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太认真》 第一章 夜幕低垂,一名身形修长的女子走进巷道内,橘黄的路灯在地面拖曳出长长的影子,她低头瞄见,无奈地轻叹口气。 一七○的身高已经够让她痛恨了,再被影子这么一拉,更是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很不想面对的事实 她,傅歆,不会撒娇、没有女人味、一点也不小鸟依人、和她在一起男人的优越感永远都无法获得满足这些都是前男友在上个礼拜跟她分手时所下的结论。 也是过去三任男友和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语。 怪了,性情直爽不好吗?身材高才不会被人群淹没啊,只会娇喊“我不会、我好怕”的柔弱女人她更是不屑当,那些男人该庆幸自己捡到宝,像她这种独立自主、不会造成麻烦的万能女友已经很少见了 结果却成了他们和她分手的主因。 在黑暗中闪耀的晶亮眼眸掠过一抹黯泽,傅歆抿唇,原本宽幅迈开的自信步伐随著心情转变而逐渐缓慢下来,不再那么挺直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她很喜欢自己,活泼开朗的个性不管是在异性或同性之间人缘都很好,爽快俐落的行事作风也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但在感情路上连番受挫,让她不得不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她真的要违反本性才能把男人留在身边吗?她只想找一个喜欢她的人,真正喜欢她的一切,而不是要她改这改那,这么一个小小的梦想却比登天还难。 察觉横亘胸臆的低落把整个情绪往下拖,她轻啧了声,手一撩,将落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肩后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女人味的地方,历任男友都喜欢女孩子留长发,加上她懒得常去美容院修剪,留著留著也留过了肩。 算啦,她不想曲意伪装只为吸引到一个根本不爱她本质的人,世界这么大,她就不信遇不到欣赏她的伯乐,她的真命天子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 傅歆唇角一弯,惯有的轻松自信点亮了那张极富个性美的脸庞,继续昂首阔步,自怜自艾的情绪全然抛到九霄云外去。 饿毙了饿毙了,她还得自己煮晚餐呢,老哥公司今年的员工旅游去欧洲,孝心大发的他自付团费招待爸妈一起去,三个人外加两大箱行李在昨天清晨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留她负责看家,接下来九天她都必须自力更生。 想到回家后只有满室漆黑等著她,她更是加快脚步,心里盘算著要煮什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填饱肚皮。 转过巷口,一辆流线型的黑色跑车让傅歆脚步一顿,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 哪个没公德心的人把车停在这儿?巷子那么窄,这么一停别的车子还过得去吗?她气愤难平地瞪视著那辆车,直至走近才发现车里有人。 她立刻上前准备敲车窗驱赶,看清车里的景象后,脚步倏地顿住,一双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昏暗的车厢里,一对男女正激情拥吻,女人跨坐在男人身上,两人不仅吻得难分难解,男人的手还完全隐进女人敞开一半的领口,另一只手探进她撩得老高的裙里,即使看不到他的动作,但从那美女凤眼半眯的享受表情不难想像他正在做什么好事。 光看两人火热交缠的姿势,a片里那些暧昧急喘的呻吟就自动身历其境地浮现脑海帮忙配音。傅歆先是看傻了眼,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红心跳,几乎忘了呼吸。 哇、靠!这未免也太火辣了吧?这里虽然不是大马路旁,至少也算是公众场所,要是有小朋友经过怎么办?更可恶的是他们路边乱停车居然是为了做这种事?还选在她家大楼楼下? 越想越生气,平常她就看不惯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又搂又亲的自high情侣,这一对更是过分,傅歆心念一动,迅速捞出手机,走到车前,用力地给它按下去—— 强调画素、功能媲美相机的手机果然不负托付,亮晃晃的闪光灯惊动了车里的男女,他们先是惊觉、弹开、抬臂遮挡,傅歆仍毫不手软地一张一张猛拍。 哼哼,再吻啊,爱放闪光弹是吧?看她用名副其实的闪光反制回去! 傅歆挑眉扬笑,还想再多闪几下,却从手机萤幕里对上一双利眸,怒火灼灼的视线笔直地朝她射来,在一片昏暗的视野里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她一震,心跳顿时乱了节拍,看到那名男子正解开安全带,无暇细想的她顾不得那股莫名的心慌,赶紧脚底抹油往大楼逃去。 “站住!不要跑!”方易爵开门下车,快速追上。 可恶!他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狗仔,大剌剌地冲到车前狂拍也就算了,还用闪光灯拚命闪他?这家伙是太不知死活还是没学到要怎么隐藏行踪?难不成她以为他会就这样闷不吭声让她拍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歆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就怕稍一停顿就会被追上,以往其他住户出入没有顺手关上大门的粗心行径总是让她颇有微词,此刻她却对这个坏习惯感激涕零,一冲进大楼,她随即将门甩上,正好及时把他阻挡在外头。 她靠著门,不停急促喘息,半是惊魂未定,半是跑得太快,突然“砰”地一记重击,吓得她跳离地面 “开门!记忆卡交出来!” 她回头,从大门透明压克力的部分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外恶狠狠地瞪著她,镂花雕饰挡去他大部分的相貌,只看得出他的身形高瘦,还有那双眼,被怒焰燃得晶亮,却又如此深幽难测。 傅歆动作定住,黑亮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圈,然后笑了。 有本事来抓她啊,就不信他进得来!进入安全地带后,她不但不逃,反而微仰下颔有恃无恐地斜睇他,笑得狡黠又得意。 “怕被拍就别挡在路上亲热,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她还故意拿起手机晃了下,然后才慢条斯理、趾高气扬地走上楼梯。嘿,她才不搭电梯,这样他就没办法逮到她住几楼了,哈哈~~ 被挡在门外的方易爵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消失在楼梯口,即使一脸阴郁,仍无损那张俊傲脸庞所散发出来的慑人魅力。 站在原地激愤跳脚不是他的风格,方易爵转身离开,包裹在牛仔裤下的修长双腿迈著从容步伐,顺手拂过因火热拥吻而乱得暧昧的发,连带拂去满腔烦躁,少了戾色的俊容更是帅气得足以引起所有女性的崇拜尖叫。 “怎么样?追回来了没?”见他坐进车里,女子著急地追问。此时她已衣著整齐,完全看不出方才热吻的痕迹,连口红都补得完美无缺。 “应该只是恶作剧,没关系。”那女人太一般,不管是装扮或是气质都找不到狗仔该有的虎视眈眈,加上她最后撂下的话,他敢肯定她连他们是谁都没认出来。 而且他会停进这条巷子是因为这里够隐密,要是好死不死还碰巧停到某个狗仔家楼下,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衰事他也只能认了。 “真的吗?”女子紧张兮兮地不停回头看。“我走的可是清纯偶像路线耶,要是那些照片传出去,我的经纪人绝对会杀了我。” “那你还上我的车?”方易爵笑睨她一眼,被解至胸前的衬衫钮扣就这么任它敞著,为他贵族般的优雅气质增添了一丝狂野不羁。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但那带著笑意的挑人俊魅已足以将人的神魂全都诱走,女子被迷得晕头转向,脸上的惊骇与埋怨瞬间被打情骂俏的风情取代。 “谁叫你是方易爵?”她嘟起红唇娇嗔。“炙手可热的名造型师,和你传过绯闻的女星名媛多到数不清,有没有加我这一个你当然不在乎,但人家可是赌上形象和你在一起的耶,清纯玉女和花花公子私会,要是传出去我的星途就毁了,看人家牺牲多大……”一双媚眼凝睇著他,装饰著水晶指甲的纤指挑逗地在他的胸膛轻划。 用到牺牲这个词,未免也太严重了。方易爵没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微勾的唇畔染上几不可见的讥诮。得了吧,这些话骗骗其他人还行,想用来诓他就未免太蠢了些,在这个圈子打滚久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需一眼就可看透。 他发动车子,有如艺术家的修长掌指俐落地打档、操控方向盘离开,即使只是开车这种简单的动作,也行云流水得像在演奏一篇悠扬的乐章。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里,有著足以跃到幕前的出众外型,衬上慵懒带邪的诱人气质,还有一双女人渴求的塑造能手,他擅长找出对方的美,依照每个人的特性加以发挥,只要经过他打造,再怎么没救的丑小鸭也会成为天鹅,而且是让人惊艳、独一无二的天鹅。 因为这些优越之处,吸引众多美女趋之若鹜,无不费尽心思想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更希望能藉著他的才能和地位将她们拉抬到更高的身价。 他不是卫道人士,更不想当柳下惠,只要看对眼的人,他也就毫不客气地陪对方玩一场游戏,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刚刚那一场激吻,无关感情,最多只夹杂著欣赏,身材姣好、火辣开放的美女谁不喜欢?说他肤浅也罢,人不都是感官的动物?必须有真爱为基础才能上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轻松点、开心点,人生会过得更加灿烂。 车行一阵,他在车水马龙的忠孝复兴路口停下。 “这边下车可以吧?我记得你说住在东区。”方易爵打开中控锁。 虽然一路上他仍和她有说有笑,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拉起封锁线。要是能玩得起游戏他不介意继续下去,偷偷摸摸躲避记者也另有一番情趣,但光是被拍就吓得自乱阵脚的玩伴,他完全没了兴致。 游戏到此结束,不曾深入的关系同样也拥有能轻易斩断的好处,连分手都称不上的叫停,丝毫没造成他任何的情绪波澜,他只觉得可以藉此观察人心也算是有趣。 傻啊,就算真被拍到又如何?睁眼说瞎话这招早就广为流传,死不认帐更是好用到不行,也只有初出茅庐的新手才会因为这样就吓得半死。 女子愣住。“不是……还要去阳明山看夜景?” “你怕狗仔跟,还是不要好了。”方易爵微笑,顺手将她歪斜的丝巾调好。“不能送你回去的原因应该不用我说了吧?”名人的住家地址在记者的资讯网里等同公开资料,直接送到家门口不啻是增加被逮的机会。 女子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真的怕狗仔跟拍,还是她刚刚说的话惹到他了?但他明明还是笑笑的,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啊…… 她偷偷打量他想看出端倪,方易爵察觉到她的视线,扬眉莞尔。 “舍不得下车?”他用一贯略带沙哑的迷人语调戏谑调侃。“停越久越容易被拍到喔。” 没有看穿他内心的本领,女子成功地被他显露出来的表情迷眩,浑然不知自己已毁了曾经拥有的机会。她扬起甜甜的笑,真的以为是狗仔的出没让他有所忌惮。 “我们下次要怎么约?”她还没拗到要他帮她做造型呢,而且他的吻功了得,让人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再说吧。”方易爵倾身替她打开车门。“晚安。” “晚安。”在他唇上轻啄了下,女子满面春风地离开。 下次?目送她招来计程车扬长而去,方易爵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敢保证,永远都不会有下次。他吹著口哨,方向盘一转,切进了车阵中。 虽然结束约会让方易爵得以提早回家,不过为了研究一场刚到手的米兰最新时装秀影片,不断定格、重播、慢动作反覆观看,萃取里面的精华融合成自己的专业,直到凌晨三点他才满意地上床休息。 睡得正沈时,一串连续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他。 方易爵皱眉抬头,瞥见闹钟上的时间还不到清晨七点,不禁低咒了声。 身为演艺圈的边缘人,光怪陆离的事见过不少,睡到一半还被挖去抢救某个巨星的悲惨造型这种事也遇过,但即使进这一行都六年了,他还是很痛恨这种睡得正熟却被硬生生吵醒的感觉。 他下床,随手抓了件牛仔裤和衬衫套上,边打呵欠边走出房间。来找他的人最好是天杀的十万火急,否则以后绝对会被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里门一拉开,镂花外门隔绝的大阵仗让他瞬间清醒,眼神变得精锐警戒,乍醒的混沌已没有丝毫残留。 搞什么?一大清早居然有一堆警察挤在他家门口报到? “方易爵先生?”为首的警察掏出证件。“你涉嫌一起谋杀案,请开门,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即使人已经坐在侦讯室,遭到警方连续盘问八个钟头,方易爵依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你还不招?你因为不满被害人跟你分手,所以在昨晚潜进她家里杀了她,还故意布置成窃贼从阳台闯入的样子。我们已经在你家厨房天花板的夹层里找到凶器,也在你书桌抽屉找到被害人家里的钥匙,罪证确凿,你别想狡辩!”承办此案的许警官用力拍桌,拍得装在证物袋里的血刀也跟著一震。 方易爵俊傲的脸庞写著疲惫,低垂的视线刻意避开那把血渍已转为黑褐色的利刃。那并不是拍戏用的道具,而是有条活生生的人命被它终结,只要一思及此,这种不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血腥就让他觉得反胃。 “我和黄可棠已经分手一个月,因为她前一阵子去大陆拍戏,所以彼此家里的钥匙都还没交还。”他语音平板地说著从早上到现在已不知陈述过多少次的事实。“那把刀子不是我的,人不是我杀的。” 他还没来得及为前女友被杀身亡的消息感到哀伤,就立刻被自己列为头号嫌疑犯的意外震得措手不及,加上警方毫不停歇的侦讯,他的反应、思绪已逐渐变得麻木,只想逃离这个不在理解范围之内的世界。这是场恶梦吧?快醒来、快醒来 “你说你昨天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是和白雪在一起?”许警官看著笔录问道,撇唇嗤笑了声。“刚刚我们已经请白雪小姐配合到局里来过,她说那段时间她和经纪人在谈工作,她经纪人也支持她的说法,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成立。” 方易爵惊愕抬头,想到她的心态,一把怒火油然而生。 去她的不成立!她为了自己的形象宁可放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也不愿承认曾和他独处车内帮他洗脱罪嫌,好个自私的女人! 疲累至极的情绪因这个消息又开始波动,怒气支撑著他,方易爵再度尝试为自己辩解。 “我一点都不恨黄可棠,我何必杀她?”太扯了,一场平和理性的分手居然被形容成情杀? “壹周刊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许警官翻开杂志丢到他面前。“你以为没在刚分手当下马上动手,我们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吗?算你倒楣,没先确认人死了没就离开,她还留有最后一口气写下你的名字,这可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了吧!” 方易爵连瞄都不用瞄,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篇报导。他们分手时,她刚好被拍到和同剧组的男星出游,媒体立刻加油添醋地帮他们擅自解读,这状况他早已习以为常,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没想到居然成了警方的“证据”之一? 他深吸口气。“她遇害之后马上有人报案,行凶现场留有我的名字,我连逃都没想过要逃、还乖乖留在家里等著被抓,你们又在我家起出凶器,你不觉得这状况顺利得太诡异了吗?” “难不成你还要说有人嫁祸给你?”许警官双手环胸,冷笑回堵。“会那么快有人报案是因为她的助理接到从她家打去的无声电话,觉得不对劲赶过去查看,其他的就只能怪你太﹃靠稳﹄,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结果老天有眼,在你还来不及湮灭证据前就事迹败露,人要是衰啊,喝水都会呛到。” 将对方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方易爵揉抚眉间,克制著不让激动的情绪影响到思虑。这场局布得太环环相扣,嫁祸意图显而易见,问题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虽然他交往过的对象众多,但都是好聚好散,工作上也不曾和人起冲突,他真的想不出有谁会把这种罪恶的凶杀案嫁祸到他头上。 “去查黄可棠交往过的对象。”他唯一想得到的只有这个可能性。 “都人赃俱获了,你还想赖给别人?如果不是你杀的,刀子怎么会在你家?黄可棠谁不写,偏偏就写你的名字?你随口诌出来的不在场证明又拆了你的台,叫我们怎么相信你?”许警官越说越火,再一次重重拍桌。“敢做就要敢当,与其花心思误导警方,你倒不如趁早承认,这样大家都省事!” “叫白雪来,让我和她对质!”方易爵也火了,无端卷入一桩命案,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警方说成罪证确凿,叫他怎么能接受? “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恐吓白雪小姐?想都别想!”许警官用力呸了声。 方易爵半眯起眼,许警官擅自将他定罪的偏颇言词让他心冷又愤怒。 “我要找律师。”打从刚进警局被盘问之后,发现到状况并不只是误会那么单纯,他就一直要求找律师到场,却被许警官一再驳回。 “要找也得等我们侦讯完,时间还长得很,你慢慢等吧!”毫不意外,许警官依然直接拒绝。 “你这是藐视我的权利!”方易爵气极,被人栽赃,又受到不平等待遇,再怎么冷静的人也会被逼到失去理智。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名人最会搞关说这一套?你的案子是我管的,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许警官嗤笑,露出一口让人作呕的黄板牙。“我跟你耗定了,就耗到化验报告出来,看你要怎么否认!” 要不是袭警对他目前的状况完全是有害无益,他真的会冲过去一拳揍掉他脸上的笑!方易爵咬牙握拳强忍,他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又饿又累加上心理层面的疲劳轰炸,这位许警官实在很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崩溃。 “许警官,电话。”有人敲门通报。 “你再考虑考虑,最好等我回来你已经改变心意,这样对你、我都好,不然我可就要开始不客气了。”丢下威胁,许警官绕过他走出侦讯室。 得到喘息的空间,方易爵倾身将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揉著疼痛欲裂的额,长长地吐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觉醒来,他竟从顺遂的人生落进了地狱?他连交通罚单都很少收过,却突然间被冠上杀人罪名。 他深呼吸,往后靠向椅背,试著分析来龙去脉,但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太荒谬了,他连得罪过谁都列不出来,又要怎么找出真正的凶嫌?何况种种证据都对他不利,说不定连刀上都有他的指纹。 想到有人处心积虑地陷害他,急怒上涌的方易爵忍不住踹了桌脚一记。可恶!警察竟连通电话都不让他打,简直是将他当成罪犯看待了嘛!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轻响,认为是许警官去而复返,方易爵没回头,专心思忖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侦讯,却突然脖子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往后提离了椅面。 他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往颈处抓去,但紧到毫无空隙的细绳让他无法拉开,他的手改往身后挥打,对方却离得极远,让他连碰都碰不到。 吸不到空气的肺叶快要炸开,痛如火烧的喉头说明了他的命在旦夕,急迫间,喉头的压力一再缩紧,勒出了怪异的咯咯声,他怒火一起,因突发状况陷入慌乱的神智反而镇定下来。 妈的!他绝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倏然停止挣扎,凝聚所有力气连人带椅顺势往后撞去,对方没料到有此反击,被撞得摔倒在地。脖子上的束缚松开,感觉新鲜的氧气一进入体内,他连跃起的时间都没浪费,立刻一记肘击直接袭去。 “啊”正中鼻梁,对方发出一声哀嚎。 见机不可失,方易爵又狠狠挥拳,还举起椅子砸他,最后那个人终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直至此时他才有余力大口呼吸,刺激到受伤的喉咙,让他无法抑制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下,吞了好几口唾液,才终于感觉喉头没再那么热辣地烧灼著。 要是他刚刚的突击没有成功,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忆起刚刚的惊险,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方易爵蹲下端详攻击他的人,那是一名中年男子,平凡的陌生面貌他从未见过。他伸手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狂跳的心略微定了下来。瞥见一旁落在地上的物事,赫然发现对方用来攻击他的竟是一段扯断的电线。 他扶著桌子站起,脑中一片混乱。负责维护治安的警局里居然有人要杀他?还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凶器?他是怎么闯进来的?为什么发出这么大的声响都没人过来查看? 回头发现侦讯室的门敞开著,他定住,刹那间脑海里转过好几个念头。 在负责的许警官完全不采信他的说词,甚至连最基本的公正立场都荡然无存时,他还要做奉公守法的好国民吗?以为束手就缚警方就会夸奖他“你好乖,这么配合的人不可能是凶手”吗? 不,他们只会更乐得把罪名冠在他头上,再待下去,等著他的是不见天日的冤狱,他只能靠自己,找到为自己平反的方法! 心意一定,他拉拢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著,强自镇定地走出侦讯室。 侦讯室在警局二楼,他一路走到楼梯口都没遇到人,不禁微感诧异。他早上被拘提前来时,二楼到处有人走动,相互对照之下,现在的冷清便显得异常诡谲。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不能回头。 方易爵深吸口气,迈步走下楼梯。到了一楼,立刻在大厅看到几名员警,一个在接电话,两个在聊天,另一个站在柜台旁正在回答一位妇人的问题,幸运的是都没人注意到他。 尽管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方易爵依然维持不疾不徐的步伐,泰然自若地朝大门走去。直到踏出门外的矮阶,外头的阳光映进了眼,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轻易就逃了出来。 这一天充满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在经过连串的霉运之后,老天爷终于给他补偿。 压抑激动的情绪,他继续用著相同的速度前行,等到走至警局再也看不到的角落,他才迈步狂奔,迎向他得来不易的自由。 第二章 傅歆步出捷运站,脚步轻快地朝归途前进。 不想独自面对满屋子的冷清,今天下班后她约了同事聚餐,大伙儿开心聊天骂老板,吃到快九点才各自解散回家。 虽然平常总嫌老妈唠叨,可当家里真的只剩她一个人时,却又孤寂得让人难以忍受。意外发现自己是个怕寂寞的人,傅歆很不想承认,但已在盘算明天要约朋友去逛夜市的行径让她完全无法反驳。 刚走进巷口,听见铃声响起,她从背包里翻找出手机。“喂?” “歆歆,你还没回去哦?我打家里电话都没人接。” “妈,你怎么可以打电话回来?”意外听到母亲的声音,傅歆好开心。“我今天加班啦,已经快到家了。”怕老妈担心,她不敢说她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在家所以故意拖着不回去。 “导游有教我们怎么用国际电话卡。啊你吃饭了没?”远在天涯的慈母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身边一样,如此温暖。 “吃——了——”傅歆拉长音,觉得感动又好笑。特地打越洋电话回来,结果问的还是这种无聊的问题。“你们今天去什么地方?” “我们早上去看莱茵瀑布,刚吃完中饭,待会儿要上铁力士山,还有昨天……” 走到门口,她一边听着母亲兴奋述说这两天来所见的景色,一边找出钥匙开门进入大楼,听得认真的她没发现有人在大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悄步跟了进来。 “厚,这里到处都是外国人。” 踏进电梯,听到母亲可爱的抱怨,正在按楼层键的傅歆不禁笑出。 “妈,你们在欧洲欸!”瞥见有人一起进了电梯,傅歆后退,直觉地瞄了他一眼,看到对方毫不迟疑地按了高她两层的按钮,也就没有想太多,靠着墙面继续聊天。“爸和哥呢?他们觉得好玩吗?” 顾虑到有别人在,很公德心的她压低了音量,不过在安静的密闭空间还是很清楚。而站在前方的男子盯着电梯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跃,完全没看她。 “你爸一直嫌我走得慢,像赶鸭子一样,走得比导游还快是要怎么看风景?”傅母跟她抱怨。 “叫爸别自己一个人乱走,你们在国外,要是走丢就糟了。”抵达楼层,傅歆步出电梯,想到父亲的急性子,她忍不住担心。“叫哥顾着爸,你就跟在导游身边,这样才不会不见。” “好啦好啦,不说了,电话费很贵。”惊觉讲了很久,傅母急着挂电话。“你一个人在家,自己也要小心点,知不知道?” 明明自己讲了一堆,还在抱怨电话费。走到家门前的傅歆低笑,拿起钥匙开门。“我又不是没一个人看家过,放心啦,我会照顾自己的。” “那先这样,过两天有时间再打给你。”傅母收了线。 这通电话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傅歆将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正要将门带上,却有一抹黑影突然闯了进来,自后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环住她将她推入屋内。 傅歆一时间吓呆了,身后的门被关上,屋内的黑暗顿时笼罩而来,提醒她孤立无援的残酷现况,更将她内心的恐惧提升到了极致。 “别叫。”陌生的低沉男音在她耳边警告。 她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傅歆回神,开始拚命挣扎,又抓又咬地想将他的手扳开。 “噢……”她听到对方传来一声痛呼,才正觉得有机可乘,他竟在她的膝弯处一撞,顺势将她整个人压趴在地上。 感觉他的身体整个贴住她的背,那恶心的感觉令傅歆慌怒不已,手胡乱往后挥去,却被他钳制住,高举过头用单手扣住压在地板上,他的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捂着她的嘴。 “你不要动,我只是……”对方再次开口,陷入惊吓状态的她并没发觉那语调带着安抚及无奈,她只顾着使尽全身力气想将他撞离。 今天真的是他的大凶日!方易爵咬牙忍住她曲脚踢上胫骨的疼痛,顾不得什么男女授爱不亲,直接弯脚和她的双腿交缠制住她的攻击,胸膛紧紧压着她的背,用己身重量好让她没办法再妄动。 傅歆不肯服输,和他不断角力,最后先天上的弱势使得她首先败下阵来。 已经筋疲力竭的她趴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直至此时,她才发现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有多大,他用强大的力量压制着她,让她挣脱不了。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伤害,她死命咬唇,强忍着不让盈眶的泪落下,却抑不住深沉的恐惧自骨子里窜出,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逼得她无法遏止地颤抖。 不准哭!不准示弱!别让这种人渣得到征服的快感!她把唇咬得发疼,双手握得死紧,仍制止不了那强烈的颤抖。 察觉到她的害怕与强抑,方易爵绷紧下颚,分不清漫上心头的是歉意还是疼惜。那些攻击女人的歹徒怎么下得了手?当自己利用天生不平等的条件逼迫对方臣服时,这种行径只让他觉得卑劣及充满罪恶感。 “我不会伤害你,我真的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他不断地重复低喃,攫住她的手保证似地放松了些,指节传来的舒张感提醒了他,刚刚在情急之下她施的力道有多重。 傅歆不知道他讲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察觉时,那些话已在不知不觉间穿透耳膜流进脑海里,隐约带着安抚的温醇声线意外地让她的颤抖渐渐停止下来。 想不到一个歹徒的声音也能这么好听。发现自己竟然闪过如此荒谬的念头,傅歆一震,赶紧把这个想法抹去。 搞什么?他明明就还把她压在身下,竟好意思说出这种可笑的宣告?以为这样她就会对他失了防心吗?她才没那么好骗!她忿忿地想。但不可否认的,那低喃的嗓音确实起了作用,她已不再像刚刚那么害怕了。 “唔、唔。”仍被捂住嘴的她只能发出这种让人完全听不懂的闷哼。 那两个字虽模糊不清,但想也知道是在叫他放开。 “你能答应我绝不会尖叫?”方易爵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她。 她还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会伤害她咧!傅歆心里暗啐。刚刚的经验清楚地告诉她,要是再来一场全武行,她的胜算依然不大,倒不如先假装顺从看看他到底要干么,然后再伺机行动。 她用力点头,自己偷偷加了但书——如果他违反承诺,那她也绝对会食言而肥。 犹豫半晌,方易爵终于解除对她的压制,保持触手可及的距离坐到一旁的地板上,注意力仍紧绷着,以防她在违背约定时可以即刻制止她。 “你记得我吗?” 这怪异的问题让傅歆愣了下。他是怕她会跟警方形容他的长相才这么问的吧?担心对方是在衡量该不该杀人灭口,她撑坐起身,视线紧锁着地面,连用眼角偷看他也没有。 “不记得不记得,你放心,我完全没看到你长什么样子。”只要他赶快离开,要她当成没这件事发生也行。 这举动惹恼了方易爵。 “抬头看我!”他倏地咆哮,累积一整天的折磨压力让他身心俱疲,向来从容泰然的他被逼到极限,耐性已所剩无几。“你昨晚才拍了我的照片,别说你不记得。” 从警局离开后,他没有先联络朋友,而是躲到捷运站旁的隐密角落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办,然后,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插曲。 这女人能帮他作证,她拍的照片是说明他行踪的最佳证据,只要一拿出来,就算白雪再怎么否认也没用。想到事情可以如此轻易解决,他燃起了无限希望,靠着步行一路走到这里。 身为公众人物的他怕会被人认出,一直站在定点也太引人注目,他只好用东走西晃的方式监看大楼门口,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他才敢待在斜对角的小公园里苦等她回来。 既要躲躲藏藏又要帮作若无其事,这辈子他从没尝过这么提心吊胆的惊险滋味,他花了那么多心力、冒了那么大的危险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她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用“不记得”三个字堵了过来,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傅歆被那声大吼吓得抬头,对上那双灼亮熟悉的眼,加上他所说的话,她马上认出了他,心里不禁叫苦连天。 不会吧?她只不过一时愤慨惩罚了他一下而已,有必要追到她家来吗?他们亲热被打断,大不了再另觅地点就是,干么当成深仇大恨记在心上啊?朋友常说她热血沸腾的个性早晚会害死她,还真的一语成讥了。 “我照片都删了,一张也没留,你放……”话还没说完,原本坐在地上的他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攫住她的肩头。 “你删了?你真的全删了?”方易爵逼近她面前眦目怒吼。“你再说一次!”他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结果她却给了他这个青天霹雳的消息? 那激烈的情绪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下。其实照片没删,她刚刚会那么说,是怕他介意艳照外流才会这么大费周章找上她,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她打算先用善意的谎言让他安心,但从他反而勃然大怒的反应看来……她好像弄错了方向,似乎没删才是对的。 “说啊!”想到唯一的证据没了,方易爵已经濒临暴走边缘。 以为他在盛怒之下会出手打她,傅歆咬牙做好准备,但他除了因为过于激动将她抓得死紧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他还在等什么?她偷偷朝他望去,不意却落进一双烁亮的眼,里头浮现的难过及绝望让她的心口蓦地一紧,被他的情绪狠狠攫住,她竟然有种想抚慰他的冲动。 “还在啦,还在还在还在——”忘了他是强行闯进的陌生人,她急忙更正,语气里少了些恐惧,多了一些安慰的柔软,怕他把她刚刚说的话当真。“我没删,相片还在。” 听进她的话,方易爵动作僵住,明显地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正紧捏着她的肩头,他赶紧松手,尴尬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坏人还会道歉?傅歆觉得讶异,残存的疑虑及防备褪去,好奇心取而代之。 “我可以开灯吗?”她受不了只看得到他双眼的不明视界,她想知道更多的事,他是谁、闯进她家的动机,以及她临时起意拍下的照片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方易爵对上那双透着询问的灿眸,对于她能那么快恢复镇定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待会儿要跟她说的事,她也可以平心静气地听进去? “开吧。”他思忖着要跟她透露多少实情。 傅歆起身按下门边的开关,乍放的光亮让她本能地眯起了眼,轻眨几下适应之后,她看见一个好看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他至少比她高上十公分,颀长精瘦的身形和高大魁梧完全搭不上边,但从他挽起袖口所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可以看出他绝不是白斩鸡类型。 深邃的五官俊雅漂亮,再配上略长后拨的发型,明明应该是娘到不行的组合,却融合成为另一种独特的性格,即使只是简单的衬衫加牛仔裤装扮,衬衫上还满是绉折,下颚也长出一圈短短的胡渣,他非但没给人邋遢之感,反而还增添了一股颓废狂野的魅力。 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那张脸有点面熟,但这个想法立刻被她否定。不可能,她的周遭从没出现这种人物,否则她肯定会有印象深刻,哪有可能忘记? 发现他也正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她一凛,忆起目前的诡异状况,不过心头的担虑倒是更褪了几分。他这种绝品只要手指一勾,随便都会有一群女人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裤管底下,会找上她绝对与“色”无关,这一点她倒是可以安心。 方易爵虽然看着她,但注意力并未放在她的外表上。他认得她,即使昨晚只是惊鸿一瞥,职业的本能早已迅速记下她的相貌特征,身高、长发、帅气,融合这些特质的女人并不多见,所以当她一出现在巷口,他立刻就知道是她。 他现在只想透过她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任何细微反应,观察出她的想法及个性。对于他的遭遇她能接受多少?还是会因为他一开始的冒犯举止,不由分说地在心里替他打个大叉? “你是谁?”傅歆首先开口。“你要那些照片做什么?” 不,她不会。望进她澄澈冷静的眼里,方易爵确定了。她的眼中没有厌恶,只有警戒和追根究底的决心。 不过该不该提及凶杀案这一点仍让他踌躇,毕竟在尚未取得对方信任之前,难保她不会直接将他当成凶手。但若要她帮忙到警局作证,除了和盘托出外别无他法。 “我是方易爵……” 语音未落,就见她往后跳离三大步,惊骇地瞪着他。 方易爵无奈地叹了口气。 “新闻出来了?”他不晓得是要庆幸省下交代来龙去脉的工夫,还是该佩服媒体的神通广大,他以为在没破案前,警方应该会严密防止消息走漏。 傅歆想到上班时在网络上看到的电子新闻,头皮一阵发麻。难怪她觉得他面熟!“你、你不是被警方抓去了吗?” “人不是我杀的。”听出问题点,方易爵不想解释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急着追问:“新闻到底说了什么?”难道警方并没有公布他逃离的消息? 要不要相信他?傅歆犹豫不已。如果他真的要对她不利,刚刚也不会放开她了。忆起刚刚的状况,惶惑的心定了下来,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脱鞋带头走进客厅,拿起电视遥控转到新闻台。 “你自己看吧。” 艺人黄可棠陈尸家中,造型大师方易爵涉有重嫌,被警方拘提到案进行侦讯——跑马字幕在画面下方横过,她连续转了几个新闻频道,终于打到正在报导此事的电视台。 无所不能的媒体找出之前的新闻片段,参加时尚派对的他正环着黄可棠轻松与人谈笑。方易爵看着电视,那明明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奢华世界,但此时此刻看到,画面中那个耀眼出众的男子却虚幻得恍若不是他自己。 跑马字幕已扼要地说明了一切,报导中除了略述黄可棠的死因以及警方将他收押禁见外,没再公布任何消息。为什么?警方怕透露他成功逃脱会引起舆论挞伐吗? “黄可棠遇害的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沉吟须臾,方易爵开口,淡然的语调几乎不起波澜。 或许是他已经累到麻木了,或许是她没指着他尖叫杀人犯的平静反应给了他希望,在她戒慎目光的注视下,反而是他一整天下来感觉最安全无虞的时候。 告诉她这个做什么?傅歆先是怔了下,随即把所有事情串连在一起—— “昨天在你车上的是黄可棠?” “不、是!”方易爵咬牙。她脑筋转得虽快,但方向未免错得太离谱了吧?“在我车上的人是白雪,黄可棠在她家,那时她搞不好已经死了。” 那个号称和白雪公主一样纯洁的偶像歌手白雪?不会吧!傅歆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点开照片档,想看清那个和他激情热吻的对象到底是谁。 “给我。”一看到足以判定他生死的手机,方易爵立刻夺了过来。 反正抢也抢不赢,傅歆干脆让他,仍忍不住好奇地把头凑过去东瞧西瞧。 看了几张,方易爵拧眉,手机屏幕小,画面又暗,只看到得隐约的轮廓,根本没办法辩认。 “能不能上传到计算机?”他不死心。 傅歆正要回答可以,但话到了喉头及时咽住。不对,计算机在她房里,她才不想让一个陌生人进去。好啦,她相信他或许、大概、可能没杀黄可棠,但她只是个平凡人,不想被卷进这种麻烦事件。 “你可以把记忆卡拿走,以后再还给我没关系。”既然他要的只是这几张照片,她很乐意双手奉上。 “然后我回家去读档案?”见她拚命点头,方易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我才刚从警局逃出来,记得吗?搞不好我只要走出这栋大楼就会被逮,你觉得我有机会看清这些照片吗?” 他的问题提醒着他目前的处境,听起来确实很不妙。傅歆缩了下肩头。“你总有朋友可以帮你吧?” “在那儿。”他下颚朝电视一点,画面中正在访问他做过造型的某大牌明星。 一方面怕消息走漏,一方面不确定是谁陷害他,所以他宁可先靠自己的力量搜寻线索而不是求助于人,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他认识的人几乎都和演艺圈脱不了关系,和他们联络反而容易让他曝露行踪。 “没有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麻吉哦……”人缘那么差?她忍不住咕哝。“不然你带着记忆卡回去投案,只要有不在场证明,你的罪嫌也就跟着洗清啦。” 她不笨嘛。方易爵挑眉睇了她一眼,没回答她,而是开始详述他从一早醒来的遭遇。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你觉得在还没确定这照片是否够清楚之前,我敢自投罗网吗?” 只见傅歆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哪有人衰到这种地步?有人陷害他,警方苛待他,白雪遗弃他,甚至还有人要杀他?她要是再不帮他,就等于是见死不救了吧? 想到他的命运全系在她手上,她喃喃念了句类似咒骂的话,关掉电视转身朝里走去。“来吧。” 方易爵跟着她走进一间房间,拿出手机的记忆卡交给她。等待计算机开机时他略微观察这间房间,简单、整齐、没有多余的装饰,和主人的风格很类似。 透过卡片阅读机点开照片一看,傅歆发出惊呼。“真的是白雪耶!”天呐,公司那些男同事要是知道心目中的纯洁小公主其实是个自私自利的妖女,铁定会心碎一地。 方易爵接手鼠标一张张翻看,那再清楚不过的画面让他心情好到想吹口哨。 “太好了,你快去警局吧!”她取下记忆卡,递到他面前。 他不但没接,反而还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诡谲表情看着她。 心里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傅歆下意识地摇头。“我已经很帮忙喽……” 果然就在下一刻,他说出了她很不想听到的话—— “只有相片不够,我还需要证人。”他不想冒险,除非万无一失,不然他绝不再踏进警局,谁知道警方会不会反过来控拆他那些照片是合成的? 傅歆呻吟一声,烦躁地扒过发际。算了,送佛送到西,越早结束就越早解脱。“你被抓到哪间分局?”她连上网络准备查询警局的电话。 方易爵报上分局及许警官的名字,讶异地发现自己竟能跟上她的心思,也为她果决明快的行事作风感到赞赏。现在将近十点,她怕承办警官已经下班,与其贸然跑去倒不如先确认情况才不会浪费时间。 查到电话后,傅歆拿起房间分机拨打。 “请找许警官。”她等了一阵。“许警官吗?请问我有黄可棠案子的相关消息,可以现在过去找你吗?” 方易爵看到她的表情沉了下来,不禁好奇对方说了些什么。 “可是很重要耶,我拍到方易爵和白雪同车的相片,你不会想要马上看吗?”傅歆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怎么知道这无所谓吧?重要的是你们抓错人了,我拍到的照片可以证明……”她翻了翻眼,显然对方打断她的话让她很不爽。 终于人有能体会他的感觉,方易爵倒挺开心的,这样就更能证明他所言不假了吧?许警官的态度真的很差。 “我姓傅,单名歆,不是那个负心,是音欠歆,地址是——”不满对方的态度,她故意省略了楼层没讲。“明天见,许警官。” 一挂上电话,她立刻爆发—— “那个姓许的怎么那么讨厌啦!他急着下班就走啊,不会找别的警察接手哦?就不信这么大的案子全靠他一个人在办啦!还说要见他得先预约登记,又不是警政署长,跩什么跩——”噼哩啪啦吼了一阵,傅歆重重吐气,余怒未平。“他叫我们明天早上十点再过去。” “官僚。”早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方易爵显得很平静,只是讥诮地轻哼了声。 “那我明天不就还要请假?”傅歆很呕,搞不好还得请一整天呢。 方易爵唇角半勾,好笑地发现她竟然还没察觉近在眼前的问题。 “你等一下打算……噢——”看到他的表情,她总算也意识到了。不会吧?他想赖在她家?“一定有人愿意收留你吧?不然你去住旅馆?马路出去转角就有间旅馆,我们明天约在警局见,就这样,ok?”她努力建议。 “一,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弃我于不顾?二,现在这个消息已闹得众所皆知,只要出入一次都会增加我被认出来的机会,而且,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方易爵耸肩,双手一摊。他的皮夹跟手机都被扣在警方那儿,别说住旅馆,他连公交车都搭不起。 “我不能收留你,我爸妈快回来了。”开玩笑,孤男寡女的,她甚至不认识他,唯一明确的印象是他和女人打得火热的情景,她才不想让他留下来。 “刚刚你忙着讲手机可能没留意到,”方易爵给她一个帅气到不行的笑容。“你和令堂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想他们应该很难马上从欧洲回来。”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大着胆子趁隙闯进她家。 “噢……”傅歆颓丧呻吟。 如果时光能倒回,她真的很希望自己在昨晚能视而不见乖乖走进大楼。看她为自己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客厅的沙发借你睡。”最后,她让步了,却见他仍倚墙而立一动也不动,心猛然一跳。“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想睡我房里。”她提出警告。 “不整夜看着你,我怕你会为了省麻烦,干脆报警把我抓走。”方易爵还是耸耸肩。“抱歉,在最后关头我不想节外生枝。” “我不是那种人好不好?你要相信我啊!”傅歆快晕倒了。她已经够委屈了,他还得寸进尺? “彼此彼此,不想让我留下来,不也代表你对我心存疑虑?”虽然他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但他真的不想再出任何差错。等事情解决,他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感谢她的帮助。 他的话绷断了她的理智,傅歆爆发,把所有不满全都大声地吼了回去。 “二话不说就把人压倒在地,这种人你要我怎么信任?有事相求不会好好说吗?拍个肩、说个请问都好啊,而不是把人吓得要死,以为自己遇到劫财劫色的歹徒!” 她能不计前嫌答应帮他已经够宽容了,他居然还恩将仇报?整夜守着她?拜托,谁才是嫌疑犯啊! 方易爵神色一正,淡然无谓的轻佻神态完全敛去,直视着她真诚地说道:“吓到你我真的很抱歉。” 他起先只是想预防她尖叫引起骚动而已,没想到事情发展却超出控制范围,害她饱受惊吓。“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如果我真像你所说的去做,你能保证在认出我之后,还会安静地站在原地听我说下去吗?” 傅歆想反驳,但唇瓣动了下,最后还是闭上。 如果他气焰嚣张地对她吼回来,她绝对会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偏偏他用这么诚恳的表情、这么温和的语调诉说着,勾起了她满腔的内疚,连带浇熄了所有的愤怒。他说得没错,要不是她被困得无路可逃不得不面对他,在一听到方易爵这三个字时,她绝对会立刻逃之夭夭,还会报警抓他。 虽然理智说服了她,不过对于他吓到她的行径,傅歆还是感到有些不满。“如果不是听到我家没人在,你打算怎么做?” “拖到顶楼去吧。”方易爵诚实回答,轻啧了声。“不是我要说,你真的太不小心了。” 傅歆被骂得哑口无言。如果今天跟进来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歹徒,对方此时已经得逞了。一思及此,她打了个寒颤,只是被一个闯进她家的人教训,那口气实在有点吞不下来。 她撇了撇唇,起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方易爵立刻问道。 “洗澡啦,拜托别说你也要跟进浴室。”傅歆翻眼嘲讽,半晌没听到回答,她回头,看到他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禁愣住。噢,不会吧?她开玩笑的,他还当真哦?“这里是五楼,我没办法从气窗逃出去好吗?” “我得确保你不会挟带电话进去通知其它人。”方易爵比了个请的手势。“我护送你到浴室吧。” 傅歆站在原地,恼红脸地瞪着他,心里挣扎着要破口大骂还是要扑过去揍他踹他或是要再和他争辩,所有的念头转了又转,最后她选择一把扯下挂在门边的睡衣,怒气冲冲地离开。 虽然逼她生气的始作俑者是他,但他真的很想替她的表现拍手喝彩。她冲动、易怒,却也懂得衡量状况,在知道没有胜算时,纵使有再多的不满,她也会当机立断宣告撤退,而不是情绪化地和他对峙弄得大家都累。 方易爵忍住笑,跟在她背后走出房间。他该庆幸他所仰赖的人是她,让整个复杂的状况变得简单许多。 走到浴室门口,傅歆回头。 “没有、没有、没有。”她扬起左手、扬起右手,再抖抖手上的衣服,仰起下颔挑衅地看他。“手机、电话都不在我身上,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有需要尽管叫我。”他竟开始有心情和她说笑了。 “慢慢等吧!”浴室的门当着他的脸用力甩上。 方易爵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累积一天的烦郁总算纾解许多。 第三章 “喏。” 一盘香喷喷的炒饭端到他面前,方易爵直觉伸手接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洗完澡后就走进厨房,不想太紧迫盯人的他站在门边等着,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张罗他的食物。 “没下毒,放心。”傅歆径自走向客厅,坐上沙发打开电视。 方易爵跟着她走进,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入座。 “谢谢。”他饿惨了,毫不客气地抄起汤匙大快朵颐。 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傅歆很想笑他,又觉得他可怜。洗澡时她才想到他今天根本没机会进食,饿了整天再加上遇到那么多事,亏他还有力气制伏她。 新闻台正在报导这个案件,记者访问了他的几个朋友,有人说不敢相信,力挺他到底,有人暗喻纵横情场的他栽在黄可棠手中,这样的刺激让他无法接受。 然后画面一跳,将他辉煌的成就和丰富的情史做了详细的列表及图示,只要和他传过绯闻的名字全被扯了进来。 傅歆看着电视,悄悄瞄了身旁的他一眼,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只会出现在电视和报刊杂志上的名人居然就坐在她身边,还津津有味地大啖她做的炒饭。 “你真的和那么多人交往过?”她好奇地问。 “那要看你对交往的定义是什么。”一大盘炒饭吃得清洁溜溜,方易爵往后靠,满足喟叹。 傅歆被问住,困惑地抓抓头发。“就、就交往啊,还有分喔?” 那一脸清纯的表情惹得他发笑。“牵手?接吻?拥抱?上床?还是订下海誓山盟才算?” 他这是在暗示那些女星和名媛都被他染指过?想到昨晚撞见的场景,傅歆脸微红,小小声地咕哝。“关系这么乱,难怪你会被嫁祸。” “错了,我专情得很,一次只跟一个对象来往,只不过时间比你想象的要短很多,”方易爵双手枕在脑后,舒适地将脚置于茶几上交迭。“这是一种共识,大家各取所需,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至死不渝都太沉重了。” 算是物以类聚,也算他慧眼独具,他可以从一堆求他青睐的女人中挑出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用承诺,不用永远,只要短暂的欢愉就够了。 “但会交换家里的钥匙,应该是想和对方更进一步才会这么做吧?”傅歆还是没办法理解。报导上说他和黄可棠交往两个月,如果只是一夜情没必要做到这样。 “老是等来等去容易被记者抓到,干脆互持钥匙比较省事。”黄可棠是他少数几段较长的关系之一,她和他一样游戏人间,也不会想去束缚对方,觉得ok就在一起,腻了就分手,谁都不用担心会纠缠的难看场面发生。 后来衍生出的这场意外,那就始料未及了。 傅歆眼睛瞪得圆圆的。这种信任的举止只是为了怕麻烦?她的头开始痛了。“你们真的很滥情从头到尾欸,这不叫爱吧……” “不然呢?”方易爵笑睇她。“你和你男朋友的爱又是如何地轰轰烈烈?” “……分了。”她闷闷地回答。她不想象他的情史一样精彩丰富,但至少也别这么乏善可陈啊。 “分了就分了,再找下一个。”他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 “哪那么简单?”负责甩人的他怎么可能明白她的难处?要是她的恋情能够的,她还需要苦恼吗?“你们男人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禁问。 原来再怎么潇洒爽快的侠女也会有感情困扰啊?方易爵挑起一眉,伸起手指头开始数。“我喜欢秀外慧中、恭良贤淑、内外兼具……” “这种官方说法你留着跟记者说吧!”傅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的花名岫里我可看不到那些特质。” 哎呀,被发现他言不由衷啦?方易爵低笑。很难想象他仍陷在嫌疑未除的困境中,竟然还笑得出来。但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聊着聊着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忘了不愉快的一切,压力尽消。 “难不成你想听我说出年轻貌美、身材惹火、风情万种这些词吗?”明知道她会生气,他还故意逗她。没办法,她的反应快又直接,相当有趣,让他很期待她会用什么话来响应他。 “谢谢你喔!”傅歆讽刺地回道。好啦,她知道他是在暗示她缺乏这些条件。“用你的专业才能给点建议吧,我到底差在哪儿?”他是擅长化腐朽为神奇的造型师,又是阅美无数的万人迷,难得有这个机会,她想找出问题症结。 “我很贵的。”方易爵骄傲地哼了声。这是实话,有钱还不一定请得到他。 傅歆咬牙,怎么有这么痞的男人啊?也不想想他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握在她手上,有求于人的应该是他才对。 “我觉得昨晚在我家楼下看到的人不是你耶。”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蔑地挥挥手。“至于你那句话,就留着去跟你同牢房的狱友炫耀吧。” 那轻描淡写的威胁把方易爵逗得很乐。 这段短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看出她是外表刚强内心柔软的人,她会让他留下,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顾虑到他无处可去。如果她真做得到像她所说的那么冷情,此刻他早就被驱逐出境而不是坐在这里和她聊天了。 “真是,这么呛男人不喜欢喔。”他笑着调侃,完全没把她的恐吓当真。 以为她会再牙尖嘴利地反讽回来,结果她却顿了下,垂下眸光轻应了句:“是吗?” 那瞬间失了光采的神情给人一种无助的感觉,让窝在沙发上的她显得特别渺小,方易爵一怔,没想到随口的玩笑话竟伤到了她,歉疚夹杂不舍的情绪顿时填满了胸臆。 “你低着头我要怎么给建议?”他轻快笑道,对她的异样故作不知,想让她重展欢颜。“来吧,让我好好瞧瞧。” 想到造型大师要帮她,低落一扫而空,她兴奋地坐直身子。“好。” 这么容易满足?她的可爱让方易爵很想笑,他忍住,收回置于茶几的脚,倾身向前认真地打量她。 他的眼神专注得彷佛此刻她是他的唯一,半瞇的黑眸透着迷蒙深邃的吸引力,只要一和他对上眼神,就会深陷在那汪黑潭中,诱得人意乱神迷。 原本安全的距离一缩近,闲聊中无暇意识到的强大魅力,在陷入沉默后突然鲜明得让人难以招架,他的视线慢慢地在她的脸庞掠过,带着灼人的温度,逐一抚过她的额、她的唇,烫着她的肌肤,让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跳被震得慌乱不堪。 傅歆觉得口干舌燥,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 天,太扯了,她干么脸红……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她凝聚心神想抵抗那股陌生的情绪,但她的洒脱自若不知到哪里去了,更是慌得不知所措。 莫名的热潮焚烧着她的血液,让她下意识只想赶紧逃开,她突然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怕还没取得她所要的,她就会失去些什么…… 终于,方易爵结束对她的审视,往后靠向椅背,弯扬的唇勾回他略带讥诮轻佻的惯有神态。 “头发厚重又没型,丑毙了。”他一开口,迷眩的魔咒全然破解。 傅歆先是因为脱离他的注视而松了口气,随即又因为他的评价惊讶瞠眼,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女人味的地方耶! “还好……吧?”长发不都这样吗?她不解地摸摸头发。 “眼睛明亮有神,鼻梁挺直,唇型饱满,拆开看有点平凡,组合在一起还不赖,化点淡妆会更好,至于……”他的视线往下一瞄,“这种像布袋一样的t恤丢了吧,就算是要走利落简约风也是可以穿出时尚,还有,有空去把头发剪掉。”他再度嫌恶地瞥了她的长发一眼。 傅歆傻住,她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接受他更多的尖锐批评,没想到却得到了称赞。 “你说实话没关系,我答应会帮你就是会帮你。”她才不相信他的眼光这么差,对他而言,她这种货色应该连中等之资都称不上吧。 方易爵眉宇拧起,开始感到有些愠恼了。从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专业,而她缺乏自信的言词也让他觉得火大。 “谁批评你?”他的语气染上捍卫的意味。“我前男友?” 她哪里差了?浑然天成的英气是许多女星刻意装扮仍塑造不出来的,独特的气质将她原就精致的五官衬托出超脱庸脂俗粉的美。 并不是一味地将流行观点加诸在所有人身上就是对的,她有她自己的风格,只要剪去那头长发再换上真正适合她的服饰,她绝对会成为目光焦点,想到她刚刚受伤的表情,他就很想凑那个男人。 一二三四,傅歆伸出四根手指头。“每个前男友都这么说。” 直的吗?只要改变穿着她就不会再被甩?她打量身上拿来当睡衣的旧t恤——她喜欢舒适方便,穿着都以中性服饰加牛仔裤为主——可是她曾拗不过男友的要求换上裙子和高跟鞋,结果连路都不会走,超不合适的别扭模样让他们彻底死心。 “那一定是我个性有问题了。”她叹了口气。既然连专家都觉得她长得还ok,答案揭晓。“男人婆一个,谁会想要这种女朋友?” “有问题的是你的眼光吧!”方易爵忍不住开骂。“你怎么老是挑中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他们明知道你是这样的个性,却又企图你的美貌,想把你改造成唯唯诺诺的洋娃娃,一旦发现做不到,就把错全怪在你头上,你竟然也真的听进去了?” 她有男人的爽朗,同时又有女人的细腻,这才是她吸引人的地方,若除去这层魅力独具的优点,她的美也会跟着大打折扣,而且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她行事作风、言谈举止都充满了潇洒自信,偏偏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得退缩自卑。 那些盲目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对她的他越想越觉得恼火。 “我有美貌可以贪图喔?”傅歆大笑,虽然被骂,却被骂得好开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欸!” 本来还想多骂几句,但看到她灿烂的笑靥,方易爵也跟着莞尔,怒气消散,换成了疼惜,语调不由得轻柔,“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帮你选一些行头,让那些男人后悔莫及。” “喔。”傅歆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只要事情一过,两人的交集也就跟着没了,可惜啊,这么帅的人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想到刚刚自己竟一时被迷惑,她不禁红了脸,赶紧借着抓起抱枕的动作遮掩,即使对他没任何痴心妄想,但他的魅力太过无远弗届,害她也忍不住小鹿乱撞了一下,难怪他能迷住那么多女人,她现在总算可以理解了。 新闻台又在追踪报导,她曲起腿抱着抱枕观看。“你能想得到是谁陷害你吗?” 方易爵摇头。他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依然得不到解答。 “那个人为什么要攻击你?”这一点也很诡异。“而且他怎么进得了警局?” “或许那是某个便衣,恰巧是黄可棠的迷,不满我杀了她,想教训我一下。”除了这个解释以外,他找不到其它理由了。方易爵无奈耸肩。“就算凶杀案的嫌疑洗清,我搞不好还背了条袭警的罪。” 傅歆被他自嘲的语气逗笑了。“你那是正当防卫好不好?” 虽然从昨晚第一次见面对他的观感就没好到哪里去,但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挺让人佩服的。 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应该都会愁眉苦脸、怨天叹地,他却还能跟她有说有笑。事关未来,他不可能不担心,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带给别人,而是用轻松自若的态度承担一切。 “你还不想睡?”方易爵瞄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都快凌晨一点了。 “一点也不想。”傅歆马上摇头,与其和他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她宁愿待在客厅看电视,陪他聊聊也好,有人分散心思,就不会一直记挂这件事。 话虽然说得很硬,但平常十一点就上床睡觉的她,没多久就开始打起瞌睡,再隔一会儿,已抱着抱枕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易爵见状,无奈地低笑,既然对他的威胁感到耿耿于怀,直说就是了,在聊了那么多之后,她以为他依然会无法信任她,坚持要亦步亦趋吗? 还是她觉得这么做能消除他的疑虑,所以也就默默承受?他勾起淡淡的笑,起身走到她房里拿出枕头和棉被,动作轻柔地安置妥当好让她能够睡得舒适。 正要离开,她手腕上的红紫攫住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弄的,她不但没有一句抱怨,还细心留意到他的状况,弄东西给他吃。那些伤害她的男人真的太傻了,不明白自己错过什么样的美好。 他坐回原位,将电视音量转小,静静地享受这静谧安宁的时光。 早上傅歆醒来时,他仍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看着晨间新闻,从他清醒略带疲惫的模样,看不太出来他是一夜无眠或是比她早起。 当她把枕头和棉被拿回房间,他依然坐在原位没有起身,她知道他已经完全将她当成同伴,他帮她安置睡窝的体贴和两人关系的拉近,让她小小感动了一下。 她先跟公司请了假,做了简单的早餐,拿出兄长的衣服让他沐浴更换,然后带齐东西,准备前往警。 进到电梯,看见他在镜中的倒影,她不禁感叹。老哥穿起来像宅男的polo衫和薄外套,穿在他身上还是帅又有型,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怎么不乱胡子?”她记得之前在杂志或电视上看到他,他都是斯文尔雅的形象,并不走这种颓废风,不过,这样依然很适合他。 “我想,应该和这顶帽子的作用一样。”他微笑,以食指轻碰帽檐。 那也是她借他的,虽然新闻并未报导他从警局逃脱的消息,但警方应该都知道这个事件,只要他出现在可能会遇到警察的公开场所都很危险,她可不想还没抵达警局就被逮住。 电梯来到一楼,他们相偕走出。 “真该再变副墨镜出来给你。”她拉开大门,斜睇他一眼。 “那就太欲盖弥彰了。”知道她在开玩笑,方易爵故意皱眉睨睇回去。 “名造型师那么低调啊?”傅歆哼哼笑。 他们都明白,像这样轻松谈笑的时间仅存不多了,等到达警局,侦讯盘问的压力和磨难会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两人边走边聊边斗嘴,并肩往巷口走去,准备搭出租车前往。 有人自后方朝他们接近,傅歆并没发现,但经过昨天的逃亡,方易爵早已迅速锻炼出留意周遭的习惯,他应该察觉到对方来意不善。 “走。”他扯住他的手迈步快跑。 傅歆被拉得莫名其妙,正要问,身后急奔的脚步声和低吼已替她解答…… “他们跑了,快!” 一回头,看到有两个流氓样的人朝他们追来,傅歆一惊,加紧拔腿狂奔。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他们?连串的问题在脑海喧嚣,却都没有时间问,速度不够快的她和对方的距离逐渐缩短,突然头皮一紧,她被人扯住头发往后拉了回去。 “啊……”她发出痛呼,抓下肩上的背包用力朝后甩去。 不是她自夸,运动型的背包什么都能装,雨伞、保温杯、记事本、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有好几公斤重,重力加速度将对方击得松手,再被她毫不停歇的攻势打得抱头鼠窜。 听到声音赶回的方易爵将那男人踹倒在地,又凶狠地补上好几脚,男人只能滚地哀嚎。“住手、住手——” 此时对方的同伴赶来,傅歆注意到要闪已经来不及,被一把勒住。“把东西交出来!” “放开我!”忙着挣脱的傅歆没听进他说了什么,她又踢又咬,挣扎间,背包脱手往前飞去,落在方易爵的脚边。 他拾起,正要上前救她,却突然停止动作——因为他看到对方拿出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傅歆也瞬间僵直。 “你们两个都不准动!”男人大声恐吓,手中使力,刀尖抵陷出一个凹痕。“相片呢?不交出来我就杀了她!” 对方怎么知道有照片?但此时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这一点,因为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摆在眼前——要是记忆卡交出去,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没了! 傅歆惊恐地看向方易爵,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紧锁,他湛墨的眼深不可测,然后他垂下眸子,避开了她的视线,抓住背包的手握得死紧。 这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冷,记忆卡就在背包里,就在他手上,他可以丢下她自己逃离,他们非亲非故,他没必要为了她牺牲自己的未来…… “快点!”男人又怒喝,另一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男人也开始挣扎着站起。 “东西在这里。”方易爵抬头,平静的俊容让人读不出思绪,他将背包递出,一步步缓慢往前。“别伤害我们,拜托。” 见他顺从,男人失了戒心,松开对她的箝制上前去接背包。 方易爵等的就是这一刻,所有动作都在顷刻间发生,他一手抓住傅歆将她朝自己拉近,另一只握住背包的手,狠狠地朝男人的头部甩去,男人措手不及,被击倒在地。 “快跑!”见她还回不过神,方易爵刻不容缓地提醒。 傅歆这才惊醒,跟着他疾奔逃离现场。 一直到他们搭上出租车,她狂跳的心还缓不下来。 “为什么……”她一开口,就被他在臂上一握的力道给阻止了,知道他顾虑到前面的司机,她只好勉强忍住。 “司机大哥,麻烦前面停。”当车子经过某个捷运站时,他朝前吩咐。 车子靠边停下,傅歆诧异地看着他,不是要去警局吗?还离这么远,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快,这点小钱别叫我付。”他把颐指气使的大男人扮演得很好,替她的愣愕做了完美的解释。 “喔……”她拿出皮包付钱,懊恼地发现司机在偷笑。 下了车,她立刻开火—— “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察局?你不怕那些人又追来吗?”即使气愤,她仍是压低了音量,就怕被旁人听见引起侧目。 方易爵不语,一直带她走到偏离出入口的矮墙坐下后才开口。“就是怕被追上才不去警察局。”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捷运站往来的人多,也常有人相约碰面,他们在这里谈话反而不容易引起注意。 傅歆一脸疑惑。“可是要赶快把记忆卡交到警方手中才不会……”她突然没了声音,杏眸惊讶地睁大。 “你也注意到了?”方易爵苦笑。“我和白雪被拍到这件事,你只在昨天跟许警官说过,今天就有人来抢相片,问题出在哪里应该很显而易见,他们没直接闯进你家已经算客气了。” “因为我没讲几楼。”没想到她一时不满的反抗行为反而保护了他们,同号的住户有十几户,他们要是全部找遍一定会引起骚动。“可是……警察该做的是找出真相,不是和歹徒勾结啊!”这整个状况太匪夷所思了。 方易爵沉吟不语。 他以为只要洗清嫌疑,一切就可以顺利解决,所以把心思全锁定在不在场证明上头,对于其它疑点并未多加思考,如今整个串连起来,才发现他将昨天受到突击的意外想得太轻忽。 凶手不但陷害他,还想置他于死地,让他没有平反的可能。如果只是一个代罪羔羊,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他敢肯定,今天来的那两个人不只打算取回照片,等东西到手也绝对会杀了他。 “是勾结或是被窃听目前还不能确定,唯一清楚的是警方已经没办法信任了。”他们甚至能潜进警局,派出不同的人来杀他,然后主脑并非泛泛之辈,黄可棠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完了。”傅歆突然抱头低喊。“那我不就也被锁定了?我连我家都不能回去喔?啊~~”她懊恼地揪着头发。 “对不起。”方易爵只能说三个字。其实,他心里有一丝丝的窃喜,虽然很不应该,但他克制不了,在强烈的歉疚及愧对中,那丝情绪清楚得让人无法忽视。 有她相伴,这种不见希望的艰难处境显得不再那么难以面对,有人可以商讨、有人可以拌嘴分散心思,他真的很庆幸有她在身边。但有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理智呐喊着要他让她远离这场麻烦—— “你有没有受伤?”他俯身,伸手抚摸她的喉咙察看,刚刚看到她被架住,他好痛恨自己,要不是他,她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 他的突然靠近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温热的呼吸拂过颈部肌肤带起丝丝麻痒,加上他的触抚,她不由得红了脸,整个人头晕目眩了起来。 “没、没事啦。”她往旁边避开,尴尬地直摸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竟浮现他和白雪接吻的画面,那是什么感觉?为何白雪会一脸陶醉?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脸更红了。 那手足无措的羞窘模样让方易爵别不开眼,她还说自己是男人婆?她不知道她现在害羞的小绵羊表情,就已经很能够引得男人色心大动吗? 但这更让他意识到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对男女关系早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她却是因为这点小碰触就红了脸,他们之间的差别太大,将她留下是种自私的行为。 “我们就此分开吧。”她不该陷在这场危险之中,她该过的平静的生活。“你先找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家暂住,等事情解决我会通知你,到时你再回去。” 傅歆猛然抬头。“那你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即使目前没有任何打算,他仍豪气一笑,不想让她担心。最多是他被灭口,事情也会就此终结。“把记忆卡给我。” 她的回应是把背包抓得死紧。 “你一毛钱都没有,连出租车都要我出,就不信你能干么!”她恼怒地瞪着他,晶灿杏眸里除了气愤外还有担虑。“我管定了,你把我拖进这滩浑水里,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甩开我。” 他那么挣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让她离开,结果她却死赖着不走,还自愿当他的提款机?方易爵啼笑皆非,如此勇敢的她让他感到心疼,还有满满的感动。 “那就来吧,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心头的情绪太澎湃,他起身,用轻松的笑语掩饰过去。 “我们要去哪?”见他没再赶她走,傅歆高兴地站起。 方易爵停住,挑起一眉,望着她的笑容笑得好迷人,然后用最最温醇诱哄的嗓音轻柔武器——“motel。” 第四章 傅歆不敢相信,她第一次和男人上宾馆,居然是由她付钱,而且还是登记她的名字! 进到房间,看到半透明的浴室隔间,还有大刺刺摆放在床头的保险套,她真的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天呐……要是被老妈知道,她就别想活了。 她僵立在门边,视线刻意回避大床的举止让方易爵忍不住想欺负她。“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不、好、笑。”傅歆咬牙。 要不是他说必须找个隐密的地方从长计议,而不需要和服务人员对到面的汽车旅馆是最佳选择,她也不会答应他来这种地方。 “快点,不是要讨论吗?现在可以开始了。”她用凶狠的态度掩饰尴尬,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想藉由新闻分散一些注意力。 “嗯~~啊~~亚美蝶~~”结果电源一打开,竟然是两条赤裸裸交缠的身躯伴随放荡的呻吟迎面而来。 可恶!哪个色狼把频道留在这一台啦!她手忙脚乱地猛按选台按键,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终于转到正常频道,她早已面红耳赤,窘迫到头都抬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方易爵整个人笑趴在床上。 她投以杀人的目光,差点没把手中的背包丢过去。不想说任何话让他有机会落井下石,她抽出记事本,边记边念:“住、宿、费……两千六百元整。”看在他如此对待她的分上,所有的开支她一定要讨回来。 “还有出租车费一百二和一百五,别漏掉。”方易爵好心提醒她,唇角慵懒地勾扬着。 傅歆瞪回去,对于他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态度气到不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弄掉他睑上那讨人厌的笑啊?出糗的是她,尴尬的也是她,好呕喔! “接下来咧?快点啦!”她没好气地催促。 “先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他盘腿坐起,接手遥控器,开始在各大新闻台轮流转。 傅歆把背包往床边一扔,拉来梳妆台前的小圆椅坐下,跟着认真地看电视。各家报导还是和早上看到的差不多,并没有太大进展。 将所有新闻台都看过,方易爵往后一躺,吐了口气。“那间分局的人不能信了,不管他们是有所勾结还是无意泄漏,只要和他们接触都很危险。” 虽然警方封锁他逃离的消息,但不确定知情的人只限该分局或是整个警界都已通报,加上真正的凶手会搜捕他们,还是得小心行事,就连路上的巡逻警察都得避开。 “我们自己去抓凶手如何?”傅歆兴致勃勃地提议,她受够老是处于挨打的状态。“我们可以偷偷潜进黄可棠的家,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线索。” “你当我们在演电影啊?”方易爵好笑地睇她一眼。“那个地方早被警方封锁,你跟我既不会开锁,又不会攀檐走壁,要怎么潜进去?而且凶手就等着我们曝露行踪,我们这一去刚好是自投罗网。” 她继续苦恼寻思。“那……找征信社?”不用他们亲自出马,这样够安全了吧。 “凶手神通广大到可以影响整间分局,你觉得征信社敌得过他吗?”方易爵挑眉嗤哼。 “而且现在这件案子正热门,征信社一定会对聘雇人感到好奇,一旦知道我的身分,搞不好还没找到任何线索,对方就把我供出去拿通报奖金了。” 傅歆被堵得哑口无言,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清晰思路,只是一直被驳斥回来,她很没成就感耶! “不然你说啊,你能想到什么好方法?” “既然问题出在内部,那就得从内部着手。”昨天他离开时警局二楼空无一人,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调离,就是蛇鼠一窝,而许警官的做法是官僚作风或是恶意栽赃,这一点也很值得研宄。 “你要伪装成警察潜进警局?”这更难吧? “把你在电视、电影上看过的通通忘掉!”方易爵实在是哭笑不得。本来还觉得她很聪明,没想到她中戏剧的毒这么深。“我只是个平凡人,枪战、爆破、反侦查这些我通通都不会,清楚了没?” “喔……”傅歆瘪嘴。明明是他说要从内部着手的嘛…… “我想找人帮我,一个有门道可以探访案情又值得信赖的人。”笑意微敛,方易爵说道,黑眸因思考而显得有些迷离。 “你有人选吗?”如果有这种朋友,他怎么不一开始就去找他? “有,但不熟。”对方曾找过他麻烦,对簿公堂后他胜诉,但对方心细如发、刚正不阿的行事作风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熟你还敢找他?”傅歆惊呼,实然忆起自己也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我死党的哥哥在当检察官,还是我们可以问他看看?” “不是每个检察官都能信任的。”他拒绝。要他把命交到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手上?想都别想,“我和他交手过,我清楚他的为人,绝对会比你朋友的哥哥值得托付。” 交手?傅歆惊讶地瞪圆了眼。“你是说那个人曾对你提出告诉?”听他的口气,对方应该也是个检察官。 “他怀疑我非法引进保育类动物的毛皮,盯了我好阵子。”最后查出是名牌服饰公司造假文件隐藏来源,他也是被拖累的受害者,获判无罪。 “你不怕他乘机报仇?”她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还是找我朋友的哥哥吧,他不可能害我的。” “他不会。”方易爵非常肯定,依然不考虑她的人选。“手机借我。” “固执。”傅歆咕哝,掏出手机丢给他。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吗?男人间的情谊她还真的是难以理解。 “请查士林地方法院的电话……” 趁看他联络的空档,傅歆去上厕所,半透明的隔间让她别扭极了,,拿起浴巾东挡西挡。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该保有一些隐私吧?完全不考虑实用性,也不帮投宿的一般客人着想--她在心里不断地骂。 上完厕所出来,她看到他斜靠床头,手机摆在一旁。“怎么样?” “他出差不在。”接电话的人不肯透露联络方式及去处,只叫他后天再打。 “好啦,让我问问我朋友的哥哥,我会用假设的方式问,不会让他联想到你的事,不然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她乘机游说,见他没反对,立刻抓起手机翻找电话簿。 万易爵察觉不对。“你怎么会有你朋友哥哥的电话?”这关系有点远喔。 “就、就有嘛……”傅歆回避问题,脸微微赧红。好友想替她和自己的哥哥拉红线,结果他们一见面,反而像哥儿们一样聊了起来,这种事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有鬼,瞄见她脸上的红晕,方易爵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里像打翻了醋似地酸得很,对她提供的这个人选更是大感不满。 正想开口叫她别联络,她已接通手机,灿烂笑道: “薛大哥,你忙不忙?有点事想请教你……没~~转哪会杀人放火啊,你太看得起我了……” 听到那声称呼,方易爵心念一动,抓起便条纸匆匆写下几个字。 他举起便条纸,用嘴形无声地问:“薛仕恺?” 傅歆愣了下,点点头。他怎么会知道她打给谁? “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真是的,他们刚刚还在那里争执了半天。他伸出手。“让我跟他说。” “薛大哥,你等一下喔。”她把手机交给他。 方易爵没隐瞒身分,一开口就单刀直入。“记得你唯一没成功定罪的被告吗?” 对方顿了好几秒,方易爵知道那不是因为错愕,而是在思索所有的可能性。 “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是在警局。” 薛仕恺平静的口吻证实他没看错人。他知道他的事情,也没有因为他的逃离和新闻不实的状况大惊小怪,身为检察官的他已嗅出诡谲之处。 “没错。”方易爵将这两天的经历做了简要的叙述,这段期间薛仕恺都保持沉默,只有急速记下重点的沙沙声传来。 等他说完,薛仕恺才开口:“我现在在桃园追查一件案子,明天晚上回台北,哪里碰面?” “我再跟你联络。”在同一间汽车旅馆连续住上两晚将会引起注意,而这些事也不可能约在公开场所谈,等他们换了藏匿处再通知他前来是最好的方式。 “好,明天见。”薛仕恺直接挂电话。 那明快利落的作风让方易爵笑了,不废话,不啰嗦,多么让人信任。 人的直觉是一种很主观也很神奇的东西,虽然他们只是泛泛之交,之前甚至是对立状态,他却没有任何疑虑,就这么放心地将生命托付在对方手上。 “怎样?薛大哥怎么说?”见他结束通话,傅歆着急追问,他总是泰然自若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情况到底有多棘手,她很怕薛大哥不信他所说的话,反而把他缉捕归案。 “明晚碰面。”看到她一脸担心的模样,方易爵伸手揉揉她的发。“嘿,他不是你推荐的,你还不信任他?对人性多点信心好不好。” 那宠溺似的举止触动了她的心,傅歆想起稍早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她无法承载,于是选择直接开口: “你拿到背包,坏人要你交出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虽然最后他还是救了她,但只要想到他曾犹豫过,她的心就觉得很痛。 方易爵被问得莫名其妙。那时情况紧急到无暇他顾,他哪会记得在想什么?习惯地想用耸肩随意回答,但看到她的表情,他的动作顿住,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并没那么单纯。 她抿着唇,头低低的,向来鲜明的情绪从她的脸上消失,只剩下难过,即使强抑仍掩饰不了。不想见到她露出这么薏人心疼的神情,方易爵开始认真回想,只须臾,他立刻明白她在问什么。 “我那时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毫发无伤地脱离箝制。”虽然只是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对他而言却像永远,那把刀抵得太紧,他怕极只要稍一疏失就会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她错怪他了……提悬的情绪一释怀,还来不及高兴,汹涌而上的歉疾随即将她淹没。“我以为……对不起……”她哑声道歉,头垂得更低了。 即使她话没说完,方易爵也听出她隐藏的语意。 “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可以体谅她落在对方手上的无助和害怕,但他没办法接受她竟然如此看他,她的不信任像在他心上狠狠刺了一刀。 听出他话中的严厉,傅歆抬头,发现那张总是扬笑的脸如今面无表情,眼中布满沉痛和失望。她的心猛地揪紧,对自己的猜疑感到很后悔。 万易爵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介意,自信过人的他向来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但只要想到她竟会认为他可能做出这种卑劣的行径,一把怒火就灼然而起,可当看到她咬唇自责的神态,他又不知道该吻她还是该掐死她。 “我去厕所。”他只能愤而离开,以免自己在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当的举止。 傅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怔坐椅上,一颗心惶惶然,任由那不明所以的情绪啮痛着她。i 方易爵出来后,两人之间陷入难得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主动开口外出用餐及采买东西。 他们搭出租车来到邻近的大卖场,在美食街用餐时,他已恢复平常的模样,和她说说笑笑,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四周的状况。 受到他自然态度的引导,情绪向来记不久的傅歆也开始和他有说有聊,彼此之间的关系又和之前一样,彷佛那场争执并没有发生。 吃完饭,他们到商店街买衣服,不确定要流亡多久,总得准备一些换洗衣物。 这里有一间知名品牌的outlet,男女服饰都有,休闲与时尚兼具,可以一次买齐,也在方易爵可以接受的标准之内,对他们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一进店里,他们分头找寻自己需要的衣物,不到十分钟,方易爵挑好三件上衣两薄一厚、两条裤子、一件外套,傅歆更厉害,已经站在柜台前结帐了。 方易爵走到她身边,将衣服放下。 “一起结。”傅歆对店员说道。 负责站柜台的小姐看起来动作不是很利落,要刷条形码又要折衣服,光是她那一堆就弄得手忙脚乱。 “不急,慢慢来。”方易爵微笑,还有心情安抚她。 抬头看他一眼,店员脸都红了,气及败坏的表情换成了羞涩的笑,速度果然流畅许多。 这人怎么走到哪就放电到哪?傅歆暗啐,很想翻白眼。他们在逃亡耶,低调一点、别招蜂引蝶行不行? 方易爵的视线不经意瞥过店员拿起的t恤,原本轻松自若的表情变了下,开始翻看傅歆拿了哪些衣服,每看一件,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老天,她怎么光挑这种东西…… “对不起,这些先不要结,我们想换。”他扬起礼貌的笑,阻止店员再刷下去。 傅歆刑目圆瞠。他在想什么?不是赶快买完赶快走人吗,为什么不让她买?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再加一记白眼,暗示他别乱来。 “不行耶,我刷进计算机里了,而且卷标我已经撕下来了,不能换……”店员脸色也绿了一半,但帅哥当前,还能勉强维持一点笑容。 服饰店的作业方式方易爵清楚得很,对方只是怕麻烦,何况他们钱还没付,没有什么不能的事。 “帮个忙嘛,”对傅歆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他勾起更诱惑十足的笑,略带沙哑的嗓音也柔得像在说耳边情话,听得人魂茫骨酥。“我知道像你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噢,她的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傅歆听不下去,赶紧介入。 “不用,这些衣服就好。”对店员僵硬地扯扯嘴角,她回头瞪他,咬牙低声拒绝。“付钱的人是我,你不要管啦!” 只见方易爵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灿光,她心一凛,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揽住后脑,紧紧地压在他的肩上。 “难得我女朋友想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当我的生日礼物,你忍心看我被她的品味荼毒吗?”方易爵继续对店员放电,感觉到傅歆想抗议,更是使劲扣住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please,你先帮我处理我那些衣服,我保证在你弄完之前一定会回来,好吗?” 无往不利的魅力谁能招架?被电到七荤八素的店员傻傻地点头,对能获得他宠爱的傅歆感到艳羡不已。 “谢了。”方易爵不忘抛出一个灿笑当结尾,状似亲昵实则角力地把傅歆拖走。 一直到走远之后,傅歆才得以挣脱,又窘又恼地瞪他。“你乱说什么?谁是你女朋友?” 还当他的生日礼物咧!她快气死了,偏偏又不能大吼,整个人闷到爆。 “真不敢相信你还是独钟布袋,昨天我给的建议你根本没听进去。”忙着重选衣服的方易爵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我想赶快买完赶快走啊。”傅歆抗议。没时间试穿,她当然都挑些保险的尺寸,选的也是惯穿的宽大t恤。 方易爵拿起一件很难分出是童装或女装的短上衣,思忖了下,视线轻佻地掠过她的全身上下,唇角慵懒一勾。“、、,m的就可以了。” 傅歆被他看得双颊红透,觉得自己好像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更气的是,他居然全说对了! “你……”她双手环胸,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躲。 方易爵才不理她,完全没征询她的意见,快如闪电地挑了几件上衣和长裤,果然在店员结完帐前赶回柜台。 “哇,你好有眼光喔~~”店员一边结帐一边崇拜低嚷,突然眯了下眼。“你好像那个……呃,没事。” 他们都知道她想到谁。托警方保守秘密的福,、没人想得到被逮的他还能在外头蹓跶,反而替他制造了安全的假象,他们只要避开警察和凶手那边的人,一般民众倒是可以不用担心。 结完帐提着两大袋走出店门,傅歆仍气鼓鼓的。气他强悍的态度,气他和店员调笑的表情,气他怡然自得的优雅,气……啊~~反正全部都很气啦! “六千三百五十元。”她再记下一笔,刷卡刷得她心好痛,呜…… 方易爵净是笑,轻松的态度简直像是专门来血拼的。 “快点,还有东西没买呢。”他接过提袋存进寄物柜里,朝她催促。他的内裤和一些必需品都得采买。 傅歆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踌躇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对他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她的眼神很刻意地不去看在三间之外的内衣专柜。 “好。”值得庆幸的是,方易爵什么也没问。 傅歆先是走到隔壁假装看鞋,眼角一瞄,趁他不注意时快速闪进内衣店。开玩笑,买这种东西,打死她都不会让他跟在旁边。 她忙着找胸罩尺寸,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淡淡一句: “我建议你最好拿34c的。” 有没有这么阴魂不散呐……傅歆僵住,完全没有回头的勇气,偏偏他又懒洋洋地补上句:“我喜欢黑的。” 她手肘往后一顶,抓了肤色、粉色就是不拿黑色,头也不回地去找小姐结帐。 方易爵被撞得岔了气,弯腰按着受到攻击的腹部,还是不停笑,一直笑。拜托,她的态度超不自然,不用想也知道她驱离他是要去做什么。 望着那耳根子红透的背影,他心口一悸,有种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糟了,他好像心动了,不由自主地想看着她、呵护她,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想敛进眼里。 怎么办?她不是玩得起游戏的对象啊……即使理智说话了,温柔的眼神依然凝视着她。 结完帐的傅歆走到他面前,似嗔似怒地睨他一眼,脸还是很红。“钥匙啦。”她忿忿地朝他伸出手。 “喏。”他将寄物柜的钥匙交给她,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的手心。 握着钥匙的手收紧,傅歆带头先走,怕被他看到嫣红的脸。为什么只是小小的轻触却带来那么大的震撼?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方易爵跟在她身后,心里犹豫不已,既想诱惑她,又怕伤到她,向来恣意妄为的玩家难得有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候。 算了,顺其自然吧。他淡淡扬唇,漠视体内那股骚动,决定把一切交给时间来解决。 第五章 买完东西回到汽车旅馆,傅歆已不像第一次踏进来那么尴尬了。 看看电视、听听他说演艺圈里的趣事,时间过得很快,等意识到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然后,他们也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睡觉。”方易爵大方地掀开棉被上床,没依平常习惯只穿一条内裤入睡的举止算很客气了。 “那……那我打地铺。”被他抢得先机,傅歆只好抓起枕头,伸手去夺一唯的一条棉被。 “床让你,棉被给我。” “别幼稚了,上床睡。”方易爵扯住棉被没让她拉走,还打了个大呵欠,完全没把她的抗议当一回事。 “我不要啦!”和他同房已经够别扭了,更何况是同床? 方易爵不理她,手枕在脑后,黑眸半眯,看起来就像快要睡着了似的。 看见他好整以暇的舒服模样,傅歆生气了。为什么觉得困窘的人只有她?为什么烦恼的只有她?钱是她出的,这张床也是她的才对!她改把枕头和棉被往他身上推。 “你下去,床给我睡……啊!”她发出惊叫,因为他突然攫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害她失去平衡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彼此的体温和气息都那么近,她的心跳停了,呼吸停了,周遭的时间也停了,在一片静止之中,只有他,仍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诱惑着她的心朝他奔去。 那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吻她,他却是松了手,轻哼了声。 “我已经两天没睡好了,放心吧,就算你恶虎扑羊我也不会有反应。”他说得一派无谓,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想要她的欲望强得发疼。 她的唇就近在咫尺,迷人的香气就在鼻际,却因为她的单纯,他无法下手。她不是只求一夜欢愉的人,这种缠人的承诺关系是他不想要也给不起的,他不能碰她。 “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拜托。”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脸就算她脱光衣服也不会有感觉的表情,成功隐藏了眸底那簇狂炽的火焰。 傅歆赶紧翻离他的身体,不想辨明窜过心头的情绪是失望或是松了口气,把心思专注在和他唇枪舌剑上。 “谁要扑你?那句话是我要说的才对吧!”她再度动手推他。“不管啦,你下去……啊! 你在干么?”结果她又被他在棉被下脱裤子的举动吓得尖叫。 方易爵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谴责她的大惊小怪。“再吵我就连上衣都脱了。”把牛仔裤扔到地板,他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不确定他现在身上还剩下什么,傅歆不敢再去扯棉被,她爬到床角跪坐离他远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睡吧。”他模糊地咕哝了声,翻身侧躺背对她。 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呼吸愈渐平缓,再隔了会儿,偶尔还会发出几下不明显的可爱鼾声。 不会吧?真的睡着了?傅歆伸手轻戳应该是小腿的部位,惊讶地发现他竟熟睡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真的累坏了。紧绷的心思松懈下来,她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转柔。也难怪,这两天来那么多事和压力落在他身上,他又没有好好休息,才会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起身,动作轻悄地拿了衣物走进浴室,对半透明隔间很有障碍的她,只在他入睡后才敢洗澡,他倒是无所谓,早早就洗好了。 小心压抑水声和拿东西的声响,傅歆洗完出来,暂缓的问题又落在眼前。 怎么办?真的要和他睡同一张床吗?她咬唇,才一瞥见他覆于棉被之下的身形,她就觉得心跳急得像是要冲出喉头。 他睡相可能不太好,在她进浴室的短短时间内他已变成趴睡,不过还算安分守己地待在他那一边的床位。 床很大,两人中间就算再摆一个枕头也没问题,问题是--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条件不好,比起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友们简直像路边的野草,他会对她不为所动也是应该的,但当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有点受伤。 或许是她存有一些些期盼吧,他昨晚夸奖过她,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挺愉快,让她开始觉得他会认为她是个好女人,然而,一切都是她多想,他只当她是朋友,一个就算趴在他身上也发展不出任何暧昧关系的朋友。 他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她还在自作多情扭捏个什么劲?看在他眼中,都不晓得要怎样笑她了。她心一横,留下墙边小灯,上床睡觉。 她背对着他侧躺,尽量拉开和他的距离,连手脚都悬在床缘,感觉到他没多久就翻一次身,她的心也会跟着漏跳一拍,眼睛闭了许久,思绪仍静不下来。 想到他的绯闻,想到他连挑个眉都能勾人的魅力,想到两人之间差距甚远的世界及条件,她缩起身子,觉得自己好乏善可陈。 在纷杂情绪的翻腾下,她躺了好久,才终于被疲累征服,沉入梦乡。 他睡相差,她辗转难眠,翻着翻着,原本各据一方的两人逐渐靠近。 他的手臂自她身上环过,她的额头抵靠着他的肩窝,他的长腿占有性地横勾着她,她的脚掌亲昵地偎在他另一只贴于身侧的小腿上取暖,他们紧密相贴,姿势如此契合,身体的每一寸起伏都是那么地天衣无缝,像是已这样睡过千百夜。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 环住她的手开始游移,而那双腿也不安分地缠勾住她的脚,将她的下身更往目己拉近,紧贴摩挲着感觉她的温暖,让他的坚硬感受到她的包容。 她仰起头,原本拂在他颈处的呼息开始朝上挪移,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在他的耳际来回擦过,还有她的手,也抚上了他那因两人身体不断磨蹭而卷高衣摆露出的结实腹部。 他们都在半梦半睡之间,少了清醒时的顾虑及却步,此刻只有原始的欲望烧融了彼此,完全凭依本能去感觉、去触摸,满足那急欲填补的渴求。 他将她的胸罩推开,俯首寻找,隔着衣物轻啮着她,几根顽皮的短髭刺进衣料,刮搔着她柔嫩的肌肤,那种混合痛楚及酥麻的奇妙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拱起了身子,更将自己完全地贡献给他。 她的芳香及软馥诱引他索求更多,大掌伸进她的短裤内,再没有隔阂地爱抚她,沿着浑圆的臀往前探索那令他发狂的泉源。 “嗯……”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激狂呻吟出声,在安静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是谁发出那种撩人的叫声……陷在情欲中的傅歆还不是很清醒,又被他突来的吮吻惹得娇呓,这次声音更清楚,发现那淫荡的呻吟竟是出自她的口中,她瞬间睁大了眼。 察觉到那亲密的碰触及两人的贴近,她吓到心跳都停了,下一秒的反射动作就是屈脚将压在她身上的他踹离。 “噢……”还陷在意乱情迷的方易爵被踢个正着,发出凄惨的痛呼。 忙着逃离的傅歆根本没时间管他,她拥着被子退到老远,又羞又气。 还说不会碰她?屁啦!不仅摸她胸部,还把手伸到……她胀红了脸,被他碰触的感觉仍清楚地留在身上,那种无法满足的骚动感让她既窘又无助。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以为她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上床的女人吗?她颤抖着手把凌乱的衣服拉好,慌得都快哭了。还以为只是作梦的情景竟火辣辣地实况上演,回到现实,这种状况让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你骗我!”她把所有情绪转为愤怒,对着始作俑者咆哮。“你不是很累吗?不是没兴趣吗?居然趁我熟睡时吃我豆腐,有那么饥不择食吗?”口哩啪啦骂了一阵都没得到回音,她终于发现他的异样。 他整个人跪缩在床上,额头抵着床垫,穿着四角棉内裤的屁股对着她,背部肌肉绷得死紧,从刚刚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动也不动。 傅歆怔了下,忆起刚刚踢的那一脚,怒气顿时消散,开始有点担心了。 “……你还好吧?”她迟疑了下,小小声地问。 半晌,一声像从齿缝中迸出的闷哼传了出来。“不好。” 要不是忍耐力过人,他现在可能已经抱着下体在那里狂叫狂跳了。方易爵咬牙切齿,等待那强烈的痛楚过去。 正雄壮威武时遭受到重击,真的会让人想骂脏话。尤其是他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睡得正甜却飞来这么狠狠一脚,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不禁怀疑以后可能会再起不能。 傅歆很想过去拍拍他,但想到刚刚的事,犹豫了下,她还是坐在原地。“谁叫你……要对我毛手毛脚……”她越说越小声。 都是他违反承诺碰她,她才会做出打击色狼的本能反应,这不能怪她。虽然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但看到他到现在仍直不起身体的惨状,她还是觉得很歉疚。 毛手毛脚?好不容易疼痛感稍褪,方易爵终于有办法思考。 他忆起梦里那依偎怀中的诱人胴体,还有那柔软销魂的肤触,紧紧贴着他的掌心,满足了想望,却又激起更多的渴求……受到重创的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全身肌肉一紧,赶紧凝聚所有的意志力忍住,免得雪上加霜。 要命,那不是梦?那是真的?他无声呻吟,对冒犯了她感到抱歉,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神智不清而懊恼。他做到什么程度?她有没有回抱他?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什么表情?是害羞脸红还是咬唇忍耐着?他只依稀记得模糊的感觉,其它什么都忘光,呕死了! 看他还是不动,傅歆越来越担心,朝他挪近了些。“真的很痛的话,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不记得自己踹得多重,那时候太慌,来不及拿捏力道就踢出去了。 她的关怀让方易爵忍俊不禁,真是的,她该做的是远离他这只狼,而不是担心他。他深呼吸,撑起身子。 “没事。”一对上眼,就看到她脸红了,她在想什么相当显而易见。“是你先出手的吧?”他挑眉谴责她。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傅歆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明明是你把我压住,你看,我胸口都被你的胡子磨红了,”她拉下领口左证,完全没发现这反而让他乘机大饱眼福。“胸罩被推开,衣服也被你弄湿,你还把手伸到……”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刚刚经历过的感觉又一一浮现。 本来只是想引她发怒藉以破除彼此间的尴尬,但随着她的补充细节,模糊的片段变得清晰,让他记起自己做了什么,也让他记起她在他耳边轻呢软吟的娇媚。 “衣服怎么会弄湿?”对于原因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却故意问,嗓音因强烈的欲望带着醉人欲融的沙哑磁性。 “因为……”迎上他那氤氲情欲转为深沉的黑眸,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他性感的唇上,脑中满是他吻啮着她所撩起的快感。 她说不出口,这么羞人的事她说不出口。 “你睡觉流口水啦!”她别过脸,狼狈地低啐。 方易爵先是愕了下,然后抱着肚子滚倒在床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可恶,她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接下来该上演恶狼引诱小羊的戏码,却成了适合合家观看的爆笑剧。流口水?他就算要流,也是对着她让人心痒的美色垂涎三尺才对。 傅歆窘恼地咬唇,不敢问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再和他继续待在这张罪恶的床上,她逃进浴室,把他的朗笑声关在门外。 等她梳洗完出来,方易爵坐在床边,一旁摆着他从昨天战利品中挑出的衣服,即使只是随兴地坐在那儿,头发因刚睡醒而凌乱,他仍是一个发光体,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帮你搭好了。”他下颚一点,示意她过来拿。 既然有人自愿帮她打理造型,她也懒得费心。傅歆上前拿起衣物,正想着要怎么换衣服时,他开口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预谋,只是……不小心就擦枪走火了。”这是实话,如果要碰她,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来,因为他想将她的每一分反应敛进眼里,想给她最极致的欢愉。 傅歆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把衣服抱在胸前。 躲进浴室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定心细想,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很难去分辨谁对谁错,两个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是难以控制。 他也许把她误认成某一任女友,不然怎么可能会对她出手……心头窜过一阵酸楚,她强自抑下,不断说服自己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方易爵以为她仍然觉得尴尬,想留给她一些空间,下床走向浴室。 “扯平?”身后传来的轻语拉住他的脚步,他回头,她正看着他。“昨天的事,还有早上踹你那一脚,扯平?” 红潮未褪的丽容有残存的羞窘,还带着迟疑的试探,又有点担虑害怕,全都融合在她努力挤出的笑容里,交织成惹人怜爱的表情。 只顿了下,他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她以为他会弃她而去的那件事。她怕害伤到他,一直记挂着。 心口一暖,他眼中蕴上了笑意。那时会生气是因为不满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竟那么差,怒气过了就算,他已经不在意了。 尽管心里绕的念头是想重重吻她,他还是仰起下颌,倨傲地睨睇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扯平。” 傅歆又打了电话跟公司请假,幸好她平常表现优异,不曾迟到、每个月都拿全勤奖金的良好形象深得人心,所以当她保留地说家中有事,需要请一个礼拜的事假时,上司不是跳脚,而是关心事情严不严重。 她含糊带过,顺利请好假,心里却在想一个礼拜不知道够不够。再过五天就是爸妈回国的日子,要是事情没办法在这之前解诀,那她就惨了。 换上他替她选的衣服,傅歆觉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那是一件有着v字领及小公主袖的棉质上衣,剪裁合身而不贴身,衬托出她玲珑的曲线,即使黑色素面没有任何花样,仍是很亮眼有型,再搭上一件小喇叭款的刷白牛仔裤,让她的一双腿修长得有如名模一般。 他没刻意找女性化十足的衣服给她,却用简单的样式成功地烘托出她中性带柔的气质。 “我一定要剪掉它。”方易爵对自己的神准眼光很满意,但看到那头碍眼的长发,眉头就皱了起来。 傅歆听了一直笑,忍不住摸摸衣服、照照镜子,除了小时候,她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这种因穿上新衣服而雀跃万分的感觉了。 在规定的时间内退了房,无处可去的他们选择进入二轮戏院。 里面黑抹抹的,不用担心会遇到警察或追捕他们的人,还可以待上一整天,又有不同的电影可以看,轻松惬意极了。 平日的戏院人不多,他们选择坐在最后一排,遇到好看的电影就专注欣赏,遇到难看的就交头接耳地聊了起来,左手捧着爆米花,右手拿着可乐,他们愉快得像在约会一样。 直到傍晚他们才离开戏院,找了间商务旅馆投宿。这次的房间正常多了,小归小,但浴室正常、频道正常、床头没有放保险套,最重要的是,房里有两张单人床。 万易爵告诉薛仕恺旅馆的地址及房号,留在旅馆等候他的到来。 “我到了。”晚上九点多,薛仕恺先用手机通知,门上同时传来轻敲。 方易爵去帮他开门,门一拉开,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站在那儿。虽然他们只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但薛仕恺仍如他印象中的一样,有着一双锐利的眼,还有显示坚毅个性的下颚线条。 方易爵侧身一让。“请进。” 经过他身边,薛仕恺和他对上视线,虽然只是短短一眼,但他们都感受到一些不需言明的情绪,包括信任、赞赏,奇异地发现彼此之间竟然有种多年好友才能培养出的默契感。 “薛大哥。”引颈越望的傅歆看见来人,高兴地喊。 “嗨,歆歆。”走进房间的薛仕恺简单打了个招呼,坐上床沿,打开公文包取出手提电脑。等待开机时,他瞥见镜台上的披萨盒,下巴朝那一抬。“还有吗?” “你还没吃?我帮你叫。”不好意思让他吃剩的东西,傅欹想叫客房服务。 “等送来就已经饿死了,他不在乎。”方易爵阻止她,把披萨盒递过去。他知道薛仕恺肯定是桃园的事一结束立刻就赶过来,忙到没时间吃饭,而且他这种人只重效率,吃饱最重要,冷的、难吃的都无所谓。 果然薛仕恺毫不在乎地拿起一块冷掉的披萨大咬,视线专注在屏幕上,唇角因被看得透彻勾起了淡淡的笑。 “看看攻击你们的人在不在这里头。”薛仕恺点开一个系统,说明操作万式后,退开让他们去看。 里头都是罪犯的档案相片,方易爵和傅歆凑在屏幕前,一张一张辨认。 “听说,方易爵目前还在警方手中,”薛仕恺猛嗑披萨,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因涉嫌重大,除了主办此案的警察外没有人可以跟他接触。” 他的“听说”代表的是再正确不过的内部消息。方易爵沉吟……这证明分局里确实有内贼,刻意隐瞒他逃离的事,而且连自己人都瞒。 傅歆怔愕抬头,见方易爵并没说话,她也保持沉默,继续点阅照片,一边留意薛仕恺所透露的讯息。 “我同事手上正在办的一个案子,关系人里有黄可棠的名字。”薛仕恺已将披萨全部清空,盒子往垃圾桶一扔。“她一死,这条线索也就跟着断了。” 方易爵正想提问,眼尖地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急忙喊停。“等一下,倒回去。” 傅歆依言回到上一页,一个中年男子正面、侧面各一的相片出现眼前,正是当初在警局攻击他的人。 “就是他,用电线勒我脖子的人。”方易爵非常肯定。 薛仕恺靠过来,看到那个人,眼中闪过一抹光,然后又退回原位。“看能不能再找出昨天追你们的人,继续。” “黄可棠扯进什么案子?”一边盯着屏幕,方易爵继续追问刚刚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 “有个绰号“昌仔”的角头大哥,他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人脉也很广,据密报他涉嫌走私毒品,手下药头深入各个领域,校园、舞厅、帮派……”他看了方易爵一眼,才又开口:“还有演艺圈,这案子他们已经追了两年,但一直查不到实证,无法将他定罪。”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案情可能不单纯,但方易爵没想到竟然会和毒品有关。 “我不确定黄可棠有没有吸毒。”他们各自的工作都忙,相聚的时间极少,他没有办法义正词严地为她辩驳。 薛仕恺只是笑了笑,但意味深长的表情已明白透露出黄可棠不只吸毒,还有可能是供应其它艺人毒品的药头。 “你刚刚指认的那个人叫阿雄,是昌仔的左右手。”他补充说明。“道上传闻他最擅长在杀了人之后,将被害者弄成自杀的样子。” 方易爵闭眼,吐了口长气。 一切疑点部通了,角头大哥怕检方透过黄可棠找到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于是杀了她切断线索,还利用绯闻嫁祸给他。警局里市有昌仔的人马,要在搜索他家时拿出预藏的凶器栽赃是件很简单的事。 也因此那时警局二楼才能净空,知情的人将不知情的人调开,让杀手可以轻松进到侦讯室,再利用随手可以取得的东西结束他的性命——方易爵熬不过良心谴责,畏罪用电线上吊自杀——他可以想象如果对方得手,新闻媒体会下什么标题。 “我活着对他是个威胁。”方易爵自嘲一笑。如果没办法将他定罪,整个环节就有了漏“没关系。”薛仕恺做了注记,借了记忆卡将方易爵和白雪同车的照片复制到计算机,开始收东西。“歆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他实然问。 那亲昵的叫法让方易爵觉得刺耳极了,加上他想把她带回家的举止,让他不自觉地生出了捍卫欲。他知道薛仕恺没其它意思,只是怕她跟在他身边危险,但即使理智很清楚,情感那一面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傅歆悄悄看了方易爵一眼,摇摇头。“我怕会把你们家拖下水,别担心,我和他很谨慎,没问题的。”她把话说得很婉转,但实际上她是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好,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们,保持联络,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机。”薛仕恺很干脆地告别离开。 方易爵心里很复杂,明明对她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举止大受感动,却又怒她不懂得替自己着想。 “你应该跟他回去,他那里很安全,你也不用跟着我东躲西藏。”想到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黑道份子,方易爵就很想把她打包扔上出租车送到薛家。 “我当然要跟着你,不然你赖帐怎么办?”傅歆嗤哼,小里小气地在记事本写上今天的花费。 呆。方易爵无声地轻吐一句,望着她的眸中满是温柔。 他却爱极了这么呆、这么惹人心疼的她。 洞,很可能会牵扯出原本看似没有关联的案外案。 傅歆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想到他平白无故竟遭遇到那么多事,心里好难过,伸手握住他的手,默默地帮他加油打气。方易爵微笑,用力回握了下,表示他没事。 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薛仕恺并没有说什么,只继续针对案情讨论。“我需要你提供一些黄可棠来往的名单给我。” “我尽量。”把认人的工作交给傅歆,方易爵坐到他旁边,努力回想黄可棠有哪些朋友及工作上往来的对象。 他并没有先入为主地刷掉他自认没有嫌疑的人,只要想得到的他都说,因为黄可棠可能是药头的这件事已足以教会他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两个男人在一旁促膝密谈,傅歆则是专心地看照片,把所有照片全都看完后,只找到一个很像是拉她头发的男人。 不过照片里的人是光头,昨天看到的那个人是小电棒卷的发型,加上那时状况紧急,就算叫方易爵一起过来辨认,两个人依然不是很确定。 第六章 在得知他们的敌手是角头老大时,他们不敢再到处乱跑,整天关在旅馆里,看电视、叫外卖、玩扑克牌、偶尔再打个枕头仗,倒也不无聊。 商务旅馆多的是连续住上数日的客人,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昨天薛仕恺在临走前将登记住宿的数据更换成他的名字,他们可以安心地继续住下去。 薛仕恺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除了命案的相关进度外,对于毒品案并未透露太多,这是在保护他们,涉入越深,越有危险。 不过即使他没有言明,方易爵也看得出来他们的搜查进度有些陷入胶着,对方太滑溜,检方用尽心思依然无法取得关键性的证据。 就这么过了两天,一则突然的新闻造成了动荡…… “现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涉嫌杀害艺人黄可棠的嫌犯方易爵在稍早时声称身体不适,请求就医,却在送医途中趁隙逃逸,请民众多加留意,若有……” 在隐瞒了那么多天后,对方怎么会突然大动作发布消息?他们都诧异不已,傅歆忙着观看各家新闻台确认目前状况,方易爵则是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薛仕恺。 “消息放出来了。”电话接通方易爵立刻开口,现在每家电视台都以快报方式在报导这则新闻。 “我刚才得到通知,正要联络你们。”薛仕恺低声回应,听得出他正急步快走。“我们的搜查被对方察觉到了,他怕节外生枝,想把你逼出来尽快断掉这条线索。” “接下来该怎么做?”方易爵口气很平静。他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我过去。”薛仕恺结束通话。 一看他放下手机,傅歆立刻追问:“怎么样?薛大哥怎么说?” “他要过来。”看到她一脸愁容,方易爵扬笑安抚她。“干么苦着脸?我都逃了那么多天,拖到现在才公布,我算是赚到了。” 情况这么危急,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她都快担心死了! “你认真点好不好!”傅歆急到眼眶都红了。这一公布等于是对他发出通缉,增加他躲藏的困难,不管是被警方或是黑道逮住,下场都只有一种。“要是被抓到,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你难道都不怕吗?” 那着急不已的表情撼动了他的心,方易爵没办法再佯装无所谓,笑意敛去,深情的眼光真挚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当然怕,我怕会害你也陷入危险。”他抚过她的头发轻柔低语。“你离开好吗?接下来让我自己面对,有薛仕恺和他同事帮我,不会有问题的。” 为什么要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叫她离开?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才用这种眼神看她?傅歆的心狠狠绞拧,向来坚强的自我变得好脆弱。不,要是被他说服她就帮不了他了,她绝不让步! “既然没问题干么不让我留着?我不走!”她格开他的手,不让他用擅长的魅力迷惑她。 她的执着惹恼了他,混和强大的担虑转变成让他无法承受的情绪。他早该让她离开的,却因为自私,却因为无法割舍,所以一天拖过一天,害她和他一起陷进了困境,更把他当成自己的责任不肯弃他而去。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他的事危及性命,自责和懊悔就用力地啃蚀着他的心。他一开始应该直接拿了记忆卡就走,而不是拖她下水当证人,这样对方甚至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我不准你留下来。”方易爵脸色一沉,“每天被你缠着有多烦你知道吗?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张脸,我要你离开。”为了逼她走,他故意说狠话,只要能让她远离危险,就算会害得她对他深恶痛绝他也不在乎。 那些话像一支支的箭刺进她的心,傅歆震住,咬唇忍着不让难过涌出。 他说的话她一直都很清楚,她不够好,不是男人想要的伴,他会这么觉得她并不意外,是他太体贴,忍了那么久才爆发。她不断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从来不曾痴心妄想,但心还是好痛好痛,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走的。”即使声音都颤抖了,她依然坚持。 方易爵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用哭泣影响他,但她只不过是红了眼眶,甚至没有落下泪,他的胸口就沉窒得像被砸了块大石。就因为如此,他更没办法让她留下。 “我要叫薛仕恺把你带走。”他冷硬宣告,开始四下寻找合适的东西想把她绑起来,等薛仕恺一到立刻先把她强行架离。 察觉到他的意图,傅歆脸色一变,想将自己关进浴室,才一起身,就被他揽住腰际带了回来,重重压在床上。 “你走不走?”方易爵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抓住一件衬衫,给她最后的机会。若非不得已,他不想使用蛮力,没拿捏好很可能会伤了她。 傅歆的回答是一拳朝他挥去,被他及时挡下反制在身侧,她不肯屈服,抬头去咬他的手,反而被他连人一翻,变成趴伏着,让她更难反抗。 “放开!”她愤怒低吼,发现他把她的双手攫至头顶,正用那件衬衫将她缚绑,她更是激烈挣扎,逼得他不得不用全身的重量去压制住她。 仿佛他闯进她家时的情景再次重演,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对峙,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们已有了情感,很多事都不再那么单纯,随着身体的火热摩擦,一直无法获得纾解的欲望在此时不该地被唤来。 方易爵最先发现,他勉强绷住不敢再动,试着挪开不要贴住她,偏偏她不明白他的苦心,不停扭动的举止让两人更加紧密相贴,终于,她也察觉到了,她的身子僵了下,挣扎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懊恼地闭上眼,没有办法再用愤怒来掩盖对她的爱,原本攫住她腕间的力道松开,沿着她的手背往上抚,穿过她的指间与她十指交握。这一刻,他们都没有说话,放任不曾言明的情感在沉默中交流。 “离开好吗?”许久,他哑着声开口。 他们的距离太近,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着她的背,还有那近在耳边的呼息,撩拨着她的心弦,一直不敢面对的心思再也无法隐藏。 她爱这个男人,好爱好爱,即使很清楚自己不够资格,仍是深深地爱上了他……傅歆将脸埋进被单里,眼泪就快夺眶而出。 她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结果,她只是要他安全,只是要陪着他确定他真的平安无事,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为什么连这样也不行…… 就在她快抵抗不了时,手机的铃声解救了她。 方易爵起身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再加上敲门声响起,他知道薛仕恺到了。 “你收一下东西。”他丢下话,走去开门。 傅歆坐起,刻意背对着他,抖着手拂顺凌乱的发,难过得快哭了。 薛仕恺一进房,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看看他,再看看她,嘴角扬起了了然于心的笑,虽然他一句话也没问,但那表情让方易爵很想一拳揍过去。 “昌仔不知道我们已经搭上线,这是目前极为有利的一点。”薛仕恺神色一正,直接切进正题。“他以为只要尽快解决掉你,黄可棠的案子就可以终结,那我们也会把目光转移到其它人身上。 方易爵重整心思,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他为什么那么执着黄可棠?管好其它手下的嘴才是他该担心的吧。”他觉得有疑问,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药头那么大费周章,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的感觉。 “昌仔已经叫与毒品案有关的手下出去避风头,我们连要找个喽啰来问都问不到,手上的线报全都中断。”薛仕恺苦笑。“而黄可棠是唯一有被检方掌握到证据的关系人,如果能朝情杀方向结案,就算她涉嫌贩毒也无法确认和昌仔有关,但只要她死因一天不确定,还是有可能因为行凶动机牵扯到他身上,他当然紧张。” “你们决定怎么做?”他相信薛仕恺过来一定有重要的事,否则他通常都会选择透过手机联络,减少他们被发现的机率。 “我们需要诱饵。”薛仕恺毫不迂回。“只要抓到他行凶的铁证,才能将他和黄可棠的案子扯上关联,如此一来才有机会揭出他贩毒的罪行。” 他们想叫他去当诱饵?夫姓惊骇地捣住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出声阻止,这太危险了,他连躲藏都来不及,竟然还要自动送上门? 方易爵迎视他的目光,平静的表情让人读不出思绪,须臾,他淡淡地笑了。“羊入虎口是吧?”他的口气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愤怒抗拒,只有泰然接受。 “你能选择要或不要。”薛仕恺诚恳地说。若是洗脱罪嫌,昌仔也不会再执着于他,后续的毒品案根本与他无关,他可以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难得有参与警匪对决的机会,你以为我会放弃吗?”方易爵轻笑,坚定的眼神明显宣告他的决心。“告诉我诱饵该做些什么事吧!”要他只顾保全自己而放任一个大毒枭继续残害社会,就算他得以苟活,良心的谴责也会折磨他一辈子。 “你只是个平凡人,别逞英雄好不好?”傅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之前骂她电影看太多,那他呢?为什么真正到了危急的时刻他反而不懂退缩了? “男人都妄想成为英雄你不晓得吗?”不想再加深她的担虑,方易爵故意轻佻地说道,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快去收拾东西,接下来由我和薛仕恺讨论就好。” 傅歆气得倒抽一口气。她受够了他的大男人主义!凭什么他就可以主动挑战危险,而她就得娇弱地躲在后方受人保护?她要和他并肩作战,她要帮他! “别想把我摒除在外,记忆卡是我的,这件事与我有关,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直直地看着他,那双灿眸烙进他的心坎,方易爵胸口一窒,怒火随即排山倒海地扑来。他真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打一顿!那他们刚刚是在争执什么?早知道那些时间就用来将她生吞活剥算了! “记忆卡已经没用了,记得吗?”他讥诮地提醒。“早在两天前档案就复制到薛仕恺的计算机,你这个证人完全没有存在价值,而且被人追的时候还不是要靠我救你?你只会拖累我,我才不会让你跟着,你给我走!” “要不是有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那么弱对付得了两个人吗?”傅歆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她虽然力气比不过男人,但至少也是一个帮手。“而且你还不是靠我的背包才能击退对方?没我在你老早就被抓走了。” “薛仕恺他们会帮我!”他又不是每天闲着没事都在练拳头,能毫发无伤地逃离已经够厉害了。 “他们当让也会帮我!”傅歆怒目而视,毫不退让。 “欸,我还在,别把我当隐形人好不好?”薛仕恺凉凉地开口,打断他们的你来我往,也让他们想起他的存在。 “把她带走,女人不该插手这件事!” “薛大哥,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相信我!” 两个人不约而同对着薛仕恺寻求支持,都想为自己多拉拢一位盟友。 “歆歆,这件事真的太危险了,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我怎么对我妹交代?”此话一出,方易爵一脸得意,傅歆则是挫败地垮下肩头。“只是……” 这转折的语气让他们的心同时悬提到半空中,四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见薛仕恺诡谲一笑,又缓缓开口: “昌仔已经知道有歆歆这号人物,就算她不出现也会追她到底,没看到她搞不好还会觉得怀疑呢,你们两个就手牵手,一起去当诱饵吧!” 翌日上午,他们搭乘出租车离开旅馆。 方易爵戴着帽子和墨镜掩去那容易被人认出的俊容,傅歆将长发扎成辫子塞在鸭舌帽下,套着件男人衬衫的她从背后乍看会让人误以为是青少年。 自从昨晚薛仕恺离开后,他们都没说话。 要面临的状况太危险,压力和挂虑对方的心情犹如一张网,将他们捆缚在沉重里无法挣脱,但造成沉默的最主要因素,是那场争执。 那场对峙逼他们跨越了某些平衡,他们身体相贴,即使在愤怒中也抑不住对对方的渴望,也深深感受到自己对对方造成的影响,他们无法再用神智不清的借口或是玩笑的态度带过,有些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是他们都没办法否认的。 他们不适合,这一点他和她都很清楚,却仍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只是在还来不及决定是否该踏出那一步前,重要关头已矗立在眼前,逼得他们再度退缩,只能把心思专注在应付敌人上头。 他们来到万华火车站,买了半小时后的班次前往宜兰,这段空档他们坐在大厅等候,低头无语的模样和周遭等待搭车的旅客并无太大差异。 薛仕恺说万华是昌仔的大本营,只要在这里出现不到五分钟绝对会被发现,加上昌仔怕他逃到外县市,一定会派人监视火车站及客运搭乘点,于是这里成了他们下诱饵的最佳地点。 傅歆假装抓痒摸了摸颈后,触到一个不明显的凸起处,确认别在领子内的微型发报器还在,心稍微定了下来。她和他的衣服都装了发报器,四周也布了许多便衣在暗地监视整个火车站,其实他们很安全。 明明这么想,她还是紧张得手指冰冷。要是对方决定直接把他们杀了怎么办?只要砰、砰两下,他们连救都来不及救。 察觉到她的僵硬,方易爵忍着安慰她的冲动,依然低头坐着。对手太小心,他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破绽,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把手足无措的逃难者扮演好。 随着搭车时间逐渐逼近,他们的神经也越来越紧绷。 “走吧。”在剩下三分钟时,方易爵起身。照计划如果对方没有出现,他们依然要搭上那班火车。 傅歆跟着他往剪票口走去,心里焦躁不已。对方到底盯上他们了没?为什么还不出现?有任何动静都好,她恨透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一直到通过剪票闸门,还是没人出现,就在他们以为引诱行动失败时,两名男子悄然无声地一左一右将他们包抄。 “安静,继续走。”他们的腰间被抵上像是枪管的硬物,对方还藉由身体的掩饰抓住他们的裤腰,以防他们逃离。 方易爵和傅歆一凛,都没有挣扎,依照指示被带向偏僻的角落。 此时列车进站,上下车的旅客忙碌了整个月台,没人留意到他们这里的异状,一行四人顺利从无人的行李房出口离开,完全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出了火车站,他们被塞进一辆厢型小货车的车厢,手被反绑上绳索,车开了不到几分钟就停止不动,再被人带下车厢时,车停在一间铁门半拉的店面骑楼,方易爵还来不及看清四周环境,就被推进屋里。 屋子很深,虽然是白天仍光线阴暗,他们被带到最里的隔间,除了绑架他们前来的两个男人之外,里头还有三个人等着,其中一个是当初在侦讯室攻击他的阿雄。 阿雄一使眼色,站在两旁的手下立刻把方易爵架起,他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就是重重两拳朝他的腹部揍去。 傅歆差点惊叫出声,紧紧咬唇忍住,脸色已惨白一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方会用严刑逼供,但当真的亲眼目睹时,那两记闷响痛得像是落在她身上。薛大哥他们有跟进月台吗?有看到他们被带走吗?有跟过来吗?拜托,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方易爵被打到身子蜷缩,帽子落了地,几乎无法呼吸,怕她担心,他强忍着,连一声痛喃都不曾逸出。 阿雄一把揪起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相片呢?交出来!” “为什么你们要相片?”方易爵好不容易顺过气,怒瞪着他。“黄可棠的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阿雄嗤笑了声,没回答他。“看来还是先拿女人开刀好了。”他下巴朝手下一扬,另外两人随即架起傅歆。 “别动她!我说。”方易爵急忙大喊,怕他真的伤害她。 阿雄慢慢地打了个手势喊停,轻蔑地拍着他的脸。“反正最后都是一死,干脆点嘛,照片在哪里?” “不在我这儿。”话才刚说完,下颚一记重击立刻让方易爵整张脸偏了过去,墨镜落地碎裂,无法闪躲的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听到身旁传来傅歆的抽气声,他只庆幸这一下是落在自己身上。 “你以为我是谁?敢这样耍我?那时要不是我一时大意,你能活到现在吗?很会躲嘛,有本事再给我躲啊……”阿雄每说一句就揍他一拳,连续数记重拳落在他身上。 “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计划里他们要她保持沉默降低对方的戒心,她一直强忍,但对方毫不留情的力道还是让她忍不住尖嚷阻止,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打死的! 阿雄冷笑停手。他就爱这种猎物惊慌失措的时候,胆怯怕死会让他们不敢有所隐瞒。 “记忆卡现在在邮局里。”方易爵忍住疼痛大喊,不让对方转移目标去折磨她。 阿雄果然被紧紧拉住注意力,揪起他的领口怒喝。“怎么会在邮局?”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我用挂号把它寄出去,没人签收,邮局自然会替我保管。”这番说词是经过薛仕恺一再套招,再加上他愤恨掺杂畏惧的眼神,充满了说服力。 “带他去拿。”阿雄下令,掏出手枪朝傅歆走去。 看出他的意图,方易爵流了一身冷汗。有他能带他们拿到记忆卡,他们并不打算留下傅歆,而且他们还想在他面前杀了她,达到杀鸡儆猴之效! “收件人是她,必须由她去拿!”他急喊。 傅歆当然懂他的用意,这么一来,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换成是他了!她大惊失色,却又不能拆穿他造成对方的疑虑,一时之间她想不到解套的方法,急得脑海一片空白。 阿雄停步,不悦地走回他面前,扣下扳机抵住他的额头。“小子,少跟我玩诡计,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直言恐吓。 “我骗你做什么?”方易爵抬头将额头更往枪口送,毫不退缩地直视他。“要是我带你们去拿不到东西,我还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别让你们白走一趟,我还少受点折磨。” 阿雄已经没了耐性,只要能拿到记忆卡,谁去都无所谓,他眼中杀意一起,头也不回地下令,“把女人带去邮局。” “你要是敢杀他,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你!”傅歆突然向前冲去,没料到她有这个举止,负责抓她的男人竟被她挣开,愣了两秒才回神将她拖回。 即使被抓住,傅歆也不管,像头激愤的小兽龇牙咧嘴地对阿雄咆哮…… “有本事你现在就连我一起杀了,让我没办法去领信,反正我已经在房里留了字条,要是家人发现我失踪就会去代领,等他们拿到手就会直接卖给苹果日报,我看你们怎么拿!” “死女人!你敢威胁我!”阿雄上前啪啪就是两巴掌,当场她的脸颊惨红,嘴唇渗出血丝。 “别动她!”见她被打,方易爵狂怒咆哮,抓他的两人早有准备,他一动便立刻将他压倒在地,不顾手臂扭到几乎脱臼的疼痛,他仍奋力挣扎,眦红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阿雄。“不准你再动她,听到没有!” 那两下打得傅歆差点倒地,全靠旁边的人架着才能勉强站立,她的舌尖尝到血腥味,脸颊被打得热辣发麻,但这都没吓到她,反而点燃了她的怒火。 “你再打啊,我说不去就不去,打死我也没用!”她仰头直视阿雄,杏眸透出狠戾的光芒,几乎将他穿透。 被两双凌厉狠鸷的眼盯着,作恶多端的阿雄竟起了阵寒颤。明明只是两个不足为惧的死老百姓,状况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为什么他们的气势还能那么强,强到连见惯大风大浪的他心里都直发毛? “算了,把他们两个一起带去,一定要拿到东西。”怕被手下看出他的震撼,阿雄不耐地挥手。 “走!”原先带他们来的两个男人一人拉一个,粗鲁地推他们出去。 在他们快要走出房间时,阿雄朝那两人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拿到东西后直接杀了,别再带回来! 两个男人微微点了下头,将方易爵和傅歆带出去,用力推进车厢,门随即关上,用来装货的车厢光线来源全靠一扇小窗,只能隐约辨物。 傅歆不顾摔得疼痛,双手被反绑的她靠着肩膀撑地跪起,朝旁边的身影爬去。“你要不要紧?”她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妈的!你干么强出头!”回应她的是一声暴烈大吼,在整个车厢里回荡。“出发前不是一直叫你别讲话吗?你出什么声?为什么要挣扎?该死的!” 想到甩在她脸上的两巴掌,想到那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方易爵克制不了地颤抖。他从没那么怕过,怕会失去她,怕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他甚至什么都还来不及对她说……天! “因为他要杀你啊!”傅歆激动得哭喊出声,一直压抑不敢在敌人面前释放的恐惧,在这暂缓喘息的时刻整个扑上,紧紧攫住她的心。 那时在情急之下,不曾编排过的谎言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好怕,怕对方不相信,她一直盯着那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就怕只要一别开眼,对方就会扣下去。 “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你会死啊……我不要……我不要……”她泣不成声,停不住的眼泪直往下掉。 她的哭泣让他的心整个软化,只想拥着她,只想呵护她。 “傅歆……歆歆……别哭,别哭,我没事……”方易爵朝她的方向跪爬而去,没办法抱她,他只能靠近她,像交颈的鸳鸯用脸颊摩挲着她的。 “我不要你替我死……”她靠在他肩上大哭,泪水濡湿了他的脸。 “别哭,我爱你,别哭,我爱你,我爱你……”他不住地在她脸上印下轻柔的吻,喃喃倾吐最真挚的情感。 “我也爱你……”在这一刻,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抬头迎上他的唇。 顾不得被击受伤的唇腔仍疼痛着,他们只想感受对方,无法拥抱的他们只能借着唇舌交缠狂野地吞噬彼此的气息。 没人愿意先喊停,即使嘴唇吻肿了,呼吸都凌乱了,仍是紧紧地吻着,像没有明天似的想将心里澎湃的情感传达给对方。 最后,是外头开锁的声音让他们停下。方易爵不舍地望着她,她也紧紧地凝视着他,毋须言语,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至死不渝的爱。 门被拉开,突然射进的光线让他们瞇起了眼,方易爵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就算拼死也要保护她。 来人却都没有动静,隔了一会儿,眼镜适应了光线,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他们惊喜地发现竟是薛仕恺微笑站在那儿。 “大鱼抓到,接下来要怎么用大鱼钓出大鲸鱼就是我们的事,两位的任务到此结束,辛苦了。” 第七章 在家人回国的那一天,傅歆历经数天的逃亡,终于得以踏进家门。 当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时,早在下午就已经到家的父母还以为她刚下班,兴奋地和她分享旅途中的趣事和照片,没人发现她连续好几天夜不归营,以秘密证人身分接受检方详细询问的她,昨晚甚至是在警局里过夜。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们才在薛仕恺的说明下知道整个过程—— 在他们被带离火车站时,检警就一直跟着他们,等到他们再度被塞进车厢,降低被当成人质的可能性后,检警才进行攻坚,顺利逮捕了阿雄和四名同党。 同时,另一队埋伏在昌仔住所附近的人马在获报行动成功后,也以嫌疑重大为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昌仔径行拘提,收押禁见。 因罪证确凿,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的阿雄对奉命杀害黄可棠、并将罪嫌嫁祸给方易爵、再伺机杀人灭口等一切罪行都坦承不讳。 虽然他矢口否认与毒品有关,但这番供词已足以让检方以教唆杀人、妨害自由、伪造证据等各项罪名起诉昌仔,检方每项都求处最高刑责,要是罪名全部成立,昌仔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这则新闻一传出,引起社会一片哗然。 不只是黄可棠的命案受到瞩目,更因为此案涉及多名警察与黑道挂勾,收受贿赂】企图变造证据诬陷善良老百姓,其中不乏大队长级的高阶警察牵涉在内,总共六人——包括那名许警官——被检方转往政风处展开后续调查。 之后查出其中一名警察与毒品有关,更是让检方摩拳擦掌,准备挖出更多供证让昌仔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检警将傅歆保护得很好,她牵涉在内的消息完全没走漏出去,在新闻记者拼命追追追时,她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没受到任何影响。 每次看到这则新闻的相关消息,家人或同事间都会热烈讨论,傅歆只听不说,没人想得到看似心致缺缺的她,竟然和此案有过关联,甚至熟知整个来龙去脉。 而为了隐藏她的存在,照片的事也成了机密档案,托她的福,白雪的清纯形象丝毫没遭到破坏。 犯人无法接受采访,又帅又是公共人物的方易爵理所当然成了男主角,尤其是遭到警方诬陷、黑道追杀还能和检方连手破案,这英雄形象更是让他接到许多访谈性节目的邀约,成了比大牌明星还抢手的红人。 两个礼拜过去,热度开始消退,但仍余波荡漾。 一个月过去,大家的焦点被某高官的贪渎舞弊案引走,已经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而他们的关系,也在打开车厢门的那一刻,画下了句号。 下班归来的傅歆在夜色中走进巷子,看到当初他被她拍到照片的地方,心头一阵怅然。整整一个月了,方易爵都没有再联络她,就连薛大哥偶尔还会打电话关心她,而当初在她耳边呢喃爱她的人,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她从一开始以忙碌为他找借口,直到后来,当每个节目都没再看到他出现,他还是杳无音讯时,她终于认清了事实。 原来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段在危难下因互相依存所衍生出的激情,生命受到胁迫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等他回复理智后,说不定会鄙夷自己当初瞎了眼,将她从生命中屏除。 她就像在电影院里看着一出精彩的电影,到了尾声,灯亮起,银幕上的人依然在银幕上,光鲜亮丽,而平凡的观众却是回归现实,一切趋于平淡。 难过什么?不是早有觉悟了吗?本来就很清楚自己与那种人无缘,是她也被那种氛围给迷眩了,变得不安分守己了。 走到大楼门口,她正要拿钥匙开门,背包里的手机鸣唱出音乐。 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没见过,她接起,侧头夹住,双手仍忙着找钥匙。 “喂?” “明天有空吗?” 似熟悉又陌生的笑语传来,让傅歆怔住了。 熟悉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她听了七天,不管是谈笑、生气、揶揄她都再清楚不过,陌生则是因为他从不曾打电话给她,透过手机的声音听起来好不真实,而他们又分离了一个月…… “做什么?”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仍是紧张到微微发抖。 “我答应要帮你改造,你忘了?”他轻笑。 即使他不在眼前,她仍然可以想象他勾着慵懒的笑容,谴责地盯着她这头长发的模样。 她不想让自己沉溺在那段虚幻的日子里,回来后她的头发依然留着,当初他替她选的衣服也都没穿,还是一身被他称之为布袋的打扮,就像不曾改变过一样,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曾经历过一段生命中最丰富快乐的日子。 他如果要甩开她只管走得干脆,她可以理解,也绝不会怪他,为什么又要为这种该死的承诺来打乱她的心?或许他只是不想食言而肥,但对她而言,见一次面就等于再将她狠狠剥掉一层,勾起她的渴望,却无法拥有他的体认会让她更痛。 “不用了。”她没办法多说话,只要多说,她的哽咽很可能就会被他听出来。 “还有你欠我的钱呢,你不要了?”方易爵又笑,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察觉到,他对她平抑不自然的语调没任何询问。“明天礼拜天你应该没上班。” “我给你帐号。”如果对她没意思,就别再让她心存希望,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够煎熬了。想到这段时间的忐忑牵挂,傅歆忍不住红了眼眶。 “歆歆……”他喃唤,就像那次吻她时,那样温柔地叫她。 就那两个字重重击碎心墙,她强忍的泪终于落下。家人这样叫她,朋友这样叫她,认识的人都这样叫她,却只有他,出自他的口中,会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歆歆,来嘛……”他温柔诱哄。 她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她想见他,即使是最后一次,即使会伤了自己,她还是想见他…… 她没办法说话,只能轻应一声:“嗯……” 翌日下午两点,傅歆依照他传来简讯所写的地址,来到热闹商圈里的一条隐密巷弄内,紧张地望着眼前三层楼高的独栋建筑。 华丽独特的建筑物充满设计感,座落在绿叶扶疏的庭园间,写有英文店名的招牌低调地隐于一角,也美得像个装饰,若不留心,很容易就错过了。 她知道她是来改变造型,但光看这间店的外表,她实在分不清楚它是在干么的。它看起来比较像一间会员制的高级餐厅,而非她预想中的美发沙龙。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她鼓起勇气走进—— 先是挑高玄关上方的璀璨水晶灯让她看傻了眼,然后是四周的巴洛克风格仿佛瞬间将她带至奢华的法国宫殿,她着迷地看着,一时之间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您好,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吗?”一名打扮时髦的美女出来,脸上的笑容是客气的,眼神却暗自打量。 “我……是方易爵……先生叫我来的。”她突然间心虚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该从她口中说出这个名字。 “傅小姐吗?欢迎。”即使美女觉得诧异,也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一脸甜笑有礼的笑。“请跟我来。” 她带她走上大理石圆弧楼梯,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间,房间中央摆了两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豪华单人沙发及古铜茶几,前方是超大的液晶电视,墙边的书柜放满了最新一期的各类杂志。 另一面的墙悬挂着一面半人高的精致复古椭圆镜,在镜中,她看到自己,一个惊慌失措的平凡女子,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傅小姐,您想用点什么?”美女引导她坐上沙发,拿出一本menu摊在她面前。 menu里的饮料选项从牛奶到调酒一应俱全,基本的果汁、茶类、咖啡更不用说,还有蛋糕、轻食可以选择,让傅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一间餐厅。 “呃……茶,热红茶就好。”她慌忙地随便点了一样。 “请稍候,这是电视遥控。”双手奉上遥控器,美女离开。 等门一关上,傅歆闭眼呻吟,天呐,她好想走,这么漂亮的地方带来的却是强大的压迫感,害她全身肌肉都绷得死紧,完全不能放松下来。 “嘿,傅小姐,欢迎欢迎……”没见门被推开,却有个男人冒了出来,冲到她面前热络地招呼。“我是paul,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改头换面的。” 傅歆怔愕地看着他,才发现原来房间被巧妙地隔成两个区域,他可能待在另一边,也可能是从另一边的门进来的,谁知道? 他撩起她的头发。“哎呀,你的发尾都受损了,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剪掉,这发型一点也不适合你,再轻一点、再蓬一点……”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paul瞇着眼打量她,手在她头上不断地比画,自己一个人讲得很高兴。“来吧,咱们动工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带头朝另一边走去。 没机会开口的傅歆只好跟上去,来到房间另一边,总算看到一些美发沙龙的感觉。 开放式的柜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美发用品,有着漂亮水龙头的白色瓷槽配上可躺可立的橘红皮椅,不远处有张可调高度的黑色皮椅,前方矗立一面明亮的长镜,镜旁的隐藏式灯管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们先洗头。”paul带着她到洗头区。 在他为她穿上防水的美容袍时,傅歆好不容易找到空挡发问:“请问方易爵先生呢?” 或许是怕他们以为她是他朋友会害他丢脸,或许是下意识感觉他已不再是她可以直呼其名的对象,她忍不住加上“先生”这个称呼。 她很后悔答应这个邀约,来到这里更让她发现两人的差异有多大,这一趟弄下来会花掉多少钱?她想都不敢想。 “他在工作啊。”paul不以为意地回答,脚一踩,皮椅应声摊成舒适的躺椅。“我先用柑橘洗发精帮你放松头皮,有没有闻到香味?来、来,躺上来一点……” 傅歆完全任由他摆弄,洗完头要她坐到镜前的黑色皮椅她就坐过去,要她抬头、侧头她就配合让他剪去一缕一缕的长发,因为她光是要忍住难过不显露脸上,就已经耗去她所有的心力。 瞧她多傻?昨晚还因为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而想到失眠,他却是连过来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他只当她是个承诺,言出必行的他完成承诺后,他跟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又剪又烫又染,整段过程弄了很久,都是paul一手包办,即使她沉默无语,他也可以自顾自地吱吱喳喳讲个没完。 若在平常她会觉得烦,现在的她却很感激这样的吵杂,她可以强迫自己去听paul讲了些什么,这样她就可以不去想有关他的事了…… “你看,我的技术是不是很鬼斧神工?”paul骄傲的喊声将她的心思拉回。 在镜中,她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 原本厚重的长发剪到了耳下,如云蓬松地撑起了妩媚的卷度,却又不会过分矫揉,清爽的长度将她的利落个性衬托得更加独一无二,低调的挑染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渐层颜色,即使没化妆,她的脸也整个亮了起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烫卷发,也从没想过剪去象征女人味的长发,反而能让她更加娇媚动人。 “来来,把衣服换上。”paul推她进一旁的小房间,里头放着一套衣服。“出来再化妆。”丢下话,门关上。 傅歆取下挂在墙上的衣服,拆开封套,手指轻轻抚过,丝质的柔软触感舒服得让她想喟叹。 米白上衣采用无袖平领的设计,恰好让她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腰间系有一条细炼,在简单中系出了她的纤细,丝质的黑色长裤贴服着她的臀,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却在带起一个小圆弧后成了宽松舒适的剪裁,留下点到为止的诱惑。 她着迷地看着镜中的人影,既觉得想哭又觉得想笑。他知道该怎样引出她的美,将她所有的特质及个性做了最适当的调配,创造出一个她从不曾看过的自己,如此的女性化,又是如此的干练英挺。 但为什么他连看一下成果都不想呢?是没有兴趣,还是他早知会改造出什么样的她?而这样的她,仍是吸引不了他吗?傅歆想给自己一个不以为意的笑,镜中的美人儿却是笑得苦涩。当然了,他看过的美女太多了,她又算什么? 想到自己只能孤芳自赏,她敛回视线,焕然一新的惊喜早已被难过完全破坏。就当是做了场梦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圆了梦,然后就认命地回归现实,安稳度日。 整理好心情,她走出更衣间,外头没人,于是她走回另一边,却看到她意想不到的人—— 方易爵坐在其中一张沙发,长腿交迭在前方的脚靠上,闲适垂于扶手的修长指间挟着高脚酒杯,见她进来,魔魅的眼因笑而弯扬,蕴上了深沉的眸色。 傅歆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现?他不是在工作吗?他不是只打算让人将她打理好就当作是责任已了吗? “过来。”他开口,懒洋洋的语调像在勾人魂魄,漾笑的俊魅脸庞从容自信,仿佛他不曾冷落过她、不曾消失一个月没有音讯。 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近,贪恋地看着暌违的他,如此伤人却又诱人沉沦的他。 方易爵放下酒杯,起身让她坐上沙发。 “我帮你化妆。”他打开茶几上的化妆箱,微微一笑,单膝跪上她所坐的椅面,挑起她的下颌。傅歆仿佛触电般震了下,下意识地后仰上身,直到贴上椅背,仍避不开他的体温和气息将她完全包围,他的膝盖就靠在她的大腿旁,即使她双膝并拢,依然透过布料熨帖着她。 “闭上眼。”方易爵先为她上保养品。“你的皮肤很好,白里透红,上粉是多此一举,你的眼睛又大又亮,画了眼线反而会不自然,只要一些些的眼影和睫毛膏就够了,来眼镜张开,往下看——” 即使是叙述性的言词,出自他的口中仍温醇得像在诱哄,她听话地张开眼,再眼帘半垂,感觉他用指腹沾染了眼影在她的眼窝轻轻点压,她想记住这一刻,将受到他呵护的感觉紧紧烙在心上。 上完眼影,方易爵温柔地为她将眼睫分段夹翘,再刷上睫毛膏,然后满意地看着她。 “只剩唇蜜就大功告成了。”勾起她下颌的指腹往上移,轻轻抚着她的唇瓣。 一丝麻痒在唇上泛开,傅歆完全没办法抬眼对上他视线,觉得口干舌燥,被他抚过的地方像有火在烧灼,她本能地润唇,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指,他的动作倏然停止。 “知道为什么唇蜜要最后才上吗?”他的声线变得沙哑。 她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下颌就被勾起,被他用渴切的吮吻攫取了所有的呼息。 他的上身朝她倾近,托住她后脑的大手逼她仰着头,要她臣服地接受他的掠夺,火热的唇舌勾撩着她的回应,不让她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沉迷在他所给与的激情,直到他退开,傅歆才找回自己的神智。看到他一脸慵懒自若的笑,这段时间的抑压全一涌而上,让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歆歆,怎么了?”一见到她的眼泪,原本气定神闲的傲然帅哥顿时惊慌失措,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为什么哭?我弄疼你了吗?” 傅歆没办法说话,她只是紧紧捣唇,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忍住了啜泣声,眼泪却滂沱而下。 为什么要吻她?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他的吻如此廉价,谁都可以给,这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她不是!她只想吻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果不爱她就别这样碰她! “歆歆……”方易爵急死了,想去拥她,却被她一脚踹开。 “别碰我!”泪水还挂在眼睫的傅歆一脸愤怒,目光灼灼地瞪着他。“我来只是要让你报恩和还钱,省下你的虚情假意,这些我都不需要,把钱拿来,两万三千一百四十元,算你两万三就好,快拿来!” 即使眼影花了,睫毛膏糊了,那强悍的气势仍让她美得光彩夺目。方易爵被踹得坐在地上,手往后撑地,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气的女人。 “隔了一个月才见面,你只想要钱?”他想她想得发狂,她却像个守财奴。 “不然呢?名造型大师我哪里高攀得起,你以为我会把你的话当真吗?”她嗤笑,说的却都是心里的痛。“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死缠着你不放。” 方易爵唇畔的笑意消失了。 “看到你自己蜕变得这么美,你的自卑感还是没办法消除吗?”他好气,气她被那些男人伤得深,气她不懂自己的美,气她要那么轻贱自己,最气的是为什么自己要爱上这样的她! 他犹豫过,曾经以为她不是玩得起游戏的对手,所以忍着不碰她,但当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对她的爱已不只是一场游戏,他想和她天荒地老,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的三个字诚挚地奉献给她,他一再一再地对她剖析自己的心,她却因为自卑怯懦,将它视若蔽屣,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被他说中痛处,傅歆心口一紧,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行为让她愤怒得忘了一切。 “这和我的自卑感无关!消失了一个月的人不是我,连通电话都没打的也不是我,女朋友一个换一个的人更不是我!”从敞开化妆箱里的镜子看到自己眼妆糊成一片的丑样,她僵住,忍不住又蒙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要在他面前崩溃?等回到家躲进房间要怎么哭就怎么哭,美美地离开不是很好吗?结果她全搞砸了,连难得可以留给她最后的完美形象都没了…………… 她的眼泪像针,一根又一根刺进他的心上,方易爵叹了口气,怒气褪去,眼中满是心疼。他坐上沙发扶手,一感觉他的靠近,她立刻偏到另一边去,这一逃避的幼稚举动惹得她苦笑。 “我被媒体困住,这段时间我根本不能来找你,不然检方保护你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他柔声解释,想让她的眼泪停下。 哪有人忙到连通电话都没时间打?她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但他很清楚怎么找她。“至少可以打电话啊………”明明是要严厉指责他,一说出口语气却弱得像在埋怨。 “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跑去找你。”方易爵低低地叹了口气。“但想到这样会害到你,我只好忍耐,忍到晚上都睡不着还是一直忍耐。” 傅歆惊讶抬头,想看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哄她,在那双黑泓的眼里,她只看到深情,深邃而又澄澈的可以看见他的心。 怎么可能?他是情场得意的浪子,而她只是一败再败的输家,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夜不成眠?她想相信,却又不敢让自己相信。 “那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给paul?”她只好拼命找漏洞,想反驳他,也想唤醒自己别被他迷惑。 “我怕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把你直接吃了,哪还有什么耐性等你弄完头发?”他从扶手滑下,和她挤坐同一张沙发。“所以我只好接了工作强迫自己呆在某个地方,等时间差不多再过来。” “你别挤我,衣服会绉………。。”她脸红抗议,结果被他干脆将她抱坐腿上的举止截断了话。 “我承认我有错,但你该对我多一点信心。”方易爵靠着她的肩窝低喃倾诉。“我爱你,这句话我不曾对别人说过,别把它还我。” 从他的语调听到伤痛,她的心激动不已。她竟然能让如此出众的男人为他倾倒?她竟伤得了他,却又怕自己不够资格拥有这样的幸福。 “为什么?”她不懂,她需要多一点佐证来说服她。 这小傻瓜,方易爵莞尔,附在她耳边温柔轻喃。“有谁能像你一样?坚强又脆弱,自信又自卑,可以逗我笑,引我开心,让我又爱又气,我不爱你爱谁?” 傅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她环住他的颈项,搂得好紧好紧。 “你帮客户化妆都是用那种姿势吗?”隔了会儿,她闷闷地传来一句,里面有着浓到化不开的醋意。 “只有你这个vip才有这项礼遇。”方易爵低笑,而后笑意微敛,低声开口:“歆歆,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 傅歆抬头看他,在他脸上看到了认真无比的神情。 “我是个半演艺圈的人,有很多事不能像一般男友一样,但我敢保证,不管是肉体或精神上我都只属于你,除非我们分手,不然你看到再多的绯闻都不会是真的。”他知道这话说得很明白,有可能会吓到她,但他宁可让她清楚自己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分手两个字,傅歆心倏地揪紧,但她并没有别开目光,仍继续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她知道天长地久太过虚幻,他没用那种好听的言词哄骗她,而是诚实地讨论他们将会面对的未来,着一点让她感激。 “你太自卑,很有可能随便一张我和女星拥抱的照片就让你和我冷战,而那或许只不过是在打招呼。”他停了下,笔直地望进她的眼,“你能吗?对自己更有信心,确切地相信我深恋着你?即使一个礼拜没见面,或是三天没讲电话,仍相信我是属于你的?” 傅歆咬唇踌躇,没办法马上回答。她不是紧迫盯人型的女友,要不是分别一个月太长,而彼此的心意又还没真的确定,她也不会自寻烦恼痛苦了那么久。 但这个承诺还是很重,她真的怕,他所处的环境外在诱惑太多了,比她好的女人比比皆是,他还是会爱着她吗?两个生活圈子不同的人真的适合吗? 可是如果不去试,她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一思及此,惶惑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她绝不要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就放任他这么好的极品从她眼前溜走! “我会尽量做到,但我没办法保证。”她扬起笑,回望他的坚定眼神再没有一丝犹豫。“试了才知道,不是吗?你甩掉我,或是我甩掉你,再不然就是快乐在一起,谈恋爱不都是这样?” 方易爵欣喜若狂,勾下她的头,把她吻到几乎窒息才放开。 “你好美。”他着迷地看着她,将她腮际的发丝温柔地掠至耳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paul人虽烦,但他的技术可是一流的,把我要的全弄出来了。” 他从绒盒里拿出一个问号形的银色饰物,尾端垂坠着几片小小的金属圆片,他在她耳际抚弄一阵,再收手时,那饰品已经不见了,而她耳上多了种异物感。 傅歆倾身看向化妆箱里的镜子,发现那问号形的圆弧不见了,而金属圆片在卷发之间若隐若现,会在她动作时摇曳出诱人的光泽,就像戴了垂坠式的耳环一样。 “这是什么?”她惊奇地问。 “姑且称它为耳环好了。”方易爵自化妆箱里取出化妆棉和卸妆乳,开始帮她卸去脸上的残妆。“你没穿耳洞,夹式耳环不舒服又容易掉,这种直接挂在耳朵上的饰品再适合你不过了。” “你真厉害,什么都找得到。”她仰着头、闭上眼,舒服地让他服侍。 “你现在才知道?”他起身将她放坐沙发,然后蹲跪在她面前,为她除去脚上那双不搭轧的帆布鞋。 “我穿高跟鞋不会走路喔。”她抢先声明。 方易爵大笑,从旁边的鞋盒取出一双漂亮的凉鞋--它跟不高,最多三公分,而且又宽又稳,淡金色的鞋带镶有复古式的水钻,有种低调的奢华。 当他捧起她的脚为她套鞋时,他温热掌心贴住足掌的感觉让她心跳得好快,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女人,是个需要呵疼的娇弱女人。 勾上环扣,他带她来到一面丝绒帘幕前,原以为那片布幕只是装饰,一拉开,隐于后方的是一面全身镜。 她看到亮丽出众的自己,即使站在他身旁,即使周围的装潢如此高雅华丽,她也毫不逊色。 “我好美。”她嫣然一笑,向后靠在他怀中。 方易爵却是脸色微僵,抿紧了唇。 傅歆注意到了。“怎么了?啊,妆还没补……”她正想走回沙发,却被他揽住腰际带了回来,背后曲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她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也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抬头,在镜中对上他的眼神,燃烧炽火的注视令她双膝发软,就像是要将她身上典雅时尚的衣着焚尽,直接就在这里占有她。 “这是我家钥匙。”他把一串钥匙交到她手中,语气有着不自然的抑压,要忍住强烈的欲望已费去他所有的意志力。“我没办法开车载你,这样很容易被狗仔抓到。你打出租车过去等我,我很快就到,很快——”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所谓的很快有多快,因为从他身上所透出的慑人张力已逼得她快无法喘息。记下他给的地址,她拿着钥匙和大楼门禁卡,准备踏进他们的未来。 他为她披上披肩,让她典雅的穿着添上一些波西米亚的风味,也让她在微凉的天气可以保暖。走到门口,她玩心一起,故意倚在门边回头睨他。 “不帮我补妆了?至少补个唇蜜嘛。”她顽皮地嘟起唇,享受他为她欲火焚身的这一刻。 方易爵俊眼微眯,然后勾起魅人的笑,用温醇如丝的语调低喃:“相信我,就算补了也会被我吃的一干二净。”这等于也回答了刚刚他所提的疑问。 他故意停了下,视线挑逗又邪恶地溜下她的胸口、臀部、长腿,然后才对上她的眼,接下来他说的话,让她完全感受到玩火自焚的威力…… “建议你在出租车上把握时间好好欣赏这套衣服,因为,再过不久,我一定会马上脱掉它。” 第八章 进到他家,傅歆忍不住兴奋,点亮了灯,打量他的居所。 简约时尚的设计,看得出他的独特品味与风格,随手旋转的小物和随处可见的堆栈杂志带进了生活感,使得这里不像冷冰冰的华丽样品屋。 她可以想象他轻松靠坐沙发翻看杂志的样子,像只懒洋洋的猫,色着慑人心魂的笑……脑中浮现那幅景象,她不禁扬笑。 轻微的开门声使得他笑容僵凝,顿时紧张了起来。虽然不排斥和他发展到这种程度,但一想到要祼裎躺在他怀里,她的心跳就快到无法控制。 如果是在意乱情迷中自然而地发生关系,那她可能还不会那么害羞,但现在她是等在这里,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这种期待却又害怕的感觉,让她心慌到不知所措。 他会怎么吻?会怎么抚摸她?会怎么……傅歆的脸有如火烧,感觉到他已经进到屋内,仍鼓不起勇气回头看他。 一股温热靠近她,他的手自身后环住她的腰际。 “知道男人为什么送女人衣服吗?”沙哑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还有他沿着她曲线游移的爱抚,引起她阵阵轻颤。 “不、不晓得……”当他的唇吻上她的颈背,她必须咬着唇,才能忍耐不呻吟出声。 发现到她的反应,方易爵笑了,更是不住地在她的颈项处吮啮着。 他的吮吻仿佛夺去她全身的力量,她从不知道光是被吻着颈肩,就能让她虚软得像一滩水融化在他怀中。 “不要了……嗯……不要……”无法承受的阵阵酥麻惹得她开始闪躲,无法自己地发出撩人的求饶声。 诱人的轻呢声成了令人心神荡漾的催情剂,方易爵爱恋地欣赏着她因难忍情欲而咬着下唇的娇媚神态,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种满足感让他想要她想得发疼。他无法再忍耐,抱起她走向卧室。 傅歆气息凌乱,双颊晕红,全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她实在太丢脸了,连衣服都还没脱,她就叫成那样,搞不好他还以为她有多饥渴。 “你给我的钥匙是之前给黄可棠的那一副?”为了隐瞒自己兵败如山倒的事实,她刻意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分散心思。 “我家的锁全换了,连门禁卡也重新设定,你拿到的是全新的。”方易爵将她放到床上,轻吻了她一下,然后退站在床沿前,面对她慢条斯理地脱去身上的衣物。 看着他精实的肌理一寸寸地裸露出来,她屏住了呼吸,即使害羞,眼睛也舍不得眨。脱掉上衣,他解开裤头及拉炼,却任它松垮地悬在腰间要掉不掉的,再衬上那若有似无的勾人邪笑,周围涨满的欲望张力让她感觉快要无法满足而死掉。 “你应该有兼差当牛郎吧……”她喃喃指责,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方易爵扬笑,魔魅的视线锁着她,单膝跪上床,然后双手撑住上身,用折磨人的速度缓缓朝她爬去。 “我还没解答呢,男人送女人衣服的目的是什么?”他边说边不断地往上爬,逼得她躺了下来,最后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双眸对住她的,手支在她耳旁,腿膝跨在她的髋部两侧,明明留有距离,却又如此地暧昧及充满占有欲。 她无法言语,只能无助地坠入他那片深湛的黑眸中,看着他屈起手臂,朝她越俯越近。她有预感,答案绝对会充满挑逗。 “男人送女人衣服,是为了从女人的身上脱掉它。” 用如丝的醇滑语调宣布如此勾人心弦的答案后,他的大掌从她腰际探进,往上一掀轻易脱掉了她的上衣,而后吻上她的耳际,沿着她的颈项用唇瓣来回摩挲,光裸的胸膛贴住她的肌肤,手探进两人之间,解她裤子的钮扣。 “嗯,住手……”她扭动闪躲,又情不自禁地发出羞人的呻吟。 为什么他老是要像吸血鬼一样啃她的脖子?她意识模糊地想。她讨厌这么不受控制的自己,却又期待那几乎将她灭顶的欢愉。 他抓住她推他的手,不让她抗拒。“你不知道这是你的性感带吗?”他在她耳旁呵气,指尖从耳际一路滑到肩头,再抚回耳垂,满意地感觉到她在他怀中颤抖。 必须等他停下手,她才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是……这是……我的第一次……”她窘得蒙住了脸。她怎么会知道什么该死的性感带?男人不都是喜欢胸啊臀的,有谁会对每天都看得到的脖子色心大动? 方易爵僵了下。“……第一次?”他重复,然后深吸口气。“那就麻烦了。” 她知道她比不上他那些技术高超的前女友,但也不用直接在她面前嫌处女麻烦吧?每个男人都是还来不及和她进展到这一步前就甩掉她,她当然还是处女。 “那不要了。”傅歆难过咬唇,想把他推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消失。 他却文风不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如果她此时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爱恋及感动。他是如此幸运,前几个盲目的男人不晓得她的美好,让他得以拥有她,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因为我身负找出你身上其它性感带的重责大任,就算忍到快爆掉还是要忍耐,这还不麻烦?”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拉起她的手覆上他。 她烫手似地收回,虽然只是飞快一触,但坚实的手感证实了他所言不虚。她咬唇犹豫了下,抬脚勾环住他的臀,将他往自己拉,让他的火热完全抵住她。 “不要忍耐不就得了?”说出这种邀请似的话语,她的脸整个嫣红。 方易爵轻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接下来的时间,房间里一直充满了即使咬唇也忍耐不住的喘息娇吟,她被折磨得不住讨饶,而最受折磨的方易爵在确定她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之后,才放任自己满足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与渴望。 傅歆显而易见的改变,让大家和同事惊讶不已。 老妈最夸张,在她那一天晚上回到家时,还以为她走错门,等到发现她是自己女儿,足足有一分钟都说不出话来。 同事除了兴奋地称赞她之外,更是拚命追问她去哪里弄的发型,等她说出店名,几个关注流行时尚的女同事眼睛睁得好大,因为那间专为明星贵妇服务的顶级沙龙是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只好用别人给的招待券这种烂理由塘塞,不敢说出方易爵的名字。 原本以为她是突然开窍懂得打扮,但时间一久,不论是家人或是同事都察觉到不对。 家人最先发现,因为常常方易爵电话一来,不论多晚,她都会急急忙忙地出门,再加上回来时都会带着他给她的衣服或鞋子,虽然有几次幸运没被发现,但老妈已经开始质问她,并且有几次为了她坚持回避不谈几乎吵了起来。 同事则是从她衣着发现的,眼尖的女同事认出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帮她加总出来的价格连她自己都咋舌。 “歆歆,你一定交了男朋友!”她没承认过,但他们却信誓旦旦地这么说。 叫她怎么承认?说了一定会被继续逼问对方是谁,而他并不是可以公开的对象。为了保护这段感情,从交往后他们从不曾在公众场合出现,每次约会都是他打电话给她,而她独自前去他家。 他工作忙,她可以体谅,即使有时打来都快十一点了,她还是想把握这难得的时间和他相聚,只是每一次都是这样,原本急欲奔去的心情逐渐变为一种负荷,她开始不快乐了。 她不是不满足,也不是有怨言,但每当与母亲争执为什么那么晚还要外出时,那种无法言明的压力让她觉得好累。 而今晚爸妈因明天有事早早就去睡了,让她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悄悄出了家门。 “我们找一天约会好不好?”他们相偎在沙发上,她靠在他怀里撒娇。 “我们这不是在约会吗?”将近一个礼拜没看到她,方易爵渴切地以爱抚重温那记忆中的曲线,恨不得马上吞了她。 “不是这样……”他突然舔吻她的耳垂,傅歆咬唇忍住,试着不让他分走心神。“我是指看看电影、去餐厅吃饭这种约会。”每次一到他家,都是五分钟不到就被他诱拐到床上,身体获得了满足,心灵却很空虚。 “不行,这样你会曝光,我不想害你被狗仔跟踪。”他向来不在乎绯闻,却为了她,他处处小心,他不想因为这段感情害她失去了隐私。“想看电影我们租dvd回来看,想吃大餐我们可以叫外卖。” 而且出去外面,他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吻她、抱她。他的手探进她的上衣里,企图勾诱她一起沉沦。 “小心一点还是可以……啊……”她被他惹得逸出轻喊,想找他促膝长谈的理智全然弃守。 听到她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娇吟,方易爵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她让她跨坐身上,直接攻城略地,用激情的原始节奏带领她领略绚烂的狂喜…… 等到双方都得到满足,傅歆呼吸急促,只能全身虚软地瘫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才有办法下来,刚踏到地,还来不及站起,又双腿一软坐回他的大腿上。 “你累坏我了。”她靠在他肩头,闭眼咕哝。她好想睡喔…… 累积的欲望获得纾解,方易爵笑得一脸餍足,精神好得很。 “我们一起泡个热水澡,然后我帮你按摩,让你舒舒服服的。”他用轻喃勾勒出一副美好的景象,抱起她就要往浴室走去。 “不行,我要回家了。”意识到时间已晚,傅歆要他放她下来。现在已经一点多,再待下去,她就没勇气搭出租车了。、 “留下来陪我,嗯?”他试图用已身的魅力诱惑她。“我的按摩真的很棒喔。” “我不能彻夜不归,我妈发现会打死我的。”虽然心动,她还是得摇头拒绝。 她也很不想欢爱后就匆匆离去,但每一次时间都太晚,让她没办法留下躺在他怀里,和他多聊一些话。 “好吧。”体谅她的难处,他终于放她下来。 等她从浴室整理好出来,他已经帮她叫好出租车。 “回到家打通电话给我。”没办法送她上车,那被逮到的机率比他直接开车载她还大,所以他只能在电梯口跟她道别,交给她一个提袋。“喏。” “你给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她不肯接,一方面是顾虑到这些东西价值太高,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被收买的感觉。 她不想要这些东西,只希望能有一次是不需要顾虑到时间,可能悠悠闲闲的,像那时候他们去逛大卖场一样、像那时候他们住在旅馆一样。当时他们在逃避追捕,依然可以做得到,为何现在却连去电影院的权利都没有了呢? “我喜欢打扮你啊。”方易爵宠溺地笑。每次厂商送来的东西有适合她的,他就会留下,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但知道自己挑选的东西会包围住她,这种满足感可以一慰他的相思之苦。“拿着吧,不然留着我自己穿呀?” 傅歆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下次我不拿喽。”给他一个道别的吻,在他的注视下,她走进电梯。 坐在出租车里,她觉得心情比上一次离开时还低落。该怎么让他知道?每次她想谈,却总是被他用性打断,然后她就必须赶回家,期待下一次能和他谈开,结果这样的状况一再重复,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沉思间,出租车已抵达目的地。 她从进楼下大门就一路放轻声响,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连灯都不敢开,摸黑想偷偷溜回房。 却突然灯光一亮,一脸怒容的傅母坐在客厅等她。 傅歆的心凉了半截,除了被逮到的惊慌失措外,还有更多让母亲担心受怕的内疚。这一刻,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母亲,也不晓得要怎么面对自己。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傅母语气沉痛。“你长大了,我不能一直管着你,随你去吧,就算不回来也行,不管你是钓到金龟婿还是去援交,我都不会再说一句话了。”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她宁可母亲厉声指责她,也好过这种对她完全心死的哀凄语气。傅歆不敢抬头,看到仍提在手中的名牌纸袋,眼泪忍不住滚了出来。 援交?多贴切?每次上过床她就带回一些价值不菲的名牌,难怪妈会这么想,连她都有这种错觉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之间真的必须做一些改变,否则……他们就只能走上分手这一途了。 从那一天起,她开始从被动转为主动,大概两天就会打一次电话给他,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尽量把约会的时间提早,并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编出和同事聚餐或是加班的借口,而不是每次都是在接到电话之后才匆匆出门。 或许母亲还是存疑,但看到她较为收敛,已不再是晚上十点、十一点出去,凌晨才回来,虽然仍对她的隐瞒有些不谅解,但母女俩之间的关系已稍微缓和下来。 然而紧绷的关系却转移到她和他之间。 因她类似查勤的举止,把本来可以自由调配时间的方易爵弄得有些绑手绑脚,而她希望相聚的时间通常是他还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几次在她的央求下配合,却打乱了时间表而惹得他心浮气躁。 为此两人开始有一些小争执,最后都会用吻或上床取得和解,他们并没有真正吵起来过,但问题一直存在。 这一天傅歆因公司有事八点多才下班,走向捷运站时她打手机给他,原本想问他忙完了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但电话一接通听到背景嘈杂的声音,一股小小的怒火开始在心头燃起。 “你在夜店里面?”这也是让他们开始争执的原因之一。 自从她开始主动打电话给他后,她才发现他有时晚归并不一定是因为工作,有一半的机率是和人去餐厅、夜店。 她知道他的工作圈少不了朋友和社交,但次数真的太频繁,如果他能拔出一些时间给她,让她能早一点和他相聚,而不是那么晚才一通电话随call随到,她和母亲的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我在和人谈事情,别跟我吵。”听出她语意不善,方易爵抑低声音无奈地响应。他的朋友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他怕只要稍一透露,消息就会很快传开。 傅歆咬唇,怒火在刹那间熄了,只剩下难过。 为什么这一切都变成她在无理取闹?她已经够配合了,但他呢?他是比她忙没错,他的世界是比她大没错,但至少要让她看到他为她做的努力呀…… 听不到她的回答,方易爵也觉得自己有点情绪化了,他叹了口气,放软语调。“回去之后我再打给你好吗?我现在在barcode。” 那是他和明星朋友最常去的一间夜店,他从不隐瞒行踪,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的光明磊落。他以为她仍缺乏自信,开始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是怕他劈腿,所以想将他绑在身边。 她不担心那些,她相信他的承诺,所以他工作再晚,她也不曾怀疑过。她只是需要他分一些些关注给她,不是只有上床,她想要和他分离她的快乐与难过。她曾试着解释,但他还是不明白,然后又被上床打断。 为什么?她还是很爱他,他也很爱她,可是才开始不到两个月的感情为什么会让她觉得变了调呢?他们那时无话不谈的契合哪里去了?因为一些无聊小事就能笑得欢乐不已的轻松哪里去了? “好,我马上离开。”还是听不到她的回答,方易爵干脆说道。虽然语气平静,但已因被人干涉而有些几不可察的不悦。 “不用,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而已。”这些事她不想在电话里讨论,也不想真的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友。“晚点再联络,bye。” 结束通话,她就站在路旁,看着人来人往,心头很茫然。 有时她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所以从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要躲记者她可以解释,但他总有一些好朋友吧?在他和朋友上夜店时,偶尔一、两次让她陪在旁边会很难吗? 他要她有自信,她知道,这种爱跟男朋友聚会的缠人女友也是她向来不屑做的,但她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了。要她怎么有自信?当他们碰面的地方只局限在他家时,彼此间的互动只剩下上床时,她怎么能不对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存疑? 她可以过去看一下他在朋友面前的样子吗?这个念头才刚闪过脑海,就被她自己慌忙否决。不行,她要是这么做,就是真的在查勤了。 她想回家,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但才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停了下来。她只是去看看而已,就说朋友刚好约她,她也有上夜店的权利啊。 良心不断挣扎,最后她还是输给了好奇。她真的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聚会可以让他去得那么频繁,不是想批判、不是想比较她和朋友哪个重要,只是想知道,在那个地方会不会有让他想到她的时候。 傅歆拿起手机,开始找寻电话薄。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夜让,也不能找其它朋友,因为这样会害方易爵的存在曝光,唯一适合的人选只剩下他了—— “薛大哥,你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她以前就曾经和朋友来过这间夜店,早已见识过它的奢华,所以再次踏进这样的空间,傅歆还算镇定,只是有些紧张地东瞄西望,怕一转头就会被逮个正着。 “别看了,我猜他们应该在包厢吧。”薛仕恺气定神闲地啜泣饮调酒,姿态轻松地将右脚跷到大腿上,随着音乐节奏轻轻点头。 要不是傅歆现在心里有事,她绝对会忍不住瞪大眼,对旁边这个陌生的男人惊叹不已。 谁想得到一个严肃精明的检察官居然会做出这种打扮?他把头发整个往后梳,换上时髦的无框眼镜,暗色的t恤再搭上休闲式的卡其色西装外套,加上牛仔裤、军靴,独树一格的个性装扮使得好多辣妹走过去都会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喜欢上的人是薛大哥多好?至少可以不用躲躲藏藏的,还被母亲误以为她在做什么不正当的交易。 有一点她一直觉得纳闷,她并没跟薛大哥说有关他的事,但不知为何薛大哥就是知道。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薛大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而且有他在,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立无援,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商量。 “那怎么办?”总不能叫她一间间包厢闯进去吧?人还没找到,围事就会先将她架走了。 “酒喝完就回家。”外表改了,但本质还是没变,薛仕恺完全就事论事。“你们该做的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是玩这种明察暗访的游戏。” “我试过,但没有用。”傅歆表情黯了下来。她已经无计可施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很显然不够,再多试一些。”薛仁恺视线朝远方一扬,挑起眉。“哦哦……” 傅歆身子僵住,不敢回头。“他看到我了?”她明明背对着包厢区,沙发还高至肩处,几乎把她遮住,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想你最好过去。”薛仁恺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可不希望他气到冲过来。” 如果他会不顾众目睽睽冲过来,就表示他真的气到极点。傅歆深呼吸,鼓起勇气站起,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阴暗处,神色不悦地紧盯着她。 方易爵不敢相信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她!他只不过走出包厢接个电话,却瞄到有颗头很像她,他还以为自己眼花,再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他不但没看错,她对面还坐了个型男! 看着头低低过来领死的她,他强抑怒气和妒意,不让情绪表露脸上。他不能在这里质问她,这里出入份子多,有什么事明天马上就会见报。 “现在离开到我家等我。”低低丢下一句,他像陌生人一样和她擦肩而过。 光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就知道他有多生气了。傅歆叹了口气,再走回自己的座位。这样也好,至少他们有机会谈了。 “薛大哥……”她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薛仁恺就已经站起。 “走吧。”他拿起账单,领先走出。 傅歆此刻没有心情和他争谁付钱,她只能对他感激一笑,心头被要如何和方易爵恳谈的紊乱思绪占满。 第九章 傅歆才刚抵达没多久,方易爵就回到家了。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以为我会骗你吗?那个男人是谁?单独和一个男人上夜店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一进门他立刻爆发,火气十足的他完全失去平常惯有的轻松自若。 如果她想用情敌这种策略来挑起他的注意,她做到了,那情景让他妒火狂烧到想当场将她拖走! “我……”傅歆被骂到没有机会开口,好不容易找到空档,才一发声又被他截断。 “别再到barcode。”方易爵怒声警告。“别再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你这是在破坏我对你的信任。” 傅歆先是愣住,然后一把怒火开始熊然而上。 信任?那她呢?她付出了多少信任,他却视作理所当然,他有没有想过这些信任也是需要他做出一些体贴才能继续支持下去。 “为什么你可以去夜店我不能去?”她将心里的不满及压抑全都释放出来。“你跟朋友聚会,我也是啊,我有去妨碍你吗?难道我必须放弃掉我所有的社交生活,只能等着你兴之所至的宠幸吗?” “别故意放大我的话,你很清楚我并没有限制你和其他朋友来往,我在意的是你和那个男人单独到夜店,而且是明知我在那里的状况下。”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方易爵抑着怒气解释。“别用这种不公平的比较来指责我,我之前已经说过,我没办法常常陪在你身边,但我也是尽量空出时间来弥补你。” 他说的傅歆都明白,她并没有拿一般人对男朋友的条件来要求他,只是能不能再多一点,让她看到他也有为这段关系在努力? “我并不是要求你只专属于我,我知道你工作忙,但真的忙到只能拨片段的时间给我吗?”她从没抱怨过见面次数太少,或是通电话机会太少,她只是希望他是专注的、特地的把那一段时间给她。“你只是把我关在你家,只是为了你的方便一通电话就把我叫过来,我们交往到现在从没有出去约会过、没有在白天碰过面,这些你有注意到吗?” “我说过,我不希望伤害到你。”他知道她很委屈,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公众身份拖累了她。“你想成为狗仔的追逐对象吗?你能容忍看到自己被放在八卦杂志里的关系表中,甚至被逐项品评优劣吗?我不想让你经历这些。” “没那么草木皆兵吧?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可以去看二轮片、买衣服,不要被认出来真的有那么难吗?”她很难相信他是为了保护她,但他防范的太多,反而让她觉得不安。“如果你觉得单独和我外出会容易被发现,或者可以用你和朋友的聚会当成一种掩护,人那么多,记者不会注意到我的。” “人多嘴杂,消息更容易外流。”有些人能合作、能玩乐,就是不能信任,或许对方只是无心,但说出口的话就收不回来,也因此他才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事。 “那其他艺人呢?另一半非圈内人的艺人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怎么能不让她多想?为了别人可以他不行?他不想让她曝光的原因真的是为了保护她吗?“我连家人都不能说,他们不知道我交了男朋友,只看到我在那么晚的时间接了电话就跑出去,他们有多担心……” 想到母亲那时看她的眼神,她忍不住哽咽。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应召女郎……”说出这句话,她也跟着落下泪来。 方易爵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中。“对不起。” 要她别对家人、朋友透露是他的要求,现在还不到时候,等他花花公子的形象褪了些,狗仔不再对他的绯闻死盯不放后,他会慢慢在亲友间公开他们的关系,第一个要告知的当然是她的家人,只是,不是现在。 “我答应会空出时间带你去看电影、去吃烛光晚餐,别生气了好吗?”他柔声轻哄。用点掩饰、小心一点,偶一为之应该没问题。 “不是这样……”那安抚的话语让她的泪落得更急。她要的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而是他的想法,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看这段关系,但他还是不懂…… “歆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别为这种事吵架。”他低头吻她,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 “我不是在跟你吵架。”然后他就会带她上床,这场沟通又不了了之,她不要再落入这样的模式! 她想把他推开,却被他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那更好,我们就不会闹得不愉快了。”不是他只想得到性这件事,而是结束后看着她偎在他身边漾着满足的笑,他会觉得自己可以带给她快乐,让他对她有所亏欠的歉疚没那么重。 “放开我……”她开始挣扎。别这样对她,只是将她的努力完全摧毁。 “嘘,你要的。”他将她放倒在床上,除掉她身上的衣物,用触抚轻易挑起她的情欲。 “住手……”泪不断从眼角落下,她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心里极端痛恶他用性当成安抚她的手段,但身体却又本能地涌起了回应。 “歆歆,我爱你……”他熟知她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丝感觉,他让她趴伏着,而他倾身跨在她的臀际。 这是他们最爱的姿势,他可以尽情的以唇和手肆虐她毫无防备的颈背,任何一个触动都可以让她敏感地拱起身子,狂野凌乱的发会覆住她的脸,只在仰首娇吟时才得以窥见她诱人的忍耐表情。 那星眸半垂的媚态每次都会让他的身体涌起狂潮,尤其是她埋首枕间,双手因承受不住激情而紧紧抓住枕头的举动,他仿佛可以感受到她所体会的欢愉,这是最让他意乱情迷的时候。 “求求你不要……”她哭泣低喃,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不想,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但要是这次又以上床当成结束,那他们之间就真的玩完了…… 方易爵踌躇,他想放开她,但她的反应又让他想继续下去,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并不是厌恶他的触碰,或许她只是在闹脾气吧?只要他安慰她,用拥抱填补她的不安应该就没事了。 他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也可以从他对她的疼爱感受得到。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停手,这一次,他更加留心她的每一分反应,忍耐着不让自己满足,将她推上极致的巅峰后,才放任自己得到了快乐。 他却不晓得,他所造成的快感越大,她所受到的伤害与折磨也就越深。 结束后,傅歆依然趴伏着,她闭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下,她觉得自己被鞭笞得遍体鳞伤,心成了碎片。 “歆歆……”方易爵坐在她身边柔声轻唤,伸手轻抚她的背,等待着她像以前那样,回过头给他一个疲惫却甜美的笑。 良久,傅歆撑起身子,她没抬头,只是低低说了句…… “我们分手吧。” 方易爵的笑僵在唇边,怔愕地看着她。 她深吸口气,回头看向他,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是如此坚决冷静。 “到此为止,我们分手。” 唱片公司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氛。 准备被当成秘密武器推出的甜姐儿新人如坐针毡,脸上的笑僵到不行,而一旁的工作人员个个如临大敌,不是为了讨好那位甜姐儿,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造型大师方易爵身上。 “丝巾错了,她身上那条是宝蓝色,但会议最后定案的是孔雀蓝,我带来的也是孔雀蓝。”方易爵的指正是如此轻描淡写,没渗进丝毫怒意,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皮全都绷紧。 大家互相猛使眼色,终于推出一个当敢死队。 “方哥,孔雀蓝那一条在试装时不小心弄脏了,所以……那个、总监是觉得这一条也很ok啦……”说到最后,她连公司高层都搬出来暗示他高抬贵手。 原先那一条丝巾,问遍全省都找不到货,他们只好拿另一种颜色想蒙混过去,同厂牌、同样式、只不过颜色差了一咪咪,连摆在一起都认不出来哪条是哪条,谁知道眼尖的他还是看出来了。 方易爵不置可否,继续打量,新人正襟危坐,连气都不敢吭一声。 “头发长度不对,整个飘逸感都被破坏了,pau呢?”他微拧起眉。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我马上叫他来!”有人打手机,有人打沙龙的电话,恨不得能立刻把罪魁祸首抓来。 任由他们忙去,方易爵走向一旁的小休息室,一边拿起手机。 “jim,记得你们有一件勾边的真丝丝巾吗?我需要孔雀蓝,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弄到——” 门一关上,全部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是说他人很幽默风趣的吗?”新人小声的问,期待与现实有落差,再加上周遭众人的诡异反应,她有些被吓倒。“怎么跟你们说的都不一样?” “他是啊,可是……”带她的美女经纪人一脸哀怨。 她和方易爵合作过很多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每个女孩子都会被逗得心花怒放,欢笑声不断,而且他的能力又是无人能望其背项,唱片公司肯花大钱找他来帮旗下艺人打造,她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还拼命空出时间赶过来,想说能藉此机会和帅哥聊聊,结果……唉…… “之前听人说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压低音量。 方易爵染上大头症——这个消息在业界迅速传开,是还没听说有什么拿乔发飙的骇人事迹出现,但光是那招牌的迷人笑容没了,就是一则天大的新闻了。 他要求完美的程度无人能及,平常在他慵懒笑语的包装之下,大家被迷得昏头转向,只要最后能得到他一声称赞,再怎么辛苦都心甘情愿。但当包裹在外的诱人糖衣消失了,追求完美的举止就成了龟毛难搞,即使他没骂人,那笼罩全场的无形压力也够大家受了。 “不是听说之前他心情好得很吗?”又有一个人提供小道消息。 黄可棠那件命案水落石出之后,方大师每天都春风满面,比起以前的魅力十足还多了分和蔼可亲,谁知道好景不长,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和他共事顿时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会不会是消息平静下来后,他觉得自己的风头没了,所以不爽了?” “但他的工作还是很满啊,而且前两天不是还和某个美艳女星出游吗?事业爱情两得意,有什么好不爽的?” “那不然就是觉得自己红了,不屑我们这些小牌了,大头症害人不浅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地精彩热烈,完全忘了那个暂时退到小休息室的男主角。 “jim,谢了,我欠你一次。”运用关系紧急调到那条丝巾,方易爵正好回去会议室,顿了下,他转为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外面的街景。 他知道现在会议室里一定议论纷纷,也知道只要他一他进去,马上又会回到一片肃穆的气氛,他决定别那么快回去,让神经紧绷的工作伙伴们可以喘口气。 原本人见人爱的他,如今成了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难搞份子,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快三个礼拜了——自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天起。 忆起她那时的表情,方易爵闭眼,按在窗面的手紧紧握拳,任由强烈的愤怒及痛苦侵蚀他的心。 他从没将分手看在眼里,合则聚、不合则散,不管是他或对方,只要有人觉得不适合,那就轻松放手,死缠不放有违他的原则,于是,她提出了,他就答应了。 却在之后的每一刻、每一夜,只要看到任何可能会让他想起她的事物,他都深深懊悔。 他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只是随口说的气话,只要过个几天她就会告诉他她想复合,他等着,满怀希望地等着。 他老是把手机握在手上,怕稍不注意就会漏接她打来的电话,去夜店时,总会不自觉地走出包厢,希望能看到她像上次一样缩在某个座位里偷偷来查他的勤,然后被他就出来,她会窘迫地承认她不能没有他。他幻想得很美好,等待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两天后,一个挂号小包粉碎他所有的期待——她寄还了他家的钥匙和门禁卡。 一开始,无法接受事实的他还想用快乐来掩饰自己的悲痛。 想他方易爵是何等人物?他还会缺女人吗?少了她,他也不用常常被电话追踪,爱多晚回去就多晚回去,从今以后他自由了,她提出分手让他想开三瓶香槟王来庆祝自己摆脱麻烦! 但这样的自欺甚至持续不了一天,和朋友在夜店狂喝后回到家,看到曾经和她依偎缱绻的沙发,他顿时崩溃,发疯似的把看得到的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隔天,他再也笑不出来,大头症的传闻也开始不胫而走。 他难过,然后逐渐转为愤怒,气自己对她如此牵肠挂肚,而她竟这么轻易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刻意约女星单独吃饭、刻意挑狗仔出没的名店、刻意坐在容易被拍到的位置,一个礼拜内他上了两次报,还都是跟不同的人,他敢打赌她绝对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结果他输的彻底,他的手机里依然不曾出现她的来电显示,更别说是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好几次他忍不住煎熬想打电话找她,但每一次只差按下通话键,傲气和怒意又逼得他把等待拨出的号码整个清除。他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男人,何况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他如果再去求和不是很窝囊吗?他绝不打! 他非常确定自己没错,但每当因思念她而辗转难眠时,他就好痛恨那该死的骄傲。骄傲不能给他温暖,不能给他慰籍,不能给他欢乐,只有一张冷冰冰的床和漫长寂寞的夜,他却还是拉不下脸。 以往,即使是由对方提出,他也不曾问过分手原因,但现在却想问——为什么? 他不懂,他到现在还是不懂,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轻易就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她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吗?就连他的绯闻也没办法引起她的一丝嫉妒了吗?为什么她的爱情能消褪得那么快,在他还如此深爱她的时候! 他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事、一起同生共死,只不过是起了几次小争执,为什么她能这样说放弃就放弃?她要他陪、希望能去约会,他都答应了不是吗? 他想做个干脆的男人,想象以前一样把它当成一场游戏,玩得开心,忘得开心,可是他怎么都忘不掉。他记得她的笑,记得她的怒,记得她那令他心疼的泪,只要闭上眼,都是那么的清晰,教他怎么忘得掉? 更惨的是,他没有对象可以倾吐或商量,这些伤全都积在心里,旁人只看得到他的面无表情,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能找谁说?有谁能帮得了他?方易爵将额头抵在窗面,觉得心头的痛就快让他无法负荷,突然间,有个人影浮现脑海——那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也早在之前认识她,或许他可以给他一些意见…… 此时,手机响了。 薛仕恺——刚刚才想到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方易爵惊喜不已。 “好久不见。”他接起,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话题切过去。 “也没多久,半个多月前我们才见过面。”薛仕恺的回答却让他怔愕。“在barcode,和歆歆一起,你应该没认出我。” 那个男人是他?方易爵更惊讶了。那天争吵后他们就分手,他根本来不及问出那男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他也认识的薛仕恺? “你和她去那里做什么?”他到底站在哪一边?是友是敌——情敌?方易爵开始觉得这通电话来的不单纯。 如果只是陪一个妹妹的朋友,他干么打扮得又酷又帅?而且他和他也算是朋友,就不会暗地先通知一下吗?薛仕恺明知这会造成他和傅歆之间的争吵,却不动声色地在一旁静静看着好戏,这动机怎能不叫他怀疑? “朋友间聊聊天、去个夜店,这没什么吧?”平常很言简意赅的薛仕恺今天反常的话多了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似乎还带着点嘲弄。“打着通电话给你,是想问问如果我打算邀女孩子吃饭,你会推荐哪一间灯光美、气氛佳的餐厅?” “那要看你是想和什么样的对象吃饭。”危险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方易爵整个人警觉了起来。有鬼,绝对有鬼。 “朋友阶段,进可攻,退可守,不过现在刚好有个机会,我觉得可以把握。” 方易爵握住手机的力道倏地收紧。表情因怒意而变得沉凝。不曾和他聊私事的薛仕恺会突然打电话来跟他扯这些,且暗喻的那个人又那么像她,还选在他们分手不久的这时候,这示威兼宣告的意味再清楚不过了。 想追他的女人还找他当军师?有没有搞错他们只是暂时分开冷静一下罢了,他竟然想乘虚而入?亏他之前还冒死当诱饵协助他们破案! “约什么时候?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建议。”他咬牙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找借口套他的话。“有些餐厅我先打电话去关照一下,会有vip的优惠及服务。” “后天晚上七点,这样歆歆下班过去才来得及。” 听他毫无芥蒂地说出这个名字,方易爵怒火中烧。要是现在薛仕恺就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把他揍到满地找牙!他刚刚竟然还想说要跟薛仕恺诉苦?瞎了眼他! “怎么了?”沉默一阵,等不到他回答的薛仕恺低笑。“你想不到好地点吗?” 离我的女人远一点!他很想这么对他吼,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他们分手了,她不要他了…… 方易爵又痛又怒,整个胸膛都快被妒意炸裂,突然间心念一动,俊眸诡谲地眯起—— “当然有。” 他不能阻止,但当个旁观者总可以吧?他们可以选在他出现的夜店相聚,他当然也可以刚好在他们约会的餐厅出现,这种巧合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他说出一间高级餐厅的店名和位置。“我帮你们订位吧,顺便叮咛经理让你们宾至如归。” “谢了。”薛仕恺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竟然答应了。 方易爵真的很想摔电话!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可以当好朋友?知道他跟傅歆之间有问题,他该做的事帮忙劝和才对,结果他却是趁火打劫! 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没想到薛仕恺又冒出一句。“喔,对了,我好像没说过我跟歆歆是怎么认识的。” 方易爵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突然浮现以前他曾问过傅歆为何会有薛仕恺的电话,她那时避而不谈的古怪表情。 “她是你妹妹的朋友。”他很努力装作不以为意,声音却异常的干涩。 薛仕恺笑得很开心,在挂电话前抛下一段让他当晚整夜都无法成眠的话—— “我和歆歆第一次相亲是在星巴克,我想,这次的餐厅等级应该可以弥补过来,祝我好运吧!” 第十章 这是一间在政商名流圈中颇负盛名的西餐厅,虽然价位偏高,但以食材鲜美、气氛极佳闻名,即使是平日的晚餐时刻也几乎客满。 “歆歆,这一餐谢谢你喽。”薛仕恺端起开胃酒。 “我才要谢谢薛大哥,之前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本来就一直想着要约你出来吃个饭。”傅歆回敬,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昨天她突然接到薛大哥的电话,问她今天有没有空,说想让她请吃饭。他说得那么光明正大又直接,不但不会觉得他在讨人情,反而让她笑了出来,她答应了,由他选择地点。 “怎么打扮变了?”开始享用色拉的薛仕恺问道。 傅歆正在撕面包的动作顿了下。 “这你也看得出来啊?”她勉强维持轻松的语气,但眼中的黯然还是难以掩饰。 分手后,她将他送她的东西全收起来了,没有做到寄回去这么绝的地步,但她不想再看见,收成两大箱,堆到看不到的地方。她现在穿的都是她自己买的,不是过去的布袋装,而是时髦利落的套装,但不管她再怎么搭,也参考了专柜小姐的建议,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想到他曾跪在她面前为她穿上鞋子,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揪痛。 虽然这一次使她甩人,她受的伤却比前几次都来得重。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句话她现在懂了,观念差太多、生活圈子差太多,不适合的人终究还是无法在一起。 她一直告诉自己别想他,就像之前失恋一样,大哭一场后就把难过抛开,可是以前做来简单的洒脱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她好难过好难过,曾经拥有过最好又从手中放掉的不甘,让她的心情沉落到谷底爬不出来。 她很努力表现正常,但家人和同事还是都察觉到了。 “如果久久一次那么晚出去也没关系啦。”有一天晚上,看电视看到一半的傅母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也不是不准你交男朋友,只是有就要说啊,不然不知道你三更半夜去哪里,做父母的当然会担心。” 整段过程母亲一直盯着电视,像在自言自语。那时她红了眼眶,又坐了会儿才借故回房间抱着枕头闷声哭泣。 她知道她让母亲很担心,担心到宁可放宽门禁也不想看她这么郁郁寡欢,这对母亲而言是多大的让步?但她能怎么解释?这件事只是冰山一角,她跟他之间的问题太多了,想解决的人却只有她,这不对等的关系让她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欸,要搞沉默我自已一个人来就好了。”薛仕恺促狭的笑语将她的心神拉回。 傅歆这才惊觉自己不晓得发呆了多久,他们的主菜都上桌了。 “对不起。”她对自己的失神感到很懊恼。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已经三个多礼拜了,她要赶快回到正常的生活。 薛仕恺只是笑笑,表示没关系。“因为报上的新闻所以心情不好?” 知道他指的是方易爵的绯闻,好不容易堆出的笑容僵凝唇畔,傅歆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一直说服自己,他们分手了,那些绯闻都与她无关。理智叫她要释怀,可是心却不肯放过她,看到他那么快又另结新欢,她的心如刀割。这证明了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尔尔,有太多人排队填补她的空缺,他根本用不着在意她。 “那天你在barcode不是才说过要再努力吗?这么快就放弃?”明知道这是她的地雷,薛仕恺还是往这个点猛踩。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傅歆很疑惑。除了敲定这次碰面的时间与地点,上次从夜店离开后她就没跟薛大哥联络过,为什么他会那么清楚? “你以为我检察官当假的?”薛仕恺挑了下眉。“别转移话题。” 从方易爵绯闻暴增和妹妹提到傅歆最近心情不太好的迹象看来,他们出了什么事是很显而易见的。算他没事找事做吧,看着一对佳偶因沟通不良而走上分手一途,总觉得有些可惜。 无法逃避,傅歆叹了口气,难得有人可以让她谈及此事,她不想再戴上强装没事的面具了。 “我试了,但他还是不懂。”她拨弄盘中的意大利面,一点食欲也没有。“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有他的考虑,我有我的难处,事实证明这是一场错误,倒不如早早结束,皆大欢喜。” 她不想批评他,也不觉得这全是他的错,是她不该,爱上一个等级优于她太多的人,现实敌不过梦幻,如此而已。 “唔。”薛仕恺不置可否地轻应了声。他的推断果然没错,饵已经洒了,就看方易爵那小子会不会上钩了。 他看到傅歆脸色倏变,震惊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须臾又低下头假装吃东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大鱼上钩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傅歆拿着叉子的手都抖了。她从没想过会遇到他,他们出入地点的层级差异太大,时间也搭不上,巧遇的几率小之又小,没想到却还是撞个正着。 方易爵带着一个最近新窜起的名模走进餐厅,身材姣好的美女亲昵的挽着他的手,那情景让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连带她去看场电影都做不到,却可以和别的女人大方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毫不避讳,那她的委屈又算什么? 餐厅经理一见来人立刻热络的迎了上去,亲自招呼带位。 看到他们朝她迎面走来,她的双手冰冷,脸上僵硬的摆不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结果老天爷耍她,他们居然就坐在她左前方的那一桌,他还坐在面向她的位置! 他没看见她吧?灯光那么昏暗,距离又那么远,他应该认不出她的……犹豫了下,她鼓起勇气抬眼瞄去,没想到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只一瞬间,他随即别开脸,勾起迷人的笑对眼前的美女不知说了些什么,美女回应的柔美笑声连她这里都听得见。 他看到她了,她非常确定,而且也认出她,但他却是视若无物。一阵酸楚陡然涌上,傅歆用尽所有意志力强抑着,不让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怎么了?”薛仕恺故意问。 “没事。”傅歆摇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聊点别的吧。”别理他,把他当陌生人就好,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一直提醒自己别朝他们看去,但那女人的笑声像无所不在,一直侵袭着她,逼得她想大叫。 分手之后,她一直很努力,虽然很难很痛苦,她还是很努力。她在努力站起,努力培养自己的品位,她想做到即使没有他在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用心建立她那有所缺乏的自信。 他却这么轻易的就毁了她的小小成果。巧合遇见她没话说,但知道她在,能不能收敛一点?晚到的他不打算退避也就算了,至少也别再她面前放肆的打情骂俏,这教她如何自处? 在他倾身和那位美女耳语,距离近到像在吻她耳垂时,她受不了了—— “薛大哥,我的意大利面很好吃喔,你尝尝。”她卷了一口的分量,递到薛仕恺唇边。 胸口燃烧的怒火越旺,她脸上的笑容就越甜。要做到船过水无痕是不是?她也会,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撒娇的男人婆了,她会进化,他的刺激让她进化得更快,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不会撒娇,只是不对他撒娇! 薛仕恺什么也没问,配合地张口吞下。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他透露这次约会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弥补,没想到他竟然选了最下、下、下、下策,这下子连他都帮不了他了。 “哎呀,沾到嘴角了,我帮你擦。”傅歆抛开包袱,违反本性,模仿电视上、生活周遭所有她看过最嗲的范例,拿起餐巾温柔地帮他擦嘴。 而另一边,方易爵也笑得勾魂摄魄,体贴地将面包抹上奶油,撕下一小块送进美女口中。 “薛大哥,你的牛排看起来很好吃,不喂我?”她仰起下颚,微微嘟唇,没听到对话光看动作还以为她在索吻。 薛仕恺很认命地切下一小块送进她嘴里。这是他闯的祸,活该要帮忙收尾。 方易爵那边也如火如荼,用指腹抹去美女嘴角的酱汁,直接送至唇边吮掉,逗得美女格格娇笑。 “嗯~~还要。”傅歆又嘟起唇,央求地轻摇他的手臂。 “来。”这次薛仕恺大放送,喂了牛排,还喂它红酒。 方易爵手一伸,干脆将美女拉坐身旁,手自身后环住她的腰际,肆无忌惮地和她调笑。 想到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想到他也曾这样拥着她,傅歆痛得无法自己,再多的愤怒都没有办法支持她继续下去。 他吧爱情当成游戏的无谓心态她永远都望尘莫及,算她傻吧,算她没用,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的恢复期,但至少她现在没办法对别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举止,就算是假装她也办不到。 “薛大哥,对不起。”那些做作的媚态全都褪去,如今显露在她脸上的是纯粹的无助与脆弱。“他在另一桌,我利用了你。” “没关系。”薛仕恺微笑给她鼓励。 “我知道我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但是我不够勇敢。”傅歆眼眶已经红了,再不离开,她一定会当场哭出来。“对不起。” “去吧,再联络。”薛仕恺没说任何安慰她的话,因为他不想毁掉她那已不堪一击的残余坚强。 所有的感激和歉意都只能先放在心底,她只想在崩溃之前逃离这里,拿起账单,她头也不回地结帐离去。 人刚走,薛仕恺面前空无一人的座位立刻多了道人影,他头也不抬,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他的牛排。 “你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色那么难看?为什么她还没吃完就走?为什么是她付钱?”一脸狂怒的方易爵狠瞪着他,凌厉的眼光像要杀人。 看到她像是被拒绝的场景,他该觉得高兴、该拍手叫好,但她强忍难过的表情却让他的心狠狠绞拧。他宁愿让自己被妒火焚毁,也不愿看到她心伤痛苦的模样。该死的薛仕恺,他到底嫌弃她哪一点? “蠢蛋。”薛仕恺瞥了他一眼,轻蔑低哼。 “你说她蠢?她哪里蠢?”方易爵气得一把攫起他的领口。 “蠢的是你。”任他揪住,薛仕恺冷冷地挑明。“要是对她有兴趣我早就动手了,轮得到你吗?我弄了这个机会给你,结果你带人来示威?很厉害嘛,把她的心伤得更彻底,今天我终于见识到要怎么摆脱掉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多谢大师指教。”冷言冷语句句夹枪带棒,但听进方易爵耳中非但不是伤害,反而带来了浓厚希望。 “她还爱我?她不是不爱我才跟我分手的吗?她跟你说了什么?快告诉我!”揪紧的手还是不放,恨不得将他所要的答案马上摇出来。 “你以为她吃到一半就匆匆离开是为了什么?”薛仕恺扯掉他的手。“我要是你,就不会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想到她还爱他,他却在她面前演出花心的戏码,方易爵的心陡然一跳。知道她和薛仕恺出来约会让他气疯了,失去理智的他只想引起她的嫉妒和注意,她越不理他,他越是变本加厉,想到她看在眼里的感受……天! 方易爵一急,转身就要本初餐厅,却被薛仕恺喊住。 “易地而处,这四个字送你,否则就算你追到她也没用。”他顿了下。“如果还是不懂,就把歆歆当成你女儿去想。” “什么意思?”方易爵越听越混乱。他那么爱她,要怎么把她当女儿? “她搭捷运,快去。”薛仕恺挥挥手,一句也不肯再多说。 不想再浪费时间,方易爵火速离开餐厅,转眼就不见踪影。名模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不敢相信自己被放了鸽子。 还得帮忙收拾烂摊子呢!薛仕恺暗叹口气,移坐到方易爵他们那桌。 “我建议你打包外带,方先生他不会回来了。” 从餐厅离开后,一路上傅歆都强迫自己放空心思,她不敢想,怕只要一想到有关他的事就会泪流满面,她不想当那么软弱的人,也不想哭红一双眼回去让家人担心。 搭上捷运,她直接走到另一端靠门而立,列车正要关门时,一对穿着高中制服的情侣冲了进来。傅歆原本还在发呆,但没多久,近在眼前的景况把她的视线勾了过去,一股正义热血开始在体内澎湃。 列车里的座位都满了,那对高中小情侣一进来就霸占住中央的支柱,两个人居然你抱我、我抱你的,头越靠越近,嘴唇已经都快贴在一起了。 车厢里的气氛一片尴尬,每个人不是低下头就是撇过脸,但一双双眼睛都在偷看他们,有谴责、有惊讶还有人帮他们脸红,反而当事人一点都不觉得怎么样,男生的手还在女生背部及臀部滑来滑去,动作越来越过火。 讲话就讲话,有必要近到这种地步吗?而且这里是亮晃晃的捷运上,不是隐秘的小公园耶!傅歆很想上前当程咬金,但想到之前的冲动行事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也让她想到了他,陡升的难过消褪了一些怒火,她也像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要自己来个眼不见为净。 捷运到下一站,有个小朋友上车,一进来就看到大哥哥跟大姊姊把支柱占为己有,他有点吓倒,呆呆的绕着圈子想找可以握住的地方,结果那对高中生抱得太紧,他根本找不到着手处。 等他想到还有旁边的隔板可以扶时已经来不及了,列车启动,背着个大书包的小朋友立刻咚咚咚的往后踉跄,眼捷手快的傅歆及时伸手把他拉住,将她原本靠站的位置让给他。 “来,抓好。”对小朋友叮咛完,火山也顿时爆发。 可恶,她忍不住了!爱放闪光弹不会去角落慢慢闪吗,干么挡在正中央?没看到小朋友那么矮,根本抓不到上面的吊环,就不会让一下吗?有没有公德心啊?有没有羞耻心啊? 傅歆怒气冲冲的走向前去,手臂直接一伸,握住上方没被缠绕的钢管,然后像剖西瓜一样,毫不留情的顺着钢管从他们之间划下,就停在两张脸之间的高度。 被人这么刻意地打扰,浓情蜜意的笑情侣错愕地看向她,傅歆也用杀人的目光怒瞪回去。她的英勇让全车的人精神一阵振奋,有人还噗哧笑了出来,纷纷投以鼓励赞赏的眼神支持她。 小情侣总算察觉不对,也意识到全车的注目礼,只好乖乖分开各自抓着钢管,但傅歆还是杵在原地,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没遇过这种状况,两个高中生不知道要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过了几站,已经快到傅歆下车的地点,她正想着是要跟他们继续耗下去还是罢手回家,结果列车进站时,两个高中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门边,门一开,立刻溜得不见人影。 这倒好,省的她麻烦。想到他们可能会以为自己遇到疯子的心情,傅歆忍不住扬起嘴角,快乐地下车。 但这样的好心情,却轻易地被戳破了。 正准备朝手扶梯走去的她停步,怔怔地看着前方的一对男女。男的她不认识,女的她不认识,他们也没做什么亲热的举止,只是十指交握地牵手走着。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却将她强装的坚强和无畏全都粉碎。她要的只是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而已,为什么他给不了她?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如今他已经不属于她了,在她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就已彻底的失去了他……强烈的痛楚扯裂她的心,她紧紧咬唇,不让盈眶的眼泪落下。 有抹人影来到她面前,轻轻执握她的手,动作很轻很轻,像在试探,也像是怕一用力她就会消失。 傅歆直觉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震惊得她来不及掩饰情绪,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 她那难过心伤的模样,让方易爵心疼到无以复加,也更痛恨自己。他从没看过她如此脆弱的表情,她是勇敢的,是坚强的,却被他伤成这样。 他追上她时,她已经过了捷运站的闸门,为了买票他花了一些时间,好不容易干在最后一刻和她搭上同一班列车,他开始一个一个车厢寻找她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她时,正好看到她怒瞪那一对高中生的景象。 那画面让他想到自己,想到他们相遇的契机。原想过去找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转为移到角落,静静地看她,思忖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状况。 刚刚他忙着找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直到现在心定了下来,才有办法认真去想薛仕恺所说的话。 他本来还不懂,是看到博爱座里一个爸爸抱着一个小女孩的温馨画面时,他才突然茅塞顿开,终于懂得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假设他有个女儿,而她爱上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吃了她,不准她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要她一切以他为主,不管时间多晚,呼之即来,自以为电话叫车很安全,凌晨时还粗心地放她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家,在她备受家人质疑时,不仅没有给她任何建议或采取任何行动,还指责她在无理取闹。 钥匙他女儿爱上这种男人他会怎么做?废话!当然是阉了他,让这混帐再也无法伤害他女儿!即时知识假设性的试想都让他起到握紧了拳,但怒气急速涌上之后,深深的懊悔紧接而来,将他震在当场。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从一开始就用不平等的立足点去对待她,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觉得自己工作比她忙,就理所当然要她配合。他不曾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不曾考虑过她的难处,在她努力想让他了解时,他竟用不以为意的态度将她的心伤得透彻,还恼羞成怒,气她抛弃了他? 天!他对她做了什么?想到自己的混帐举止,方易爵顿时冷汗涔涔。“易地而处”,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他却做不到,她给了他机会,他却当着她的面将它甩了回去。 他全身冰冷,望着她义愤填膺地介入那对高中生之间,旁人在笑,他的心却是被悔恨刺的淌血。他多希望她还能用这种活力十足的怒颜对他,而不是她抬起头来泪痕满布的表情,就算傅歆不愿意原谅他,他都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那时她有多心冷才说得出“分手”这两个字?一直以为痛的是被抛弃的他,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最痛的是不得不喊停的她自己。 下了捷运,看到她突然间没了笑容,咬唇难过地站在那里,他好想将她拥进怀里,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给他这样的殊荣,那曾经赐予他却因他不懂得珍惜而亲手毁去的殊荣,他只敢握住她的手,轻轻握住,让她如果无法忍受的话可以将他甩开而不会伤到自己。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千言万语在心头缠绕,到了喉头却只说得出这几个字,他的能言善道、他的从容自若。全备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毁的荡然无存。 傅歆从震惊中会神,她把眼中的脆弱全都抹去,迅速用冷漠武装自己。 “你想和谁交往都与我无关。”她面无表情丢下一句,想抽回手。 方易爵心中大慌,握住她的力道倏地收紧。他没办法,理智告诉他要尊重她的意愿,但一想到他会永远失去她,他就没办法放手! “那是假的,我只是带她去气你,包括那些绯闻都是,我对她们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急忙解释。 听到他的话,傅歆心里更难过。他的道歉只不过是重安抚,就像他之前会说的对不起一样,他还是不懂…… “我不是在儿戏,也不是在欲擒故纵,你跟本就不懂我们之间的问题点是什么,我没办法和你继续下去,请你别再来找我。”她把话说得很硬,也是在断绝自己浮动的心。她根本没有自信做到每一次都能够拒绝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别再和他见面。 “我已经懂了,我不只是要爱你,更要尊总你、为你设想,而不是我自以为是的爱去压榨你。”他在做他最痛恨的死缠烂打,他却不管,只要能让她改变心意,就算要他用生命来换他也甘愿。 傅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狂跳的心撞击着胸口,激动的喜悦让她脑海一片空白。他真的懂了?愿意为了她,为了他们这段关系,去改变、去努力? “欸……那个人好像是方易爵……”外型出众的他们很容易引起注目,尤其是站定在人来人往的月台,更是显眼,旁边已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听到他的名字,傅歆一惊,所有的情绪都先撇到一边去,只想保护他。她要带他离开,但脚才刚迈开,就被他拉住。 “你被认出来了……”她压低声音警告。 “那不重要。”方易爵已经完全相通了,保护她不是只有隐藏这一种方式,有时候公开反而也是一种保护。“是我之前想得太拘限,就算被发现又如何?他们可以帮你监督我,只要别将你的个人数据揭露出来,其实这并没有我之前所想的那么恐怖。” 傅歆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里是捷运站,他为了挽回她,甚至等不到退到隐密的角落,而是光明正大地宣示他的主权。他要她有自信,而他也开始给她支持,为两个不同的世界找出平衡点。 “爱情对我而言一直都只是游戏,我懂得要怎么玩的悠游自得,却不懂得怎么去维持一段爱情,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别就这样把我淘汰出局好吗?”方易爵哑声低喃。“就算要放弃我,至少也让我试过这一次,到那是你如果还是想分手,我绝对不会说第二句话……” 傅歆突然扑进他怀中的举动,打断了他的恳求,方易爵先是呆了一呆,随即欣喜若狂的紧紧拥住她,此刻不需言语,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又有一班列车进站,乘客纷纷下车。 “要亲热回家去,别挡路!”一个中年妇女经过他们身边时没好气地喊。 傅歆窘到爆,赶紧把他推开。刚刚在捷运上她还跳出来主持正义,没想到现在换成她在大放闪光弹。 “那这种程度在你的容忍范围之内吗?”一只大掌自旁握住她的手。 对上他蕴笑的眼,傅歆也扬起幸福的小。他们终于能象一般情侣一样,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一起走着。 “嗯。”她用力点头,紧紧地和他十指交握。 “走,带我回你家。”方易爵带她走上楼梯。 傅歆惊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他却是回她一个再坚定不过的笑容。 “我早该去了,告诉你家人你在和我交往这件事,而不是让你独自承受一切。”想到她那时候的处境和压力,他又一阵心疼。“对不起。”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他主动提议要去见她家人的举止,已完全掳获了她的心。 “我先打电话通知一下。”怕去得措手不及会给父母印象变差,傅歆用手机打回家。“妈,我现在想带一个人会去见你们……” “现在?马上?家里很乱啊,第一次来就让人家看到这样会印象不好——”傅母惊叫,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 方易爵也听到了,挑起眉,用嘴姓无声地对她说:“早看过了。” 想起他闯进她家,想起将两人命运系在一起的纠缠及巧合,傅歆甜蜜扬笑,心里满满都是对他的爱,还有对自己的爱。因为如果不是她的热血个性,他们也不会相遇,但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懂得如何去欣赏自己。 过去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重要的是过去所犯的错让他们知道该如何朝正确的路走去。 或许还需要磨合、或许还会发现其他的问题,但只要有心,她觉得他们有无限的勇气与希望可以一起面对。 两个不同的世界相遇,在爱的包容下,定会融合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