览无遗。 秦嬷嬷吓得赶紧噤声退回一旁。 两日后,弘历就带着高向菀去了高家。 马车上,高向菀还是有些忐忑。 当时她一声不吭地就离开,让高斌夫妇伤心至此,她实在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人家了。 弘历知道她的顾虑,安慰道:“放心,他们不会介意那些的,知道你能活着,他们必然比什么都来得高兴。” 高向菀这才略微展了容。 一大早,高斌夫妇就带着幼子高泽在高府大门前恭候。 高向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高泽一下子就跑过来抱住了她, “阿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家。” 高向菀看着抱住她的腰,明显长高不少的高泽,愣了一下。 “泽儿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高泽仰起头笑得很是高兴。 高向菀这才明白,高斌夫妇不但将她的死讯瞒住了高老夫人,也满住了年幼的高泽。 高向菀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泽儿,不得无礼。”高斌严厉地低斥自己的儿子。 随即连忙拱手向高向菀旁边的弘历行礼,“王爷恕罪,是小儿无状,冒犯您了。” “高大人不必介意,泽儿也是许久未见姐姐,高兴罢了,无妨。”弘历笑得温和。 “多谢王爷体谅。” 高斌夫妇这时才敢竟目光往女儿身上看。 “父亲,娘亲。” 高向菀看向在悄悄抹眼泪的高夫人和眼眶泛红的高斌。 “好了,都进府说话吧。”还是弘历打破了这伤感的气氛。 “对,屋里聊,王爷您请。”高斌连忙招呼两人进去。 进府后,高斌在正堂招呼着弘历,高夫人就拉着女儿进了内堂了。 “女儿不孝,让您和父亲担心了。”高向菀看着明显苍老些许的高夫人,心中惭愧。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高夫人含着泪,握着女儿的手细细看着她。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早点回来?”高夫人问。 弘历没有将真相告知他们,虽然他们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面对的是皇家,他们也不能多言什么。 眼下见着女儿了,自然就忍不住要问问。 高向菀不想让她多担心,便避重就轻道: “我当时受了点伤从南苑那边走散了,后来被高人救了去,这一年多在外头也是调养身体而已。这不,身体好了就回来了。” 许是女儿能活着已是万幸,高夫人压根没有去考究她话中有没有漏洞,只心疼地看着她, “你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有,外面的人对我很好。”高向菀轻轻笑着替她擦拭了眼泪, “倒是你们,这一年多……难为你们了。” “我们也很好,王爷对我们高家十分照顾。尤其是在朝堂上,处处提携你父亲。前阵子你父亲无辜入狱也都是王爷出手相救的。” 高向菀默默地听着,所以虽然当日弘历拿着这事威胁了她,但其实他本来就打算救人的。 正想着便又听见高夫人感慨道,“想当初你刚走那会儿我还大不敬地骂王爷薄情,却不想……他对你竟然如此用情至深。” 她握着女儿的手道:“正所谓真情难得,菀儿啊,你以后可要好好侍奉王爷才是。” 想起上次在清泉庵高夫人对弘历那不满的态度,再看看她当下的态度转变,不难看出这一年多来,弘历对高家的照顾确实很用心。 高向菀不由抿唇笑了笑,“知道了,娘亲。” 随后高夫人又拉着她不停地问她这一年来的生活,高向菀自然都挑好的来说了。 “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高夫人尽管双目通红,但也难掩满脸的喜悦。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有些遗憾,你祖母临走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惜……” 高向菀听着心里有些酸涩,对于临死之前不能见到想见之人的那种心酸和遗憾,她心有体会。 不过好在,高老夫人应该早已经在天堂见到她真正疼爱的孙女了。 想必她轮回的路上应该也不会有遗憾了吧。 又与高夫人聊了一会体己话之后,高向菀就去见了高斌。 到底是当官的,高斌的情绪就没有高夫人那般直接流露,但从他的神态中也可以看出,他对女儿的活着是极为开心的。 反复叮嘱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高向菀和弘历在高家用了午膳才离开的。 “夫人和泽儿若是挂念菀儿,可以随时来府上,有你们陪着她,我也能安心些。”临走前,弘历对高夫人说道。 高夫人笑着连声说好。 最高兴的还是正牵着高向菀手的高泽。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阿姐了。” “阿姐院子里可多好吃的点心了,阿姐,等下次泽儿来了你再带我去假山玩好吗?” “假山?”高向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泽说的是别庄那边。 她不由笑着附身说道,“假山不在阿姐的院子里,不过泽儿下次来阿姐院里,阿姐可以给泽儿准备更多的点心,还可以带你荡秋千,好不好?” “好。”高泽一听有好吃的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立马放光,那神情,恨不得明日就造访了。 那可爱的模样逗得高向菀也跟着笑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钟羽的事情 回府的这几天弘历虽然很忙,但每天晚上都会宿在梨花院。 自从上次在驿站高向菀有那样的反应,弘历害怕她心里有阴影,所以每晚都很克制和规矩,就只是纯粹地抱着她睡觉,最多也就是索吻,不敢有进一步的行为。 而每晚在一个温暖怀抱中入眠的高向菀每一觉都很安稳,不但没有做噩梦,还能一觉到天亮。 因为弘历说钟羽的事情这两天有消息,所以她就一直在耐心地等着。 终于,又过了两日的一个下午,小德子来了梨花院。 “侧福晋,五爷来了,爷请您去一趟清斋阁。” 弘昼来了? 高向菀一听,直觉就觉得钟羽的事情大抵会与弘昼有些关系,于是便立马跟着小德子去了清斋阁。 正堂里,一看见她进来,弘昼立马就站了起来,一脸惊诧又开心地看着她:“小嫂嫂,你真的还好好的活着。” 高向菀对他微微一笑,随即施了一礼,“好久不见了,五爷。” “确实好久不见。” 弘昼还是一脸的感叹,“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四哥出了一趟远门竟然就把你给带回来了。” “是啊,被人逮回来了。”高向菀故作懊恼地嗔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弘历。 跟弘昼也算相熟,所以高向菀说话也比较自然,甚至还能开一下玩笑。 弘历闻言也不反驳,只是含笑望着她。 两人相视之间情意绵绵的样子落入了弘昼的眼里。他的眼中闪过羡慕的神色,但很快便被他掩盖下去了,之后又被一抹黯淡取代。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弘昼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掀起了一抹笑容。 高向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不由微微一愣。 弘昼竟然不似以前那么阳光洒脱了,脸上多了一份沉稳和忧伤,一点也不像是新婚燕尔该有的样子。 “好了,坐下说话吧。”弘历让高向菀坐在自己旁边,对她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钟姑娘和钟家的事情吗?他最清楚。” “五爷知道内情?”高向菀立马看向弘昼。她果然没猜错,此事与他有关联。 弘昼点点头,“钟老院使当年是被皇后所害,全家被冤之事是我向皇阿玛请旨平反的……” 随之弘昼便说出了实情。 原来当时钟羽是打算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任职,借此接近皇上,并找机会为钟家洗脱冤情的。 那时其实弘昼已经暗中找到了当年给皇后炼药的那个妖道。 女扮男装入朝罪同欺君,弘昼怕钟羽还没平反家冤就将自己搭进去了。 便抢在她之前,将妖道提到雍正面前为钟家陈情。 因为此事干系到皇家秘事,所以弘昼没有声张,为怕旁人受牵连他甚至连弘历也瞒住了。 果然此事令雍正有些恼羞成怒。 雍正不是不知道当年之事有蹊跷,但事已定局,他并不想去翻查。 却不想多年后被自己的儿子揪出来,指证自己的错误。身为一个父亲,一个君王,他虽然心里不舒服。 但更多的还是对弘昼关心此事感到奇怪,所以便暗中查了一番,一查就查到了钟羽。 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一个罪臣之女,而且还是个尼姑所迷惑,甚至三翻四次不肯娶妻就是为了她,这事简直荒唐。 雍正认为是钟羽看上了弘昼的身份,故意迷惑教唆他为她平反钟家之事,不由勃然大怒。 有了弘历这个为了女人要生要死的前例在,雍正不得不正视弘昼这事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都为了女人如此失去理智。 为了将弘昼拉回正道,雍正便开出条件,只要弘昼能答应赐婚,就允了钟家平反之事。 “所以……为钟家平反是你用自己的婚姻换取的?”高向菀一脸震撼地看着弘昼。 弘昼沉沉地点了点头。 弘历也不知道这事竟然是这样。他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这个弟弟没有以前那么跳脱了,他只当他是成婚后成熟了些而已。 却不想他是遇到了这事。 因为他自己也是成天心灰意冷事事不关心,所以当时前太医院院使被平反之事出来后,弘历压根一点都没去关注。 “那阿羽知道吗?”高向菀小心翼翼地问道。 弘昼苦笑,“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高向菀顿时有些心疼钟羽。 她知道钟羽是喜欢弘昼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了自己被迫去娶别的女人,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那你……知道阿羽现在在哪里吗?”她问弘昼,前几日弘历找人去清泉庵打听了,钟羽并不在庵中。 弘昼敛了眉眼,片刻之后才沉沉道,“我大婚之前她就去了関华庵。” “関华庵?”那不就是清风师太的师父所在的那个尼姑庵吗。 弘昼点了点头,“事情就是这样了。” 他抬眸看着高向菀,“小嫂嫂,当时真的是阿羽救了你吗?” “是,当时她们就是去関华庵回来的路上经过狼山,救了我。” “原来如此。” 弘昼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高向菀:“当时我在清泉庵看到一个戴面具的人,是你?” 闻言,弘历眉梢一挑,看向了高向菀。 只见高向菀轻轻点了点头。 “还真是,我当时应该想到的,只是因为你已经……” 其实弘昼当时看到她的背影时,第一时间脑袋闪过了高向菀的影子,只不过当时高向菀在他们眼中都是已经去世的人,所以他并不多想。 “我真没想到。”弘昼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是我当时能在你面具落下时坚持上去看你一眼就好了。” 若是他当时就认出了高向菀,自己四哥就不用这一年过得那么痛苦了。 想起了当时差点被弘昼看到真容的场景,高向菀抿了抿唇,却是摇头道, “未必就是好的,时间不对,有些事情若硬要去面对,反而会适得其反吧。” 如果没有这一年的时间做缓冲,她不知道当时自己会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提起钟羽,弘昼的心中郁结,所以没坐多久他便告辞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要不我陪娘子下去走走? 待屋内只剩两人,高向菀沉默了片刻之后对弘历说道, “爷,我想找个时间去一趟関华庵。” 弘历当即就点头答应,“好,过几天我抽时间陪你去。” “你要是忙的话,让陈侍卫送我去就好。” “不行,必须是我亲自陪你去。不然我不放心。” 高向菀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还有陈侍卫在旁边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任何人我都放心不下。”弘历现在对她独自出门是一万个不放心,就唯恐会出现一点点的意外。 “好,爷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高向菀本来还体恤他忙,不想占用他的时间,既然他愿意陪着,那她当然也乐意了。 想起她刚刚跟弘昼说的话,弘历忽然看着她问道,“要是当时你真被弘昼认出了,你会怎么做?” 高向菀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当时只想离开。 “那如果你当时知道我还活着却不想回来,你会怎么办?”她反问弘历。 “我……也不知道。”弘历也道。 但他知道一点,若当时他知道她还活着,那她……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离开京城了。 三天后,弘历带着高向菀去了関华庵。 正如钟羽所说,関华庵确实是隐于深山,弘历也是提前派人探了路才带着高向菀去的。 再次见到高向菀,钟羽有些愕然,但却不显得很意外。 静虚师太前厅招待弘历的时候,高向菀就与钟羽到了内室说体己话。 “阿羽,你还好吧。”只剩两个人的内室,高向菀说话也少了些不必要的客套。 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惺惺相惜,心中也早已当对方是密友了。 “钟家已然昭雪,我祖父名誉得以正名,我便也心愿已了,自然是好的。” 钟羽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寡淡,让人不太能窥窃她最内心的感受。 “可是……你与五阿哥……怎么办?” “我很感激他为钟家做的一切,但我与他总归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能觅得良缘,我祝福他。”钟羽淡声道。 见她就跟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平静,高向菀不由拧了拧眉,“你真的能放下他?” 钟羽清浅地笑了笑,眉宇间多了几分出家人的淡薄和无念, “我尘事已了,如今已正式遁入空门,拜身在静虚师祖门下,日后便是长居这関华庵的人。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遁入空门? 高向菀错愕看着她,清风师太才放她归红尘,她却再度入空门了? 这次不是俗家弟子,而是真正的出家。 看样子她这是准备日后继承静虚师太的衣钵,留守这関华庵了。 所以她跟弘昼是彻底不可能了。 来之前高向菀还在想,钟羽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还一路她都在想该怎么安慰人,结果眼下一看,是她自己想多了。 钟羽到底是在清风师太底下受教多年的人,看红尘俗事的眼界比她们这些凡夫俗子要透彻多了。 既然她安好,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般想着,高向菀便转移了话题, “秦大哥很挂念你,一直想知道你的近况,若能见你如此安好,想必他这次也能彻底安心了。” 提起秦文石,钟羽平静的眸色露了一丝暖意。 秦文石之于她,就像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日后会时常给他书信报平安的。” 钟羽说完又看向了高向菀,“倒是你,这次回来决定不会走了?” “不走了。”高向菀抿唇笑了笑。也走不了了。 她的情况与钟羽不同,她家的那位爷脾气倔起来可是没人能阻挡的。她既然已经被他认定了,那她这辈子就休想再逃出他的五指山了。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高向菀才告辞。 钟羽将她和弘历送到山脚,临上马车前,钟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弘历,忽然对高向菀笑了笑,低语: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当初幸亏听了我的建议。” 这话虽然是两个姑娘的悄悄话,却也尽数落入了弘历的耳朵里。 他抬眸时正好看见高向菀也看了他一眼,眼中还闪过一丝羞赧。 这就让弘历对两人说的话大感好奇了。 以至于,一上马车,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近问身边的女人,“钟姑娘当初给了你什么建议?” 高向菀嗔了他一眼,“姑娘家的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爱打听。” “我是你夫君,也不能打听吗?”弘历不依不饶地将人搂近自己。 高向菀任由他搂着,嘴上却傲气地回一句,“不能。” 马车驶入闹市的时候,弘历见高向菀一个劲地伸脑袋去瞧外面,便不由笑道: “要不我陪娘子下去走走?” 高向菀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却还是问一句,“你下午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弘历看着她一副明明想下去,却还故意隐藏的样子,不由抬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含笑道: “不差这会儿。” 紧接着他就让陈良停下马车。 见状高向菀兴冲冲地,马车还未停稳就拉着弘历下去。 “慢点。”弘历一边摇头失笑,一边伸手护着她下去。 细想,他似乎还真没这样带着她逛过京城闹市。 街上正是人流量大,熙熙攘攘的时候。 所以一下马车,弘历就牵着了高向菀的手,免得她一高兴就乱串。 高向菀目光溜溜地四处看着:“你猜京城会有灵溪镇的那种蜜饯买吗?” “你喜欢吃那种蜜饯?”弘历侧头问道。 “喜欢啊。” 想到什么,高向菀忽然就白了他一眼,“那次的蜜饯我都攒着没舍得怎么吃,结果就被你凶巴巴地过来给直接弄没了。” 想起观音庙里她被吓得撒了一地的蜜饯,弘历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当时……有凶巴巴的吗?” 他明明当时为了不吓到她,刻意在外头调整好了情绪才进去的,进去之后更是连重话都没敢对她说一句。 “有,你当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想起自己后来确实被他狠狠地吃了个干净,高向菀当即就说不下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随口一说也要守诺 她飞快地转开了目光,就连被弘历牵着的手都抽回来了,转身就继续往前走。 意识到她想到了什么,弘历暗自叫苦不迭,赶紧追上去又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那事……你还在生我气啊?” 见她虽然不说话,但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弘历眸色亮了亮,一脸讨好: “为了赔罪我这几天晚上都这么安分,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宽恕为夫这回吧?” 说着他还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奈何前面的美人还是没有回头看他。 脑袋一热,弘历脱口就道:“你要是还不解气,那就罚我一个月内不得与你行房……” “好,这可是你说的。”高向菀蓦地转身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 弘历:“……” 她要不要反应那么快。 “不是,其实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王爷。”高向菀故意贴近他几步,纤指有一下没有下地点着他的胸膛, “随口一说也要守诺哦。” 看着她笑得略微得逞的娇俏模样,弘历忍不住抬手捉住她乱动的手,将人拉近几分。 “你啊,真是磨人。”他娇宠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对她的无可奈何。 真是栽她手里了。 其实高向菀并没有再生气,不过既然他有这思想觉悟,自己提出如此要求,那她自然也乐得成全了。 “走吧,本娘子给你买好吃的。”高向菀盈盈一笑,乐呵呵地拉着他上街。 给他买好吃的? 弘历摇头失笑,忍不住揶揄:“这算是给我的补偿?” “给一巴掌要给一颗糖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高向菀回头得意地朝他挤眼,故意气他。 弘历看着她,唇角露出了一抹深意的微笑。 行,就忍耐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连本带利要回来就是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街上倒是很多卖蜜饯的摊子,但是都没有高向菀要找的那款。 走得有些累了,她本来兴高采烈的脸也慢慢跨下来了。 “不吃这个,我给你买其他好吃的……”弘历正说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人骑着一匹快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来。 那匹状似失控的烈马正往高向菀站着的方向飞驰而来,弘历见状眸色一紧,以最快的速度搂住高向菀的腰将她带离了原地。 弘历堪堪将人带离,马匹就从眼前飞驰掠了过去,紧接着听见“砰”的一声响动,前面似乎什么东西被撞飞了。 霎时引起周围 的一阵惊呼。 四周人群不断躲闪之间,那匹马便磕磕撞撞地远去了。 竟然敢当街策马扰民,弘历沉眸看了一眼远处消失的马匹,但也来不及想其他,连忙回头上下查看高向菀。 “有没有伤着?” “没有。” 高向菀讷讷地摇了摇头。 刚刚情况太突然,她根本就没看清这么回事,人就被弘历护在怀里了。 这时本就跟在不远处的陈良在听到动静后也第一时间跟了上前。 “哎呀,她,她流血啦。” “娘子,娘子……你别吓我……” 前面一群人围了起来,不停地传出惊叫声。 高向菀和弘历对视一眼,便一起快步走了上前,陈良紧随他们后面。 拨开人群一看,只见中央赫然躺着一个下身染满鲜血的女人。 原来刚刚烈马撞倒的是一个孕妇。 此刻孕妇早已脸色发白晕死过去,微微隆起的腹部以下还在不停地涌出血水,将地面多染红了一片。 “哎呀,她,她这是流产了,得赶紧送去就医啊。” 身边有妇人赶紧出声提醒还在抱着妻子干着急的男人。 弘历见状连忙示意陈良上前救人。 陈良领命快步上前,跟那个早已六神无主的男人低声说了一些什么,随即就一把抱起了一身血的孕妇。 “最近的医馆在哪里?”陈良问。 男人这才回过神,连忙给陈良指路。 人群让开一条道,陈良立马抱着人跟着男人跑了过去。 人群散去,弘历看着陈良他们离开,都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忽然就觉得握在手里的那只小手一片冰冷并发颤。 他一愣,猛地回头就看见高向菀正满眼恐惧地直直盯着前面空地上的那一摊鲜血。 一张小脸煞白如纸。 “菀儿,你怎么了?” 顿时意识到这令她想起了什么,弘历不由心头一惊,连忙将人抱进了怀里,捂住了她的眼睛。 “没事了,别怕。” 把她抱在怀里,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发颤。 “菀儿,别怕。没事的,没事了……”弘历心疼地抱紧她,轻声安抚。 然而怀里的人却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目光看着前面的那一摊血迹,他的目光逐渐暗沉了下来。 在他的温声细语的安抚下,高向菀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理了理自己混乱的情绪才缓缓离开弘历的怀抱,抬头看见弘历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事。”高向菀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却因为脸色过于苍白,眼尾微红的脆弱模样,让这个笑脸非但不能起到安慰人的效果,反而让人更心疼。 见她竟然还来安慰自己,弘历觉得心头一阵钝痛。 但也不忍拆穿她,他暗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轻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我们回府。” 回到府邸,高向菀的神色倒是好多了,弘历本来是要留下来陪她的,但她坚决不用,让他去忙正事。 弘历被她“赶出门”后,她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前发呆。 刚刚那血腥的场面确实瞬间就触动到了她内心最害怕的一面。以至于她到现在心里都像是被什么绞着般痛。 但同时她又想起了在関华庵上钟羽对她说的话。 “既然选择不走了,就要勇敢面对,直视自己心中的恐惧,坦然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让过往随风而去。” 心病还是要靠自己面对的,弘历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要靠他支撑着。 …… 两个时辰之后,陈良回到了弘历身边。 “那孕妇如何了?”弘历问。 “孩子……还是没保住。”陈良低声禀报。 没保住。 弘历脸色沉了沉。 那对夫妇此刻应该也很伤心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熹贵妃来了梨花院 “当街纵马伤人之人可有查到是何人?”弘历冷沉。 “属下已查实,此人乃左都御史刘大人的小舅子,就是一个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陈良禀报。 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冷峻的主子,陈良问,“爷,您看着这人该怎么处理?” “将人交给顺天府,依罪法办。” “是。” 陈良猜测着主子的心思,“此人目无法纪,当街纵马致人重伤,怕是得吃几年牢饭了。” “致人重伤?” 上首的人当即眸色一寒,“未出世的孩儿难道不是人命?” 陈良立马会意,“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告诉顺天府那边,若是需要人证,本王可以亲自去作证。” 陈良一愣,“是。” 顺天府哪有这个胆子要宝亲王亲自出堂作证。 但有了他这句话,顺天府自然就不敢买左都御史刘大人那边的情面轻判了。 所以,自家主子这话摆明了就是要那人的命啊。 晚上弘历回到梨花院的时候,高向菀正独自坐在凉亭处,默默地抬头望着夜空,目光有些涣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弘历的脚步声,她的目光才动了动,随即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弘历刚坐到她身边,就听见她问,“那个孩子怎么样?” “还不清楚,听说……有机会能保住。”弘历不忍直言真相,说谎骗她。 高向菀目光一顿,回头看着他。 那个孕妇看着已是有五个月左右的身孕了,如此重摔,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留得住孩子? 她知道弘历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多想罢了,所以她也没拆穿他的谎言,甚至不再问什么了。 “好了,晚上外面冷,我们回去休息吧。” 弘历牵着她略微冰凉的手,把人带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高向菀主动倾身过来抱住了弘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今晚就这样抱着我睡,可以吗?” “好。”弘历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再多苍白无力的开解都抵不过一个安稳的怀抱来得有用。 弘历紧紧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一整夜,弘历都不敢入睡,唯恐高向菀会忽然做噩梦, 好在,那一夜她睡得也尚算安稳,起码没有惊醒。 弘历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料,第二晚的时候,她忽然半夜就哭了起来。 虽然是细微压抑的哭声,但本来就不敢熟睡的弘历还是瞬间清醒,他往里面一看,却见高向菀是背对着他的。 他连忙撑起身子,伸手将人转了过来,入眼的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弘历心中一揪,连忙俯身抱住了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高向菀摇头,“没有。” “那怎么哭了?”弘历心疼地替她擦拭眼泪。 “我也不知道,明明白天我可以好好的,可是……我睡不着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也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高向菀将头埋在他怀里,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一遍遍地在给自己做心里建防,不去回想那日街上见到的孕妇和也不去想自己的事。 白天她也确实做到了,什么都不想。 可夜深人静了,她的心就仿佛有些不受她控制了。 然后她心里就觉得十分的悲伤和苍凉,“我也不想哭的,可我控制不住……” 她也不想让弘历知道,所以故意背对着他,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了,却没想到还是吵醒他了。 看着她脆弱成这样还要在他面前故作坚强,弘历整颗心揪得发疼,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这些。 “没事的,你心里不开心,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压抑。”他只能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抚。 那晚之后,弘历每日白天都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或是带些有趣的玩物给她,或是陪她聊天,又亦或陪着她摆弄着她院中的花草。 晚上睡前的时候,就让人点上了有凝神静气作用的香,抱着她入眠。 在弘历的悉心陪伴下,渐渐地,高向菀的心情有了好转,睡眠也正常了起来,就连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 不经不觉,她回府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日早上,她正兴致勃然地在院中修剪花草。 小德子便匆匆踏进了梨花院的门。 高向菀倒是极少见小德子这般惊慌失措的,不由放下手中的工具问,“公公,这是出什么事了?” “侧福晋,贵妃娘娘来了。” 小德子气没喘顺就急急道,“娘娘是来找您的,这会儿已经往梨花院来了。” “贵妃娘娘找我?”高向菀一脸惊震。 弘历不过才从她院里离开一个时辰,熹贵妃就杀上门? 堂堂贵妃娘娘为什么会亲自杀上门高向菀不清楚,但她知道,对方肯定是来者不善了。 见她在沉吟,小德子一脸着急道:“爷今日有事去了御书房,一时半会估计赶不回来,奴才实在拦不住贵妃娘娘凤驾,侧福晋这……您恐怕得要亲自见一见了。” “那是自然。”高向菀淡定地对小德子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既然娘娘是来找我的,就不必去惊动爷了。” 人家这就是冲着她来的,自然是避不开。 高向菀正准备转头让花月去准备,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来不及了,她只能先过去相迎。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熹贵妃被成夏扶着走进院门,垂眸看着面前深蹲行礼的女人,“起吧。” “谢娘娘。”高向菀站起来,“未知贵妃亲临,有失远迎,还请贵妃恕罪。” 虽然不知道这位主想干什么,但她还是尽量礼数周到地招呼着。 熹贵妃的目光在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身上细细看了一圈。 当弘历说她还活着,而且他已经将人带了回来之时,熹贵妃简直不敢相信。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本欲召高向菀进宫觐见的,却被弘历一口拒绝了。 生怕宫里有什么洪荒猛兽伤了她似的。 看着消失了一年多的女人,熹贵妃唇边扯出一个笑容,“本宫能进你这梨花院就不错了,哪里还好要你远迎?” 什么叫能进她院子就不错? 听见这么一句阴阳怪气又莫名其妙的话,高向菀一脸懵逼。 第四百一十六章 他真说要虚废后院? 不管熹贵妃这是什么路数,高向菀也懒得去深究,只面上恭恭敬敬道, “娘娘说笑了,您屈尊前来,是我这小院的荣幸,还望娘娘不弃,移驾屋内上座。” 熹贵妃这才端着贵妃的架子,让成夏扶着,随高向菀进了正堂。 进屋落座上茶后,熹贵妃才看着坐在下首的高向菀,略有感慨, “遭逢如此劫难,你却能安然也算是一个有福分之人了,你能回来,本宫也还是挺高兴的。” 这话倒是不假,纵然熹贵妃不喜欢高向菀,但当初的事情也总觉是有几分亏欠了她。 再加上,她的这次回来,熹贵妃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儿子就跟活过来了一样,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在这个层面上,她对高向菀的回来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当然,对于熹贵妃的心思,高向菀压根不知道,这些话落在她耳朵里,那也就是一两句客套话罢了。 “那也是托了娘娘和王爷的福,妾身才得以度过劫难的。”她微笑着回应了一句场面话,然后就静待熹贵妃接下来的动静。 要知道,皇后失势之后,熹贵妃就等同是后宫之首,身份是何其的尊贵啊。 平日里,自己这区区的一个侧福晋想求见她都未必能排上号,今日人家却屈尊亲自来了她这座小庙。 自然就不会只是为了来贺她重生之喜的了。 果然,几句客套之后,熹贵妃就转入了正题。 “本宫这次来除了看望你之外,还是为了王爷的这后院之事。” 高向菀心中一愣,弘历的后院之事,她不找弘历,不找福晋,来找她这么一个侧福晋做什么? 熹贵妃抿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略微斟酌着开口,“本宫知道,那件事你受了大委屈,想要王爷补偿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高氏……” 她抬眸看着高向菀,目光幽深,“凡事需得适可而止。” 高向菀听得是一头雾水,简直不是她在说些什么,无奈之下,她只好直言: “妾身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虽然如今你父亲也算是在圣前得脸,但总归是包衣出身,你能被晋为侧福晋已经是皇恩厚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扯到高斌了? 高向菀还是一脸无解,根本不知道熹贵妃到底是想表达何意? “弘历乃是亲王之尊,身份荣贵,你若能安分做他的侧福晋,日后身份自然也不会低。” 熹贵妃掀眼扫了高向菀一眼,脸色微微转冷,鼻间轻嗤, “但你若生出想被扶正做正室这种妄念,以你的家世,那就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 被扶正做正室? 高向菀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妾身从未有过这等荒唐的念想,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一脸错愕, “况且福晋好好的,何谈扶正做正室一说?” “你还知道你前面还有个福晋?”熹贵妃冷哼一声,眉宇终于露了一丝难以掩盖的怒意, “那你还敢撺掇王爷虚废整个后院,只留你一人?” 什么? 高向菀顿时震惊得瞪大了双眼,感觉脑袋一时间都难以接受信息了。 “虚废……后院?”只留她一人。 她何时撺掇弘历做过这等事情。 猛地想起自己在平乐镇曾经与弘历说过要一夫一妻的事情,高向菀顿时心头一颤。 她当时只是为了让他退缩,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现在该不会真的照做吧。 这里可是清朝,他可是王爷,废掉后院,只留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只是一个侧福晋。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外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宝亲王? 高向菀心头一寸寸沉了下来,捏着帕子的手有些发紧。 “王爷他……他真说要虚废后院?” 看着高向菀那一脸的震惊和着急,熹贵妃不由微微拧眉,“此事你会不知道?” 可若不是她要求的,弘历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生出那样的荒唐念头?而且他还丝毫不听她的苦口婆心劝阻,一意孤行。 熹贵妃就是因为劝不动儿子,所以才屈尊降贵亲自来找高向菀的。 高向菀一时语噎,这事虽然她不知道,但却也是因她而起。 “不管娘娘您信不信,妾身并没有这个心思。” “此话当真?”熹贵妃凝眸审视着她。 “妾身虽愚钝,但也有自知之明。”要真这么做,对弘历对她都不是好事。 “那弘历他怎么会……”熹贵妃拧眉叹了口气。 若她没有这个意思,是弘历自愿的,按他那个倔脾气,那情况可能就更难搞了。 看了高向菀一眼,熹贵妃说道:“此事现在还没有抬到明面上尚且还好处理,但若是弄到了皇上面前,指不定就会触动龙颜了。” 听了这话,高向菀算是明白了,熹贵妃今日来是要自己劝弘历放弃虚废后院这个举动的。 “娘娘宽心,我想王爷应该也只是随口戏言而已,妾身自当也会劝王爷消去此念的。” 闻言,熹贵妃略微意外地抬眸看着高向菀,“你真愿意去劝弘历?” 要知道弘历这么做就是想给她独宠并扶正她的意思,她会愿意放弃? 高向菀淡然笑了笑,应一句:“正如娘娘所言,我能晋为侧福晋已经是皇恩厚荡了,那还有什么可求的?” 对于位份她从来不是那么志在。 高向菀的这举动反倒让熹贵妃有些愣住了。她以为自己怎么地也得花一番心思才能说得动她,却不想她应得那么干脆。 “你能如此识大体,本宫也放心了。” 本以为高向菀会恃宠而骄,没想到她还算知进退,熹贵妃也算是有一丝欣慰。 高向菀“被害死”之后,熹贵妃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颓废到一蹶不振,她这个当额娘的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便是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她心里也尽是后怕,再看看弘历现在对高向菀简直就是撑在手心都怕她摔着的样子。 熹贵妃是真不敢对高向菀再动什么念头了,唯恐又刺激到弘历。 只要儿子能好好的,其他的她这个当娘的也不敢太过强求了。 便是今日这事,若不是祖宗规制摆在那里,她怕弘历此举会惹怒雍正帝,继而影响弘历的前途,她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的。? xs7.com 当弘历得知熹贵妃来了梨花院并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分了。 正在屋内看书的高向菀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就看见神色着急的男人朝她快步走来。 她才放下书站起来,弘历已到面前。 “额娘来找过你了,可有为难你?”弘历紧张地看着她。 “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高向菀微微一笑。 “你应该知道娘娘来找我是何事的吧?” 闻言,弘历眸色沉了沉。 其实昨日熹贵妃已经派成夏来过一趟,想请高向菀进宫一趟的,不过因为弘历有交代,所以成夏直接被小德子拦在了梨花院的门外,连高向菀的面都没见着。 只是弘历没有想到熹贵妃今日会亲自来,一时失策,这才会让两人见上了。 “你不用理会额娘那边,事情我都会处理好。”弘历轻轻握着她的手。 “你还真打算要解散后院?” “当然,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弘历温柔看着她。 “你傻呀,我当时说的就是气话,不是要你真的这么做。你说你……” 弘历拧眉,“是不是额娘给你施压了?” “与娘娘无关,是我不想这样。” “为何?”弘历不解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我以后只属于你一个人吗?” “我……”她当然想,但在这封建皇族中,这明显不现实啊。 况且他现在正是上位的关键时期,他后院的那些女人哪个娘家不是有人在朝为官的? 尤其是福晋,她的家世可非一般。 若是他将福晋这个正妻都不要了,那人家娘家能对他持支持态度吗。 她不想他为了自己给他在朝中树敌。 “若你真这么做了,人家肯定就以为我是个心思歹毒,眼里容不下别人的毒妇了。”高向菀故作不满地撇撇嘴。 “我可不想做一个被骂迷惑主上,逼走正妻侍妾的恶毒女人。” “谁敢多言,本王定不轻饶他。” 弘历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你若是顾虑这个,到时我对外宣告,就说是本王自愿的,与你无关。” 高向菀主动攀上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可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弘历心头微动,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忍不住就就着她贴过来的身子搂上她的腰,“你不介意我后院还有别人?” “只要你的心在我身上就够了。” 闻言,弘历挑了挑眉,俯首含笑凝着她,“对我这么放心?” 高向菀右手下滑,来到他的胸膛处轻轻点了一下,“我不在的一年你都能这么乖,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原来你也知道我为你守身如玉一年啊。”弘历说话间已经摁着她的后腰,将她胸前紧贴上自己。 “那既然我这么乖,你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 高向菀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确实该奖励,于是便主动地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就这样?”弘历一脸不满足地挑了挑眉。 高向菀见状又凑上去在他左右脸颊都亲了一下,却看见弘历还是一脸不满意地看着她。 高向菀有些无奈,“那……你还想怎样?” 弘历轻轻收紧了怀抱,凑近她的耳际,哑声道:“已经一个月了。” 说完那寸烫人的气息就吻上了她的耳垂。 高向菀下意识地躲了躲。 她自然懂他说的一个月是什么意思。 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啊。 见他滚烫的吻已经落到了颈侧,高向菀伸手就去推他,“现在是白天。” “可我现在就想要。”弘历干脆将人压在了墙边,手就不安分了起来。 “不行。” 高向菀艰难地将身上的胸膛推开,羞赧地垂首,小声道:“……等,等晚上。” “我不想等。”弘历低语着,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渴望。 高向菀不敢看他那道热切的目光,“他堂堂一个王爷怎能白日宣淫?” 她知道就算现在随了他的意,晚上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她可不想太受罪。 “我不介意。”看着怀里柔柔软软的美人,他根本不想放手。 “现在,和晚上你只能选一个。”高向菀勉强握住了他乱来的手。 弘历手上一顿,一脸哀怨。 他就不能两个都选吗? 但想着她可能会承受不住,弘历到底还是心软了,只能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暗火,咬着牙停了下来。 “那我还是选晚上吧。”晚上时间充足些。 确定弘历答应不再动解散后院的心思之后,高向菀不敢多留他。 一脸体贴地让他去处理政务,然后就连劝带“赶”地将人送出梨花院的大门。 弘历走到门外,拉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笑得一脸深意地看着她,“今晚我会早点回来的。” 看着他眸中被隐藏眼底的那抹情动欲望,高向菀心里有些发颤。 想想今晚要面临的事情,她的心多有些紧张了。 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她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希望他今日能公务缠身,晚些回来了。 倒真是让高向菀祈祷成真了。 弘历去了一趟军机处,还真就被事情绊住了脚,等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时分了。 尽管忙了一下午,但脑中一想到那张娇俏的容颜以及今晚能做的事情,弘历就觉得精力充沛。 走向梨花院的小路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守得云开的那轮皎洁的月明,脸上浮现了一抹畅快的笑意。 然而—— 当他心情彭拜地进入高向菀的寝房的时候,却看见她正恹恹地坐在矮榻上,而一旁的花月则蹲在她的身前,用帕子轻轻拭着她的额间。 弘历一脸的笑容顿时僵住,急忙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高向菀抬了头。 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弘历顿时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探了一下她额间,“这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晚膳后,侧福晋吃了两碗糖水,结果没多久就感觉不适了。”花月连忙回答。 “陈太医来看过了吗?”弘历急道。 花月看了高向菀一眼,弱弱道:“……没,没有去请太医。” “什么?” 见弘历脸色转沉,高向菀连忙开口, “是我不让他们去找太医的,没事……我就是嘴馋吃多了,胃有点难受而已,歇一会就好了。大晚上的,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人家陈太医跑一趟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怀孕了 “胡闹,你看看你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弘历拧眉看着她唇色泛白的样子,扭头唤来了门外的小德子。 “速去请陈太医过来一趟。” “是。”小德子领命连忙转身离开。 见他坚持,高向菀自然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能伏在矮榻上等着陈太医来了。 陈太医赶到的时候,高向菀的情况好了些,只是有些乏力而已。 陈太医向两人行礼之后,便上前给高向菀诊脉。 高向菀将手腕递出去,然后看着面前熟悉的陈太医,熟悉的把脉场景,她忽然就想起了陈太医最后一次给自己把脉—— 就是一年前她怀孕的那次。 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慌神。 正黯然垂眸,忽然余光就瞧见陈太医站了起来,转身朝弘历行礼。 “恭喜王爷,恭喜侧福晋。”陈太医分别看了两人一下,“侧福晋这是喜脉啊。” “你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弘历倏然起身,整个人都有些呆愣。 高向菀也是一脸的错愕,她刚刚还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忽然就听见这消息,这感觉……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错,她自己都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陈太医看着这傻愣愣的两人,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侧福晋怀孕了。” 弘历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脸上是骤然生起的喜色:“当真?” 高向菀回过神,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怔怔地抬头看着陈太医,开口还是问了上次一样的问题, “你确定没有……” “下官没有把错脉,您确实已有身孕月余了。”这次她还未问完,陈太医就笑着抢先回答了。 没想到那一晚她就怀上了,弘历简直是喜出望外,眼里眉梢都是跌宕起伏的雀跃。 “好,真是太好了。”他激动地三两步就冲到高向菀身边坐在,忽然想到什么,他又立马看向陈太医, “那菀儿吃了个糖水为何就会身体不适?现在是什么情况?” “敢问侧福晋吃的是什么糖水。”陈太医问道。 “我吃了两碗桂圆糖水。” “难怪。”陈太医说道:“桂圆是属于大热之物,怀孕初期吃桂圆容易引起不良反应,严重者还可能会引发小产。” 一听这话,弘历顿时面露惊色。 “王爷安心,这次吃桂圆虽然引起了不适,但所幸对胎儿无甚伤害,只是因为怀孕初期胎儿尚未稳定,所以才会出现腹痛感的。” 陈太医说道:“以后谨慎用食,不再食用此类食物便没事。” 听他这般说,弘历缓下神色。 “不过有一点下官却很是奇怪。”陈太医看向高向菀。 “哪里奇怪?”弘历问。 高向菀也疑惑地看向他。 “下官刚刚把脉发现侧福晋先前的体寒之症已然没有了,这点……确实有点不可思议。”陈太医皱着眉。 他并不知道高向菀这一年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按照她一年前的体质来看,她的身体就算是向良发展也不可能一年之内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才是。 更何况她当时的胎儿还没保住。 “我……遇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她帮我治好了我的体寒之症。”高向菀一言带过。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对于这种体寒之症也就只有钟老圣医才有妙方。”陈太医一脸感叹道: “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闻言,高向菀轻轻抿了唇,其实治愈她的那条妙方正是钟家的那个传家良方。 “尽管如此,但还是得小心谨慎养着才行。”弘历握着高向菀的手温声道,紧接着他又转向了陈太医, “以后侧福晋安胎的一切事宜就全程交付给你,你务必要小心仔细地照料着,确保母胎皆平安。” “是,下官一定悉心照料。” 后面弘历又吩咐了陈太医一些什么话,高向菀也没怎么听进去,直到花月送了陈太医离开。 外头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抬头看着一旁的弘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又有孩子了。”没有了外人在场,弘历也无需再端着王爷的稳重,此刻他脸上的喜悦变得好不加掩饰,他轻轻抱住了高向菀。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和孩子的。”难掩心中欣喜,他低头就对着她的脸一顿轻琢。 高向菀依靠在他怀里,还是有些始料未及,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我真的……怀上了?” 弘历的大手覆盖上她的纤手,“真的,我们有孩子了。” 垂眸看见她目光有些幽幽的,弘历不由扶起她的身子,细细看着她,“怎么了?” 见她不说话,像在想着什么,弘历的心里不由一沉,满脸的欢喜都不见了。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的孩子?”他的声音有些消沉。 闻言,高向菀一愣,抬头就看见他满眼落寞伤感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你瞎想什么呢。”高向菀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好像好不真实一样。”高向菀看了看他,随后微微敛了神色。 “你不知道,上次流产之后我的身体损坏严重,本来以后是再难有孕的。” 闻言,弘历的心头不由一揪,紧紧看着她,便听见她又道: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离开你,所以对这个也不指望了,本来也想着由它的。”高向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是阿羽,她说……这世间的缘分微妙,以后的事情会是怎样谁也预测不到,所以她建议我不管以后有没有再想要孩子的念想都该先把身体调理好。” “上次在関华庵上,钟姑娘说的那个建议就是这个?”弘历问。 “嗯。”高向菀点点头, “钟家对于体寒和不孕这类的妇病本就有着着手回春之能,钟羽虽年轻,但却极具天赋,尽得其祖父真传,虽然我的情况有些严重,但在她的悉心医治下还是痊愈了。”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事。”弘历心中微撼又有些哽塞。 原来她受的苦,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xs7.com “你怎么从不跟我说这些。”他心疼地望着她。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高向菀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再说了,之前陈太医也给她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她不也是许久才怀上的吗。 她怎会料到他们这次重逢后,才一晚……就有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钟羽的医术了得,还是因为那晚他太…… 看了弘历一眼,她不由垂下了眼帘。 弘历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又轻轻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说得对,都过去。” 他低头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爱惜你和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听着他满是憧憬的声音,高向菀不由仰起了头,笑骂: “我现在腹中的孩子都还没成形呢,你就想以后,是不是有点想太远了。” 弘历心情欢愉,含笑不语,只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高向菀的玉臂缓缓攀上了他的脖子,杏眸轻阖,安静顺从地享受着他的温柔。 弘历本来是想吻她一下就作罢的,可她越是这样柔媚,他就越是制不住地心猿意马了起来。 狠了狠心,他只能轻轻推开了她。 看着他忽然垂首低喘不语的样子,高向菀有些愣然,下一秒就看见他苦着一张脸抬头看她。 “……你怎么了?” “这种情况,我岂不是还得要忍一年?”弘历一脸苦闷,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熬过了这个月,以为是苦尽甘来了。 结果竟是等来了一个更长的期限。 这……让他情何以堪? “那也没办法了。”高向菀悄悄地远离他些许。 看着他明明满眼的欲望却仍在拼命克制的样子,高向菀觉得他委实有些小可怜,心一软,她低声道: “你忍忍吧……起码也要忍耐三个月才行。” 说完她就翻身自己躺下了。 弘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顿时脸上一喜,翻身靠过去, “你的意思是三个月后我们可以?” 高向菀听着他那难掩雀跃的声音,忽然就有些后悔说这话了。 “听说要是胎儿稳定的话,三个月后可以……哎呀,总之到时再说吧。”她也是听说的,谁知道行不行。 一整句话,弘历能听进耳朵的就是那句“三个月后可以。” 好歹是有了个盼头,他顿时喜上眉梢,伸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的身体,心满意足道:“好,到时再说。” 一个月都忍了,再忍三个月又何妨。 翌日早晨。 弘历还未睁眼,模模糊糊地就听见身边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声音很小,却婉转美妙,让人如沐春风。 弘历疑惑地睁眼往旁边一看,只见高向菀正侧身而眠,睡得正鼾甜,两扇浓密的睫羽轻微地颤动着,伴随着唇边溢出的几声细细的笑声,她的唇边勾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弘历看得有些发愣。 她伤心难过地做噩梦的状态,他见过,可这样做美梦的样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眼下这幅看起来恬静幸福的样子,美得让弘历舍不得移开眼睛。 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美好画面,弘历小心翼翼地侧过了身子,贪婪尽情地看着她。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笑得这般甜。 “咯咯……” 高向菀一下转醒,才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弘历含笑问道。 是什么样的梦竟然能把她笑醒? 以至于醒来了脸上的笑容还那么明媚。 高向菀弯唇笑了笑,忽然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腰,问他:“你还记得当时找到我的那个观音庙吗?” 一提起这个,再想起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弘历心里顿时发慌,连忙求饶, “菀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高向菀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我不是说这个。” 弘历微愣,“那……你想说什么?” 高向菀看着他,“睡在观音庙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哦?”弘历挑眉,“那你梦见什么了?” “在梦里,一开始我还是梦见了那个可怕的噩梦,可当我哭得正伤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跑过来抱住了我,他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对我说……” 高向菀的目光渐渐带上了柔光甚至有些泪光,“他笑着对我说……额娘你别伤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身边的。” 弘历心头微动,讶异地看着她。 “我当时也没有多在意,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高向菀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是我刚刚又梦到那个小男孩了,他还是抱着我,对我笑,他说……他这次会好好陪在我身边的。” 高向菀忍不住泪目,握着弘历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爷,我能感应到……我腹中的孩子就是他,他就是我没保住的那个孩子。” “一定是送子观音娘娘慈悲,把他送回来给我的。”高向菀语气带着欣喜和激动。 她当时一入庙就虔诚跪拜,之后因为要借宿于庙中,为表谢意,她还专程把整个庙都打扫收拾了一番。 就连观音娘娘身后的那些蜘蛛网都给收拾干净了。 一定是观音菩萨念在她一片赤诚的份上,所以才圆了她的梦的。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让他平安出生的。”高向菀嘀喃道。 “当然,你们有我,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弘历紧紧抱住她,心中感慨万分,忍不住眼睛也有些酸涩:“我很感恩,你们……都回到我身边了。” 梨花院的人虽然忠心,但到底都是几个不过几十岁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成熟老练的,对于孕妇之事就更是一窍不通。 从前高向没有身孕,她不愿给院里增加人手,弘历也就由她了。 但是现在她怀有身孕可就马虎不得,弘历自然就要在人手方面下心思了。 第二天晚上,弘历就带了三个人到高向菀面前。 一个是五十来岁的嬷嬷,另外两个,是二十来岁的大宫女。 “她们三人都是出自宫中,这位是宁嬷嬷,她们两个是兰心和兰卉。以后她们就留在你院中照料你的日常了。” 第四百二十章 你……是不是想……那个了? 弘历刚说完,那三人便规矩上前给高向菀行礼。 “老奴\/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免礼。”高向菀打量了一下三人。 宁嬷嬷稳重面慈,兰心和兰卉则看着也是伶俐谨慎之人。 看着都是干练省事之人。 当然,弘历给她挑选的人,高向菀自然也放心。 弘历又对三人叮嘱了一番之后便让她们暂且退下了。 待屋内没了旁人,弘历才对高向菀说, “宁嬷嬷是我的奶娘,也是我信赖之人,便是额娘也使唤不了她,所以你不用有顾虑。” 高向菀一脸惊讶,“你把你的奶娘放我身边?” 她知道弘历肯定会挑着干净的人放她院里,却没想他竟然将曾经照顾他的奶娘给了她。 “许多事花月他们到底没有经验,对你的吃用上难免会有疏离,宁嬷嬷她经验老到,而且为人细心,有她在你身边,我总也能放心些。” 弘历继续道,“还有,我不在的时候,小德子也会照看你这边,有什么事你也可以随时吩咐他去办。” “知道了。”高向菀柔声应道。看着他对自己如此上心,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自从宁嬷嬷来了梨花院,高向菀从前的那些不定时用膳和爱乱吃零食的坏毛病也被迫给纠正过来了。 得知高向菀怀孕的消息,后院各院的女人就都想借着祝贺的由头来梨花院一探情况。 但都被弘历让小德子给挡了下来。 当中也就只有福晋来过一次,她就是过来道喜并慰问了一番,坐了一小会就离开了。 高向菀这孕期倒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就是嗜睡了些。 如此安稳地过了两个多月,她腹中胎儿也稳定下来了。 这天晚上,宁嬷嬷端着鸡汤来给高向菀,刚摆好在高向菀面前,弘历就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罐子。 高向菀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就继续低头喝汤。 她身后的花月和宁嬷嬷刚要行礼,弘历就对她们摆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 花月和宁嬷嬷见状便识趣地退下了。 弘历将手中的小罐子放下,在高向菀身旁坐下,眉眼带笑地看着她喝汤,随后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 “今日感觉如何?” 高向菀刚喝了一口汤,不由转头看着他,无奈地笑道, “你的这句话问得比陈太医都还要勤。” 但凡是他因公忙碌两日没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肯定是这句。 就好像她肚子里揣的是什么易碎品,一不小心就碎了似的。 弘历取过桌前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边的汤汁,“那是自然,我可是你的夫君,孩子的阿玛,当然是要比太医更上心了。” 高向菀看着他又看看他摸着她小腹上的手,有时候真是被他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 才三个月大都还不显肚子呢,他每次见面都得抚摸一下,也不知道能摸到什么。 “这是什么?”高向菀忽然被那个小罐子吸引了注意力。 “你前两日不是说嘴里寡淡吗,我让人给你买了蜜饯。”弘历说着便打开了罐口,拿了一块蜜煎藕送到她嘴边。 “尝尝。” 高向菀顺从地咬了一口,入口酸甜香脆,她顿时眸色一亮, “这味道跟灵溪镇上那个老婆婆做的一样,没想到京城还真有这个买啊?” 说着她就伸手拿过那个小罐子往里瞧。 看着她欣喜的样子,弘历弯唇笑了,“这就是灵溪镇上那个老婆婆那里买的。” “啊?”高向菀睁大眼睛看他,“你,你该不会是……” “是,我让人专程跑了一趟灵溪镇买的。” 一听这话,再看看手里的小罐子,高向菀不由道: “可……灵溪镇离这里好几日路程的,让人专程去买这个……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弘历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区区几日路程算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值了。” 自从她怀孕之后,弘历只要是有闲暇的时间都会陪在她身边,对她更是事事千依百顺的。 高向菀看着他,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温暖和感动。 今日下午的时候午睡时间长了一些,所以晚上高向菀并不觉得很困,喝完汤就窝着贵妃椅上乐津津地看话本。 只是还没看多久,手中的本子就被某人抽走了。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弘历催促道。 “我不困。” “不许熬夜,对身体不好。”弘历说着她平时教训人的话。 高向菀:“……” “你再不听话,那我就去叫宁嬷嬷进来了。”弘历威胁道。 他知道她如今是最怕宁嬷嬷在她耳边苦口婆心地唠叨了。 果然,他一抬出宁嬷嬷,高向菀立马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撇着嘴。 “我去睡还不行吗。” 弘历唇角含笑,拉着她走向了床幔间。 躺下后,高向菀辗转了几下,两只眼睛还是亮得跟星星似的,毫无睡意。 她忍不住就侧躺转向了旁边的男人,勾了勾他的肩膀,略带撒娇: “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 弘历转头看着她,帐中烛光氤氲,把她的容颜映得晶莹如玉,美目流盼之间有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看得他身体都燥热了几分。 弘历顿时惊觉硬是把精神饱满的她逮上床,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折磨。 这两个多月来,她大多数都是嗜睡,基本上沾床就能睡着,所以他勉强还是能忍住不乱想。 但现在她让自己跟她聊天,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平心静气与她聊天? “大晚上的还是别聊了,乖,赶紧睡觉。” 说完弘历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就果断地转身将脸转向另一边了。 “……” 看着莫名其妙地就背对着自己的人,高向菀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想到了什么。 她伸手将人掰了过来,支吾道:“你……是不是想……那个了?” “……”弘历顿时呼吸一促。 “陈太医说胎儿稳定了,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的。” 高向菀脸上带了些许绯红,目光柔柔怯怯地看着他。 弘历看着她娇媚可欺的样子,浑身的血液滕地一下燥动了起来。 他是想,但他不敢,怕伤到她。 第四百二十一章 要不……我像上次那样帮你 他原本也是忍耐着,然后满心期待地就等着这三个月期满的。 可忍耐越久,他就越不敢碰她了,他怕自己控制不好会伤了她和孩子。 “我……可以忍着。”良久,他才艰涩地说了一句,声音暗哑压抑。 高向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其实这两个月,好几次她没入睡前都感受他抱着自己时有了反应。 一如现在。 看着他隐忍的眸光,高向菀大抵也明白了他的顾虑。 难得他愿意委屈自己,她也颇为感动,但同时也有些于心不忍。 总不能只有他对自己好的份吧,自己不也得表现一下? 美目转了转,高向菀缓缓趴在他身侧,伸手握了握他自然垂着一侧的手,凑到他耳边低语, “要不……我像上次那样帮你?” 耳边吹气如兰,这句话让弘历顿时心神一荡。 她的手如嫩荑,柔软至极,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在留一晚客栈的天子一号房的那次。 他正回味之间,她的手就忽然移动了方向。 弘历一个不妨,差点溢出声响。 她竟然如此主动,弘历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她,却见她笑得甜美至极,“就当是你为我买蜜饯的报答。” 她的动作其实很生涩,但他还是觉得很美妙,不知不觉地就缓缓收紧了拳头,阖目享受着。 不一会儿,绮帐内就掀起了一番旖旎的景象…… 又过了一个多月,高向菀的肚子已经慢慢有些显现了。 不知不觉就迎来了中秋佳节。 府邸的规矩依旧是大家一起晚宴赏月。 晚宴上,弘历本来要将高向菀安排在身侧的,但被高向菀拒绝了。 这样的场合,她觉得还是按照规矩来好些。 于是排位还是如往常,弘历与福晋在主位,高向菀与凝琴则分坐两侧,底下分别两边坐着的—— 左边是苏格格和陈格格,右边则是珂里叶特格格和黄格格。 因为不用去给福晋请安,所以今日好像还是高向菀回府以来第一次与众人齐聚一起。 明月高挂,高向菀不由细细环顾众人。 底下几人依旧是笑容相逢,与以往没什么两样。 但唯独坐在她对面的凝琴,神色恹然,全然没有以前的嚣张气焰。 不过也难怪。皇后如今都失势了,虽然弘历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迁怒于她。 但毕竟没了靠山,她自然也得收敛了。 福晋在弘历面前永远还是那样的优雅大方,而弘历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爱,但对她还是比较尊重的。 算是相敬如宾。 总之场面看起来也还算和谐。 弘历对面前载歌载舞的场面也不甚有兴致,目光时不时就往高向菀身上飘。 高向菀自然也注意到了。 明明她桌上的酒水和点心都被特意换了的,他竟然还跟盯梢似的,生怕她乱吃乱喝一样。 他不是都已经让宁嬷嬷跟在她身边了吗。 待到弘历又看过来的时候,高向菀忍不住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他一眼。 可她那嫌弃的神态落在弘历眼里却也只觉得是娇憨,他的唇角不自觉地轻扬了起来。 福晋坐得近,两人之间的互动落在她眼里,那就叫一个眉目传情。 她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一抹大方的笑容,但那笑意却始终不达眼睛。 夜风微凉,节目进行了一小半,见高向菀兴致也不高,弘历就给宁嬷嬷递去一个眼色。 宁嬷嬷会意,忙上前低声询问高向菀:“侧福晋,夜间更深露重,您要是累了,老奴去跟王爷和福晋请示,让您先回去歇息?” 高向菀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宁嬷嬷去弘历那边交代了一声之后,便与花月一起陪着高向菀离开了。 其实高向菀倒是没有觉得累,就是对那些节目不太感兴趣罢了。 回到梨花院,宁嬷嬷小心地扶着高向菀坐下, “老奴瞧着您在晚宴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我再去给您准备点其他吃的?” “嗯,我想吃你做的汤圆。”高向菀抬头冲宁嬷嬷甜甜笑道。 “好,好,老奴这就去做。”宁嬷嬷听见她想吃汤圆,乐津津地就赶紧去准备了。 宁嬷嬷因为是奶娘的身份,一向得弘历敬重,所以一开始听闻他让自己来给一个侧福晋管事时,她还纳闷。 但看着弘历对高向菀宠爱备至,她也便是尽心照料了。 不过相处了几个月,她就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没有架子,更从不恃宠而骄为难她人的侧福晋了。 …… 宁嬷嬷刚把汤圆送到高向菀面前,弘历就进来了。 “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高向菀惊讶道。 好歹中秋节是传统,他乃一家之主,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好中途散场吧。 “也差不多散场了。”弘历随口应道,走近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碗,笑道: “你倒是会吃,宁嬷嬷做的汤圆可是一绝了。” 话落他就已经坐在高向菀旁边了,看见她正舀起一个汤圆,他直接就凑过去张嘴吃了。 高向菀早已习惯了他这些耍赖的行为,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象征性地嗔他一眼。 “嗯,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弘历笑着对宁嬷嬷说道。 宁嬷嬷可看不得他从孕妇碗里抢食,忙道:“王爷想吃,老奴这就去给您盛一碗?” “好。”弘历笑着点头,等宁嬷嬷出去了,他才回头看着高向菀,感叹一声: “看来宁嬷嬷现在对你比对我还要好。” “那当然,她现在可是我的人。”高向菀傲娇地扬眉。 弘历笑着靠过去,“我也是你的人啊。” “你这是在骗吃吧。”高向菀笑看他一眼,随即喂了他一口汤圆。 宁嬷嬷还未回来,两人就腻歪在一起共用一碗汤圆吃了起来…… 几天后。 高向菀午后看了一会儿书,正想去午觉,海棠阁那边就来人,说是福晋请她过去一趟。 “这好端端的,福晋突然找您会是何事?”就连宁嬷嬷都感到惊讶。 高向菀也很是疑惑不解,但既然是福晋让她去,不管是因为何事,她还是得去一趟的。 宁嬷嬷见状有些不放心,“那还是让老奴陪您去吧。” “好。”高向菀点点头,随即让花月留下,她带着宁嬷嬷去了海棠阁。 第四百二十二章 即刻把黄氏撵出府去 上一次踏入海棠阁,还是高向菀刚回来去请安的那一次。 距离现在也已过去好几个月了。 高向菀踏进海棠阁的正堂一看,后院各院女人都已在场,福晋正坐在首位。 高向菀愣了一下,她以为是福晋单独找她有什么事,但看着眼前这场景,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尽管心中疑惑,但高向菀还是淡定地上前给福晋行礼问安。 “你怀有身孕,就不必多礼了,先坐吧。”福晋温声道。 “多谢福晋。”高向菀依言由宁嬷嬷扶着坐在旁边,抬头便看见福晋以帕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就着她抬手的姿势,高向菀余光瞥见她手腕上带着一串朱砂色的佛珠。 佛珠有些粗大,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有着那么一点点的不协调。 高向菀微微讶异,这倒是不太像福晋从前搭配精致讲究的风格。 福晋轻咳两声后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黄格格身上。 “黄格格,你让我把后院众人聚集在这里,说是有关药酿之事。如今众人都到齐了,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药酿? 因为高向菀极少出院门,对府中其他事情也不甚关心,所以福晋口中的这个“药酿”她并不知道是何物。 但见黄格格已闻声站了起来朝福晋福身, “承蒙福晋信任,将药酿一事交给妾身彻查,妾身也终不负所托,经过两日调查,发现药酿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在场其他人闻言皆是脸色微异,福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是何人动的手脚?” “就是——”黄格格目光慢慢转向高向菀,“高侧福晋。” 本以为是凑个人场看热闹的高向菀微微拧了眉头。 见福晋投来了惊愕的目光,高向菀很坦然道:“妾身压根不知道这药酿是什么东西。” “药酿是福晋用来调养身体的药酒,是太医院调配送到咱门府上的,平时都是在大膳房窖藏。”黄格格说道: “最近一次太医院送来药酿是在中秋节当晚。我查过大膳房的出入记录。太医院的人送来药酿前后的那段时间,就只有宁嬷嬷出入过大膳房。” 高向菀在心里直翻白眼,要栽赃陷害也不知道换花样? 这招曾经不也是在秋娘身上用过了吗。 自己都离开这么久了,她们还在耍这些烂到掉牙的把戏,是不是太过无聊了些。 她还未做声,她身后的宁嬷嬷就站前一步,朝福晋行了个礼, “福晋容禀,老奴中秋节当晚确实去过大膳房,但只是去给侧福晋做汤圆而已,至于黄格格口中的药酿,老奴并不知晓,更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梨花院可是有小灶的,宁嬷嬷又为何要跑到大膳房去做汤圆?”黄格格质问。 宁嬷嬷看向了黄格格,眼中隐隐带着一丝不屑, “黄格格许是健忘了,中秋节晚宴侧福晋同各位主子一起在花园用晚膳,梨花院当晚就自然没有起灶,要重新起火升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侧福晋还怀有身孕,可不能饿着,老奴自然是要赶去大膳房尽快把汤圆做好了。” “你。”被一个下人讽刺健忘,却偏偏又反驳不了她的话,黄格格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你当时没有对药酿动手脚,更不能证明高侧福晋就是清白的。” “她无需证明自己的清白。” 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沉冷带着愠怒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脸冷峻的弘历疾步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连忙纷纷起身行礼。 高向菀出门的时候就听见宁嬷嬷吩咐花月去找小德子,她知道弘历会回来,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在众人行礼之间,弘历旁若无人地直接朝高向菀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午睡的吗,怎么出来了?” 温柔体贴的口吻与他刚刚进来时那一身萧杀简直天壤之别,顿时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高向菀也有些接不住了,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 她正欲开口,弘历就看向了旁边的宁嬷嬷,“嬷嬷,你先送侧福晋回去休息。” “是,老奴遵命。” 现场众人再度面露惊愕,就连高向菀都有点不敢相信,“我这就……回去吗?” 她感觉弘历是不是还没清楚状况,人家指名道姓地指控她,她可是被告啊……可以就这么走的吗? 弘历好似根本没有瞧当前什么情况一样,对她轻轻点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随后他便示意宁嬷嬷扶着她回去。 好吧,他说过以后什么事情都会替她扛住的,那她就没什么好顾虑了。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别人泼她脏水,她也确实不想多管这些龌龊事。 高向菀一走,弘历的脸色立马就又冷沉了下来。 他坐在了主位上,示意福晋落座,随后又摆手让其他人坐下。 “发生了何事?”他转头问坐在旁边的福晋。 福晋连忙回道:“是这样的,中秋节当天太医院送来的药酿似乎被人动了手脚,黄格格怀疑是高侧福晋……” “事情是你挑起的?” 福晋话还没有说完,弘历冷冽的目光就扫向了黄格格。 黄格格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她没有料到弘历会亲自来。这会被他这犀利的目光盯着,顿时觉得喉咙发哑。 “我问,是不是你指控高侧福晋的。”弘历的音调又寒了几分。 黄格格惊得倏然起身,“是,是妾身,爷容禀,这是因为高侧福晋……” “小德子,即刻把黄氏撵出府去,永远不许她在踏入府邸半步。” 弘历甚至连事情的原委都懒得听,就直接下令将人赶出府邸了。 他此话一出,现场众人顿时暗吸一口凉气,就连福晋都吓得双目惊愣。 黄格格更是瞳孔大震,直接被这句话震得整个人瘫软了在地。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惹弘历发那么大火的,惊愣片刻之后,她连忙连滚带爬到弘历脚边求饶。 “爷,爷我知错了,您不能赶我出府啊,您不能不要我啊。爷……” 她是声音惶恐颤抖,显得有些凄凉,然而弘历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第四百二十三章 陷害她的人会是谁? 小德子见状,便知道弘历是动了真格,连忙招呼两名小太监上前将黄格格拖走。 “爷,爷您饶了我这回吧……福晋,福晋您救救我啊……福晋您救我啊……” 她还在嚷嚷着,人已经被拖出去了。 在场个个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爷,这黄格格她也是就着证据说话而已,您……”福晋看了一眼弘历的神色,不敢再往下说了。 “没事找事,她是吃饱了撑着是吗。” 弘历脸色冷沉,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冷厉: “以后谁敢再在后院兴风作浪,将矛头指向高侧福晋,这就是下场。我不会听任何理由和辩解,也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与她相关的,谁指控她,谁就给我承受这后果。” 底下几个女人被弘历这杀鸡儆猴吓得一个个脸色惨白,就连心中原本对高向菀的那种嫉妒气焰都掐没了好几分。 现场一片安静。 弘历这才转头对福晋道:“既然药酿出了问题,你就别喝了,我让太医院那边重新送一坛过来。” “是,多谢爷。”福晋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再说高向菀,刚回到梨花院,宁嬷嬷就给她斟了一杯温水过来,关切问: “侧福晋,刚刚您没吓着吧。” “没有。”高向菀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眨眨眼道:“比这个更严重的情况我也见不少了。” “不过啊,这次得亏了你让花月去通知爷,我们才能早点脱身,不然还不知道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了。”高向菀说着抬手揉了揉脖子。 宁嬷嬷见状,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老奴扶您回屋睡会儿?” 高向菀刚站起来准备回屋,就看见弘历回来了。 宁嬷嬷见弘历来了,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你……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高向菀惊讶地看着走到面前的男人。 “嗯。”弘历拉着她在一旁塌上坐着,“刚刚有没有吓着你?” “自然没有。”高向菀好奇道,“你真这么快就查出来是谁在捣鬼了?” “我已经把捣乱的人惩治了。”弘历含糊地应道,习惯性地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打你的坏主意的。” “这事是谁做的?”高向菀好奇地问。 “是谁不重要了。”弘历坚定地看着她,“重要的是我要让她们知道,有我在,她们谁也别想动你。” 药酿就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这事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诬陷她。 索性他就借着此事给后院提个醒,让她们都安分些,以后都休想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若后院的人愿意安分,他自然会给她们一个安稳的生活,保她们生活无忧。 但要是谁不长眼,再敢针对她,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你啊,就安心养胎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去理会的。”弘历摸摸她的头说道。 第二天。 高向菀用早膳的时候,花月就在她身边八卦:“侧福晋,您知道吗,昨日主子爷把黄格格给撵出府去了。” “什么?”高向菀惊愕抬头,“就因为那个什么药酿的事?” “可不是吗。”花月得意洋洋道:“我可听说了,主子爷昨日压根连听都没听黄格格说什么,一听她攀扯上了您,主子爷气得直接将她赶出府。” 高向菀心下惊讶,“这么严重?” “是啊,听说黄格格被拖出门口的时候还不停地叫喊,让福晋救救她呢。主子爷对您真是太好了……” “你说什么?”高向菀敏锐地抬眸,“黄格格临走前让福晋救她?” “对啊。”花月点点头,“毕竟福晋可是这后院之主嘛。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福晋再大,在弘历面前也做不了主啊。 若黄格格真的只是无意识地求救,不应该是求弘历吗? 这事都闹到被赶出府邸了,她凭什么会认为福晋会替她求情? “花月,一会儿你去外面给我打听一下这事情的原委,还有这药酿又是怎么回事。” “是。” 不到饷午,花月搜罗消息回来了。 原来自从小格格去世之后,福晋就经常噩梦连连,以至于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差。 所以太医院针对她的情况专门给她酿制了一款药酿,用以给她调养身子和精神的。 中秋节之后福晋忽感身体不适,太医诊断乃是肠胃感染病菌,是饮食出了问题。 海棠阁的人一听连忙严格核查了福晋的饮食,却发现饮食皆无问题,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却因为前日黄格格请安时说起自己犯头疾,福晋便赏了她一碗药酿。 结果当晚黄格格情况更糟糕了。 这福晋才注意到了药酿的问题。 而黄格格,因为凝琴失势,为了让自己在府中日子更好过,本就想抱福晋大腿了,这次机会难得她便主动要求为福晋查此事。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听完花月的讲述,高向菀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事很明显黄格格就只是一个枪手而已。 那这背后刻意将矛头指向她的人是谁? 会是福晋吗? 若不是她,黄格格怎么可能会在最后关头还向她求救? 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是因为自己怀孕了? 高向菀正思索着,忽然就看见宁嬷嬷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太医走了进来。 “嬷嬷,这位是?”高向菀带着疑问看向宁嬷嬷。 除了陈太医,她这院子可还没有来过别的太医呢。 “是这样的,这两日陈太医他自己生病了,怕在您面前失仪,更怕将病气带到您身边,所以这几日便暂时由唐太医代他为您检查身体了。” 宁嬷嬷说完又走前两步对高向菀耳语,“唐太医先前多为贵妃娘娘看诊,是王爷让唐太医过来的,您且安心。” 宁嬷嬷说完,一旁的唐太医便上前了一步规矩行礼,“见过侧福晋。” “免礼,那就有劳唐太医了。”高向菀温和地笑了笑。 既然弘历允许他过来,那此人必定就是能信赖之人。 况且他只是代替陈太医对胎儿做一下常规检查而已,高向菀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您的噩梦里都有些什么? 检查还真是常规检查,不过就是把把脉,问问最近的情况,然后交代一下最近要注意的饮食和作息而已。 不过一刻钟就完事了。 高向菀看了看在收拾工具的唐太医,对花月吩咐, “唐太医第一次来咱们府邸,不认路,一会儿你务必送唐太医至大门前。” 唐太医闻言连声谢道:“多谢侧福晋关心,不过下官也不是第一次来府邸,还是能认得路的。” “你之前也来过?” “对,那次府上小格格出了事,下官曾受贵妃娘娘之托前来协助陈太医救治小格格。” 唐太医说着惋惜地叹息了一声,“说起小格格,也真是可惜啊,她本不该……” 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唐太医急忙收住了话头,“下官失言,还请侧福晋恕罪。” 高向菀却敏锐地察觉他神色的异样,“你说小格格本不该什么?” 见高向菀追问,唐太医顿时脸色有些为难,似乎在斟酌着该不该说。 高向菀看出他有所顾虑,便轻松笑道: “唐太医无需多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不是也怀着孩子的吗,对这个就会比较敏感,总想知道多一些关于孩子生病之类的事情,如此,日后养孩子也能多一些经验不是。” “侧福晋说的是。”唐太医见她这么说,而且又是自己嘴贱说了个开头,便不好再有所隐瞒了。 “不过这……可能也不是什么能帮得了您的经验。”他说道: “毕竟小格格当时的情况是被下毒并情况严重。不过当时小格格也还是有救的,我跟陈太医都已经商量出治疗的药方了……虽然可能会导致脑部发育不全。” “脑袋发育不全?” “正是,因为当时小格格连续高烧不醒,脑部已有损伤,所以即便是救过来了,恐怕将来智商也只能停滞在七岁左右。” 高向菀惊愣,意思是说当时小格格是有救的,但救回来之后就只能是一个智障? “这事……你们当时没跟王爷提及?”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弘历说过这个? “唉,当时事发太突然了……但我是有跟福晋说的。”唐太医说道, “就在小格格的病床前,我都如实跟福晋说了这些情况。只是后来……都还未来得及禀报王爷,小格格的情况就忽然恶化至亡了。” 福晋知道? 高向菀心头猛地一颤,福晋好像也从来没有跟弘历提过此事吧。 见高向菀眉头深锁,唐太医连忙宽慰,“侧福晋不必忧愁,您腹中胎儿很健康,与那些事是沾不上边的,您无需过于忧虑。” 高向菀回过神,对他颔首一笑,“好,多谢太医提点。” 说完,高向菀便让花月送他离开了。 高向菀静静思量着刚刚唐太医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令她对福晋产生了质疑。 她忽然就觉得当年之事似乎也存在蹊跷。 在小格格中毒而亡的整件事情中,她好像遗漏了一些什么关键的细节。 可到底是什么呢? 高向菀缓缓阖上双眸,在脑中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良久之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竟是一片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这样? 她怎么可能…… 晚上,弘历回来的时候看见高向菀神色有些不对,他不由一顿, “怎么了?是不喜欢让唐太医给你看诊吗?” “不是。”高向菀摇了摇头:“幸亏是唐太医来了。” “此话何意?”弘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高向菀没有回答,却忽然捉住他的手,“爷,明日帮我去做一件事好吗?” “好。”弘历应下了才问她,“是什么事?” 高向菀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就看见弘历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翌日一早,高向菀去了海棠阁。 看见她的造访,福晋还是很惊讶的。 上茶后,福晋淡声说道:“王爷免了你的请安礼,你便不用特意过来给我请安的。” “我不是来给您请安的。”高向菀平静地看着她。 主位上的福晋微微皱了眉,看着她,“那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高向菀忽然抬眸环顾了正堂一眼,“我记得……这里曾经是给小格格做过灵堂的。” 她此话一出,便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茶盏打翻的声音。 “福晋,您没事吧?” 杏桃看见热茶烫到了福晋的手,吓得赶紧上前查看。 “奴婢马上去给您拿药膏过来。”说完杏桃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见状高向菀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宁嬷嬷,宁嬷嬷即刻会意,便转身出去守在了门边,不让外人进来。 福晋拧眉看向高向菀,语色转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碰巧昨日唐太医来给我看诊,提起了小格格之事,所以我就忽然有些感触了。” 高向菀气定神游地看着福晋,“唐太医,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当时告诉您,小格格还有得救的那位。” 高向菀一边说一边看着脸色渐渐苍白无色的福晋。 福晋的神色有些惶恐,左手不自觉地就握住了右手腕的那串佛珠,良久,她才略带颤抖道: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福晋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高向菀站起来朝福晋迈近了两步,紧紧逼视着她,“当初福晋口口声声说我是害死小格格的。那您可知……当时的我有多冤?” 福晋瞳孔微颤,握住佛珠的那只手不停地在颤抖。 “我不知道。” “也对,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最冤枉最可怜的不是我。”高向菀看着福晋,一字一顿道: “而是小格格。” 听见这话,福晋浑身颤抖了起来,颤声道:“我女儿被毒害惨死,她当然可怜。” 高向菀静静地看着她几秒,忽然道:“听说自从小格格离开了,您就经常噩梦连连。” 福晋唇色发白。 “我也失去过孩子,我从前也经常做噩梦,每次都能梦见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样没有了的。” 高向菀忽然抬眸,幽幽问道,“福晋您呢?您的噩梦里都有些什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小格格真正的死因 见福晋掐出佛珠的那只手青筋凸起,高向菀一步一步迈向了她, “你梦里是小格格怎么被害死……以及她临死前的惨状吗?” “闭嘴。”福晋忽然情绪失控地吼道。 高向菀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沉默地看了福晋一会之后,甚至还无声地扯了扯唇,讽刺一笑, “小格格最可怜的恐怕不是被人下毒,而是……惨死在了自己的母亲手中。” 高向菀此言一出,福晋猛然站了起来,惊恐万状地看着高向菀,嘴巴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福晋才从惊惧中抽回思绪,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痛苦,“你在胡说,我没有。” “你没有吗?那你敢对着这里……”高向菀指着当初摆放小格格灵柩的地方,逼视着福晋: “对着这里说你没有吗?” 福晋顺着她的手势看去,顿时一个激灵,吓得仓惶后退几步。 “我当时就很奇怪,为什么至亲之人死了,你最先展现出来的情绪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恐惧?” 福晋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惊慌无措的眼中露出了一抹一如当时的恐惧。 直到昨日想明白了一切,高向菀才知道是为什么:“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能不恐惧吗?” “够了,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福晋忽然情绪崩溃地捂住了耳朵,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忽然恶狠狠地指着高向菀:“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栀柔的。” “此事与我何干?”高向菀微微蹙眉,“明明是金寻雁下毒未遂,而后是你自己杀的人。” “就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福晋情绪激动,目光却露出了高向菀从未见过的嫉恨之色。 “金氏下毒固然可恨,可她为什么将毒手伸向了我的栀柔?还不是因为你得到了爷的独宠吗?因为你,我的栀柔才会遭此劫难的。” 高向菀简直无语。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难道她这个受害者还要为那些因妒成恨陷害她的人负起犯罪恶行吗? “就算你恨我,可这与你杀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是,太医是说栀柔有救,可救回来了她也只能是一个傻子。”福晋双目赤红,痛苦哽咽, “她本来就不是嫡子,还是个傻子,爷以后怎么会喜欢她,又怎么会喜欢我……” 高向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就因为这样,你就直接剥夺了她生存的权利?” 说到底,她就是怕因为女儿的不正常会引来弘历对她的不喜罢了。 “栀柔都被害成这样了,爷他……还一味地维护着你。”福晋脚步虚浮晃动,忽然就悲凉地痴笑了起来: “我以为……只要女儿死了,他就能理智一点,就能严惩你。” 福晋狠狠指着高向菀,满脸不甘和痛惜地怒吼,“可结果……我都赔上我女儿的命了,他还是不肯动你分毫。” 高向菀看着眼前这个几乎疯癫的福晋,心底有些发寒。 “不理智的人是你,不是爷。” 曾经贤惠大度的福晋怎么会变成这样? 竟然因为嫉妒,刻意漠视事实的真相,甚至丧心病狂到用自己的女儿去给弘历施压,就是为了让自己被治罪?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高向菀想想都觉得替小格格悲哀。 “你以为我不心疼吗?栀柔是我的亲生女儿啊。”福晋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满目悲戚。 “你知道亲手捂死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感受吗?”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 “几乎每一夜,我都梦见栀柔在我这双手下彻底没了呼吸的模样……” 福晋忽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每当那个时候……我都很恐惧,很心疼……” 看着她懊悔不已的样子,高向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静默的屋内只剩福晋的抽噎声,良久,她才又控诉道: “当时栀柔情况才刚稳定,爷居然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你了,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和女儿的身上,满脑子都是你这个狐狸精。”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当时福晋对高向菀更是恨之入骨。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在想该怎么整倒高向菀。 偏偏这时,唐太医还告诉她,小格格就算被救回来也是个傻子。 这消息仿佛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于福晋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妒忌和悲伤瞬间冲上脑门,使得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脑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反正女儿也不是嫡子,无法与她争取什么,如今活下去也是痛苦,倒不如给自己做最后的用途,借此搬到高向菀。 于是她心一狠,趁着四下无人将女儿给捂死了。 “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是你毁了我。”福晋愤恨地瞪着高向菀: “你不过就是小妾上位,凭什么得到爷所有的爱,享受了所有的好事。如果不是你抢走了爷……我又怎么会这么做?” “是你自己心生邪念。”高向菀平静地看着她:“毁掉你自己的从来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你只看到了别人的好,可你又怎知我承受的就都是好事?”她是得到了弘历的爱没错,可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啊。 高向菀默默地看着她一会儿,说道: “你可知道,当时小格格病情稳定,爷来找我是为了能快点找到加害小格格的凶手?” 闻言,福晋脸上一顿错愕,猛地抬头看她。 “他甚至临离开海棠阁之前还特意吩咐太医时刻关注着小格格,又吩咐秦嬷嬷照顾好你,之后他才出门的。” 就算弘历对她没有爱情,可当时他也是在诚心照顾她们母女的,她怎么能这样说他,这样诋毁他? 听到这里,福晋两眼发着愣,久久不能回神,最后便捂住脸悲痛地大哭了起来。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很悲恸,凄凌。 高向菀甚至能感受到她此刻心中的无限后悔,惭愧和自责痛苦。 她哭的……应该是她的栀柔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弘历问高向菀的想法 高向菀刚踏出海棠阁的大门,迎面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弘历。 弘历一看见她,紧拧的眉头才松开了些,他疾步上前,开口就问:“你没事吧?” “没事。” “你怎么能独自来这边,万一她再疯起来伤害你和孩子怎么办?” 听见弘历这话,高向菀抬头看着他:“秦嬷嬷都招了?” 她昨晚让弘历帮忙去做的事情就是去提审秦嬷嬷。 弘历脸色暗沉,沉沉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栀柔的死竟然是这样。 见他幽深暗沉的目光移向了自己身后的海棠阁,高向菀不由想起福晋在里面哭得不能自己的样子,便劝道: “你暂时就别进去了吧,等你们都冷静了,再谈,会比较好些。” 弘历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先送你回去。” 回到梨花院,弘历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弘历问高向菀。 昨晚她让他暗自扣下秦嬷嬷盘问小格格死时的情形,他还觉得她此举有些诡异。 却不想,一顿刑讯逼问之下,他竟然得到了这样赅人听闻的答案。 “若是药酿之事真与福晋有关的话,那她对我的怨恨就肯定不是我这次回来之后才有的。”高向菀说道, “昨日又听了唐太医的那番话,前后一细想,我就觉得小格格的死很蹊跷。” “小格格出事那日,我们赶到海棠阁时,福晋的神色极为不正常,还有秦嬷嬷,她为什么还没走近床边就吓得打碎了东西?”高向菀分析道: “她不可能离远仅凭一眼就能确定小格格已没了气息,所以,她这样的反应,只能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令她震惊惶恐的事情,才导致她在惊吓中不慎打翻了手中东西。” 再加上福晋因为小格格的事情连连噩梦,甚至手上还带着安神去心孽的佛珠。 这就不由不让高向菀做出这样的猜测了。 “你猜的没错。”弘历沉眸,声音低沉: “秦嬷嬷当时进去看到的……就是福晋死死捂住栀柔口鼻的场景,也是因为她打碎了东西,福晋才吓得收了手,可惜……为时已晚了。” 据秦嬷嬷交代,药酿之事也确实是福晋自导自演的戏码。 “我没想到她竟然病狂丧心到连自己的女儿也残害。”弘历一脸痛惜和失望, “她不配为人母亲,也不配再当这个福晋。” 高向菀抬头看着弘历,“你想废了她的福晋之位?” “难道你觉得不应该?”弘历问。 高向菀摇了摇头,“此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吧。” 到底是干系到已故的小格格,她也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 弘历沉默片刻,“其实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贤良淑德的福晋了。这一年多来,她院中被苛责甚至致死的下人也不止一两个了。” 弘历虽然不悦这种蛮横的行径,觉得福晋有些行为不当,但他也始终顾念情分,并未当面苛责过她半句。 却没想到她背后竟还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小格格的事情让她性情大变了吧。”高向菀叹息道。 她话刚落,小德子就急匆匆走了进来,“爷,海棠阁那边刚刚差人来禀,说福晋服毒自杀。” “什么?” 弘历和高向菀互视一眼,皆是一脸惊愕。 “好在杏桃发现及时,眼下唐太医已经赶过去救人了。”小德子又道。 当弘历和高向菀再次赶到海棠阁的时候,唐太医已经为福晋施诊急救了。 “她现在情况这么样?”弘历问唐太医。 唐太医神色凝重,“福晋中毒较深,虽然发现得及时,但毒药已侵心肺,福晋这一关……能醒来的几率空恐怕不足三层。” 所以她这是自杀以赎心中的罪孽? 高向菀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不由抬眸看向了弘历。 却见他一脸的阴沉,神色晦暗不明。 见他神色如此,唐太医吓得赶紧又说道:“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福晋的。” 唐太医退下之后,弘历便走近了床边看着床上早已昏迷不醒的福晋,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 福晋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还是保住一口气了。 从海棠阁出来,高向菀一直默默走在弘历身侧,并未出声。 她想,这个时候他应该也需要冷静一下的,却不料弘历忽然垂眸看着她。 “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高向菀怔了一下,他这种口吻和态度就好像她是后院的正主一样。 “这事……我不好干涉吧。”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弘历扶着她上了就近的一个凉亭。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高向菀便说说自己的感受了。 在亭椅中坐下,高向菀才说道:“若是放在一年前,我可能会觉得最低也得是废了她的福晋之位才算是惩罚。” “但是现在……也许是因为我也感受过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吧,我反而觉得对于她来说最大的惩罚不在物资上,而是精神。” 高向菀看着弘历,继续道: “这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我想福晋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冷静下来之后她必定是悔恨交加,甚至每当午夜梦回,她都会痛心疾首,饱受精神上的痛苦摧残……” 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去报复别人的这种愚蠢行为,简直就是作法自毙。 高向菀自己没能保护好腹中胎儿已然内疚成这样,福晋亲手杀之,可想而知得受到怎样的心灵折磨。 “你的意思是……不废她,就这么原谅她?”弘历微微拧眉。 事情演变成这样,福晋的命能不能保住尚且两说,废不废除她的福晋之位好像已经不是重点了。 想了想,高向菀说道:“我倒是觉得……原不原谅她应该交给小格格来定。” “交给……栀柔?”弘历一脸愕然,不解地看着她。 “福晋已以死赎罪,如今更是性命堪忧,生还的机会不足三成,我想……若这样她都能侥幸活下来,那肯定是因为在天上的小格格已经原谅自己的母亲了。” 高向菀说道,“若是小格格都能原谅她,而她也为罪死过一回,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赎罪了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帝王更替 弘历满脸意外地看着她,“她曾经还将这罪行推倒你身上的,你竟然还帮她说情?你可知……” 高向菀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可能是因为我失去的可以失而复得吧,我现在看事情会更宽容和慈悲一些。” 她抬头看着他,“我知道,如果福晋被废了,你定会将我扶正。可是爷……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个福晋之位。” 她拉着弘历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道:“我在乎的在这里。” 她不是可怜福晋,也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只不过是怀孕之后心中多了一份母性和柔情罢了。 当然她也只是说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至于最后弘历要怎么处理,她还是不会干涉的。 弘历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看着她温柔满足的笑颜,心中也随着柔软了下来。 “好,那就听你的,只要她以后好自为之,我便不动她的福晋之位。” 就当是……给他们的孩子积些福报吧。 之后的三天唐太医一直就在海棠阁守着。 第四天的时候,福晋竟真醒过来了。 人醒了,弘历也说话算数,没有另外惩罚她,但也没有去看望她,只是让小德子将自己的话传达了过去。 并吩咐唐太医好生照顾。 又过了几天,福晋竟然请高向菀去了一趟海棠阁。 还在病床中的福晋看起来脸色惨白,很是虚弱,看见高向菀来了,也只能由杏桃搀扶着靠坐在床边。 待到坐好,福晋便挥手让杏桃等人退下了。 待其他人都出去了,福晋便招呼高向菀坐在床边。 听闻她想见自己,高向菀还是挺意外的。她静默地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只等着福晋开口。 福晋有些吃力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歇了口气才缓缓看向高向菀。 “我以为我终于能去给栀柔赔罪了,没想到却又被救了回来……” 她的声音里没有被救后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无奈。 “爷说是你替我求的情。” 她转眸看向高向菀,眼中很是不解,“为什么要帮我?若我被废了,你不就可以坐上福晋的位置了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坐您的位置。”高向菀坦诚道。 福晋毫无波澜的眸色动了一下,讶异道:“没想过,为什么?” “在其位谋其职,身为福晋就要担起福晋应尽的职责,我想……我应该担不起这重责吧。” 相较福晋的尊荣,她还是喜欢咸鱼生活多一点。 福晋直愣愣看着她,先是对她的答案出乎意料,随后便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无地自容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几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反思自己。” 她自嘲一笑:“我曾经也是立志要做一个好福晋的,不争不抢,尽力辅助爷,做好一个福晋的本分。” “曾经,我也很不屑那种后院争风吃醋的行径,可是……”福晋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我也爱王爷啊。每次看到他看你时那温柔深情的神态,我的心就很不舒服。他甚至从不叫任何人的闺名,可每次唤你的闺名时却是那样的情意绵绵。” 高向菀讶异地看着福晋,平日看福晋都是一副大度无争的样子,她是真不知道原来她还会留意着这些细节。 “我本也刻意不让自己去在意这些的,毕竟……哪怕爷再宠爱你,我也是爷的嫡福晋,是这个后院的正主。” 福晋目光幽幽,似乎陷入了回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对,是你去了别庄之后。” “别庄?”高向菀疑惑地看着她,自己人都去别庄了,还能怎么影响她?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福晋哂笑一下,“是,你人是不在府上了,可你却连爷也带走了。” “自从你去了别庄,一向恪矩自持的他就甚少回府邸留宿,这使我第一次意识到了危机。我总觉得……爷对你的偏宠太过了,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你必会取代我的,只要一这么想,我的心就制不住地开始妒恨你。” 她默默转眸看着高向菀,“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想过对你的娘家人下手……” 对她娘家人下手? 高向菀眸色一动,紧紧盯着她,“那次掳走我弟弟的人……是你?” “我当时是想给你一点教训而已。”毕竟高斌有官职在身,福晋自己也不敢将事情闹太大。 高向菀竟然没想到,原来在别庄时一直监视她的竟然是福晋。 福晋懊悔地闭了闭眼睛,“人啊,不能做坏事的,一旦做了就如坠深渊,永远回不了头。” “你说得对,是我自己生了歹念,怨不得别人。”她继而惨淡一笑: “虽然爷没有给到我我想要的感情,但对于在福晋这个位置上的待遇……他确是一样也没亏待过我。” 是她自己把弘历对她的这份情谊给丢了,最终毁了自己。 “既然天意不让我以死赎罪……那余生……我就为栀柔好好修善积福吧。” 福晋痛心地阖上了双目:“唯盼她来生能遇到一个疼爱她的好额娘。” 高向菀看着这样的福晋,心念:她能这样想,也算是不辜负弘历的网开一面了。 自此之后,幡然悔悟的福晋比以前更为尽心地管理着后院之余,更多的时间便是用来诵经祈祷,修养心性。 后院也终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很快,高向菀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就在高向菀以为自己未来几个月只等平安待产的时候,外面却风云骤变。 皇城内,日理万机,呕心沥血地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的雍正帝终于积劳成疾一下子倒下了。 帝皇病倒的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动,太医院更是倾巢而出,然而,还未等到各个部门反应过来—— 雍正帝就骤然驾崩了。 这一天,京城瞬间变天了,皇城内外哀戚一片。 帝王驾崩,除了丧仪之事外,更重要的便是下一任君主的继承之事。 好在,尽管雍正帝去得突然,但该准备的大事还是早有准备了。 毫无疑问地—— 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弘历在朝堂上接过了雍正帝的传位遗诏。 帝王更替,自此,一代新王的盛世时代掀开了序幕。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不想做皇后 弘历登基为帝,执掌四方,朝上朝下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都堆到了他的肩上。 好在,雍正帝一直都把弘历当储君培养,再加上弘历本也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所以操办丧仪,接替朝政,一切事宜接手过来也算是有条不紊。 朝堂之事稳住阵脚之后,弘历最先关注的问题便是皇后之选。 熹贵妃尊为皇太后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但皇后之选,弘历心属之人是高向菀。 此事他暂时没跟皇太后说,而是先跟高向菀交了底,却没想到,他刚说完,高向菀当场就反对。 弘历错愕之余瞬间就不太开心了,拉着脸问:“怎么,你不想当我的皇后?” 立她为后,他还需在太后和朝野上花费一番苦心才能办成呢,如此心意,他以为至少能博取她的几分欢心,结果才刚说了意图,她就摆手摇头地拒绝。 “不是……哎呀,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本就不应该是我嘛。” 高向菀扶着微隆起的肚子走到他面前,“皇后之位理应是福晋的,她才是正妻,祖宗规制我还是懂的。” “这些问题我会去解决的,你不用有所顾虑,只要安心当我的皇后就好了,更何况福晋德行有失,本就不配为后。” 弘历扶着她慢慢在一旁坐下,真挚地看着她,“我只想让你做我的皇后。” 看着这个已贵为九五至尊的男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若说高向菀心里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但爱是相互的。 他对自己真心一片,她又何尝不想真心回报他? 高向菀当时建议弘历不废福晋之位,本就是想为他留住这位未来的富察皇后。 其实福晋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被妒恨蒙蔽了双眼,才犯下罪错。 撇开小格格这件事情来论,名门闺秀出身的福晋自身的学识涵养,行为举止样样皆为典范。 实乃是最适合做皇后的人选。 除却这点不说,还有她显赫的家世。 这些都是初登帝位的弘历用以稳固江山非常有用的助力。 反观她自己,本身出身就一般,若是硬要凭着弘历的宠爱上位,不但会给弘历造成压力,自己也难以站住脚跟。 这明显对她,对弘历都不是个好选择。 思及这些,高向菀便对弘历笑笑道:“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知错善改,我看福晋经历此事之后似乎比以前更秉节持重了,实属难得。”· 一听她还在为别人说好话,弘历的脸又黑了几分,“你就这么不愿意给我做皇后?” 要知道,皇后不只有着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尊贵,更重要的是—— 做皇后就意味着是自己的正妻,与自己是真正的夫妻。 她竟然要推给别人? 瞧着他一副耍性子的模样,高向菀有些想笑,但还是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 “皇上,您现在可是皇帝,除了要对臣妾负责之外,更要对江山和黎民百姓负责不是吗。”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认真道:“于皇帝,于天下,立福晋为皇后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不要弘历为了自己,一上位就背负一个抛弃正妻的罪名。 高向菀的这番话中对他的心意,弘历心里又怎会不明白? 深深地望着高向菀,他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他当然知道把福晋放在皇后的位置上是对他最有利的安排,额娘当初之所以在一众名门望族中选中富察氏也正是因为这个考量。 但一想到自己曾经对高向菀的承诺,他就不愿意退步。 “我说过要给你最好的,就一定能做到。”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一脸坚决: “我就要让你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听见这话,高向菀的心猛地狂跳了几下,心头淌过一丝悸动。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但她不需要他这么做。 只是,很显然,弘历的态度很坚决,似乎不愿轻易动摇。 “皇上。”她娇柔地唤了一声,忽然倾身过去抱住他的颈脖。 没防住她忽然的亲昵,弘历脑袋都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已经伸手托住她的腹部,以防她因为倾斜身子而感到不适。 “做了皇后,臣妾就不再是您一个人的了,你舍得?” 弘历俊脸微愣,垂眸看她,“此话何意?”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我除了是您的女人之外,更是天下人的皇后,那责任可重大了。” “这……”弘历一时哑言。此话倒是不假。 “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就懒散,做皇后又一大堆的限制规矩什么的,我最讨厌了。” “……” 她这么一说,弘历顿时也觉得,若是她当了皇后,可能就不能如从前那般快乐自在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稀罕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高向菀柔软的素手轻轻滑动在他的胸膛,媚眼如丝地望着他, “我只想做你最宠爱的那个女人。” 听着她在耳边轻吐情话,弘历顿时心跳如鼓。 “你就不要让我当皇后了,好不好?” 被她素手带过的地方仿佛都有些酥软,弘历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又被她的一波小情话勾得飘飘然地,云里雾里地就点了头。 他一点头,高向菀立马就直起了身子,“皇上一言九鼎,那就这么说定了。” “……”上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秒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连个亲吻都没给他? 弘历瞬间有种被她利用完就扔的感觉。 虽然心里浪潮翻涌,但也怕压着她的肚子,弘历便也没打算为难她了,只能护着她的腰让她坐好。 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他认真地看着她:“不做皇后,你真没觉得委屈?” “当然不会。”高向菀坦然道。 “高处不胜寒,我是真不乐意当什么都要操劳的皇后,我觉得当个妃子就不错。” 反正有弘历罩着她,别人又不敢拿她怎么样。 “以后在后宫你会好好护着我的吧?”她笑看着弘历。 “当然。”弘历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就算她不当这个皇后,他也要让她成为整个后宫地位等同皇后的人。 从高向菀这里离开之后,弘历便直接去了太后那边。 “什么?你要封高氏为皇贵妃?”太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弘历。 “这似乎有点高了吧。以高氏的家世,封她为妃,都已经是抬举了,岂能封为皇贵妃?”太后反对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皇贵妃 要知道,皇贵妃的地位已经直逼皇后了。 历代也都是在后位出现空缺或者面临危机的时候,才会在一众嫔妃中选一个德行相配的妃子提为皇贵妃摄六宫事的。 如今弘历才初登帝位,皇后也好好的,就封一个皇贵妃,这像什么话? “若不是她不愿意,儿臣本是打算封她为皇后的。”弘历直言道。 “什么?” 太后被他这话气得不轻,“你……怎能这般任意妄为,若立她为后,你让福晋怎么办?” 因为怕太后会伤心,所以福晋残害小格格一事,弘历并没有告诉她。 所以此刻在太后的心目中,福晋还是那个无论是家世还是品性都是最配当皇后的人。 “所以儿臣现在只是封菀儿为皇贵妃而已。” 弘历看着太后,“皇额娘,儿臣对其他人的位份毫无意见,权凭皇额娘做主。” “但菀儿。”他目色坚定:“她必须是我的皇贵妃。”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了。 见他这样坚决,太后叹了口气,一脸为难道,“可她的身份浅薄,这……有违祖规啊。” “菀儿腹中怀着的可是儿臣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皇子,实为贵重,单凭这点,她为皇家做的贡献就不低。” 弘历继续道:“至于身份,儿臣会给她娘家抬旗,这点,皇额娘也无需担忧。” “……”太后无可奈何地看着弘历。 感情,他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了才来跟她说的,她哪里还有辩驳的理由? “罢了,如今你是皇帝,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他初登帝位,朝中就大把的事情要他操劳,太后也不想他还有为后宫这些事花费心神了。 横竖他为高向菀做过的出格的事情也不少,封个皇贵妃,似乎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总归,他能开心就好。 这时,成夏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端到弘历面前,笑道: “太后本正差奴婢给皇上送参汤过去,赶巧,您就来看太后了。” 弘历看了一眼眼前的参汤,眼皮微微一跳。 其实他刚刚在高向菀那里已经被逼着吃了一盅了。 不过看着太后那关切的眼神,他还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提起了勺子。 “让皇额娘费心了。” “你最近这阵子忙前忙后的,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太后看着他眼下的那两个黑影,有些心疼, “这后宫之事,哀家会替你处理妥当的,你就不必费心了。” “那菀儿这里……” “知道了,封为皇贵妃。”太后没好气地嗔他一眼,“这点你还信不过你额娘吗?” 终究还是她的儿子君临天下。太后也已心愿达成了。 帝王之路,本来就不好走,她当额娘的自当要尽所能地为他排忧了。 事情敲定,太后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位份方面,福晋封为皇后,高向菀封为皇贵妃。 其他后院的女子的位份皆在嫔和贵人的位置上。 诏书颁发的那日,高向菀着实吃惊不浅。 她以为自己最多也就封为妃罢了,最了不起也是贵妃。却不想竟然是皇贵妃。 “我一直以为皇贵妃是只有快要死的人或者已经死了的人才能当的呢,没想到我这样的也能。”她一脸惊讶地感叹。 弘历听见她这话,顿时气得直捏她的脸颊,“瞎说些什么了。” 哪有人被封为皇贵妃后发出的第一份感言就是这样的? 什么快死,已死的,听着就渗人。 “你还要与我白头偕老,相伴一生的。”弘历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自然是会健健康康,平安到老。” 高向菀听了他这话心里暖暖的,杏眸流转,歪着头道:“皇贵妃?那后宫中除了太后、皇后之外,岂不是我最大?” “便是皇后,她也约束不了你。”弘历温柔地看着她, “以后你在后宫无需有所顾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有我在背后为你撑腰。” 一听这话,高向菀就乐了。啧啧,有个皇帝老公就是好。想干嘛就干嘛。 见她一脸眉飞色舞的样子,弘历挑眉道:“但有一点。” “是什么?”高向菀懵然看着他。 “爱妃需得好好待朕。”弘历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贴在她耳畔,意有所指道: “全身心都得伺候好。” “是,臣妾遵旨。”仗着自己怀孕,弘历不敢对她怎么样,高向菀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高向菀是真没想到,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混成皇贵妃了。 很快后宫各主就迁进了自己的宫殿。 皇太后移居慈宁宫。皇后入主中宫,住在了坤宁宫。 其他妃嫔则都是由皇后着手安排住所。 唯有高向菀,弘历指定把距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赐给了她。 …… “娘娘,今晚皇上估计也不能过来了。”花月对坐在屋内等人的高向菀劝道: “您如今身子重,还是早些休息吧。” 已贵为天子的弘历已经不能如以前那般有充足的时间陪在高向菀身边了。 他已有三日没来,高向菀也知道他刚全盘接受国政,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但她还是忍不住晚上想多等他一会儿。 今晚花月已经催促她两次了,看了看外面已晚的天色,高向菀习惯性地摸着隆起的肚子,点了点头。 “好吧。” 她不能为弘历分忧什么,能做的也就是好好养胎,给他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了。 “爱妃可是在等朕?” 高向菀刚扶着花月的手站起来,门口就传来了含笑的声音。 高向菀眸色为之一亮,回头就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年轻帝王的威仪和帅气覆在他身上,哪怕是晚上,高向菀也觉得眼前之人似有万丈光芒。 看着走到面前的男人,她唇角弯了起来,“我以为你今晚也不能来了。” “朕怎能叫爱妃失望?”弘历调笑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眉眼温柔。 实则,几天没见,他也十分想念着她。 为了今晚能赶过来,他今日已是一刻不休地处理公务了。 “花月,去把鸡汤端上来。”高向菀连忙转身对花月吩咐。 “是,娘娘。” 花月退下之后,弘历便扶着高向菀在塌上坐下,“你怎知道我今晚会来?汤都备好了。” 弘历故意取笑她,其实也知道她肯定是每日都备着,就等着自己来。 “是我喝剩下的。”高向菀嘴硬道。 第四百三十章 皇后抚养长子 弘历轻笑,抬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抬眸温柔地看着她:“这些日子繁忙,都顾不上来陪你和孩子,辛苦你了。” 高向菀温柔一笑:“我和孩子都好得很,你不用顾及我们,专心处理国事就好了。” 弘历伸手拦住她的腰肢,随之俯耳贴近了她的肚子去感受胎动: “这小子今天有没有欺负你?” “昨日夜里闹腾得很,我都没睡好觉了。”高向菀嘟着嘴投诉。 “等他出来了,朕替你好好教训他。” “那可不行,他可是我的心肝宝贝。”高向菀立马护犊子。 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宝宝,她可不能让人欺负他。 就算是他爹也不行。 又听见她唤腹中孩子叫宝贝,那声音爱意绵绵的,弘历不由直起了身子看她,酸酸地问, “他是你的心肝宝贝,那我是你的什么?” 高向菀美目流转,故意拖长尾音道:“你是我的……靠山。是我和小宝贝的依靠。” “哼,知道我的重要性就好。”弘历这才满意。见她笑得讨喜,忍不住就低头噙住她红润的双唇。 两人正忘情热吻,忽然殿中传来了声响,高向菀连忙推开了弘历,扭头一看,果然就看见花月正准备往外退出去。 “花月,把汤端过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嗔怪地瞪了弘历一眼。 看见两人亲热,本欲后撤的花月只能硬着头皮,应声将手中的汤盅端了上来,然后又麻利地退出去了。 高向菀亲自打开汤盅,将勺子递给弘历。 弘历接过便吃起了汤。 “有心事?”高向菀忽然看着静静喝汤的男人问。 虽然弘历在她面前已经刻意隐藏了思绪,但高向菀还是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得到一些异常。 他心中有事情在烦恼,不是朝政之事。 弘历顿了一下,见她问了也不再隐瞒。 “今早皇额娘来找我,说起了永璜的事情。” “永璜?他怎么了?”高向菀问道。 弘历放下了勺子,叹口气:“到底他是皇子,长期养在皇额娘那里也不是办法,我在想该怎么好好安置他。” 小格格没了,高向菀腹中孩子又还没出世,如今弘历膝下可以说也就只有永璜那么一个孩子了。 当父亲的当然也想好好给儿子一个安置,这是毋庸置疑的。 高向菀当然理解这点,忽然想起富察格格临走之前对自己的托付,她也不由为永璜的事情思虑了起来。 片刻之后,高向菀出声建议:“不若……把永璜交给皇后抚养?” “给皇后?”弘历不由抬眸看她。 “嗯,永璜的生母不在了,他本来就需要一个母亲。他是你的长子,身份尊贵,中宫抚育长子,我认为是最适合的。” 闻言,弘历沉思了起来。 其实登基之后,皇后尽心打理宫闱内政,孝顺太后的这些行为弘历也是看在眼里的。 皇后确实比以前更贤惠了。 只是……她能善待永璜吗? 有了小格格的事情在,他还是不大放心。 看出了他的顾虑,高向菀说道:“越是失去过的,越是懂得珍惜。如今皇后膝下无子,若是能得长子在身旁,那也等于是她日后有依仗了。” 高向菀看着他,“我倒是觉得能养育永璜,皇后自然也是很愿意的。” 中宫无子到底是缺了一份底气,而永璜若是能得皇后为靠山,日后的日子定然也顺坦些。 儿子过得好了,弘历也能放心。 这可谓是一举三得了。 弘历抬眸看着她,忽然笑了,她嘴上虽说是事事不关心,但其实事事都在为他思量着呢。 “好,那朕就听爱妃的。” 几天之后,皇后亲自来了一趟永寿宫。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高向菀刚想行礼,就被皇后快步上齐扶住:“你怀着孕,身子重,就不必多礼了。” 两人落座之后,高向菀问道:“娘娘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后对她温和一笑,“本宫是特意过来给你道谢的。” 道谢? 高向菀约莫猜到她说的应该是永璜的事情了。 皇后非常感激地看着她,“多谢你让皇上将永璜给了本宫抚养。” “娘娘言重了,您不怪我多事就好。”高向菀笑着客套一句。 “怎会。”皇后道:“永璜在太后身边受教,是个非常乖顺懂事的孩子,本宫非常喜欢他。” “能得娘娘喜爱,也是大阿哥的福分了。”今日见到皇后这般态度,高向菀心中也是松口气。 看来她没有压错宝。 一个没了女儿,一个没有了生母,两个失去至亲的人相互依靠,至少未来的日子也能相互取暖了。 为永璜谋了个出路,她也算是没有辜负当年富察格格的临终托付了。 “本宫真是……既感激又惭愧。没想到你竟能如此大度,不计前嫌。”皇后感激地看着高向菀,真诚道: “多谢你。” 心知自己德行有失,她本也不敢奢求还能做皇后的,却不料弘历还是给了她皇后之尊。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是高向菀极力劝导弘历才保住了她的后位的。 所以她现在心里对高向菀只剩无限感激。 “这次本宫不会再让皇上失望,一定会恪守皇后的本职,尽心尽力管理好后宫的。” 皇后知道弘历心里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自己以及后宫任何人是不可能能从高向菀身上分走哪怕一星半点弘历的宠爱的。 如今她也想开了,得不到的本就不该强求。 好歹自己现在也是一国之母,身边还养育一子,也算是结局美满了。 往后她就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看着皇后脸上那释然和不争的神色,高向菀对她微微一笑,衷心道: “我相信您将来一定会是一位贤后,这也是皇上和天下的福祉。” 送走皇后,高向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下,太后颐养天年甚少管后宫之事,皇后则专心本职,再无执念。 而后宫其余的嫔妃更是在弘历晋封当日就被作了一番训导,如今也是人人乖顺得很。 如此看来,就算没有弘历罩着她,后宫也没人敢掀什么风浪对她不利了。 高向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唇角弯起了笑容,心念:宝贝,你这次来得很合事宜了。 日子飞逝,转眼就到了高向菀临盘的那日。 得知高向菀胎动发作,弘历立马放下手中的政务匆匆赶回了永寿宫这边。 还未靠近寝房,他就看见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宫女太监,弘历见状心急如焚,几步就冲进了里面。 一路进来,众人看见他着急忙乎的样子,唯恐冲撞,一个个都吓得退避着行礼。 才到了外间,弘历就听见了高向菀声嘶力竭的痛呼声。 那一声声嘶哑的声音显然她已经喊了许久了。 弘历心疼不已,抬步就要往里间冲。?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太子永琏 小德子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皇上,产房血腥,您不可进去的,您还是……” “走开。” 小德子话都还未说完就被弘历一把推到了旁边。 弘历正要迈进内间,里头宁嬷嬷就刚好掀帘走了出来。 “皇上?”宁嬷嬷也赶紧拦了他一下:“您这……不能进去的。” “嬷嬷,菀儿怎么了?” 高向菀的痛苦的哭叫声就在耳边,弘历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了。 “娘娘她……” 宁嬷嬷看着弘历,只能直言,“唉,估摸着娘娘还得再挨一阵子的痛了。” 弘历一听,心头更是发颤,“那我进去看看她。” “皇上,使不得啊。”小德子又赶了上来。 “是啊皇上,这样的场面,您不好进去的。” 现场也就小德子跟宁嬷嬷敢拦着弘历了。 “你们都让开。”弘历丝毫不理会劝阻,绕过两人就要去撩帘子。 “你别进来——” 弘历的手刚捉住帘子,里头就传来了高向菀带着哭腔的制止声。 他顿时愣住不敢动了。 “菀儿,我就是想进来陪着你。” “不要,你不许进来,呜呜……啊……疼……我不要你进来……” 里头的高向菀一边喊着疼一边不忘阻止他进去。 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弘历生怕自己的行为弄得她分神更受罪,只能软下声音道, “好,好,我就在外面等着,我不进去,你别急……别怕,我就在外面。” 小德子抹了把汗,扶了扶被弘历都推歪了的太监帽。 还得是皇贵妃才能制得住这位主啊。 弘历在外面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帘子旁边徘徊。 时不时看着里头端出一盘盘血水出来,和高向菀声嘶力竭的痛呼声,他更是心乱如麻,又心疼又紧张。 “皇上您别担心,好几个稳婆在里头,几个太医也候在一旁呢,娘娘定能平安生产的。”小德子在一旁劝慰道。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里头的一声婴啼声取代了嘶哑的痛呼,弘历的心随着那声婴儿哭啼猛地一颤动了一下。 “生了,娘娘生了。”小德子一脸欢喜地看着弘历,“恭喜皇上。” 弘历紧皱的眉宇终于展开了,但未知高向菀的情况,他提起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几步就走到了帘子外面,示意小德子,“快,让人进去问问皇贵妃的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宁嬷嬷就从里头出来,“恭喜皇上,皇贵妃诞下一位皇子。” “菀儿如何了?”弘历急忙问。 “皇贵妃和皇子一切平安,皇上放心。” “好,那就好。”弘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喜悦。 菀儿说的没错,她怀着的当真就是他们的儿子。 “恭喜皇上和皇贵妃喜得皇子。”屋内的人下跪齐声道喜。 “赏,永寿宫上下重重有赏。”弘历欣喜道。 当宁嬷嬷将皇子抱出来给弘历过目的时候,弘历简直是双手发颤地去接过的。 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心情激动。 他终于等到了他们的孩子,属于他和菀儿的孩子。 “我可以进去看菀儿了吗?”弘历抬头问宁嬷嬷。 怕高向菀不准,他问得小心翼翼的。 “可以了。”宁嬷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弘历眸色一喜,也顾不上宁嬷嬷的笑话了,低头在孩子的头上亲吻了一下,将儿子交给宁嬷嬷照顾之后便疾步走入了内室。 刚分娩完的高向菀脸色一片青白,唇色淡然,满脸的疲惫之色。 弘历走进床边看见她这个虚弱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缓缓蹲在她床头,只觉喉咙发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握着她无力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 高向菀看着他这反应不免有些错愕,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趴在一个刚分娩完的女人床前哭了? 知道他是心疼自己,高向菀心绪涌动,忽然觉得刚刚经历的那场痛苦也是值得的。 “为何不让我进来陪你?”他声音有些哽咽。 这种苦,他即便在身边也帮不了自己什么,何必还要平白让他承受这种痛呢。 高向菀对他轻轻笑了笑,只道:“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弘历听见她明显嗓音受损的嘶哑声音,心头有些哽塞:“说的什么傻话。” 高向菀倒是甚少见他这般感性的,从进来到现在,若不是他在极力克制,估计都能哭出来了。 她忍不住取笑:“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挨疼的人是你呢。” 弘历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就是疼,心疼。” 他抬手拨了一下她额前汗湿的那缕细发,低声:“你受苦了。” “那你以后可得更加爱惜我和儿子,知道吗。” “那是当然的。”弘历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见过儿子了吗?”高向菀问。 “在外面看见了,很可爱。” 高向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初生的婴儿怎么可能可爱?” “在我眼里,他就是可爱。”弘历看着她,忽然说道: “他就是我的太子。” “……”高向菀惊愕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早就立储君?” 他自己登基都还未有一年呢。 “不早,反正我的储君一定是我们的儿子。”弘历说道。 “可是……”高向菀还是有些忐忑。 “你别多想了,这些事情我会去办,你只需好好休养身子就好了。” 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弘历也不敢与她多说话,陪着等她睡着之后他便退了出来。 三天后,弘历给儿子取名——永琏,并于当日册封其为太子。 择吉日册封,大赦天下。 高向菀还在坐月子中就成了太子之母了。 “你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高向菀看着坐在床前的弘历,“孩子才多大,你怎知他日后能成才?” “你不是说他是我们之前失去的那个孩子吗?能两次投身在我们膝下的儿子,又岂能是庸俗之辈。”弘历一脸自信道。 高向菀一愣,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 “可是……我就怕他以后会有许多弟弟要与他为难?”毕竟储君之位向来都是皇子必争之位。 “哦……原来你这么快就想要为他添弟弟了?”弘历故意拉的尾音中带着笑意,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唇角勾了一抹笑意,故意取笑她: “菀儿莫急啊,虽然我也很想与你亲热,但总得要等你养好身子不是。” 高向菀一听这话顿时一脸羞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弘历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我以后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了。永琏能有多少弟弟,那可不得看你的了?” 高向菀:“……” “哦,当然,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弘历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你给我出去。”高向菀气得一个靠枕扔他脸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弘历训儿子 坊间把一代新帝独宠皇贵妃,儿子未满月便得封太子的事迹都已篡改成各大茶楼酒肆里版本繁多的故事了。 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好些都能传到高向菀的耳朵里了。 这晚。 弘历好不容易从熟睡的儿子手中把高向菀抢了过来,就一整晚都把她压在身下纵情。 高向菀实在受不了他,只能软着声音求饶:“皇上……别了……” “我说过这种时候要叫我什么?” 高向菀被折腾半宿,脑袋早就有些混乱了,听见这话才缓了缓神: “夫君,夫君今晚……就饶了我吧……我受不住……” “你现在眼里是只有儿子没有我了,是吗?” 弘历从她身上抬头看她,索求的动作是慢了一些,却也不肯停。 他连儿子的醋也要吃? 高向菀叫苦连连,只能心虚道:“我……没有。” 永琏身边虽然嬷嬷和奶娘都好几个,甚至还有宁嬷嬷亲自照料,但高向菀还是喜欢事事亲力亲为,一门心思都扑在儿子的身上。 她也知道弘历对此心有不满,气自己冷落了他,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逮着机会竟然是在床上跟她算账。 见她分神,弘历的力度忽然重了起来,顿时引得高向菀叫出了声。 “说,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弘历不依不饶地问她。 高向菀是真怕了他的横穿直撞,心中虽想着儿子,却也只能可怜兮兮地吐出一个字: “你。” “说清楚些,我是谁?”弘历又是惩罚性地一记重击。 高向菀都快被他弄哭了,只能颤颤地紧握着他的手臂:“……夫君。” 听到想要的答案,弘历才心满意足,眷恋地亲吻她的脸颊:“宝贝,你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她喜欢叫儿子宝贝,而他,却喜欢叫她宝贝。 “你这样,就不怕……坊间说……嗯,你轻点……” 高向菀声音都难以连贯,断断续续道:“说你独宠……皇贵妃的谣传……更甚?” “这不是谣传,本就是事实。”弘历略喘道。 “你快停下……” 高向菀还想求饶,却被弘历一下堵住了双唇,没再让她说话…… …… 被弘历狠狠教训了一次之后,高向菀之后但凡是有他和儿子一同出现的场合,她都不敢只顾着儿子了。 还要时刻照顾着这个傲娇夫君的情绪。 好在,弘历大多数时间都有正事在忙,所以基本上,她很多时间还是用在儿子的身上。 转眼,太子就八九个月大了。 小家伙长得粉嫩可爱,肉嘟嘟的脸上,那双眼睛尤其像弘历,像星星一样明亮好看。 儿子到了长牙齿的阶段,难免就爱哭闹了一些,有时候野起来,奶娘是根本带不住她的。 还是得身为额娘的高向菀亲自上阵。 这晚,永琏就极为闹腾,高向菀抱着他哄来哄去他就是不消停。 最后咿咿呀呀地耍脾气,小手直接拽着高向菀的耳环就乱扯。 “嘶,永琏你快放手,额娘疼……乖,哎呀……” 耳环被儿子没分寸的力度乱扯着,高向菀痛呼出声。 “太子,您赶紧松手,您再扯,娘娘的耳朵就要伤了。” 看着高向菀痛得几欲眼泪都出来了,花月很是心疼主子,也顾不得尊卑了,直接在高向菀手中接过永琏。 她这下硬来是救了高向菀,却惹得永琏更是不依不饶地扑腾着手脚放声哭闹了起来。 哭啼声响彻殿内。 “不许哭。” 永琏本来是跟额娘撒娇,却还未引来额娘的哄抱,就被一声严厉的训斥给震得霎时收住了哭声。 高向菀回头看去,就见弘历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小家伙很是欺软怕硬,一看见威严的父亲,小脑袋立马就缩了缩,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自己的额娘。 高向菀最是见不得儿子可怜,连忙就上前在花月手中抱过他。 “乖,不哭了啊。” “你耳朵这么流血了?”刚走近的弘历看见她染红了耳环的耳洞处,脸色微顿。 “是吗,我没留意,流血了吗?”高向菀只觉得耳朵火辣辣的,倒是没发觉流血了。 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摸了摸耳朵,手上果然有点点血迹。 花月连忙也走了过来:“确实是伤着了,奴婢给您去涂些药膏吧。” “那我先去处理一下,你先陪着儿子。”高向菀说着就把永琏抱给弘历。 永琏一看高向菀要将自己交给弘历,顿时就拒绝地抱紧了她。 “嗯?”弘历故意板起脸看儿子,一脸警告地伸出了双手。 永琏见状,也不敢闹,只能屈服在父亲的威严下,撇着嘴乖乖地被弘历抱。 高向菀看着眼里,忍不住想笑。 小家伙典型的窝里横,在她面前娇得不行,一遇到他老爹,秒怂。 “你胆子不小啊,敢伤着额娘?” 高向菀正往内室去,听见弘历这话,回头看去就见他正抱着儿子走向了婴儿椅上。 回到内室,花月很快便找来了药膏,一边给高向菀涂抹一边道: “没想到太子的手劲能这般大,您还好吧?” 药膏抹在火辣辣的伤口处凉凉的,瞬间驱赶了疼痛感。 “不碍事。” 高向菀的脸上尽是母爱的温柔:“他现在长牙齿,偶尔心情烦躁闹腾些也是正常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外间中。 弘历一把将儿子放回婴儿椅上,拿个椅子过来就坐在儿子面前,一手撑着膝盖,严肃看他, “你怎这般顽劣,抓伤额娘会很疼的知道吗?” 永琏虽然还不会讲话,但极会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 见额娘不在身边,面对着眼前的严父,他小手紧紧捉住小椅把,眼中噙满泪水却扁着嘴不敢哭出来,憋得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蛋都一抽抽的。 模样可怜又委屈。 高向菀涂完药一出来看见的就是儿子的这幅模样。 小家伙眼睛一转,瞧见高向菀走来,立马就来了底气,几乎是瞬间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委屈地朝她伸出小短手求抱抱。 同时目光还不忘往弘历身上飘,似在告状。 看着儿子惨兮兮的样子,高向菀老母亲的心瞬间碎了一地。 她上前一把推开弘历就去抱儿子,“别哭,别哭,乖,额娘亲亲。” 被无情推开的弘历看着她一边抱哄着儿子,一边不停地亲吻他的脸。 “……”他的俊脸顿时抽搐了两下。 再看看伏在她胸脯前撒娇哭泣的儿子,他就更气闷。 “还哭是不是?”弘历还是严肃地看着永琏:“堂堂太子,一国的储君,你瞧你的那点出息。” 一看他没个好脸色,永琏就更委屈了,一个劲地就窝在母亲的怀里求救。 高向菀也是哭笑不得,儿子就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奶娃子。 储君为何意他都还不知道呢,如何就能让他架起太子的范儿来? “你这般严苛,把儿子都吓坏了,难怪他不亲近你。”高向菀嗔了弘历一眼,低声数落。 而后她又转而轻拍儿子的背:“永琏乖,别哭了,皇阿玛他不是骂你。” 看着她满眼的疼爱和宠溺都落在儿子身上,弘历更不爽,“一个男孩子,你这般娇宠他做什么。” “花月,把他抱下去给奶娘带。”弘历只想赶紧把儿子弄走。 “是。”花月见状连忙上前哄着从高向菀手中抱过永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对着弘历,这回永琏没有挣扎,任由花月抱着出去了。 待屋内只剩两人,高向菀回头不满地瞪弘历一眼:“我多难才得的这么一个宝贝,你怎么老是这般凶他。” “没良心。”弘历上前捏着她的脸颊,酸溜溜道:“他欺负你,我给你出气呢,你竟还帮着他,还亲他?” 高向菀:“……”他又来了。 “我不是帮他,我只是觉得孩子还小,你老是凶巴巴地训他,看着怪可怜的。” “心疼他了?” 弘历忽然欺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俯首耳语, “心疼他就多给他添几个弟弟妹妹作伴,不然你眼里老实只有他,我就爱找他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