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
第1章 混口饭吃
陌阳城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处不起眼的街口,一个少女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悠哉坐在人家摊贩上。
“喏,就这么几张了,你可得省着点花!”少女伸出双臂,一手捏着几张符,另一只则指着糖葫芦贩男人一侧的糖葫芦,一挑眉,那男人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摘了几根递到她的手上。
少女欣喜,接过糖葫芦便一口闷了一个,跳下桌,拍了拍男人的肩,道:“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祝唐伯生意兴隆噢!”
说罢,招了招手又朝另一边的茶棚走去。
“无眷,我们何时有钱买糖葫芦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一袭青色纱衣,腰间配了一柄长剑,黑白相间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束在了头顶,静坐于茶棚凳上,远远看着就透着一股仙气。
被唤无眷的少女一蹦一蹦坐到他的对面,将嘴里的糖葫芦咽下,边说着边将一根糖葫芦递给中年男人:“还多亏了我机智,下山时把师傅您留在屋中的辟邪符给带出来了,刚恰巧碰上不久前求助的唐伯,就跟他换了几根糖葫芦来尝尝。”
“啊哈哈哈,我说呢,咱都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买糖葫芦——”说到这,看着对面脸色逐渐幽怨的小徒弟,司邢顿了声。
“师傅还说呢,你自己闭关数月,我可都是吃野菜自力更生,苦苦不得肉吃,这还好明家老爷嫁女邀您做上宾,我们才能去混点好饭吃……”司无眷许是想到了自己那艰苦的数月,眼里透出了不少辛酸。
要知道,山上妖魔出现甚是频繁,她自己灵力低弱,独自外出觅食危险重重,再者师傅司邢更是一方除妖伏魔的仙师,于妖魔结的仇那可谓是数不胜数,他一闭关,数她这小徒弟最危险了。
司邢揉了揉她的头,这个少女被那个人托付给自己已有三年了,来时无姓,只知自己名唤无眷,他便收她为徒,让她随了自己姓,这三年,两人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却也过得还算凑合。
不时带司无眷下山除妖,受人所托时,还能赚几个钱。
“这次闭关结束为师也可放松些了,有为师在,你也不必担心那些个畜生!”说罢,司邢看了看天,远方云层泛起了赤红,“也不早了,我们得快些赶去明府。”
嚼了几根糖葫芦,司无眷口有些腻,倒了碗茶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泛了些红,拿起桌上的包袱背在身上,兀自走在了前方。
明府的路她是知道的,明家是陌阳城的大户人家,明家老爷威望高,为人善良,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事,一年前府上竟有妖作祟,司邢好不容易除了,这赶上后日嫁女,竟又有妖魔之气萦绕府上,闹得人心不安,才请了司邢上门保护。
这才到明府大门,里面就有人上前迎接,忙殷切接过司邢二人的包袱,明老爷也笑脸相迎走了出来:“仙师,仙师您可算来了,我们盼得好苦呐!”
司邢握上明老爷的手,笑道:“明老爷放心,我既来了,必将府上妖祟除尽!”
司无眷鼓着葡萄般水灵灵的杏眼瞧着自家师傅与明老爷寒暄,明老爷转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少女,又道:“这是……无眷小仙师吧!一年不见,出落愈发窈窕了!”
说到窈窕,司无眷是肯定的,自己虽穿得不似富饶仙家那般仙气,但凭外貌她是不输的,只是打扮得俏皮偏男儿了些,还算不得窈窕淑女。
被唤小仙师司无眷心里有些欣喜,得意瞧了师傅一眼,司无眷客气道:“明老爷过奖了!”
不待多说,明老爷忙让了道,“两位仙师快些进府吧,听闻仙师愿来,我早已命人备了两间上房,特意接待二位!”
司邢客气一笑,紧随明家老爷明守善进了府去,司无眷走在后方,这明府她有一年没来了,府上陈设还是一成不变。
只是,后日便要嫁女儿了,许多地方贴了红色剪纸,屋檐下挂了些灯笼,以及红绸缎子。
入了正厅,明家夫人已备了香茶,司邢被请到正坐一侧的红椅上坐下,接过茶,这才开口问道:“府上发现怪异是何时,都有些什么怪事发生,还请明老爷细细道来。”
明家夫妇俩相视,眼里不掩地露出哀愁,明守善道:“仙师有所不知,自一年前仙师除去那妖祟以后,我们本以为会过上平凡日子,哪知几个月前,我府上一看院的婆子说撞了鬼,我们为安抚人心,便将她安排到了东边的院子去,谁曾想,她没几天就疯了,见人就咬……”
说到这,明守善又叹了口气,眼里黯淡,许是还有什么细处没道明,只见一侧的明夫人偷偷抹了泪。
“听明老爷说来,这怪异是几月前发生的?”
明守善点了点头,“是五个月前,现在那人已经被关到了柴房去。”顿了顿,明守善额前落了几滴汗,他道:“一开始,我们本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发了疯,可那之后,府上频频闹鬼,闹得人心惶惶,这后日小女又要出嫁,这……”
说到这,明白人都懂了明家人的无奈,司邢曾告知过他们,这世上凡间只有妖魔作祟,也自有仙家处理,而所谓的鬼怪都被困地狱魔界,是出不来的,所以,明家夫妇俩便不信是鬼,只认妖,既有妖,就请了最得他们信任的司邢前来了。
明夫人接着道:“仙师,我那女儿是任性了些,可我夫妇俩也都积善成德,不知是惹了什么事,府上遭这事,还失踪了不少……”
“咳咳……咳咳咳……”明守善打断了明夫人的叙述,明夫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但这点也难逃司邢二人的眼,明守善忙道:“二位仙师,我明府上下就拜托您了,可得救救我们明家呀!”
司邢假意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司无眷随司邢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明家积善成德是真,可刚才的样子,定是有什么隐瞒,她不便说,也只随师傅那般一笑而过。
“啊……二位仙师也累了,待回房休息,府上备了晚膳自会送到屋去,那妖祟习惯晚上行动,还多得辛苦仙师们了!”说罢,明家夫妇站起身行了个礼。
司邢回礼,受下人带路,可才出了正厅,就听得一声娇脆女声怒吼道:“滚出去,本小姐再见到你就打断你的腿!”
第2章 东院
这道娇脆的女声听上去糯糯悦耳,可发声者却是在怒吼,嘴上之言如此狠厉。
司邢上前查看,见不远处一方花几之下瘫趴着个浑身脏乱的少年,从脚到衣领处所用布料与明府其他下人一样,只是看他这样,应是有段时间未换洗了。
司无眷略过司邢,探出个脑袋翘望少年,听他低声嘤嘤呜呜,却不敢反抗一下,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下人和侍女,脸上表情满是嫌弃。
“珊珊,你这又是做什么呢!?”明夫人皱着眉头忙走到少年身后,从隔墙外牵出一个少女来,“后日你可就要成亲了,怎的还做这等事?”
两人绕过地上的少年,讪讪走到明守善几步远处,明夫人将那名唤珊珊的少女护在身后,也看得出,若非如此,这少女定会被明守善训斥的。
明守善掩饰住尴尬,强笑道:“仙师见笑了,额……这是小女明珊珊,这……下人不听话,她……”
“府上私事,明老爷不必说与我听。”听得出明老爷的难言,司邢礼貌回应道:“我与徒儿下山也累了,想休息休息——”
“啊,仙师想要休息,还不快带仙师回房!”明夫人示意了先前带路的下人,那人会意,朝一方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邢浅浅一笑:“明老爷,再会。”
“哈哈……再会。”
没有过多交谈,在那下人的带领下,司邢二人便先回了明府准备的客房去,进屋以后,随意讲解了几句那人便离开了。
终于压不住满心的疑点,司无眷朝坐在椅子上准备小憩的司邢激动道:“师傅,你有没有觉得明老爷夫妇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吗?”
司邢微闭着眼,没有像往常那般与司无眷解释,只道:“你怎么看?”
明家夫妇俩肯定有事瞒着他们,这一点也不必她说出来,司无眷想了想,道:“明老爷说五个月前就出现了异常,那时师傅还没闭关呢,他都没来找师傅,偏偏在明小姐出嫁前两天才来……”
司邢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提道:“一年前上门除妖,你可曾见过明家小姐?”
经司邢这一说,司无眷停止了为自己倒杯茶的动作,细细一想,一年前来这时,他们整整住了六日有余,她确实没见过那位明珊珊小姐。
顿时许多疑惑涌上心头,好似许多浑浊之气扰得她看不清路,除妖降魔,这本是仙家分内之事,于司邢而言大多轻而易举,可偏偏总遇上那些善于隐藏和利用人心的妖祟,还得让他们废废脑。
“师傅,我想先睡一觉。”想累了,她便不想,她从不强迫自己做什么,走了一天的路,也该让自己休息会儿了。
司邢笑了笑,道:“去吧,晚膳时为师叫你。”
距晚膳也不过半个时辰,明府下人将饭食抬到客房便回去了。
这大户人家的饭食就是丰盛,司无眷狠狠吃了两大碗,又将那挑得所剩不多鲜肉的鱼挑剔干净了才罢休,这是她近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
又稍作休息一阵,司邢特意为她布置了一个小任务——探查那发了疯的婆子所关的东院。
“切记小心行事,尽量不要被明府人发现,只远观便好,若遇到什么妖物,立即回来找为师!”这是临走时司邢千丁玲万嘱咐要司无眷记住的话,司无眷听了个大概便往东院去了。
东边院子因闹了这事,一路走来也没遇到几个人影,晚间灯烛光影昏暗,司无眷走了几处摸黑的小道,每间屋子都仔细端详了遍,越往里的屋子愈发阴凉。
一路查了许久,最终,司无眷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小院屋外停住了脚步。
墙外满是杂草,院中的石砖缝里也是绿油油一片,这些青草看上去有些许淡黄,像是才长出,而屋子的墙壁却被雨水侵蚀了大半,夜里的阴风将那半阖着的窗户吹得咯吱作响。
司无眷胆子是大的,她是修行之人,自不怕那些长相恐怖的家伙,伴随着心底的疑惑增生,司无眷放轻脚步走近屋门,这间被明府人抛弃的屋子定是有些什么的。
这道门被上了锁,见从外看不出什么,司无眷又转向了一边的窗户,窗纸早已腐坏,此刻,从这里看去,勉勉强强能看清屋中的陈设。
里面的东西不多,有几样小的倒落在地上,灰蒙蒙一片,可,就在她将视线往上移时,司无眷的心惊颤了。
只见一道白绫飘在半空,一双悬空的脚上绣花鞋血迹斑斑,破碎的裙摆有一角被拖到了木柱的挂钩上,那是一个女人……
“啊……”司无眷忙捂住自己的嘴,瞳孔微缩,修行之人的心态让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尽量不去看那个人,司无眷再次扫视了屋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飞快往客房的方向赶去。
距东院月门仅有几步远时,司无眷又停下了脚步,不远处,一道单薄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喂!”司无眷唤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这个人她记得,是白天被明家小姐吼骂的那个少年,换作他人,她一定静悄悄离开这,可这个少年,司无眷觉得可以谈上一谈。
少年颤颤抬起头,月光照到这张惨白的脸上,满脸尽是沧桑。
“你……你是谁。”少年嘴唇动了动,似还有话要问,但还是没说出口。
司无眷走到他的身旁,这才仔细看清了这张脸,若非头发乱了些,脸惨白了些,这少年还挺清秀的。
“我叫司无眷,后日明小姐出嫁,明老爷邀了我还有我师傅来。”见这少年懵懵懂懂,司无眷也没再多说,扭头看了下周围,她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低下了头,一双眸子颤颤巍巍,身体一缩,他手臂上和小腿上的伤痕一一露了出来,沉默一阵,他才呜咽道:“明小姐要赶我走,我不想走,不想离开……”
听及明小姐,司无眷脑海便回放起那娇小的身影蛮狠的脸,不明白这少年为何不想离开,司无眷道:“所以,你便躲到了这儿?”
少年点了点头,“我不想离开明府……”
也对,这里人少,却也是明府。
“为何?”少年懵懂地看着司无眷,许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司无眷又道:“你为何不想离开呢?在这明府待着我看你过得也不好受吧。”
说到这,少年神情突地紧张起来,可不一会儿又平复了下去,他悠悠道:“不,这里……是我的家。”
第3章 蛮狠小姐
家?
这里是明府,为何他会说是他的家?
“这……怎么说?”
少年呆呆盯着司无眷,豆大的瞳孔直直不动,呆若木鸡,半响才明白司无眷的意思,这才答道:“我只有明小姐一个亲人了。”
听到这,司无眷蹙起了眉,这明家可只有明珊珊一个闺女,他怎么说明珊珊是他唯一的……亲人,若真是亲人,那明家二老也该算是呀。
“据我所知,明老爷可没有儿子。”司无眷继续探道。
少年听了忙挥挥手,神情紧张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明老爷的儿子,我是明小姐——”
话未说完,只见这少年突地呆住,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司无眷疑惑,回头去看,后面静悄悄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再回头时,那少年也收敛了目光。
“怎么了?”司无眷问。
少年低着头,又坐回水池边上,低声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突然的转变让司无眷有些讶异,可见他这样也不方便再问些什么,司无眷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嘿,小公子能告诉你叫什么吗?”
少年动了动,蓬蒿的头发被风吹乱,他缩紧了身子,继续颤颤道:“你……你叫我阿黄就行。”
阿黄?好随意的名字,司无眷再看了他一眼,“好。”应了一声,她便回了客房去。
本以为师傅将她安排来东院后他会去探查更深层的事,可结果当司无眷带着东院的消息辛苦赶回来时,司邢已经入了梦乡了。
忍住要闹醒他的冲动,司无眷回了自己的屋去,在床上思来想去那残屋中的人,那景象可比妖要吓人,这些事,明天定要与司邢好好说道一番。
就这般想着,她直熬到半夜才睡着,翌日一早,因明小姐的婚事,明府上下热闹非凡,下人侍女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来叫醒她。
司无眷梳洗完再去隔壁司邢的屋时,屋中已经空空荡荡,见被整理过的床铺,许是司邢已经前往了正厅去了,司无眷叹息一声,又往正厅赶去。
“明小姐明日出嫁,明夫人不舍得也是正常。”隔老远就听到司邢的声音,司无眷蹦跶着进了正厅。
“师傅!”唤了一声,司无眷走近司邢,见厅中明珊珊也在,不免想起了阿黄,摇了摇头,她问:“在谈什么呢?”
司邢敲了她的头,故作生气道:“日上三竿,你这丫头才来?”不等司无眷反驳,他又转过身对明守善笑道:“我这小徒弟与明小姐年纪相仿,既然明夫人需要置办明日之事,那不然,就要我这徒弟陪明小姐出府玩玩吧!”
突如其来的安排让司无眷顿了神,她看了看一旁似在置气的明珊珊,又对司邢眨巴着眼睛,却等来司邢温和的笑,似在告诉她……听话。
不知为何,这明小姐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好相处,但碍于自家师傅的好意,她还是答应了。
一路出府,司无眷跟在明珊珊身后,这明珊珊娇小,司无眷高出她近一个头,她走在前面也一股子傲气。
“不知明小姐想要去哪?”在后方盯她甚久,见她不像漫无目的地闲逛,司无眷忍不住问了问。
明珊珊听罢,停止了脚步,回过头直直盯着司无眷,打量一番,娇细的眉毛又是蹙又是松的,“你们这些仙师……皮肤都这么白嫩吗?”
司无眷讶异她的问题,心里有些意外,她的皮肤好她是肯定的,但师傅可就不是了,没等她回话,明珊珊又道:“真不知道你那老师傅使的什么妖术,把我爹娘迷得团团转,还让你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柔弱仙师来保护我。”
仙师二字明珊珊咬得极重,说罢还翻了个白眼,抱起了双臂,对司无眷完全没看在眼里。
忍住内心的冲动,司无眷和气道:“我和师傅来明府是受明老爷所托来除妖的,我师傅更是仙法一绝的仙师,并没有也不会使什么妖术,还请明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辞。”
“另外,我确实不怎么强,但比起那些个专门对你们这些娇弱小姐下手的盗贼,我还是强的,明小姐看不起我,那我也没必要再陪您玩玩了,你说是吧?明小姐。”
许是司无眷口中的盗贼亦或明府确有妖祟,明珊珊怔愣了下,眼里的傲气渐渐怂了下去,她放下胳膊,难言道:“你师傅可是让你陪着我,你……你可不能独自回去!”想了想,她道:“胭脂阁新进了些胭脂,你陪我去看看。”
因怕司无眷反驳,明珊珊说完就转身加快了步伐前进,不时轻轻回头看看身后,司无眷得意一笑,量她应不敢再口出狂言,便远远跟在了她身后。
这胭脂阁是在陌阳城最繁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的,这明家小姐出府也让许多人认了出来,翘首以望,但他们口中所谈的,却没那么好意。
大多是,“这明小姐出门了,可不得了,可得小心点,保不准她又看谁不顺眼把人家给揍了!”
“不会吧,她今天可没带下人跟着,她敢跟人家闹?”
……
然而,他们口中的闹还是发生了,原因是明珊珊看中了一个胭脂盒,偏偏是一个普通男子要买来送自己妻子的,而明珊珊执意不给,一脚把人家给踢伤了。
路人忙将男子扶起,他的腿脚不好,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一个傲娇姑娘给踢倒了,可这般也伤了那男子的心。
“什么明家积善成德,都被这嚣张跋扈的小姐败坏了名声!”
“听说明天出嫁,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看上了她……”
“那是我妻子看上许久的,我好不容易筹够了钱……”
司无眷顿时苦恼不已,没想到这明小姐这么霸道,她长期住在山上,突然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明珊珊冷哼:“不就是个胭脂吗?非要跟本小姐抢这盒,你问问人家老板娘,她卖给谁?”
众人视线突转到了一旁愣住的老板娘身上,这明小姐可是她这的常客,不好得罪,踟蹰半响,她讪讪道:“既然明小姐看中,那便卖给明小姐吧,我这还有许多种类……”
不等老板娘说完,明珊珊打断道:“听到没有?”完全忽视路人的话,明珊珊呢喃:“还想跟本小姐抢东西,真是自不量力!”
“你少得意,这般行事,你会遭报应的!”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话,明珊珊一眼瞪去,继而不怒反笑:“笑话,我有这位仙师保护呢,谁敢动我?”明珊珊看向司无眷:“您说对吧,仙师?”
第4章 掳走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明珊珊转移到了司无眷身上,摆着这小姐自己闹的事她自己解决的态度,司无眷此刻意外之余又有些懵。
“诶!?这不是司邢大仙师的小徒弟吗!”得了司邢的面子,有人将司无眷给认了出来,可,下一句又道:“小仙师,你可别帮这跋扈的明家小姐了,明眼人可都看得出来谁对谁错啊!”
司无眷睁着大眼,转向看了眼明珊珊,见她温笑中露出些许怒气,司无眷在心底冷哼一声,道:“明小姐,世上妖魔可都偏寻人心险恶之人呢。”走近明珊珊,司无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猜,陌阳城这么大,为何只有你明府有妖?”
明珊珊听完心里一颤,一股冷意从脚蔓延到了头顶,此刻她的眼底再看不出半点骄傲。
其实,传闻明府上有妖这件事她是不愿相信的,许多人都说有,甚至爹娘还请来了仙师司邢,可她自那害人的妖出现到现在可都没亲眼见过。
若不是府上见过的人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失了面子的明珊珊也没刚才那般气势汹汹了,将那胭脂丢到男人跟前,明珊珊推开众人便离开了,离走还不忘道:“你们给我等着!”
司无眷见状忙跟上去,一路穿过市集,明珊珊没有回府的意思,只一个劲往前走,路上愈发人烟稀少。
离了城心,司无眷问:“你要去哪里?”
明珊珊停住脚步,滞了一下,没有回头,只道:“寺庙。”
“去寺庙做什么?”
才走了两步,明珊珊回过头,满脸的不悦:“本小姐明日大婚,自然是求些辟邪符平安符了!”
说到这,司无眷眼睛一亮,忙道:“你不早说,我这就有辟邪符啊!司邢大仙师亲自执笔炼化,可比那些庙里的强多了!”
边说着,司无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辟邪符,还剩几张,明珊珊将信将疑地接过,随意看了几眼,道:“有用么这?”
见明珊珊不信,司无眷故作哀叹:“司大仙师的符纸都没人信,既然如此,明小姐就还给我吧,毕竟呀,这些辟邪符可珍贵了呢!”
见不惯司无眷得意的样子,明珊珊生气,可又说不过她,想到方才在市集那些人对司邢的态度,明珊珊还是将符纸收了下来,去往寺庙的心也没有了,此刻她只想回家去。
“十两银一张,共七张,明小姐请付我银子!”叫住明珊珊,司无眷提醒道。
心底本就气的明珊珊听到这句话更是气上加气了,回瞪了司无眷一眼,她吼道:“你打劫啊!”
“炼化一张得废我师傅三天的修为呢!更何况,一分银两一分货,这辟邪符值得!”虽这么说,但事实上,司邢炼出符纸一次是十张,是一共用了半天的修为罢了。
为了自家锅底,司无眷夸大了言语,但辟邪符的灵气她没有说谎,平时她一个人遇到妖魔时都是靠这符保命的。
明府不缺这点银子,明珊珊只是气不过罢了,她就是看司无眷不爽,“等回了府自己找我娘要去!”
这番,司无眷点了点头,便跟在明珊珊身后慢慢走去,明珊珊不想离她太近,便加快了步伐,等走了一段路又发现司无眷没有跟上来,便道:“你走快点啊!”
然而,司无眷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表情凝重地观察着周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明珊珊忙走到她的身边,问:“怎么了?”
“别说话。”司无眷冷冷道:“这周围有煞气靠近……”
听到她这么说,明珊珊心里一惊,又贴近了司无眷一些,小声道:“那我们快走啊!”
司无眷满是冷意的目光扫到了明珊珊身上,吓得明珊珊一缩,忙闭上了嘴巴,司无眷又移开了目光,呢喃道:“来不及了……”
这股煞气何时来的,她居然没有感知到,而在她感知到时,她们俩已经被包围了。
这股煞气……很强,强到司无眷都担心害怕,司邢不在,她又修为低弱,该怎么办?
将明珊珊拉蹲下,两人躲到一堆杂草下,明珊珊被吓得不敢动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她紧紧观察着司无眷,只愿司无眷那严肃的神情能放松下来。
可,下一刻,司无眷冰冷的眸子突然紧缩,明珊珊心跳不止,循着司无眷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一团漆黑的雾气如高墙般移来。
“快跑!”司无眷扯了扯明珊珊僵硬的身体,踉跄几步站稳,明珊珊紧跟着司无眷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似乎是见两人跑了起来,那团雾墙移动速度也加快了不少,明珊珊生在闺中,哪里有那体质与妖魔比跑,不过几步就要陷入其中。
司无眷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捻了个诀,符纸突结出一个印来,抵住了那团雾气。
“怎……怎么办!?”明珊珊颤抖着声问。
这种黑雾司无眷没有见过,她所遇到过的妖物都是有实体的,而且,这团雾气不知怎的,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它很强,强到难以对付。
司无眷来不及回头,只大声道:“你快跑,要是能出去,就快去找我师傅来!”
话毕,没有等来明珊珊的回话,司无眷只微微转了眸,她眼一花,身体陷入了黑暗中,而另一边,那明珊珊早已晕厥。
黑雾中似有无数双巨手,将她俩抓在半空,半响,感觉到身体正在移动,司无眷强撑着眼皮,残留着一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止移动,她们掉入了一块沙地,司无眷也终晕厥了过去。
身体被一道炽热的阳光照射,可抚过肌肤的风却是那般的冰凉刺骨,不时几道乌鸦的声音从耳中飘过,司无眷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
有东西滚到了她的手边,碰了碰,司无眷心一紧,骤然坐了起来,意识逐渐恢复,此刻太阳已逐渐西落,残辉中,司无眷紧紧盯着被她扒开的人头骨,不远处,几副破布中的骨架上还有两只乌鸦停在上面。
这……是什么地方?
“啊啊啊!!”
司无眷猛地回头,这是明珊珊的声音,不顾思考,司无眷忙朝那边跑去。
这个地方,不是人能待的……
第5章 日落之前
余晖洒在沙石地上,这个地方,树木枯死,屋瓦成墟,纵使阳光还在,可吹过的风还是令人不觉打着寒颤,刮着早已脱落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这里随处可见的白骨,姿势扭曲,似在奔跑中丧命,亦或是在逃。
司无眷循着明珊珊的尖叫找到了她,她一深闺小姐,哪里见过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不被吓晕,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明珊珊害怕,方才醒来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角落,而身边正躺着一副腐烂的死尸。
看到司无眷也在,她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司无眷环顾四周,这里像一个废弃的村落,充满着死寂,这里没有绿植,就是见着一堆草,也是泛黄的。
摇了摇头,司无眷肯定道:“我也不知道……”看着太阳逐渐落下,而周围又没有能栖身的地方,司无眷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那团黑雾里的妖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听到妖魔,明珊珊又害怕了几分,她想哭,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哭闹撒娇的时候,而眼前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子。
“那……我们走哪?”
司无眷不顾她的话,打量一番,便指了个方向道:“那边房屋居多,应是村的深处,我们换个方向,沿着这条路,应该能走出去。”
说完这话,司无眷也不再犹豫,直接就朝选好的方向走去,现在时间紧张,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明珊珊紧随其后,离司无眷很近,深怕一个眨眼她便走丢了。
余晖愈发昏暗,不到半个时辰天就一定会黑下去,司无眷越走心越紧,踩到沙石上的脚步声愈发急促,明珊珊在身后就快跟不上了。
“你走慢点,等等我啊!”
司无眷转身,只看了明珊珊一眼,她没有说话,只在扫过明珊珊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就被走远的村落屋舍给吸引了去。
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明珊珊身体一颤,鼓着勇气朝后看去,可除了那村子,便什么也没有,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你在看什么?”明珊珊走近司无眷,可才说完话,自己的手腕就被司无眷抓住,感觉到了司无眷的异常,明珊珊蹙眉:“怎么了?”
司无眷迟疑地底眸,盯着明珊珊,缓缓道:“我们,走错方向了……”
听到这,明珊珊急了,忙道:“你不是说房屋多的是村深处吗?我们换个方向走是到村口的,怎么又走错方向了?!”
“我的思路没错,可我忽略了一点。”
“什么?”
“我们一开始的地方,那个地方到底是离村口近,还是离村尾近。”
刚才走到这时司无眷才发现不对劲,这边没有路了,全是山石,还有一望无际的山野,仿若从来没有人来过的深山老林。
明珊珊瞳孔一缩,不再解释,司无眷拉着明珊珊便奔跑起来,若现在跑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在太阳落山前跑到离村口近的地方。
若非拉着明珊珊,凭司无眷一人她是能够跑到村口的,可如今才跑了一半,明珊珊就跑不动了,她甩开司无眷的手,停在原地大口喘着气。
司无眷冷冷看着她,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明珊珊自然不想,可她实在跑不动了,摇着头,她看向司无眷,白天骄傲的眼睛此刻泛着点点泪光,娇弱令人怜惜。
“呜……呜,我就不该出来,现在怎么办,我跑不动了,我想回家……”死要面子的明珊珊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谁会想到,出门买个胭脂会遇到这样的事。
司无眷最受不住别人哭了,她无奈叹息,拍了拍明珊珊的肩,将她拉到一处残壁下,轻声道:“别哭了,哭也不能解决办法。”
“既然跑不动,那就在这躲好吧……”司无眷看了看几近漆黑的天,就现在这情况,她们跑不出去了,而所谓的躲藏也不过是个安慰旁边这位大小姐的谎言,就那黑雾来看,她们躲哪都会被发现。
令司无眷好奇的还有一点,为何白天那黑雾将她们俩带来这里以后就不见了,而她们也没有受伤,想到这,司无眷也安慰了下自己,也许,那黑雾里的妖不会伤害她们。
可,这也只是也许……
“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擦干了眼泪,明珊珊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师傅发现我不在了一定会出来找我的!”司无眷笃定道。
以往只要她迷路了,无论在哪司邢都能找到她,然后像老爹一样慈爱地训她。
天色昏暗,夜幕降临。
那道黑雾也如司无眷说的那样,回来了。
明珊珊害怕,在角落蹲着一动不动,而那团雾气也渐渐地散去,形成了一个凌模两可的人形,对,只是凌模两可而已,肉眼可见的他不是人,他的肢体极其不协调,像是每个骨头都没有连接在一起,它离地不远地漂浮着,整个身体像挂在檐下的嘭嘭作响的竹节桶,而他的脸,更是极为的渗人,可却似在笑。
狡黠的笑。
若非司无眷捂住明珊珊的嘴,她恐怕早已尖叫了出来。
这种妖魔,司无眷是没有见过的,百妖录里也没有记载,它,好像不是来自凡间的妖物。
司无眷紧紧盯着他,只见他操纵了一团黑雾到跟前,雾气凝成了一只巨手,手里还抓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凡人……
正当司无眷想要仔细去看清那个东西时,他,好像看了她一眼。
司无眷心一滞,强压下狂跳的心,只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一定是,要不然,为何他不过来。
下一秒,他对着那个人,吸走了些东西,只见,被巨手抓着的男人,一瞬间变成了一副干尸,他舔了舔嘴,脸上的笑更猖狂了些,而后,便离开了……
两个姑娘终于松了口气,司无眷还好,而明珊珊却是直接瘫软倒在了司无眷的怀里。
“听着,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司无眷的声音如同命令一般,可又令失去知觉的明珊珊回过了神,她坐直,紧紧拉着司无眷的胳膊。
两人小心翼翼站起身来,沿着墙壁缓缓前进,这个村只有一条路,也不用摸黑去找,只需要小心地上的白骨。
风声渐大,扰得司无眷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身后,那个东西……也在缓慢前行。
第6章 夺灵
黑夜的寒风呼啸而过,因着心里的惧意作祟,明珊珊只觉自己身体愈发的寒冷,她抱紧了司无眷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松懈。
而司无眷,凭着一点点微亮摸索着出村的路,急切想要离开这里的心让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眼前,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股邪气正向她们……渐渐逼近。
因这个村里残破不堪,周围又全是人骨,所以那萧疏寒冷的死寂让人心里很不通畅,久了,司无眷的身体也颤动了。
“还要走多久?”明珊珊的话瞬间打破了这股死寂,司无眷的注意力终分散了一点。
“不知道,可,这个村子让我感觉……好长。”长到让她觉得,她们好像走不出去一般,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绝望呢。
明珊珊也确实失落了几分,她看了看眼前的路,紧张道:“那我们走快点吧,我现在有力气了!”
司无眷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些,道:“也好,那你自己注意脚下。”
说罢,司无眷的步伐果真加快了,纵使拉着她的胳膊,明珊珊还是觉得自己跟不上,不过走了一段路,她又不行了。
司无眷很是无奈,只怪自己能力有限,飞行之术无法修炼,要不然,也不会像此刻这般狼狈。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上这种破事!”明珊珊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腿,这一天里她走的路可算是比以往来说最长的了。
司无眷底眸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杂质,静如黑潭,仿若已经对眼前的大小姐没有一丁点所谓了。
她静静的说道:“我才是倒了大霉。”司无眷没有多说,她也没多少精力分散给明珊珊,“话说,你明天可要成亲的,是谁要娶你啊?”
听这话,明珊珊冷哼一声,道:“你管谁会娶我,回不回的去还是问题呢,啧,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亲事又不是我的主意!”
司无眷挑眉:“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摇了摇头,司无眷心存惋惜,这明珊珊虽任性跋扈了些,可对于婚事来看,她还是可怜的,居然不能自己选择心爱的人。
看不惯司无眷这同情的表情,明珊珊白了一眼,可刚放松下的心又被一旁的环境给击溃了,她道:“走吧!”
“等一下!”司无眷抓住明珊珊。
“又怎么了?”明珊珊小声道,司无眷一反常明珊珊就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她不喜欢司无眷,可她也承认,这个司无眷在身边还是有些用的。
虽然很微弱,但司无眷还是察觉到了一股灵力拨动,突然间,阴风阵阵,刮得沙砾漂浮,两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下一秒,那个离开的妖物竟一闪出现在了眼前。
“啊啊啊!”明珊珊微阖的眼睛紧闭,她靠着司无眷,躲到她的身后。
“我给你的辟邪符呢,快拿出来!”本以为会很平常的除妖,司无眷一下子就将所有的辟邪符给卖了出去,不过还好,买的人也在。
此刻,明珊珊也顾不得这些辟邪符有多昂贵,一把全交给了司无眷,那妖物震怒的脸渐渐变得狂笑,黑雾笼罩,周围屋舍也隐没其中。
黑雾中有着无数双手,每一只手向她们扑来都格外有劲,就好像一块块巨石,辟邪符组成的屏障被巨手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她们找不着方向,只凭视线消失时的感觉往一个方向奔跑。
就算再累,明珊珊也不敢停下了。
脚下还是沙砾的声音,可身后,那妖物的邪笑声却愈加强烈,看着她们跑,他似更兴奋了些。
跑不出去的……
这个念头在司无眷的脑海中闪现,就像这个村子,她们一开始就走不出去那样,即使走了很久,也还是在村子里,也许,从一开始,她们就成了他的玩物。
呼吸声急促,沙砾飞到了明珊珊的眼中,眼泪不停地流下,可她不敢停,那个被一瞬间夺了生气的男人的画面令她害怕,她怕自己也会那样。
师傅……
你在哪……
一道道撞击声愈加强烈,而那七张辟邪符也碎裂了三张,仅剩的四张也快没了,可就在这时,一道法印在黑雾的上空浮现。
这是司邢伏妖时常结的法印,司无眷认得,一抹笑意浮现,司无眷唤道:“师傅!”
这一声与那击下的法印同时出现,法印落到地上,将一团团黑雾击溃,此刻屋舍已经没有了,她们正处在一条乡间小路上。
司无眷看着空中那道人影,欣喜万分:“师傅,你终于来了!”
此刻明珊珊也擦干了泪,看着司邢的目光也不再是早上那般不削,更多的是震撼。
那妖物被司邢那道法印击退,知不是对手,早已逃得不知去了哪。
司邢飞到司无眷跟前,冷冷看着她,看得司无眷默默低下了头,下一秒,一道不轻不重的力打到她的头顶:“可让师傅好找!”
司无眷不满地抬头:“还不是师傅你要我出来的,这次可不怪我!”
“哎……”这次,司邢确实怪不得她,终于找到自家徒弟,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可也暗暗决定,还是得多练些法器给自家徒弟的好。
“明小姐,明老夫妇都很担心你。”司邢对明珊珊道。
明珊珊愣了愣,睁着大眼,对司邢礼貌了几分,道:“仙师,多……多谢了。”
看着明珊珊这模样,司无眷得意了些,让这大小姐早上这么说她师傅,现在被她师傅惊到了吧!
看出司无眷的小心思,司邢无奈一笑,此刻已经很晚了,两个姑娘也累了。
“无眷,明小姐,我们回去!”说罢,也不知司邢施了什么法,两人被司邢带着飞行,不过一会儿就回到了明府。
明家夫妇俩见明珊珊平安回来,再听司邢的话,可谓一下紧张一下感激,而亲身经历这些事后平安回来的明珊珊却懒得听这些了,又恢复了平常的作态,简单两句话就回了自己屋去。
至于司无眷卖辟邪符的银两,明珊珊却是一分不少的给了她,对司无眷,她是既讨厌又听从。
“师傅,你找了我多久啊?”客房内,司无眷为司邢捶着背,一时好奇便问道。
司邢放下茶杯,缓缓道:“这次的妖物比以往的要狡猾许多,知道利用迷雾让你们产生幻觉,深陷其中迟迟找不到出口,而且……他来历不明,为师也不知道他是何物……”
“若非感应到辟邪符的灵气,恐怕,今晚你们就回不来了。”
“噢!”司无眷恍然大悟,听司邢一言,瞬间懂了许多,“我说为什么一直走不出去呢,原来都是幻觉啊!”
第7章 成亲
“也并非都是幻觉。”司邢道:“你所说的那个村子为师在寻你的时候看到过,里面全是死气,还有许多孤魂……”
听及孤魂,司无眷打了个寒战,那个村子一直给她股压抑感,让她喘不过气般。
想到那些姿势怪异的枯骨,司无眷道:“那个村子曾经定是被那个妖物袭击了,我见许多枯骨都是保持着生前奔跑的动作,应是在那一瞬间被吸走了元灵。”
迟钝片刻,司无眷突想到一件事,又道:“对了师傅,你让我去东院查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司邢眼眸一亮,他没说,见司无眷蹦跶着走到他跟前,故作谨慎地小声道:“在东院的一个残破的屋子里,有一个上吊的女尸!”
听到这,司邢又垂下眸子,低语道:“看清了外貌了吗?”
司无眷回忆,当时她是有些怕的,而且那尸体还是背对着她,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样,不过……
“她的衣服像个妇人家穿的。”
料想她这么说,肯定是没看清了,司邢无奈一笑,道:“今天你也累了,回房去休息吧,明日明小姐大婚,你还得陪伴左右呢!”
前一秒舒坦的司无眷在听到司邢最后一句话后又变得不淡定了,她蹙起娇眉,满脸痛苦道:“明府那么多丫鬟,为何要我去陪她啊!?”
司邢敲了她的头,深意笑道:“若为师猜得不错,这明府的妖物便是冲着她明珊珊来的……”
……
翌日,鲜红的灯笼绸缎装扮了半个明府,一片喜庆之下,往日的阴森感也少了许多。
府上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司邢陪着明守善唠叨,又吩咐了司无眷和明夫人一同去到了明珊珊屋内。
明家娘俩哭成了泪人,司无眷站一旁看着,不发一言,想到明珊珊未来的夫君,她又是疑惑又是感慨。
不一会儿,明夫人被暂时叫了出去,明珊珊立马将眼泪擦干,又悠哉悠哉地等着丫鬟给她补妆。
“明小姐,要出嫁了,心情如何?”
明珊珊轻嗤,浅浅笑道:“不被我爹管着了,挺舒坦的,就是以后闯了祸,没有娘替我收拾烂摊子了,哎……”
“哼~”司无眷轻笑,而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便听有婆子喊到时辰到了,丫鬟给明珊珊盖上了红盖头,而后便搀了出去,司无眷不远不近地跟着,瞧望着这凡尘的婚事。
迎亲的是一个微胖的男子,谈笑自若,眉宇间透着些文儒之风,一席红衣着身,倒有些官家门第富少爷的感觉。
明守善选的女婿,自然不会差到哪……
告别了明家夫妇,明珊珊上了轿,司无眷也受明夫人的话,换上件艳色的衣服,一同与陪嫁丫鬟走在轿边。
一路走了许久,司无眷有些犯困,刚打了个哈欠,突前方的人停住了脚步,顿时间,一片熙熙攘攘的叫骂声灌入了后方人的耳中。
“怎么回事!?”轿中,明珊珊一声娇吼,掀开了喜轿的帘子,正对上司无眷的目光,顿时怒气消了些,和气道:“前面……怎么了?”
朱唇微勾,司无眷对一旁丫鬟道:“照顾好你们小姐,我去看看。”
见丫鬟点头,司无眷快步走上前去,入目的,是几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对着地上一人拳打脚踢,待看清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司无眷心一紧,喊道:“住手!”
这一声,顿时让那些侍卫停手了,司无眷忙跑上前护着阿黄,因着司无眷的身份,那些侍卫也没有再动手。
“仙师,这人拦我娶亲,叫也叫不走,还满口胡言乱语!”说话的是那个新郎官,此刻骑在马上,也没了方才那般儒气。
司无眷没有管他,只低头看了看阿黄的伤势,刚才被打的只是皮外伤,还好没伤及内腑,只是,为何他会这么虚弱……
“阿黄,你怎么了?”
阿黄强睁着眼睛,待看清了司无眷,那枯黄的眼帘突睁大了些,他抓住司无眷的手腕,奄奄一息道:“珊珊小姐,小姐她不喜欢这个人……她不能嫁给他……”
这个阿黄从被司无眷见到开始就觉得他神志不清,说话总是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见他这惨白的脸,司无眷心里一时迷惑起来,不知该怎么办。
她道:“她会开心的。”
“不……”阿黄紧张道:“珊珊小姐她不会开心的!”
“仙师,何必再听这个小疯子胡说八道!”
司无眷一眼瞪去,止了新郎官的话,为阿黄诊了脉,司无眷眉头一皱,道:“你的伤?”
许是见司无眷看懂了什么,又或是现在能帮他的只有司无眷,阿黄握紧了她的手腕,颤颤道:“昨晚有一个怪物,他……他想要吸走珊珊小姐的灵魂,不过,幸好有你在……”
怪不得……
司无眷凝滞,昨夜那怪物袭来前一刻她感到的灵力拨动那般纯净,是……阿黄的,可现在,阿黄没有一丁点灵气又是怎么回事?
“有我师傅在,那个妖物不会伤到明小姐的!”反握了阿黄的胳膊,司无眷拉过他,道:“我先带你去疗伤。”
奈何,阿黄一动不动,还有些许童颜的少年此刻却如一个油尽灯枯的死人一般,见拉不过他,司无眷心不免焦急了几分,正欲叫他人帮忙时,不想那明珊珊竟走了出来。
见着司无眷搀扶阿黄,她娇气的眉眼松下,欲走上前去,却被丫鬟和下了马的新郎官拦住,明珊珊眼一花,差点倒下,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稳住了身体,她道:“你怎么在这?”
司无眷急道:“先别管这个了,明珊珊,他快死了……”
明珊珊今日画了很浓艳的妆,本是一脸殷红贵气,在听到司无眷最后那四个字时竟苍白了许多,她推开新郎官的胳膊,忙上前与司无眷搀扶阿黄,而对于那个才见过不足一个时辰的夫君她完全没看在眼里。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明珊珊不理,只与司无眷一同扶着这个少年缓缓前行……
第8章 他是个傻子
一处医馆,本是宁静的地方,却因她三人的到来顿时嘈杂起来。
若非明珊珊的陪嫁丫鬟和下人拦着,那新郎官的侍卫早便闯了进来将明珊珊带走了,毕竟自己的新娘跑了,对于那些官家子弟而言,传出去也是极丢脸的。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隔间内,司无眷瞧着明珊珊始终蹙起的眉毛说道。
明珊珊一愣,倒不关心司无眷的话,只道:“他什么时候会好?”
转眸看着床上脸色白得跟死人一样的少年,司无眷摇摇头,道:“这得等我师傅来,他的情况,用普通人的方法医治是无效的,而且……我总觉得他少了点什么。”
“你说是昨晚那个妖物伤的,那是不是也跟那个男人一样,被吸走了一些元灵?”
司无眷再次摇头,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倒使得明珊珊更急了些,可又不敢对司无眷说什么。
“两位姑娘,那外面好多人在闹,我这医馆都被包围了呀!”一个老大夫掀开帘子,见他那样,许是招架不住了。
“不是说了等我爹来给你银两吗,还想不想要了,况且,这里是医馆,他们敢乱来吗!?”明珊珊一肚子的气顿时爆发了出来,说得老大夫一脸憋屈,踟蹰半响不知所措。
司无眷拍了她的肩,示意一下便与老大夫走了出去,看门口两拨人差点打起来,她吼道:“别闹了!”看向新郎官,她冷冷道:“人命关天,还望这位公子见谅。”
新郎紧握着拳头,半天的争执让他脸气得憋红,街头满是看热闹的闲人,这会子,他也不便爆发什么情绪,看待司无眷,他还是有些敬意,沉静半响,他道:“我只想知道那乞丐与明珊珊小姐的关系,真救人无妨,但若还有什么隐情——”
后面的话他未说下去,恐是觉得丢脸,硬生生给咽回了去。
“那只是我明府才赶出去的一个下人,女婿可莫要多想!”对话间,一面传来了明夫人的声音,众人看去,明府夫妇与司邢急急忙忙赶来。
“师傅,你快来!”见司邢终于到了,司无眷也顾不得其他,忙扯着司邢进入了隔间。
明府夫妇俩与那新郎官也一同走了进去,但还是被隔绝在了门外。
见司邢来了,明珊珊眼前一亮,忙道:“仙师快看看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司邢蹙眉,不慌不忙坐到一边,看了阿黄的脸,他手中结了法围着他头转了一圈,最终定在了额头,那法芒愈渐消弱,最终散尽。
“他的魂魄,只剩下一魄了……”
明珊珊有些怔愣,许是不愿相信还有夺魂一说。
“那……仙师,该怎么办才好?”明珊珊颤抖的声音令人心疼,完全失了她往日嚣张的气势,此刻,就和一无助的柔弱姑娘一般。
虽然很残忍,但司邢还是摇了摇头,“我修为尚浅,无法施行结魄之法,虽可能得机遇寻到他的魂魄,可若不能回到他的身体,那也救不活他。”
明珊珊垂眸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此刻的他不仅枯黄如尸,还像一个乞丐一样……
“仙师,那谁会结魄呀?您神通广大,许是知道的对吧?”
司邢叹息:“恐也只有上界仙神有办法,但,来这人间游历的仙神难以找到,就算找到,这少年也等不到了。”
隔间内顿时没了声音,明珊珊讪讪底眸看着床上躺着的阿黄,口中细细呢喃了两个字。
“傻子……”
明珊珊闭上了双眼,她嘴角微颤,许是忆到了什么,嘴角上扬了些许,半响,一滴泪顺着她涂满脂粉的脸滑落,留下了一道泪痕。
明府才送走了人,不过几个时辰,又都回来了。
进入府中,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是明守善早先派人遣送走了来客他们才后步入府上的,这次明家嫁女,嫁得极为难堪。
司无眷跟在明珊珊身后,不时听到府上下人小声嘀咕:“这姑爷,脸都绿了……”
哎……
再看身侧面容深沉的司邢,司无眷低声问道:“师傅,真的没办法救他了吗?”
被司无眷打乱了思绪,司邢瞧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动作轻微地指了指明珊珊,这意思司无眷懂,她点头,随明珊珊一道进了屋去。
眼下对于明家夫妇来说最要紧的事,莫过于安抚那位新郎官了,可明珊珊毕竟是他们的独女,也心疼得紧,加上阿黄的事,便先由了明珊珊去。
屋中,明珊珊静静坐在铜镜前,目光呆滞,司无眷关了门,坐到她一旁的小凳上,如此静静看着明珊珊。
“司……无眷小仙师。”
“嗯?”
“我心里很迷茫。”
没想到明珊珊会一改之前大小姐的姿态,并唤了自己仙师,司无眷讶异,再听她这般说道,司无眷问:“怎么说?”
明珊珊抬头,透过铜镜,她似陷入了回忆,口中低语道:“一年前,爹他让我到城外的一个庙里烧香拜佛,有一个老和尚声称与我有缘,非要给我一颗舍利子,我应付地接了,找了没人的地方给丢掉了……”
司无眷听着摇头,无奈这也符合明珊珊的作态,接着又听她道:“可没过多久,一只脏兮兮的狗又将那舍利子给含着送到了我的门前,我踢走,它又捡回来,我就让丫鬟帮我留下了,可自那日留下舍利子后,我身边就总有奇怪的事发生。”
“什么奇怪的事?”
细想一番,明珊珊道:“其实,除了从寺庙回来以后,府上频频有人说闹鬼,还有一件事,我爹没有说出来。”
“我爹他是陌阳城很有名望的人了,府上因闹鬼死了不少下人,他怕闹得人尽皆知,就将那些死去的下人偷偷丢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甚至都没告诉我娘,她还以为是下人因见了鬼失踪了,你们要除妖,若是找找那些下人,说不定能找到那妖的源头。”
说罢,明珊珊起身,从自己的枕下拿出了一张符纸,司无眷仔细端详,这种符纸灵力低弱,执笔者不似自家师傅那般炼化的浑厚。
“这张符纸的灵效已经没用了吧。”司无眷静静说道,又将符纸交还给了明珊珊。
“嗯,那段时间总做些奇怪的梦,梦到我跟个乞丐似的在街头乞讨——”说到这,明珊珊满脸的嫌弃,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梦应是说与了明守善听的,对于陌阳城的富家老爷,这种梦可不是好征兆。
“那阿黄他……”司无眷试探地问道,瞧见明珊珊又变得低落了,司无眷又道:“阿黄身份不一般,万一你说出来关于他的种种,能救救他也不一定呢?”
明珊珊眼睛一亮,嘴角动了动,挣扎一会儿,她还是说道:“阿黄他……是一只妖。”
第9章 舍利子
许是怕隔墙有耳,自己的话被府上其他人听到,明珊珊又开门确认了一遍外边,这才关门继续说道:“我这么说,你们师徒俩不会杀了他吧?”
司无眷疑顿,他们还想办法救阿黄呢,又怎会杀他?
“还好明老爷找的是我师傅,换作其他人,这就不好说了。”
明珊珊舒了一口气,坐回铜镜前,拿出一个褐色的小木盒,掀开一层层的锦布,将一颗灰黑色的珠子交到司无眷的手中。
这是……舍利子。
透过窗棂纸折射的阳光,这颗舍利子在司无眷手中仿若渡了一束明辉,没有仙眼,司无眷看不出这颗舍利子的异样,又放回锦盒去。
“先给我,待我观察一晚。”
明珊珊点头:“可别弄坏了。”
司无眷扯了扯嘴角,她是挺怀疑,这个明珊珊对她的信任呢?
“你是怎么发现阿黄是妖的,他是妖,你为什么不怕?”
“这……”明珊珊目光游移,“那张符纸失了效,本小姐不就又做奇怪的梦了嘛,我……我睡不着,是阿黄来陪我聊天的。”
“阿黄他……是我一年前在庙外捡到的,那时下着大雪,我看他衣衫单薄躺在雪地里,想着爹让我做做善事,索性就把阿黄捡回来了。说知那傻子这么单纯,被其他人欺负也不会还手——”
司无眷没有多说什么,再听明珊珊娓娓道:“有时候我也不清楚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晚上交谈时,他会给我说很多城外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没见过的美景,说得我都……哼哼,想跟他一起去看了。”
无奈笑过,明珊珊眼里透出了几分黯淡,她是富家小姐,无论碍于明守善的面子还是她的名声,她都不能跟一个捡来的少年出入太近,更别提去看什么风景。
“发现阿黄的身份,是因为他手臂上的疤,跟含着舍利子到我屋前的那只狗一模一样。”搅动着手指,明珊珊道:“还有,我的梦里,有他的身影,一团黑雾包裹着他,从一只狗,变成了一个人。”
“这些事,除了你我谁都没说……”
这夜的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明府人早已休息,唯有一间屋子还灯火通明。
司邢拿着那颗灰黑的舍利子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他思考的时候最喜这样,倒看得司无眷头晕。
“师傅,喝杯茶再继续想?”说着,司无眷将桌上早已微凉的茶举在空中晃了晃,司邢没有说话,走过接了一饮而尽,又在屋中走来晃去。
半响,司邢终停住了脚步,面色肃然地盯着司无眷:“无眷,为师再去那村子查探一番,你随明小姐去……罢了,你独自去明小姐所说的那个寺庙寻探那位僧人这舍利子的由来。”
放下一盏茶,司无眷嘟着嘴,见司邢双手合十,再张开时手中已多了几张符纸,“可够?”
司无眷接过符纸,明透的双眸明丽清亮,弯成了月牙:“还是师傅懂我!”
“明日独自前去,切记小心行事。”司邢不展眉宇,无奈自家徒弟虽天赋极高,却不知为何就是无法修行仙法,只能靠他这些符纸保命。
将符纸收好,又接过舍利子装回盒中,司无眷打了个哈欠,向司邢说道几句便回了自己屋去。
而今日的婚事,明家向外表明了有妖作祟,以此向后推延了婚期。
至于阿黄……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司邢轻敲了司无眷的房门,得了声回应,司邢便离了明府去。
司无眷忙碌一会儿也出了门,这一早还有些犯困,春日阳光虽暖,但初晨的风却还含着些冷意。
陌阳城外,距明珊珊所说的寺庙还有一段距离,一路出城路途遥远,无法使飞行之术的司无眷只好破费坐了马车前去。一路上有见不少装饰精致的马车,便想是许多富家夫人小姐常往那寺庙了。
闲来无趣,司无眷坐在车尾,看着渐行渐远的山路,不时听车内有几名女声笑谈,她有些犯困,本欲在途中补上一觉,无奈银两不多,享受不到车内的舒适,在车外又时常颠簸几下,敲得她头疼。
到了寺庙已是午时初了,正遇阳光灿烂,司无眷敲着那高高的寺匾,普光寺。只见两个扫地僧还在打扫寺门的落叶,这来来往往香客不少,司无眷上前,拉过一个小和尚询问:“敢问,望尘高僧可在?”
小和尚瞧着司无眷,眨巴下眼,当回过神礼貌道:“回女施主,望尘方丈前日便闭关去了,你若寻方丈,得需待方丈出关才可有机了。”
……
“那,您可知望尘方丈何时出关?”
小和尚踟蹰半响,面露难色,最终摇了摇头,欲开口时,又听寺内有一声音传来:“敢问是无眷小仙师否?”
来人急急忙忙,停在司无眷身前时还喘着粗气,司无眷未作答,只点了点头,一时疑惑为何他们会认得自己。只听小和尚唤道:“师叔?此刻您不是在诵经吗?”
被唤作师叔的和尚没有回小和尚的话,待稍缓过气来时,方快速打量了司无眷一番,又谦谦道:“无眷小仙师,我们望尘方丈已在寺内等您了,还请随我来。”
说罢,那和尚便在前带路,一路入了寺去,司无眷见这普光寺各殿气派,来玩香客数不胜数,想来也是名望远传。
“方才那寺外的小师傅说,望尘方丈在闭关。”司无眷跟在和尚身后,一时想不通,便问道。
那和尚疑顿,不假思索,只道:“方丈前日闭关,以往日来看,定是要闭关半月以上的,我也好奇,为何今日便出来了,还道,寺外有一身着青袍的仙师名唤无眷,要我亲自去请入寺来。”
和尚在前带路,说这话时还不忘回头打量司无眷,只见来人肤白如雪,一席浅色青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司无眷转着眼珠,只当自己在陌阳城混的这三年名声愈发响亮,得意之余,她不会表现出来,其他人看来,这仍旧是一名睿智仙法不俗的修仙者模样。
“无眷小仙师,方丈就在里面,您便自己进去吧。”说罢,和尚退了出去,这间屋子较为安静,也听不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
司无眷推门而入,方进门便闻檀香扑鼻,屋中古雅宁静,司无眷放轻了脚步,穿过隔断,只见不远处的榻上,一个苍老的僧人闭眼静坐。
第10章 往事
“望尘方丈。”
司无眷轻轻唤了一声,坐上的望尘眼角动了动,他脸上满是皱纹,这一睁眼,满眼的疲倦和沧桑。
望尘拍了拍桌案,示意司无眷坐到案前的软垫上,这屋中焚了香,坐上便觉只身静谧脱离世俗之中。
司无眷将盒子摆到案上,打开,盒中的锦布上,一颗灰黑的舍利子发着暗光,司无眷微微抬眸观察着望尘的表情,奈何看不出一丝异样,但看他不说半语,许也是猜出了司无眷此行的目的。
“方丈,可作解惑?”
寂静的禅房中,听得望尘手中的佛珠咕噜脆响,望尘终开了口:“此物,乃百年前一女子之身……”沉默一阵,望尘叹息一声,又道:“冬月飘雪,寒风无情,老衲望揽凡尘,路经一村落,瞧那女乞在白雪中已失了命,我佛慈悲,只见一狗苦苦哀求,便将女子带回山下,超度。”
后面的话望尘未说,只再次闭上了眼睛,司无眷见他手上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上了几许,便没深问,但凭此番话,司无眷也猜到了大概。
世间万物皆有轮回,百年前村落的女乞丐,在佛门圣地哪能化为舍利子,望尘当年破了规矩,此话也不便多说了。
“谢谢方丈解惑。”收了舍利子,司无眷感慨不已,再见望尘的容颜,她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望尘摇头,眉上多了一丝疑惑:“不知,小仙师是否与仙人交友?”
仙人?司无眷摇头:“不曾有。”
“那便奇怪了,今日老衲闭关,只听一空灵飘渺之声混入耳中,告知小仙师前来,需老衲为其解惑……”
司无眷瞳孔放大,可思索一阵,又想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仙人朋友,还是能令望尘高僧为此出关的仙友,这绝不可能。
“许是,我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无眷谢过望尘方丈了!”司无眷向望尘行了礼,见望尘微笑,再示意一番便出了禅房。
此刻禅房外依旧寂静,不时有几声鸟鸣,亦不知是禅房内太过安静人心还是如何,司无眷只觉恍如隔世般。
捏着小木盒的手紧了紧,司无眷快步下山,好在山下还有车夫,她拦了一辆便赶回了陌阳城。
来时早,归时却已黄昏了。
本以为司邢已经回了明府,司无眷一进府上便朝着司邢所在的屋奔去,可屋内还是空空荡荡,见桌上茶盏未动过,许是司邢还没回来,司无眷便又去了明珊珊的屋。
咚咚咚……
敲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司无眷回头,这才发现,明府中空空荡荡,甚至看不见一个生命。
怎么回事?
察觉不对劲,司无眷忙跑去客房,推开门见榻上的阿黄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榻上乱成一团,她心里一丝不好的预感浮现,这明府,到底怎么了。
明府地阔,不似其他百姓般左邻右舍,无人询问,没有仙眼,司无眷脑中一片混乱,猛然间,那东院残屋中的女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司无眷忙奔去,一路仍旧不见一个人影。
这日黄昏,阳光洒到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有些泛红。
风依旧刮着那残破不堪的门窗,司无眷也没了惧意,一跃从窗中入了屋,脚一落地便掀起了一层灰。
“咳……”屋中有些昏暗,再看那挂着白绫的梁上,人已经不在了。
屋中凌乱不堪,一道干涸的血迹从木柱延伸到白绫下,除却白绫,这里的一切都是陈旧的,许是……她的死,并非自愿,而连血迹都未处理干净,这不像明府人所为,既不是明府,那,又会是谁?
正想着,屋中突然刮进了一道风,这风来得猛烈,瞬间将窗给吹断地上。“咳咳……”司无眷微闭着眼,捂着口鼻,不知是错觉作祟还是如何,早先的夕阳已经消散,入目的,只有黑。
寻了另一处窗口跃出,司无眷快步地奔跑,这风不停,来得异常,这府上也极为异常,跑到一处墙下,司无眷拿出司邢给她的辟邪符,捻诀,符纸划开,一道法印打开将她护住,没了阴风袭击,这时,她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一道道无形的刀刃随着风打击着法印所结的屏障,若非有辟邪符,单在这风中行走,那她必定被削了不少灵力。
这周围的黑让她喘不过气,这个感觉,就好像那个村子,那个村子……
村子。
是百年前的女乞丐所在的村子吗?
脑中的想法愈渐成形,司无眷摸了摸怀中的小木盒,还在,依着屏障,司无眷跃出了明府,朝着远郊奔跑,好在她记忆强,记得那个村子的路,只是这风中的刃还在不断打击,她跑起来愈发吃力。
不知跑了多久,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果然如她想的那般,这里很黑,只有不停呼啸的风,待跑近了,才有一道法芒在眼中闪过。
“师傅!”
听到了司无眷的声音,司邢欣喜,忙喊道:“无眷,护好他们!”
他们?司无眷朝一方看去,只见一个角落躺了不少的人,那是明府中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明珊珊见过这种场面,众人之中竟只有她没被吓晕。
在司无眷跑到明珊珊身旁并用辟邪符展开结界时,司邢这才放开了招式,一跃朝天空飞去,他击碎了一些黒刃,一道道法印朝着一个方向打去,猛然间,风声似兽吼,凄惨刺耳。
司无眷的胳膊一重,明珊珊牵住她,司无眷看她眼角微红,量是被吓得不轻,可眼一晃,她的怀中,广袖之下,一条毛色枯黄的狗静静躺着……
“他……”司无眷嘴角轻颤,心一沉,将手放在狗的脖颈间,冰冰凉凉,已没了生气。
“傻……傻狗没了。”
明珊珊抱住阿黄,她紧紧盯着司无眷的眼,说出这话时,一滴泪也流了下来,许是只有司无眷能让她诉说。
缩回手,司无眷擦干了明珊珊眼角的泪,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但想到望尘的话,司无眷眼里闪过一道光,道:“阿黄守了你一百年了。”
不解司无眷的意思,但明珊珊心里却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司无眷又道:“一百年前,它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狗……”
普通的……
那他为何能活一百年之久?
不待多说,周遭的风已经弱了几分,司邢飞来,蹲下,再看阿黄与司无眷,将一瓷瓶拿出,道:“那畜生已在这里面了,无眷,我们回去吧。”
第11章 前尘
虫鸣,这是此刻的明府唯一的声响,月光被乌云遮挡,只有几根蜡烛啪呲摇曳烛光,好似幽灵若隐若现的身姿。
烛光下,明珊珊的脸惨白如纸,她摩挲着手中的舍利子,一言不发,倒看得明家二老又是紧张,又是担心。
明家最骄傲的小姐没了平时的傲气,明守善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但一回来,明珊珊便只抱着那只早已死去的狗暗暗伤神,他们俩晕得早,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吱……
司无眷推门而入,瞧得众人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她迟疑,又松下神情,关上了门走近司邢:“师傅,我整理好了。”
早先那风中的无形刀刃将她的背部衣物扯得零碎,待回了明府她才发现,这才整理好,又来到了阿黄躺的客房中。
不等司邢回应,明珊珊唤道:“无眷小仙师……”
司无眷看她,那白净的小脸惹人心怜,拿过舍利子交到了司邢手上,司无眷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司邢说了什么,只见司邢眉宇皱起,紧紧捏着舍利子。
“仙师,现在那妖怪不会再出来了吧?!”明守善急道。
司邢作出以往的笑,他摇头:“我已将它收服,明老爷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说罢,司邢看了看明珊珊,又道:“有些事我师徒俩想跟明小姐单独谈谈,还请明老爷——”
明守善向来信任司邢,自然懂得,只明夫人担心自家女儿,犹豫再三,还是被明守善给拉了出去。
屋中一片寂静,司邢走近明珊珊,将舍利子御于阿黄之上,灰黑的舍利子受于法印之间,半响,只见舍利子中飘出一物来,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当然,这只有成功练就了仙眼的司邢看得到。
“果然……”
司邢呢喃,收了法。
“果然什么?”司无眷问,明珊珊不敢说一句话,静静听着看着司邢的一举一动。
司邢看向明珊珊,道:“方才收了那妖时,从它身上飞出了不少灵魄,唯有一魄迟迟不散,却也不完整,没想到,那个灵魄的一部分,正藏于舍利子之中。”
说罢,明珊珊眼一亮,她看向舍利子,虽看不见什么,但还是紧紧盯着不肯移开眼睛。
“是……是傻狗吗?”明珊珊低沉着声音道。
司邢嗯了一声,又看向司无眷,司无眷会了自家师傅的意,解释道:“还记得我跟你说,阿黄等了你近百年吗?”明珊珊不答,司无眷继续道:“那妖物不是凡间的妖物,它来自魔界,常飘忽于灵魂游渡的忘川,许是阿黄执念太深,它以此利用,与阿黄作了交易,来到凡间。”
司无眷的话让明珊珊有些恍惚,忆起往事,她道:“这傻狗,能有什么执念……”
司无眷咽下一口气,眼里平平静静,没有一丝波澜,再看向阿黄,她道:“不就是你吗。”
明珊珊湿了眼,她想起了在寺庙里对着自己傻笑的狗,好似在那之前,她去往寺庙的路上,还向一个路边行乞的少年丢了一块冰冰凉凉的饼。
那傻狗一定以为是她给他的恩赐吧。
白雪皑皑,马车上的食物早已冰凉,她就是嫌弃了不愿吃罢了。
好像还有小时候,她调皮地与一些小孩打闹,一只狗突然冲出来,将他们都吓跑了……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珊珊说这话时是看着阿黄的,她是在问阿黄。
不知是执念太深还是怎的,司邢见那舍利子上飘忽的残魂轻轻靠近了明珊珊,渐渐地,散了。司邢没有说话,只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留得司无眷和明珊珊独自在屋中。
“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傻狗独自待会儿。”
司无眷静静盯着明珊珊,在确定她没事之后也终离开了。
屋中,明珊珊摸着阿黄的头,一手捏着舍利子,她累了,烛光愈发黯淡,不一会儿,她也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道身影指引着她,朦胧间,能看出那是一个雪天,大雪纷飞,本就低矮的茅草屋在厚雪的堆压下更显矮小,雪中人来人往,嘴上念叨的大多是收成不好,冬天如何去度过。
可即便如此,人人都有家归,这个村子虽小,却充满了烟火味,远远看去,烟雾缭绕,雪景甚美。
“阿黄,你坐过来一点,这样就不冷了。”一处残檐之下,一个浑身脏乱的少女紧紧抱着一只狗,一人一狗坐在雪地里,唯一能取暖的,只有那少女身上仅剩的褴褛破衫。
那狗也听话,往少女身上蹭了蹭,用自己的毛盖住少女的腿。
“阿黄,等这个冬天结束,我们就去更繁华的城里,在那里,我们应该不会挨饿的吧?”
“阿黄,我见过富人家的小姐成亲,好多人抬着轿子,可漂亮了……”揉着狗的毛发,少女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笑:“要是我也能坐那么漂亮的轿子成亲就好了,然后,要嫁一个我喜欢的人。”
阿黄低声呜咽,它俯在少女怀里,雪花不断飘落到他们身上,寒风凛冽,看着少女手臂上的伤痕,阿黄轻轻舔舐。
他们是被村里人赶出来的,本就收成不好,遇上乞丐乞讨,自然心情暴躁了些,便赶着他们出了村。好在他们寻得一个屋檐躲了下来。
阿黄是少女捡到的狗,一人一狗相依为命,虽过得不好,也好在有些心灵寄托。
“阿黄,跟着我,可后悔……”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发紫的唇落到阿黄的额顶,一直揉着阿黄的手也在那一瞬间没了动静。
阿黄是有灵性的,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它不断蹭着她,可少女俯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冰凉得可怕,阿黄不停地狂吠,它说不话来,再入村求救时,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
“阿弥陀佛……”
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阿黄记得,这种打扮的人曾给过他们吃的,阿黄引着他来到少女身前,只见他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念叨什么,而自他手指间闪现一道光,而后,他便将少女带走了。
阿黄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来到一处山下,少女的身体在和尚的仙法中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灰黑色珠子。
第12章 起始
清晨的月光照射到屋中,司无眷不紧不慢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袱,听得门外司邢唤了一声:“无眷。”
司邢走了进来,一层光辉洒在司邢肩头,这次除妖太快,他们混饭的日子也算结束了。其实,这次的妖因不是来自凡间,这魔界的妖物在凡间妖法自当削弱了几分,若非死去的明府下人的灵魂,那妖物是绝不会存活这么久的。
细细想来,那妖物以吸食凡人的灵魂为生,它帮助阿黄幻化人形,不应是为一只狗的灵魂,而阿黄能给它的,许是只有那副身体了。
看着门外屋檐下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红灯笼,司无眷问:“师傅,明老爷不是邀你做上宾吗?明珊珊还未出嫁……”
想着酒席上的美食,再想想回去后吃的野菜,司无眷打了个寒战。她的这点小九九司邢是一眼看穿,不免笑道:“昨夜明老爷与我交谈,明小姐与那官家少爷的婚约取消了。”
“啊?”
坐到凳上,司邢面露惋惜道:“在那些官家子弟的眼里,面子尤为重要,再加上明家闹了妖,被他们视为不幸,便退了婚。”
司无眷叹息,可心中却没有过多的惋惜,她知道明珊珊不喜欢那个人,这退了婚,兴许比勉强成亲了的好。
“师傅,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师徒俩出了门,一路走到正厅,此时明守善已经早早在那等候,见司邢走了进来,忙起身笑脸相迎:“司邢大仙师仙法一绝,为我明府除了妖,我明府上下对你感激不尽呐!”
说罢,明夫人招呼了自己身侧的丫鬟,丫鬟手里抬着一个盘子,明夫人扯开盘子上的红段子,入目的,是十几个银锭子。明夫人笑道:“小小心意,还请仙师笑纳。”
司无眷一眼扫去,看得眼里精透了几分,这几个银锭子可得她卖上好久的符纸才可以赚到,这时听得司邢笑道:“明老爷明夫人客气了!”
“仙师就收下吧!”说着,那丫鬟已经将银锭抬到了司邢跟前。
司无眷瞧着自家师傅可得含蓄一阵,她便上前将银锭给收入了囊中。正当这时,明珊珊走了进来,一身淡色的衣裙上沾了不少泥土,她紧紧盯着司无眷,倒一旁的明守善出声不善道:“珊珊,大早上的,去哪了?”
明珊珊没有回明守善的话,她看向司无眷,道:“我们会再见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明珊珊的性子就是如此,倒惹得明守善脸一青,赔笑道:“小女性格向来顽固,仙师莫要见怪。”
“明老爷多虑了……”
送别了司邢两人,明守善便回去了,毕竟自己府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这除了妖,司无眷顿时心情大好,掂量着自己怀中银锭子,她亦如凡间小姐们那般买上了好多东西,大多是吃的,穿的,也好在司邢有些收纳物什的宝贝,师徒俩回山途中不至于提着太多。
说是她心情大好,可在买完东西回山时天气突变,刺眼的阳光不过一刻钟便乌云密布,料想天公不作美,司邢带着司无眷便加快了回山的速度。
幸亏司邢仙法强,这飞行之术虽比不得天界的上仙们,但也不差,看天空阴暗,司邢也飞得矮了些。
“师傅,你看那!”
被司无眷提醒,司邢眯着自己的眼看向司无眷手指的方向,只见密林小道上,一道白影摇摇欲坠,司邢自是存了善心,不等司无眷多说便改变了飞行的方向,朝那身影飞去。
可不知为何,在见司邢师徒俩朝自己飞来时,那人一转快速躲入了密林中去,两人落地,只见地上还有残存的血迹,司邢道:“无眷,这周围常有小型妖魔出入,那人受了伤,若再遭遇不测,恐有性命之忧。”
司无眷凝眸,明白司邢的意思,她道:“这的路我熟,师傅,我找到了叫你!”
“嗯。”司邢点头,许是那人察觉到地上的血迹,使得两人才走了几步再看不见如何印记,所以也不得不分开寻找。
由于长期出门采摘野菜野果,对于山间的路司无眷摸着黑都能找,自然也聪明地避开了那些小妖魔出现的地方,那人穿着白衣,在这绿油油的地方也好找。
可寻着寻着,天空愈发昏暗,顿时周遭魔气横生,司无眷回头,不见司邢身影,想着得赶紧找到那人,便加快了步伐。
吼……
司无眷眼一滞,顿时瞧见一只长着翅膀的小妖从自己头顶飞过,来不及拿出符纸抵挡,那小妖就如没看到她般飞走了。
“……”
妖物对血腥味极其敏感,难不成……
来不及多想,司无眷忙随着妖物飞的方向赶去,果然,那白衣之人早已晕厥,只见那妖物在空中低吼一阵,顺势便朝那人冲去。
司无眷忙将辟邪符施以印法罩到那人身上,挡了妖物的攻击,这种小妖她时常遇到,自也不怕,再多加以驱赶便逃之夭夭了。
收了法,司无眷看着地上的男人,一身雪白的衣衫破烂不堪,透露在外的伤痕亦是她从未见过的,虽不知他如何伤的,司无眷也不去管,看着乌黑的天,她施了一张小符纸唤了司邢,不等司邢赶来,她将男人翻过身,让他靠到了树下。
这个男人……
司无眷静静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破烂的华贵白衫,从本是清逸出尘的少年郎,为何从头到脚皆是伤痕累累呢?
半响,瞧见男人睫羽微动,司无眷欣喜,又盯着他看了看,用手在他眼前晃着,本见男人醒来会开心,却不想,司无眷刚想询问他的伤势,自己的手腕便被男人一把抓过,他本是伤者,却捏得司无眷手腕疼得难忍。
“疼!你放手!”
司无眷不断拍打着他的手,当真正正视男人眼睛时,却被他那猩红的眼吓了一跳,“你是谁!?”
司无眷咬牙:“你管我是谁,你先放手啊!”
男人蹙眉,盯着司无眷满眼的杀气,可这杀气在见着司无眷腰间那一物时变得迟钝了些,司无眷不解,白皙的脸气得涨红,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腰,她怒道:“再不放手,一会别怪我不念及你的伤了!”
本以为男人会就此松手,却不想,他根本没听及司无眷的话,一把朝她的另一只手抓去。
第13章 冤家
兴得司无眷眼疾手快,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可被男人拽着的手腕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这才站稳,又被那道重力给拽弯了腰。
“我好心救你,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人!”司无眷很是气愤,对男人也没了好态度,可见他这受了伤力道也如此足劲,司无眷心里来气却又羞愤。
岂料男人没有一丝惭愧,眼疾手快又一把抓去,在另一只手即将触碰到司无眷腰间的一块玉佩时被司无眷躲开了,她虽仙法先天欠缺,可为了弥补这点不足,她也学过那些武夫练体,这躲个登徒子还算游刃有余。
男人见又抓了空,眼底黯淡,对上司无眷的眼满是戾气,但司无眷的目光也丝毫不弱,两人对弈,不输气势。
许是司无眷方才的动作拧到了男人的胳膊,只见他雪白的广袖下不断滴落血液,司无眷也是找准了时机,不再顾他的伤,一脚朝男人踢去。
始终是司无眷低估了他的实力,腿不但没踢到人,还被对方一掌打下,这一掌虽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劲,司无眷只觉自己的腿抖动得厉害,她咬紧牙关,面上看不出丝毫慌乱,想来只有拖延时间,等司邢赶来。
正见男人再次朝她攻来,不远处便闪过一道光点挡在了司无眷跟前。
是司邢。
司无眷心下一喜,只见男人面上有些分神,朝后退了几步,司邢落到司无眷跟前,甩了自己宽大的青袖,再看男人时,却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没有表情,这是司邢不知该怎么办时才会摆露出的样子,别人不知道,她司无眷可清楚,料想司邢不知发生了什么,司无眷气道:“师傅,他就是登徒子,看他伤成这样,定是没干什么好事!”
司邢少有的无视了司无眷的话,他打量男人,乱糟糟的头发,从上到下皆是伤,可衣着却是那般的不俗,他半张脸被头发遮挡,露出的眼神便是连司邢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但……
他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亦没有做什么,只如司邢那般,似在打量着他们。
“敢问,阁下是谁?”司邢出声询问道。
男人比司邢高出几许,听司邢这般问道,竟似放松了些,他扫过司邢身后的司无眷,看司无眷那宣战的眼神,他轻蔑扫过,再对司邢道:“……北玄。”
司邢讶异,本觉得眼前男人不过是个青年,这声音却是如此沙哑沉着,北玄?他司邢游历半生,还从未在修仙界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司无眷心里来气,越见北玄越发气愤,她越过司邢,怒道:“为何对我无礼——”司无眷嘴唇微动,还有许多话她想吼出来,可思卓一阵,还是忍了下去。
见眼前少女这不善的模样,北玄倒沉静答道:“初见姑娘,恕有冒犯。”
恕?
饶恕是不可能饶恕的,司无眷的腿此刻还在疼的发抖,司无眷拧着眉毛,看了看自家师傅,司邢还是面无表情,无奈,又见这个北玄连道个歉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悔意,她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到他的脸上,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背过身,索性懒得看他。
司邢无可奈何,他知道司无眷懂得隐忍,可自家徒弟的性子他也了解,只当若再见打着交道下去这个男人也占不到他家小徒弟多少便宜,甚至吃大亏。
“今日天色阴凉,恐有大雨将至,我看——”司邢话未说完,只见北玄身体摇摇欲坠,忙道:“怎么了?”本是想提醒北玄赶紧下山去找个住处疗伤,却没想他竟突然晕了过去……
司无眷回头去看,自家师傅扶着他,把着脉,她悠悠上前,君子自不趁人之危,司无眷冷哼,嘴角上扬嗤笑,轻声在他耳畔讽道:“登徒子。”
“徒儿……”司邢拖长了声音,有些许肃然,脸上却是无奈的笑着,“还不快帮帮为师?”
“……”司无眷很是不愿,可抵不过自己师傅的吩咐,便掏过司邢的百宝囊拿出了些布条帮北玄止血,因存了些私心,她便绑得紧了些。
简单处理一番,司邢便带着两人回了山间的竹林小屋去,说是竹林小屋,其实不过是一处空旷的地,上面简单立了几个屋子供人居住,本来司邢游历四方,飘无定居,也是因为收了司无眷为徒才简单在这个山间盖了房。
司邢将北玄的伤治理过后,又吩咐司无眷去做了些滋补的汤菜,还特意叮嘱“好好做”,司无眷心里憋屈,这好不容易有了些银子买了些好菜,结果还得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好吃的,她气,不好表现,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想她司无眷,这还是她第二次吃亏,第一次嘛,罢了,她不愿回想。
瘸着腿,司无眷再悠悠走到了屋侧的一间小棚子里去,本来便是吃不上好的,所以当初修筑这间小厨房时便只用竹帘简单遮住了一方,算做墙,其他地方空空荡荡,里面只有一个土灶和用来摆放材料的木架子。
揉了揉腿,见锅底黝黑,还有些锈迹,司无眷心里愈发有苦说不出,但修行之人心胸自当开阔,她安慰自己多遍,这才去一侧由山深处引的小泉边洗了锅。
这晚,司无眷唯一做的荤菜就是一条鱼,不同以往的是,今晚的鱼比较黝黑,鱼皮上还有些焦黄,司邢坐在桌侧,瞧着碗中的鱼,捏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
司无眷倒是无所谓,夹着点青菜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对于鱼亦是半点没动。
咚……
司无眷抬头,看着桌上司邢刚放的小瓷瓶,听司邢道:“里面的药,一会儿自己涂上,半日便会好。”
“原来师傅知道我腿受伤啊……”司无眷闷闷不乐,嘴上责怪司邢,却乖乖将小瓷瓶捏在了手中。
司邢温和一笑,无奈自己唯一的徒弟是个女儿身,自己不便好好照顾一下她,平日见她爱闹腾,也只能多备点药给她,揉了揉她的头,司邢和蔼道:“待他伤势痊愈便会离开,到时师傅带你出陌阳城去历练。”
听到能出城,司无眷眼睛一亮,嘴角咧开喜道:“师傅可莫要忽悠徒儿!”
“为师何曾忽悠过你?”
司无眷欣喜,司邢确实极少忽悠过她,想了想,也没过多怀疑,看着桌上的菜,她惋惜:“可惜了这条鱼……”
鱼是她走神时煎糊的,也略带了私心,想着糊了就糊了吧,刚好给那人“补补”,正想着,屋内传出了动静。
第14章 眷
方才还喜笑颜开的司无眷,瞬间便收了笑,也不去搭理,兀自扭过头吃起了饭。
司邢先一步走进房中,里面只有一扇窗户,较小,光线较为昏暗,这里是司邢自己的屋,陈设不多,除了一张木框上再搭个木板铺上几层布的床榻,便只有几个架子用来堆放杂物了。
“可好些了?”司邢关心问道。
北玄沉着坐在榻上,此刻自己的身体被绑得紧,布条将连带着沾着血的衣服一同绑得严实,他一时伸展不适,简单活动活动,也没有回司邢的话,但身上的伤口也没再流血了。
“那时见你晕倒,便将你带了回来。”这算是与北玄解释了,可见对方还是一句话未说,一双眼黯淡无光地盯着自己,司邢轻笑一声,又说道:“说来也奇,这才回来,天又晴了。”
不知为何,北玄的神情又变得谨慎起来,仿若一只独站山巅的狼,每一个眼神都在警示他人生人勿近。
突地,听到一旁有脚步声传来,北玄突地站到了床边,司邢回头,见司无眷一瘸一拐端着个大碗走进屋,有些惊讶,再见她将碗递到北玄跟前,漫不经心说了句:“给你补补。”
看着碗里的东西,土黄的汤上还漂着几片黑块,一条焦黄的鱼似熟非熟地躺着,北玄冰冷的表情终露出了点嫌弃之色,他冷冷道:“你下毒?”
自司无眷走进屋,北玄的目光便没移到他处,直直盯着司无眷,如同刀子般令人寒渗,司无眷却没在乎,嗯,表面没在乎。
司邢满脸黑线,这时他不想插嘴,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无毒,滋补着呢!”
北玄迟疑片刻,对上司无眷的眼,竟鬼使神差地接过碗喝了几口,直至汤汁下肚,司无眷的脸从一开始的不削变为此刻的讶异,在见到北玄略微痛苦的表情时,她一时懵了不知该作何表情。
北玄将碗放下,眼神亦是疏离,却是比方才好了些,再看司邢俩人时,司无眷竟从他眼里看出了些怜悯……
“你们是谁?”
司无眷心里的气还没消,面对北玄的问题那是直接不理,北玄也没指望司无眷能回自己话,便看向了一旁的司邢,司邢解释道:“司邢,这是我的徒弟,司无眷。”
“无眷?”北玄沉声道,听及北玄唤自己名字,司无眷没来由地不喜,结果又听他道:“这个名字不吉。”
“我发现你针对我。”司无眷咬牙道。
北玄垂眸,思虑一瞬,又抬眸轻嗤道:“眷,是为家眷,眷念,无家人可思可念,本便是……不吉。”
……
刹然间,本就窄小的屋内没了声,司无眷本是透亮的眼渐渐失了色,一时间,有段记忆如同瀑布般涌入脑中,司邢见状,心底一沉,急道:“徒儿,今日在市集买的新衣裳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吗?”
这一声将司无眷唤回神来,她放松身体,才发觉自己的指甲竟将手掌印出了红印,这一松开还有些生疼,“……嗯”,回了司邢话,司无眷再看北玄时,已是冷冷冰冰,她道:“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眷念是世间最束缚自己的词,只有无所眷念,便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说罢,司无眷摇晃着身体走了出去,留得司邢和北玄在屋内面面相觑,不知那个少女到底想到了什么,北玄几声讽笑,道不明是喜是悲,又坐回了榻上。
“我那徒儿生来便可怜,自收其为徒后,虽平日见她顽强乐观,可我也能感觉到,她有话憋着。”后面的话司邢没说出来,但量北玄也该懂得,只愿再不要在司无眷面前说这话了。
还未梳理的长发将北玄的脸遮住,看不清什么表情,一缕残阳照到他的半边,露出的手惨白无色,这等画面倒显得凄凉了些,半响才听他道:“我无家可归了……”
司邢没有过多的表情,早先见北玄这幅样子时便猜到了些许,一阵疑惑在他心里迟迟解不开,他没问,想来想去,他也不能问,便道:“你先在这养伤,而后的事再做打算。”
“多谢仙师。”
司邢和蔼一笑,眼前的人始终冷冰冰的,即使这般说话,还是如此的疏离。
“这汤……”指了指桌上的鱼汤,司邢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处理。
北玄垂眸,思虑一番,沉声道:“令徒一番心意,倒了可惜。”话毕,又将碗抬起咽了几口。
司邢无奈摇头,本想带着北玄出屋去吃点饭食,可两人一出来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时又是一愣,司邢刚欲张口说点什么,北玄道:“她挺勤。”
“嗯,我家小徒儿最是勤奋。”说这话时司邢还是笑着的,可直到晚间肚子饿得慌他不得不打坐修炼分离注意力时,他才暗暗心想以后可不得再惹自家徒弟不高兴的事。
翌日一早,司无眷早早便起床在院里练了半个时辰剑法,司邢伏妖虽以法印截其之,但他早年修仙时却是以剑法为主,司无眷不能修行仙法,但练练剑法还是可通的。
这剑法共有九套,名唤《通擎掌剑》,所运之气属阴,倒与司无眷自身的灵气相符,但司邢却只教了她最后的三套,以他的话来说便是,前面的剑法都是初学者很轻易便能掌握的,等她将最后三套难的练得熟了,再练前面的便简单轻松了。
司无眷对司邢的话没有怀疑,除了平日赚银子和对付些小妖魔时她用的是符纸外,其余时间修行的皆是这套掌剑,如今一把竹木剑在她手中亦可劈道碎石。
耍着剑招,待看到屋里走出的青色身影时司无眷停了下来:“师傅……”看清来人,她面上多了几分不悦,“你穿我师傅的衣服。”
北玄静静伫立屋檐下,因身高比司邢高且瘦了些,这司邢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短了些,这梳理干净了,竟像个清逸出尘的冷峻公子了。
“我的衣服坏了。”
“噢。”
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司无眷收了剑便欲离开,一转身,却又被北玄叫住:“等一下,你腰间的玉佩是……”
司无眷摸向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这快灰暗的玉佩倒显得清透了,她捏了捏,顿时想到了什么,没好气道:“原来那时你是要抢我的玉佩!?”
第15章 惊蛰
“我……”
司无眷举起竹木剑,指着北玄,冷笑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伤了。”
北玄静置原地,司无眷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想法,都说眼神能透露一切,眼前这个男人却是隐藏得极好,只见他缓缓走近自己,司无眷握紧了剑,昨日用了司邢给的药,她的腿伤也好了不少。
本是作了再与这个人对招的准备,不想北玄在距她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冷冷道:“仇家伤的。”
仇家?
“当真不是你抢劫被人伤的?”
有些意外眼前少女的思路,北玄沉默数秒,点头:“当真。”
司无眷举着剑的手缓缓放下,退后几步,她捏住玉佩,又问:“那你抢我玉佩作甚?”
看着司无眷手里的玉佩,北玄冰冷毫无情感的眼终变了些,有些恍惚,他道:“我曾经……也有一块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在一次意外中掉了。”
“噢!”司无眷这算是懂了,感情他以为她的这块玉佩是他的呀,也是,重伤才醒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一个曾经的自己的物什,也会迷糊地认为是自己的,但她的这块玉佩定然不是他的。“这玉佩我自小便佩戴身上,可不是你那块,休再打它的主意!”
北玄紧紧盯着玉佩,半响,抬头看着司无眷,点头道:“……嗯”。
不是他的那块……
不是……
见北玄欲言又止,司无眷想了想,又道:“这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若怀念自己的那块,你……你看看就行。”
“嗯”
咚咚……
司邢从屋中走出,昨夜睡得不好,这一早起来就是腰酸背痛的,见北玄和自家徒弟又水火不容的模样,他有些愣住,后又道:“徒儿,今早吃什么?”
司无眷绕过北玄,走到司邢跟前,背着北玄,在司邢跟前摆出了不满的神情,司邢满脸困惑,方听司无眷小声说道:“西北风!”
“……”
司邢懵住,也看出司无眷还在不高兴,揉着她的头,司邢无奈笑开:“那今日的早食为师来做,想吃什么?”
“肉粥!”
司邢点头:“好!”说罢,司邢便走进棚子里忙活,好在司无眷都收拾了遍,这生火做饭也方便。
司无眷回过头,看北玄还待在原地看着他们师徒俩,冷哼一声,懒得看他,阔步走到院角的木桌上坐下,随手扯了根草在手中玩弄,这个方向,一抬头便能看到棚子里忙碌的司邢。
一道青影遮了司无眷的视线,入目之人清冷,一张白净俊雅的脸挡住了司邢,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清北玄的脸,司无眷迟钝一阵,又招招手让他要坐别坐她对面。
平日里,若是司无眷做饭便是司邢坐这个位置,若是司邢做饭则反之,因为能一睹一切,就这么看着也是一种温馨。
“你自小便拜仙师为师吗?”
听到旁边之人询问,司无眷没去看他,随意答道:“三年前拜师的。”
“那……三年前的你呢?”
司无眷转眸,“该吃吃该喝喝。”
知道他想问什么,司无眷懒得说,便含糊塞了这句话回去,北玄自然察觉如此,当司无眷没问及自己仇家的事,他也沉静下来,没有多问。
春日阳光明媚,等了两刻钟,司邢煮的肉粥也端了上来,司无眷足足几月未吃过了,这好不容易吃上,也是足足喝了三碗。
不多时,又见院里来了几个农人,大底就是说,过几日惊蛰,陌阳城城主特邀了渊俊山曙真派的人到城里扫除一些虫妖,这曙真派领头人赵贤与司邢有过交情,特请了这山下的农民代为转告,请司邢到陌阳城一聚。
“时间也是极快,过几日便是惊蛰了……”
“可不是嘛!”一老人回道,往年惊蛰播种,每每那时便有成群的虫妖食取农民们辛勤培育出的种苗,这也扰得人心不安了。
“师傅,那赵真人有一年没来了,记得上回来时还赠了徒儿几瓶回真露,灵力蹭蹭涨了不少呢!”司无眷在一旁插话道,想那赵贤与司邢同岁,得知司无眷有天赋却不易修行,二话没说便将如此珍贵的回真露送出了几瓶,司无眷记恩,还没来得及回报赵贤便回去了。
知道司无眷的心思,司邢笑着回了带话的农家人:“还请告知赵真人,老地方见,司某晚间便到。”
“哈哈哈,司大仙师放心,我这就叫小儿去城主府传话!”
那几个农家人走路不便,却也能见地加快了步伐下山去。
司无眷心里欢喜,蹦跶着回了房去收拾东西,这回赵贤的好意,她可是将礼备放了许久了,如今积了灰,司无眷来来回回擦拭多遍,这才召进了百宝囊去。
无意间,又听院里传来司邢的声音:“你的伤才包扎一日,还需静养,便留在这小院养伤吧!”
听到几日见不到这个北玄,司无眷突地放松了不少,心情也愉悦了,可不多时,又听司邢道:“那到了城主府,一起行事你便……与我那徒儿一起,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与徒儿一起……
司无眷放下包袱,走出门外:“师傅,他也要去吗?”
只见司邢沉重地点头,面上五味杂陈,解释道:“北玄的仇家是一个强大的魔物,与我二人在一起,也不惧那魔物骚扰,况且,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再看北玄,他也在看着自己,司无眷无可奈何,心里似压了块石头,顿时喜悦的心情消散全无,咬着唇回了自己屋去。
司邢也是收拾一阵,大多是疗伤的药物和以往除去虫妖的毒水,那虫妖不同与普通庄稼害虫,除却一群数不清的比人头大的小妖,还有一只与凡人般大小的母虫,除不净,即使杀害,来年还会出现。
也还好有修仙界的那些修仙门派相助,虽有会损失不少作物种苗,甚至有凡人受伤,但也是保住了大部分了。
三人简单收拾完便下了山去,惊蛰春雨绵绵,一片盛景中,却有妖物作祟,也是足够败心情的。
北玄似是第一次进入陌阳城,这一进来就四处打量,司无眷懒得搭理他,便站到司邢一侧,入了城中闹市处,突听得几声女子尖叫,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贼人,却不想,一眼看去,他们已成了众多人犯桃花眼的对象。
第16章 会面
陌阳城一向祥和,这街市上也是人来人往,赶上已不刺眼的晚辉,更是花俏佳人女们游赏之时。
不精心打扮的司邢师徒二人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备受瞩目,当然,全不在他二人,一切都来自于一旁那个莫不关心的冷冰冰的男人,司无眷皱着眉头,不愿去听那些女子所言,奈何,还是不断涌入耳中。
“那是哪家的公子,真真俊俏啊!”
“傅粉何郎,眉目如画,倒真勾人心魄——”
……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充斥师徒俩的耳,而一旁的北玄却是依旧这般跟在司邢身后,偶尔抬眼间,那股疏离之气萦绕,许是如此,那欲上前赠予香囊的小姐姑娘们也止住了脚步。
这好不容易到了与赵贤相约的茶楼,本以为能安静一会儿,却不想还是有些颇为活跃的女子跟了过来。这进入了隔间,却还是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女声。
隔间内,赵贤已等候多时,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个曙真派的弟子,这见了司邢,三人纷纷站起,赵贤与司邢寒暄了几句,方见一旁的少女满目笑意地看着自己,他道:“无眷小丫头!”
“赵真人还记得我!”
“哈哈哈……”隔间响起几声笑,赵贤很是豁达,长着一张国字脸,两撇胡子随他扬起的嘴一上一下,他道:“司兄收这水灵的徒弟,怎会不记得?”
司无眷咧嘴笑开,瞧见赵贤身后的两人也是笑着,便简单行了个礼,几人再次坐回榻上,方有小厮带了茶进来,放好了便再出去。
赵贤笑意收敛,一阵疑惑涌上心头,对着司邢,他道:“这陌阳城虽富饶,人烟凑集,可这茶馆却是个清幽之地,没想到,今日却有人吵闹起来。”
吵闹?
司邢眼眸一转,但笑不语,一旁的司无眷撑着脑袋,唉声道:“赵真人,你不懂……”说罢,便将以目光示意了司邢身侧的北玄。
赵贤不明所以,方才见这男子跟着司邢进来,也只当他是如闲人跟与司邢二人罢了,便也没多在意,既见司无眷指示,便开始打量起了北玄,迎上北玄冰冷的目光,赵贤吸了一口气。
是个稳重之人……
踟蹰半响,赵贤举杯:“阁下是……”
“北玄。”将手中的茶盏轻敲一碰,回应了一声,北玄便没再说其他话。
赵贤摇头,将茶一饮而尽,但经打量一番,心中也是明了了几分,淑人君子,女子好逑呐……
“赵兄,今年欲如何灭妖呢?”司邢弹了弹衣袖,笑问。
赵贤轻嗤,想那虫妖他都已除了两年了,因两年前不是他应邀前来,初来时准备不足,许多方面都有欠缺,但这两年也是积累了经验,一次不足,二次不小心让两人丢了命,这第三次,自当全力以赴保住一切,若再有伤者,岂不败坏了曙真派的名声。
“到时,司兄尽管观看便可!”
见赵贤信心满满,司邢也是为其感慨,只愿他带来的虫毒没用处才好。
几人再谈笑多时,天色渐晚,司邢三人随赵贤回了城主府,赵贤也是事先说好,在城主府里多添了两间房,这司邢的名声城主自然知晓,也算是认得,知司邢也来帮助,心里乐意,亦如对待来客般热情。
北玄的到来是在赵贤预料之外的,到了晚间,也是才收拾了间屋子出来,本是离得司邢师徒俩远了些,后念及他的伤,又改到了司无眷隔壁的屋。
咚咚咚……
赵贤将门打开,见是司无眷,笑问:“无眷小丫头找赵某作甚呐?”
司无眷笑着,将百宝囊打开,召出了一个密封的坛子,递到赵贤手上,道:“上次无意听到赵真人与城主交谈,说道陌阳城的荔枝开了花甚是漂亮,只可惜在夏季才会结果,您无缘尝上一颗,而曙真派似没有这荔枝,我想,赵真人既喜吃这个,便在那年夏时摘了许多,做成了这荔枝酒,特给赵真人尝尝!”
瞧着眼前少女烂漫笑着,赵贤心有所触,忙接过酒坛,欣慰道:“无眷小丫头,我赵贤何德何能呢?”
司无眷张开手掌,将自己灵力聚了一团凝在手中,天蓝色的灵力极为纯粹清透,她道:“多亏了赵真人赠予的回真露,无眷虽无法修炼仙法,但这灵力涨动,运符化气却是强上了不少,这荔枝酒比上回真露,可谓细沙比巨石了。”
原是如此……
赵贤叹息,这司无眷跟随司邢仅仅三年而已,因其天赋极高,灵力早已远超同龄人,可惜了,任何修炼之术她一使用便如滔滔江水突被堵住一般消失,除却简单的运符,其他都不能使用,好在司邢专修仙器为剑,徒弟能使些剑法也好。
“丫头,若你是我赵贤的徒弟,我赵贤必寻求四海仙神求取你的修炼之法。”
司无眷睁大眼睛,颇有感触,但还是摇头一笑:“无眷谢过赵真人,无眷有司邢师傅就已足够了。”
“好,哈哈哈……”赵贤再次一笑,又道:“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可有得忙!”
“嗯!”
司无眷心情愉悦,可心低却始终有块石头沉着,想到司邢是陌阳城最强的仙师,奈何自己不能更进一步,她也为自己惋惜。
回到屋中,见桌上摆着的竹木剑,她拿起,这木剑陪自己修炼已经两年了,上面有许多细小的缺口,她曾试与将灵气灌入使用剑招,奈何刚灌入之时可行,执手挥剑时灵气消散殆尽,这是为何,便是连司邢也不知道……
虽这两年也寻了不少法子,奈何都无效果,修仙本求长生与游遍四海飞升成仙,三年前,她十四,司邢未老,三年后,她长大了些,司邢还是这般模样……
只怕她有一天老了,自己师傅还是这般年纪。
司无眷摇头,扫去这可怕的想法,一股脑将自己埋入棉被之下,突觉腰间有什么东西磕着,她将玉佩摘下,拿在手中,呆呆看了许久,有些东西,她不愿去回想,索性将玉佩放到枕下,一闭眼睡了过去。
第17章 蛇腹中奇物
翌日一早,赵贤与司邢等人便应邀与城主共进了早膳,本是该进的午膳,可赵贤等人一早便得前往虫妖会出现的地方布置阵法,所以这早膳也算是今日的践行了。陌阳城城主是个积善爱民之人,这早膳过程也算活跃。
又备了些饼做干粮,几人也是很快便出发了,这一行唯有司无眷和北玄不会飞行,赵贤需探路,飞在了前方,他俩便是由司邢和曙真派的一个弟子带着,陌阳城不小,但也不大,飞了几刻钟也便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长期的斗智斗勇,那些小虫妖虽没个思想,但母虫却是有些智慧的,此刻的陌阳城除却城中粮田易遭攻击,还有便是普通百姓了,对付虫妖的方法每年也都需变换变换。
“你们,将这结魔镜分别放置在那,还有那。”赵贤吩咐着那两个弟子,司邢一旁看了看,有些讶异,这回赵贤也是准备充足,竟将对付魔物的仙器都带出了门……
招呼了司邢一声,赵贤与司邢又去了另一边,这整个田野里,也就司无眷和北玄两个闲人了,虽闲,但相处也是一言不发,司无眷自己玩着自己的,北玄自己看自己的。
若非司无眷灵力会终结散去,无法触动一些仙器,要不然,她定然会去帮忙的,此刻也只能偶尔帮些小忙。
余光中,某人动了动,司无眷将手中的草丢掉,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来?”
北玄看了她一眼,道:“跟在仙师身边,安全。”
咬唇,司无眷低头,蹲在地上闷闷用石子在土上画着圈,一圈一圈地,沙土被划出了一个坑,北玄也只听她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听不清,他沉着脸,又将目光移到了它处。
接下来的几个地方,布置的陷进也都是赵贤所带的结魔镜,这仙器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结界,如此,也能在虫妖出现后保住些作物。还有便是,那些小虫妖若不能尽兴而归,就会对一些农民动手,这遇上播了种,周围的农民也是被安排到了它处居住。
近日阴雨绵绵,整个陌阳城蒙上了一层水色,今日司邢又与赵贤去交谈了,司无眷兀自趴在窗棂上看着雨景。
“啊啊啊……”
突地听到这么一声,司无眷忙跑出屋去,见是司无眷来了,那尖叫的侍女忙跑到她身后,将伞撑着,又一边颤抖着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小仙师,那里有蛇!”
司无眷循着看去,只见青石板路上趴着一条小青蛇,没有前行,见他腹部隆起,身体笔直,司无眷缓缓上前,将手放到那隆起的地方。
硬邦邦的,这是吞了什么……
“小仙师,我这就找人来赶走!”话毕,那侍女跑出了几步又被司无眷叫停。
“别慌。”
“小仙师?”不知道司无眷这是作何,侍女见司无眷淋在雨中,又忙跑到她身后,她怕蛇,站一边将伞撑到司无眷身上。可下一秒,竟见司无眷将蛇拿起,她吓得一激灵,伞也丢到了地上。
“你自己撑着便好。”
侍女拿起伞,颤颤巍巍,点了点头,直到司无眷跑回了自己屋去,她才离开。
一进屋,司无眷便将小青蛇放到了窗前的案上,看它虚弱模样,她再次轻轻摸了摸隆起的位置,自她手间有法茫微起,司无眷一笑,想是这小青蛇吞了什么玄奇之物了。
“你等一下,我帮你弄出来。”
“弄出来什么?”
窗外响起了一道男声,司无眷一激灵,抬头见是北玄,又蹙起了眉,道:“你今日怎么不跟我师傅去了。”
北玄眼眸微转,道:“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仙师。”
“噢。”司无眷垂下头,心想还跟得少吗?可想归想,她没说,只想她不说什么这人就自己走了,可却没想到,他竟走进了她屋里来。
“你进来干嘛?”
司无眷不悦,只见北玄也没回答,兀自来到案前,看了看案上奄奄一息的小青蛇,道:“你有办法弄出来?”
这硬物卡在小青蛇腹部,足有一个鸡蛋大小,此刻这小青蛇趴着,只有尾巴在轻轻颤抖,司无眷看了看,从自己屋中拿出了两根布条,在其蛇腹部往下处各缠了一根,打了结,也不看北玄,轻悠道:“催吐。”
说罢,她一只手拿着一根布条,手上稍微用力,便见小青蛇身体开始轻微扭曲,北玄上前去看,那硬物一点点地往上移,小青蛇扭动的幅度渐渐增大,这到了蛇口处,司无眷也没再用力,只见东西自它口中缓缓吐了出来。
迎上北玄不敢相信的目光,司无眷得意轻嗤,弯腰用手帕将东西捡起,放到了案的另一侧,这才去将布条解开,见小青蛇虚弱扭动身躯,司无眷也没再去碰它。
“小东西,你自己缓缓!”转过身,司无眷看着北玄,道:“我这法子怎么样?”
北玄没有说话,相比于自己那开膛破肚后再治愈的法子,眼前这少女的办法更为简单有效了些,他轻笑:“不错。”
没等来司无眷说什么,看司无眷笑里藏刀地指着门外,北玄踟蹰,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回了自己屋。
见北玄离开,司无眷忙将门关上,用一个框随意铺上了些布缕,将小青蛇放进去,这才把它吐出来的东西拿起,洗了洗,又拿到自己床前。
这个东西,外形如鸡蛋一般大小,只是皆为一种黑色晶石包裹,中间有一些绿色,是为不同寻常之物,方才她只注入了些许灵力便有些灵力拨动的回荡,也不知这是作何用的,又怎么会在那小青蛇的腹中。
司无眷将东西举起,放在眼前细看,只见中间那一抹绿石中透着些许光亮,越往深处看时愈发刺眼,司无眷忙拿下,看石头背面,没有透光,看的久了,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司无眷也没了兴致,便将石头装进了百宝囊中,又去照顾那小青蛇。
听及屋的一侧有动静,料想是司邢回来了,见小青蛇有气无力,又将竹筐直接抱起朝司邢那赶去。
第18章 留下保护他
“师傅!”
司邢刚进屋还未坐下喘口气,便见司无眷抱着个竹筐兴冲冲跑了进来,待站稳了,司邢问:“这框里是何物啊?”
司无眷将盖在竹筐上的纱布揭开一半,司邢凑近去看,只见里面一条小青蛇奄奄一息地趴着,司邢惊讶,抬头,听司无眷道:“方才在院里捡到的,它肚里吞了块石头,我才帮它把石头弄出来,但是······”
“唉。”司邢温和笑道:“将它放下吧,为师给它疗伤。”
自家这个徒弟,自从两年前养的一只兔子死了以后,见着一些动物受了伤便会带回来,这两年司邢也是帮着救了不少。司无眷笑着,因见这城主府上的侍女怕蛇,本想先用纱布盖着让它自己缓缓,没想到司邢回来这么快,她也惊喜,这有司邢为小青蛇疗伤也是再好不过了。
晚间,用过晚膳以后司无眷便回了屋,看着竹筐里扭动的小青蛇,司无眷心里欢喜,被司邢这一治疗,都变得活泼了些,摸了摸青蛇的头,司无眷呢喃:“明日便放你走。”
明日惊蛰,待除了虫妖,这青蛇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框中的青蛇立起了身子,盘着尾静静看着司无眷,半响,又扭过头躺在了竹筐里,司无眷见逗不了它,也没自讨没趣,突想起了百宝囊里的奇怪石头,她又召了出来,躺在床上细看了会儿,依旧看不出什么,又装了回去,这一闭眼睛,顿时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城主府内便听到了嘈杂之声,大抵是值夜的士兵在通传百姓的话,说是不少地方已出现了虫妖群,许是早已等待良久,第一个士兵才通报,便见已穿戴齐整的赵贤和曙真派弟子御剑飞出了城主府。
也是昨日便与赵贤笑谈了许久,做惊蛰除妖赵贤非要司邢只在一旁观看,一刻钟后,赵贤除了一处的虫妖,与他同行的一个弟子便回了城主府叫上司邢赶去看,本来兴致勃勃的司无眷也想去,可司邢却是摸着她的头,温和道:“虽然小虫妖没脑,但母虫确是有近乎我们人的智慧,不保它转变袭击对象来到城主府,徒儿,你留下,与北玄一同在这守着。”
虽然司邢这么说,但司无眷作为在陌阳城生活了三年的人,对于虫妖之事还是耳熟能详的,那虫妖虽不知来源,可去处却只有粮作物所在之地,对于这城主府,她所了解的是这里从未出现过虫妖,司邢不让她去,不过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吧。
本想说自己也能对付虫妖,可又听司邢说道:“北玄身上的伤还没好,你留下也可保护他。”
司无眷有口难言,转过头看着一旁静静喝茶的男人,她捏紧了手,心里不快,被司邢看出这点小情绪,司邢无奈,又道:“那虫妖一气可飞数里,粮田多,多分散于不同的地方,无眷,你不能自己飞行,便留下来吧。”
许是司邢的话戳到了司无眷的软肋,方才愤愤的心也瞬间灭了,放松下来,司无眷轻声道:“那,师傅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司邢再次摸着她的头,微笑着,看了北玄一眼,便转身与那弟子去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司无眷和北玄,看他喝了不少茶,司无眷也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才入口,便听及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你为何不能御剑而飞?”
方才低落的心情还没好,司无眷放下茶盏,对上北玄那深邃却又疏离的眸,她道:“我要是知道,就不至于十七了还不如一个修行一年的小修士。”方才来接司邢的曙真派弟子那可比她小上许多。
北玄没再多说,又喝下一口茶,这天还未全亮,屋外细雨绵绵,不时有风刮进屋,司无眷将自己的衣物裹紧了些,突地见北玄站起身,走到门边将屋门关上才又回到了座位上。
“你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被魔物盯上?”
听到司无眷这句话,刚坐下的北玄身体一怔,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常态,他道:“那魔物阴险狠毒,除了自己的权势外,它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说这话时,许是连北玄自己都没发现,他那纤长白净的手被自己捏得泛红,司无眷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她心有感慨,这修仙界妖魔横生,因此失去亲人的普通人数不胜数,这北玄之前与她过招,量也是有些本事的,可惜,却还是遭了这不幸。
“那等你伤好了,你打算去哪?”
······
沉默一阵,北玄转眸看了看司无眷,眼前的少女若不看身材与相貌,那打扮可正如男儿般了,此刻一双清透的眼含着丝丝期待地等待自己回答,他一时间语塞,还未说点什么,又听屋外响起了道急促的脚步声。
屋门被不断敲打,北玄上前去开了门,来人是城主府的侍卫,这扫了眼屋内,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司无眷跟前,急道:“无眷小仙师快些跟我来,城中放置粮草的仓库来了几只虫妖!”
听到这消息,司无眷忙拿起自己的竹木剑跟侍卫往外走,到门前了又回头道:“你就在这吧”,却不想,北玄满目锋芒,执意与司无眷一同前去,想到北玄的劲,她便同意了,一路上赶得急,司无眷边走着边问:“为何今年的粮仓会来虫妖?”
以她所知,这城主府的粮仓戒备严密,可从未出现过虫妖。
侍卫走得急,此刻大喘着气,解释道:“稷番战事紧迫,帝命各城备足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城主特意加了不少良田,前年收获得粮都存了大半下来······”
原是这个原因,司无眷加快了步伐,虽修仙界与普通凡人之道各不相同,可世间太平也是人人向往,奈何,修仙界的修士即使不愿参与凡人的战事,可有些唯利是图的修士或妖魔会参与亦或是添乱,伤及苍生,他们也不得不去管。
终于到了这粮仓所在,驻守的士兵与虫妖打成一团,纵使士兵多,却抵不过那些飞在空中狂暴丑陋的虫妖,司无眷忙掏出百宝囊,召出了辟邪符,一张张辟邪符组成的小型屏障飞向了粮仓门处,司无眷边跑边看着天上的虫妖,还好,只有四只。
三只小的,一只······大的。
第19章 母虫
一只比一个成年壮汉还要大上许多的狰狞妖物离地盘旋,透明的翅膀宛若刀刃与士兵手持的长枪利器拼搏,细雨寒风卷袭,加之虫妖自身蛮劲,地上再多的士兵也落了下风。
它们最为强劲的不是翅膀,而是那长在一个圆桶形身上的六只尖锐利刺,不过一划,士兵手上的武器也被削成了两截,不少人受了伤,若单只是小型群虫还好,偏偏遇上一只母虫随行······
“这个给你!”司无眷将一个白色瓷瓶交到了北玄手上,“这是师傅炼的虫毒,你自己留着自保。”说罢,司无眷将一个士兵拉到另一处,询问道:“据说一方驻守之处都有些箭羽,在哪?”
士兵踯躅,支支吾吾才小声道:“陌······陌阳城箭不久前运走了几车,现在所剩不多,得留下来以防万一抵御外敌。”
······
司无眷蹙眉,目光寒下,听及另一边不断传来的凄惨之声,她再次警示了眼前的士兵,可见他愚钝又执着,无奈,她道:“给我五支!”
终于,士兵点头应下,只道让司无眷在这里等着,他去取来便好,如今时间紧迫,眼见如此,她答应了,那士兵快速离开,也是这点动静,引得一只小虫妖注意到了这角落。停止了撞击辟邪符屏障的动作,小虫妖顿时朝这边飞来。
司无眷快速躲开,与那虫妖绕了立柱,这边有一处悬于头顶的桥,待虫妖飞近,低了些,又低了些许,司无眷看准时机,将手中另一瓶虫毒撒了出去,可惜这虫妖反应极快,用翅膀挡了身体,一扇,不少毒气散于空气中,好在这虫毒散发的气体不多,司无眷堵住口鼻,又朝着桥下另一根立柱跑去。
那虫的翅膀受了些毒,尖利的翅膀竟渐渐被腐蚀,此刻虽飞不起来,但也少了一道屏障,不过比球大上几许,这落了地,也没了在空中那般强势。
“小仙师!”几人见了这边的景,忙跑到司无眷身前举刀抵御那落地的小虫。
“它虽不能飞了,但速度反应极快,触手比你们的刀还要利,小心!”
士兵握紧了刀刃,见如此,司无眷也捏紧了手中的瓷瓶,刚才大意了,一下子倒出了许多,虫毒司邢也带走了许多,现如今仅剩下两瓶,还不知,对付那更为强大聪明的母虫够不够。
等了一阵,那士兵终于将箭带来,尽数交给了司无眷,仅仅五支······
再次使了辟邪符,司无眷快速绕到了头顶的木桥上,这个地方虽距虫妖近,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司无眷将箭矢一一沾上虫毒,缓缓走近,拉弓······
幸好,曾经有个人教过她射箭。
嗖——
一支沾满毒液的箭划过长空,伴随着毒液散发的灰色烟雾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迹,一只小型虫妖瞬间落到了地上,不过一瞬,在士兵们的刺击下停止了痛苦的挣扎。这一切被母虫尽收眼底,死了只自己的手下,母虫暴怒,也顾不得那粮仓前即将破裂的辟邪符屏障和下方不断涌上的刀刃,它发了疯似的朝司无眷袭来。
暴怒之物罢了。
司无眷捏紧了另一只沾了毒的剑,微曲双腿,目光凌厉,一阵清凉的风伴随细雨打到脸上,不知什么遮了眼,只见眼前一团漆黑之物愈渐睁大,司无眷挥手,沾满毒液的箭被母虫坚硬的身躯折断,箭身断了半截插在它的刃臂上,本是插不进去的,可毒液腐蚀强烈,硬生生腐蚀出了一个小口子。
雨还在不断落下,司无眷趴在地上,从桥上摔落,泥渍与衣物混杂,士兵忙将司无眷扶起,那仍处暴怒的母虫趁机又再次袭来,士兵抵御不住,单用盾以身相抵,“别!”
来不及了,几人被母虫击飞,盾也被劈成了两半,司无眷翻身站起,一挥手将瓷瓶里仅剩的虫毒全洒了出去,烟雾与细雨萦绕母虫周身,司无眷捂住口鼻,快速向后退,可不过几步远,一阵刺鼻的风席卷,朝她飞来的,除却满是孔洞的母虫,还有两只小虫妖。
嗖,再次射出一箭,擦边而过,再一箭,射出便被敏捷的小虫妖打飞,司无眷挥剑以对,两个回合,突觉小虫妖没了劲,缓缓让了道,迎上俯瞰冲下的母虫,司无眷握紧了手中的剑,另一只手不着痕迹运符,与她身后的数十名士兵迎着它的攻击。
可,就在母虫即将劈开一群人时,它停住了······
“小······小仙师?”
看着缓缓退后的母虫,司无眷不明所以,又听一人道:“小仙师,它好像在害怕。”
怕?
司无眷停止运符的手,见母虫退出十步之外后转身便飞走了,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还来不及说什么,自己的肩头一重,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你受伤了。”
司无眷回头,北玄一如往常地看着她的手臂,他嘴上虽这般说道,可眼里却看不出一丝关心,甚至,寒芒渗人。
“虫妖虽力大凶猛,可却是无毒的,这点伤没事。”司无眷边说着,边将仅剩的箭和弓交给了旁人,又道:“外敌不分人与妖,不舍小,必会失大!”
旁人低下了头,知道这少女的意思,一张铜黄的脸又是紫又是白。对于这点,以司无眷的性子是极生气的,可,得忍。
北玄将手中的瓷瓶递到司无眷跟前,司无眷抬眸,见着男人被打湿的乌发,一张脸清冷无比,她接过瓷瓶,方听他道:“你不该给我。”
“······”司无眷抿唇,心想这还不是为了让他有保互自己的东西,这不要他来,他自己偏来,司无眷噢了一声,见天空的小雨还在下,量是要下上一整天了,此刻众人全身都被打湿,若不及时更换衣物,保不准不被虫妖伤,却得落下个风寒了。
“我们回去吧。”
在这里,没有个伞,好在马匹多,这驻兵借了两匹马,也比让他们俩走着回去的好,清风细雨中,马蹄声在荒郊响彻,司无眷扒开额前的碎发,只觉肩头隐隐作痛,顾不得身后的北玄,一扬鞭加快了速度。
第20章 受伤
烟雨幽深的小院,侍女们抬着热水来来往往,这第一日赶走了虫妖,赵贤与司邢回了城主府也是全身沾满泥土和水渍,方受城主的礼一洗尘秽。
屋内,热腾腾的水汽萦绕屏风之后,司无眷轻挑了一捧水洒到自己肩上,热水顺着光滑的肌肤流下,途经胳膊处的那道伤痕时微微刺痛了些,还好无毒,司无眷心底安慰了自己一番,只愿这道伤口不要留疤的好。
梳洗完,司无眷刚换上了府上侍女备的衣服,门外便响起了一道了敲门声,紧接着,一道娇脆的女声询问:“小仙师可好了?城主吩咐做了些饭食为小仙师送来。”
半响,司无眷推开门,未着半点妆容的她此刻一张白皙的脸因才出浴还有些许潮红,三千青丝如瀑垂下,她接过侍女手中的盛盘,突闻侍女调笑:“平日见小仙师像个可人的少年郎,这梳洗未着脂粉妆点,竟又跟那初出瑶池的仙女似的了。”
见侍女脸颊微红,司无眷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两年自己某些地方确实变化很大,至于自己的脸,她心里一笑,据说修仙可以美容养颜,这一点确实如此,莞尔一笑,司无眷道:“我还不敢跟那天上的仙女媲美。”
说道一番,那侍女眼底一暗,突面露担忧之色,道:“无眷小仙师心肠也如神仙那般了,也不知道司邢大仙师的伤重不重?”
“!”司无眷猛地抬头,怔怔盯着侍女,急道:“我师傅他受伤了!?”
侍女不明所以,“小仙师不知道吗,方才司邢大仙师回来是被曙真派的赵真人搀扶着的,我见司邢仙师衣服上好多血呢,诶?无眷小仙师——”
没等侍女继续说下去,司无眷将食盘塞到侍女手上便跑了出去,刚才她回来,只知道司邢也回来了,可却没想到他受了伤。
司邢,她从未见他伏妖时受伤……
嘭嘭嘭,“师傅!”敲击着门,司无眷紧张唤道。
一阵,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赵贤,见是司无眷,他微微垂下了头,眼神恍惚不定,“无眷小丫头……”
“我师傅怎么了?”
司无眷跑进屋中,只见司邢一袭素衣,脸色比之以往丢了几分红润之色,就这么静静在榻上打坐运气,自他周身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白色烟雾萦绕。
“无眷小丫头,司兄他……”见司无眷回头,赵贤一张嘴张张合合,半响才继续道:“司兄为赵某挡下群虫的攻击,这才受了重伤,丫头,怪我,若你有什么不快,尽管说道,司兄的伤,我赵某定会助其治愈!”
走到司邢身旁,司无眷沉默几许,方道:“虫妖凶猛,有失误也是不可避免的,赵真人无需自责……”
“……”
屋中安静下来,司无眷走到屏下,坐下,一抬头便能看到司邢,眼一晃,又看了看赵贤,道:“赵真人来坐会儿吧。”
赵贤踟蹰,此刻只觉自己对不住司邢师徒俩,难以入座,听司无眷再次说了一声,他才坐了下去。
时间流逝,屋外的雨下了快一天了,一日的光辉渐暗,有人为屋里添了灯,别了城主的探望,司无眷将门关上,又坐回了屏风下,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司邢。
赵贤与她坐了几个时辰,在她劝说下也终回了自己屋去,此刻屋内一片寂静,听及雨声哗啦,司无眷缓缓闭上了眼睛。
咕……
肚子突地发出了声,司无眷手腕一晃,自己的头重重点了一下,再次睁开眼已是深夜,可自己身前的案上已摆上了一碗粥,司无眷疑惑,又见自己身上披着的绒毛披衫,她揉了揉眼睛,只见屏风的另一侧一道雪白的身影伫立窗前。
“你还没睡?”
北玄听到动静,回过身,此刻他也换上了城主府备上的衣服,挺合身,衬出了他的修长身姿,乌发用了一白锦玉冠束了一半,温和的烛光下,他的表情依旧清冷。
“府上一侍女为你煮了粥,吃吧。”走到桌前坐下,北玄以他那毫无情感的声音说道。
司无眷垂眸,料想这个男人时刻冷冰冰的,不可能那么好心为自己煮粥,也确实,便连这披衫想来也是那个侍女为她披上的吧。
喝了几口,司无眷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觉,你来干嘛?”
北玄举着茶盏的玉手一滞,清冷深邃的眸看向司无眷,含着些许责怪,想着不久前赵贤问自己与司邢师徒俩的关系,他说了句恩人,被赵贤认为是关系也算融洽,便让他给司无眷带了件披衫来……
这到了屋看她撑着脑袋就在桌边睡着了,娇小的身影,衣衫单薄,想到她还受了轻伤,淋了半日的雨,便好心为她披上了,竟没想她还有些怪责的问自己来这里干嘛。
“没事。”懒得多说,北玄收了目光,将备好的热茶送入口中,而后又道:“仙师现在能自行疗伤,应是无大碍,你也回去睡吧。”
说话间,司无眷已经将碗里的粥喝了大半,看了看还在疗伤的司邢,司无眷放下了心,轻声嗯了一声,又几口将粥喝完,看着北玄有些许惊讶及怜悯的目光,司无眷一阵疑惑,早先给他吃鱼的时候他也是这表情来着。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北玄看了看她手中的碗,道:“只是没想到,仙师们这般凄苦,穿不暖,吃不饱……”
“……”司无眷沉默,这一点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可经他口中说出来自己却觉得很不爽,“懒得跟你说。”
放下碗,司无眷裹紧了披衫,一开门,一阵寒风迎面,回头看了看跟来的北玄,她做了个让他关门的动作,随后便朝自己屋小跑回去。
第二日,这雨终于停了,地上却还有大片水洼,没有太阳,但也比一直下雨来的好,司无眷起得早,熟悉完便又赶去了司邢的屋,见坐在桌前用着早膳的司邢和赵贤,她心里欢喜,“师傅!”
“徒儿。”
小跑到桌前,她欣喜:“师傅,你终于好了!”
虽是好了,司邢嘴角还是有些灰白,平日有神的脸此刻还是无力沧桑,他扯着嘴角一笑,揉了揉司无眷的头,哑声道:“无眷,为师……需再闭关一久了。”
第21章 曙真派急信
司邢的声音无息无力,这才休顿一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吃了点早食,如此再说闭关,惹得司无眷平息一晚的心又悬了起来。
“师傅,你的伤有多重啊?”不等司邢回答,她一手把在了司邢的脉搏上,细眉愈加紧皱。
耳边响起了赵贤的哀叹,他紧紧握紧拳头,想到昨日突然袭来的百来只虫妖,他眼一闭,再睁开时已满是仇恨,还好,有司邢备的虫毒。
收回手,司邢勉强一笑,宽慰她道:“都是外伤,许是那虫妖记恨上为师了,才这般埋伏为师,无眷放心,待为师出关,这伤便全好了。”
关于闭关,以往司邢每每闭关都得闭上几月,她只知道司邢在修炼,在越来越强,却不知道到底练的是什么仙法,想到距上次出关还没多久,司无眷有些不舍,忙问:“那师傅你何时才会出关?”
思卓一阵,司邢道:“一月吧。”看到司无眷失落的神情,他又道:“这一月,为师已托赵真人带你修行历练,待为师出关,再教你其他。”
司无眷看了看赵贤,赵贤站起,道:“无眷,虽不能为你师,但我有愧与司兄,也挺喜欢你这个丫头的,待司兄出关,定让他看看我赵贤将你带得如何!”
赵贤拍拍胸脯,满目自信,想到曙真派的高等密药回真露,司无眷心里也乐意,如今司邢的伤想来也只有闭关是最好的治疗方法了,既如此,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那虫妖,往年都是接连出现几日,却不知是母虫受了伤还是怎的,今年自第一日逃走后便没再出现,这般也好,赵贤也提上了回曙真派的日程。
在午间,城主特意派了马车和几个侍卫送司邢回了山,将司邢送走后,赵贤再歇息调整一日也该回曙真了,到了晚上,恰巧迎上陌阳城惊蛰过后的庆收日,这庆收日一是为了庆贺赶走虫妖,二来则是预祝今年收成满满,城主游街祭祀过后,也到了百姓自己的欢愉。
这去了曙真便再难有游乐之事,赵贤与司无眷说道,让她去玩玩,也好备些需要的东西,司无眷自然乐意,好在今日虽没有太阳,但不冷也无雨,游在街上,看着百姓满脸的笑容,司无眷沉重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将从唐伯那买来的糖葫芦递给了一旁的北玄,她道:“陌阳城最好吃的就是唐伯做的糖葫芦,给你一根,你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看看风景甚好!”指了指不远处突出的高楼,她道:“那个闻书阁挺不错的,都是斯文贤者,适合你!”
北玄满脸黑线,见眼前的少女将自己安排在那,再看她满脸写着赶紧去的表情,他心里不悦,道:“初来陌阳城,我想多看看这的风土人情。”
司无眷撇嘴,扫过一路上满眼桃花的死死盯着这边的女人们,她在心里狠狠埋怨一通,早先在明府除妖的银子她还想留下来和师傅以后去外边历练用呢,这夜买的东西还得买两份……
她也想不通,为啥司邢要让这个男人跟着他们一同去曙真派,况且,北玄他的伤也好了大半了吧。
“爱跟就跟吧。”司无眷转过身,走得快了些,可身后的男人毅然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她身后,司无眷见甩不掉,索性也认命了。
这夜的街头也热闹,念及除祟,许多异士为了赚点小钱也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拿来街头卖艺,这年头,能吃饱饭确实难了。
司无眷看着从他们嘴里吐出的焰火,无奈摇了摇头,许是站得显眼了些,被别人认了出来,那卖艺的上前一顿夸赞邀评,到头来还坑了几个碎银,司无眷强笑着退出了人群,心里也打定主意不去看了。
方才这景自然也惹得身后一副悠然自在的男人发笑,司无眷气愤,不去管他,兀自买了些自己的东西便一个劲往城主府赶去。
这刚入府中,便见着一物漂浮空中,是一信纸,纸张因加了道印法周边都浮着能见金色法咒,一圈一圈环绕,这种咒司无眷认得,是那些修仙门派专属的禁锢咒,小的用来向外传送消息加以牢固,只有施咒本派的人才能解开。
能将信纸传到城主府,无疑的曙真派传给赵贤的消息了,赵贤明日便会回去,偏偏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一时疑惑,司无眷忙跟了上去。
赵贤住的地方就在先前司邢屋的隔壁,也不远,那信纸被赵贤接入手中,一抬头见是司无眷和北玄,他也没避讳,直接解开了禁锢咒,打开一看,脸渐渐失了色。
他一旁的曙真派弟子也察觉了异样,忙问:“赵真人,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贤将纸张捏成一团,灵气一运,纸张瞬间化为灰烬,他沉重走了几步,方稳定下心来,道:“曙真派出大事了……”
见赵贤如此,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脸上无不露担忧之色,后又见赵贤快步向榻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肃然道:“收拾东西,即刻回去!无眷小丫头……”沉默半响,他道:“待去了曙真派,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知道曙真派出了大事,司无眷自然顾不得周不周到了,她安慰道:“赵真人尽管去忙,无眷会照顾好自己,勤加修炼!”
“嗯!”
是夜,听及赵贤等人需要连夜赶路回曙真派,城主面露惋惜之色,但知晓赵贤不得不回去,也没多加挽留,交代了几句,也是送了他们。
司无眷临走时才想起屋里的小青蛇,本想走之前放生,可回了屋见竹筐空空,想来是自己爬走了,便也没在意,只愿它好好成长吧。
曙真派位置偏僻,位于陌阳城几千里外的曙南仙山,虽说几千里,但也是距陌阳城最近的威望修仙门派了,距传曙南仙山地势高耸,如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笋,最高的山也是穿过了云层。
由于连夜赶路,御剑于高空之上,寒风凛冽吹拂,终到了曙南仙山境内,司无眷也是冷得发抖,这还好有修仙后的底蕴在身,下了剑,落到地上,不过一会儿便休缓过来。
到了曙真派已是临晨卯时,值守的弟子见来了人,打着烛灯快步赶了过来,扫了眼来人,先向赵贤行了礼,当目光落在司无眷和北玄身上时,一下子警觉起来。
司无眷也是疑惑,早便听闻一出门派有值守的弟子,却不想这曙真派部署得……有点多了。
第22章 饭堂敌对
“赵真人,这两位是……”值守的弟子将灯笼照向了司无眷和北玄两人,昏暗的光照下,那弟子表情明显的不待见他们了。
赵贤虽沉着了一路,这到了派门处见这出,心里不悦更甚,他将手挡在司无眷跟前,嗤道:“陌阳司邢仙师的徒弟,算辈分也是比你们高上许多的!”
以司邢的年纪和修为算,在曙真也算长老一级的了,且司邢的名声在修仙界内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至于司无眷倒小了些,仅是陌阳城的人和其他少数人知晓。司邢无门无派,本是个周游四海的修士,除偶遇外,平时也是极难出现在众人眼中。
那弟子被赵贤的威吓吓住,再次打量一番司无眷,这才退后了几步,道:“近日曙真派有事,外来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说罢,他也没再拦着。
赵贤心里来气,扫眼一看,只见整个曙真派值守的人都换成了内门修为尚且不弱的弟子,也难怪有这气势说话,看了眼司无眷,赵贤手背在背后,一扫眼道:“无眷,我们走。”
越过那些弟子,赵贤一路将司无眷两人带到了曙真一接待外客的居所,听赵贤说道:“这里以往的客还是不少的。”
司无眷上下打量,这里也还算清静,绿树成荫,花鸟繁多,见居所外有一牌子,上面简单写了觅香园三个字,由于是外客住,也没区分男女所居屋子,一路进了园,也就见着几个扫地的妇女和端着东西的男子经过,到了屋,赵贤也只交代了几句便急着离开了。
两人回屋收拾一阵,司无眷也存着别人的家事少去打听的心,奈何屋外两个婆子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司无眷耳中,又许是故意说的,司无眷本没再理会,又听她们谈道:“曙真派前日才赶走了那些外人,这又来两个……”
“有些人啊,就是外表看起来和善,还不知道背地里在盘算些什么呢!”
“识趣点的,谁这个时候会来?”
……
几番云云,司无眷也只当是耳旁风罢了,这曙真派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便去打听,见那几个婆子不走,司无眷不理,将带在包袱里的饼拿来吃了两个,后又回床上安心补了一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午时了,这日出了些阳光,照到地上水洼折射的光有些许刺眼,司无眷梳洗一番,在院里闲看一阵,除却鸟儿经过便没见什么人来。
顿时肚子有些饿得慌,便去敲了一直紧闭房门的北玄的屋,半响,北玄将门打开,一脸疑惑道:“何事?”
司无眷往屋内一看,只见他桌上摆着个食盘,上面还有个残存饭粒的碗,她道:“你……吃过饭了?”
“吃过了。”北玄回想,当时自己问及那些婆子饭食时她们激切和蔼的表情,二话没说便端来了香喷喷的饭,见司无眷这般询问,他问:“他们没为你备饭?”
想到了什么,司无眷摇摇头,没说话,摸了摸肚子,她又退出了屋内,突见北玄也跟着出了屋,将门关上,道:“方才那妇人说到曙真派的饭堂,此刻应还在用膳时间,我们去。”
“你不是吃过了吗?”本想回到屋将剩下的大饼吃了应付应付,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说。
北玄清冷看了她,方道:“没吃饱。”
其实,他确实没吃饱,那婆子备的饭菜极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两人就这般出了觅香园,一路不受待见,也是寻了许久才找到曙真派弟子们的饭堂,这才进去,顿时许多目光便移到了他们身上,一时热闹的饭堂不过一会儿便鸦雀无声了。
到了盛饭婆子那,也没开口,那人便随意盛了一点饭菜到盘子里,北玄见她手抖得厉害,一眼扫到她脸上,那婆子也是被这目光一吓,不敢再抖动。
司无眷接过食盘,与北玄也是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吃上几口,突然间几道影子印到了桌上,抬头一看,只见几个曙真派弟子不善地盯着他们。
肚子实在饿得慌,司无眷也没再理会,兀自埋头吃着饭,而一旁的北玄更是置之不理,许是被这态度激怒了,其中一人单手结印,生生将北玄跟前的食盘给御飞半空。
“外来人,还敢跟我们抢饭吃!?”不知是谁如此说道一句,整个饭堂响起了一阵哄闹声。
司无眷放下筷子,看北玄愈加凌冽的盯着他们,想到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若闹起来也不知是谁吃亏,忙道:“曙真派也算是名门大派了,没想到这收的弟子竟这般无礼。”
“你最好别拿我曙真派的名声说事!”
司无眷嗤笑,“原来你还顾及名声的啊?”
话刚说完,猛然间一阵拳风拂过了她额前的碎发,只见眼前男人的拳头近在眼前,司无眷狠狠盯去,空气骤然凝固。
那悬与半空的食盘落到地上,饭菜洒落一地,啪嗒响着。
“住手!”眨眼间,一道淡黄身影便来到了众人眼前,曙真派弟子纷纷行了礼,那几个闹事的忙退到一旁去。来人四下打量,目光落到那个人身上,道:“盗徒既有我们处理,所来未赶之人皆是客,你们的礼修课白上了!?”
“五长老,弟子不该!”那人声颤,被唤无长老的人轻咳,那人又转过身向北玄和司无眷道:“方才无礼,还请原谅!”
司无眷未回话,倒将目光移到这个五长老身上,一身淡黄色纱衣上还有几道咒印图纹,只见手上捏着个笔壮法器,相貌约莫四十初,一脸怒壮的肃穆之样让人敬畏,但既是长老,修为定然高,真正的年纪她就看不出了。
“无眷是客,不便打听贵派的事,亦不知为何受这般待遇。”说这话时,明白人自然听得出这其中的不满。
那五长老更显怒了些,一甩袖,吩咐道:“你们,《礼尚典籍》便抄个二十遍吧,也可温习温习功课!”
听及此,那几人面目迟疑,看着五长老严肃的脸也不敢多说什么反驳,他们确实理亏了,再次得了五长老的眼神警告,几人忙碎步赶了出去,走时不忘回瞪司无眷一眼。
司无眷目光清澈,倒不管他们,看了看地上的饭,她叹息一声,见有人来收拾,又给端上了一盘,她道:“谢过五长老。”
第23章 对剑
曙真五长老没有回话,这饭堂一时陷入了沉默中,他细细打量着司无眷,眼眶的皱纹沟壑愈深了些,虚长的眉毛无不表现了他沉思难解的模样。
“五长老看什么?”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司无眷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察觉到自己的不礼,五长老踟蹰,没有松下神情,解释道:“听闻赵真人将陌阳仙师司邢的徒弟带来了我派,只可惜,空有一身浑厚灵力,却无法使用,李某好奇。”
曙真派长老第五者李自林,外人不知,他生性肃穆严谨,最大爱好便是探查世间奇闻,听得赵贤谈及司无眷,他一好奇便赶了来。
可在他这番话下,饭堂中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阵唏嘘声,恐李自林不多在意,偏司无眷却是极为在乎,对于自己这特殊的体质,知晓的人屈指可数,别人不知,自也保了她的安危,可这时竟被眼前的李自林给道了出来……
司无眷沉声,眸低闪过一道寒芒,她自小记恩,可对自己不利的事或人她也记,刹然间,她对这个五长老好感全无,也没了之前的敬意,她道:“确有不足之处,但也有弥补之法。”
李自林张口,欲亲眼见见这灵力消失之像,可见眼前少女一张白皙清冷的脸愈发凝重,他便也没说出口,假意笑了声,他大度道:“确实确实,司邢仙师高人自有妙招,教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到哪去,今后在我曙真派修养,也如我曙真派弟子般待遇!”
“还有,这位小友亦是!”迎上北玄的眼,李自林不自觉滞住,一向稳重的老脸突多了一分惧色,他忙移开目光,再次打量一番司无眷,又挥了挥袖,自然且快步地离开了饭堂。
经这一番闹腾,饭堂内的弟子从一开始的不满到满心的疑惑,亦如李自林一般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惹得司无眷也没了用饭的心情,直接便回了觅香园去。
北玄紧跟其后,暗想这曙真派也并非全是贤者,而司无眷遭了这事,后面两天更是过得不如意,本来人烟稀少的觅香园也常有人前来“散步”,后见紧闭的屋门等了许久没什么收获也便回了去。
司无眷心思重,用以闭目运气来调养自己修为,在屋里常翻阅《百妖录》研习,利于到了这陌生的环境而不识妖魔,这一在屋修炼,一修便是一日。
只到了晚间,屋外没人之时,司无眷才唤出自己的竹木剑到院里练习。
嗖——
夜色静谧,院里的花草占满了晚露,这夜云少,月光直下,在水洼中一一映射,因着灵力拨动,在树间休息的鸟顿时飞开,可这灵力张开不足一步远便消散全无。
北玄倚靠树下,清冷的目光在司无眷身上停留不移,偶尔见她腰间玉佩时才沉下回思。
木剑划过水洼,劈开青草,剑法时而猛烈,时而阴柔,月光下的起跃的身影萧疏清凉,许是这几日的烦心事太多,司无眷练招时一双眉始终皱起,眼直直盯着前方,用劲猛时,剑划过空气发出的声音也似在哀嚎。
“你会用剑吗?”司无眷停了下来,走近北玄,因才停休下来,上下起伏的胸脯也在诠释她的累,可司无眷目光凌冽执着,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人练剑实在无趣。
北玄深邃的眼忽明忽暗,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半响,他点了点头,随意折了根木枝,两人在院中伫立,因着各自的性子和心情,这一对弈颇有不分高下终不散的气氛。
司无眷自当聪明,想来北玄的招式自己全然不知,一开始的对招也没关于主动,在观察者迎来北玄的攻击,一招一式,她一一抵挡,知道这个男人若使全劲她肯定接不住,可也还好,此刻他想来也只用了一半的力道。
树枝与木剑划过空气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小院回响,踏过水洼与青草,两人的衣摆和靴子都沾上了露水湿透一角,在知道北玄招式习性之后,司无眷才开始回击拆招,迎来少女的攻击,北玄冷哼一笑,拆招,这才开始。
哒,两剑相抵,两人再次近距离对弈,两道清寒的目光皆透着狠劲,终听啪呲一声,木枝断裂,木剑顺着力道抵在了北玄的胸前。
收回剑,司无眷累的喘息,看着地上断成两节的木枝,她道:“你,真人不露相啊?”
这套剑招司无眷练了两年,也算她最为熟悉的招式,为了保留实力,她也不过用了最为猛烈的一式,只是惋惜,本该以剑御灵的剑法,没了灵力的附和,威力果然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北玄轻嗤:“你差一柄好剑。”
“这修仙界以剑为表的仙器确实有,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像我师傅的剑就是一柄好剑,但是……他偏偏不告诉我是怎么得到的。”
对于这一点,司无眷也问过司邢多次,司邢对他那柄剑可宝贵着,即使不用也佩在腰间,平时以法印伏妖,不到危机时刻是绝不会拔出,就算是她这个徒弟,也只能摸摸而已。
看着北玄沉默的样子,司无眷问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北玄沉默,没有作答,司无眷一挑眉,也没再多问,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也没之前那么讨厌他了,虽然还是不愿他一直跟着自己和司邢。
打了个哈欠,司无眷道:“回屋休息吧,曙真派明日……会很热闹。”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赵贤,他依旧是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司无眷便也没说道他将自己的情况告诉李自林的事,但见他说话时眉宇间透出的自责和对自己的关心,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事,临走前也还叮嘱,明日曙真派会迎来不少人,若她不解这几日受的委屈,明日自可前往一看解惑。
北玄嗯了一声便回了屋,司无眷叹息,在进屋的一瞬间,突见觅香园上方的山道处闪过几道身影。
若是他们口中的……外来恶人?
没有多想,司无眷小心地跟了上去,这觅香园林多草密,遮身易藏,若离得远也不会被发现,看着那几道身影全部朝着山顶的塔飞去,司无眷心里顿时疑心了。
赵贤说过,那个地方是荒废的……
第24章 道场
窸窸窣窣,一只鸟儿飞过也使得那几道身影警觉,司无眷蹲在草丛静静观察,这夜月光不算明亮,被青草和些许灌木挡了视线,司无眷也只能看到他们移动方向罢了。
那几人在塔前四处观察一阵,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进了塔去,司无眷缓缓上前,放轻脚步走到塔下,这塔不高,仅仅三层,四方的檐除积了些灰也看不出荒废的样子。
塔的一层皆是由小块石砖累积,门上有些裂痕,那几人进去后许是没多在意,门只是推得闭掩上,司无眷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只在中间的一个案上有一个油灯,从塔的墙壁出延伸出一个木质的梯子通往二层。
没听到什么动静,司无眷轻轻推开了门,这木质的梯子纵使轻轻踩上也会有动静,她躲到了梯子下方,方蹲下,便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
“一切因我而起,明日若不能还曙真派清白,便全交由掌门人处理……”
一道温柔细水般的女声……
楼上沉默一阵,不时传出几道踱步声,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才又有一道苍老的老者声说道:“仙子莫要这般说话,若非那老六——”不知想到了什么,这道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一道道叹息。
“秦长老他……怎么样了?”
“哼,他能怎么样?受了些伤,破了些财,如今正把自己关书阁两耳不闻窗外事,留一堆烂摊子给曙真派!”这是……李自林的声音,司无眷突觉,这几人莫不是曙真派的几个长老,便是掌门人也在……
就这么打听下去兴许不好,别人家的事,她还是少知道的好,想及此,司无眷正欲走出塔去,突又见一道身影从门外经过,无奈只好躲在原地。
楼上继续传出不满之声,那身影晃了一圈,而后一跃飞离不见,不知是谁,司无眷担心他没走远,便也没急着出去。
“掌门人,我已将弟子们安排妥当,明日若突发什么,定然保仙子周全!”
“好,好……”想了想,那掌门人又道:“待明日调解妥当,曙真弟子也可下山历练去了。”
历练二字掌门人咬得重,司无眷不知为何意,只听那被唤仙子的女子似是颇为感激,委婉动听的声音答道:“花岳谢过掌门人。”
花岳……
几人在楼上又谈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而后便悄声出了塔去,走后还不忘……锁门。
司无眷满脸黑线,这塔一层没有窗户,二层有那女子,她一时蹲在楼梯后不知如何是好,正准备明日门再开时找机会出去,突然间,又见门外那道影子出现了。
他在门前停下,不知做了什么,只见紧闭的门虚掩开了一道缝,那人又一跃飞离了塔。
这个人,是知道她在里面的……
司无眷看不出他是谁,他所认识的人不多,能这么帮她的,能是谁?
再悄声出了塔,司无眷困得紧,回了自己屋一闭眼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时已经晚了,门外婆子连敲了几次门她才醒,见婆子端着早食,司无眷忙接过,自从上次李自林那番话后,这些做事的婆子也没先前那不满的意了。
洗漱穿戴好,司无眷几口喝完了送来的粥,才出门便撞上了北玄,“走吧。”二人没有多说其他,这日曙真派大多数弟子都去了外门的道场,一路上见不着多少人,直到到了道场附近,一阵喧哗声才入耳。
这里人有近两万人多,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所穿服饰各异,曙真派一向以淡黄色道袍为主,鲜亮的服饰在整个道场最前方位置极为显眼。
司无眷和北玄两人来得晚了些,但好在这个道场足够大,曙真派也足够有心,为几乎来的人都备上了一个坐榻,两个顺着空出来的位置一步步挪移,直到走得近了些,便寻了位置坐下,混入众人当中。
司无眷抬头看去,从这个位置环顾周围倒看得清楚了些,除了曙真派的弟子衣着显眼外,其他位置上还有不少小群体着装相似,想是其他门派的人了,而那些看不出门派的,大多是和司邢差不多的独立修士。
这些人脸上都看不出半点喜悦,便是认识的,也不过是寒暄几句套套近乎,一转身又变了其他表情,这非特殊时期,能有这么多人来到曙真派,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周围人都寻位置坐好后,方见一明黄色衣着的老者从人群中一跃而起,稳稳停在了道场中央空出的位置上,在他出现在众人眼中时,整个场上的喧哗声也戛然而止。
老者凝视众人,许是见了众人表情如一,他凝重的神情也没松下多少,“今日将各位集结在此,一来,是希望能解除各位对我曙真派的误会,二来……”老者停滞数秒,眼里透出几分惋惜,继续道:“修仙之人心性崇尚才可得道,我曙真派光明磊落,千名弟子踏实修炼,如今获道之人更是名列修仙界前茅,我也希望,在坐的各位能踏实下心来,这样——”
“行了行了!”
突然间,有人打断了掌门人的话,这一打断,也迎来了场上大片的唏嘘声,司无眷疑惑,耳边传来旁人的交谈之声:“又不是他曙真派的弟子遇难……”
“虚伪之人……”
不明所以,司无眷静静听着,又见场上另一端有一人站起,方脸,紫袍,脸上一道疤极为刺眼,他面目凶狠,声音也比曙真派的长老硬上几分:“掌门人,曙真派暗藏纵毒人,你要包庇的话,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道貌岸然!?”
掌门人面露难色,见场上响起一阵附和,他有口难言,李自林看不下去,也是一跃来到了掌门人的跟前,对那紫袍男人否道:“你们门下弟子管事所中之毒究竟是如何染上的,我相信,你们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吧!”
“整个修仙界都在盛传那事,你曙真派难道就没曾心动!?”
“今日怎的没见六长老,呦!可是蒙羞自尽了?”
……
经李自林这般说道,场上的唏嘘声更盛,有唾骂,有责怪,全然丢了修士之礼,那掌门人叹息,凝结手上灵气向地面攻去,一阵气波荡来,正当所有人缓过来时,方听他怒斥:“肃静!”
第25章 花岳
随着那道灵力冲击散去,众人喋喋不休的嘴也终闭上了,李自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曙真掌门道:“掌门,如此说下去,也没法解除误会。”
曙真掌门紧皱眉毛,回想不久前的一个夜晚,一向温文儒雅的六师弟满身是伤地被一个女人带到他们跟前,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之中就有伤害他六师弟的伪君子,他心里无奈又气愤。
可……
他们也确实收留了那个来自九琼谷的花岳仙子。
一切皆自半月前突然传出的一个谣言,据传九琼谷有一仙品花株,可生人肉活白骨,使用者可免其修行立即飞升成仙,这种谣言自古以来也并非第一次有了,可每次无论是否都能掀起一阵风波。
本来自他听闻起便以为只有曙真派知晓,却不想,他试着去打探真实之时,还遇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各门各派的人,明面上都是打着为防止落入坏人之手而出面调查,可背地里都想得到那仙品花株。有大门大派者自然还顾及些礼面,其他的小门派亦或是江湖异士便是直接动手争抢闯入九琼谷了。
“哼!”曙真掌门冷哼:“尔等为一个不明真假的谣言大打出手,一毁九琼仙谷,伤我曙真派六长老,如今却在这自持清高了!”
“若非我六师弟保护花岳仙子,你们是不是连仙子也不放过?”
众人蛮狠,目如刀尖,尽管掌门如此斥责,他们也始终为自己的利益在寻路,司无眷听得云里雾里,想来是曙真派为了保护昨夜里的那个仙子,以及众人当中有伤曙真派六长老之人,他们才如此排斥外来人。
兴许,有不少人自当是客而在曙真派闹过事吧。
“只怕,曙真掌门也是为了那仙品花株才如此保护花岳仙子吧?”那紫袍修士嗤笑,满脸的不屑,“我怎么记得,当初在九琼谷周围也见过曙真派的人呢?”
此刻,仙品花株已不是众人心中的秘密,经他这一说,在坐之人大部分眼里又燃起了欲火。
“掌门人,何不让花岳仙子出来给大家交代呢,这岂不是更好?哈哈哈……!”一处,一抱刀修士调笑道。
众人云云,几万人交谈,司无眷也听出了个大概,无趣之时,突听一旁的北玄出声道:“如今的这些神仙,竟落得如此下场。”
司无眷否道:“也并非所有神仙都擅长仙法对弈,师傅说过,有一些人自出生起所修的就是治愈仙法,虽攻击不足,但他们自身的医治法术确极为强大,在修仙界颇受人尊敬。”而那位花岳仙子如此,也是因这些人被那所谓的仙品花株迷了眼罢了。
“哼……”北玄冷笑,司无眷不解,但看这个男人的眸底所露寒芒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令人窒息,她见惯了,便也不去管,懒得多说。
正当她放松下来,余光中,有不少人拔出了刀剑,她心一紧,忙扯了扯北玄,北玄会意,随司无眷站起,此刻,已经从榻上站起身的人足有大半了。
“有外人污蔑我六师弟与花岳仙子有染,各位证据不足,可休说胡话,大家都是修仙之人可莫要被贼人给搅和大家之间的情谊啊!”说话的是曙真派管事长老王启,面对众人的纷纭,他也忍不住出面协调,只是性子仁慈了些,说出的话没有太多威慑力。
“若非羞耻,秦六长老为何迟迟不现身?”
“不会是曙真派包庇,特令六长老带着花岳仙子双宿双飞了吧!?”
“可恶!”有人使了法将坐下榻垫击飞,此刻愤怒难忍,怒吼道:“那九琼谷毒花伤我派弟子无数,今日曙真若不交出那个花岳,给出解药,我闽山阁必与曙真派一战!”
被毒花所毒之人数不胜数,各门各派都有,听及花岳可能逃走了,顿时所有人都愤怒起来,逼迫交出花岳。
周围人运了灵气,数万人的灵力不断涌出,司无眷这还是第一次见,此刻若非她本身有足够大的灵力支撑,只怕普通人会在这被挤压得难忍了。
猛然间,她看向一旁的普通人,北玄紧皱着眉头,似在忍着什么,她忙将北玄拉出人群,一路穿过众人,终出了道场内,她松下一口气,背后又传来了曙真掌门的声音:“各派弟子中了毒,修仙界若衰败岂不助长了妖魔,我曙真派怎会不顾及各位?”
“掌门师兄!”
一道冲击打向道场中央,李自林与王启两人施了道仙法屏障前后抵挡,此刻他们三人便如落单的鹿被群虎夹击,突然间,自道场边缘一跃飞出了千数名身着淡色黄衣的人,他们站定,自手中迅速结起了明黄透色的咒符将众人锁在道场中央,当众人发现之时已经晚了。
李自林等人出其不备突破攻击飞出了结界,顿时间,众人的法不断打击结界边缘,可这结界却没有丝毫衰落之像,反而更强固了些。
曙真派所修之法当属禁锢咒最强,结界顶端不断发出咒符的仙器罗盘便是镇派仙器了,这罗盘之效本是用以对付恶劣的上古魔兽,此刻竟用来关他们了,看着自己的灵力在打击到结界之时被其收为己用,众人也渐渐停了下来。
司无眷退出结界几步远,好在她出来得快,看着一侧平息下来的北玄,她也安心了,毕竟这个人的伤还没痊愈。
“用此法拦住各位我曙真派并无恶意,只是你们都要仙子出来,为护仙子安危,不得不如此!”人们心中的恶和私心,他们各自都清楚着,人人都不可避免,包括他们自己也有。
“让她出来!”
“若不给出交代,必毁了曙真派!”
……
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突然间戛然而止,只因见着天空中露出的一道雪白倩影,来人纤细蛮腰,即使踩于空中,脚下也在不断显现雪色花瓣,便是……步步生莲了。
只见那女子静立雕柱顶端俯视众人,一袭白色纱裙随风摇曳,三千青丝扶风飘起,没有华丽的饰品,淡色衣着如此也迷了众人之眼,自她出现起,空气中就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如此浑浊的灵气所在的道场上,也有蝴蝶随她周身飞舞。
女人脸庞秀丽倾城,眉宇之间尽管含着怒气,却还是给人温雅之感,人人都看呆了……
司无眷睁大双眸,仰望着女人,昨夜听声音便令人心醉,这见了本容,心也不自觉动了些。
这,便是花岳仙子吗……
第26章 解药
风光旖旎,神醉如画,若说凡界清美超俗之地,当属九琼仙谷名列第一。
一伊山水清瀑飞流三千尺,神树屹立山巅,鲜果甘甜,水雾缭绕,谷底百花齐放,水流横穿整个九琼,可要数最美的存在,万千花朵都不及那九琼谷主。
清风拂面,撩起了女人轻柔的鬓发,即使满目怒意,也难掩她眉宇间不可磨灭的温柔,“尔等毁我九琼谷,令九琼仙谷万千花植药草一夜焚烧殆尽,如今——”花岳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自己心底的怒火:“却在这怪责起我来了!?”
花岳声线柔细,难掩的气氛让她在说完这番话后身体颤抖着,一道道怒火自心底迸发,使得她的胸脯上下起伏,花岳眼底是有泪的,当被风吹干之后,她又死死盯着结界内的众人。
他们大部分是没有悔意的,那个夜里,他们的同门是受一个仙人的指引向九琼谷进攻的,在他们眼中,这个美丽动人的花岳仙子是个背着自己夫君与曙真派六长老私会的女人,她不检,在仙谷里培育了大片毒花毒草,才导致他们的同门中了各种奇异难解的毒。
他们即使被花岳的外貌迷住,可打心底是恨她的。
“哼!”依旧是那紫袍修士,他愤恨道:“本自持救愈仙法在修仙界清高自洁的仙子,又为何在九琼谷种如此害人的毒花毒草?又为何……自降身份,抛弃仙君丈夫,与曙真派六长老私会呢?”
许是这话戳中了花岳的心,她眼一松,自心灵深处涌出的悲伤不断发酵,纤细的手捏得紧,她咬牙:“没有,我没有抛弃他!”花岳渐渐坚定,继续道:“你们毁我九琼谷,不慎所中之毒的解药那可不在我身上,全部……全部的解药可都被你们信任的仙君给带走了!”
花岳嘴角上扬,她恨这些人,也笑这些人愚昧,经她这么说,结界内众人明显都慌了神,其中一人急道:“不可能!定是全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藏曙真派了!”
“休得胡说!”曙真掌门一跃飞起,站到立柱上,道:“花岳仙子一心救治天下人,我本以为你们只是被仙品花珠迷了心,没想到,还被那个自持清高的仙君也迷了心!”
“掌门人。”结界内一角突有人唤道,众人盯去,只见几个身着蓝袍的老者修士较为淡定,其中最前面那个面目和善些,他不急不躁,观察了许久,这才发话道:“我等只要能救治我同门和弟子的解药罢了,既然花岳仙子说解药不在这,那何不将结界打开,再谈解药去处?”
曙真掌门思虑,看众人当中不少人还怒气冲冲,他叹息:“清涟宫宫主,若真难和谐相谈,老夫又何须大费周章动用镇派仙器?”
“得了得了!”一人道:“少在那假虚伪,快将这破结界打开,否则,待我等出去非闹得你曙真派鸡犬不——啊啊啊!”
说话间,那人被一道清光冲击,瞬间飞出,整个身体被打到了结界半空壁上,后又落到了地上重重昏迷过去,众人惊呆,只见那清光出现的方向,一个蓝衣妇人弹了弹自己的衣袖,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那是清涟宫的人……
自那个人被打飞,结界内几万人突没了声,“花岳仙子。”清涟宫宫主道:“你说解药在那位仙君那儿,可有证据?”
花岳嗤笑,讽道:“那夜若非秦长老保护,恐怕我得死在九琼谷了,我带秦长老走得急,又怎拿得下如此多的解药?”
终有人含着悔意低下了头,他们当中未中毒之人是亲眼目睹花岳带走受伤的秦无今的,只是,他们更想得到的,还是那珠仙品花珠,那个夜里,他们寻遍了整个九琼谷都没寻到。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世间最珍贵的药草都来自一个叫九琼谷的盛地,可惜,如今竟然没了。”司无眷轻声道,看着高处的花岳,她满心无奈。
北玄没有答话,只静静听着那些人交谈,他眸深邃,好似遮了层雾气,让人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好……好!”清涟宫宫主点头,连道了几声好,他对曙真掌门道:“还请掌门下令,解除这结界,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是明事之人,若真心想要解药,便坐下和谈,否则……”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人,他继续道:“大家也不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对否?”
有人不作声,那一向蛮狠的紫袍修士见此番景象也沉下了心,他道:“我倒想听听,花岳仙子能作出什么解释出来!”说罢,一甩袖,他面上浮现出戏谑的笑来。
渐渐地,众人平静下来,曙真掌门见如此,终妥协让弟子们停止了结界,实际上,若一直这样输送灵力给罗盘,曙真派千名弟子也撑不了多久。
花岳飞下,来到曙真掌门跟前,鞠礼一番,方转过身面对众人,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经历细细道来……
“你们口中的仙君,我和他,已经相识了近三千两百多年……”花岳柳眉倒竖,语言吐露间一直忍着内心的情绪和情感。
三千两百多年前,那是群妖群魔所膜拜的主宰魔星陨落的八百年后,妖魔失去共主,在这个世界上霸道封王,虽有修仙界修士与天界神官仙官们维护,普通生灵还是过得民不聊生。
加之,天界与修仙门派共同抵御主宰魔星和麾下妖魔,大耗元气修为,那段时间,最得人尊敬崇拜的,当属专修治愈仙法的仙官和修士。
天界……
“太上仙君,您一定有救治舍妹的丹药对不对,您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一方天池边上,因着死去妖魔气灵还未散尽,便是天池中的水雾都还有些许紫气,一银色锦衣男人跪在地上,眼角含泪,不断央求着一旁的白衣白发老者。
老者甩过拂尘,摇头叹息:“令妹此次下凡历劫,那可是丢了一魂一魄,精气神识呐!银黍蛇君,你要老夫我如何去救她?”
“天界仙器神丹无数,总有办法的,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还小,她才飞升成仙不过两千年,不过去了凡间历了个劫而已,她不可能醒不过来的,太上仙君,我求求您,您救救她!我求求您……”男人面颊消瘦,清朗的脸此刻狼狈不已。
在他多番央求下,老者不已答道:“倒是九琼谷的谷主有法子……”说罢,老者突闭上了嘴巴,眼神恍惚,好似……是他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第27章 九琼谷主
九琼谷,听及那儿有人能救自己的妹妹,银黍蛇君衰落谷底的心也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再次拜过太上仙君,转身便带着昏迷的女子离开。
那个地方不难找到,因修元气之故,许多仙者都常去九琼谷拜访,那的一杯仙露即便是饮上一口也能精神百倍一日。
银黍蛇君是跪拜在九琼谷外的,他央求谷主救他的妹妹,起初见出来的是个温柔貌美的女人,他无力的眼多了分花色,那日,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抱着沉睡不醒的少女,一只手拉扯着花岳的裙摆。
“她,丢了一魂一魄,精气神识。”花岳欣喜葱白的手指离开了少女的脸颊,弯身谈吐间平气温和,声音悦耳,将手再次覆盖在少女额头,肉眼可见的淡粉色灵气不断运开,一缕缕地探视着少女的身体。
少女双眸紧闭,在灵气的环绕中一动不动,精致小巧的脸庞白皙如纸,她就这么睡着,仿若一个陶瓷娃娃。
“对,太上仙君也是这么说的!”银黍蛇君站在榻的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岳和榻上的少女。
“是太上仙君让你来找我的?”花岳用余光视察着一侧的男人,银色的华服上有些许鳞片装饰,几根银链上串着几颗彩色的夜明珠,纵使面容憔悴,可男人的打扮却是华贵不俗。
银黍蛇君回想起太上仙师说话时的踟蹰,再看眼前的九琼谷谷主有些温怒的模样,他急跪下,道:“花岳仙子,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轻抚着少女的手背,花岳静静不语,银黍蛇君更急了些,不断磕拜花岳,额头撞击木板的声音在屋中回响,花岳蹙眉,无奈道:“你别这样了!”花岳始终温柔善良,见银黍终于停下,她道:“她,叫什么名字?”
“宛休!”银黍见花岳似松了口愿救治自己的妹妹,他忙道:“我的妹妹,她叫宛休……”
“宛休……”花岳垂眸看着榻上的少女,这个少女,给她一种亲近之感,若非就这么睡着,兴许是个阳光活泼的女孩吧。“若要宛休醒来,需要一株仙品花株,七品琼莲,但是……寻遍整个九琼谷,如今也找不到一株琼莲了。”
“为何!?”银黍站起身来,橄榄色的瞳孔放大,此刻心情起伏跌宕。
花岳将宛休的手放回被褥之上,走出屋子,站在这个悬于百花石壁上的望台上俯瞰九琼仙谷,她指了指远方瀑布之下的莲景,她道:“一株琼莲生长为两百年,每升一品需要两千年,在生长的过程中还需从中运化灵气,一旦出现差池,便会瞬间枯萎,琼莲生长不宜……”说到这,银黍见花岳眼中有一丝光点,她沉思良久,又继续道:“因抵抗妖魔共主,天界与修仙界大耗元气,天帝命人来九琼谷摘走了池中所有的琼莲,所以……”
花岳没有说下去,但银黍他也该懂了,一株七品琼莲,一万四千年久,他看了看花岳,妥协下来:“花岳仙子,只要能救醒宛休,我愿意等,今后的日子,便是花岳仙子要银黍做什么都好!”
花岳莞尔一笑,看着眼前的银黍蛇君露出喜色,能如此爱护妹妹,想来也是不错的男人,花岳点头:“令妹在沉睡的过程中元气和身体也会渐渐消散与枯竭,我九琼谷倒有一处天然宝地可护住她的身体,银黍蛇君——”
不等花岳说完,银黍转身进去将宛休抱起,花岳再次一笑,身轻一跃,便化作花瓣朝一方飞去。
九琼仙谷深处有一断崖,深不见底,除了神仙,便是专修飞行之术的修士也到不了底部去,花岳在崖底站稳,回头看了看银黍,轻声道:“跟我来。”
跟我来,这三个字在崖底回荡良久,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断环绕银黍耳畔,他看了看断崖底部崖壁上的冰晶,这里冰寒刺骨,好在自己的真身是一条千年银蛇,也不惧寒冷,只是有些犯困。
他紧紧跟在花岳身后,眼前女子的身姿窈窕妙曼,雪白单薄的纱裙衬出了她完美的身形曲线。
“到了。”
银黍的目光从花岳身上移开,他滞住的眼渐渐凝聚在花岳身旁的冰棺上,自上方有一道轻柔的光将整个冰棺笼罩,镀上了一层明辉,周围本该昏暗的环境也因这道光的折射而亮堂许多。
“这是……”
“九琼谷第一任谷主的诞生之地,自谷主逝去,身躯变为无数冰霜在这个崖底散开,这里,也成了我们历代谷主的修炼之地,这个冰棺……躺进去后身体的灵气会被滋养着。”
银黍没有多想,将宛休放入冰棺中,后向花岳行礼:“银黍谢过花岳仙子!”
花岳抿唇微笑,“万事万物修炼得道皆不易,若能使得宛休醒来,也不妄我九琼谷的名声了,银黍蛇君不必多礼。”
“哼哼……”银黍轻笑,宛休终于有办法医治,他悬着的心也终落下,看着眼前温柔恬静的女子,自她周身散发的清淡花香如此醉人,他心里也荡开了一阵涟漪。
仙者,百年在他们眼里不过一瞬,时光流逝,虽还有妖魔横行,但魔煞死气也终要散尽,自那一日起,仙气缭绕的绝美仙谷里多了一道银色的身影。
花神树下,悦耳的琴音悠悠觅入听者耳中,花岳将花露倒在一块手帕上,等露水浸透手帕,她起身,轻轻为银黍擦拭着额角的汗珠,二人相视一笑,花岳坐回榻上,满目柔情听着银黍弹着琴。
刹然间,一道紫气划过空中,稳稳打到了银黍身后的树干上,二人惊住,只见有一纸团从树上落下,银黍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异样,便伸手将纸团拾起,打开后一团紫气萦绕,隐隐浮现出了几个字。
东南鹿山脚下,还望花岳仙子救命。
“鹿山脚下有一个村子,里面有几十户人家,那儿离修士所居偏远,若遇妖魔,定然覆灭。”花岳解释道。
柔细的眉毛拧下,花岳不觉间捏紧了拳头,只一瞬,一道温热的触感将她的拳头裹住,她抬头,有些恍然,听银黍温柔道:“我陪你去。”
“不行,小满已过,今日五月正是初五,你待在九琼谷才可避免端午烈日的灼热!”
银黍笑着摇了摇头:“这团紫气蛮狠,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花岳松下神情,经不住银黍的话,她点头:“好,我生性寒凉,若你执意与我前去,切不可离我太远!”
第28章 熊妖
鹿山脚下的小村离九琼谷不远,二人飞了一阵便到了,这个村的凡人大多穷苦,所有屋舍皆是茅草搭建,花岳先一步走进村落,只见往日和谐的村落里没有一个人影。
再次探查一番,除却几只鸡鹅和看院的狗,便没见任何人出入,奇的是,那妖魔带走了人,这个村却是完好无损,没有过多的毁坏之迹。
再看纸上所言之地,花岳疑惑,突想到这个村里人以往祭祀的地方,她眸底一亮,“他们应该在那边!”回过头,银黍脸上满是汗珠,只见他将自己的一件外衫脱下,眉宇紧皱,花岳担心,忙道:“端午之日,你本便难以承受,银黍,你回九琼谷吧。”
“没事。”勉强一笑,银黍拉过花岳的手,道:“是在那边吧,我们快去!”
花岳内心颇为感动,不忍银黍在烈日下难受,她加快了步伐,那祭祀之地在一片芦苇旷野中,这里被村民们开了一条小道,不少石子铺成了一条路,二人穿过芦苇荡,远方,一团紫气极为显眼。
“妖物果然在那!”花岳本身纤柔,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执着之劲,她是一名医仙,自看不得别人受伤,松了银黍的手,她一跃,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紫气妖物的跟前。
“村民们呢?都去哪了!”花岳怒问,不过方打量妖物之时,却见他躺在一堆石子上不得动弹,“你……受伤了?”
紫气萦绕妖物之身,自他受伤所流血液处散发,妖物长了张熊脸,灰头土面,零碎的衣服上全是水渍与泥土,这一沁入血肉里,不免疼痛感十足。
它低吼一声,在见到花岳时黯淡的目光也亮上了几分。
“花岳?”银黍后跟了上来,随意扫过一眼,便从手中凝聚了一团银灰色气法,他狠狠道:“这妖物既受了伤,那便好解决了!”
熊妖听及银黍次言,本安稳下来的心嘭嘭直跳,他不断往后缩去,地上的石子扯着血肉又让它面露苦色,忽然间,花岳一手压下了银黍准备攻击的手掌,冰凉的手突被那股灼热之感包裹,她缩回手,一边担心地看着银黍,一边又安慰地看着地上还在往后缩的熊妖。
“等一下”,对银黍说了一声,她走近熊妖,“那些村民呢?”
熊妖停止缩动,哀嚎一声,道:“捉妖……”
“捉妖?”花岳猛然发现,这个祭祀的旷地上还有许多未燃尽的香纸,再看胸妖身上的伤,皆像是被镰刀利器等物伤的,而那张求救的纸,也是……它的。
早便听来九琼谷拜访的仙客谈及过鹿山这个村落的祭祀,这些村民为求平安祥福,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法道,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捉一些弱势妖物来祭祀,这是许久前听说的了,只当一时兴起的事便也没多打听,她常居九琼谷,久了便也忘了这事,今日一见,心里颇为震惊。
花岳思虑一阵,手指微动,比划中一道仙法应运而生,当指向熊妖时,仙法随之而去,为它治愈着伤口。
银黍忍着燥热,拉过花岳的胳膊,提醒道:“莫要信他所言,若真如此,为何不见一个凡人,便是守着他的都没有!”
“唔唔……”熊妖呜咽,二人转头看去,听它道:“真的,花岳仙子救我!他们都躲别处去了,说有东西要来吃我!”因怕花岳不信,熊妖忍着痛爬到祭祀台边缘,用熊掌轻轻向外一碰,顿时间,整个祭祀台被一道法印包裹。
熊妖出不去……
花岳揽下银黍的手,再次被那股温热惊住,她一时没去管,只对熊妖道:“我可以救你,但是你今后有多远走多远,切记不可伤人!”
“好!好!”熊妖欣喜,忙答应道。
救治熊妖这种皮外伤对于花岳来说是极其容易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熊妖便已好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谢过花岳,再看了看银黍,他学着凡人作揖,银黍冷哼,一挥手间,祭祀台上小小的法印便被击破了。
熊妖再次谢过,一转身便快速离去,终难忍烈日炎炎,银黍拉过花岳的手便欲回九琼谷去,但看花岳沉着,他问:“怎么了?”
“熊妖走了,可这里的村民还是会抓其他小妖来祭祀。”
知道花岳善良,银黍无奈,“那等那个罪魁祸首出现。”
“嗯。”
花岳本性属凉,这牵着她的手,银黍也算好过些,可一旦久了,他难以忍受,便将花岳整个抱在怀中,女子冰凉的身躯渐渐凉化他灼热的身体。
终于,那个人出现了,只见一个身着道袍而头却是鹰的妖物从天而降,许是遇到了修炼瓶颈,亦或是灵力紊乱,所以便连人形也维持不了了。
松开花岳,银黍自手掌推出的法将那鹰妖给击倒在地,花岳睁大了眼睛,她惊讶,恐是银黍自身便难忍,忍了许久的蛮劲一瞬间倾泻在了鹰妖身上,它还来不及反击便倒下了。
转过身,银黍忙拉过花岳:“回去!”
知道他再难忍受,便是自己都抵不住太阳的炎热,她点了点头,随银黍快速回了九琼谷。
木屋内,花岳忙倒了杯凉茶,走到银黍跟前时,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很烫。
“快喝了这杯茶,这样就……”
嘭——
茶盏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桌脚,银黍抱得更紧了些,头紧贴着花岳的脖颈。
只觉一股湿热在自己脖颈处游走,花岳试图推攘开来,她心里狂跳,嘴上道:“不可……”
耳边一道温热的风拂过,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也救救我……”
花岳脸颊的红晕散开,她捏着了拳头,没再抵抗。
远方瀑布下的池水映射着崖壁上粉嫩的花朵,远远看去一片桃红,瀑布水流湍急,打到底端的岩石上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九琼谷向来美丽,自古以来便吸引了众多修仙者亦或是仙人的前来,自银黍的出现,人也渐少了些,可九琼谷却没少那温馨之感,这一景,一晃便是三千多年之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着白黄相间道袍的男子的出现,将这一景像打破了。
第29章 秦无今
“九琼谷的茶水甚是甘甜,也难怪那远隔三洲之外的茶商谈到茶水都对九琼仙谷赞不绝口。”说话之人一抹笑意明媚如曦,谈笑自若,温文尔雅,想是品茶有道之人,说话间一盏茶已被他理得干净了。
“呵呵……”花岳含笑,将跟前的三种花茶一一斟倒了遍,细语道:“秦长老谬赞了,这花茶确实甘润,可哪有中原的苦茶让人回味。”
花岳深居九琼谷,常日除炼药制药以及修习治愈仙法以外,还有一乐趣便是制茶,几十年前品到了来自中原的苦茶,人口苦味,可久了倒令人回味了,虽是如此,却也只是几十年前偶然品过一遭,而后便再没那机会。
“哈哈哈……若花岳仙子想尝,下次秦某来便带上一些,也可谢花岳仙子不怪责秦某打扰圣地了!”秦无今跪坐作揖,一袭儒生却是修道者打扮衬得他文雅却又不失刚毅,一时不注意,自自己袖间的书掉落地上,他礼貌拾起,宝贝地擦拭干净才又收回囊中。
这一幕被花岳所见,她莞尔一笑,调笑道:“这凡界修仙之事繁多,更别提几大修仙门派的门内琐事,若外界知道曙真派六长老为躲清闲,置掌门所派任务于他人之手,之为寻个清静之地看书,这要被别人知道了,秦长老可要被贵派集体批斗了。”
这话说到了秦无今的心上,回想掌门人苦口婆心说道他的模样,他无奈摇头,这门内之事繁多,就因他常躲书阁被人诟了闲话,才被安排了不少职务,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别人难寻到又安静的看书之地,他可不想回去。
这,是他第三次来九琼谷了。
“掌门师兄老了,他只要不看着我在书阁关着,必会以为我有事忙着,只要不是闲着,他都不会生出它意!”秦无今也是书看得多了,这说话谈吐满是儒雅随和之气,声线如水,温和静淡,眉宇刚毅却又明朗,若是走至人流居多之地,少不得迷倒众生。
“那这次,秦长老想待多久?”
秦无今思虑,眉一挑,道:“两月足矣。”
花岳知晓,两月,足矣他专研清楚所带来的几本古书了。
“那秦长老便静在这花阁翻阅古籍,还需要什么,尽管传告于我。”
秦无今抿唇微笑,眼前之人据说是已活上三千多年之久的仙子,如今相处下来倒觉如他人无异,亲切随和,想来便只有那相貌比似神仙了。
他点头,道了谢,看花岳欲离开,突想到什么,忙叫住她,问道:“听闻九琼谷还住着一位仙君,可秦某来次多次,却是一次未见过,不知是……”
花岳转过身,温柔道:“历劫,银黍仙君此生的最后一次天劫了,自然也久了些,迟迟才没出现,待他历劫成功归来,我必引你俩认识认识。”
“噢!”秦无今恍然大悟,这花岳仙子是他所见过的第一个仙子,他早便想再见见那些修仙者口中崇拜的神仙了,当然,他只是想见见,对于修炼成仙之事他却不想,这成了仙,还得多次历劫,还有更多烦心事扰得他不能静静看书。
送别了花岳,秦无今翻开了他机缘巧合下寻到的一本古籍,不过翻阅了几页,突被上面所记载红海之迷一事引了兴趣,一时沉浸书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阅茶饭不思便是整整两日。
两日,见秦无今如此,花岳端来了早便备好的糕点,刚进入花阁便见着秦无今心无旁骛倚靠桌案上的样子,灯烛有些暗灭,她添了些灯油,即便如此,秦无今还是若无察觉。
“秦长老在看什么,这么入迷?”以往他看书时她也经过过,不过还没这次这般模样,花岳一时疑惑,便问道。
终被花岳这声拉回了神,秦无今一滞,道出了疑惑:“红海,秦某阅遍所有古籍,听遍天下事,还从未听说过还有红色的海。”
花岳沉默,摇了摇头,道:“我久居九琼谷,这九琼谷远离海岸海峡,对于红海之事也是从未听说,以往有来九琼谷的仙人,可对于海岸那边的事都是只字未提,想来,秦长老这本书的记载只是一些游历山河的闲散修士随意编撰的罢了。”
“是这样吗……”秦无今想不通,但想这活了三千多年的仙人都不知道,兴许真是他人随意编撰的,他放下书,看着桌上摆着的糕点,便拿起尝了一口,笑道:“多谢花岳仙子美意,没想到,这九琼谷食物与茶水都如此美味,自带的香甜。”
“呵呵……秦长老喜欢便好!”
“喜欢,可喜欢的紧!”
花岳微笑,看着桌上的糕点,也思物及人了,银黍历劫多月,也不知何时回来。正当这时,突闻花阁之外有一阵响动,她忙出去查看,秦无今也放下了糕点,移步走了出去。
见到来人,花岳顿时欣喜万分,她道:“银黍,你终于回来了!”
没等来出自银黍欣喜的关怀,花岳有些讶异,只见他本是琥珀色的瞳孔有些泛红,花岳不明所以,良久才听他道:“花岳,我不在多日,你便跟他好上了?”
“!”花岳惊讶,前后看了看,“没有,银黍你别误会!”
“这位便是……银黍仙君?仙君您定是误会了,我只是来九琼谷躲闲研习古籍——”
“误会?有何误会!”银黍震怒,每一句话都是吼出来的,他晃了晃头,鲜红的痛苦极不自然,后又许是稳定了些,他再次怒道:“花岳,三千多年了,你为何还不救宛休?为何?你莫不是……骗了我?”
花岳震惊于银黍所言,想到莲池中不知为何总是晋品枯萎的琼莲,她怕他担心便没说出这岔,没想到被他误会了,她不相信,她上前去,在即将接触到银黍之时,突然间,一股蛮狠的真气将她击飞,秦无今接住她,可自胸口溢出的腥味极为难受。
“呕……”
“血?”秦无今蹙眉:“银黍仙君,你误会花岳仙子了,我只是来躲闲看书!”
“没有误会!没有!”银黍似着了魔,他指着花岳,又是哭又是笑,他仰天长笑:“你骗我,三千多年了,你骗了我,宛休,我的宛休,你不救她,她孤独寒凉的,就躺在冰棺里,一个这么单纯的小丫头,哈哈哈……躺了三千多年,你骗我,你为何迟迟不救她!”
“噢!你们狼狈为奸,你说爱我也是假的对不对,也是骗我的对不对!花岳,花岳,你骗我!”
第30章 商讨
没有……
花岳摇头,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可此刻的银黍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在嘴中不断默念着那几句话,最多的,还是——你骗我。
“花岳仙子,银黍仙君莫不是历劫时走火入魔了?”秦无今作出假设,但这个假设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一个历劫多次存活世间千年之久的神君怎会历劫走火入魔?
花岳眼中闪过了一道光,她见银黍如此,便更加相信了秦无今那话,渐渐地放松了心态,花岳试探着缓缓上前,可,就在靠近银黍两步距离时,他的手掌突掐到了她的喉咙处。
那一晚,花岳与秦无今二人被银黍打伤,本是治愈仙子的花岳伤势不算严重,为挡住攻击,秦无今生生断了几根肋骨。
而后……
仅仅三日,各种谣言四起,九琼仙谷在最后一夜沦为废墟,万千花草药植被烧成了灰烬,银黍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忆起这短短几日的变故,花岳终究没忍住眼底的泪,再看清众人时,那坚韧的目光所含恨意始终未减半分。
“这,就是我要还的,曙真秦长老及整个曙真派的清白,你们口中的仙君骗了你们,他拿走了九琼谷所有的药,却把你们偏到这里来,不过是被他利用了!”边说着,花岳眼泪再次流出,如此愤愤,也难看出欺骗之意。
想那被那个她曾喜欢的人所囚禁的三日,他万般折磨自己说出救治宛休的方法,可到头来,她所说的话他只字未听。
以及,他当着所有人对面污蔑她,诋毁她,即使还是那个银黍,却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他变得不再轻信他人,变得如小人般险恶。
“那既如此,花岳仙子为何种植药毒花草?”
“药毒花草?呵呵……”花岳讽笑,笑着笑着,倒生出泪着,她看着众人,噎声道:“万事万物皆有相克之法,有些病或者毒,却偏偏只有毒花毒草能治,你们听信银黍所言闯入谷中,自己中了毒,倒还怪责起我来了?”
“这……”
众人语塞,面面相觑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起先那些有理的人也只在那张口无语了。
“花岳仙子,毁九琼仙谷是我等的错,还望仙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等……”一个素衣打扮的老者上前谦卑道,看他相貌,应是个游历修仙界的独立修士。
这话惹得花岳又是一阵嘲讽发笑,可她始终温柔,眉宇间皆是对这苍生无奈,苦悲,感叹,怜悯。脑中三千年前三界的生灵涂炭突地浮现,那时三界众人齐心协力对抗主宰魔星,现如今,世道却变了……
“花岳仙子,中毒之人可以千记,若您不帮帮我们,那数千余修仙之士将毒发身亡啊!”
“到那时,若有妖魔作祟,岂非生灵涂炭!?”
“花岳仙子……”
“……”
“呵呵……”花岳笑了,这笑声温润如淡水,却止了众人的嘴,“那,我的九琼谷呢?”
众人再次语塞,此刻再谈九琼谷,皆是露了难色与悔意,那是数千年的仙谷,唯一存在于凡界的仙草圣谷,却被他们烧的烧,踩的踩,夺的夺。
“你们……如今找花岳仙子求助,我看还不如赶紧想想那个银黍仙君去哪了呢!”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无人的角落处,一名蓝衣少女夺词道,这个少女他们不认得,看衣着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只这相貌却是明媚貌美得紧。而她身边还站着个俊朗非凡的男子,清冷疏离之感让他们无心靠近。
“敢问这位姑娘是……”
“啊哈……这是陌阳城独修修士司邢仙师的徒弟,司无眷小丫头,赵某受司邢仙师所托,替他照看无眷一月,这初到曙真几日,也是好奇,便跟来看了!”赵贤先一步夺了司无眷的回话,他从一群曙真派人中走出,来到司无眷跟前,如此说道一番,又小声对司无眷道:“无眷,你与这事无关,看便是,切勿多说!”
司无眷明眸转动,含笑扫过众人,行了个礼便闭上了嘴巴,众人只当是个黄毛丫头,又是个独修修士的徒弟,便懒得多理,也没再看她。
可经司无眷这一说,他们也有了另一条头绪,私下纷纷讨论起了那个银黍仙君的去处,自他们赶到九琼谷后,确有不少人见到了银黍仙君,可当时他们一心想求寻琼花,也没多去留意银黍仙君的去出,这猛然回想,倒没了多少记忆。
看众人稍稍稳定下心性,曙真掌门也放松了些,思卓一番,他道:“各位!各位……,这样想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今日在此,想必各位如今也想要好好修养一番了,不如这样吧,各位各派主事人留下共同商讨,其余人则去到山下不远处的一个镇子休息,待商讨好了再与各位告知可好?”
“曙真掌门的话不无道理,便如此定下吧,至于在场的独修修士们,到时,相信曙真也会一一告知!”清涟宫宫主上前说道。
在场一片私语,经交谈片刻,众人也是点头答应了,有些着急的独修修士也不放心,再与曙真告知后也是留在了曙真客宿院中去,由于客宿房间有限,一时也不能留下所有人,便也去了大半到距曙真派不远处的町阳镇去。
而一些门派本是作了一战的准备,所到弟子繁多,见此刻形势改变,便吩咐了大半回去,一个门派的走了,其他几个自也不好安置,也都叫了回去,也好报个信。
这番下来,原本安静的觅香园此刻也热闹得紧,司无眷将自己关在屋里,奈何院中切磋,闲谈的声音还是不断涌入,她无心修行,又掏出了先前从蛇腹中取出的黑色晶石摸索起来。
嘎吱——
司无眷不动声色将晶石收回囊中,看来人明显有些温怒,她倒觉得好笑:“何事?”
“太吵!”北玄也不关门,就这么将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好在没有人听见。
司无眷将他拉进了屋,将门关上,见这个男人兀自倒了水喝,她心里好笑,但也没反驳:“虽是扰了修行……”司无眷停顿,突想到了什么,忙走上前,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今应是好得差不多了。”
第31章 灵力消散
北玄抬头,不巧从司无眷眼中看出了一丝别样意味,他沉着不作声,由着少女的指腹在他脉搏处查探。
司无眷把脉把得精了些,一时思虑起来,倒是阳关透过她的发缕,一度金辉穿过,少女清香的发香有些迷人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司无眷含笑,抬眸看向北玄,突见他闪过目光,司无眷也没在意,一心只有他的伤好了自然也快离开他们师徒俩了的欣喜。想了想,她道:“即是太吵,为何你要来我房里?”
北玄一眨眼,扫过那块玉佩,他道:“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司无眷见他这模样想是有什么,一时来趣,便坐到他的一侧,宛如以往听司邢说事时的作为撑着脑袋等北玄一一道来。
“现如今,这天界的神仙也难做了。”说到此,北玄一如往常那般肃然清冷,也不知是不是司无眷的错觉,总觉得他言语间含着兴许讽刺的意味。
摇了摇头,司无眷含着丝丝笑意,她道:“做什么不难?做凡人难,修士难,做神仙难,即是妖魔也难,没有什么是不难的,若说最轻松的呀,如今可就属天界的神仙了,你看,花岳仙子说几千年前妖魔的头头就被诛灭了,如今都是些小魔小妖,自有修仙门派处理,而神仙,现如今也没多少要事了,岂不乐哉?”
对上司无眷的眼,北玄沉默几许,方反问道:“你,好像很想做神仙?”
司无眷眼珠转动,透着阳光有些看不清,仿似蒙了层金沙,她放下手,道:“以前挺想的,有个人跟我说,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都在那遥远的天界,可惜,像我等凡夫俗子,对于那些真正的强者是没机会看到了。”
“我……一直想变得更强!”司无眷站起身,凝了一团灵气在手掌中,可短短数秒,手掌中的灵气如烟般散尽,她转过头,道:“喏,就这讨人厌的体质让我白白浪费了一身浑厚的灵力。”
北玄走到她跟前,抬手轻轻在司无眷手掌心触碰,司无眷一时不明所以,但没感觉到什么,忙缩回了手,道:“我还没催动灵力呢,你作为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感受不到灵力的。”
“那你催动试试。”北玄轻声道。
虽不知这个男人想干嘛,但司无眷也无聊,索性陪他聊聊,便又抬手催动了些许灵气,在灵气消散前,北玄再次将手触在了她的手掌心处,这股灵气很是温和,但还没完全享受其中便没了,北玄收回手,又坐回了凳上。
“你刚才在想什么?”相处一段时间,司无眷也算能勉强看出北玄的一丝丝动态,看他黯淡的眸底又深邃了几分,许是想到了什么。
北玄道:“曾听闻……修士能够开启灵力修行,必是有其仙缘的,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像你这般,有了却又没有,便只有两种原因。”
原因……
司邢苦苦寻求三年都未找到的原因……
司无眷怔住,心底一种热血缓缓上升,她上前一步,踟蹰道:“什……什么原因?”
“第一种,灵气浑厚,却不能为你所用,但在你身,方才我所感应到的灵气自你而出又这般温和,可一瞬间消失全无,定是被什么给阻断了。”
“……”司无眷沉默,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师傅他寻遍修仙界仙器法典,都没找到解除这种情况的方法。”
北玄嗤笑,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第二种原因,你的这一身浑厚的灵气都是假的,自古以来不是就出现过一些借其邪门歪道修炼不正当灵力修为的方法吗,亦或是让一些根本不可能修炼的人获得灵力去修行。”
“不可能,我自修炼开始便从未服用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更没有接触过,这第二种原因必然不是!”司无眷突地停顿下来,她打量一番北玄,又走近了一步,道:“你一个普通人,竟能知道这些?”
北玄不假思索,回道:“我家族以往便是欲修仙得道,奈何没有仙缘,只有修炼一身体术武功,这些,都是老一辈的先人告知的。”
“那……你知不知道,这第一种原因,有没有什么解法?”问到这,司无眷没来由心跳几分,她一心想修行变强,每每能接触此事,她心里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没有。”
北玄的话再一次击溃了她缓缓上升的期许,咬牙不语,司无眷白了他一眼,推门而出,瞧着院中相谈甚欢的众人,她走上前去,到一树下石桌前听一男子弹琴,这琴声悠扬婉转,只可惜这个院里有心听者甚少,更是夹杂了不少纷语,琴声难以入耳。
司无眷寻了个地坐下,混入听琴者当中,看弹琴之人一袭白色素衣打扮,没有那些华贵的饰品,司无眷摇了摇头,眯着眼,只看弹琴者身影,倒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这一看,她晃了神。
“诶?这不是那个陌阳城传言中最厉害的仙师司邢的徒弟吗,是叫……司无眷吧?”司无眷寻声回头,还未回应,又听那男子道:“我听说,这位司无眷小道友空有名头呀,是,是不能使出仙法来对吧!”
“!”
司无眷站起身,蹙眉冷冷看着那说话之人,可这一警示没让他闭嘴,倒引得他同行之人也插嘴道:“不能使仙法,空有灵力,诶?这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短短两句话突引起了院中人的注意,后又听人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一身灵力却不能使用,哎……可惜了!”
“哈哈,那能来这曙真派做客,岂不是沾了她那师傅的光才能来?”
捏紧了拳头,司无眷再难忍住,忆起那日在饭堂所遭受的目光和欺辱,她出声冷冷道:“不论我如何,亦或是沾了谁的光,好像也不关你们的事吧?”
“哟?你们看,这人还急眼了哈哈哈!”
“诶,是叫司无眷对吧?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灵力使出瞬间消散呢,你快使使,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啊!”一人嬉笑道,抱臂戏看,看着司无眷的目光还多了一分轻佻。
松了一口气,司无眷突咧嘴笑开,她道:“好啊,既如此,你们有谁想来跟我试试招?”
第32章 剑招
院中琴声戛然而止,几人交谈,现在觅香园中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这里。
听说司无眷情况的人,自然有好奇,看戏之心,有些人存了些善意,左右看不过,劝道:“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能留下来住到曙真内部的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若无法使出灵力,空有修为,也与普通人无异,真交起手来,你可会输得很惨。”
“这位侠士说得对,小姑娘啊,他们不过嘴上说说,这被他们挑衅了,吃亏的可是你呀!”一个中年大叔上前劝导,他与司无眷高不了多少,说起话来有些慈祥之感。
司无眷收敛了笑,逐渐清冷,届时目光移到了屋檐下门边上倚靠着的北玄身上,见他闭口不言,一双眼睛如其他人般打量自己。
回想他说的话,她心里不好受,压制住心里的不满,突想到了一点,她道:“我灵力可多着呢,消不消失,厉不厉害,你们自可上前一试!”
说罢,司无眷唤出了一柄长剑,这剑极其普通,不过是路边花几个铜板砍了价买的,本来司邢只许她用木剑,她偷偷买这剑,连司邢都不知道。
既见司无眷唤出了剑,众人之中自有跃跃欲试者,想来司无眷使用不了一身灵力,也厉害不到哪去,一个青年人走上前,约莫二十出头,打扮倒有几分修仙之人的气势,面对司无眷,他礼貌作揖,道:“我乃幻藤岛弟子吴辰霞,年纪大了些,却只修炼了两年有余,平日比我年纪小的师兄们顾及我的面子,没怎么跟我比试,今日借此机会,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吴辰霞如此说道,听者也没多言,大多数人只想见见这灵力消失,有一人主动权试探,他们也乐意。
司无眷打量他一番,见他外表谦谦君子,可捏剑的手却是青筋暴起,足以用劲十足,她轻嗤,眼前之人到底是个怕输的……
从未与那些修仙门派之人比试,司无眷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少,她自己都难以估量,今日既有这机会。
她点头:“好!”
两剑相对,一旁看戏的人也为他们退出了一个圈来,“呀!”随着吴辰霞一声喝,他举剑朝司无眷三步跨来,剑招有所怠慢,司无眷往右一侧,便也轻松躲过了这一剑。
觅香园小院,两道剑光相抵,如霹雳散下,或前或后,人围成的小圈逐渐扩大,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二人一击溃退,吴辰霞喘息,他道:“无眷姑娘虽没灵力,但剑招霸道凶狠,身如游蛇躲闪于我剑招之下,能与我用上六层灵力的剑对击而不显弱,无眷姑娘厉害!”
司无眷隐下颤抖的手于袖中,她勉强一笑,自己虽练体两年,但没有灵力护剑护己,这对上使用灵力的,确实难以招架,但好在,她也没输。
“还要继续吗?”司无眷道。
吴辰霞低头一笑,自惭道:“若单论剑招,我肯定不是无眷姑娘你的对手,可我能使用灵力,赢了也胜之不武,就……不比了吧。”
听及此言,院中一片哗然,太过吵杂,也难仔细去听清他们所言,再次看了一眼北玄,他依旧那个样子,司无眷撇过头,冷哼一声,这番,突与人群中一个青衣男人四目相对,这人许是三十有余,头发整齐束于头顶,眉毛倒竖,面目肃然,他抱着手中的剑,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司无眷。
“阁下也是好奇我的灵力?”
那人终松了一分神,缓慢上前,他边走边道:“比起灵力,我更好奇你的……”
嗖——
话未说完,那人眨眼间便已拔剑冲到了司无眷跟前,就在剑与她眼瞳即将触碰到时,司无眷快步多开,如此,却还是让剑将她的一缕鬓发给割落下来,落于地上。
来不及多想,只见那人又转了剑势,继续向司无眷使来,顷刻间院落剑影婆娑,若说司无眷的《通擎章剑》第七式剑招霸道凶狠,那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剑招也与之无二,甚至更霸道了几分。
司无眷不断被击后退,好在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目前只使出了两层的灵力,且并无伤她之意。
抵到院中一树下,司无眷一脚抵住树身,一脚垫地,用此避挡了男人攻击的进势,四目狠狠对望,司无眷难以抵挡,她咬牙问道:“阁下是谁?”
“哼!”男人冷笑,嘴角的胡渣随着他嘴角上扬而翘起,可即使嘴角含笑,男人的目光也愈加阴寒,他道:“启剑派,刘义昇。”
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在疼痛,司无眷欲退了剑招比试,毕竟她已知晓自己实力在修仙界的分量,可这个刘义昇似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剑越渐用力,倍感压力,司无眷不着痕迹地将腿向树后移了些。
“这位侠士,我们也看清了这司无眷小姑娘的实力,你也放过小姑娘,收了剑吧!”见这情形不对,有人忙劝道。
经他一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刘义昇不肯退步的心,忙道:“侠士,我瞧那小姑娘撑不住了,可快些收了剑,莫要伤到人家小姑娘了!”
奈何,刘义昇没有收剑的意思,离得近,司无眷见他恶狠狠的,只听嘭地一声脆响,司无眷顺着树拐到了一旁去。
刘义昇的剑生生插进了树中,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看着树下断了的剑,他冷冷抬头看向司无眷:“多有冒犯了。”
如此,便没有他话,不顾别人的闲语,刘义昇将自己的剑收回鞘中,抱着剑鞘便缓缓走出了人群。
丢了断了一节的剑,司无眷大喘着气,好在自己及时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意图,作了退出攻击的准备,要不然,等她的剑一断……
“天呐,那个人怎么这样,这是下了狠手啊!”
“我听说,八年前那个启剑派才开始有弟子出门历练,在八年前之前那可是人人闭关,要不是如此想开了出门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修仙界有这么一个门派呢!”
“是么?见这个人这样,想来也不是好相处的门派了吧?”
“这就……难说了。”
听着众人之语,司无眷冷冷看着刘义昇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作出反应来。
第33章 练剑
夜色静谧,觅香园小院终安静了下来,司无眷唤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物,看着自己有些生疼的手腕,她活动了下,慢慢涂起了扭伤药。
回想白日那个刘义昇,司无眷又陷入了沉思中,到底在想什么,却是连她自己的不清楚,但总觉得哪里奇怪,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只可惜那柄剑,花了她几个铜板呢。
嘎吱——
司无眷警惕回头,见来人,她才放松几分,“你来干嘛?”
将门关上,北玄走到她一侧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扭伤药,他问:“为何答应与那些人比试?”
毕竟,现如今还能留在曙真做客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即使有些没有能力,但自身背景却是不一般的。
“我想试试,没有灵力运剑能和那些人打到什么程度。”司无眷如实说道,今日的比试,一开始对付吴辰霞还算勉强,可面对剑法强劲的刘义昇就吃力了些,若非他一开始就没有用全力,亦或是她察觉得早,那,他的那一剑是必定会伤她的。
“下次,还是不要冒险去试的好,少了灵力护体,始终难以对付他们。”边说着,北玄拿起桌上的茶盏在指尖把玩,小小的茶盏在他手中游运自然,他就这么盯着,也没去观察司无眷的表情。
相处这么久,司无眷还是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竟将一句话说出了关心的语气,也并非之前没说过,只是,这一次说的确有不同了些。
司无眷凑近了些,挑着眉疑惑地看向北玄,见他的手停止了动作,她问:“你现在算是在关心我吗?”北玄停顿,却没有回话,亦没有看她,见这般,司无眷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坐正了,她又道:“罢了,想也不可能,你今日也和其他人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的表情,看着我灵力在手中消失的表情。”今日比试中,司无眷是有无意间看到北玄模样的,和那些人一样,满目注意力全在她的灵力上。
将茶盏放下,北玄道:“今日的比试,也让有些人对你刮目相看了,至少,身法上你是不弱的。”
这个北玄,还真会转移话题,在心里轻嗤一声,司无眷又低下头为自己抹着药,想想那个刘义昇,出手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重了,那时他离开了好久,她的手都还在不断颤抖。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话说,你到底来我房间干嘛?”
沉默一阵,北玄没有回话,看得司无眷有些疑惑了,突见他又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腰上,司无眷一手捂住,道:“我的手确实受伤了,但你若还想要这块玉佩,我会护到底的!”
“哼……”北玄冷笑:“我要是想要,你也护不住,放心吧,既然是你的,那我不要便是。”说着,北玄起身,再次看了眼司无眷,这才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
司无眷蹙眉,她此刻对北玄的看法还是不算很好的,毕竟这个人整日摆个臭脸,活像所有人都跟他有仇似的。
擦了药,司无眷梳洗一番便睡了,第二日吃早食时无意听了些关于那个银黍仙君的事,自那些人说来,这个银黍仙君以往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他眼里是看不上到九琼谷拜访的仙人的,平日除却花岳仙子,大多时间都见不上银黍仙君几面。
听得多了,司无眷也是好奇那个花岳仙子与银黍仙君的相处日常,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去打听,吃了早食,司无眷也不想回觅香园,想了想便寻了个安静些的方向走去。
这曙真派坐落群山之间,到另一处去还得爬上一阵的山,便是当锻炼了,司无眷沿路看了些风景,这云雾缭绕,青山绿水,白云蓝天的,看去甚是心情宽悦了不少。
寻了个有湖的空地,司无眷蹦跶着跳到了岩石上,这湖面水体流动,许是不远处还有山泉流下的,湖的一侧有两间相连八角亭,自她踩的岩石到空地再到护栏来看,这里也算宽大,适合练剑。
四下观察一遍,确定无人后司无眷唤出了自己的竹木剑,掌剑的第八式比之第七式柔了些,这划水搏水之力挥剑也算很好地练习第七式了。
由于不能使用灵力,所以在对抗他人时她所用的都是强劲的第七式,若哪天能将自己这一身灵力运自剑身,那相比之下柔和的第八式应是比第七式强的吧……
剑划过湖面,水波荡漾,借着湖面的岩石,司无眷在其中也可练习身法,木剑挥舞之声愈加频繁,待一套剑法使完,司无眷稳稳站到了护栏前几步远处,想着去八角亭休息一会儿,这一转身,便见着一道淡黄修长的身影伫立于八角亭外的柱下。
这是曙真派中人的衣着打扮……
“你,看了多久了?”方才使剑,她没有使用一丝灵力,亦没有御剑而飞,想来无论这个人看了多久,都不会察觉到什么。
那人闻声轻笑,举手作揖道:“不久,约莫半刻钟罢了。”这人举止间大方温和,谦谦有礼,见他手中拿着一本书,许是在这八角亭看书的了。
司无眷收回了剑,缓缓走近那人,这细看打量此人,倒觉生得风度翩翩,只是衣着不似普通弟子那般……
司无眷礼貌一笑:“我在此练剑,打扰你看书了。”
“哈哈哈,无妨,这书我已看了两个时辰,该看的也是吃透了,若再看下去,我这眼睛可得疲劳了。”男人说话间眉宇含笑,但见司无眷始终礼貌着没有作出回应,他又继续道:“小丫头,看你打扮不是我曙真派的弟子吧,而且,山下自有道场练剑,为何会选了这里来?”
“近日贵派外客多,占了不少地做事,再说,贵派弟子练剑也需使用道场,我一个外人,去了道场练剑岂不更是打扰。”停顿一瞬,司无眷道:“我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练剑,不知你在这看书,打扰到你,实属不知……”
看得司无眷青衣稚颜明媚淡美,男人再次一笑:“书看久了,能看你个漂亮的小丫头起跃湖面剑舞石水间也是一番美景的享受了,并非打扰,小丫头,可否告知在下你的名字?”
踟蹰半响,司无眷清眸看着他,道:“我叫司无眷。”
第34章 红海之迷
“司无眷?哈哈……我倒听说过一个很厉害的仙师姓司,好像,是来自北边的陌阳城的。”男人笑道。
“可是司邢仙师?”司无眷提到,见男人迟疑一瞬,又点了点头,她爽朗笑道:“那是我的师傅!”
远在他乡,能在这异地听到有人谈起司邢,司无眷倍感亲切了些,她走上前,在离男人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顿时一股清新的花茶香入了鼻,这个人,是酷爱饮茶的吧。
“原是小丫头你的师傅,哈哈哈,早便听闻陌阳一仙师仙法一绝,本来还想有机会前去拜访,没曾想,倒是先捡到了那位仙师的徒弟!”
司无眷抿唇微笑,弯眸看去,对这人顿时生出了好感来,她道:“只是师傅有事,不能陪我一同前来。”想了想,她又问:“还没请教您的名讳?”
“在下秦无今。”
秦无今……
司无眷的笑意渐渐收敛,想到昨日的场面,这个传闻中曙真派的秦六长老一直未出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许是看出了点什么,秦无今面容依旧含笑,可笑中还带了点别的什么,他低声道:“丫头,有些事情,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
“我懂得。”司无眷答了一声,对于秦六长老和花岳仙子的事她是秉持中立态度的,有些事情不好光看片面的去评价,她左右看了看,见八角亭中焚了淡淡的雅香,她看向秦无今:“方才练剑有些累了,秦长老,我可否进亭去休息片刻?”
秦无今温笑地点了点头,随着司无眷一同进了八角亭去,这亭共两个,对角相连,中间有竹帘隔断,对半拉开,也是能一睹两亭之景。
这进的第一个亭中摆了个高至屋顶的书柜,一旁还有个博古架,其次便是一张软毯,上面放置了一榻一案,那香炉便是摆在案上,一旁的小几上还有热气未消的花茶。
司无眷进入亭中,第一入眼的,便是散落一地的书了,便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她讶异之余转过身去看秦无今,秦无今算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无奈一笑,便举手捻了个咒,顿时间,这散落地上的书一一浮起,关合之际不过数秒便整齐摆入了书架里,司无眷被这术法吸引,看秦无今的眼神也多了分喜色。
能将术法用于日常生活,这等术法司邢还未教过她。
“坐吧!”秦无今指了指方空出来的软榻,待司无眷坐下,他也回了案后的榻上坐下,这花茶香气扑鼻,司无眷刚坐下便被吸引,秦无今看出,问道:“可想尝上一杯?”
司无眷点头,秦无今将茶倒出,斟倒理净后方交到司无眷手中,这花茶入口甘甜,花香久含嘴中,这等花茶,想来不是随意便能尝到的。
将茶盏放下,突见案上一破旧的书中夹了个红木刻片,在书的字句间被红墨勾勾画画了多遍,司无眷伸手摸去,她不解,便道:“秦长老,这红海……”
“哈……”秦无今笑过一声便冷静了下来,他指尖划过书页,将刻片取走,道:“不过是几月前从一江湖游士手中得到的书,书中记载了许多古迹奇像,也不知道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这书中有几个我倒是听闻过,偏偏这个红海之迷,我却是未听一人说起,便是花岳仙子都不曾听说……”
司无眷疑惑,她将书拿起,只见书中有几行字被秦无今给圈出,大概是:风雨雷电,黑云骤下,啸伴潇起,两日而起,红海凭生,至一千年之久……
“这红海……现如今应是消失了吧?”
秦无今摇摇头:“不详,倒是这本书有些岁月了,能存留至今……”
再次翻看了几页,司无眷也对这书产生了些兴趣,书确实久,以至于许多页面上的字都难以看清了,但又许是常居爱书之人的手,这书没有书页丢失或损坏的迹象。
“秦长老,若是你能解开这红海之迷,无眷倒想听上一二。”平日里听司邢说起三界之事她是格外来趣的,但相处久了,司邢能说的也都说了,今日能再了解一些事,司无眷心里也是欢喜的。
“好!待我有解开这迷的一日,便与你说道说道!”秦无今高兴,这曙真派上上下下能坐下听他谈起书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二人对笑,这日阳光温和,司无眷与秦无今也是谈上了半个时辰才罢休,临走时司无眷收了秦无今赠的花茶,本是说下次有机会再饮茶相谈,但秦无今常日专研书中,能见上几次都是缘分高了,司无眷不好多说,也便收了茶,这花茶不饮,便是放在身上也有清香溢出。
司无眷沿原路返回觅香园,这途经的山水风景再赏上一次也不觉腻,走了半刻钟,突见前方花树林区一岩石上躺着的白衣男子,司无眷疑惑,缓缓走上前去。
是……北玄?
不解这个人为何会躺在这休憩,司无眷走近了也没出声唤醒他,只见淡粉花瓣落到他白净的衣物上,在微风拂过时又掠起飘走。这个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躺着,倒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这沿路风景甚美,只是要赶路,司无眷也没过多停留一赏,即是北玄在这里,她也没了急着回觅香园的心。
“就这么撑着脑袋睡觉,看一会儿你手酸不酸!”司无眷低声呢喃,心里没来由的舒坦,如此说着,没见北玄醒来,她又静静看了一阵,这个北玄,闭上眼睛时倒没平日的冷漠疏离感了,反而温润如玉,如水……
摇了摇头,甩去一些想法,司无眷掠过岩石向花林深处走去,说是深处,实际上也没多宽,林的尽头是一处断崖,有木栏铁锁拦着,站在这可一览高山流水之风光,云雾飘渺,胜似仙境。
若是……师傅在就好了。
正想着,突听背后有声音传来,司无眷转过身,见北玄自落花中缓缓走来,出奇的没有往日的冷漠,他道:“可有饿了?”
第35章 妖之所出
见司无眷愣住没有反应,北玄再次问道:“可有饿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司无眷扯着嘴角一笑,摸了摸肚子,她道:“确实有些饿了,怎么,你带了吃的?”
正说着,忽见北玄将一包东西摆在她眼前,几块栗子糕静静躺着,几片花瓣落入,倒为栗子糕好好妆点了几分。
“今日早食后不见你踪影,饭堂的婶婶特意给了我几块栗子糕,正好也没见你去吃午饭。”将栗子糕递近了些,北玄淡淡道:“尝尝。”
拿了一块送入口中,司无眷无声品尝,这栗子糕入口便碎,甜而酥软,也是好吃得紧,微微抬眸打量了下北玄,她是疑惑,这个人怎么找上这里来的,又是何时来的,想来手中还备了早食时拿的点心,他应是没回过觅香园的。
“饭堂婶婶好心给你的,你可自己尝过了?”说话间,司无眷已经将一块栗子糕给吃完了,另一只手则又拿了一块。
北玄看她吃得这么快,眼下迟疑一瞬,方答道:“我不喜甜食。”
司无眷娇眉蹙起,心里只道白费了人家婶婶的好意了,给这位翩翩俏公子的点心如今可得全入了她的腹中,无奈叹息一声,司无眷又拿了一块,见北玄一直拿着也不好,索性几口吃了一块便将剩下的两快全接了过来。
“你为何在这里?”吃归吃,司无眷还是挺好奇他怎么来的。
思卓一阵,北玄轻语道:“觅香园太吵,这里倒是个适合休憩的地方。”
花香鸟语,清静自然,这里人少,又有花树遮阳,不远处的几条瀑布直下千里,那水声隔了老远传过来,这躺石上闭目小憩,听着倒有些助眠。
认同地点了点头,司无眷将剩下的几块栗子糕收入百宝囊中,四下看了遍,也没事做,便道:“那你还睡吗?”
“不了。”
“哦,那回去吧!”
越过北玄,司无眷方走出几步,又听北玄叫住了她:“这里风景甚美,你不想多看上几眼?”
回过头,司无眷嗤笑道:“这里没有路了,一眼所能望之景我刚才都看了。”
“哼……”指了指远方,北玄道:“即是美景,怎可只观一处一角,你不想近些看?”
司无眷轻笑:“曙真派坐落群山之间,山之高可穿云雾之上,这里是断崖,到那边可得花上一段时间绕很远的路呢,我现在累了,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边说着,司无眷欲转身离去,忽又听北玄道:“若我能带你从这儿飞过去看呢?”
司无眷滞住,不可置信地盯着北玄,普通凡人,不会御剑飞行之术,哪谈飞跃断崖之下去观景?
许是看出了司无眷的想法,北玄走近她,斜眸看了看远方,道:“我们普通人虽不会御剑飞行,但我也练过几年轻功,带你飞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想试试?”
能飞,司无眷自然想试试,但她心底还是有些质疑的,不等司无眷再说话,北玄又走近了些,她还未反应,忽觉自己腰间一紧,一股不大的力道将她推入北玄的怀中,当她再欲推开之时却是已经晚了。
脚离开了地面,司无眷心猛的悬起,回想之前这个男人还是由其他人带着飞行,她就更加难以相信他能带自己飞过去。
“你……”没有多说,见眼前之景快速后移,司无眷也来不及多说了,忙将手拦过北玄的腰,失重感愈加强烈,她正想一会儿要不抓着树枝之时,忽又有起跃之感。
起起落落,司无眷被北玄带着直跃了一座山,终在一瀑布下站稳了脚步,她忙推开北玄,目光直直盯着他,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不凭借任何东西就能从那么高的断崖飞到这里来。
“你……”嘴角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踟蹰半响,还是将话给吞了回去。
“赏景吧。”北玄转身,面对前方的瀑布表情淡淡,好似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不为所动的。
能到这里来赏景,司无眷心里欢喜,一时被美景迷住,也不去管北玄这个人到底实力如何了。
两人看了半刻钟,又辗转了几处去看,待回到觅香园时已是申时末了,此刻又是晚膳时间,因着饭堂人多,曙真派特意为客宿之人备了饭送到客房,司无眷二人到时恰巧赶上送饭。
司无眷回到屋中,坐下顿时舒坦不已,见桌上饭菜迷人,加之午间只是吃了几块栗子糕,这一顿饭她吃得极为干净。
夜幕之时又有几人找上过她,不过攀谈几句便没了他话这里的人实力也还是有的,若再想与司无眷比试比试,不免落得欺负她的谬论。
这一日过得还算舒心,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觅香园外便听见了吵杂之声,司无眷懵懵懂懂醒来,听院外一道清晰的声音道:“等了两天,可算有点消息了!”
能让觅香园中的这些人如此,想来也必是关乎花岳仙子亦或是解药的事了,司无眷心里对此事本不以为意,但想着那秦六长老如此心性,她又爱听故事,便随那些人般起了床,梳洗一番也跟着一同赶去。
因着不少人离开,或是其他还在不远处的镇上,这一早来的人也不过几百,几乎都是些门派的主事人和独修修士,几百人齐聚曙真派议事堂中,司无眷挤进最前方,只见两个曙真弟子一人拉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一只还未修成人形,半妖半人的兽人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周围人对此指指点点,所说之言大多是对这妖物的咒骂,司无眷沉默其中,仔细看去,这妖物穿着倒还有些讲究,身上的伤五花八门,应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多时,从议事堂的内侧走出几人,有几个司无眷是认得的,曙真掌门人和清涟宫宫主走在最前方,其次是久未出现的秦六长老和曙真管事四长老王启,有几人跟在后面,穿着不俗,想是身份也不一般。
走到最前方,曙真掌门人开口道:“各位!”待议事厅安静下来,曙真掌门才继续说道:“这两日也不枉各位久等,我派弟子和其他仙友寻遍附近山河,终于,在昨夜抓到了这个妖物!”
“此妖被我等发现之时便身中奇毒,经各位能人检查一番,发现这妖中的正是九琼谷的毒,而此刻,它的身上正备了一粒解药!”
第36章 制药
比起这妖物中毒之事,这些人更关心的是它的那枚解药,经曙真掌门人一说,众人谈论之声又起。
“掌门人,敢问那枚解药现在在何处啊?”有人迫不及待,忙挤上前来询问。
他一问,所有人都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去,只见前方掌门人与身边的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待确定了什么之后他才回应那人道:“这枚解药何其珍贵,已经由我派五长老和清涟宫的几位能人拿去查看比对,若我等能配出解药来,想必,各位也不必担心了吧?”
“哈哈,若真难如此,那我等必真心感谢!”
几人寒暄礼貌应答,司无眷觉得没趣,便又上前了些去看那地上的妖物,她见过的妖也多,可大多是没修成人形的,这种半人半妖模样的她曾经只见过一次,如今再见到,她一时心生好奇。
“唔……”许是感受到司无眷上前,那妖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挣得铁锁啪啦响,突地,众人停止了交谈,将注意力又移到了这个妖物的身上。
“黄毛丫头,这妖虽被震慑住,但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一中年男人叫住司无眷,司无眷扫过一眼,未免他人多说,又回了刚才的位置去。
“荀掌门,这妖物……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啊?”
司无眷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出声问道,这曙真掌门人姓荀?
荀掌门轻笑,因近段时间处事太多,如今有望得以解决,他面上明显放松了不少,“虽是有解药可供配制,但未避免中途出了茬子,这小妖还得留上一段时间,我会派人将它关在我曙真的石牢里去,量它是逃不掉的!”
“对,我曙真派石牢三道石门坚不可摧,这小妖逃不了,待解药完全配制出来,我等再商议这小妖该如何处理!”
众人点头,如今的情况也只能看这几位有威望的人来处理了,司无眷见那小妖被那两个曙真派弟子押了出去,再交谈一阵,众人本欲回去,后又被曙真四长老给叫住:“各位,我六师弟还有话想对各位说上一说,还望各位留步听听!”
方才几人出来后秦无今便站在最后面,这时经王启提起,众人看去,只见王启微微扯了下秦无今的衣袖,秦无今方回过神来,对众人谦谦道:“先前,各位误会在下与花岳仙子的事,现在在下想与各位解释解释!”
秦无今本生的谦谦君子,说起话来有礼,留住了众人,他又继续道:“不知各位是否看出,那位银黍仙君有何异常之处?”
经秦无今一说,有人回忆道:“我倒见上银黍仙君一面,那日不知从何听了话,想去九琼谷看热闹,就看到了银黍仙君满目疲累诉说花岳仙子与……的事。”
“对!我也见着的,应是被伤了心,银黍仙君才会无力支撑身体,当时倚靠在树下,还差点晕倒过去,只是……后来就不见了仙君的身影了。”
说到这,秦无今插嘴提到:“我初见银黍仙君时,是在你们的三日前,那时听花岳仙子说,银黍仙君刚历完劫,可仙君一见到在下与花岳仙子便没了理智,所说所见,全是仙君的猜疑,各位都是明理的,相信各位能明白我所说的。”
换做几日前,这些人可能不会相信秦无今的一面之词,但经花岳仙子的诉说,加之九琼谷的解药确有最大可能都被银黍带走,这些人对银黍的看法也转变了不少。
思卓一阵,又有人说道:“银黍仙君确实……有些不正常。”
秦无今不敢猜测当时的银黍为何会那般暴躁,若说历劫走火入魔而如此,那后三日对待他与花岳的时候却又出奇的冷静,到底是为何,他此刻不知,也不便说出。
“秦某最爱研究古籍,为躲闲才去九琼谷叨扰,没想到经此误会,还连累了花岳仙子……”
解释一番,有人相信,有人质疑,此刻还得依靠曙真派的解药,一时也没人闹腾,便依着信了。
这谈论结束天也彻底亮了,司无眷随众人去了饭堂,喝了点粥,后又回了觅香园去,听着院中那弹琴之人的乐声,与人交谈,后两日皆这般过去,这日方从秦无今所在那八角亭出来,又遇上了北玄在那花树林下休憩,她懒得理,便当没看见越过,可走了一会儿,听后方有脚步声传来,想是北玄,便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路走了许久,途经一处小阁见一曙真弟子慌张奔跑而来,好在司无眷躲得快,那弟子没撞到她,倒摔了个底朝天。
忙将人拉起,司无眷问道:“这是遇到了何事,跑这般急切?”
那弟子见是司无眷,顿时松了口气,拍净身上的灰,他道:“五长老近两日配制解药,今日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突然间竟出了岔子,那炼药炉炸开,里面好多珍贵药材都毁了!”
这……
“那你现在是……”
“掌门正为五长老疗伤呢,这药配制出错,那清涟宫的宫主让我快些请花岳仙子来,不说了,我先去了!”说罢,没等司无眷说什么那人便又冲忙跑去。
走到司无眷跟前,北玄沉默一阵,道:“这仙门炼药也不算谨慎。”
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懂这药是该如何炼制,司无眷没有回话,看了看那个弟子来的方向,她道:“我想去看看。”
早便听闻修仙界专修治愈仙法以及制药术的修士,这回碰上,司无眷好奇心增长,若能亲眼见见这炼药之景,也不枉她来这曙真派了。
不等北玄回应,司无眷说罢便朝那方奔去,北玄紧跟其后,寻了几个屋,也总算是找到了,见着屋中荀掌门为李自林疗伤,司无眷没有走进去,看屋里洒了一地的黑草灰,以及满地狼藉,司无眷心里可惜,这些药草不配制成药,单卖出去也是价值不菲。
“无眷?”
身后传出一道声音,司无眷与北玄转身看去,是赵贤。
“赵真人,好久不见你了。”司无眷回道。
赵贤目光迟疑,道:“哎,本想教你修炼,现在看来是没多少时间了,我这几日去了许多地方查探,待五长老好些了,再准备一番,我还得去九琼谷走一遭!”
“九琼谷?”司无眷眼眸一亮,想着这几日度得无所事事,白白浪费了时光,司无眷道:“赵真人,即是带我修炼,何不让我和你一同去那九琼谷?”
第37章 玃如之祸1
“这……”赵贤有些迟疑,目光扫过屋内,所见一片狼藉,他不知该如何做,但见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他又道:“眼下不止曙真派,众多修仙之士都在为解药的事烦心,我这两日出去,外面有不少妖兽惹事,无眷小丫头,你留在这,我也放心!”
“可是——”司无眷蹙起眉头,方才热血的模样顿时变了样,她微微撅起嘴,欲再说点什么。
赵贤心里对司邢还是有歉意的,现如今,他不能如先前所说地教司无眷点什么,但对于她的安危,他是不可大意了。
“丫头,听话!”
明白赵贤心里担心的,司无眷见说不动他,看赵贤转身欲进屋去,她灵光一闪,迅速从司邢给的百宝囊里唤出了几道符纸,经双玉手比划,那符纸瞬间贴到了赵贤脚下,眨眼间,一道小结界便将赵贤给笼罩其中。
“无眷,你这是……”赵贤回过头,皱起眉头,故作生气地盯着司无眷。
“赵真人,师傅他闭关前给了我好多宝贝东西,他常说学些书面知识也得用于实践方可学识大增,若一直留在曙真派,我可就白白浪费了时间,这些宝贝也没了用途了!”司无眷垂丧着脸,掂量着手中看似称重的百宝囊,一脸可惜地对上赵贤。
先前与司邢私下交谈时谈及司无眷,司邢总是无奈摇头,又一脸宠溺地埋怨这个丫头,赵贤这时才算明白,眼前这少女有时可精得很。
“那,你也得解了这结界让赵某进去看看李长老才是!”赵贤站直了身体,一手指着结界,小声道:“你师傅可真是一身宝贝都留你这了呀,这种结界符纸,在曙真派可是只有道行最深的荀掌门才练得出来!”
司无眷得意轻笑,手指一划,地上阵心的符纸便飘回了她的手中,看了看四周,忽视北玄,她亦小声道:“我这还有很多我师傅炼出来的法宝,赵真人若是带我去,我定一一使给你看!”
“哈哈……”赵贤摇头一笑,回想外出这两日确实遇到了不少作乱的妖物,要是能有司邢炼的东西,那一路也可更顺利些,毕竟,他也曾亲眼见过那对付虫妖的毒水……
得了赵贤应允,司无眷心里高兴,既能外出历练,不用再待在觅香园无所事事,她也舒坦了不少,由于炼药房她不便进去,待赵贤进去后她便回觅香园去收拾东西了,路上,她含笑回头:“我要与赵真人去办事了,你这几日就留在觅香园好好养伤吧!”
至于去多久,自然是越久越好,司无眷心想,若是刚巧办完事司邢便出关,那自己就不回曙真派了,也好不用身边一直跟着这个冷冰山了。
岂料,北玄直直盯着她,眼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他上前一步,冷冷道:“你不会飞,若遇上会飞的妖物,我带着你,你也不用担心追不上了。”
这话又说到了司无眷的心坎上,她幽怨盯着北玄:“有些妖可厉害着呢,你要是想去,又受了伤可别怪我没保护好你!”
“不怪你。”
一咬牙,司无眷转身便加快了回觅香园的步伐,身后总是跟着这个人,昨日交谈之时还被其他人调笑自己与这冷冰山的关系了,她冷笑,这个人,她甩都甩不掉……
接近申时,司无眷将东西都收拾完毕便出了觅香园,在园口见着早已等待的北玄,她没说什么,越过他便前往了与赵贤约定的地点。
见着司无眷二人前来,赵贤从袖中掏出一物,施加灵力催动,只见一叶状小舟骤然变大,稳稳停在了离地两尺处。
“快上来吧,清涟宫的人听说你俩要去,便赠了我这独叶扁舟,那九琼谷离曙真派有一大段距离,有这舟也方便了不少!”
司无眷走近,见赵贤盘坐与叶舟的最前方,一只手张开不断向叶舟前方的小阵上输送了些灵力才收回,想这舟即是这般使用,她也不敢懈怠,忙一跃跳上了叶舟去,待北玄也坐好,叶舟直上云空,下方山水被一片片云雾遮去。
一路听赵贤所说,九琼谷位居山谷之间,若是单独御剑而去中途需寻五个客栈调休,而使了这叶舟大可之休息一次便好,只是九琼谷方圆百里都是山谷,其中只有一个小镇距九琼谷还算近。
等到了小镇时已是夕阳斜照之景,阳光穿过山谷,将一道道树影屋舍之影拉得老长,为避免不必要的言论,赵贤等人是在离小镇不远处下的叶舟,三人一路步行进入小镇,也便观察这镇外的景象。
“赵真人,这是何意?”司无眷初到陌生之地历练,心里兴奋,看得一物便生了好奇心。
赵贤走上前去,只见一山壁下摆着个石雕,比他高出几个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形状怪异,周身被人用一条红缎带缠绕,在石雕下还摆着不少素食供品。
“先前来时我未仔细观察,倒没怎么注意这些,这个东西,我倒不曾听闻过……”
赵贤摇头,再对上司无眷眼时竟见这丫头眸光澄澈,嘴角含笑,他不解,又见司无眷走近石雕,故作老成道:“百妖录有记载,如鹿如马,人手四角,是为玃如!”停顿一瞬,再看了看石像,她又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个妖兽为何会有人供着,还特意修了个石像在这……”
“我听说,这个镇以往只是个贫困小村,最是信仰祭祀之术,常年有祭祀之礼,延续千年,如今成了个镇……”赵贤没有说下去,沉着面孔,他看向镇的方向,道:“九琼谷附近只有这个镇可休息了,无眷,北玄小友,这几日我们便在这个镇住下,切记谨言慎行,不要触及镇上人忌讳之事。”
“嗯!”
“明白。”
交代一番,赵贤还是有些不放心,也便在前方领路,到了镇口,见镇口出一石碑上刻了“鹿谷镇”三字,几千年前的小村,如今成了个镇,除却一些祭祀用物没变,这里的屋舍,路面都有了大变化。
从进入镇中起,一路经过市井,人虽多,却不如寻常镇上人语嘈杂,叫卖不断,这的人似乎都少了热情。
寻了个客栈,赵贤要了三间房,好在这镇上外来人不算多,客栈空房也多,简单吃了晚饭,赵贤需置办点东西,本意留司无眷在客栈等候,可置办东西分了东西两市,司无眷以来了怎可不帮忙为由,得了赵贤吩咐,与北玄一同去了西市。
毕竟是经历了千年的地,这镇上也扩建了不少,晚间人来人往,可大都行色匆匆,少言寡语,司无眷虽是好奇,可见天色渐晚,路上灯火稀疏,月光沉暗,便加快了步伐。
第38章 玃如之祸2
“赵真人说,蛊南草为尸虫样,再这镇上恐难寻到,我们买完所需要的蒲英再去寻一边,若没还是没找到,就早些回客栈去吧。”这个镇上人来人往,面容不善,人经过少许灯火处时一眼看去仿若游尸般,气氛有些许诡异,司无眷最厌这般气氛,更是不想多待一分。
北玄在她后面三步远紧紧跟着,没有说话,静静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二人寻了个药店,依着赵贤说的几味低阶仙草药材买了少许,见掌柜的面色阴暗,眼神恍惚,司无眷留心试探问道:“镇上可是有何趣事要发生?”
掌柜取药的手忽停顿一瞬,后又若无其事打包着药末,他低声细语,声音好似已几月未说过话般干哑,只听他将包好的药材递给司无眷,瞪着双眼,瞳孔无限放大道:“外地人,少说话的好!”
司无眷接过药材,抿唇一笑,那掌柜一滞,后又转过身去打包另一份,司无眷见他佝偻着背,走路一瘸一拐,不免又思得深了些。
出药铺时,又听得掌柜在后方呢喃:“亥时中,就该关门喽……”
北玄抬头,看着乌黑一片的天,路上之人行色匆匆,早先路过的地也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不少店铺关了灯,门窗紧闭,他目光一滞,低声道:“戌时过半了。”
一孩童拎着灯在街头穿过,半响便隐觅于黑暗中去,司无眷心里越发闷闷不顺,想着药材还有两味没买齐,她道:“再去那边看看,若是没有我们便回去。”
至于最为重要的蛊南草,今晚怕是找不到了……
又见路边店铺熄了灯,司无眷转头间对上了关门妇人的眼,她心里一惊,这个妇人两颗眼珠子似要掉下来一般。
“别看。”
北玄挡到了司无眷一侧,遮住了一旁的景象,司无眷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不过一瞬间,她又转过了头,仔细去寻药铺。
过了一处石桥,另一边路上的灯早已熄灭,见如此,司无眷停止了脚步,再转身时,来时的街景此刻只有十来盏灯再垂死挣扎般亮着。
哐当——
听得一声震响,司无眷寻声看去,只见市井黑暗与昏黄中一道虚影于半空漂浮,手中提着什么东西,飘了一小段距离便又响起了这道刺耳的哐当声。
“是打更吗?”
可时辰不对啊……
“我们快些回客栈去。”北玄冷声道。
司无眷点头,这回程的步伐比来时快了不少,这种气氛和半月前的那次很像,那次,她带着明珊珊穿梭小村时一般,好在这次身旁跟着的人步伐和她一般,不拖沓,走得也快。
边走着,司无眷目光时刻注意着那个打更的身影,路及一处棚子下,司无眷忙蹲到了柜架之下,北玄另寻了不远处的架子遮住了自己,待打更的身影渐渐飘近。
身后漆黑,量它是看不清自己的,司无眷抬眸紧紧盯着它,越来越近,那身影途经不远处一灯笼下时方能看清它的外貌。
鹿头,人手,无脚,无目无嘴,仿若提线死尸……
司无眷捏着木柜的手紧了紧,她低垂下眸,心跳渐渐加快,这个东西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模样与镇外的石雕有几分相似,却又不那么相似,她厌恶这种东西。
不像凡界的东西。
北玄再一旁细细看着,又看得司无眷低着头,那东西经过司无眷身旁时又再次敲了锣,他见司无眷一动不动,眉目紧皱,她许是闭息凝神了。
学着司无眷,在那东西经过自己时,北玄亦是闭了呼吸,待它飘远,司无眷迅速起身,向北玄招了招手。
快走——
司无眷没有说话,单做嘴型告知北玄,没有多语,二人迅速往客栈的方向奔走,只愿那客栈不要关门的好。
戌时末,终是赶到了客栈门口,周围无光,只有客栈还有一道微弱的烛光透过虚掩的门照射出来,待走近了,才发现是赵贤举着灯在门内等候。
“赵真人,这是怎么回事?”进了客栈,司无眷担心问道。
赵贤摇摇头,领着二人来到他的房间,三人坐下,赵贤才低声解释道:“我也奇,方回来时多番询问了客栈掌柜才知,这鹿谷镇亥时之后便是他们所供奉的鹿神仙出游之时,一直到次日子时,镇上不可出现一个人,否则,便会被那鹿神仙带走。”
真真是奇怪的迹象了。
司无眷忆起那打更的怪物,道:“怕不是什么鹿神仙,是鹿妖!”想了想,脑海中突浮现一物,她道:“亦或是……玃如?”
听得司无眷一说,赵贤脑中迷雾渐散,他坐直了身体,思卓一阵,道:“听掌柜的说这两日那鹿神……鹿妖突暴躁了些,出游之时必得有十个凡人在前方领路,那十个凡人没被带走,只是第二日醒来后便萎靡不振,精神虚弱了。”
“赵真人,那是妖,妖这么做能有什么好事……”
正听着,赵贤见司无眷低头在她的百宝囊里翻捣着什么,他看了一旁冷冷不语的北玄一番,心里顿感疑惑,便问:“无眷小丫头,你不会是想为民除害吧!”
司无眷停止了动作,含笑看了看赵贤,道:“除妖,不是我们修士的分内之事吗?”
“胡闹!”赵贤心里气愤,拍桌站起身来,惊得司无眷笑意褪去,“方才回客栈时我遇到了一只妖,那妖似有不溃之身,专以人的生气行走寻着方向,一旦被发现可就黏着你赶不走了!”
赵贤并非觉得司无眷胡闹,只是他过于担心她的安危,回想自己遇到那只小妖时被黏着不断从自己身上吸走灵力,赶不走,打散了它又重聚,好在他闭息良久,让那小妖寻不到才得以脱身,可,即使如此,他脱身以后身体顿时虚弱无力,难以呼吸。
“赵真人,闭息就不会被发现了,若不助镇上的人除妖,那这个镇上的人多年后必定会是那妖物的玩物。”司无眷心里急切,好在之前在那个村子对付那个妖物时积累了经验,她才知闭息之术。
但是吧,可不能闭长久。
赵贤自然是想助镇上的人除妖,可此次来九琼谷的事还没解决,想到妖物的实力还是未知,他一挥袖,否决道:“先将我所需的药材备好,之后的事,之后再做打算!”
第39章 玃如之祸3
自窗棂透入一阵风将桌上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司无眷点了点头,后与北玄摸黑回了自己屋去,这客栈内每间房都留有五六盏灯,只是到了这点还未点上,司无眷一时睡不着,便将屋内的烛火都点燃了。
将窗户虚掩撑开,透过狭小的缝便能看到街上景色,司无眷一双眸子清透明亮,她睡不着,便搬了个椅子在窗下坐着,静静看着街上之景,只见街头不断浮现一道道翠绿色的火焰,唯有自己屋中射出映射于街上地面的光是温馨的暖色。
鹿神仙……
司无眷心里一笑,她倒想看看这鹿神仙的真面目。
不多时,见街上又映射出了一道暖色的窗棂光影,司无眷看去,想来是隔壁的北玄也点了灯,“这个人,胆子还挺大……”呢喃细语,司无眷又俯趴在窗沿上发起了呆。
仙者,一心为民,心怀苍生,除妖降魔……
“当以天下为己任,修得自身功德无边,情仇自当抛诸脑后……”
人者,历经万世沧桑,体会人间苦楚芳甜,短短一世,无思无念,若愿长生不经悲苦。
只能……无眷。
玉指轻叩窗沿,轻敲脆木之声入耳,司无眷脑中不断回荡着这段话,这段她自小便常记的一段话,思到深处,一时忘了神。
哐当——
再听一声刺耳的敲锣声响起,司无眷注目向外看去,只一眼,方稳定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
只见一方街上阴风乱做,吹得灯笼,棚子,竹筐摇曳,一团团翠绿的火焰将街上照得阴森诡异,依旧是那个打更的怪物飘在前方,每隔一小段时间便敲响它手中的锣。
其次,跟在它身后的,是十个人。
十个人两人并排缓慢前行,目光呆滞盯着前方,眼未眨动,好像要掉下来似的,他们仿若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透出,若说能看出他们还是活人的一点,那便只有自他们张得老大的嘴里不断冒出的生灵气息来判断了。
司无眷凝眸,将窗户又打开了半分,她想看得仔细些,便将头伸出半许,顿时发缕被风吹起,遮了眼,她将头发扒拉到一旁,这时又看得仔细了些。
有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中慢慢出现。
是一个步辇,四个妖前后抬着,而在步辇上坐着的妖物,正与那镇外的石雕一模一样。
司无眷心里肯定了,这个妖,正是百妖录里记载的那只——玃如。
看着一行人与玃如渐渐接近客栈,司无眷压下心里的激动,握紧了百宝囊,她闭息,等待玃如从客栈外的路上经过。
窗下,打更的妖飘过,人走过,一直到玃如靠近,司无眷不敢动一分,目光死死盯着玃如,因闭息凝神,她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想着只待它走过便好,可,令司无眷意外的是,这个玃如在经过她的窗前时,竟停了下来。
糟了……
司无眷狠狠瞪去,与玃如对视,她捏着百宝囊的手动了动,见玃如缓缓朝她移来,忽听得一侧木头敲击的响动,那玃如移开了目光,只向另一侧看了一眼,便迅速收了眼,离开了客栈。
“呼……”松了口气,司无眷浑身软在椅上,想了片刻,实在疑惑,又探出头朝刚才玃如看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关了窗,司无眷回到了床上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目却精神百倍。
好在是妖,不是其他的什么怪东西,即是妖,那她便不惧了。
次日一早,司无眷下楼与赵贤二人喝了点粥,才将昨夜买来的药材交给赵贤,据说是九琼谷被烧毁后,那些毒草的毒雾还蔓延在九琼谷内迟迟不散,用这些药材的汁浸湿面巾遮面方可入九琼谷去。
赵贤先前回曙真派便是向花岳仙子请教这入谷之法,只是蛊南草难寻,这进入九琼谷的事今日怕是不能了。
“……一会儿你们便去这,还有这找找,明白了吗?”赵贤指了指这一带的地图,北玄点头,他又看向司无眷,可见司无眷沉思着未听进半语,赵贤道:“无眷,无眷!”
司无眷抬头,看了看赵贤与北玄,道:“明白。”说罢,方去研究那简易的地图。
听及此,赵贤心里担忧,便对北玄道:“一会儿你们切记一同行事,不可分开!”
“赵真人放心。”北玄轻语答道。
交代完毕,赵贤背上包袱便出了客栈去,司无眷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拿那地图,却被北玄先一步拿了去,后听他道:“见你今日犯困得紧,寻路的事便交给我吧。”
深深看了北玄一眼,司无眷点头嗯了一声,让了道,北玄走在前方,出了客栈,这里一如昨日那般人来人往却死气沉沉,若非阳光灿烂,否则这诡异之感可更加强烈了。
地图上赵贤所标注的点有两个,因着了解到蛊南草为虫身,这个镇上的人本心里是排斥这种东西的,便不会去收集来买卖,这才得他们亲自去挖,蛊南草生长的地方多草少树,多为草坡地段,一路走了许久,上上下下,终是到了地儿。
见着草坡上被红缎带拦着,二人停下观望,司无眷叹息:“鹿谷镇的人不敢采,竟也不许采。”
看了看周围,没有一道身影,北玄跃过红缎带,再回头对司无眷道:“我们需要的不多,快些采了离开便好。”
深意一笑,司无眷也跃进了草坡中,这蛊南草探出地的一端与普通草外表相似,颜色却大有不同,要找起来也是方便,一眼看去便收获不少。
迅速挖了几根,司无眷欣喜,本想继续多挖点,忽觉自己胳膊一重,转过头,司无眷顿时僵住。
一只巨大的蠕虫正不断向她身上爬行……
“妖!”不过一瞬,司无眷手唤出了木剑,朝那巨型蠕虫挥去,好在不堪一击,那虫断成了两节,落到草地上扑腾不断。
“快走!”北玄将她拉过,觉察不对劲,她忙朝身后看去,这一看,她眼忽地睁大,这片蛊南草坡中竟不断往外涌出巨型蠕虫,一根根,既恶心又渗人。
收了挖好的蛊南草,北玄松开拉着司无眷的手,跑至断崖处,这蠕虫还在向他们趴来,北玄凝神,揽过司无眷的腰,一跃而起,朝断崖直下而去。
第40章 冰棺
重心直下的感觉很是不好受,司无眷捏紧了北玄的腰带,看周遭景象渐渐昏暗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寒的冷意自脚底蔓延,冷气从袖中穿入,本是春意盎然阳光明媚的天气,司无眷二人穿得也不算多,这直下崖底,也没个准备。
终于,两人的脚有了支撑点,松开手,司无眷定睛看去,这崖底一览全是冰晶包裹,剔透玲珑,冷气肉眼可见地在崖底漂浮,司无眷抱紧双臂,回头看了眼北玄。
“这个地方久待不得,我们快找出口出去。”
少女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北玄嗯了一声,走近司无眷,寻着前方的路向前走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这崖底似没有出口一般,越走越深,抬头不见光影,只这冰晶反射的微弱光芒能照亮前行的路。
“那儿有光。”北玄走在前方,以眼示意了不远处照过来的光亮,这光比周围的要亮,司无眷心下一松,加快速度向那边跑去。
转角深处,一道温柔的光从断崖顶照射下来,仿若光幕,冷气在光的直射下愈发明显了些,而这个地方最为吸引人的,是那道光柱下横摆着的一副冰棺。
二人对视,没曾想断崖底部是这样一番光景,双双走上前去,司无眷缓缓靠近冰棺,顿时被冰棺里的人触动了心。
“这个女人……”
肤白貌美,小巧玲珑,精致得仿若陶瓷娃娃般,她紧闭双目,睫羽,眉毛,发丝间还残留着少许细小的冰晶,司无眷是见过这种可爱玲珑的女子的,但偏偏这个女子,让她都忍不住心动,想要去保护她。
“这个地方应是有出口的。”司无眷抬头,听北玄说道。
确实,若没有出口,那这个女子又怎会在这,而周围又没有其他的人影。
“我听说,一些看似绝路的神秘场所一般都藏有机关,我看这里也没其他路了,会不会……”
北玄没有应答,只对视一眼,两人便分头去寻找着这个地方的各个角落,可寻了一圈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再次回到冰棺处,司无眷紧紧盯着冰棺中的女子,抿唇细想着什么。
“你从哪听说的这些?”北玄缓缓走近,看着司无眷询问道。
“话本里……”说话间,司无眷蹲下轻轻摸着冰棺,没有去看北玄那讶异的表情,这冰棺冰冷刺骨,不过摸了半圈便将她的手冻得通红,搓了搓,司无眷又轻轻摸去。
看司无眷颤抖通红的细手不断摸索冰棺边沿,北玄垂眸,弯身与她一同摸索,嘴上轻语道:“你休息,我来查看。”
余光中,北玄的手比她的大上不少,只是比一般男儿的手来看,他的既白又细,不过摸了一会儿,自指尖处也开始泛起了红。
“你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将一句关心的话说得这么清冷的?”虽是问着,司无眷面上却是含着笑意,北玄看去,见她眼睫上起了少许冰晶,脸颊泛红,只是少女这恬淡明媚的笑深含了调笑的意味,他扭过头,没有多说话。
手确实冷得紧,司无眷缩回在腹中暖了暖,看北玄认真的样也没再调笑,转眸间,冰棺中的女子又入了她的眼,司无眷好奇,她为何会被封在这个冰棺里,她又是谁?
看久了,司无眷不觉将手摸去,在手指触碰到女子面上冰棺时,顿时一阵强波将她与北玄震开,二人狠狠摔到了地上,司无眷强撑着坐起,瞳孔骤然微缩,一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一旁的北玄迅速起身,将司无眷扶起,冷眸问道。
司无眷看了看冰棺上的法印,又看向北玄,懵懂道:“许是那法印在保护冰棺里的女子,我刚才摸……触动了法印。”见北玄欲向冰棺走去,司无眷忙拉住他的胳膊,提醒道:“你是普通凡人身躯,还是不要靠近那道法印的好,这法印通红灵力不断往四周荡出,是道凶猛的保护屏障……”
北玄停止脚步,司无眷松开手,揉着自己有些生疼的胳膊,打量一番,司无眷又道:“你在这,我去看看。”
“小心。”
司无眷点头,缓缓走近冰棺,这法印所荡开的红色气焰好似浪涛在阻止着她前进的脚步,越靠近冰棺越是举步维艰。
不知为何,自己的胳膊似被火烧一般疼痛,司无眷捏了捏,忍了痛,在法印边缘处停下,气息将她的发丝吹起,司无眷皱着眉头,努力去看清法印上的咒术。
“滚开!”突然间,头顶传来一道怒喝,司无眷还没来得及看清,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一道乌黑的法术打在了她的身上,司无眷顿感五脏疼痛难忍,再次被击退,回过神来时,嘴里一股腥味不断上涌,终忍不住,血液自嘴里吐了出来。
“司——”
北玄将司无眷扶起,看她脸色苍白,眉毛紧皱,血液自嘴角滴落到胸前,他冷冷瞪向冰棺前的男人。
“区区凡人,讨东西还讨到这来了!呵呵哈哈哈,得亏本君设了道法印保护,要不然——”男人没有说下去,看北玄满是怒意的目光,他脸上浮现了少许笑意,缓缓走近二人。
北玄将司无眷拉到身后,此刻司无眷满心痛意,再难有力气去看去听,也只能撑到北玄背上。
“从没有人敢这样目视本君,凡人,你找死?”笑意收敛,自称本君的男人手忽地抬起。
“你是银黍蛇妖!”
银黍的手停在北玄的脖颈前,他始终蔑视凡人,在他眼里,凡人就是低级的牲畜,但听及北玄称他是蛇妖,他一张脸渐渐变得狰狞,“呵,哈哈哈哈!”
一阵红黑的气焰打在了北玄身上,司无眷迷迷糊糊中只觉一道清冷的法芒从身边拂过,那道法术没有打到她的身上,再难支撑下去,司无眷重重晕了过去。
痛……
好痛……
疼痛中,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感受到肩头一阵冰凉,胳膊处却似烈火焚烧般刺痛,而后,不知几许,胳膊上的痛渐渐消失。
她似躺入了一片莲叶中,温暖,舒适,没有崖底不断窜入的冷风……
司无眷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揉着头,她如以往般从床上坐起,顿时自身体各处传出痛感,“嘶……”,摸了摸肩头,司无眷猛地滞住,在崖底寒冰处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她朝周边看去,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是客栈。
第41章 一个神仙
若非身上的伤痛明显,司无眷都有些怀疑与北玄落入断崖冰层的事不过是一场梦了,咬着牙,司无眷轻轻松拉下右臂肩头的衣襟,不过一松手,衣物便顺着胳膊滑下,雪白的肌肤透露眼前。
“咦?”
昨日身体上确实受了严重的伤,她清楚的记得,胳膊上的痛感是比身体上还要严重的,可为何自己的胳膊上一如往常般,没有一点伤痕。
还……不痛了。
顿时间,许多疑惑涌上心头,司无眷来不及多想,闭目养神一番,又蹑手蹑脚穿上了衣服,未免疼痛,她走得缓慢,推开客栈屋门,见赵贤与北玄的屋没人,便又缓缓下了楼梯去。
看到司无眷走下来,赵贤紧皱的眉头突地一松,忙从凳子上站起三步并俩地走到她跟前,在司无眷的拒绝中,还是将她给扶到了桌边坐下。
“无眷小丫头,唉!怪我,没了解清楚就让你们俩去那个地方采草药。”赵贤眉头似要纠结在了一起,他懊悔不已,回想昨日司无眷被北玄抱回来时的模样,身上沾了好多的血,他那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这,司无眷也没多在意,倒是让她想起一点……
忙将蛊南草从百宝囊唤出,司无眷将草递到赵贤跟前:“赵真人,就挖到这么点,够不够?”
看着她手中的蛊南草,赵贤心里五味杂陈,他缓缓接过,低声道:“够了……”
看得赵贤这般模样,司无眷不忍,又安慰了他一番,其实,说到底她自己也是幸运,虽被那个银黍打伤,但此刻除了有些痛便不影响什么了,兴许休息一阵就会好。
赵贤被安慰过后心里舒坦了些,捏着药草,他道:“你俩先吃点东西,我去把这些药草捣了。”说罢,赵贤与那掌柜说了几句便进了后厨去。
待赵贤离开,司无眷忽地看向北玄,被她盯得不自然,北玄抬眸,道:“看我作甚?”
“昨日,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北玄嘴角上扬,冷哼一笑,道:“被一个路过的神仙救了。”
神仙!?
司无眷一双眼渐渐睁大,她不可置信,“真的?”北玄点头,她思虑一番,又道:“那个神仙长什么样啊?”
见司无眷如此,北玄本是温和的脸又似镀了层冰霜,他眼底黯淡,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身影,便道:“白衣男子,莲荷玉冠,穿得倒是贵气,连腰带也是上古翠玉雕刻而成,只是……孤傲清冷了些。”
说罢,没等到司无眷再说什么,北玄冰冷的表情缓和了些,突地见司无眷低头轻笑,他一时好奇,没问,后又见她眼角流出了两滴泪来。
“你怎么了?”
司无眷抬头,不知何故,眼眸清亮透澈,笑意渐浓,她拉住北玄的衣袖,再次问道:“那个人你确定他是是神仙吗?有些修仙者确实打扮得像神仙,而且,也跟神仙一样厉害!”
收回手,北玄忽地站起身来,冰凉的眸底多了分讽笑,他道:“不是神仙。”
不等司无眷再问什么,北玄转身便上了楼去,留得司无眷在那坐着懵懂,呆滞一番,回过头后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浮现。
心灵深处,好似冰寒深潭照入了一束阳光,千年冰川融成一汪蓝澈甜水。便是身上的痛,也渐渐隐去。
因着司无眷受了伤,加之赵贤需熬制药汁,这入九琼谷的事也是拖了两日,休息两日,司无眷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这两日赵贤见司无眷比起以往更活跃了些,虽不知是为何,但受着影响,他满是阴郁的心也跟着快乐了。
走在市井之中,司无眷胜比阳光的笑与旁余人格外不入,瞧见不远处一卖糖葫芦的老头,她蹦跶着走去,心情甚好地买了两根,一根自己吃,一根就……
“给你!”
接过糖葫芦,北玄冰冷的表情依旧没变,但司无眷也懒得去理会这个了,再转身时,忽被北玄拉过,她疑惑,听他问道:“你,很喜欢神仙?”
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司无眷一挑眉,道:“我们这些修仙之人,心里都是愿修为神仙的。”
停滞半响,北玄松开了手,道:“若有一天你修为神仙了,而你身边的人却没有,你当该如何?”
……
司无眷张嘴欲言,有朝一日若能修为万千凡人敬重的神仙,受万人膜拜敬仰,再救世苍生,这是她一心所愿,可,若真是如此了,那师傅怎么办……
师傅平日嘴上总说她的不是,但对她可谓宠溺如亲女,都说做爹娘的哪个不愿自己子女好?司无眷纠结半响,道:“师傅他是愿我好的,若修为神仙了,得了允许,我会下界来陪伴师傅。”
北玄迟迟不语,司无眷嗤笑,将手中的糖葫芦在他跟前晃了晃,道:“在想什么?”看北玄盯着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难懂,她道:“终究只是如果,我一身灵力使用不得,谈何修炼成仙,再说,我修不修仙与你关系大吗?你是普通人,我是修仙之士,我们两个呢迟早会分道扬镳的,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司无眷调笑,没等来他回答,只见他一双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她试探问道:“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终于,北玄面上有了一丝动容,盯得司无眷一阵,他后退一步,司无眷疑惑,只是,此时此刻从他身上所传递给她的感觉,就如他们俩初见时那般。
疏离,冷漠……
北玄直到转身离去都没回过司无眷一句话,一如前日在客栈时那般,又将她自己丢愣在原地不解疑惑。
“哼……”司无眷转身,一口闷了个冰糖果。
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她自诩阅人之心必定明白,但这个人她是一点都看不明白了,看不懂就看不懂吧,她才懒得去看。
总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们俩个,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
两人到底是闹了矛盾还是没闹矛盾,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赵贤不知晓,只是晚间用饭时气氛僵冷,他吃得极其不舒适。
将一装摆着面巾的湿盒子摆到司无眷跟前,他道:“明日到了九琼谷再拿出来戴上,丫头,可得跟紧我。”
“嗯。”收了盒子,司无眷又低头闷闷扒饭。
“赵真人,我也去。”北玄一旁冷冷道。
赵贤看他:“九琼谷毒雾弥漫,纵使有这面巾,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况且——”
“赵真人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我能进去。”
第42章 毒谷
“你这……”赵贤踟蹰半响,哀叹一声,道:“好吧,但若进入谷去感觉到身体有何不适一定要快速出谷去!”
“嗯。”
几日前,赵贤收到了曙真派送来的急信,信上所言,本欲依那枚解药再制作一些出来,可这打算也在那日炼药炉炸裂后终止,许多珍贵药材尽毁,药没炼成,倒让李自林与几个清涟宫的人跟着受了伤。
现如今,曙真派内有是一片争执不休,人心惶惶,因此,也是特意写信告知赵贤,在九琼谷内查探消息时,也再寻寻还有没有多余的解药。
他心里不敢松懈,对九琼谷,对鹿谷镇,一堆烦心事扰得不安,连喝了两壶酒,赵贤回屋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司无眷唤了赵贤多次才将他唤醒,见赵贤面色暗沉,她担心道:“赵真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贤摆摆手,道了句无事,又整理了所需的东西,简单吃了点早食便起了叶舟前往九琼谷。
因毒雾不散,乘叶舟于空中都能清晰地看见一团团紫雾,这紫雾将九琼谷笼罩其中,除了些高耸的山,底部之景皆是飘渺一片,但看紫雾漂浮谷间的范围,赵贤等人也能大概了解九琼谷内的地貌了。
施了法,叶舟于九琼谷外一处狭小的山道上停下,纷纷下了叶舟,赵贤指了指前方,道:“穿过这个小道,前方有一河流,那河水从九琼谷内流出,不知道水是否也沾染了毒,还是小心些的好。”说罢,赵贤将侵透了药汁的面巾围上,司无眷二人也学着照做,便等赵贤走在前方领路。
出发之时赵贤交给了司无眷一管铜鸣笛,大底是九琼谷太大,需要搜寻的地儿较多,进入谷去还是得分开去查找,若遇危险,只需如唤符那般催动鸣笛,赵贤便能找到他们。
一路走在中间,司无眷低头看着脚下之景,与北玄从昨日分开便没再说过话,这个人,明明是个普通凡人,却还是要跟着他们来,司无眷不知如何与他说,便也懒得说了。
咦?
遇一条清河自九琼谷内流出,司无眷见河水清澈明朗,亦不像是沾了毒水的河,欲与赵贤说道时,赵贤在前方大步行走,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无眷便闭上了嘴巴。
约是入了谷中了的,赵贤转身:“这是地图,往这个方向走,过了桥,会有一段山梯,最上面是九琼谷放置药物的地方,那些人说药全被盗空,也不知那里面如今是个什么样,无眷,你们去了,看到什么拿了便是,待带回曙真再由花岳仙子看看。”
接过地图,司无眷简单看了看,虽有紫雾环绕,但近处的物件还是看得清的,“那赵真人小心。”
“嗯。”应了一声,赵贤迅速换了个方向走去,渐渐隐觅紫雾中。
看了北玄一眼,司无眷没说什么,便照着地图向药房的方向赶,这紫雾虽将九琼谷隐去,但近处的花草碎渣,以及被烧干的枯木还是一览无余,走至图上所画木桥,许是因为这儿是通往石阶的路,恐也只有这个桥还完好无损。
纵使戴了面巾,这谷中烧毁树木房屋的熏味还是与药汁味一同入了鼻,司无眷照着地图,终到了图上药房的位置。
这药房建于山间,从外观上看去只有两层,还是算大的,只是经过了大火的焚烧,如今只留得石壁屹立,司无眷心一沉,光这么看,哪还有什么可能存留的药物。
到底是得看个究竟,司无眷小心走进药房,里面乱糟糟一片,柜椅倒落,灰尘熏眼,这药房建得高,紫雾稀疏,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了,司无眷才上了二层去。
北玄不发一语跟在她五步远处一同进了二层,这里出奇的没有一层那样被烧得严重,像是被什么给保护了下来,司无眷欣喜,看着眼前还摆得整齐的柜子,她快步上前看去,可,仅在离柜子还有两步远的位置,司无眷被挡了下来。
“这……又是结界!”司无眷忙退后两步,北玄跟上前来,见笼罩着柜架的结界所透出的气息,有些……熟悉。
“是那个银黍蛇妖设的。”北玄摸了摸,这结界被触碰过后便显现不散,一道道黑红色的灵气依附于结界壁上,“若不想再受伤,你还是快离开的好,那个蛇妖跟个疯子似的,保不准,这次你就得被他打死!”
司无眷埋怨地看着他,这个人嘴里吐点好话还真是除非三界颠倒,否则必难听到,不想回北玄的话,司无眷走到窗前,施了点灵力于鸣笛之中,又写了结界之事,只一瞬间便将鸣笛发射出去,无声无息,此刻因是已告知了赵贤。
看了北玄一眼,司无眷自二层窗户翻出,一跃跳了下去,又迅速寻了个物遮住,看得北玄也跟着跳了下来,她没打招呼,却也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近,躲到了她的一侧。
不多时,一道人影自天空而降,黑色的华贵长袍,长发于银冠束起,一条条珠石链佩挂衣物之上,自他脸颊两侧有一块块弧形东西凸起。
那是蛇鳞。
修为更窜,灵力混沌,不为人样,到底是走火入魔还是怎的,成了个妖之样,银黍蛇君,本是天界仙君,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司无眷静静观察,心里顿感讽刺,见银黍走进药房,不多时又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改变,司无眷不明所以,心渐渐跳动起来。
银黍嘴角上扬,邪魅一笑,四下看去,大声道:“小贼,别以为不出来,本君便找不到你了!”
听及此,司无眷捏紧了拳头,目光凝视,见那银黍双手划开,结出了一道法团,向天空推出,司无眷瞳孔微缩,忙捂住口鼻,她不知那是什么法,但蛇,便是惯用毒的。
可,那终究不是什么毒烟,天空骤然漆黑,司无眷看不清周围,待有什么东西发出光芒来时,耳边银黍长笑之声也近在咫尺了。
那笑声听得她心里发毛,极不舒适,黑烟散去,司无眷终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银黍目光如炬站在她的跟前,而身边,赵贤与北玄也在。
“赵真人!”
什么时候……
明明没有感觉到移动,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银黍跟前的,司无眷狠狠瞪着他,那日,便是他打伤的自己!
第43章 异界之城1
“呵哈哈!本君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不过是三个不知死活的蝼蚁送上门来了!”
笑容变得愈发诡异,银黍缓缓走近司无眷,察觉不对,赵贤猛地上前挡在了她的跟前,但银黍终究是修炼千年的蛇君,一挥手间,赵贤便被击飞几步远外。
“赵真人!”
司无眷唤道,欲去将赵贤扶起,可未踏出半步便被银黍锁住了喉,扒了司无眷脸上的面巾,银黍眼一亮,道:“细皮嫩肉的姑娘,修为是差了点,但灵魂一定很香!哈哈哈——”
怒视银黍,余光中见赵贤缓缓爬起,她放心几许,趁银黍得意之时,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啪!
一声脆响,司无眷被银黍掌掴在地,只见他一条长舌舔舐着被司无眷咬伤的伤口,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他斜视司无眷,怒意渐渐又变得狡黠:“果然是道纯粹的灵魂,小姑娘,你可真是地域无门你自闯啊哈哈哈——”
嘭!一道青色光壁瞬间将银黍笼罩在内,司无眷嗤笑,忙爬起走到赵贤跟前,“赵真人可有伤到?”
“没什么大碍!”赵贤再次挡在了司无眷跟前,见银黍脚下的符纸,是身后这丫头做的了,“我们曾敬你是神仙,呵,现在看来,你连个妖都不如!”
银黍低头,他们看不见,他的嘴始终笑着,忽视了赵贤的恶语,他眼里只有司无眷,“小姑娘太皮,是会付出代价的。”
“赵真人,上次就是这个蛇妖伤的我!”司无眷狠狠道。
没等赵贤说什么,那银黍倒抢先道:“嗯?小姑娘,本君何时伤过你?”
……
司无眷咬牙,只当眼前这个蛇妖满嘴胡言失德失信,对他,司无眷只有恶心和愤怒,“蛇妖!”
“呵!不知死活。”银黍冷笑,转过头看向一直静站一旁的北玄,道:“本君看你不像和他们是一起的,去把他们收拾了,本君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如何?”银黍本是得意,却在见北玄冷哼一声走向司无眷,再冷冷目视自己时变得温怒了。
一推,一道黑色的法打在了小结界了,司无眷忽觉不妙,正欲走时,结界被银黍一掌推破,到底是一张符纸结的,哪能承受得住银黍的攻击。
结界破开,顺着结界而推出的黑雾纷纷打在司无眷三人身上,赵贤挡在前方,落地时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银黍很强,赵贤自知不是对手,一咬牙,他挣扎站起,将叶舟唤出,又拿出了曙真的法宝结魔镜,起了印,他匆匆道:“无眷,你们两个快走!”
到底是嘀咕了银黍的实力,没等司无眷说什么,赵贤所起的印再次被银黍击溃,强行击溃,赵贤伤势更重一层,顿时站不住,好在被司无眷扶住。
“谁也别想走!”
耳边,银黍的声音满是怒喝和狡黠,司无眷再次看去,黑雾盖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好似只身虚无缥缈的空间,她动不了,出不了声,只能睁着眼睛,任由刺鼻的气息涌入鼻中。
不知几许,身体迎来了一道挤压且失重的感觉,涌入鼻中的气息从不知名的味道又添了许多,是腐臭,她最厌恶的恶酸,可始终看不清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是扶着赵贤的手此刻空空如也,听得周围响起了翅膀煽动的声音,猛然间,黑雾散去,司无眷眼前一片昏黄,这个地方她不熟,这里没有天,没有云,所呼吸的,亦不像空气,这里没有一花一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昏黄,空无人烟的荒际。
“无眷……”
是赵真人!
司无眷意识逐渐恢复,见着赵贤与空中不断下落,见着银黍与天空飞过鹰妖施法争斗,她恍然道:“赵真人!”
失重的降落让她难以行动,眼见着赵贤虚弱落下,她无能为力,可下一秒,自己的腰被揽过,再回头时,北玄的脸近在咫尺。
将司无眷揽在怀中,北玄起跃,寻了个地方将她放下,又去接另一边还在降落的赵贤,许是受伤严重,赵贤被揽过时便晕了过去。
不去管还在与鹰纠缠的银黍,北玄带着赵贤,与司无眷迅速寻了条路离开,好在这里虽是寸草不生的荒野,但山石多,遮身还是绰绰有余。
走了许久,周边环境终于安静下来,北玄将赵贤扶靠着岩石坐下,他转头看向司无眷,上下打量一番,除半边脸被银黍打得有些泛红,便没有其他不适的情况了。
他缓缓走近,逼得司无眷后退,后停住脚步,沉声道:“这里已经不是凡界了。”
司无眷见他张口欲言,却还是没说出余下的话,思绪停在他的这句话上,她冷静道:“这里确实和我们平日在的环境不同。”
这里很压抑,仿若一道道无形的墙在不断挤压,她能感觉到,偶尔难以呼吸,这里……一抬头是看不到天的,至于看到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哼……”冷笑一声,北玄紧紧盯着她,目光下移,停在了司无眷的那块玉佩上,不过一瞬,他又抬起头,对着司无眷道:“这里不宜久留,若找不到回去的方法,现如今,只能先躲着那个蛇妖再慢慢寻了。”
“嗯。”司无眷应了一声,忙退后几步,绕过北玄走到赵贤身旁,蹲下为赵贤把脉,她眉渐渐皱起,呢喃道:“得快找到出口,赵真人脉象渐渐虚弱,若不快点治疗,后果不妙!”
将赵贤背起,北玄以眼示意了前方,司无眷会意,小跑着在前方探路,这里无边无际,山石耸立,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其他的,便是连风声都没有。
山石逐渐变得黑灰,路途遥远,见不了其他任何生灵,司无眷心里渐渐沉下,只觉眼前光线渐暗,回过头,上方无形的空颜色灰暗了下去,“是……天黑了吗?”
这里没有天,谈何天黑,可确实黑了,她不解,说道。
北玄背着赵贤走了一路,也是累了,停下休息,他道:“另一边还是初见时那样,我们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异界范围。”
身高不够,司无眷跳到岩石上朝北玄说的另一边看去,确实,那边光线没变,而他们沿这条路即将走去的方向确实越来越灰暗了。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回去的路了,与其原路返回,甚至有可能遇到银黍,她倒宁愿去那个昏暗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另藏玄机。
第44章 异界之城2
“走吧”
明明只身边缘,待真正走入昏暗区域时却是走了整整两刻钟,司无眷在前方探路,周遭山石之景终是有了些变化。
树,枯木朽株,河水乌黑,深不见底,好歹有了些植物,却依旧不平常,昏暗的环境里,他们却能看清周边环境,司无眷走得累了,见前方河边立着一个亭子,心里欣喜,与北玄一同将赵贤带到亭子里,司无眷坐下,又为赵贤把了脉。
“得尽快找到救治赵真人的方法。”北玄轻语,他背了赵贤一路,赵贤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也清楚,明显越来越虚弱了。
司无眷眉头紧锁,北玄说得对,可他们走了太久了,特别是北玄,一直是背着赵贤走的,她缓缓抬头,看向北玄的目光温和了些,“那时,谢谢你救我。”
若没北玄接住她,就这么从高空掉落,她没伤都得伤了,明白司无眷说的什么,北玄表情清冷,半响才回道:“卷入这个地方,多一个人亦可多一条路子出去,我救你,不过是因为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你。”
司无眷滞愣,方对他有些许改观的心又变回之前那般,这个人,虽时而帮她,但自始至终都以陌生人自居似的,总是给她一种他们交不成朋友的感觉,虽然说,从一开始她就希望他赶紧离开,但多日相处下来,她以为北玄至少还是能算朋友的,可每每她有交友之意时,他又一两句话改变了她的心意。
“既然如此,为何要跟来,留在觅香园,也好过与我四处奔波,遇妖遇魔。”司无眷亦如他那般清冷说话,这句话,她早便想说了。
“别忘了,我有伤,有仇家,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你和司仙师庇护自然好过一个人飘渺无居,既然有求于你,自然得跟着你。”说到这,北玄停顿一瞬,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波澜,他嗤笑:“我倒是突然想到,你不是常要我快点离开吗?我若不时时刻刻跟着你,你突然丢下我跑了怎么办?”
手捏得愈发的紧,司无眷心里五味杂陈,她确实想要他离开自己和师傅,所以她关注他的伤,只愿他早日康复,从第一次见面他打了她的那一掌开始她便记仇了,可现如今,她却没之前那么恨了。
莫名地,她有些可怜这个男人了。
人,谁会不为己?
“你放心,当初我与师傅救你,自然会护你周全,若一日将那伤你的妖魔除去,你再离开便是!”
少女的声音清冷中夹杂了一丝温柔,北玄不辨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是疑惑,这个女子没有生气,为何他说了自己的目的,表明了态度,她没有立刻赶他,骂他。
“好!”应了一声,二人便没再多说话。
休息了一阵,北玄再次背起赵贤,这里只有一条前进的路,沿着河流,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屋舍的轮廓,再走近些,一座城映入眼帘,司无眷紧绷的心缓和了不少。
“我们进去看看,若有人能救赵真人自然是最好!”说着,司无眷走到北玄身旁,轻轻搀扶着北玄的胳膊,快步入了城。
“别多说话。”入城走了几步,观察一阵,在一无人的角落,北玄低声道:“初来此地,这些人不人不妖,切勿让他们发现我们的不同。”
明白北玄的意思,司无眷点了点头,道:“你照顾赵真人,在这等我!”
“嗯。”
这个地方虽与凡界不同,但总归外观模样上极其相似,既然是城,在城未达中心位置人烟稀少,也是普通人居住之地,既如此……
司无眷翻墙越入一户人家,轻手轻脚走去,见不着一个人影,见着不远处竹架上挂着的衣物,摆了一两碎银在一旁,她拿走一件,后又寻了几户,找到合适的衣物回到了北玄身旁。
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与凡界不同,稍微乔装下也好。
城中街市凡界之物一应俱全,只一眼看去不少墙瓦破旧,许多地方未补上,又像是特意不去补上,这里有人叫卖,吃的亦是与凡界无二,便是这点是最好的了。
兜兜转转,司无眷在一处客栈下停住,这里比先前看的两家客栈人少了些,也算好掩人耳目的了,“走吧!”
进入客栈,一眼扫去只有三两个人坐在桌边吃着什么,人虽少,却见客栈内整洁干净,司无眷满意,便走到柜台前轻叩台面,埋头于算盘上的掌柜突地抬起头来,掌柜比那柜台还矮上半个头,戴着顶土黄色书生帽,生得肥胖,鼻子下两撇胡子,两边腮帮子活像含了两个鸡蛋似的。
见是个白净貌美的姑娘,掌柜一笑,本便如鼠眼精小的眼也眯成了一条线,他笑道:“姑娘,住房呢?”
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同,司无眷安下心来,抿唇笑道:“来两间房!”
“两间?”
掌柜乍现惊愕脸,司无眷看懂其意,微转了身,指了指身后桌边早已坐下的北玄和赵贤,掌柜疑惑,踩着凳子一蹦,短手撑着柜台朝司无眷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方才还殷切贼鼠般窃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原以为是孤身在外貌美如花的仙女姐姐来我小小客栈了,谁想还多了两个不相干的,唉!”
听这话,倒让司无眷惊愕住了,原想寻个安静的地方为赵真人养伤,也可避人耳目,可这客栈掌柜一席话让她有点后悔选这里了。
抿唇不知如何回答,可见赵贤伤势仍旧未缓和,再奔波寻下去也只怕更严重了,司无眷故作深沉,道:“来两间房。”
对上司无眷,掌柜的脸又跟福娃似的笑起,他扭捏如桶般的身姿缓缓从凳子上下来,挑眉眨眼,妩媚作态让司无眷心里痒痒,“好的,仙女姐姐稍等!”若说作态让司无眷愕然,此刻这掌柜的声音活让她寒毛卓竖了。
将木牌甄好,掌柜肥圆的手似宝贝般将木牌护于掌心,又拿至唇边,只一双眼紧紧盯着司无眷,半响才递出,“仙女姐姐收好,这是你的。”司无眷颤抖着手接过,这木牌拿在手中顿时像个烫手山芋,未免自己忍不住松手丢弃,司无眷指尖狠狠捏住。
再甄了一块,掌柜直接放到了柜上,向司无眷眨巴着眼,他轻佻着声道:“四个魔灵石哦!”
司无眷滞住,听及魔灵石,应是这个世界的人用的银子了,她愣愣没回话,在自己身上摸索着,颤颤拿出自己宝贵的四个碎银放到台上,咕噜噜脆响,掌柜定睛一看,眼里掩不住的兴奋缓缓溢出。
第45章 异界之城3
“哎呀!”掌柜惊叹,在一旁休息的北玄忍不住走了过来,掌柜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转,两边嘴角不停颤抖,他指着两人,道:“这这这……可,可是凡界的银子!哎呀,我就说这魈魔城怎么会有如此貌美天仙似的姑娘,原来是从凡界来的!”
坐在不远处的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翘首看来,司无眷与北玄心里大叫不妙,可她挣扎许久,始终不愿去捂这掌柜的嘴,倒是一旁的北玄,出声低吼道:“闭嘴!”
这掌柜白了他一眼,勾着兰花指故作忧色向司无眷的方向靠去,好在隔着柜台,司无眷向后退了一步,温声说道:“我们不想被别人知道。”
掌柜巧笑:“知道,小仙女微服私访奴家小店嘛!”再朝北玄瞪去,他继续道:“只是这位俊公子脾气暴躁了,当心吓到奴家,可就没地儿给你住了!”
北玄冷冷看着他,没有多说话,掌柜哼唧,将碎银推出:“仙女姐姐,想要住店呢,没有魔灵石是不行的,这凡界之物在魈魔城用不得,也不是奴家不想留你,实在是用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呀!”
见着掌柜眉头挑个不停,即使眼小,但还是能看出点什么来,与北玄相视,不动声色点了头,司无眷看向掌柜,他虽有些不适的作态,但还是提醒了他们这点了。
收回碎银,司无眷抬头问道:“那,掌柜,怎么才能得到魔灵石?”
“呵哈哈,仙女姐姐这是问对人了,奴家这儿就有好多魔灵石呢!只要仙女姐姐肯用东西来交换,我这好多魔灵石都可以给你!”
“啊?你……想要什么东西?”
许是说到了掌柜的设点上,只见他笑得喜,又跳上了凳子,趴着柜台上下打量着司无眷,忽地,目光停在了她的腰间:“那个,奴家看这玉佩色泽光亮翠玉通透,定是块好玉,仙女姐姐,这玉佩能换好多魔灵石哦。”
忙捂住玉佩,司无眷摇头道:“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跟你换,你想要什么你说,我去给你找来!”
北玄斜视玉佩,司无眷用双手捂住,他静静看着,不发一语,这块玉佩,她说是她从小便戴上的,确实,相处这么久,她时时刻刻都戴着。
掌柜明显失落了几分,瞧着那玉佩依依不舍,但看司无眷捂得严,也没强要,再扫视了司无眷,凑得更近了些,忽见掌柜鼻头翘起,对着司无眷闻着,顿时豁然道:“哇,仙女姐姐身上还有宝贝东西,这么香,是什么?”
香?
司无眷疑惑,忽思得一物,摸索着,只见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麻绳香包被司无眷拿出,掂量掂量,她道:“这是很珍贵的花茶,虽不饮,留在身上香味清淡芬香,这泡成了茶,入口甘甜香郁,掌柜可是说的这个?”
凑近闻了闻,掌柜双眼放光,指着花茶袋狂点头:“是这个,就是这个!小仙女,快给我,我拿魔灵石跟你换!”
“好!”司无眷将花茶放到台上,掌柜嗖地将其收入囊中,便埋头去一侧翻捣。
这袋花茶,自秦无今给她后她一直舍不得泡来喝,如今倒成了这个用途,但此刻身在异域,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去换银子来用了。
咕噜噜滚动了不少黑色晶石状小石子到司无眷跟前,想是掌柜口中的魔灵石,司无眷忙收起,后又交了四个给掌柜,将魔灵石收下,掌柜殷切道:“仙女姐姐这边请,奴家为你带路!”
掌柜走出柜台,来到司无眷前方,肥胖的身躯好似一团肉球在迅速移动,这么一看,掌柜身高才刚巧到司无眷的胸前。再次背上赵贤,由掌柜领路,几人缓缓上了楼。
安置完毕,掌柜不舍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司无眷虽感激他的好意,却是受不住他阴阳怪气的作态和语调,忙关上了门。
“那个掌柜表面不着调,却是有心机的。”身后,北玄沉声说道。
走到榻前,为赵贤把着脉,司无眷道:“我能感觉出来。”
虽看不出掌柜对他们都殷切到底是因为司无眷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看他一双小眼精明得很,如今能有地方住下自然是好,只愿不要发生什么了。
“赵真人的脉象越来越虚弱了,我虽用些药给赵真人吃下,但不知为何,赵真人一直不见醒,按理说,那银黍蛇妖打的伤是该在愈合的呀……”反复为赵贤把脉,察觉不出原因,司无眷心里急切,却是无可奈何。
“兴许,是跟这个地方有关。”北玄道:“听掌柜说,这个城叫魈魔城,我曾翻阅古籍,从中得知,这魈魔城位属魔域南界,是南鬼面修罗所管辖的地带,而所谓魔域之地,除妖魔所在部分地方覆盖煞气寻常人不能随意进出外,这里还有另一层规则。”
不曾想他们竟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司无眷有些懵,却仔细听着北玄继续道:“凡人,在这个地方生命迹象会逐渐消失,直到死亡,由于带着肉身,又不是在凡界的死亡状态下,在这里逐渐失去生命后,灵魂会不得过忘川转世,永远徘徊至此,直至被这的妖魔吞噬。”
忽地,司无眷瞳孔一缩,捏着衣裙的手紧了紧,她怔怔看向赵贤,见他面部有纤皮干裂,嘴唇苍白脱壳,便是生满老茧的手,此刻摸上去裂痕也能刮到她的指尖了。
“我们得快想办法出去,要不然,赵真人会……”剩下的话司无眷没敢说,她微张着嘴,瞧着北玄如此淡定,又道:“那为何我们会没事?”
他们俩虽没怎么受伤,但在这个地方也走了半日有余了,她却没感觉到一丝失去生气的虚弱感,除了有些渴有些饿,还有一点点累,其他的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许是……还没到时间,书上没说我们这种没受伤的,到底能待多久。”北玄站起身,走了这么久也累了,见不远处桌上摆着些糕点,便拿起慢慢咀嚼起来。
或许,真如北玄说的这般吧。
“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北,北玄,你说的那本书上,有没有写该怎么出去?”一时心急,司无眷如此问道,其中念及北玄的名字,她顿时觉得拗口了。
好似,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北玄怔忪,侧着身,目光在司无眷身上游移不定,他看得久,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忽地,他笑出了声:“呵呵……你居然肯唤我名字了。”
第46章 异界之城4
见司无眷不说话,北玄也没等下去,坐到凳上,他道:“书上说,魈魔城东南方向八百里处有一个虫蛇横生,鬼邪出没之地,名叫地矢沼泽,沼泽深处有一个矢落破城,浮在沼泽之上,不落不升,每月初七子时,会有阴鬼出没,届时会打开一扇门,通往凡界。”
北玄简单说到这里,沉下眉宇,也没去细说其他。
“初七?还有十四日呢,也不知道赵真人能不能等到那时……”司无眷心里担忧不已,不止是赵真人,他们俩能在这个世界平安待多久也是茫然的,更何况,她厌恶阴鬼之说,如今还得穿过那种地方去寻一扇门,她心里闷得慌。
“我家族有一秘术,兴许能缓和赵真人如今的情况,只是不得外露,不得有第三人在场,你先出去。”
既是北玄家族的秘术,不能有第三人在,司无眷就算好奇也得出去了,能救赵贤自是再好不过。司无眷出门将门关上,在转角楼道坐下,看着外面与凡界既相似又陌生的景发起了呆。
掌柜斜着圆滚滚的脑袋含笑看着她,看得入迷,泛起了桃花眼,对那客栈内的事也失了神,他是商人,眼界自然高,对于司无眷,他却越看越喜,活像掉进了甜蜜罐。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司无眷惊得站起,迅速赶去了屋里,北玄怔怔关上门,看司无眷把着赵贤的脉,紧张的面容渐渐松下。她讪讪回过头,“你们家族……还挺厉害的。”
北玄来历不明,出自哪也从未听他提起,但即是已被仇家销毁,她也不好多问去触及他的伤心事,说实话,有时候她是钦佩北玄的,作为一个凡人,却如此厉害。
北玄没有答话,他的脸始终冷冰冰的,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他坐回凳上,道:“我们还需在这待上十几日,需要去赚些魔灵石维持生计。”
说到赚钱,司无眷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着一张脸,在凡界时她便为银两发愁,常拿着司邢的符去陌阳城里买,可司邢炼制的大部分符纸凡人都用不了,除了一些辟邪符,便不能卖出什么了,想到卖符纸时路上遇妖,遇下雨,亦或是其他倒霉的事,司无眷心里苦。
“该怎么赚魔灵石?”
北玄冷笑,“我来时倒是看到城中告示牌上的聘请令,魈魔城与东魔岭要联姻,途经地矢沼泽外围,即使如此,还是有阴鬼出没,并且,还有多地有漂浮不定的妖祟作乱,所以要在城中找些厉害的人送行。”
司无眷精敏一笑,蹦跶着上前,道:“那我们快去吧,晚了人够了就没机会了!”
难得见司无眷对他展开笑颜,北玄一愣,方站起身来,又道:“一会儿,可别拖后腿。”
“嗯?”司无眷讶异,看北玄神秘了几分,又对自己狡黠笑着,她只觉这个人定是有什么没告诉她,既是要保留神秘感,司无眷也乐意奉陪,便没多问,随着北玄一同出了门去。
这个人认路倒是挺强的,不过走过一遍就能循着地找去,司无眷心里暗暗想着,但看北玄路过哪些地方转弯有多肯定,定是对路况熟悉了,便一直跟着他。
这里的人打扮像是蛮荒的小妖,却比妖更雅致几分,司无眷不过换上了衣服而已,既撩得起掌柜的心,走在路上不免也勾得不少人回眸,当然,在凡界收足了媚眼的北玄在魈魔城也弱不到哪去。
更有人上前打听,被北玄一个眼神逼退,心有不甘,便悄悄跟在后面,看他二人走的方向,后面的人本是献媚的心,此刻愈发精亮起来,不远处,一面迎风飘动的红色旗帜很是吸引人,司无眷昂首望去,见上面画了狰狞的鬼怪面容,头顶两只角,表情凶恶,想来应是魈魔城之主鬼面修罗住的地,她低下头,走得离北玄近了些。
这也不难猜,既然是魈魔城与东魔岭的妖魔联姻,这招集的地点设在鬼面修罗的府邸也不奇怪,还没走进府中,便听府内传出了几道骇人的惨叫,不时噼里啪啦阵响,而后便是妖魔们的欢呼声。
这里面是在做什么?
司无眷疑惑,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思得入迷,一股脑撞到了北玄背上,整张脸扑上去,鼻头顿时传来一阵痛感,她忙捂住,看得北玄转身,白皙的脸渐渐涌现一道羞红。
她是最不愿在这个人面前出丑的。
北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嗤笑,但还是被司无眷捕捉到,两人都没说什么,北玄正了表情,无视周边迎来的目光和调笑,道:“鬼面修罗和牛面修罗向来不对付,此次联姻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但两人都好面子,选去的妖或是这里的人都得强上一等,所以摆了这个擂台,出色的人才能去。”
司无眷了然点头,原来在客栈他说的别拖后腿是这个意思,有架要打了。司无眷跃跃欲试,心里激动,自也了解有些东西不能在这里使用,但常年对付一些妖她也积累了不少经验,神秘一笑,她以眼示意了府门,意在说,进去吧!
看她自信满满,北玄不动声色扬起了嘴角,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在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失落之余,对于两个相貌既美既俊的“外地人”有些好奇,不少人还是跟着一起进了府去。
“啊啊啊!”一阵激烈的惨叫震耳欲聋,在场的妖魔却似更加兴奋了些,只不多的几个妖捂住了耳朵,看的血液飞溅,圆形的擂台上满是乌黑发硬的血迹,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和汗臭味蔓延空气中,司无眷和北玄不免遮了鼻。
一只断臂自空中飞出,落到妖群中,被抢绣球似的抛来抛去,最终抛到了擂台边一排排中的尖刀上,只见台上被斩了臂的妖四仰八叉绝望的躺着,另一只妖气喘吁吁地走近,将手放至他的胸前,一用力,手中起了道黑光,一颗红色魔元从倒下的妖的心口飞出,落到另一只妖手上,接着,它便当着众妖的面,将那颗魔元给吞入了腹中。
吸收完毕,那妖顿时精神了不少,只地上躺着的那只,慢慢地,渐渐地变为碎屑消散全无。
场下一阵唏嘘,有怕的,有惧的,有嫉妒的,有不甘的,但大部分都是兴奋的,司无眷皱着眉头,目光从众妖众人当中扫过,最终停在了擂台最前方的一个高台上,那里,一个长相狰狞恐怖,披着个红色绒袄的妖慵懒地躺在榻上,如同看待蝼蚁玩物般看着场上的一切。
第47章 异界之城5
一张修罗可怖的脸犹似面具却又不是面具地挂在那个红袄妖怪的面上,漆黑的瞳孔被红色的眼白包围其中,期间不断在擂台上游移,他有着一头炸了毛的红发,一双弯曲的黑角从耳朵旁长出。
红袄下袒露着一层泛着晕红的皮囊,一副黑甲着身,那人斜躺于榻上,一双兽手指甲与手指等长,不时挑起一旁的红果送入腹中,发出凄怜却又狂傲的笑声。
“那个人,就是鬼面修罗吧。”司无眷靠近北玄,小声嘀咕道,能有此排面,长相恐怖的家伙,不是他又能是谁?
果然,北玄低沉地嗯了一声,这周围全是狂叫的妖物,注意力也全在擂台上,他们交谈什么也不怕被别人去听到去在乎。
“鬼面修罗自古以来便爱好弑杀,自千年前主宰魔星逝世,四修罗各封为主,这鬼面修罗自傲妄为,被四修罗之首的修罗王扒了胸前的皮才安停下野心,可自那以后,他便鲜少上阵与人厮打,最爱看别人打得死去活来。”北玄目光一直停留在擂台上,不温不紧地解释着鬼面修罗。
司无眷挑着眉看他,又扫过鬼面修罗一眼,也难怪在自家府上修这么大一个擂台,连选些送亲的人都是这种方式,看他胸前泛红且色泽光亮的皮囊不像是他自己的,再回想刚才被折了手的妖怪,司无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那鬼面修罗拔别的妖的皮的画面来。
打了个寒战,司无眷再看向北玄,这个人虽是普通凡人,却遇事沉稳,不急不躁,长得也清逸出尘,难怪被后面那些女妖追了一路,她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难道……也是在家族的书里看的?”
北玄眨眼,这才低头去看司无眷,“天下古书无奇不有,更有专爱撰写记事三界的游仙,他们将书遗留凡界亦或是赠予有缘之人,我们家族既曾专研修仙之道,自然也存了不少古书,况且,这鬼面修罗被扒皮这么久远的事了,若被他的对家牛面修罗爆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吧。”
“哦,我知道了。”司无眷沉默,忽想到秦无今,她道:“曙真秦六长老就特爱珍藏翻阅古籍仙书,我在他那看了两日的书,也了解了不少古事,倒是有一本书说的……红海的事,秦六长老一直查不到更——”
“诶,诶!好,打!”一时间,擂台上打得激烈,司无眷被旁边的人推让了一下,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瞪了那妖一眼,司无眷咬牙,看他注意力全在擂台,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司无眷无可奈何,顿时手臂一紧,她抬眸,北玄将她拉着往另一侧靠了靠。
松开手,北玄肃然道:“那些上了擂台赢了的妖,实力被那边那个记事的老妖怪给记了,记录名单的应该不会上场了,一会我们观察这些上擂台的妖还有那个老妖怪,在我们实力达到且那妖没被记录时上擂台去挑战。”
“嗯!”司无眷了然,听罢,她注目去看着擂台上妖物的比试,这些妖残忍凶狠,对待同类不择手段,许是报酬魔灵石丰富吧。
不择手段……
司无眷细细看着,脑中不断规划着,看现在擂台上占据上风的妖甲壳既软又透,一圈接着一圈拖在身后,不似后天形成,它遁形于硬石擂台,这坚硬无比的擂台在它看来便似泥沼一般,也正是如此,才将对手打得头晕眼花,束手无策。
再看一边的老妖怪含笑点头,一只手捏着笔不上不下,司无眷心里窃喜,看擂台上那妖怪果然赢了,它虽累,但在吸取了败者的魔元后又恢复了精力。
一旁记事的老妖怪含笑点头,正欲记上这妖一笔,却顿时被场上的欢呼和唏嘘声给吸引住了。
只见擂台上,一个纤瘦窈窕,肤如凝脂的美丽妖女伫立一端,她柳眉凝肃,目若清泉,三千青丝绑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明美绝俗,与他们所见过的女妖所给的感觉完全不同。
执一长剑萧然站立,司无眷挑衅而清冷地看着对面刚刚获胜满脸骄傲的妖怪,她如此,擂台下欢呼声比刚才更盛了,倒是兴奋与惊讶重叠,难得,竟有女妖上了擂台。
北玄冷冷看着,一旁的老妖怪,包括慵懒躺着的鬼面修罗也有了几分兴趣。
“打了两场,看了一天了,你可是第一个上场的女妖,修得如此媚人的皮囊,怎么,是想诱惑我?哈哈哈哈!”
对面的妖仰头长笑,笑得毫不避讳,司无眷咬牙,握紧了长剑,狠狠道:“休要得意忘形了,别一会儿被我打得站不起来了!”
这话听得妖生了些许怒气,他正视司无眷,举着一把回勾,欲张嘴,却没等来他说什么,眨眼间,那冰冷无光满含血腥味的回勾已到了司无眷眼前。
却看司无眷迅速移身向后退去,踩着擂台边缘的石子斜着一转,跃身跳到了妖的身后,是在那妖的意料之中,他迅速回身后一甩,将回勾打去,司无眷执长剑于臂外一尺挡住,嘭地一声,这妖力气足,震得司无眷手上颤抖。
抵下了妖的一击,司无眷斜滑着弯身从勾下划过,再一跃跳到了牵着勾的铁链上在铁链掉落之际朝妖奔去。
妖没躲,邪笑看着跑来的司无眷,他满眼调笑,看得司无眷厌恶,一手执剑,司无眷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从百宝囊里唤出了什么……
随着司无眷近在咫尺奔来的身躯一转,那妖似是没料到她居然闪开了,蓄力握着铁链的手一时怔愣原处,但也不过是一瞬间,待反应过来时,便朝着离自己不远的司无眷一掌打去。
即使用长剑挡下了一掌,奈何对方是妖,又蓄了力,司无眷难挡这一击,重重摔到了地上,擂台下的妖跳起欢呼,嘴上说个不停,大底是调戏的恶心话,听得身在妖群中的北玄狠狠捏起了拳头。
“如何,还打吗?”妖渐渐走近司无眷,俯视着她,调笑道:“看你修得香娇玉嫩的,要是肯服软,跟我说些好听的撒撒娇,我可以考虑不杀你夺你魔元哈哈哈,不过,你的魔元一定很美味!”
司无眷愤恨起身,这妖力道确实强,她颤抖着身体,狠狠直视妖,道:“是你要死了!”
第48章 异界之城6
众妖皆是一怔,对司无眷的话不明所以,只当是这软弱娇嫩的女妖在临死前说的大话。北玄却是不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自当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楚,从靠近那个妖开始,她的另一只手就在不断唤着什么,不着痕迹地撒出去。
绕是没个眼尖的妖此刻都在唏嘘倜傥,脸上没个正经表情,见是弱女子与强敌相对,嘴上都在说着胡话,一个声音较尖锐的更是挤到离司无眷最近的擂台那趴着,大声道:“娇滴滴又火辣的姑娘,你服个软,我叫我大哥把你收了吧!哈哈哈哈——”
迎上司无眷的怒目,仿若一根根带着烈火的银针插入了那妖的身上,他止住笑,退后一步,到底是司无眷的目光狠厉,他却越看越兴奋,当即对他口中的大哥道:“大哥,这婆娘是个狠人的主,收了她!让他尝尝你的厉害!”
场下欢呼声更甚,震得人心痒痒。
一秒……
两秒……
没有人回他的话,那妖低垂着头,离得远,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静静低着头,似个木偶。
“大哥?”场下那妖再次唤了一声。
这点不对劲也让众妖渐渐禁了声,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一动不动的妖身上。
“别叫了。”一道凌冽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众妖,司无眷嘴角勾起,浮起了一抹讽笑,她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显然那些妖都不愿相信,可却是没一人说话,似在等那个妖再动弹一下,哪怕一下,他们也会去嘲笑调侃司无眷,可过了许久,他任是不动,许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蔑视了方才那个小弟一眼,司无眷强忍着颤抖走近妖,在他几步远停下,用剑尖抵在他的胸前,轻轻一推,他极其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纵使到底,他还是保持着站着的动作,只是他的脸,从一开始妖魔状的银灰色变得越来越红,不,那不是变得红,而是被血染红,从额头到颈部,甚至是体内,都是他自己的血,这一倒下,众妖也是看得清楚了,血液流淌的地方在一点点地陷进皮肉里。
这只妖,他是没有骨头的。
霎时间,场上没有欢呼,没有调戏,只有依稀能听到的闲语交耳,那只妖跳上擂台,朝自己的大哥走近,司无眷不想离得近,腐酸的臭味熏得她鼻头酸涩,便也后退到了擂台边缘。
“这……这是……”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司无眷,从疑惑到悲痛再到愤怒,他颤颤巍巍道:“好个心思歹毒的恶婆娘,竟敢用那个东西对付我大哥!”
好没道理,其他的妖死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为何她杀了这只水蛭妖就成心思歹毒了,她转头看去,场下的妖一脸茫然,似乎都笃定她会输,他们又或是羞愧,毕竟刚才都说着混话。
司无眷冷哼,与北玄对视,他依旧冷漠的脸,却似闪过了一瞬间的赞许,让她觉得应是错觉,直接无视水蛭妖,她面向执笔的老妖怪,淡淡道:“我自身本事确实有所欠缺,但若遇到什么突变,我亦能杀掉比我强的。”
啪,啪,啪……
老妖怪没说话,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掌声响起的来源,那里,是远离擂台却能仔细看清这里一举一动的位置,比擂台高上几个台阶,却是装潢奢豪,黑色与红色相间,那个一直踏着悠哉悠哉的妖坐了起来,是鬼面修罗。
他一直不发话,一张狰狞恐怖的脸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拍了几下手,他又躺了下来,当下,那个记事的老妖怪说道:“一物降一物,是这姑娘赢了!可否……告知一下芳名?”
得知结果如此,司无眷心里自然开心,可说到名字,她又一时犯难,避免这群妖起疑心,她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个名字,来不及多想,道:“啊……阿皎!”
说罢,也不管水蛭妖如何,老妖怪执笔记了轻点,到底是道行深,若非他五官深陷得厉害又长了对长长的耳朵,当真看不出来是个妖怪,活像个凡界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司无眷见老妖怪记完,深思一阵,也顾不得水蛭妖投来的愤恨目光,她若有所思,缓缓走下了擂台,来到北玄身旁,微微一笑,淡道:“接下来,是你莫要拖后腿了。”
北玄哼笑:“你刚才撒出去的,是盐?”
“嗯。”司无眷点头,她早便观察这个妖的身形,见他身体壮硕却形如鬼魅,有时又扭曲出了连个舞姬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弧度,且,他那拖在后方的盔甲状衣物,与那水蛭的身体太过相似了,她第一次靠近不过用盐试了一试,在他身后撒上一点,果见有腐蚀迹象,只是对于他这个妖来说微乎其微,感觉不到罢了。
以至于,后来她不断想办法靠近水蛭妖,有时靠近不了便示弱等他攻来,甚至在地上撒盐,让他不能遁入地内,这水蛭妖还是狂妄的,对付她,始终没有遁地,也便没怎么发现。
忽抬头间,这么近距离看北玄,他冷漠的脸上又浮现了赞许之色,他薄薄的唇没有弧度,却似是在笑着,好生奇怪,她竟看不懂,但就是觉得他在笑,没开口多说,突听得周围有妖道:“姑娘,姑娘!他的魔元出现了,你快吸收了吧!”
司无眷应声,转眸间见擂台上逐渐化作一滩血水的水蛭妖身上漂浮出一个红色圆形却又无形的珠子,它周边有着红色薄薄一层光幕萦绕,忽上忽下飘在水蛭妖身上,它似不舍离去。
对于这种东西,司无眷是不想去接受的,更何况自己运不出真气灵力,如何吸收,当着众妖的面,正是进退两难时,水蛭妖的那个小弟抢先一步,将他大哥的魔元收入囊中,遁地一闪便没了踪迹,但地上还有少许盐,也不知是不是也受了点伤。
见魔元被夺走,众妖又是感慨又是可惜,偏偏司无眷倒是乐意,也不在乎,随着下一场比试开始,这短短的可惜声也变回了欢呼。
听及旁边的妖说今日便将所有的送行者确定,又可惜地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试了,不知真假,北玄也得抓住这个机会,待一只妖打倒了两只赢了两场后,他终身一跃跳上了擂台,犹如寒至深渊孤傲的王,明明是个少年郎,却令得与他对望连胜两场的妖也不禁后退。
第49章 上架念叨
是的,这本书就这么上架了,历时一个半月。
当初能签约我是挺高兴的,只是随着字数的增加,成绩却是不怎么好,我就一直担心辜负编编,但她对我说,书的质量才是最重要的,我也觉得,质量很重要,努力去提高我自身的写作水平还有一些知识,去寻找灵感,那时候开始就对成绩没有过多期待了(当然也是希望有好的,只是期待多了),总之就是我得把这本书写得越来越好,写完,人不可能一直失败,我是相信我总能成功的。
还有我发现,读者减少是从我开了男主角色圈开始的(也不全是吧),我的男主角出来自有他的道,他该走完他的道,每个角色也都是我爱的,关于男女主还有背景,我写在了书友圈,想了解一丢丢的看官可以移步~
生活中很多事都是大起大落的,我这本书开书到其实经历了许多曲折,从这个故事诞生到如今经历了几个月的时间了,到结束也在不久的将来,希望看到的看官们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我有很多不足之处,也希望有人能够跟我探讨这个故事,不为热度,只为单纯对故事的喜欢~
好了,上架了……
(说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到,作家后台数据我笨得看不懂……
以后有什么能唠叨的就继续唠,我个人很活跃的,当然也怕说错话啥啥的,希望别嫌~~~)
第50章 异界之城7
错觉,应是错觉的。
司无眷望着北玄的表情平平淡淡,内心却是疑惑万分,她自诩看人心准,看妖亦是,眼下,北玄对面的这个妖,好似在惧怕他。
若说只是猜测,那随着北玄缓缓向前移动的脚步,且那妖也向后移动脚步来看,她这点猜测也渐渐有了结论,场上的欢呼声再次响起,这回倒有了一致的话,齐声皆道:“打!打!打……”
也不是北玄不上,他虽清冷寒澈,脸上还是有着几分嫌恶,毕竟上场后忘了挑个兵器,真打起来也得拳脚相抵,可偏偏对面这个妖也不上,只怔怔地盯着他,他一步步上前,直至将妖逼退到擂台的边缘处。
后退无语,加之全场的妖那激烈愤慨的崔次,扰得妖也不觉紧张起来,他举着两个黑边锤,举起便用了从全身上下好不容易挤出的力气,他再没了刚才赢两场的气势,挥出其中一个锤,许是力道不足,被北玄轻而易举就躲开了。
“你到底是何方妖魔!”眼下见气势不如,武器又丢掉了一个,他心里不断颤抖,这种恐惧不知从何而来,便当是这个从未见过的俊朗妖怪来历不凡,以此怒道。
“哼”北玄想笑,却不是个会狂狂嘲笑的主,他自喉咙出冷哼,蔑笑道:“怕了认输便是。”
岂能认输!妖紧紧盯着北玄,他惧怕若是分了神这个男人就会一击杀了自己,可欢呼怂恿之声震耳,他不能失了面子,更何况,眼前这个妖怪年纪轻轻,自己却是修炼了三千多年的妖!
他狠下决心,眼底一暗,举着剩下的一把黑边锤跨步敲向北玄,哪知他速度极快,一个侧身,膝盖一抬,正是踢中了他的手肘,纵使有护甲,他的手也瞬间没了直觉。
当下两个黑边锤都掉到了地上,他忍着剧烈的疼痛,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另一只,就这么……断了。
场下一片禁声,众妖倒吸一口气,那妖手断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好歹胜了两场,哪能输得那么惨,他跪着,放下手,自手心捏出了几颗细微的黑子,黑子从他的捏揉下变成了一道直上的烟雾,继而如游蛇环绕北玄。
北玄当即闭息,刹那间,烟雾从他的脚一直环绕到了头顶,而场上顿时浮出了一股酸臭味,闻者作呕,止住呼吸,却也没止住多少时间。
司无眷忙拿出一块手绢猛吸,这块手绢含了清新的药草香,比这恶臭倒也隔绝了些在外。
北玄被烟雾萦绕,这烟雾看似吹之既破,可偏偏他伸了根手指去碰,却是犹如琉璃壁一般穿不透,他抿着唇,眉头皱成一团,闭息却是维持不下去了。
眼下众妖闻臭难忍,眼泪都被熏出来了,也没精力再管擂台的情况,他目光游移,停到司无眷身上,只见她将手绢紧紧捂住脸,呼吸之状甚是滑稽。
北玄眼下一凛,寒芒直射地上那邪笑的妖,不过一对视,他笑容瞬间僵住,只见北玄一拳打破烟雾壁,不给妖反应的机会,抬腿,自妖后背心脏处踩下,妖动弹不得,奄奄一息,只见北玄微微弯下腰,用极轻的声音对他道:“肮脏得我不想动手碰,若是求饶,我也不稀罕你那肮脏的魔元!”
别的妖自然不知道北玄说了什么,只见他又起身,一脚将妖给踢下了擂台,他还有一息尚存,目前也死不了,北玄是个爱干净讲究的人,眼下,若是那妖死了魔元出来了,他倒不好收场。
忙着扇去恶臭,众妖也鲜有注意的,老妖怪强忍着睁开眼睛,现在恶臭有消失之像,他却头晕得不想再看下去,见擂台上赫赫站立的年轻妖怪,便急道:“叫何名?”
北玄转身,思量一瞬,淡淡道:“千阎。”
老妖怪迟疑一瞬,不作多话,提笔写下了这个名字。
一路走出修罗府,司无眷沉沉无言,又走了一段,甩掉了些妖,她道:“也是化名吗?”
她最忌讳别人骗她,在北玄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属实震惊了一分,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用了一个假名的,她抬头看他,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为何那个妖会如此惧他。
“嗯”北玄没有犹豫,看向她腰上乌光精致的玉佩,又道:“是当初,这块玉佩的名字。”
司无眷又是一怔,讪讪拿起玉佩,捏在手上,这玉佩通透,乌泽的光似有似无,冰冰凉凉,却是死物,没有生命,她一时奇怪,为何,为何自己会觉得它该有生命?
摇了摇头,她道:“可它不是你的那块,我自小便佩戴着,与你丢失的时间也对不上。”两人沉默,这里是魈魔城的闹市,不适合说这些,司无眷再欲开口,却是被北玄拉着手腕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手上一松,她道:“怎么了?”
谁料北玄将她拉到这里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看着她,他的唇很薄,此刻紧闭着,她却觉得他有话要说,可看半天他什么也没说,司无眷再问:“怎么了?”
一向沉敛的北玄,听她再次问后竟是有了羞愤之像,难得一见,她大呼奇像!见他耳根渐渐犯红,他终于开口道:“先前,别的妖都是难忍作呕,你用那手绢捂嘴倒是没有难受的迹象。”
虽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她拿出了手绢,摆在手里晃晃,道:“这是午絮草的汁侵泡过的,那味道清新淡雅,可保存很久,刚才那么臭,就拿出来捂嘴了,怎么了吗?”
听到这,北玄微微一笑:“可否借给我?”
一块手绢罢了,她慷慨递出:“可以。”
北玄接过手绢,捏在手中柔软丝滑,上面还绣了一株花草模样,只捏在手中,那淡淡的清香便扑面而来,他抬眸:“谢谢。”
说罢,不等司无眷多问,就将那手绢裹在右手上,模样生疏笨拙,裹得乱七八糟,司无眷噗呲一笑:“你这是做什么,也没见你手受伤,为何裹我的……手绢。”
北玄一顿,避开深层原因,道:“刚才打破那妖烟,我嫌脏。”
司无眷也不恼他既嫌脏还要这样对待自己的手绢,她不瞎不傻,自然能看出那股恶臭是那个妖烟散发的,当北玄裹上手绢时,一路她便闻到的恶臭也消失了,这含义……她自然懂得。
北玄这个人定是好面子的,平日冷冷清清,又孤傲,忍了一路的臭,他心里肯定羞愤,只是见他手上的手绢乱做一团又松开了,她忍着笑,伸手握去。
第51章 送嫁1
“手绢呢……是这样裹的。”司无眷握住北玄的手,只觉一只手抬在她胸前,也不动,就这么僵着,她曾经常给人看病,自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她纤细的手捏着手绢的一端,轻轻缠过北玄的手掌。
这手绢是淡淡的翠色,上面绣了株花植,显得娇嫩柔软,北玄的手与普通凡人那些练体的不像,他很厉害,偏一双手白皙纤嫩,骨节分明,裹上这手绢也不突兀。
待司无眷终于裹好,他似碰到了针头,猛地抽回,将手藏于袖下,而后也不看司无眷,轻咳一声,绕过她朝客栈走去。
“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帮他还摆脸色……”嘴上这么说,司无眷却是不怪,她也不知为何,许是已将他当做朋友,又许是习惯了他的孤冷。
比试结束后,场上臭得让人掉眼泪,中途已经有妖离开,那会儿散了她也忙推推嚷嚷,只愿早点出去透透气,只隐约间听见身后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休整一日,明日于魈魔城外出发……”
余下的一些交代司无眷没有听清,想来北玄应是听到的,有他在,她自也不必去细听,而奖励的三千魔灵石也提前预付了五百,据说是每到一个地方便再给上五百,以此到达目的地,也算是全部给完,听及此,也便是有六站了,这里是起始点,到达东魔岭,也不知能多久到。
吃过晚饭,一层堂内没有几个人,司无眷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脑袋看着街上稀少的人群,实际上,他们也不算是人,只是长得像,还穿得怪,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闲踱步,倒是将人的烟火生活演绎得淋漓尽致。
司无眷一时看得呆了,便连扭捏着肥胖身躯走过来的掌柜也没发现,忽听嘭地一声,一股淡淡的花香游入鼻中,这个魔域太过压抑,她仿佛很久没有闻到这般自然的香味,不禁回过神,见着桌上已摆上了一盘茶具,黑石壶一端的口中还不断冒出热腾腾的茶雾。
“仙女姐姐,奴家可以坐你对面吗?”掌柜两撇胡子一上一下颤着,他咧笑的嘴角一直上扬,露出两排泛黄了的牙,司无眷嗯了一声,他顿时兴奋,撑着凳子的一角跳坐上去。
面对司无眷,掌柜一改初见时的油腻,此刻故作矜持,定睛看去又扭捏得奇怪,细细打量,他今日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下的,缓缓慢慢地为她斟着茶,司无眷奇怪,自己完全不认识他,他为何对自己好。
“仙女姐姐请喝。”他的手又短又胖,此刻隔着桌子将茶递给司无眷,司无眷扯着嘴角一笑,缓缓接过,又听他道:“从仙女姐姐这儿换来的花茶,当着香得奴家日夜放在枕边,舍不得拿出来,听说……仙女姐姐明日要去送行,所以,奴家泡上了一壶,为仙女姐姐践行!”
他说得羞涩又带了几分扭捏,很是奇怪,看着这自他枕边待上一夜的花茶她竟有些下不了口,转念一想,他没拿出来,那喝便是,当下喝上几口,入口香郁甘甜,久违的自然气息充斥脑后,她也顾不得了。
“掌柜为何如此对我?”几口下肚,司无眷忍不住问。
谁知那掌柜一听,鼓包似的两颊红得出油,一双小眼忽闪忽闪,他如女儿作态,道:“奴家看店四千年久,除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冰冷美人仙子,仙女姐姐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仙女了,说起来,你俩的味道还挺相似的呢!”
说到这,掌柜犯起了花痴,也没顾司无眷茫然的表情,继续道:“又说到这相似呀,还有一处,身边都带着个凶巴巴不理人的臭男人。”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北玄不在,这才说道:“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仙女姐姐您了,他们三个经常吓奴家,就仙女姐姐你,不仅拿这么珍贵难得的花茶给奴家,还陪奴家说笑。”
司无眷还是一脸茫然,大底是听懂了什么,又疑惑着什么,因赵贤一直躺客栈里未曾醒过来,所以这个掌柜才会自动将他划开了,她放下黑石杯,无视了掌柜的其他话,道:“为何唤我仙女姐姐,这称呼听着怪变扭的,我既不是仙女,也不像仙女……”
她不敢说,自己不过是来自凡界的一个废物修士,毕竟,这个魔域好像是不能容忍凡界之人或物的。
“仙女姐姐怪会说笑!”那掌柜捻着兰花指,朝司无眷一扫摆扭了身子,好似一坨肥油扭动,看得司无眷又惊又奇,他不管,继续说道:“这里可是魔域,除了我们这些妖啊魔啊鬼啊的,可就只有神仙能这么自如行动了,可不像楼上房里的那个凡人,若是普通人,早没命了哟!”
这话听得司无眷宛如被一盆凉水冲了机灵,她心里堵得慌,许多疑惑涌上心头,她很想问出来,可眼前这个男人她不能对他说,捏紧了拳头,她转念试探道:“掌柜才最会说笑!”
“哎哟!哪里能对仙女姐姐说笑啦!别人都说奴家是个油嘴滑舌奸诈行骗的商人,却不知,有些事情,可不能乱说的,我掌店四千年,可人可准了呢!”
司无眷扯上嘴角,笑得极其尴尬,她将茶水喝完,低头呢喃:“我去看看赵真人。”
掌柜没有拦她继续说话,待她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后面掌柜兀自发语:“男人哟,都是光会花言巧语的坏蛋,除了奴家不会……”
推开门,司无眷几步走到赵贤榻前,看着他一张脸有些浮肿,暗黄,很暗,盯久了,仿佛他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她摇头,静静蹲下,将手指覆到他的脉搏上,隔了半响才又跳动一次。
他本是该死了的……
司无眷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这里早已过了十五个时辰之久,这个魈魔城是没有天的,不辨昼夜,想来妖魔会有到凡界走动者,计时也是十二时辰一日,她以往总是捻算着司邢出关的日子,便也对时间有了很深的概念。
是啊,都这么久了,这么久没睡上一觉了,明日……明日还要去送行。
松下手,司无眷缓缓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去,躺下以后却是费了很久才入梦去。
第52章 送嫁2
魔域的空气始终是压抑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熟睡中,司无眷眉头紧锁,她捏紧了被角,良久,才渐渐缓和下来。
依稀是某个阴天,乌云压顶,纵使是午时,家家户户都点了了灯,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这种天气也是压得紧,赶卖的商贩缩在一处角落,这种压抑的天气,他们都紧闭了嘴,偶尔有些脾气暴躁的,也只是低声咒骂着。
在这种环境下,唯有一个女孩安静地站在街头,她孤身只影,穿着一身白色莲花群,简单编了个淑女的发髻,在人群中宛若静立不染俗尘的仙童,她一双明亮澄澈的瞳孔始终盯着一个方向,周遭起了雾,渐渐看不清一切。
猛然间,雾中出现了一双散发翠绿光芒的眼睛,眼睛有手掌心般大小,它打量着街头,吓得所有人连滚带爬跑路,有的倒霉的,骤然间被雾气中冒出的长舌给卷了去。
是妖!
“小姑娘快跑啊!”原来有人注意到她了,他急,见这么个玲珑标志的女孩却是忍不住提醒她。
女孩温柔一笑,童稚娇嫩的声音安慰着这位商贩大叔:“莫怕,你先跑。”
商贩也是好心,见她不慌不怕,背后所有人都顾不得旁人,逃命要紧,他不舍这女孩就这么站在这,他无可奈何,只当她生得如此美貌,却是个傻的,不待多想,方迈出一步,忽听后方一家酒楼的窗户啪地一声打开,转身一看,瞳孔猛地睁大。
只见那窗户中霎时跃出一个白衣男子,通身如雪,自腰间的玉带又一环一环的圆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除却白衣仙袂,便是乌发三千,宛若谪仙降临。
他没有落到地上,跃出了窗,却是稳稳站到了一柄细长的银剑上,银剑散发出魔魅清冷的寒光,托着男子眨眼便进入了雾中去。
只听得耳边有剑的哀鸣,一道道寒芒凌冽的剑气从雾中射出,高的划过天际,低的便是将石板路划出了一道长长一道裂痕,好在街上的人都跑光了,只有那个女孩,目光炯炯盯着雾中。
自白衣男子出现,她便举着手默默记了时间,第六根手指压下,雾气渐散,剑气也停止,她将手放下,含笑看着那个御剑飞出的男子。
“无眷,愈发大胆了。”男子乌发及一身白衣被风铺面吹拂,他背着手,浩浩出现,如此倒衬得他气势凌人,女孩明媚含笑,看着男子剑眉星目,清逸绝尘,目光便如他的剑,寒气逼人。
女孩不惧,学着他背上手,一蹦,道:“是师傅让我在这别动的!”见男子默不作声,她依旧不惧,学着他惯用的动作在街上踱步,道:“翠甲的蟾蜍,本事不但含着剧毒,亦不像其他蟾蜍那般脆皮嫩肉,普通人即使用很大的力气都难以将它砍伤,师傅如此厉害,刷刷刷几剑,它就没了!”
她停住,赞许得看着他,一张稚嫩的脸泛着桃红色,她是生得貌美俏皮,倒与她清冷的装扮不符,如此描述一通,男子冷峻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长剑离去,他走近女孩,摸着她的头顶,道:“走吧。”
女孩点头,蹦跶着跟在男子身后,她仰头看他,双目含星,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她又道:“师傅不回酒楼与你那好友交谈了吗?”
“不了。”他淡淡道:“无眷,可要吃糖葫芦?”
“要吃!”女孩兴奋跳动,他是不许她多吃的,说她在换牙,吃多了对牙不好。
他轻轻笑出了声,道:“许你吃一根。”
女孩很高兴,可转念间才想起商贩都被妖吓走了,低垂下头来,她有些失落,忽闻得一股甜蜜的香窜入鼻中,她猛然抬头,正见男子修长的手中捏着根糖葫芦,她大喜,一把夺过,笑道:“糖葫芦诶,最崇拜师傅了!”
是的,她一直崇拜他,从记事起,他就是她人生中最崇拜,最喜欢的存在,就好像孤身寒夜的明星,比所有的星星都亮。
昏暗中,司无眷终松下了眉头,埋于被褥之下的嘴角动了动,是甜蜜的,就好像她最爱的糖葫芦那样甜。
这一觉她睡得极甜,丝毫不觉,一个人影推门而入,静静走到她的榻前,看了她许久,北玄将手绢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又转身离去。
自己睡了多久司无眷是不清楚的,她依稀听到外面人声嘈杂,隐约有人道:“喜轿要出府了,快去看看!”
司无眷猛然从榻上坐起,听到这种声音,量是送行的时间要到了,她大脑瞬间清醒,正欲下榻,转头却见一个人安静坐在桌前,悠哉悠哉喝着茶水。
“是要送行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司无眷边说着边走下榻,扯来榻边的外衫为自己穿上,等不来回应,她突地顿住:“你怎么在我屋里?”
真是,睡糊涂了!
北玄放下茶盏,淡淡说道:“便是来叫你的,见你睡得香甜,就没打扰。”
她脸一红,转过头走到铜镜前整理头发,就这么背着身,也不让北玄见着她羞怯的模样,沉默几许,她道:“马上就好!”
“嗯。”轻轻回了一声,北玄也不急,慢悠悠道:“这魔域联姻的喜轿出府规矩也多,此刻才要出,也有一段时间,不急。”
司无眷微微侧目,见着北玄撑着脑袋看向自己,她又转过头,不去看他,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当着慢了些。
突又听背后之人说道:“做了什么梦?”
“!”司无眷看向镜中的自己,没想到北玄会这么问,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梦,自己做了一个久远的梦,遥不可及的梦,她隐约记得一些,梦中那个宛如谪仙般的男子,他的每一句话又再次回荡在了脑海中。
太远了,远到她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等不来司无眷的回答,北玄又兀自道:“罢了,你不愿说就不说吧,若是整理好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司无眷起身,见北玄已经走到了门外,不知为何,如此看他背影,竟是给人一种萧凉孤寂之感,眨眼间他便消失在了门外,她起身,忽见自己的手绢静静躺在案几上,没多想,她拿了便出了门去。
临走前,司无眷还是看望了一下赵贤,他一如之前的状态,就这么睡着,油尽灯枯般地睡着,关上门,见北玄还在堂中带着她,她快步走下去,忽又想起掌柜跟她说的话,一时看着北玄说不出半句话来。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摇摇头,随着北玄快速出了客栈去,而身后,掌柜一脸不舍的目送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目送她。
第53章 送嫁3
“别看他们是妖魔,出嫁时规矩却是繁琐得紧,更何况,还是代表了魈魔城去联姻的。”赶往城门口的途中,北玄简单为司无眷解释道:“我倒好奇,一向与牛面修罗合不来的鬼面修罗,为何会与东魔岭联姻,鬼面修罗如此骄傲自负,斗了几千年了,为何会联姻……”
这种问题司无眷肯定是不知道的,她侧目而视,身旁这个男人在解释着,却也是在思索着,掌柜说,除神仙,妖魔外凡人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而他们却是待了这么久了,又是为何?
还有……
北玄他,又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她自己亦是聪慧,来到魈魔城时刻观察着这里,却也只是知道了些表象,而北玄,他似乎对这里很了解,款款而谈,便是一些规矩也是如此。
关于他,她知道的似乎太少了,摇摇头,司无眷在心里妥协了,反正他迟早是要离开自己的,以后甚至见不上面的人,只要不伤害到自己和师傅,她也懒得在意,况且,他也在帮着自己不是吗……
“鬼面修罗有女儿吗?”司无眷突然问道,在她印象里,那个鬼面修罗长得如此可怖,也不知道他女儿长什么样。
北玄沉默半响,摇头道:“我也不知,但能代魈魔城去联姻的,也不该是泛泛之辈。”
北玄声音依旧如寒潭般冰冷,一开始话少是如此,如今说起一堆话来也是如此,没有半点温度,司无眷也习惯了,可若与其他人如此说话,不免会惹得一些事端。
离城门越来越近,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实际上,魈魔城今日热闹,大部分的都跑去了修罗府看出嫁,这到城门口自然没有几个影子。
遥远便见十几个妖伫立于城门口,气势汹汹,若非知情的,便是觉得他们是来闹事的,司无眷心里压抑,平日常与司邢除妖,今日遇到这么多厉害的,倒要与他们合作了。
当真是……奇不可言。
见着他俩赶来,在那等候的妖顿时齐齐看向,在他们看来,司无眷与北玄是最不像妖的妖了,若非两人能在魔域自由行动,且如此打扮,他们定是要怀疑的,可这两人中,一个会悄无声息地耍阴招,一个距妖于千里之外深藏不露,他们也不敢上前去搭理。
果然,等司无眷和北玄走到他们中后,被毫无征兆地孤立了。
十几个妖相谈甚欢,未免被看出破绽,司无眷和北玄也闭上了嘴巴,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之久,终于,听到了唢呐喜悦却是沙哑的声音传来,他们齐齐正经站立。
这送行队伍也是与凡界的无异,规模不算大,仅仅算是低等望族家庭的小姐出嫁时的队伍,不知是鬼面修罗对联姻之事暗暗不爽,根本不愿,还是此次联姻表面顺从实为挑衅,统领一方修罗城联姻,怎的如此寒酸。
前方吹奏的只有四个妖魅,后方再四妖抬轿,轿子后方再四妖随行,如此简陋,可后面依稀还有队伍,定睛一看,竟是有五个同似的喜轿。
联姻,竟是五人……
司无眷不解,但也懒得去理,反正她是为了得到魔灵石在这里生存的,到了初七她就要回去了,届时那俩修罗要怎么样她也管不着。
“戴上这个。”身旁,北玄将一张丑陋的面具递到司无眷跟前,轻声道:“一路遥远,若遇上银黍蛇妖就麻烦了。”
接过面具,司无眷看了北玄一眼,将面具戴上,其他妖看了虽疑惑,却也没问,这两个妖在他们看来就是怪妖。
随护的妖共十五个,每三个跟随一队喜轿,出了魈魔城,这一路走了半个时辰,却还是在昏暗的环境中,还在空中亦或是路过河水时会有些许发绿的微光,既梦幻有诡异。
司无眷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曾经不过是与司邢见些危害凡人的小妖,偶尔才见些大的,去过的地方随多,但见识始终不算多,此番见到这景,她一时来趣,东张西望,但不可离开喜轿,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北玄始终跟着她,走了这么久,她也无聊,便低声问道:“这个轿子里的妖会不会很漂亮,我玩听说有许多女妖都会修炼出魅惑人的模样。”
北玄轻笑,隔着面具看着她,道:“确实有漂亮的,但大部分都很丑,你说的魅惑人的妖,那最魅惑便是狐妖了吧,狐妖天生魅人。”停顿半响,他又道:“不过……这个魔域定是没有狐妖的。”
司无眷见他说得笃定,她心里对他这个“普通人”的看法又有了些许改观,先前他是一族武夫,力气又大,如今看来,却是知晓多事的人了。
不……
又兴许,他不是普通人。
见司无眷没有说话,他问:“今日见你就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司无眷心一滞,好在隔着面具,北玄也看不出她的表情,抿了抿唇,她含糊道:“我担心赵真人,昨日为他把脉,是隔了许久那脉搏才跳一次,还有……我们还能在这里这么自由多久?”
如此问,司无眷倒有些期待他会怎么回答,见北玄别过脸,看向前方,良久,他才道:“我也……不知。”
沉默……
无声的沉默一直持续着,这魔域声音好似被隔绝,便连前方吹奏的音乐和他们的脚步声也听得稀疏,这里有一条黑河,只不算宽的河畔,接连便是如刺一般的黑色山体,从山体背后莹莹闪烁绿光,天空黑,这绿光诡异至极。
司无眷心一紧,她很讨厌这种气氛,就好像只身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生气,只孤身一人,突然间,前方响起的一道沙哑声音打破了这种气氛,众妖停下,只听前方那身形高大的三角妖道:“前方没有路了,需攀山行走,但这山中有一黑鸟妖,专吸食其他妖物的精血为食,你们自个小心点!”
他说得随意,目光扫到吹奏小妖时满是嫌弃,似是厌恶了这一路聒噪的唢呐声,他们学着凡人吹奏,却是吹得难听惹人心烦意燥。
司无眷看了看前方的山,身体顿时软了几分,走了这么久,他们一直没停下休息过,此刻又得越过还有怪鸟的山,她心里有苦难诉……
“没事”北玄道:“有我在。”
第54章 送嫁4
枯树腐枝,阴暗湿秽,黑鸟觅行于黑山之巅,这处生灵稀少,它们不免饿得久,忽闻生者气息浓厚,自也如鬼魅般穿梭众妖之间。
窸窸窣窣,又听得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众妖心一紧,纷纷捏紧了自己的防身兵器,欲达下一个地点,这个黑山群是必须要走的道。
“走了这么久了,这些轿子里的女妖倒是清闲得很,到这种地方了,居然也没听到她们叽喳一句。”前方一只妖埋怨,说话时侧目看向他后方的司无眷,眼里对她有赞许之色,但他也亲眼见过司无眷耍阴的,所以也只限于看她,却是不敢退后搭话。
对上那妖的目光,司无眷凝眸,妖,与他们本便是敌对的存在,先前入了魈魔城,见人物景象与凡界相似,她本以为没有妖的,哪知……
唰——
又听得一声响从不远处飞速穿过,司无眷凝神,不敢放松警惕,她捏紧了从修罗府拿出的长剑,脚步放轻,只待黑鸟发起进攻。
“啊啊啊!”突听得后方一声尖叫,司无眷等人猛的回头,只见一只妖瘫靠在喜轿上,手上不断扒拉着一只半个人大小的黑鸟,它的翅膀不停扑朔,一拍一拍打在妖的身上,而一张长隼更是深深陷入了妖的脖颈间。
抬轿的到底是普通小妖,哪里经得住这一撞,他们脚下虚浮,摇摇晃晃,却是不惧,抬着轿子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也是如此,轿子,四只妖和那被黑鸟吸食的妖都翻倒在了地上。
“听说这种黑鸟曾是主宰魔星饲养的宠物,力足劲大,最小的也个孩童般大小,最大的背上足以站上十来人!”北玄紧握着一把匕首,沉声说道。这种黑鸟妖因长期吸食血肉,一身黑羽光滑柔细,长啼醉耳,一对红色眼珠发着荧光,看上去美丽却又渗人,自他们的主人陨落,而后便群居黑山,不听命于任何妖魔。
说话间,许是闻到了血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不断飞出成群的黑鸟,或大或小,这个黑山本坐落魈魔城与东魔岭之间,两修罗不相来往,过往生灵本就少,自也没去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鲜血肉,它们又怎会放弃。
众妖举着兵器,双双护着喜轿,那吹奏唢呐的妖也终于停下,畏缩在喜轿之下,黑鸟如潮奔射而落,那最先被压倒的妖好不容易挣脱,才站起,因着脖子流出的血,顿时又吸引了大部分黑鸟的攻击。
司无眷挥舞长剑,没有灵力注入剑中,此刻使着剑招,每与一只黑鸟相抵,手腕便抖得厉害,甩开一只较大的,右手虎口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黑鸟将本便稀少的绿光遮挡,周遭一片漆黑,黑羽掉落伴随着皮毛的味道,一些碎屑漂浮空中,边打着,也是惹得心生浮躁,难以思考。
唰,一道剑影闪过,劈掉了侧袭司无眷的一只黑鸟,北玄向她靠近,又唰唰劈掉两只,剑影从她眼前闪过,竟是掀起了一道劲风,他挡在司无眷身旁,一道肃然的目光看向她,她顿时领悟,收了剑,不动声色从百宝囊唤出了几颗乌色皮珠,在黑暗中众妖看不太清,只离得最近的北玄能看到,她将皮珠抛向空中,皮珠顿时破开,有什么粉末从空中洒落,纷纷落到了黑鸟身上。
部分黑鸟羽毛沾上粉末,一时间竟没有再向他们攻来,只在空中横冲直撞,不断蒲扇着翅膀,甚至撞击着自己的同伴,司无眷拉着北玄后退,眼见着一只黑鸟掉到了跟前,在地上痛苦挣扎。
“这是什么?”北玄问。
司无眷得意一笑,微光中少女肤白皙嫩,明灭闪烁的瞳孔满是骄傲之色,她道:“这可是我学着师傅炼制的痒痒粉,不过我加了点料,这东西撒在身上不会痒,反而会如万蚁食啄,一点一点食烂皮肤。”
北玄沉默,倒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个东西来,幸好是用来对付邪祟妖魔的,他轻笑:“真想不到。”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司无眷没有回答,心里却是得意得上天,听得一旁发出的哀嚎,他俩心领会神,齐步跑向那躺在地上挣扎的妖。
窸窸窣窣,北玄一剑斩下两只他身上的黑鸟,那妖顿时晕死过去,可自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甚是浓烈,一时间吸引了不少黑鸟围着他打转。
又洒下一颗皮珠,司无眷迅速拉开那妖,一时间,不少黑鸟乱窜打乱了其他黑鸟的飞行轨迹。不利己者,自然会被伤害,更何况是饿了这么久的黑鸟,他们撞开同伴,直冲妖而去。
北玄将其挡下,似是发觉了这边的事况,那些黑鸟攻击更猛烈了些,司无眷皱眉,想那皮珠已被自己用光,她又唤了些对付药物的物什,可这些一旦使用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正犹豫之时,只听头顶一声窸窣,一只身形较大的黑鸟朝她头顶扑来。
速度太快,司无眷已来不及使符,当即抽了长剑挡在跟前,这一撞,她踉跄后退险些倒地,黑鸟力气甚大,伸长了足一个旋转,尖利的足尖将司无眷胳膊抓出了三道血痕。
痛感传入大脑,司无眷右臂顿时失了力,如同断掉一般垂下,乓当,长剑落地,额头汗珠渐起,一时间竟是头昏目眩,不知身处何方,只如孤洋中的扁舟,越漂越远,却看不清前方,受着浪花推让,她偏身倒下,落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中。
看着一张丑陋面具在自己上方,面具里的那双眼深邃如潭,此刻竟有了一丝极微的涟漪。
隔着面具,司无眷虚弱飘渺,她不懂,自己明明受过伤,为何只被这么抓了就这个样子了,自己何时这么不抗揍了,她惨然一笑,突觉一道温热的力道覆到了自己的胳膊上,疼痛感逐渐减少,微凉,和曦,是初春的阳光舔过肌肤那般,司无眷渐渐看清眼前,那张面具清晰了些,面具下,那个人温柔道:“可好些了?”
“好些了……”司无眷声音极轻,轻到自己都难以听清,她底眸看向右臂,北玄的手还覆在那里,他的手白皙纤长,手掌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隐约间,一道青蓝的微光从他指尖透射而出。
第55章 送嫁5
猛地坐起身来,北玄的手移开,那蓝光却是一点不散,司无眷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可见着脚边那死去的黑鸟,此刻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她踉跄站起,捡起剑,右手似又恢复了知觉,不止如此,只觉一股清凉的气体盘旋在体内,没有排斥,它非常的亲和。
司无眷也不知为何,此刻的自己,竟是灵力盈盈,那股力量似波涛汹涌,不断撞击着身体的每一处,可它撞得汹涌,到达体壁时却又温柔亲切。
好奇异的感觉……
届时几只黑鸟向她扑来,来不及多想,司无眷握紧长剑,只一挥,一道青蓝通透的剑气划破长空,发出一声悦耳的清鸣,所迎上剑气的黑鸟瞬间被斩成了两半,众妖都呆住了,本是昏黑的环境,那道剑气莹现的青蓝光泽竟在那一瞬间照亮了周围。
似被这一剑吓唬到了,黑鸟不愿舍弃这好不容易出现的美食,只能盘旋半空,作出威吓之势,那些妖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见如此,都放松了几分。
“既是灵力入剑,便使你那掌剑第八式吧!”身后,北玄的声音朗朗入耳。
司无眷心里很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此刻见着半空密密麻麻的黑鸟,回想自己练得不能再熟的后三式剑法,她旋身,指剑画印,青蓝色的剑印迷幻美丽,似水波,照得周围明亮。
黑鸟不笨,看得剑印即将画成,纷纷四散逃离,司无眷嘴角上扬,长袖拂过,再一旋身,剑印飞速冲向黑鸟,圆形剑弧在昏黑的空气中拖了一条长长的剑尾,螺旋上升,追击,顷刻间,近百只黑鸟坠落,黑羽如雪飘落。
众妖倒吸一口气,看向司无眷的目光满是惧意,她笑,长剑于手中灵力充沛,见着飞离的黑鸟,她转过身,明媚笑着,可隔着面具,谁也看不到。
走近北玄,司无眷举剑,一柄普通的长剑此刻在她手中还散发着青蓝色光泽,她道:“我能御用灵力了!”
虽看不清她是何表情,但听司无眷轻悦的声音,也能感受到此刻的她是有多高兴,高兴得忘了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妖,忽视了他们投来的恐惧目光。
北玄轻笑:“恭喜。”
“我……”说话间,忽觉手中剑在不断颤抖,司无眷定睛看去,只见方才还犹似神器的长剑噼啪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剑光消逝,长剑碎成了无数快细小的碎片,便是剑柄亦是如此,碎片透过指缝散落地上,周围又黑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注灵气运剑,这还没怎么用呢,居然就碎了……
“你缺一柄好剑。”北玄说道,“这把普通的铁剑,承载不了你体内的灵气。”
竟是这么碎的,从未使用过体内的灵力,司无眷又是兴奋又是新奇,以往司邢探测过她的灵力,当时只说灵力浑厚,不能使用实在可惜,而至于他口中的浑厚到底浑厚到什么程度,她却没个底,如今看来,竟是浑厚至此,一柄铁剑,碎成了……细沙。
“当初师傅说我天赋极高,我本不信,我才跟师傅学修练了三年,如今,竟是这般……”
这般的强吗?
就好像梦里的白衣男子,三两剑气便杀了一只大妖,她六岁时便崇拜他,崇拜于他的能力修为,她从小就发誓,一定要修成和他一样强大的修士。
此刻,她能如愿吗?
司无眷颤抖着手,她心里无比激动,右臂那深陷的三道伤痕也压不住她兴奋激动的心情。北玄再次轻笑,道:“一切,便等出去这魔域再探个究竟吧。”
她点头,这时回过头,才发现那些妖离得老远,见他俩看着他们,他们又退后了几步,装作不见。他们这样也好,司无眷暗暗心想,既不会生出伤害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对她的身份过多盘问,就这么走完剩下的路程,她安心回凡界,他们也平安回魈魔城。
若日后在凡界遇到他们残害凡人,见着她,也自心底残留惧意,她也好顺利除妖了。
见这里有一半的小妖受了伤,他们心底暗叫不好,那些抬轿的妖倒是受伤的极少极轻,许是被修罗安排的傀儡妖,在黑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也没怎么攻击他们吧,而那些吹唢呐的却是伤得重了。
隐约听见那边的妖喜道:“这样也好,留得他们在这喂黑鸟妖,我们出这黑山也顺利了!省得听他们叽叽喳喳吹得难听!”是那先前说话的三角妖。
听他这么说,地上还有些意识的抱紧了唢呐,面露惧色,可大底受了伤,哪里能站起来跑,正这时,忽见几只小妖没了生气,连同死去的黑鸟尸体化成了碎屑消失,只留得地上一滩滩血。
血腥味甚是浓烈,司无眷上前,他们退后,索性她便站在原地,朗声道:“方才出现的黑鸟最大也不过两人高左右,它们群居数千年,我想,应该有不少巨型黑鸟才对,这个地方不适合久待,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纵使怕她,但她说的话不无道理,三角妖被抓得全身伤痕,也怕了,当即闭上了嘴巴,招招手,道:“能起来的就起来,自个走,不能的,就留下来喂鸟吧!”
听了这话,那些难以行走的小妖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只是走,不需做什么,这回也不吹了,走得小心翼翼。
可,终究是他们想得太简单,才行走了一公里左右,便听得黑山之巅几声刺耳的长啼,长啼回荡黑山,震得众妖心跳猛烈,刹那间,头顶的绿色光芒被黑影遮挡,他们纷纷抬起头来,黑色,巨足,一只巨型黑鸟遮去了大片天,它盘旋一圈,俯视众妖,红得出血的瞳孔将他们一览目中,那股恨意,便是这没有表情的黑鸟也透了出来。
是杀意!
众妖一惊,被吓怕了的瘫倒地上,这是黑鸟群的王者来寻他们复仇了,本以为最差就是此刻这模样了,谁想,这只黑鸟不过是领头的其中一只而已。它的身后,长空中隐约还有三只巨型黑鸟,以及,跟在后面的密密麻麻的小黑鸟,
没了剑,司无眷便没了武器,想到百宝囊中唯一的那柄竹木剑,它定是一用便碎的,哪里又能承载得起?
第56章 送嫁6
“快躲起来!”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声,几只妖纷纷朝四周躲散,倒那些抬轿的,实在诡异得紧,看不出半点生气,许就是因为他们如同死物,那些袭来的小黑鸟也不攻击他们。
这其中受了伤的妖不免成了黑鸟攻击的首选,是无论躲在何处,便是那血腥味便能暴露踪迹,司无眷快速朝不远处的山洞跑,那山洞小,若是进来些小黑鸟她还可勉强对付一下。
北玄紧跟其后,两人入了洞中,这里昏暗不见五指,司无眷唤出了几张辟邪符,此刻自己灵力充沛还能使用,使那符也比以往强了些,只见几张符纸迅速结了一个印挡在洞口,恰巧隔断了两只黑鸟进来的路。
“现下该如何……”司无眷呢喃,此刻才发觉自己右臂又开始疼痛起来,刚才青蓝色的光罩着伤口没有感觉,现在光芒有些弱了下去,这伤口也疼了起来。
“有血流出来了。”北玄说道,见她右臂的衣袖被染红,他走近:“那些黑鸟大都攻击受了伤的人,这血腥味会使他们更加兴奋,你……那块手绢还在不在?”
听及此,司无眷掏出手绢,还好先前她带来了,又唤出了一条绷带,司无眷捏在手中,又一口咬住绷带的一端,还没上手,便见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手中拿过了绷带。
“便当感谢你上次帮我,这次……我帮你裹。”不等司无眷说什么,他一手抬起了她的胳膊,将绷带缠到伤口处,他的手依旧好看,只是,就这么缠着,却似有些发抖。
司无眷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始终低着的眼帘,她也闭嘴没有多话,乖乖抬着胳膊给他缠,终于缠完,北玄又将手绢轻轻捆到了绷带上,这手绢还有些药香,定是能将血腥味遮去的。
“好……好了。”北玄缩回手,半阖着眼帘也没看她。
借着辟邪符所结的印光,司无眷见他推后了两步,顿时心里一喜,调笑道:“你好像……”
害羞了……
司无眷没有说完,但她是猜得出来,这种举措,她依稀是见过的,想了想,她抿唇微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洞外不少黑鸟压制,眼见那印越来越弱,随时都有可能破的样子,北玄抬头,道:“你现在没有兵器,只能使仙法将它们击退了。”
司无眷一滞,“当初以我的这种情况看,师傅他没有教我仙法,我……不会。”
许是料到司无眷会这么说,北玄哼笑,道:“我家族曾收集了许多仙法,虽不能练,但还是叫我们熟记,我教你便好。”
北玄的家族很是神秘,一路走来他了解的事似乎很多,司无眷心喜,没有过多怀疑,便问:“该如何?”
得她答应,北玄沉声,移步靠近她,不知他这是何意,只见眼前满是他的身影,司无眷突地心悸,不过一瞬,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中,温热感瞬间将她包裹,她想抽出来,他却握得极紧。
北玄似乎闭了息,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司无眷却是心跳加速,忽觉自己的手被他抬起,指尖相捏,她的食指和中指被他摆出了奇怪的姿势,他道:“凝结仙法,便是如此。”
他捏着她的手在身前比划,司无眷知道,这是结仙法的手势,只是这法她却从未见过,又听北玄低沉的声音道:“化,聚!”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司无眷不知觉随着北玄念道:“化,聚!”刹那间,那消失的青蓝色光芒重聚她两只手间,顿时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运涌,这种感觉说来奇异,她一时间理不清,道不明。
“接下来的,应该不用我说了。”北玄讪讪收回手,他的手一离开,司无眷忽觉自己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许是第一次使用仙法她接不住吧,司无眷点头,接下来的,她自然会,虽没用过,但她可见过!
转身,司无眷走近洞口,学着刚才的动作,结法,凝聚,青蓝色的光芒将洞里照亮,照得她脸上的面具愈发诡异,“击!”随着口令命下,司无眷挥手将所结的仙法推出,那仙法似有了自己的意识,穿破辟邪符的印,直击黑鸟群奔射而出。
司无眷面上欣喜,回头看了北玄一眼,他也走了过来,只见那团青蓝色的法茫飞出天际,长长的光尾螺旋摆动,最前端的光团直击黑鸟,渐渐的竟形成了一个东西,是什么样子,司无眷心里诱惑,但是看不清。
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迫切的想知道,一双眼紧紧盯着那游移凶猛的光团,美丽,迷惑,不知是什么吸引吸引着她,她缓缓移动,向前,不知不觉竟走出了洞口。
忽觉手腕一紧,司无眷猛然一惊,回过头,是北玄拉住了她,“怎么了?”他问。
怎么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洞口,她四下看去,外面这些妖早已伤的伤,死的死,他们被逼到了一起,乌压压的黑鸟盘旋半空,围成了一个圈,而圈外,山头上,天空中,是巨型黑鸟在俯视着一切,仿若看管任由小孩作乱的大人,只要自己的孩子玩得乐,伤及到自己的孩子时便会出击,一举消灭那几只妖。
摇了摇头,看着一只巨型黑鸟将自己的法团挡下,她来不及回答,来不及多想,又学着刚才的动作捏了个仙法,必须比刚才的要强,不然……又会被巨鸟挡下,必须比刚才的要强!
“别运了,再聚下去你身体承受不住的!”北玄斥道。
司无眷仿若没听到,她想要击退那只巨型黑鸟,若不如此,他们都得死,而且,她还想,还想看清,刚才法团前端所形成的是什么样子,她知道,一定是有个形状的。
“聚,击!”
一挥手,司无眷将自己手中那比先前大上两倍的法团推出,法团攻向黑鸟,长长的青蓝色光尾,螺旋追击,越来越清晰,她瞪大双眼去看,那个形状,却又越来越模糊,不对,摇了摇头,司无眷再上前一步,不是的,不是法团越来越模糊,是自己的眼。
一只巨型黑鸟被长长的法团追击,直至击落,司无眷眼越来越花,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能看清,可,终究在最后一刻,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似是再次落入了那个怀抱,后又觉后背硬得磕碜,一股力量在自己体内打转许久,终于消停了下来。
司无眷似又进入了一个熟悉又遥远的梦,周围一片漆黑,她只身一片海洋之上,奇怪的是,她没有沉下去,亦没有海风,没有海浪声,这里寂静得可怕,却又熟悉,亲切。
海浪从她的脚经过,司无眷低头,入目的除了自己的脚,便是无尽的黑,脚下像一个深渊,不,应该说,这里就是一个深渊,而她是深陷这个深渊的一颗沙砾。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向前走,一步一步,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股熟悉亲切之感诱使她改变了方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司无眷心一紧,越走越快,她脚下忽轻便起来,没有水所给的威压,她心跳极快,渐渐地,她迫不及待想跑向那个地方。
是一个结界!
一个灰黑色的结界,结界很大,即使是暗色,也给出一股强烈的感觉,司无眷缓缓走近,她伸手摸向结界的一角,抬头去看,这结界竟看不到头。
嘭,嘭,嘭……
撞击声回荡四周,司无眷心跳到了极点,她定睛看去,这道结界内有着什么东西在飞,它盘旋半空,不断撞击着结界,那个东西……
好眼熟。
是……是什么,是什么样子,长长的,发着青蓝色的光芒,很刺眼,她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她叫,可除了自己的声音,就只有那个东西撞击结界发出的嘭嘭声。
司无眷不停拍打结界,可这结界太强,她过不去,打不破,忽见里面那个东西朝自己飞来,她惊愕失色,伸手向它抓去。
听得一声闷哼,司无眷惊醒,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具惊现眼前,离自己不过一指的距离,她一时懵住,又听近在咫尺的这道声音低沉温怒道:“松手!”
松?司无眷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右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不,还有什么硬硬的……她一松手,想起身,猛地又趴了下去,浑身无力。
“初次使用仙法便聚了这么多,没残废都是好的,好好趴着别乱动了。”北玄的声音竟温和些了,司无眷才发觉,自己原是被他背着,看着他有些凌乱的衣襟,她脸颊渐渐泛红,本想有面具遮挡,这一看,自己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被摘下,挂在了自己腰上。
一时有些尴尬,她将脸猛地埋进他的脖颈,也是这一瞬间,温热之感袭击了她,以及她身下的那个人。
一时无措,司无眷又抬起脸来,看着北玄一直沉默地向前走着,他不说话,她却是清晰地看见,他的耳根红得能挤出血……
太糟糕太尴尬,她浑身虚弱无力,又不能自己走动,要不然,她非得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一时间,周围好似又寂静无声,她哭笑不得,趴在他的背上,又看着他凌乱的衣襟,道:“我……不是故意抓疼你的,我帮你理理!”
说罢,司无眷伸手又一把抓住了北玄的衣领,方扯齐了里衫,北玄突停住了脚步,又是温怒一声,他道:“松手!”
“哦……”松开手,司无眷心一沉,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没再说,看北玄又背着自己走了起来,她索性就这么趴着,目光在他的背上游移,看着他通红的耳根思考着什么,半响,想到他那时在洞内握着自己的手比划,又匆忙退后的举措,她心又渐渐跳得快了。
抬眸看了看周围,这里已经不是黑山了,眼见五个红轿子被一群面无表情的小妖抬着行走,而旁边也只有四只随行的妖保护,那些吹奏的妖兴许早已死在了黑山,她感慨,这才第一天,就如此了……
猛然想到了什么,她低语:“我们是怎么出黑山的,那些黑鸟妖呢?”
北玄稳定了心态,低声道:“你的攻击打死了一只巨型黑鸟,其它黑鸟被吓到了,便……抓走了那些无力反抗的小妖,都走了。”
是这样吗?
司无眷没问,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这个背着自己的男人也不简单,深吸一口气,这些问题,还是在他想说时再听吧,她从不强人所难,北玄不说,她便不问。
还是那个看法,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至此能不能再见面都是未知。
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的好,司无眷四下看了看,一时又疑惑起来,她道:“刚才那么凶险,为什么那些抬轿子的妖和里面的女妖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那些黑鸟好像都不攻击他们。”
“都是死物罢了”北玄道:“黑鸟只吸食活物的精血,那些死物早已变质,你看,他们就像被抽干了血肉的躯壳,面无表情,只一个劲向前走。”
“确实……”
“而轿子里的女妖……”北玄压低了声音,道:“也可能根本不是妖。”
司无眷惊异,问:“什么意思?”
“魈魔城除了妖,还有那些不妖不人的东西,他们像人,却又不是人,鬼面修罗一向好强,怎会与自己的死对头联姻?估计联姻一事都里有内幕,又怎会拿自己府上的妖去白白相送?我担心……”
北玄没有说完,但司无眷心里也有了些许猜测,直到这个猜测愈发恐怖惊人,她咬牙道:“你是担心,他要送的,其实是我们?!”见北玄沉默,司无眷继续道:“不,应该不是,自己城内有些厉害出内拔萃的妖,能收为己用明明更好,但他选择送出了五个……人,是因为他知道,通往东魔岭的路上很危险,所以才不得不选了十五个妖去送。”
“既然危险,他可选择遵循自己的心,可他没有,毅然如此也要将五个女人送去,是……是因为……”
后面的,司无眷猜不出来了,一时间恨意蔓延,那个鬼面修罗定是要他们跟着去陪葬的!
“放心。”北玄安慰道:“只要一路小心些,将那五个人送到了,我们再想办法安全地回去便好。”
“嗯。”司无眷叹息,想得头痛,本便那个梦纠结地心烦意燥,现在还摊上这样一个事,她咬牙,忽又想到这一路不是到一站便给五百魔灵石吗,有了银子,她动力也恢复了些,到时候买些魔域的东西回去,也可在她家师傅目前显摆显摆!
第57章 途中1
终是到了第一站,司无眷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方从北玄背上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将面具再次戴上,遮了自己泛红的脸。
这第一个站他们也不知是或不是,只是几人停下来休息时,半空突闪现了一道红光,红光散去后,从里面掉下来了六个锦囊,落到地上时发出啪地一声脆响,这声音司无眷自然熟悉,当即兴奋地上前和其余四只妖盯着锦囊欣喜。
她也好奇,这四只妖此刻见到她也没害怕了,还将锦囊捡起笑脸盈盈地递给了她两个,许是对付黑鸟时她救了他们吧,要不然,她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了。
“喏!”司无眷高兴,将一个锦囊挂在手指上递给北玄,又弯下身窃喜笑道:“虽然不知道那个鬼面修罗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能按时遵守承诺给银子也是不错的!”
北玄将锦囊接过,在手中掂量,这么多的魔灵石,他们也算慷慨了,毕竟,住客栈一日一间房才需要两颗魔灵石,他收下锦囊,看了看周围,道:“出了黑山视野开阔了不少,但看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还是简单休息休息,尽快出发的好。”
也是!没吃到怎么行,司无眷认同地点头,看北玄坐在一块岩石上,他可是背了自己很久了,她问:“需要一些小服务吗?”
这话问得北玄一阵沉默,他奇:“什么意思?”
司无眷狡黠一笑,当即蹲在他脚下,惊得他向后一缩,她笑:“你背了我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就为你捶捶腿,捏捏肩,酥松下筋骨可好?”见北玄不说话,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司无眷边将手捶到他的腿上,边道:“我经常给师傅捶背,你也不用担心我捶痛你。”
哪里是捶痛,北玄在心里默念,她的手白花花一团,极轻且揉,好似鼓点落到他的腿上,先前走了这么久,他的腿本是没感觉的,但经她这么捶着,却似故作酸痛起来,依赖着,渴望着这么捶下去,永远不要离开。
他默不作声,还好,还好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到他脸上是何表情,看不到他那薄意的唇也温柔笑开了。
“能成为你的师傅,定是幸事一桩。”不解自己怎的鬼使神差说了这么句话,北玄迟钝一瞬,但说了便说了,他也没反驳自己的意思。
司无眷嗯哼,得意道:“就这点你就这么说了,我还有很多拿手的,就比如,我做的菜很香,师傅他常夸……”正说着,她突然想到一开始自己“精心”为北玄做的大补汤,当即又尴尬了些,支支吾吾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定好好做一顿好吃的让你尝尝!”
“嗯。”他笑。
起身,司无眷又攀到他的一侧捏起了肩,心有所思,便是忽视了他一颤的身体,将自己的手轻轻揉揉覆了上去,她近在咫尺,还若不知晓地问他:“当初那个鱼汤明明都糊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
讪讪偏了偏脑袋,他哑声道:“我……以为你们平日吃的东西就是那个样子的……”
“啊?”司无眷惊异,一抬头,两张面具毫无征兆地撞在了一起,啪拉一声,她手上动作停止,依旧乖乖捏着他的胳膊,四目相望,一时竟是暗潮汹涌澎湃,他们近在咫尺,近到对方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晰。
北玄移开目光,讪讪伸手欲将她的手扒拉下来,可在即将触碰到时,她猛地缩回,宛若娇淑小姐乖乖坐在他的身旁,司无眷捏着拳头,这是她每每紧张时惯做的动作。
“已经好多了,不用再捶。”他道。
“嗯。”她答。
一时无声无息,纵使不远处那四个妖的谈话声叽叽喳喳,他们也仿若无声静止,良久,听得不远处一只妖惊呼,这才打破了这个静止的画面。
司无眷最先跑去,越过两只妖,见他们把其中一个红轿的门帘给掀开了,她问:“怎么了?”
那妖支吾道:“这……这……”
没等他回答,司无眷已探着脑袋朝轿内看去,当即惊愕住,这时北玄也走了过来,只见轿子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窄小的方桌,上面镶嵌了一个琉璃瓶,在昏黄的环境中散发着红色的微光,那里面似有什么东西,看不清,却见几个红色的光点在小小的琉璃瓶里乱窜,似要将这琉璃瓶给撞碎飞出来。
“我们,我们打赌哪个女妖更漂亮,谁知……一掀开是这样。”方才支吾的妖说道,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捏着轿帘。
“我说为什么一路上没吃没喝,还遇到黑鸟妖袭击这里面的娘们都没声音呢,原来……根本就没人啊!”三角妖嘀咕,一脸的不悦。
这些事,司无眷自是不可能知道,她抬头看向北玄,她总觉得,他是可能知道的,果然,收了司无眷疑惑的目光,他低声道:“这些是魂魄。”
“魂魄!?”众妖以及司无眷惊道。
后又听北玄道:“而且,还是死物的魂魄。”
“你可别说笑了,死人的魂魄度过魔域时早就被阴间的官吏给锁走了,都忙着投胎转世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三角妖讽刺道,可刚说完,对上北玄的目光,又一阵寒颤地闭上了嘴巴,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没敢开口说话。
提及死物,司无眷最先想到的就是魈魔城里的那些不人不妖的东西,他们是死了,却还活着,所以魂魄没被锁走,没有投胎,还安然在魔域生活,妖魔们不伤害他们,许是以为他们是鬼,又或者什么原因,她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是鬼面修罗抽取了魈魔城百姓的魂魄,以联姻的名义送去东魔岭?”司无眷想了想,也就这么才说得通了。
北玄点头,再欲说什么,忽被一旁的妖打断,他怒道:“修罗王的名讳也是你等小妖能随意称呼的!?”
这话听得司无眷接驾不住,她当即反驳:“不叫他鬼面修罗该叫什么,魔域有四个修罗,说岔了你知道啊!?”
“你!”那妖指着司无眷,气的牙痒痒,但又怕司无眷耍阴的,便强忍下脾气,道:“尊称修罗王便可!”
修罗王?
司无眷在心里冷笑,想这魔域四大修罗,个个本领高强,统领一方,或许几千年前他们共同战斗,可如今都分散开来了,偏那鬼面修罗争强好胜,与其他修罗也不知谁强谁弱,便是东魔岭的牛面修罗都与他势均力敌,他倒有野心,自称起修罗王来了。
保不准哪天被真正的修罗王再扒去一层皮,到时候都找不到修补的皮了!
见司无眷没说话,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妖只当她默认了,也没再说什么,北玄道:“一路还有多远?”
其中一只妖忙答道:“再往前走是一片黑水河,渡过河去也算是出了咱修罗王的地界,那时便算又到了一站,只是……”他犹豫一会儿,接着道:“黑水河流经阴间的忘川,是一片死水,上面有不少逃出的鬼魂,这生者的气息会引得他们来,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特别是这些轿子里的魂魄,到时候也不知道安全送过河。”
司无眷沉默,心有些累,看了看后面五个大红轿子,她道:“那渡过黑水河的话,他们怎么办?”
指了指轿子以及分别抬着轿子的四个死物皮壳,她想,若要坐船过去,他们岂不是装不下了……
正是无奈之时,一只妖道道:“不用担心他们,这些傀儡妖渡过黑水河就跟飞似的,沉不下去!”
“而且……这些抬轿子的皮囊那些鬼魂不感兴趣,更不会注意,就让他们抬着,有这些死物的气息挡着,兴许还可以遮去里面那些魂魄的气息。”北玄接着道。
“诶?!”司无眷一喜,“若是我们坐轿子里去,就可以免去被鬼魂纠缠了!”她欣喜,她最是害怕鬼怪,坐里面去也可遮了视线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欣喜万分,连那没好气的三角妖也笑了出来,“就这么办!”
说着黑水河就在那边,可到底有多远他们也没个数,一路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终于能看到不远处的黑水河,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那黑水河似一望无边,上面昏黑无比,只借着淡绿色的微光能看到,黑水河上方不断有无形之物在漂浮。
司无眷知道那是什么,忍着看了几眼便垂下了眼睛,她从小不怕妖,却怕鬼,那些玄乎的东西她既好奇又害怕,此刻要从他们旁边渡过,她也是鼓足了勇气。
“走!”一只妖嚷道。
几人在距离那黑水河不远处上轿,可在这会儿又犯了难,总共也就五个红轿子,而他们有四妖两人,司无眷滞在原地,看他们四个妖毫不犹豫各进了一个轿子,抬轿的傀儡妖也没等,直接便缓缓向前走去。
“挤一挤,应是够坐的。”北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很高,高出她一个半头,眼见着他毫不犹豫进了轿子,司无眷心一紧,压下狂跳的心,她也跟着掀开帘子弯身进去。
这轿子从外面看挺大的,谁知里面就这么点,看着轿子里软榻上那到修长的身影,忽略他脸上的丑陋面具,倒别有另一番感觉,挥去心中那不成文的想法,她绕过方桌,安然坐到了北玄身旁。
这里很挤,他们的胳膊相撞,北玄向后一靠,如此岔着,让司无眷靠到了他的肩上,呼吸声匀称,继而急促了些……
感受到轿子在移动,司无眷正襟危坐,这里本便昏暗,安静,却又不安静……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身旁之人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两人都戴着面具,都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她紧紧盯着前方方桌上的琉璃瓶,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良久,忽觉轿子不再上下起伏,司无眷伸手掀开了轿子上的小花帘,忽见自己已浮于黑水河之上,她心一惊,向四周打量去,只见漆黑不见底的河水之上,不断有着什么东西飘过,由远及近的哭嚎,近在咫尺的哀怨,渗人心魂的狂笑,许多许多的声音涌入耳中,她知道,这是鬼。
一道温热的力道压到了她的手上,司无眷身体猛地一颤,发觉是北玄的手,她安稳了下来,发觉是北玄的手在自己手上,她安稳的心又跳了起来。
“你既怕鬼,那便不要去看。”北玄温柔的声音萦绕于轿中,昏暗的环境中,她久久呆住,这道声音,将她的心揪得狂跳,一时间竟是盖过了外面的哭嚎。
原来从她掀开轿帘开始,她的身体就在不停颤抖了,他们贴得这么近,他又怎会不知,司无眷另一只手死死捏紧,她想,她的脸一定是红的,红得比红苹果还要红,红得发烫,红得……她好热。
感觉到身体是出了汗的,她想去擦,可她不敢动,她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听得外面鬼叫之声越来越大,她终于能动弹,她问:“我们就这么坐着,真的……真的没事吗?”
“有我在,没事。”他很气定神闲地答,仿若外面的那些都是蝼蚁,但他说得如此轻松,她鬼使神差的就信了。
“你说,我体内的灵力突然能用了,会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就是……封印什么的,被解开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内心,说出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多想。
“或许是吧。”他轻声道,“但我看你没有封印被解开的征兆,应该只是封印被动摇了,露出了一点点破绽,所以你才能使用灵力。”
说到这,她看向他:“那要怎么才能完全解开,还有……我什么时候被下的封印,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又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下这道法印呢……”她有好多疑问,这些问题充斥她的大脑,她不知道,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封印,便是连司邢都不知道,她呢喃,可北玄又怎么会知道呢,司无眷苦笑。
可,到底是北玄,到底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他回答道:“你身上的封印有些霸道,封印时必定痛苦万分,既是你也不知道,那……也只有可能是你被迫昏迷,或者你很小还不记事的时候发生的事了。”
“至于为什么会下封印,这个……你应该想想,是谁封印的你体内的灵力。”
是谁下的封印?
是谁……
从小到大,是谁照顾自己将自己养大的?想到那个身影,那个如雪一般白净不染世俗的男人,她心死死地沉了下去,方才还红彤彤的脸,此刻煞白得如一张纸。
或许,他有他的理由吧,可他的理由是什么,她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丢下她一声不吭地离开。
第58章 途中2
会是他下的封印吗?司无眷心痛,想到曾经的欢乐,她又否定,那个人那么疼爱自己,怎么可能封住她体内的灵力,是的,不可能是他,不可能——
“可是想到了什么?”北玄问。
司无眷回过神来,讪讪道:“没……没事。”
“若是你想解开这道法印,我兴许有办法帮你。”北玄说话一向这般笃定,司无眷怔愣,呆呆盯着他,听他继续说着:“只是,能不能真正解开,就得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封印?”
北玄沉默,眸底光泽暗涌,他苦笑:“或许知道。”
……
春风谷雨,清爽舒凉,在一片烟雨朦胧中,曙真派绝色之景也勾得人心向往,但凡上曙真派之人,却又没那心去观赏什么美景了。
议事堂人烟稠密,却是紧迫无声的压感,惹得所坐众人心不在焉,亦或是怒气冲冲,距炼药一事失败已过半月,中了九琼毒草的人大部分已毒发难忍,更有几人早已死去,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毒发身亡,修仙界人心惶惶。
也正是如此,他们将自己同门以及弟子所先犯的错都抛诸脑后,许多人都是这样,在利益面前,他们都会主动去忽视自己的对错,在生命遭受威胁,人心涣散之际,都几近入魔的状态。
高位上,曙真荀掌门面露难色,这些日子所积攒的麻烦越来越多,他是一派掌门人,在他看来,修仙者当以救世苍生为主,可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痛苦难忍,甚至可能都将死去,他整整半月,唯独可见的几缕黑发也全白了下去。
“掌门师兄……”一侧,王启见他忧愁不减,本就叠了几层皱纹的脸此刻又挤出了几道,一向严谨的荀掌门,如今却似是个不修边幅的老人,别人兴许不知,但他作为管事长老,却是非常清楚,他们的掌门师兄孤身炼药堂夜夜亮灯难眠,他担忧,也便拉了他一下。
被王启轻唤,他终动了动眼皮子,缓缓抬头,满是疲倦,他沙哑着声问:“他们可是找回赵师弟了?”
王启本便多愁善感,听了荀掌门这话,波澜起伏的眼中盈盈有泪光溢出,他叹了一口气,不忍伤了荀掌门的心,他道:“快找到了……”
半月前赵贤领命前去九琼谷探查解药,那时还带走了一对少年少女,本来炼药失败之后,他们便将解药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可谁想,他们去了这么久,一点影讯也没带回来,自从修仙界出了这事,外面的妖魔就愈发猖狂起来,他们心有不好的预感,也便派了几个本事高的人去打听消息,可带回的消息却是不见他们踪影。
外人听说后便当是他赵贤临阵脱逃跑了,可赵贤是何等直人,他们曙真派的人一清二楚,当即又与众人争论不休,眼下这时刻,最当做的该是众人齐心协力,共同想出对策才要紧。
“花岳仙子在何处?她是仙子,她一定有办法的,荀掌门,便叫花岳仙子出来问问可好!”一人焦虑不安,起身请求,他是不信,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仙子怎会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们,况且,那毒草也是她们九琼谷的。
李自林最是不愿听这等愚笨之人的话,本就焦急烦躁,听他这么说,他当即起身反驳道:“花岳仙子早就说过了,九琼谷毒草都种植在隐蔽的地方,平日用来研究医道药理,她们九琼谷自然不会中毒,毒草解药也少之又少,况且……人家仙子又怎会料到,自己的毒草药田有一天会有一群不知死活的冲进去!”
他说得很是讽刺,听得众人面红耳赤,的确,一开始是他们被蒙蔽了双眼,是他们被那仙株冲昏了头脑,如今还得靠曙真派和其他几个大派来想办法处理,这事他们怪不得他们——
如今,除曙真派弟子以外,其他门派的弟子也跟着外出历练,一来是为了寻探银黍蛇君的下落,从中打听解药,二来,则是因为出了这种事,凡界妖魔四起,扰得人心不安,天下不宁,他们外出历练也可为百姓除妖。
到底是他们自己作的劣,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游历四海的神仙来帮助他们,种何因结何果,他们也认了,只愿赵贤平安回来,只愿他回来后,能带回点什么消息。
魔域,司无眷终于渡过了那最为煎熬的黑水河,下了轿,眺望远方,果见天边之色亮了许多,兴许是要出那鬼面修罗的领地了,她紧迫的心终放松下来。
回头看了看出轿的北玄,他依旧如常,修长的身姿,就这么站在那,都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
她扭过头,想到那时在轿子里他对自己说,“我或许知道,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什么。”她一时懵住,急切紧张的心骤降,渐渐犹如死水,她还以为他能将自己的疑惑给解了呢,不去看北玄,她暗自撅嘴不悦。
“继续,赶路咯!”一只妖吆喝,想到他说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第二站了她就兴奋,看这边山石稀少,兴许没有什么麻烦的妖了,她阔步在前,果然,一路直到一个空旷的点,见着装了魔灵石的锦囊再次出现都没有什么问题。
掂量着两袋魔灵石,她嘴咧得欢喜发笑,想到自己身上有许多凡界的银两,这在魔域也有这么多,足足不用为吃饭烦恼了她就开心。
这离开了鬼面修罗统领的地,周围环境都亮了不少,虽还是压抑,但也比魈魔城那边好多了,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司无眷又蹑手蹑脚坐到了北玄身旁,她问:“你说我的灵力只是破解了封印的一个小小的破绽,那今后我再使用会不会突然又被封住不能使用啊?”
因为要吃东西,两人也将面具给摘了下来,看着司无眷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犯难的样子竟有些可爱了,他哼笑着点头:“确有这个可能。”
“啊这……”司无眷呆呆举着啃了一半的酥饼,思量一阵,又道:“那它消失后还会回来吗,它要消失时又有没有什么征兆啊?”
她想,不管怎样也都得她清楚才好,有好有个准备,要不然突然吃亏什么的多丢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北玄咬着酥饼,如此说着脸上还残留几分笑意,被司无眷尽收眼底,她是很少见得他笑的,在司无眷看来,这个人笑准没好心。
是啊……
自己之前这么明里暗里地与他较劲作对,如今却要依靠着他来教自己了,偏偏这个男人又是这几年来唯一有可能帮她解除那什么封印的人,她不能惹他生气……
强扯着嘴角,她一口闷了剩下的半个酥饼,差点噎住,又涨红了脸将饼吞下,一阵难受终于平下,她脑海中不觉浮现了赵贤了脸,他们出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此刻的赵贤还能等多久。
一定得快些出去,随意擦了手,司无眷将面具戴上,休息片刻,几人又开始行走起来,许是过黑水河有了甜头,几只妖也不管轿子里有什么,直接便坐里面去悠哉悠哉躺着,由着傀儡妖抬着走。
司无眷看了大吃一惊,心里痒痒,她也想这么坐进去,可又得跟北玄挤那么点空间,她踟蹰半响,忽听后面北玄温声道:“你坐吧,我在外面走便好。”
“那你要是走累了就进来坐坐。”她说得大有轿子里可以随便坐不用客气的慷慨大方之感,轻笑着掀帘进轿,司无眷满心喜悦,感觉轿子起伏前行,一种微妙的感觉又萦绕在她心头。
将轿帘掀开一角,竟见北玄就走在她所在轿子的一侧,心猛地一跳,还未开口说什么,北玄便注意到了她,回眸静静看着她,四目相对,仿若冬雪遇暖阳,及近,及远,良久,他开口:“东魔岭的不像魈魔城那样什么妖都有,那里几乎全是牛妖,性子活跃的多,都力大无穷,也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嗜酒。”
突听北玄这么说,她了然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北玄又道:“尽量不要着了他们的道,那些牛妖喝酒不像凡人,他们的酒若是凡人下肚几口便可能晕上一两天,你要……小心。”
“嗯”她点头,嫣然一笑,司无眷探出脑袋,俨然见远方出现了约莫五道身影,她指了指,道:“是妖!”
北玄定睛一看,看不到他是何表情,只见他迅速闪身进了轿子,司无眷也大底明白了什么,忙让出位置,低声道:“是东魔岭的牛妖?”
“看外貌,确实是,便让前面轿里的三角妖物来应付。”
司无眷了然点头,轿子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果然,听见前面有敲击木头的声音,随后便能听到三角妖不耐烦的嚷嚷:“哪个混蛋打扰老子睡觉呢!”
“我们大王要的是女人,这魈魔城竟是送了男妖来,呵,真是与我们大王斗到底了!?”
显然那三角妖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睡得正香,忽被吵醒又听了这乱七八糟的话,顿时火冒三丈:“魈魔城本就比东魔岭强,肯送东西来都是我们鬼面修罗王肯给你们面子!少在那狗仗人势,识相的赶紧滚!”
“你!”牛妖之首气急,他生得魁壮,一生气便自鼻内发出一道渗人的怪叫,鼻息如烟,奈何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将气撒在轿子里的妖身上,毕竟……是他们的大王要的人。
“滚!”三角妖没那么好的脾性,一把将帘子甩下,又倒头睡下,好似走得远了,周围又没了声音。
司无眷抬头看了看北玄,道:“那些小牛妖是不知道牛面修罗要的是魂魄的吧,又或者说,是牛面修罗不知道鬼面修罗送来的是魂魄,你说,鬼面修罗这是在挑衅吗?”
“不,鬼面不至于大费周章将自己城里有些本事的妖挑选了派来送死,其中定有内幕,这个牛面修罗到底在搞什么鬼,等我们到了便知道了。”
“嗯。”司无眷心里还是疑惑,但此刻这样子,又是自己靠着他,她又紧张了几分,好像,北玄说话的声音变了,以前那么凶狠,那么疏离,那么冰冷,就好像极寒之地不容任何人靠近的王一般,而现在,竟有些温柔了。
是自己的错觉吧。
司无眷不愿去想,可脑海中还是浮现了与北玄相处的一幕幕,她咬牙,有些事情,她也是不愿去承认的。
此刻越接近东魔岭,四下巡逻的牛妖群就越多,以至于他们在轿子里不想下去,那些妖更是因为走了这么久的路,索性直接睡晕过去,便连再次出现的魔灵石锦囊也没将他们唤醒,司无眷自己收了自己的和北玄的,见等不到他们醒来,司无眷也懒得等,直接提了锦囊向轿子里扔去,又坐上了轿。
因为牛妖逐渐增多,北玄本意也不想和他们纠缠,便与司无眷一路挤着慢行,走了这么久,她也困了,碍于北玄在一旁,她一直忍着,到底是忍不下去,还是睡着了。
她就好像只身于偏舟上,一上一下,缓缓前行,睡意朦胧,忽又觉一团软软的暖暖的棉花将自己圈着,她靠着棉花上,耳朵痒痒,脖子痒痒,但很温暖,很安心。
也是到了东魔岭,轿子停下后她才发觉,自己被北玄抱了一路,她羞红着脸跑下轿子,看得一圈一圈的牛头妖包围着自己及其他妖,她愣住。
只见一只披着土色披风的妖上前打量她,满嘴笑意地说道:“没想到鬼修罗竟送了这么个身材不错的妖来,哈哈哈哈,带进去!”
被认错了,司无眷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她退后,冷冷道:“你们要带的是轿子里的那个东西,我只是护送的!”
牛头妖惊讶,道:“这一路上一些没头脑的畜生那么多,你们居然没死光!?”停顿一会儿,他又道:“哈哈哈,难道是有些本事?你们可是第一队能安全到东魔岭的妖,其他的,都死半路上了!可以,来来来,将轿子带进去,你们六个,跟我来!”
第59章 夺魂引魄1
东魔岭的宫殿大多依山地而建,一路往里,路面几乎都是光滑的岩石,路很平整,不像精心去铺的,倒像是个力大无穷的怪物用什么利器划开的。
这里依稀能见些植物,却都是些枯死了的,一颗颗枯黄烂杆的树横七竖八躺在岩石上,上面挂了许多黄飘带,每隔不远便插了根旗帜,这里似乎都是些男的,很少见到女妖。
前面几只牛妖带路,一路走了许久,穿过了大小亭廊,入目的许多宫殿比之凡界的不差多少,倒是没想到这些妖也住得如此豪华,司无眷全程惊讶,以往在她眼里,妖就是无居无所的,亦或是夺了别人的家,别人的身体。
这里,很漂亮……
有一种独特的美,她戴着面具,倒没让那些牛妖小瞧了,而他四个早便被惊呆,司无眷向前打量,果然,一路遇到的牛妖都得意得要上天了!
轻咳两声,司无眷拉过一旁的一只小牛妖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哼哼笑了两声,抱着双臂,道:“当然是面见我们大王!”
见牛面修罗!?
司无眷沉下心,一路也没那心思去看风景,想那鬼面修罗如此诡异,也不知道这个牛面修罗长的什么样,斜视了北玄一眼,见他气定神闲,她莫名也安心了不少。
终到了牛面修罗所在的一处偏殿,这里的房屋好似都依据凡界的来建的,只是每个屋顶上都有两个象征性的牛角,前方的门顶上都挂着一个大大的铁环,这里的地面依旧如刀削一般平滑。
他们跟着走了进去,那几个领路的悄悄退出了门去,司无眷定定看了几眼,只见一张皮毛毯铺着的软榻上,一个生着牛面的魁梧妖魔翘着二郎腿闲暇坐着,在软榻一侧还摆了个大大的石桌,石桌上,亦或是石桌脚下全是酒罐子。
一进堂去便是酒味扑鼻,熏得人眼睁不开,肚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司无眷强忍着打量堂内,除了牛面修罗外,这里还有几个女妖乖乖站着,许是侍女,又有几个穿着妖娆的女妖抱着酒坛子站在软榻下方的台阶上。
“唔哈哈哈哈!都进来,坐!”听牛面修罗这么爽快笑语,司无眷竟有了些好感,谁想,他们才进去正要坐下,忽又听得牛面修罗诧异道:“咦?魈魔城来的,既然是魈魔城来的!哈哈哈哈……美人,你说,这些魈魔城来的妖要怎么招待啊?”
不解牛面修罗这话是什么意思,司无眷疑惑看去,只见台阶下一个穿着红衣露肚裙的女人摆弄了一副娇滴滴的嗓子道:“大王,魈魔城的妖真真是狂妄得很,从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呢,但这次还是将东西给送来了,念在他们没耍什么花样,便赏他们……一罐春心醉吧!”
“哈哈哈哈,还是美人懂我心思,看你都站累了,来,快坐本王身边来!”那女妖扭捏着身姿一摇一摆坐到了牛面修罗一侧,见两妖你哝我依的,堂下四妖脸色差到了极点。只听那牛面修罗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招了招手,几个女妖便各抱了一个酒坛子出来。
纷纷将酒坛放到了客椅旁的方桌上又退了下去,司无眷看着这比自己肚子还大的酒坛子一时无措,到底是不知那个牛面修罗是故意这么挑衅他们的还是另有目的,司无眷咬牙,自己是决不能喝下这坛酒的。
“哎哟!可别愣着,快喝,本王赏的酒,可是一滴都不能剩!”扫了他们一眼,牛面修罗又转过头一口闷在了女妖脖颈上,见着女妖的身姿,他眼神都软了下去。
正这时,那脾气一向不好的三角妖拍桌而起,怒斥道:“牛面修罗好大的口气,哈哈哈……我当能与我们鬼面大王抗衡的是什么样的妖呢,原来,不过是一只只会花天酒地的——呃……”话还未说完,不过眨眼间,三角妖就被一股无形的风带到了软榻前。
众妖皆是一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角妖扑腾于台阶之上,那些女妖被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倒地不起,司无眷瞪大双眼,那三角妖似被什么锁住喉咙,他不断蹬腿,倒是那牛面修罗气定神闲,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搂着女妖,悠闲喝下了几口酒。
牛眼是如血一般的红色,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铃铛,一站起,发出清脆的铃响,他缓缓走近三角眼,两妖身高顿时显露出来,在他们当中也就属北玄和三角妖身高高了,而此刻一看,那牛面修罗比三角妖竟是高出了半个人高。
他肌肉发达,穿的是古铜色的盔甲,如此走近三角妖,三角妖是何等的娇小,牛妖闭息如似一阵熏风,重重吐在三角妖的脸上,此刻他被锁住喉咙,一张土黄的脸竟是一阵青一阵白。
“什么时候,竟轮到你这等畜生跟本王说道了?”牛面修罗一减方才的哈笑豁达,这句话蛮狠没有温度,便是傻子也能看出,牛面修罗生气了。
三角妖甚是狂妄,他死死瞪着牛面修罗,就好像眼前这个牛就是一只较强的普通妖魔,他眼里只有鬼面,断断续续哼哼几声,三角妖道:“等……等,鬼面……鬼面修罗来,灭……灭了……你!”
嘭——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酒味充斥众妖鼻中,堂内本是一片富丽堂皇,此刻那一张毛绒毯,或者是光滑的石桌,又或者是土黄色的纱幔,此刻都沾上了鲜红的血液。
许是没料到三角妖会这么死去,现在也没有妖敢说上半句话,他们颤抖着,张嘴无言,哆哆嗦嗦,司无眷慢慢缓了过来,她捏紧拳头,看向自己一侧的北玄,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北玄也转过头,即使戴着面具,他似乎也在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牛面修罗没有说话,他的眼红得能出血,定定扫视堂下的妖,他们也感受到了他的威慑,不再多想,抱起酒坛子就往嘴里送。
司无眷无措,先前北玄就告诉她这东魔岭的酒不能喝,而此刻,却是不能喝也得硬着头皮喝了吗……
“大王。”一道淡淡的女子声音响起,牛面修罗将目光移到了堂下一道纤柔的身影上,听司无眷继续道:“敢问,我们何时能回去?”
司无眷作揖,很是有礼,此刻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拖延时间有没有效,反正她是不想一身酒味的。
许是没想到这随行的妖中竟有女子,牛面修罗愤怒的神色渐渐收敛,他仔细端详司无眷,她不像自己身边的这些女妖这般妖娆造作,不像他所见过的那些女妖,可到底哪里不像,他一时又想不出来,只是这么静静地盯着她,他移不开眼了。
方才怎的没注意到……
没等来牛面修罗的回答,司无眷这次询问了一声,她的声音清淡如水,不卑不亢,又惹得牛面一阵遐想,他愣愣看着她,推开了扑过来的女妖,他道:“把面具摘下来!”
司无眷手一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看了看一旁的北玄,北玄没有多说,只慢慢走近了她。
将面具缓缓摘下,顿时间,堂内无声,牛面修罗两颗通红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嗜酒,好色,此刻难得一见这般美人,他气也消了大半。
司无眷是与那些女妖不同的,也对,她本就不是妖,哪能一样,可牛面修罗不知,他第一次见这种女妖,清雅脱俗,娉婷袅娜,一张白皙的脸精致美丽,若说是仙女他也认了。
牛面修罗缓缓走了下来,他目无其他,只紧紧盯着司无眷,司无眷心里嘭嘭直跳,若被他掐了喉咙,恐怕她就得死在这里了,自己怎能死?!她竖起眉毛,司邢还没出关,赵真人还没醒来,她还没有破解自己身上的封印,还没有……见到那个人,又怎能死!?
一手悄无声息摸向百宝囊,司无眷静静看着他,就在距自己三步远处,牛面修罗停了下来,他似望眼欲穿,声音也温和了,他道:“想回去?”
司无眷猜不出他想干什么,她谨慎点头,又听他道:“喝完就送你回去。”
喝完?司无眷看他指了指桌上的酒,一时满脸黑线,这绕来绕去,怎的还是让她喝酒了,眼一转,她道:“我……不胜酒力。”
牛面修罗也不恼,他上前,将手抬起,见着魔爪离自己越来越近,司无眷玉指已在划咒,谁知,这一切突被身后传来的一道朗朗笑声打断,“哈哈呵呵呵……牛面……修罗王,这么美丽的宫殿,你怎么舍得弄脏了?”
这是……银黍蛇妖的声音!
趁着背对着他,司无眷忙将面具戴回脸上,好在这次出来穿的衣服是那魈魔城的人的,只愿他看不出来的好,看了看北玄,司无眷才发觉,他竟离自己这么的近,近到一转身就会扑进他的怀里。
是刚才,要保护她吗?来不及多想,她退后一步,听得牛面修罗转移了注意力,向着银黍蛇妖笑道:“来了几个下作的东西,扰得本王喝酒也没那兴致,就出手解决了一个!”回到高坐,司无眷眼见着银黍从身前经过,又一步步走到了石桌旁的凳子上坐下,那牛面修罗又继续道:“银黍仙君这两日可是去了哪?”
银黍叹息,闷了几口酒,摇头道:“魔域又出了几只不知死活的黑鸟挡了本君的路,本君这两日就是去处理了一下那些畜生!”
他说得好生得意自大,司无眷在心里说道,想他们被银黍带来魔域时他确实被什么鸟给纠缠住了,他们才得以逃出,没想到就是黑鸟妖,司无眷闷闷一笑,当时她可是亲眼目睹银黍被几只黑鸟妖啄伤的,好像,蛇的敌人之一就是鸟吧。
司无眷轻轻看了看他,想来这几日他是养伤去了!
牛面修罗哼笑,与银黍碰上酒坛,道:“那些黑鸟妖以前是何等威风,仗着主宰魔星的宠爱横行霸道,如今,全窝缩在那黑山活活挨饿,仙君将他们解决了也好,哈哈哈,来,再喝上一坛!”
正说着,牛面又打开了一坛酒,狠狠喝尽,司无眷瞧着他不时看向自己,她想偷偷溜也是不可能了,但看他脸渐渐红润,兴许等他喝醉了自己再逃也不迟。
猛然间,一道力将她的手握住,三千乌发挡到她的跟前,她惊住,听得北玄微小的声音传入耳畔,“有我在……”
有他在……
底眸,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很有力,就好像此时此刻他给自己的感觉,是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在,她就安心。
这种感觉,曾经有一个人也给过自己,可那个人终究将她丢弃,她本以为不会再有了,偏偏……又有了。
“此次回来,还请修罗王帮本君一个忙!”银黍敬酒,虽是求牛面修罗帮忙,但脸上表情却是在吩咐。
牛面修罗讪讪笑着,放下酒坛子,“不知,仙君还想本王帮什么忙?”
“哈哈哈哈!”银黍突地狂笑,没有半点神仙该有的样子,他道:“几日前本君带了三个凡人来魔域,可惜让他们给逃了,还请修罗王务必帮本君找到他们!”
“特别是……那个凡人少女!”
司无眷心一颤,狠狠盯着银黍,这个蛇妖,亏得花岳仙子爱慕他千年没想到竟是这等心思歹毒之人!
如今看来,若她想安全回到魈魔城倒有些困难了,而且,这个牛面修罗还与银黍狼狈为奸,银黍称他为修罗王……呵!这牛面修罗与那鬼面修罗倒是野心不小。
两人喝了几坛酒,简单聊上几句,银黍便离开了,好在他没有发现自己,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司无眷安下心,又见牛面修罗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北玄在她身前挡住,她探出脑袋,听那牛面修罗摇摇欲坠似的怒道:“滚开!”
这一声又将众妖吓得一激灵,他挥出手来,硕大的拳头,竟硬生生被北玄给拦在了半空,牛妖体大,仿若巨人,牛妖一族本便以力大无穷为骄傲,而此刻,竟被一个看上去文弱的男子给拦了拳头。
第60章 夺魂引魄2
堂内众妖倒吸了口气,忙低下头,这等景,便是借他们十条命也不敢去看。
牛面修罗脸红到了极点,比之更红的是他的那双眼,闭息伴随酒味吐出,北玄戴了面具,不削冷哼一声,又加重了力道。司无眷探出脑袋,看得牛面修罗脖子,脸,手臂上全是青筋,她惊讶,北玄的力气竟与之抗衡而更甚了。
“如何?还要比下去?”北玄的这句话无疑更让牛面修罗气急,他死死瞪他,突地仰起头,向着屋顶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只见他浑身发红,自身体散发的气焰让人不禁后退,其他小妖早寻个地方躲了去,司无眷退后两步,从百宝囊里唤出了几张符纸。
北玄闷哼,衣袂,长发被气焰吹起,堂内酒气冲天,一时间,听得外面窸窸窣窣响起了一阵阵牛吼,脚步声如浪潮奔来,司无眷心紧紧揪起,看得北玄与牛面修罗相抵,她转过身,将符纸一一列开。
引雷符,循火符,辟邪符,罗界符……之前不能使用灵力,只能使用辟邪符和罗界符,五行之法她更是不能使用,如今……也只能试试,司无眷捏了两张罗界符,口中念咒,将其化开,一个金色咒法的结界罩到跟前,将他们三个笼罩其中。
在结界打开之际,牛面甲士便从外面踏了进来,还算宽阔的堂内顿时被挤满,他们个个身穿土黄色炼甲,手持斧头,长矛,鼻息牛吼震耳,司无眷怔愣惊讶,自己,还从未对付过这么多。
捏了循火符,这种五行符纸自己之前是完全用不了的,她定定看着,将符纸运开,施展了灵气,在循火符上轻轻一点,顿时循火符火光冲天,司无眷心喜,这是能使用了!
可,眼见着火焰冲出一尺,竟瞬间又灭了下去,循火符化为灰烬,“这是怎么回事!?”她惊呼。
她不能运火?每个修仙者灵力各有五行之赋,可对于其他五行之法也还是能勉强使用的,更何况她现在用的还是符纸,也不该如此的……
来不及多想,看着牛面妖物不断撞击结界,身后北玄与牛面修罗相对弈,她心一紧,看着浮在空中的引雷符,这里没有天,又怎能引雷?摸着百宝囊,司无眷又掏出了几瓶药,先前对付虫妖司邢还剩下一些毒水,用了吧!
将瓶子打开,司无眷将毒水洒了出去,那些牛妖一时没注意,几只妖身上顿时被毒水腐蚀开来,疼得倒地挣扎,可毒水终究是不够的,罗界符摇摇欲坠,司无眷退后几步,听得身后几声空隆震响,是牛面修罗将气焰打到了北玄身上,北玄踉跄站定,衣袂被气焰熏黄,他道:“试试我教你的那个仙法!”
还未多说,牛面又朝他攻来,硕大的气焰足有两人高,司无眷双目睁得老大,她的心狂跳,就在气焰打到北玄跟前时,那气焰竟渐渐地消失,顷刻间,整个结界内水雾缭绕。
不光司无眷,牛面修罗亦是一脸茫然,他狠狠狂笑:“不曾想,你竟是水行之法的妖,哈哈哈哈,克本王,那便让你尝尝地狱之火的厉害!”
北玄保持着攻击之势,目下寒芒,白皙的肌肤被火焰照得通红,司无眷瞪大双眼,迅速从手中结了仙法,一左一右,分别攻向结界外的牛妖和牛面修罗。
对付牛妖还好,可那仙法在临近牛面修罗时又便是融入了水雾中去,她目光炯亮,见挡不住牛面修罗聚法,她三步并俩奔到北玄跟前,将他推开。
可手才触碰到他的肩,一股力道又将她扯回,紧紧护到了身后。
不要……
她始终是挣不过北玄的。
通红的火球离开了牛面修罗的手掌,它如山顶坠石狠狠砸了过来,司无眷不敢闭眼,她挣扎着,火球烧毁了纱幔,烧毁了地板,近在咫尺,一道淡蓝色的光将它止住,水雾缭绕两人,司无眷震惊,疑惑,这道淡蓝色法芒她似是见过的,她疑惑于北玄,更震惊于北玄。
她以为,他就是一个练体的普通凡人,她以为,她以为……
如此使用仙法的人,除了修为高深之人,还有谁?
牛面修罗大大地吃了一惊,他由疑惑转为愤怒,又转为了惧怕,北玄的面具一时经不住气焰的吹动,啪的一声掉下,那张清逸绝尘的脸,分明是个少年郎,自己在怕什么,牛面修罗不知,可此刻看着他的眼,那比千层冰窟还有令人寒颤的瞳孔,竟让他怕了。
“你到底是谁!”此刻,罗界符的结界早已被牛妖打碎,牛面修罗止住上前的牛妖,将他们两人死死包围,他要知道,这个少年,将自己的地狱之火灭掉的少年到底是谁。
北玄冷冷看着他,又将司无眷护得紧了些,他凛然道:“让我们出去,大可饶你一命!”
这话又激得牛面修罗气急,可却是没有发作,他重重吐着鼻息,一身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到底是一方修罗,今日败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传出去如何立威?
“你到底是谁!”再次问了一声,牛面修罗抬起了手,堂内众妖纷纷举起了兵器。
司无眷惊愕地看着北玄,见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白皙俊朗,剑眉竖起,他目光又寒了一分,自手掌凝结了一道法印,刹那间,封印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东西,司无眷看去,那是一支红玉笛!
笛子?有何作用?早便知晓世间法器模样各异,倒没听说过笛子外形的,可,她不知道,那些妖竟是见了他手中的红玉笛纷纷往后撤退了。
“你怎会有这物!?”牛面修罗明显也害怕了,他举在半空的手不断颤抖,之前的愤怒气息收敛了下去。
北玄没有多话,微微看了司无眷一眼,他惨然一笑:“等我们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释。”
莫名觉得他有些悲凉,司无眷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点了点头,只见北玄完全忽视着牛面修罗的问话,他手中的笛子玉体通红,是火烧云那般美丽,笛尾雕刻了几片珠花,黑玉为枝,邪魅却精致,玉笛在他手中一转,红光覆盖,笛子肉眼可见地幻化成了一柄红玉长剑,剑身亦是玉体,火烧云的一般花纹在其中耀耀生辉。
红玉珠花与黑玉枝为柄,北玄紧握长剑,剑身足一人之长,他持剑凛然,这时才对牛面修罗说道:“生或死,你选什么?”
如此,便掌人生死了吗?
司无眷还没从惊愕中缓过来,她紧紧盯着北玄和他手里的玉剑,听牛面修罗颤颤巍巍道:“可以放你走——”
“牛兄这是要放谁走啊?”
是银黍!
司无眷猛地回头去看,一身着银黑色长袍的男人怀着狡黠的笑从牛妖群中款款而来,他背着手,目光扫过北玄,终停在了司无眷身上,继而又垂怜似的发笑,他举着手,如看珍宝似的走近她,却被北玄一剑挡住。
银黍抬头,狠狠盯着北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碍事的东西!”不知牛面修罗此刻心情如何,他愤然对他道:“牛面,他一届凡人,还怕他不成?速速将他杀了!”
捏紧了北玄的手,司无眷又上前一步,怒道:“你个蛇妖,果真与妖狼狈为奸,真是愧为神仙,愧对仙子花岳!”
“闭嘴!”银黍怒吼,似是说到了他的痛点,只见方才还有些笑意的银黍此刻双眼猩红,他额头暴起青筋,颤抖着嘴怒吼:“休要再本君面前提及那个女人!那个骗子,骗了本君三千多年,亏本君还对她动了情,哈哈哈哈呵呵,她个骗子,骗得本君有多苦啊!骗得我的宛休有多苦啊哈哈哈……”
宛休?是那个冰棺里的女子吗?
狠狠瞪他,司无眷怒道:“你才是骗子,是你骗了花岳仙子的情,是你陷入了心魔执迷不悟,倒害得花岳仙子有多苦,害得凡界第一仙谷九琼谷被焚烧尽毁!”
迎上银黍猩红的双眼,司无眷不惧,她也怒,要不是因为他,九琼谷的秘密不会外露,花岳仙子不会落荒而逃,那些修仙者不会被蒙蔽了双眼中毒,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赵真人更不会性命攸关,她气,气自己没有与他抗衡的能力,否则……
“你倒是会说话,哈哈哈哈,今日,本就要了你的命!”刹那,自银黍手中凝聚了一团黑雾,黑雾将整个堂内包围,看不清他人,司无眷被北玄拉着向他靠去,眨眼间,只见一双通红的眼在半空中扫视,这是猎食者的眼,一双蛇瞳!
“他化成了真身,阿眷,切不可离我半步!”北玄的声音萦绕耳畔,司无眷听得酥痒,她道不明是何感受,只是一双手渐渐环住了他的腰。
银色的光芒四射,听得耳边不断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一阵阵,是无数条蛇,一道道翠色的蛇眼看着她,司无眷空出一只手来,捏了循火符,在火焰消失时运到了蛇群中,果然,是密密麻麻的,无数的银蛇!
呲——
一道红光从眼下闪过,衣袂哗啦,北玄搂了她的腰,长剑于周身三步远画了一个圈,顿时圈沿生了一道明灭的青色火焰,似妖如灵,摇曳生姿,将银蛇纷纷挡在了圈外。知道这时,北玄才松开她,于黑暗中看了她一眼,温柔一笑,跃身飞向了半空中的那道巨大蛇影。
“北玄!”她厉声唤他,莫名地,她信他,信他能赢。
红色的剑气飞萧于黑雾中,一道道哀鸣之声震慑心魂,空气中弥漫着死气,是银蛇的烧焦味,是先前的酒味,还有刺鼻的血腥味,银蛇终于露出了全身,它身行巨大,拖着噼啪作响的蛇尾,全身鳞片发着微弱的银光,从他嘴里和眼里不断有红黑色雾气吐出。
银黍银光滑亮的鳞片被北玄一剑一剑地划破,他的血液四溅,落到地上,洒到银蛇的身上,那地上的银蛇顿时跟发了魔似的咬向同伴,嘶——
银黍吐着信子,将长尾甩向北玄,哗——剑气荡开,一条圆圆粗大的蛇尾就此断开,狠狠砸到了地上,银黍怒叫,獠牙如刺,唾液一滴滴落下,此刻不论是谁,沾上一滴也被腐蚀了去。
北玄眸底一寒,收了剑,自手掌中结了一道印来,双掌化开,印骤然增大,他将化成了玉笛的笛子画了一个圈,散发着青色火焰的圈与印结合,一掌推出,那银黍竟还想用一嘴吃去,殊不知,在他碰到青印时,他的身体就被青色的火焰通体焚烧。
黑雾中,火焰将作为照亮,巨大的蛇身被火焰包围,似鬼魔乱舞,挣扎着,摇曳着,血腥味和烧焦味弥漫,突地红光一闪,那银黍便没了身影。
黑雾散去,北玄缓缓落地,地上除了血便没有其他,牛妖和牛面修罗也没了踪影,他缓缓转身,清冷的眼骤然一缩,只见青色火焰围成的圈中空空荡荡,司无眷……也不见了!
身体一上一下颠簸得紧,她只觉胃里犯酸,翻江倒海,可头晕得紧,她一双眼皮子似有千斤重,努力地想要睁开,却总是睁不开,风声很大,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头发在飘,衣裙在飘,脚没有触感,腰上却是紧紧的。
是北玄在抱着自己吗?
司无眷不知,可下一秒又改变了想法,不,不是他!有酒味,很是浓烈刺鼻的酒味,是……牛面修罗!?
眼睛睁不开,是这么回事,司无眷挣扎,只觉身体也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她被牛面修罗扛着,是要去哪里?北玄又在哪里?他要做什么?
她心急如焚,可就是动不了,眼皮睁不开,嘴角动不了,就这么趴着,动不了,该怎么办……
怎么办……
拳头紧紧捏住,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丝刺痛,司无眷欣喜,自己的手是捏着的,痛,是不是能让自己恢复感觉,她紧紧捏着拳头,让指尖陷入掌心,刺痛感渐渐增强,她又捏得紧了紧。
何时这般没用了?
一道声音如魔咒般在她脑海盘旋,司无眷愣住,这道声音是何等的陌生,可又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她捏紧了拳头,一股湿润感蔓延指尖。
是我想没用的吗?她心道,是那该死的封印,是封印的禁锢!没有封印的话,若是没有封印的话,我今日又怎会受此屈辱!?
第61章 夺魂引魄3
那道声音没再出现,良久的寂静,感觉到脸颊有两条湿润温热的东西划过,她渐渐平静下来。
“美人哭了?”这是牛面修罗的声音,没有愤怒与暴躁,牛面修罗此刻话语温和,他将她放下,拿来一张皮毛垫到她的背部,就让她这么坐着。
银黍愤恨虚弱,捂着伤口缓缓坐下,看着牛面修罗为那个少女擦拭眼泪,他不屑冷哼,正运气时,一口鲜血难忍吐了出来,他紧紧捏住膝盖,此刻的那里空空荡荡,鲜血淋漓,他的两只脚,就这么硬生生被斩断……
额头布满汗珠,除了一双腿,他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剑伤,火焰的灼伤,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烧焦,一张脸满是黑斑。
“那个水行之法的人怎会用火?”他休整片刻,缓缓抬头盯着牛面修罗,那时,他早觉那两人有些眼熟,也便没真正离开,躲在暗处,细细看着牛面修罗与那两人是对弈,他是清晰地听到,牛面修罗说那个男子是属水行的。
牛面修罗怔愣起身,他讪讪看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害怕,踟蹰半响,又听得银黍厉声询问,他才道:“也许,并非如此,他……只是用的那柄剑有些特殊,剑能使火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火可不是普通的火,是九天玄火!咳咳咳……”一时气急败坏,银黍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他难以坐稳,这一颤,他的腿又开始流出鲜血,好不容易止住,他压声道:“六千多年前,世间便流传三界有一神器,经九天玄火炼化了整整两千年,不仅威力强大,还能御九天玄火于身,那两千年里,多少人想要得到那个神器,可一旦靠近,就是被烧成灰烬的命……”
“嗯……”牛面修罗怔然,竖起耳朵去听银黍继续说道。
“这两千年里,只有仅少数实力强悍的神仙和妖魔能靠近,而这其中,便有那个早就死了的主宰魔星吧!”说到这,方才还惧怕的牛面修罗肃然起来,他紧紧盯着银黍,一双手紧紧捏住,听得银黍继续道:“呵呵呵,据说为了与神界开战,他偷偷带走了那个神器,结果还是死了,哈哈哈……咳咳,呵!他都死了,怎么,你们这些修罗没有把那东西带回来,如今,倒被一个毛头小子收入囊中了?”
轰——
一团火球自银黍身侧擦肩而过,银黍瞪着双眼,张着的嘴不断颤抖,方才经历过火焰焚烧,如今再遇火,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银黍移动瞳孔,不可置信地看向攻击自己的牛面修罗。
“魔星始终是我们的主宰者,我们曾经的王,就算他死了,也容不得你在这玷污!”牛面修罗厉声狠狠看着他,见他弱势下来,才缓缓道:“当年我们拼死与天界打成平手,但也两败俱伤,魔星护重伤的修罗王离开,不慎被天界四方帝君围攻,他虽陨落,但也让其中三个帝君跟着陪葬了,随身之物……许是被天界的人带走了。至于怎么到那个少年手中的,呵,不还是你们天界的疏忽!”
银黍嗤笑,四千年前主宰魔星战死,那时他还不过是只刚刚修成妖的小蛇,哪里知道这么多,等他飞升成仙,再想聊起那时的大战,却是被天界的人勒令闭嘴,谁也没再谈,而后,便是他的妹妹宛休历劫遇难,他便带着宛休在九琼谷待了整整三千多年,外面世事变迁,他所知甚微……
两人沉默,想那日九琼谷被毁,他带走了所有珍贵的药,如此摧毁九琼谷,也便是犯了天罪,神格被削也就罢了,若被天界带回去关押,便没有人能救宛休,他逃向了魔界,只有这里不在天界那群神仙的天眼视线里,他与牛面修罗达成协议,祝他夺得修罗王之位,毕竟,牛面修罗还不知道他犯的罪,一个神仙愿意帮忙,牛面修罗自然笑着答应。
而银黍的条件也简单,只需要将魔域那些封存千年的古籍给他看,助他寻得方法救治宛休,当他看到一本古籍上赫赫写着移魂之法时,死灰一般的心复燃,这牛面修罗也是仗义,以要挟,再次条件交换的名义要其他地方的统领者送来三魂七魄,以助银黍救活他的妹妹。
只是没想到,竟闹出了这种事来……
“那两个人,是哪来的妖?”牛面修罗淡淡问道,在他看来,银黍似是认识他们的。
提及北玄和司无眷,银黍又满心恨意,他死死瞪着角落昏迷的司无眷,他道:“起初还以为只是两个普通的修仙者,呵!应该两个都是妖!得道的妖!”能混入凡人修仙者之中的妖,他在心里补充道,毕竟,能在魔域自由活动的,绝不可能是凡人!
至于是哪里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要那个少女的魂魄,他尝过她的血,那般的美味,灵力充沛,他感知过她的灵魂,如此纯粹,圣洁,他相信,以这个少女一个人的灵魂,就足够救活他的宛休。
“既如此,现在想怎么做?”他们现在身处一处偏殿,一时间北玄也找不过来,他是知道银黍的目的的,若非他现在不能自己走路了,他一定早将自己身后的美人给夺了去。
果然,银黍邪邪笑着,仿若忘了身上的伤痛,他笑,盯着司无眷渴望地笑,他道:“你去将宛休带来,记得,轻轻的,不要吓着我的宛休了。”
牛面修罗思量片刻,那个宛休,他见过,自然也知道在哪,以牛面修罗的速度,他很快就能带回来,点了点头,牛面将银黍和司无眷放到了偏殿下的密室后闪身离去。
寂静的密室内,司无眷静静地躺着,银黍如视珍宝地看着她,他细细打量司无眷,欲伸手去摸摸她,可他没了脚,哪里能走动,他留着唾液,双目含星,他尝过她的血,知道那种美味的感觉,他是想要更多的,可这个少女还得救活宛休了才行。
“你的灵魂要是能救活我的宛休,也是值了。”他狡黠道,接着又是一阵憨笑。
银黍不知道,他们都对话被司无眷听得一清二楚,可她始终睁不开眼睛,似个木偶般动不了,她紧紧捏着拳头,任由指尖陷入手掌。
牛面修罗离开了,离开了许久了,可酒味还在,是因为什么,她口中涩涩,胃里翻江倒海,是酒,喝了酒的感觉,对,昏迷的前一刻,牛面修罗是向她的嘴里灌了什么东西,便是酒吧,是那个女妖口中的春心醉吗,呵,那时她要是喝了,是不是也得像现在这样昏迷着睁不开眼了。
还好,她喝得少,她还能清醒,可为什么就是睁不开眼睛,动不了呢……
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如此不是甚好吗?
“!”又是这道声音!是他,真的是他!司无眷心猛地颤抖,她想开口,可说不了半句话,泪再次留下,她心颤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师傅……
良久没有等到一丝回应,司无眷仿若坠到了谷底,她苦苦寻找的那个人,那个将她丢弃的人,如今好不容易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可,现在又消失了,她还来不及跟他说上几句话……
师傅,为什么要丢下我?
……
无声,泪浸湿了她的鬓发,深深陷入石桌之上的皮毛中,此刻,摇曳火光的狭小密室中,她的眼睁得明亮,火焰与石顶在她眼中也没了型,只一片模糊。
颤着胳膊抬起手,司无眷怔怔看着早已被血痕包裹的手掌,没有一丝波澜,她心里平静得紧,能……动了?
猛地坐起,司无眷迅速打量这个地方,扫视一圈,银黍怔愣茫然的模样映入眼帘,她擦净眼泪,此刻满心的愤怒,她走下石床,冷冷走近银黍,他受了伤,如此坐着,又哪能动弹。
修罗!银黍脑海中突浮现了这个词,此刻,眼中的这个少女,没有了一开始的灵性,她像个修罗,一个真正来自阴间的修罗,她手心全是血液,却将一掌法印捏得极强,她目无表情,寒到了心底。
“你要干什么!?”银黍再她面前竟害怕了,他颤抖着,自己本便受了伤,动弹一下都难忍,现在,难道要被这个少女杀了吗?
司无眷目如寒刺,她恨这个蛇妖,恨到了极致,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因为他玩弄了花岳的情,他将花岳丢弃不顾她的生死,对,他做了好多恶,害死了多少人,他妄为神,他玷污了那个男人口中心怀苍生的神。
所以……他该死!
青蓝色的法印好似一柄遮天的伞,她轻松举起,如看死者一般看着银黍,忽视他疯狂摇着的头,忽略他不停含着的停手,司无眷手指微变,将一张法印狠狠砸向银黍。
眼前红光一闪,炙热的火焰将她惨白的脸照红,司无眷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缠上的捆绳,她慌张看去,只见密室的门后赫然站立着一个身材魁梧,披着黄甲的妖,是牛面修罗,他回来了!?
心下一滞,司无眷忙用手去扯拉身上的捆绳,可手一垂下,那捆绳便跟有意识似的缠住了她的手,这下,便是再也扯不下来了吗?
“没有咒术,那束魔绳是下不来的。”边说着,牛面修罗缓缓走来,进入密室,他反手一推,密室大门死死关闭,他看了眼椅子上的银黍,有些不屑,他又道:“人给你带来了。”说罢,牛面修罗手一张,向地面一扫,一个冰棺缓缓显现。
看到冰棺,银黍的注意力全落到了冰棺之上,他脸上有怜惜,有自责,有欣喜,他颤着声道:“宛休,哥哥在,哥哥现在就救你,宛休,等哥哥救你……”
司无眷一直有着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银黍非要抓她来做什么,她只觉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不然会怎样,她害怕,终于有了一丝惧意,眼前这个蛇妖,分明是个疯子!
她挪动身体,轻轻蹦跳,可根本走不了多远,这点动静也引来了银黍的目光,他似疯子一样笑着看她:“你是想逃吗?你可千万不能逃,你不能逃的,哈哈哈哈……你别想逃!你要救宛休,你要救我的妹妹宛休的!”
司无眷瞪着双眼,也不知银黍哪来的力气,猛然间一团黑雾将她裹住,感觉到脚下浮起,她苦苦挣扎,奈何半点也挣不开,她又躺回了石床上,“放开我!”司无眷呐喊,于事无补的,这密室里的两个妖,怎么可能放开她?
“救我……”
师傅救我……
师傅明明说了,永远不会离开我,会陪着我长大,保护我,师傅……救我!
“啊————”
痛,分筋错骨的痛,似有什么东西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她双眼茫然,泪水渐渐溢出,耳边是无休止的笑,银黍着魔般的笑。
他笑,终于有办法救他的妹妹了,呵,他抛弃了所有,爱人,身份,亦或是自己,却唯独没有抛弃他的妹妹。这个宛休,是幸运的,还是不幸运呢?
黑雾萦绕了她,她茫然睁着眼睛,眼泪好像没有再流了,是不能流了?
她呆呆看着,看着一颗颗蓝色的小光团离开自己的身体,它们就好像在明媚阳光下的水珠,清透明亮,散发着细小美丽的光点,它们被黑雾控制着,一点点移到了冰棺上空。
黑雾试图将那些小光点送进冰棺,银黍额头全是汗珠,他青筋充斥手臂,忍着身体的剧痛,不管横流的血液,他眼里只有光点,还有光点下的少女。
“怎么回事,为什么融不进去?”他怒问,先前他也试过捉一些小妖的灵魂来尝试,可宛休到底是修为普通小仙了的,那些妖的魂魄太肮脏太渺小,根本不足以补充宛休的一魂一魄。
牛面修罗摇了摇头,他也紧紧看着那些光团,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想了想,他又接着道:“既然还要补回精气神识,便全部融合,炼化后再补去宛休体内吧!”
不管牛面修罗说得如何,银黍此刻也不去管了,他只想救活妹妹,黑雾将剩下的小光点也移到了冰棺上空,那些小光点似找到了同伴,纷纷融合到了一起,可奇怪的是,它们每融合一颗,光点便越大,十倍地增大!
第62章 夺魄引魄4
察觉到不对劲,银黍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他奇,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魂魄会这样,只见那些光点不受控制地聚集在一起,一点点的变大,昏暗的密室被那青蓝色的光芒照得似浩浩白日,但这光芒却不刺眼,很温和。
“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变化已经超出了银黍的认识范围,他早已收手,怔怔看着,想那本书所写,植魂渡魄只需寻相等魂魄便可,可现在他还没将魂魄渡入就出了这种事。
他解释不清,牛面修罗更是一脸茫然,想即是炼化,他便将自己的法术一点点围上那团光,令他更为诧异的是,他的发圈才靠近光团一点便化成了水雾,牛面修罗目光骤大,这一幕,方才在那个堂内也出现过。
“这小美人她……也是属水行的?”修仙者惯为修行五行之术,可大多都能掌握其他五行,虽不熟练,但也没分得如此清晰,偏偏那个少年和此刻的司无眷,两人的法术好似天生便是伴水而生,他隐约记得,在堂内这个少女使用了循火符,可符纸才被唤起那团火便瞬间给熄灭了。
水克火,一般人是都跨五行利用其属性的,偏偏这个少女,她竟不能借火……
“都这种时候了,还去关心她做何?快给我想想,该怎么办?”银黍没那性子去聊其他的的,没好气地对牛面修罗嚷道。
牛面修罗捏紧拳头,若是离得近些,定能听到他生气时发出的鼻息,“我的法术对她没用!”他是个好酒好色的散漫之人,只为自己的目标才感兴趣,平日极少去看魔域的那些古籍,知道的也不多。
没想到牛面修罗会这么怼回自己,银黍气急,奈何还需要他,他强忍下来,转看向冰棺时眼神又温柔下来,“宛休,等哥哥救你……”他声音何其温柔,呵护,他最疼爱的妹妹,自己唯一的亲人,他就要将她救活了,他此刻又有多高兴。
肃然起敬,银黍死死盯着那团光点,此刻所有的魂魄都聚到了一起,不过就是大了点,不同寻常了点罢了,他想,都是魂魄,与其他的不同也没什么,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汇聚过去,银黍难忍伤痛,一口血又吐了出来,他没有停,还在一点点的汇聚,他要炼化那道魂魄。
“无知……”
“!”银黍与牛面修罗愣愣怔忪,他们四下看去,空无一人,“谁!谁在说话?”牛面修罗呵斥。
“呵……”
又是这道空灵之声,仿若天外传音,却又近在咫尺,冷漠,怒情,嘲讽,他们听在耳里,心也慌张失措起来。
“谁在装神弄鬼!?”牛面修罗震怒,这里是他的密室,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里深处地下,更不可能有人寻过来躲着,便是门外也传不进来任何声音。
银黍也慌张起来,他收了仙法,瞪着眼仔细去看周围,可除了他们,便是看不到任何人,正当放松之时,突见眼前那团巨大的光点在一点点移动,银黍和牛面修罗怔然看去。
光团在移动,它又自己移回了司无眷的身体之上,见如此,呆愣住的银黍忽地一惊,他忙自手间运了一条条如蛇一般的黑雾去牵制光点,轰——就在距光团一尺之时,他手中的黑雾突被击散,消失不见。
“南荒小蛇,也配融吾夷龙之魂?”
空灵之声,如穿透雷电乌云而直坠九万里的阵雨,似那浩瀚深海翻滚的潮波,一荡一击撞击着银黍与牛面的心脏,他们动弹不得,这是自心灵深处所给的威压,他们盯着那团青蓝色的光团不敢移开。
只那么一瞬间,他们好似看清了光团里有着青蓝色长长的什么在移动,它比他们都要大,越不过这间小小的密室,却让他们如巨山压顶。
夷龙……
是上古时期便统领了一方的族类,曾与天界的神仙比肩,威名浩瀚,也是平定乾坤之族,可这一千多年来却是没再听见过夷龙的传闻,他们这些活得久的,自然是知道夷龙一族,可凡界的那些人千年轮回,都只当夷龙一族是个传说中的族类,亦或是话本里的族类了。
纵使如今三界大变,不似千年以前,可现在的银黍和牛面却是真真见到了这传说中的夷龙!
“怪……怪不得……”牛面修罗缠声,低微呢喃:“怪不得……我见,见您时便觉不凡……”
银黍眼里黯淡无光,继而咧嘴惨笑,笑得荒凉,他怎的没想到,那时舔舐她的一丝鲜血时,明明感觉到其中微妙的神圣纯质气息了,“呵呵呵哈哈哈……”他笑,“夷龙族,哈哈哈……是啊,龙与蛇,本就天上地下,繁星与沙砾,更何况……还是上古夷龙一族!哈哈哈哈……”
牛面修罗斜视银黍,此刻也不顾得他如何了,便听他狂笑,他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聒噪!”又是这道声音,回荡于密室,光团中一道水波瞬间射向了银黍的喉咙,血液溢出,他再难发声。
牛面修罗身体一颤,他虽是修罗,可本身惯用火焰,水克火,又何况还是夷龙之水,他活得久,四千年前,魔星与天界交战,还曾欲与夷龙族联手,可最终被拒,他们这些修罗亦或是三界的妖都不敢对夷龙族说任何坏话,有一句抱怨。
好在,那场战役,夷龙族也没有相助天界,是了,夷龙族所居的水宫是在凡界,魔域与天界的战事,他夷龙王又怎愿去搅和。
眼前的光芒渐渐弱下,忽见石床上的少女面露难色,牛面修罗不敢上前,银黍更是无声疯笑。
光团分散,一颗颗落回了司无眷的体内,她表情渐渐缓和,在最后一颗光点也落了回去后,她也终有了感觉,一直睁着的茫然的眼,此刻也有了兴许情感。
怎么了?
她不解,恢复意识,脑袋竟有那么一段空白,好似,她来到了魔域,渡过了全是鬼魂的黑水河,她紧紧抱着北玄,看着他挡在身前,他做了什么,对,他拿着一个红色的玉笛,一柄长剑,斩了一条蛇
然后呢?然后……
司无眷猛地坐起身来,她如上次醒来时那般扫视着密室,银黍,可恨的银黍蛇妖,他还坐在原地,他在笑,果然是疯子,笑得渗人!她怒视他,目光中还有一道身影,比他们都要高,都要壮,是牛面修罗!
对,他回来了,拦住了她!
司无眷低头,自己身上的束魔绳已经松开了,她慌忙扯下,下了石床,一双眼死死瞪着那两只妖,她的眼瞳很黑,周围却全是血丝,她哭了,眼圈也是红红的,她还是不解,自己的魂魄不是被抽离了吗,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牛面修罗没有说话,他盯着她,看着她,却不敢再走近她,司无眷颤抖着身,她捏着拳头,却又被手掌心传来的痛狠狠刺激了心,她想出去,这里太压抑,她从小就好生讨厌这种压抑诡异的感觉。
“放,放我出去!”她厉声极吼,可这道声音又是那么的细微,便是连她自己都难以听清,她退后,忽被地上的冰棺磕到了膝盖,她猛地垂下,冰棺里的那张脸目无表情地对着她。
刚才,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死亡的样子,死去的感觉,可她没有游历忘川的记忆,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好像连黑色都不是,她在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害怕,孤单,无助,没有谁能救她,没有人能在那深渊里拉她一把……
即使是,自己最崇拜最喜欢的那个人。
轰——
一阵巨响自远方传来,司无眷惊地一颤,与之一颤的,还有牛面修罗,他们盯向发声的地方,那是密室的大门,自大门的另一端传来的,有人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是谁?牛面修罗疑惑,可,又还能是谁?自己的手下早逃到了另一个地方,谁又能破坏了入口来到这?
果然,哗地一声,两道剑气自那千斤重的大门中划过,深深印到了另一端的墙壁上,剑气深陷,那面墙碎了一大半,随之碎裂的,还有那扇门。
灰尘虚散,于昏暗的环境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执剑而入,三千墨发直下,来人风逸宁人,清冷无情,一双深邃黑瞳似寒剑阴溢,他手持红玉长剑,一道道九天玄火将悬尺重墙给烧成了灰烬。
司无眷眼底一亮,她怔怔看着那道身影,一股异样的情愫缓缓上升,她眼里再没有其他,没有银黍与牛面修罗,没有刚才束缚着她的感知,没有疼痛,没有惧怕,她挪到了脚步,一步步,走着,跑着,最终将自己深深撞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懵然,一双寒澈谷底的眼渐渐有了温度,他收了手中的长剑,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极温且柔轻轻在她耳畔说了句:“莫怕,有我在。”
她指尖捏着他腰背后的衣摆,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哭,许是只身深渊已久,又看到了一束光,这束光温柔地将她裹住,把她拉回,司无眷闷闷嗯了一声,她高兴,不再惧怕,只因身前这个人总是说着,有他在。
再次抬起头,她已哭得梨花带雨,被北玄这么茫然地盯着,她脸一红,顿时窘迫不已,背过身,她忙擦拭眼泪,又故作坚强,摆出凶狠之样,厉声对着还正常的牛面修罗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北玄在心里一笑,看着司无眷这幅样子,他悬着的心也落下了,只是见她眼睛红红的,有些不是滋味……
牛面修罗见着这两个克自己的人,他哪还有先前的气势,他们俩,一个是上古夷龙一族,一个虽身份不知,却能使那神器,驾驭九天玄火,都是他惹不起的,讪讪抬头,牛面修罗低声道:“本王……我,都是被这个蛇妖给骗了,我……”
他们的身后,冰棺还在不断散发着寒气,北玄冷冷看去,打断了牛面修罗的话,道:“他有什么目的?”
牛面修罗知道他指的谁,解释道:“银黍来到魔域,说要寻探魔域古籍,翻阅能够渡魂之法,为了救他的妹妹。”
北玄回想,当初在曙真派便听花岳谈及过银黍,确实说他当年是为了救治自己的妹妹来找上九琼谷去,可一待就是三千多年,最终历劫走火入魔,看他此刻又哭又笑,北玄嗤笑,到底是被心魔所困了走不出来,所以他最后一劫到此刻都没渡过。
“他难渡心魔,妄害多少人命,已是无药可救,今后,便交由苍生来判!”北玄说完,看了一眼牛面修罗,继续道:“东魔岭如此富饶,想来医药之理也不在话下?”
牛面修罗对上北玄的眼,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听便知,随即指了指门外,道:“跟我来。”
司无眷心触,方才的感觉还萦绕心间,此刻听北玄这么说,她感动着,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直到走出密室,她才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北玄温柔一笑:“我找不到你的,便寻了整个东魔岭的宫殿,找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里的房子建得有些不同,我记得你说过,要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到处摸摸有没有什么玄机之处,你看,我真的找到了打开这个密室的玄机,有些复杂,我懒得解,就一剑劈开了。”
“这……真聪明!”她笑着,认可他这个方法。
北玄温柔笑着,与他进入密室时简直判若两人,他没有说,他还找到了躲藏的牛妖,逼着他们说出她的下落,他们才给了一个方向,更没有说,他找到她,还有一个非常秘密的原因,因为是秘密,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而在前方带路的牛面修罗听到这些话时是无措的,他所建的这个密室所处之地是密岩成山,便是一块手掌大的石头都是百来斤重,偏偏这个人,他居然几剑劈开了六余尺厚的石墙。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他不敢去猜,也不敢去问,而且,只听那小小的少女自称为吾,他也不敢去招惹她了……
第63章 坠玺
东魔岭确属富饶之地,便是用来装置各种奇药的屋子也是单独修了一座楼阁,屹立于两山之间,从那石头堆砌的小堡出来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牛面修罗淡定在前方引路,开了楼阁的门,三人进去,屋里大门至里全铺上了软软的皮毛地毯,装潢简单却又不失大气,与这东魔岭的妖性子实为不符。
指了指一处方榻,牛面修罗道:“坐。”
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样,司无眷与北玄淡定坐下,只见牛面修罗手在方桌上一挥,使了咒,两坛酒和几个酒盅就出现在了方桌上,知道北玄想要什么,他手抬起,嘴里默念了什么,一个小小的翠色瓷瓶从不远处的博古架上飞了过来。
再次放到方桌上,他也不走,缓缓坐下,目光停在北玄身上不移。
北玄懒得搭理,拿过瓷瓶转头对司无眷温柔道:“坐过来。”
司无眷讪讪坐到他的一侧,见着他纤长白皙的玉指捣鼓了些药汁到一块湿巾上,又轻轻揉了揉,一抬眸,四目相对,“闭眼”他道。
乖乖闭上了眼睛,司无眷只觉自己的眼帘温温湿润,清新的药香游移到鼻间,一股微小的力道不断轻揉着她的眼,过了一会儿,终于好了,再次睁开眼睛,此刻也没了先前的胀痛,她抿唇,又见北玄倒了另一种药沫到湿巾上,她张口:“我可以自己来的。”
没等来北玄的回应,只见他拉过她的一双手,静静盯了许久,司无眷知道这种眼神,叫怜惜,亦或是心疼,她不敢多说,本欲再收回手,却被北玄拉得极紧
药沫覆到手掌时一阵刺痛袭来,她咬牙,倒是此刻才发觉自己那时竟将自己的手捏出了这么多指印,很深,血肉模糊。
“你在这,还有什么话要说?”北玄冷冷对牛面修罗道,他觉得,若是牛面修罗再这么坐下去,他会忍不住出手在他身上划几道口子。
听出了北玄话里的意思,牛面修罗眼神恍惚,他确实在害怕着什么,紧紧盯着北玄,牛面道:“你的那个笛子,是怎么得到的?”
北玄斜眸,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许是料到他会这么说,牛面修罗也不恼,而实际上,他也不敢恼,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一直在给他一种无形的威压,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想了想,他道:“你听说过四千年前的妖魔主宰吧?你的笛子,曾是他的神器。”
“哼!既说是神器,又怎会是一个妖魔的东西,我如何得到它,今后又将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他说得毫无情感,与面对他身侧的少女时完全判若两人,就这么个冷峻的少年,偏偏就是让牛面修罗惧怕了。
“我会在方才的正殿摆上佳肴,二位要是好了,就叫外面的牛军领路,我等你们!”说罢,牛面修罗起身离开了阁楼。
屋中又是一片寂静,司无眷鼓着双眼看着他,见他注意到了自己,她眼一闪,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有问题想问——”
“关于刚才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道,一阵尴尬,司无眷沉默几许,道:“你不是普通凡人,对不对?”
北玄点头,没有其他话,有些事,他现在还不能说,又或者,他永远都不能说,司无眷得到了他的肯定,见他没有其他的解释,她心里明白了什么,又道:“你……不是妖。”
“嗯,”他点头。
司无眷松了一口气,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一时间竟想不出来该问哪个,他微微一笑,兀自解释道:“被一些很厉害的仇家追杀,这一点我没有说谎,但……若是有一天他们真的找到我,要杀我,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不会给你还有司邢仙师带来麻烦。”
司无眷怔然,她脑中一片混乱,又听得北玄继续说道:“不过我跟着你,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到我的,呵呵——”他笑得惨淡,嘴里呢喃细语:“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他眸底无光,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司无眷的影子,他想说,天下之大,只有她这里是他的容身之处,离开了她,他一定会死。
猛然间,司无眷的手指轻轻扯过他的衣袖,北玄一怔,听得少女清朗明媚的声音对他说:“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帮你解决你的仇家的吗?怎么?等他们找上门来,你还想逞英雄独自面对?我告诉你,这可是弃我的信誉于不顾,我司无眷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我和师傅会护你周全的!”许是怕他不信,司无眷蹙着眉头,故作深沉道:“就算你信不过我,也得信得过陌阳城第一仙师司邢呀!”
“我信你!”他笑,可微笑在他脸上始终留不长,久远的孤寂,冰寒的深渊,似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见不到阳光的人,“那要是有一天,我的仇人来杀我了,没有谁能打得过他们,包括司邢仙师,你又当如何?”
……
该当如何……
司无眷茫然,她看着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她才发现,这个孤傲寒冷的男子,眼里竟有一丝无措,这个在她危险害怕时总说有他在的男子,也手足无措了。
她心悸,可一双眼却明媚耀眼,张口,她肃然道:“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若是你的仇人出现了,我就带着你逃,拼死也要逃出去!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哼哼……”北玄咧嘴笑开,少年清冷的脸好似冰川之巅融入了一抹暖阳,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好似就是形容他的,他眼里,有了一束光,“傻……”他轻道。
听得他说自己傻,司无眷嘴上不乐意,心里却无责怪他的意思,不满地看着他,司无眷问:“之前你手上的那个笛子,突然变成了一柄长剑,还会御火,挺厉害的!”
北玄收敛了笑,不待多说,抬起手便将笛子给唤了出来,红玉通透如云,红白相间,只笛尾有黑玉枝缠绕,枝上有几片血红色的珠花,仔细看去,它便如活物一般。
司无眷接过,顿时一股暖意传入她的掌心,玉都是冰凉的,偏偏这个玉笛子是温热的,北玄看她鼓着双眼细细琢磨,不觉有些好笑,他道:“这是我小时候,我的爹送给我的神器,他说只要我能在他手里挨过三招,就许我选一柄趁手的佩剑,很幸运,我第一次与他过招就挨过了,至于后来去挑选佩剑,哼……与其说是我选,倒不如说,是它选中了我。”
回想那时,他才与自己的爹走进剑冢,便有一道清脆悦耳的笛声响起,他无知轻狂,越过重重困难去寻那笛声所出,小小的身影,一跃,便跳进了九天玄火中……
后面的事情他不愿说,看司无眷对玉笛满是好奇,他又道:“它有名字。”
“名字?叫什么?”
“坠玺。”
指了指笛子尾端的红色珠花,他道:“这个花,每一片花瓣都是千万妖魔的精血凝聚而成,玉,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玉,我爹他没告诉我,但是我自己却知道坠玺的另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秘密……司无眷双眸发亮,轻轻将耳朵凑到他的身前,没想到她会如此,北玄一愣,看着少女娇嫩还犯些桃红的耳朵,他抿唇一笑,也凑近了才小声道:“它……能驾驭九天玄火。”
“……”司无眷坐直身体,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她埋怨:“这算什么秘密?我都亲眼看到它御火了,这……还算秘密?!”
“哼哈哈哈……”
北玄朗声笑开,肩头也随着笑意起伏,看他这般,司无眷竟没了不悦,她怔怔然与他笑了,握着坠玺,它温热光滑,一点珠花更明亮了些,许是因为,它也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心境了吧。
聊了许久,司无眷顿时饿得肚子咕咕叫,想到牛面修罗说的摆上佳肴美馔,司无眷也没了之前对他的惧意,好似,自从她再次醒来,那个牛面修罗就对她避之不及,礼貌些了。
也不管什么原因,司无眷现在除了饿还是饿,拉着北玄便出了阁楼,这里她没来过,自然不知道路,可一出来便见阁楼不远处的廊桥上站着一个小牛妖,他们上前,简单说了几句,小牛妖便殷勤在前面带路了。
司无眷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北玄,路上,她想问他们还能在魔域待多久,可想了想,都这么久了,受的伤也受了,她还正常没有一丝不好的感觉,便没问了,反正,有北玄在,她也不担心这种事。
“牛面修罗是被你打败了才突然性情大变的吗?”她问。
“或许是吧。”
“一会儿宴上的酒还能喝吗?”
“我会让他们给你准备茶水。”
“那个银黍蛇妖怎么办,我们也带回凡界去?”
他转身,看着她满脸笑意,“他犯的错,最该惩罚他的人,是花岳,他……还用不着我们出手。”停顿半响,他接着道:“至于那个冰棺,和冰棺里的女子,也交给花岳仙子吧。”
司无眷认同地点头,突地嗤笑:“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北玄不语,依旧笑着,他伸手,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轻轻触摸着她娇嫩细滑的脸,欲将她的鬓发理理,可下一秒,她猛地退后,不再看他,转过头,那个小牛妖一脸懵地四下观望,最终强笑地行了个礼,又闷声在前方走着。
司无眷脸颊发烫,她紧紧跟着小牛妖,不敢回头去看他,否则,她如此羞涩窘迫的样子定会丢人现眼的。
心……
跳得好快……
饭桌上,司无眷始终埋头苦干,对她而言,吃饭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敷衍,好在东魔岭的饭食不算太差,与凡界无二,除了满满的酒腥味。
北玄说给她安排茶水,可到头来她桌上的还是酒,原因便是,东魔岭的这些牛妖都喝酒,以酒作水,没有什么茶水,若单给她准备凉水,那便是不尊重客人了,牛妖生性豁达仗义,断不会真准备水上饭桌。
一开始司无眷是不敢喝的,她才品过那什么春心醉的滋味,现在还难受得紧,可到了饭食中旬,这些大鱼大肉的吃得实在太腻,她忍不住便尝了一两口,一股淳朴甘甜之味顿时在嘴里蔓延,她面上一喜,又喝了几口,到最后直接喝完了桌上的一整壶。
北玄无意间看向她,见她脸颊两边跟涂了脂粉似的,一时只当她是先前那会害羞还没缓过来,便也没管,叫小牛妖又添上一壶酒,司无眷狠狠又喝了几盅,她脑海模糊,抬头有不少身材妙曼的女妖跳着舞,听着奇怪却好听的乐声,她一时沉醉,脸上笑意满满。
至于北玄和牛面修罗聊了什么,司无眷也只听了个大概,打底是要将银黍交出,还要找一些药出来,最后,他说了许多许多,她便再没听进。
感觉自己又落入了那个怀抱,司无眷迷糊中怕自己掉下来,死死捏住他的衣襟,两手抚于他的胸前,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她忽地被放下,又落入了一个软软的滑滑的皮毛垫子上。
北玄为她盖上被子,看着她通红可爱的脸,嗅着她满身的酒气,良久,他终伸手再次摸向她的鬓角,为她理了理额发。
他笑,司无眷方才对自己说的话还萦绕耳畔,许是将自己处于深渊已久,他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光。
“师傅……”
司无眷呢喃梦语,“我好想你……”
北玄温柔一笑,坐在榻前,他道:“等我们出去了,司邢仙师应该也伤愈出关了,到时,你们就能见面了。”
果然,听他这么说,司无眷的表情含上了甜甜微笑,少女呢喃梦语中糯糯嗯了一声,过了许久,她才又道:“糖葫芦……”
“糖葫芦……”好像,每次在闹市她都会买上几根,北玄沉默,继而小声道:“那个东西固然好吃,可吃多了对牙不好。”
这次没有等来她的回应,北玄看了许久,终转身离去,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司无眷又迷糊地说了句:“师傅,无眷……最喜欢师傅了……”
第64章 归程
等司无眷醒来已是过了四个时辰,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做了许多的梦,以至于醒来后嘴角都是上扬的。
简单洗漱了遍,司无眷推开房门,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地,她四下观望,寻了个小牛妖问了北玄的所在,又踩着轻悦的步伐走去。
叩击了门,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见着换了一身淡蓝色白蓝相间衣服的北玄,司无眷眼睛一亮,打趣道:“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实际上她说的也是实话,白蓝色本就显清冷雅俊,穿在北玄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北玄轻咳,“你的这件也不错。”
司无眷闻声低头看向自己,也是一件蓝衣,薄纱披身,上面用了蓝色锦丝绣上了几朵怒放的花朵,她也是在自己屋内发现的,想着自己的衣服早就破了,便也换上了这间。
“那当然!”她得意一笑,见北玄倒笑得比她还开心,她不解,想到自己喝醉了被他抱了一路,司无眷脸又泛起了点点殷红,“我……我饿了,你知道哪有饭吃吗?”
北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他笑:“不久前牛面修罗就准备好吃的了,就等你呢。”
又是一阵尴尬,司无眷窘迫不已,哦了一声,北玄也不再打趣她,出了门,便领着她往正堂走去,一进堂内,里面依旧飘着一股酒香,司无眷倒懒得去理,看着桌上摆了兴许饭食便坐了上去。
等吃完了桌上的食物,又有小牛妖来收拾了去,他们在堂内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牛面修罗这才缓缓出现,他面上与先前相比严肃了些,坐回他的高位上,他才道:“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司无眷见北玄起身,走到堂前看着摆上的两个大箱子,他打开看了一看,嘴上一笑:“多谢!”说罢,北玄向司无眷招了手,示意她过来,道:“都召进百宝囊里吧。”
顿时猜到了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司无眷点了点头,向着箱子念了诀,一时间两个大箱子都进了她腰间小小的百宝囊里,继而又听北玄对牛面修罗说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要回去了?
司无眷看了看,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要做的了,至于银黍和宛休,早便被牛面修罗带回了九琼谷去,届时只需要等他们带上赵贤一同回了凡界,再由一些修仙弟子带去曙真派便好了。
他们现在要离开,那牛面修罗也没有要留住他们的意思,就这么在东魔岭住了一天,还吃好喝好,司无眷心里有些难以置信,但牛面修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懒得去猜,如今能安全回去,还带回了这么多解药,也算完胜而归了。
只愿……赵真人平安无事。
途经黑水河,司无眷本是开心愉悦的心情顿时消散全无,她哭丧着脸,想到那些鬼哭哀怨就闷得慌,北玄突拍了拍她的肩,道:“想不想再体验我的轻功?”
司无眷愣住,指着远不见边的黑水河,她讶然:“轻功能飞这么……”话未说完,她定定看着北玄,她想,他既不是普通凡人,那所谓的轻功也不是轻功了,一时间有些茫然,她轻轻点了头。
反正能飞过去也比乘船过去的好,话音刚落,只觉自己的腰被一股重力推进,她撞入他的怀中,鼻尖埋进了他的衣襟,感觉自己脚上一空,司无眷心猛地直跳,一双悬着的手忙抱住他的腰。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哭嚎,无数的哀怨之声,因为这次没有那些傀儡妖挡去气息,他们才飞于黑水河上方便被一道道无形的鬼魂拦截,似有风拂过他们的衣袂,司无眷身体不断颤抖,她紧紧闭着眼睛,将自己全部陷入了北玄的怀抱。
“马上到岸了。”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司无眷头微微动了动,自喉咙挤出了一声嗯。
终于又回到了地面,司无眷讪讪松开,盯着他,轻轻道了句:“谢谢……”
“不用。”北玄淡淡道,看了远方的路,这回去的路还是挺长的,其中还需要度过黑山,他又回过头:“走吧。”
周围环境渐渐昏暗,也算是再次步入了鬼面修罗的地盘,魔域真真大得紧,司无眷感慨,他们这才见了两个修罗的地,还有另外两个没见过的修罗,也不知是个什么样,但,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了。
还有便是,除了四个修罗的地盘,魔域其他地方又是什么样,有什么奇怪的景,她心里好奇,却也没管,便是方才度过的黑水河,她再也不想度第三次。
“北玄。”司无眷轻唤他,见他看向自己,司无眷道:“魔域直通阴间吗?也就是凡人转世投胎的那个阴间吗?”
想了想,北玄点头:“怎的问这个?”
司无眷沉默一阵,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人的一生很短,若是我不能修成仙,就要渡那百世轮回,虽然说我们修仙者命长,但……到底不过是比普通人活得多了这么十几年罢了,真正修成仙长命千年万年的凡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她是担心,自己的师傅好像真的修成了仙似的,三年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要是有一天她老了,死了,可就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不,那时她也是白发……
“你之前说想修成仙,就是不想渡转世轮回道吗?”北玄问。
看他有神的眼紧紧盯着自己,司无眷默默点头,突地自己的肩头被他两手扶住,司无眷一惊,却见北玄满脸笑意,“那要是我有办法教你长命不入轮回,你可愿放弃修成仙?”
司无眷怔愣,不知他为何如此,她问:“为什么?你……很讨厌神仙吗?”
北玄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再次重复道:“你可愿意?”
修仙者不就是要修成仙吗?司无眷心道,不修成仙,如何长命,她想反驳,可见北玄斑斓和曦的眼,她又不忍心拒绝,想来反正都是长命,若能长进修为,那也没什么区别,便道:“要是真的可以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猛然间,司无眷再次撞进了他的怀中,他搂得极紧,感觉着他的心跳,好似也如她的那般快,他为何这么开心,就因为自己答应了他吗?
可……
她不傻,她总去猜测北玄的心意,他们相处了许久了,从相识到此刻,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从冷漠疏离到温柔体贴,她明明知道这种变化是什么,可她不想去承认,也不敢承认。
司无眷慢慢推开他,直直看着他,她微微一笑,脑海中,梦里,记忆里,有一道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她……忘不了那个人。
“我们……回去吧。”司无眷强笑着指了指前方的路,漆黑,只有一道道忽明忽暗的绿色微光照着。
北玄点头,他喜,看着司无眷走在前方,这道纤柔的背影渐渐隐觅于昏暗中,他脸上笑意收敛,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不住她了,心里顿时起了一股焦躁,他急步追去,直到又走到司无眷的一侧,他才恢复了往日的心情。
黑山依旧是先前的那个样子,司无眷看了看自己手掌的伤,偷偷藏回袖里,这才缓缓前行,本以为还会和上次那样被一群黑鸟拦截,没曾想这次走了整整大半的路都没见上一只黑鸟,挺好的,她想,至于原因……
看了看前方的北玄,司无眷心中五味杂陈,她对他所知甚少,听他说的那些话,以后,他们好像不会分开了似的。
一路无言,走了许久许久,终又见到了那个魈魔城,司无眷这才想起,与他们一同前去还活着的三个妖自从她被带走再回来就一直没见过他们,可转念一想,牛面修罗这么讨厌魈魔城的妖,想来也不会让那三个妖好过了,会不会放回来,那就难猜了。
进了魈魔城,这里没有一丝变化,司无眷忙回到那个客栈,刚踏进去就被客栈掌柜拦下,好久不见,掌柜还是那个肥样,活得像个桶,他见了司无眷,含泪抹面:“仙女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罢,见他似要扑过来,司无眷忙退后,没扑着,掌柜明显失落了几分,他捻着兰花指又是吸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司无眷看得浑身难受,忙绕过他:“我要去看赵真人。”
不等掌柜回应,司无眷忙跑上了楼,掌柜本想跟上去,谁知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挡了他的路,掌柜个子不高,费了好大的劲才抬起头看清身前人的脸,这一看没把他吓倒都是好的,掌柜艰难退后,捏着丝帕遮面,小小的眼睛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支支吾吾道:“不……不跟上去就是,吓奴家作甚?”
北玄不理,转身也跟着上了楼,进到屋里,司无眷已经在为赵贤把脉,看她皱着眉,北玄问:“怎么样了?”
“还是和我们离开那时一样。”
北玄面上没有其他表情,他定定看了看榻上和死人无异的赵贤,先前为他渡了一抹生气助他在魔域久待,但到底只是个凡人修仙者,除了这么奄奄一息地躺着便是不能再做其他。
“还有六天,那个大门就能打开了。”他道,其实,以一些大妖的妖力也是可以打开通往凡界的通道,可能帮他们的大妖除了牛面修罗便没有其他了,牛面修罗是不可能来魈魔城,鬼面修罗那奇怪的性子,又怎会帮他们。
“嗯。”淡淡回了一句,司无眷收回手,没再说其他话,回了自己房间,简单吃了点食物就睡了一觉,醒来已不知是何时,这里不分白昼,其实,从那时离开魈魔城她就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了。
司无眷静静坐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块灰黑色玉佩,这个玉佩,是她记事起便佩在身上了的,是那个人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她静静看着,因为玉佩上还挂了个小小的形似兔子的白丝坠子,所以她小时候还特意去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想到那只兔子,还是她那不苟言笑一尘不染的好师傅和她一起去山里捕来的。
那时,她躲在草丛里,看着谪仙胜莲的师傅御剑穿梭树草之间去寻一只兔子,她便在那看着,不时为他加油,尽管迎上他冷漠责怪的眼神,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夜空静谧,每每月光明亮之时,那个人都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在屋顶赏月,她上不去,便只好躲在门后偷偷看他,她的这个师傅,就是这么地一尘不染,只能让人远观,不可靠近半分,她也是幸运,那些爱慕而来的女子都被她家师傅拒之门外,只有她能靠近他。
“师傅……”她呢喃:“你,应是看得到我的吧?”
她想,要是看不到,那怎会在她有危险时出现他的声音呢,惨淡一笑,司无眷收了玉佩,洗漱一番便出了门去,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魔灵石,她顿时消了阴郁的心情,想来,即是他离开了自己,现在可是有另一个师傅陪着她的,等她出了魔域,司邢也该出关了,当时候得让他好好看看她这个月修来的本事,还有从魔域带回去的宝贝!
本来想独自前去,可下了楼看到北玄在堂中静静喝着茶水,她踟蹰半响,这才缓缓走去,“我想去买点东西,你去不去?”
没等北玄开口,那掌柜的却是抢先一步:“仙女姐姐又要离开奴家?呜呜……”
看他哭得梨花带雨,两撇胡子一上一下,肥油似的脸颊将那泪和鼻涕真显得跟挤出了油似的,司无眷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想跟这个掌柜多说,也不管北玄去不去,拉着他便往外跑去。
……
白瓷玉砖砌成的明殿通白无瑕,玉将这里的一切都妆点得何其珍贵,虚白的纱幔用银丝绣上了水波翻涌,云层直上,一抹圆圆的明月熠熠生辉。
这里一切都是白的,当然,是自那位男子到来以后才如此的,以往的上浀宫中还有着一抹天蓝碧玉……
殿内云雾缭绕,清香淡郁,银边玉罩下的灯也变了色,这里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切简单而高雅,只台阶上一张玉榻,一个圆桌,一盏明灯,以及一个半人高的圆镜。圆镜中所映射之景却并非这里。
一声脆响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是玉盏打碎之声,男人没有拾起,一挥手间,只那镜中映射又变得正常。
第65章 地矢沼泽(上)
魈魔城好东西数不胜数,司无眷也是看得眼花缭乱,不管什么东西只有合她心意都被她给买下,看得那些小商贩心花路放,纷纷上前向她示好。
这些东西都不贵,但司无眷也不是傻的,一一看了遍,也只挑选了几样好的便借口离开了,一直到了个人烟稀少的草棚下才停住,可抬头间却不见了北玄的身影,想来是刚才走散了。
罢了,一会儿再去找找,司无眷心想,此刻可是对着满怀的精致物件感兴趣的紧,将东西全摆到了桌上,司无眷一件件的看,这魔域的东西就是和凡界的还是有些区别的。拿着个镶满金窟的夜明珠,绿色的光芒在昏暗的魈魔城格外明亮,在魔域,这东西可是好比一盏明灯了。
兴奋收入囊中,司无眷又拿了几样东西端在手里查看,正看得迷,忽觉身旁有人走来,以为是北玄找来了,她没抬头,兀自看着手里的东西道:“我还打算把这些东西收好了就去找你呢,刚才……我不是故意要跑的。”
……
没等来回应,司无眷停止手上的动作,只当刚才自己丢下北玄一个人跑开他生气了,司无眷转身忙道:“你是不是……”话未说完,司无眷愣住,只见站在一旁的男人一身暗红色长袍,里衫穿得是件高领的皮革,一头简易随性的乱发随便绑成了一个马尾,他含笑看着她,只字不提。
不是北玄。
司无眷奇,看这个男人的笑有些诡异,怕不又是个疯子,她忙问:“有事吗?”
男人始终笑着,他摇头,又点头,许是怕司无眷离开,他忙从腰间掏出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珠子,发着暗光,很是诡异,以为又是颗夜明珠,司无眷道:“我也有一颗。”
只当是追来再想卖东西给她的商贩,此刻她的囊中可是有足足三颗不同色的夜明珠了,她不想再买了,便这么说道。
可那人没有说话,他一直笑着,一张脸好似就没变过,僵硬,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词,司无眷蹙眉,将桌上的东西全召进了百宝囊,转身欲走,可她才转了个方向,那个男人又出现在了她跟前。
感觉到不对,她向后退了几步,见男人又将手中的盒子递出,她冷冷看着,也只他那双眼变了变,上下晃动,似在提醒她收下,收了便收了吧,反正她现在有银子,想着以后也没可能再来魔域,这还有一大半的魔灵石没用出去,司无眷便缓缓伸出手,将盒子拿到手中。
这个东西她不知有何特殊之处,想着万事万物都有它特殊的地方,她便没召进自己的百宝囊里,这才接过东西,一眨眼,眼前的男人便没了踪影,司无眷心里发毛,看这人烟稀少,一颗心实在不安,忙朝着闹市跑去。
这才跑出一条街,见着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她终放下心来,面上一笑,直道:“北玄!”
听着她的声音,北玄也注意到了她,忙跑过去,打量一番司无眷,肃然道:“你去哪了?”
“我,刚才那些人往我身上塞东西,我实在烦得紧,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静静,只是没想到,竟把你丢那了……”看他依旧蹙起的眉头,司无眷眼珠子一转,忙道:“我想把那些东西都收好就去找你的,你看,我这不来了吗?”
她确实来了,舒了一口气,北玄缓下神情,话却依旧肃然:“下回躲我身后便是,不需要跑。”
谁知,他说完这话司无眷却是扯拉着嘴角看他,她抿唇,低声埋怨:“也不知刚才谁被一群女人给围着献殷勤了,还让我躲你身后,怕不是要被她们的眼神给捅出个大窟窿来……”
“哼……”北玄掩面窃笑,看她低头埋怨又是可爱了些,也不再怪她丢下自己跑路,他道:“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有了!”她现在只想回客栈去,这走在街上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她,这感觉很不好受。
“嗯。”北玄点头,他也很不好受,若非司无眷要买东西,他是绝不想再待上片刻。
再次回到客栈,那油桶般的掌柜又殷切向司无眷跑来,见着他从柜台到桌边一蹦一蹦旳,身上赘肉上下颠簸,司无眷忙移开了眼睛,这好不容易来到司无眷跟前,却又被北玄挡了路,掌柜投来一个怨恨的眼神,奈何那眼睛太小,长在他脸上又有些滑稽,看不出一点怨恨的神色。
他紧紧捏着巾帕,眼睁睁看着司无眷和北玄走到了离他最远的一处桌边坐下,掌柜除了投以凌迟的眼神便做不了其他。
将一个黑色盒子放到桌上,司无眷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北玄,道:“他没有收我一颗魔灵石,来无影去无踪的,真不知是何等人物,给我这颗夜明珠又是为何?”
北玄将黑色珠子捏在指尖细细端详,这魔域本就昏暗,黑色光芒的夜明珠倒是极少见,想了想,他道:“我倒是听说过一种珠子,和夜明珠相似,两者却又相反,比如说,夜明珠在夜间发亮,而那黑色珠子却是在白日阳光明媚之时发黑,促使一个小小的范围犹如黑夜。”
听到这话,司无眷眼睛一亮,忙拿过珠子放在手上细看,由于这里昏黑得紧,却是看不出这颗珠子的异样,但与其它的夜明珠靠在一起时竟将另外两颗夜明珠的光芒给压了下去,她心喜,对这等奇珍异宝她可是格外来趣,便道:“刚才还以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器,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好东西!”
北玄笑道:“这便是好东西了?”
“怎么不是好东西了?”她嘴角上扬,两根手指拿着黑色珠子在北玄眼前晃悠,道:“我见过的东西确实不怎么多,但这个珠子的用途嘛,自然在这魔域是体现不出来的,等我们回了凡界你就知道它的隐藏作用了!”
“嗯……什么隐藏作用?”看她神神秘秘的,北玄忍不住问。
收了珠子,司无眷撅嘴:“现在不告诉你!”
“哼哼……”他笑:“再休整两日,我们便要出发了,要赶在初七子时前到达地矢沼泽附近,届时打开了通往凡界的门,那时鬼怪稀少,你也不必担心。”
嘴上的笑渐渐隐觅,司无眷心里又是一阵沉重,到时北玄背着赵贤,她可不能给他添麻烦,还得在前方寻路,想到鬼怪那惊悚不忍睹的模样,司无眷虽怕,但也还是暗自为自己打气。
“嗯。”应了一声,司无眷也没再说其他,反正过了初七子时便回到凡界了,到时什么害怕的也没有了,想到这,司无眷终精神了些。
看着不远处一直盯着自己的掌柜,司无眷勉强一笑,这一笑倒让那掌柜眉飞色舞,又朝她抛来了个媚眼,司无眷笑容僵住,从此决定不再对他笑。
她是听说过鬼怪怕什么不怕什么的,民间有许多传闻,她虽是修仙者,但长居普通凡人之间,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了一些,这两日也没闲着,兀自在街上买了些蒜头,听说串成圈套在脖子上最好,可那模样想想都滑稽,有失她修仙者的排面,便只用麻绳套住了绑在身上,用衣袂和袖子遮住。
离开之时,客栈掌柜一直哭着送别着她,这一别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着,司无眷是不想再见着他了……
出了魈魔城,因为北玄背着赵贤,司无眷便在前方领路,好在买了不少夜明珠,她全放进了自己编织的竹篮里用着照亮前行的路,有了夜明珠,也比之前接着绿色幽光看路好得太多,不时听见后方北玄指引的方向,司无眷便先走上前去探路,待没什么问题才领着他们过来。
越是接近地矢沼泽,周遭的空气越是阴寒压抑,耳边一阵阵萧疏,周遭无风,却是有风声,眼见不远处的树枝上飞过几道黑影,司无眷走在前方更加谨慎了些,从脚上到天上,她都小心看去,北玄也说过,这里是虫蛇满地,腐木滑苔,稍有不慎,被咬了亦或是滑倒都不好。
脚下一片黏糊,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两人的脚步每踏下便起了一声吧唧,鼻间窜入一阵恶心的腐臭味,司无眷忍不住道:“这里是在地矢沼泽附近了吗?”
北玄观察一番,道:“嗯,是在沼泽附近了,这沼泽极大,我们走到浮城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还有……因为这里的活物都是些没用灵智的虫蛇,它们相互捕食撕咬,地上难免会有腐尸烂肉。”
“……”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司无眷抿唇,一手捏紧藏在袖中的蒜头,一手拿紧装满夜明珠的竹筐,她重重点头,恍惚中北玄好似投来了一抹笑,是在嘲笑她?司无眷一咬牙,又转身在前方领路,这一次,她比先前却是小心了不知多少,倒不是怕那些东西,她只觉肮脏,想到那些虫尸,蛇尾要是沾在脚底,她可是恨不得将腿卸了飞过去,奈何,她现在不会飞,唯一能飞的北玄背了赵贤一路,已经够累了,一会儿通过沼泽地还得带上他们俩……
走了一段路,习惯了脚下的吧唧声,司无眷可是巧妙地躲过了不少奇形怪状的虫,她举着夜明珠,只见前方一簇殷红格外耀眼,她好奇走去,见是一簇高高的绿杆,上面顶着个仰面红蜘蛛般的触角的植物,她知道这种植物,是一种花,只是忘了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北玄走近,看她盯着这簇花打量,便问:“怎么了?”
“这种花,凡界很少吧,我好像在话本里见过,但忘了叫什么了。”
“彼岸花。”北玄看着她,道:“它有一个不好的寓意,你可知道?”
司无眷想了想,脑海中自己小时候所看过的那个话本中的人物可都是悲情角色,因为是小时候看的,她实在想不起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便问:“什么?”
北玄淡淡一笑:“生生世世,两不相见……”见司无眷没有回话,他继续道:“就好像两个人,明明心心念念着对方,可他们却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虽说三界之大,但要是真的想见,就一定能见得到的,又为何会见不到?”她是在反驳,可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是啊,谁又能保证一定能见到,世事万千,有许多的不得已。
北玄面上静谧,他温柔道:“是啊,只要想见,就一定能见到,在忘川的桥边,也有许多等待思念之人的魂,奈何他们躲不过阴间那些阴吏的锁链,会被锁走。”
“这……他们有逃走的吗?”
“有的。”北玄看了看前方,道:“像黑水河上方的鬼魂,亦或是这地矢沼泽的鬼魂,他们都是不甘生前的经历而逃出来的,心有遗憾,不愿转世轮回,便游历在了阴间,或是魔域的一些地方,你看,或许,这些彼岸花就是那些思念亲人,爱人的鬼魂所结之物呢?”
轻轻触碰了花的触角,司无眷沉沉思索,北玄的话不无道理,好似,黑水河上方的那些鬼魂确实很多都在哭,都在抱怨着心里的不平,所以他们的声音才那么震人心魂,她为什么怕那些,到底是怕他们,还是不敢听他们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意难平呢?
“北玄,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害怕了……”她轻轻抚摸着彼岸花,生怕把花捏疼了,一抬头,她笑:“他们真悲哀,逃了出来,离开了人人都需经过的忘川河,又怎会还能见到想见的人了呢?若是错过,终究还是意难平罢了,倒不如相信前世修来的缘分,回到凡间,再修前好……”
北玄没有回话,他一直浅浅地笑着,一双眼始终停在她的身上,仿佛,若是她离开了,他无论走遍三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去寻她那般,这段话他埋在心里,没有说,对于未来,他有太多太多的歧路,自己该怎么走,走向哪,又或者,能不能走完这一生,他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司无眷的身边,眼前这个少女,是他活下去的希翼,他笑着,道:“缘分,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走吧。”
第66章 地矢沼泽(下)
走得越深,周遭的彼岸花就越多,这里没有路,司无眷边走着边用一根断枝扒拉开花朵,只偶尔有岩石的地方花少了些,她也不用扒。
这里,一切恐怖诡异都被艳红的彼岸花给遮了去,密密的红色花海,是思念与寄托的结晶,想到这,司无眷再没有半分恐惧,她不怕虫,不怕蛇,本来唯一怕的鬼此刻对他们却只有怜悯,看得周围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她知道是什么,却是不再害怕。
花海之景甚是梦美丽,可到底是魔域最接近阴间的地方,这里空气稀薄,压抑得难以呼吸,出了花海,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死寂荒芜,昏暗的天际,再没有绿色幽光,地面泥泞沾脚,腐木成堆,树干上挂满了一道道白绫,上面还有早已凝结的血块,鬼哭愁笑交杂,黑暗中不时还有翠绿的瞳孔发着暗光。
“那些是什么?”司无眷好奇问道。
北玄淡淡看了一眼,道:“是蛇。”
又是蛇?司无眷定睛看去,她苦恼,自己好像是跟蛇杠上了,近段时间老是碰到跟蛇有关的东西,听得一些嘶嘶声越来越近,司无眷停止脚步,从百宝囊里召出了自己在市集买的一柄铁剑,是的,她又在市集摊贩那买剑了。
若是御了灵气入剑,这剑肯定会碎成粉末,她只得拿剑抵挡开爬过来的蛇,可奇的是,这些蛇爬近了她就不再靠近了,只抬着身子呆呆看着,不时吐些信子。
司无眷投以北玄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举着夜明珠继续前行,直到走得远了,那群蛇才萧然离去,只有一条小青蛇鼓着翠绿的双眼静静看着越走越远的人。
许是要到达地矢沼泽内部,这里没有路,树木成林,地上枯草断茎极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刮破衣裙,或是拌上脚跟,夜明珠光芒四射,看远方雾气缭绕,司无眷放满了脚步,尽量跟在北玄一侧。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司无眷担心问道,毕竟走了这么久了,他一直背着赵贤,是个人早就累得抱怨了。
幽暗的环境中,夜明珠将北玄的脸也照得忧郁起来,但他看向司无眷是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的,他不怨,“无碍,通过这片森林应该就到浮城了,到了那,我们还得等门打开,那时再休息吧。”
北玄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说什么,点了头,两人又迈出了步伐,北玄脚步稳重,司无眷轻便,她时时抬眸去看他,偶尔对上双眼又忙转开,走了许久许久,方见雾气中一道浅白的光亮浮现,树荫稀疏,也定是要走出去了。
果然,又走了一盏茶时间,终出了树林,可脚下绣花鞋和裙摆早已被泥土黏上,一些地方也被刮破,可惜了,这裙子还挺漂亮的,司无眷刮去脚上的泥土伴草根,抬眼看去,前方再没有什么阻拦之物,空荡荡的,上空有些许泛白,不知光亮从何而起,她道:“前面是沼泽地,我们……”
北玄面上柔和,他轻轻道:“在这里等我。”
见司无眷点头,他背着赵贤轻轻一跃,眨眼间便已离开了地面,穿过迷雾,消失不见,司无眷定定看着,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若不是夜明珠的光亮能让她安心宁静,恐怕她早心浮气躁了。
这里,就像充满了死气。
不知感觉从何而来,司无眷目光扫过周围,见一处有个东西发亮,她移步走去,是一个小小的土坡,上面飘着两团清幽的火焰,她一挥手,火焰就随着她动,这种火焰她认得,那些凡人称之为鬼火。
蹲下身,司无眷扒拉开土坡,果然,在一堆土坡之下埋着什么,忙移开手,只见一个人头骨露出了半截,她站起身,又扫视了周围,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里的鬼火越来越多,大都慢慢聚了过来,她走哪便聚哪。
“都是些可怜之人。”她垂眸,难以想到在这种地方是如何出现这么多人骨的,怪不得死气密布,荒凉阴郁。
风为魂魄浮起,撩起她的发,司无眷转眸,因为没有天眼,她也看不见撩起自己头发的人长什么样。
“阿眷!”
是北玄,司无眷回头,北玄的声音响起,周围也没了风,一切又变得寂静,她快步奔向他,道:“赵真人已经在浮城了?”
北玄点头,面上似有不悦,司无眷指了指后面那些鬼火,道:“也不是我想走开的,我在凡界很少见到那些东西,只是一时好奇!”
“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我不是猫。”
见她反驳,他严肃看着,半响,他没有再说半句,只见她眼神恍惚,他叹了一口气,一把揽过她的腰,跃身飞起。
司无眷嘴角上扬,不过一瞬,她又被这片沼泽地给吸引了去,飞在半空,她才发现地面上的鬼火如此之多,由于北玄走得太快,那些本是缠着她的鬼火便没跟上来了。
北玄飞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一处残檐破壁之下,司无眷站稳脚跟,见这里的墙虽大,却都是小块的红砖切成,许多地方都断了开,一些蜘蛛在上面结了网。
这便是浮城吗?司无眷上前,见雾气飘渺中一个斜着的城门虚掩开着,城门口还有两个狮子石雕,到底是过了太久了,石雕上全是黑色的泥土的死藤,隐约可见城内的屋舍,若非残败,也定是一处宏伟之景,何至于如此萧条,还有沼泽地里的死尸,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无眷随着北玄一步步进入城去,这座城比魈魔城还要繁盛,宫殿比东魔岭的还要高大气派,当然,得忽略它残破之像,以及地上随处可见的人骨和鬼火。
司无眷看了一路,心里五味杂陈,终到了一个形似武场的圆台边上坐下,她忍不住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北玄将赵贤放下,坐到司无眷身旁,低沉着声道:“我也是听说,四千年前妖魔与天界大战,那个妖魔至尊的魔星死后,一部分妖魔突然倒戈起了贪念,不知死活闯进了这个城来抢东西,后来,就被四大修罗屠杀殆尽,天界知道四大修罗还活着,就又派了不少天兵天将来这里,企图赶尽杀绝,可那些修罗也不是好惹的,与天界再战,最终结果就是……死伤惨重。”
这个死伤惨重的概念司无眷算是清楚,毕竟刚才她就看到了那么多白骨,人骨是天界那些神仙的,妖魔死去都羽化了,所以才看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骨架吧,她心里一凉,那么多的天兵白骨,若再加上妖魔,那次大战可到底死去多少啊……
“天界如此追杀,最后还是没杀死四个修罗。”她呢喃。
“是啊,天界的那些神仙,呵……”他嗤笑,扫过一片废墟荒凉的城,他又道:“可这个城最终还是破成了这个样子,有用的东西都被抢走了,曾经的四大修罗,那个鬼面修罗和牛面修罗不就反目成仇了吗?”
听到这,司无眷突想到什么,她含笑看向北玄,好奇地问:“那……你觉得鬼面和牛面两个修罗谁好谁坏?”
北玄但笑不语,看司无眷期待的眼神,他终道:“那得看他们的目的都是什么了,世间事物的好坏最是难以评断,或许,对我们来说是好的,对他们来说却是坏的,但,不管那两个修罗要怎么斗怎么抢,只要不伤害到凡界,不违背三界法则,那就与我们没关系,所以啊,我们就早些回去,我再好好教你你该学的!”
司无眷撅嘴,看向北玄的目光忽明忽暗,她笑,笑得狡黠,一双杏眼渐渐弯成了峨眉月,北玄吞咽干涩的喉咙,他清凉的眸子也波澜起伏。
“为何这么看着我?”他问。
司无眷又凑近了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嘴,她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刚才?北玄剑眉微皱,他薄唇轻抿,接着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他开口:“阿眷,我叫你……阿眷。”
他说过,无眷这个名字都寓意始终不好,他不喜欢无眷,所以平常都不唤她,而每每情急之下,他却是脱口而出的……阿眷。
司无眷脸突地红润,本是想打趣他,看他窘迫的样子的,却没想被他这么一笑给调戏了,自己凑得太近了,司无眷顿时烫红了脸,脑袋嗡嗡作响,她坐直,不知说什么,嘴上道:“那……那个门还有多久打开,我想睡一觉,补补精神。”
北玄见她这个样子倒是心里喜悦得紧,但他们确实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想了想,他道:“约莫两个多时辰,你可以睡一会儿,到时候我叫你。”
“嗯。”正欲闭眼,她眼眸一转:“那你呢,你不睡会儿吗?”
“你先睡。”
司无眷没再多说,一时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便抱着膝盖将头埋入,好在这里虽然阴凉,却没有风,她虽不会运气护住体温,但也还可以忍受,这种环境里睡觉,一般人还真难以做到。
许久,听得耳边一阵轻浅的呼吸声,北玄轻轻挪了身体贴近她,一手揽过她的背,用宽大的袖子护住司无眷,过了许久,他也难忍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两月前,他都是被雷声震醒,循环反复,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就是他日常所见的,亲身经历的……
小时候,也有一个女人常抱着他入睡,每每夜深难眠,那个女人都会满目含情地跟他说起另一个人的故事,她会说,那个人手持长戟,银甲披身,皑皑白袍,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是所有人眼中的最厉害的英雄,他站在千军万马前的样子,是最令她心跳崇拜的时候。
可突然有一天,那个女人不再跟他谈起,不再做他最爱吃的莲子粥,不再哄他睡觉,不再唱着他最爱听的童谣……
忽一道道无形的风从上空拂过,团团聚向了一个方向,北玄被惊醒,这时司无眷也醒了过来,她抬头,只见武场中央有一个好似明镜的圆门,风从门里窜入,一阵阵,司无眷忙站起身来,惊喜道:“门开了!”
是的,门开了,自门的另一边有着一道虚白的光射出,却是进不来这边,许是就是因为这点白日阳光,导致这个浮城武场周围没有一丝死气。
北玄忙背上赵贤,与司无眷急步踏入那道门,这一脚踩到了一团软软的青草上,司无眷全身跨出,顿时一道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但她高兴,她知道,这是阳光,很久没有见到的阳光。
用手遮了许久,司无眷才渐渐适应这道光,她欣喜:“北玄,我们出来了!”
不远处,北玄没有回话,他放下赵贤,定定看着周围的水洼青草,司无眷忙跑向赵贤,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把了许久,她面上一笑:“赵真人好像好一点了!”
“嗯,等适应过来,他就能醒了。”
司无眷满脸笑意,她看了看周围,这里群山环绕,青草水洼,绿意盎然,花朵成鲜,阳光明媚和曦,闻着自然的清香,司无眷鼻头一酸,好久不见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好生想念。
“我们这是在哪?”北玄道。
司无眷环顾四周,见着不远处的澄澈河流,一股熟悉感袭来,她转身:“这里是九琼谷!你看,那条河,就跟九琼谷的河一样。”
没想到从魔域出来竟是到了九琼谷,这比想象中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北玄站起,走到河边看了看河里自己的倒影,虽是锦衣盛装,但也难掩憔悴。
司无眷亦是如此,在魔域待了这么久,她本来就白的脸现在更是惨白得像一张纸,看久了,她竟笑出了声:“北玄,你说我们俩回到鹿谷镇会不会把那儿的人都吓上一跳?”
北玄想了想,故作深沉道:“那儿的人整日神神秘秘,被玃如闹得不成样,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
说到这,司无眷猛地肃然起敬,她惊呼:“对了,还得帮鹿谷镇的人除掉玃如呢!”
第67章 玃如之谋1
萧条,压抑,竹篮滚落,草棚歪倒,街市摆上的菜果都因长久未打理而枯黄发臭,几个人在街上来回行走,却是没有半点生气,摊贩上的人呆若木鸡,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走近了会发现,他们的眼眶都快装不下眼睛。
司无眷和北玄回到鹿谷镇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种景象,相望一眼,北玄道:“我们先回客栈去,把赵真人安置好再出来看看。”
“嗯。”
途经门户,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听不来如何人声,好在那客栈的掌柜还算有些正常,除了疲惫些,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再次要了三间房,将赵贤放下,司无眷两人方下楼。
见着掌柜坐在柜台前一蹶不振,司无眷凝神看了半响,走过去,敲击了柜台,唤回掌柜的神才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柜震惊看着司无眷,这俩人他都认得,是外来人,半月前来时也是有意询问镇上的事,但他也只含糊说了一点皮毛,可半月后的今天,形势大变……
他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外来人,能走便好,何必又回来呢?”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姑娘应该也看到了镇上现在的情况,如今的鹿谷镇,哪还能和以前相比,就这个月,镇上居民纷纷被鹿神仙召了去,一回来都成了行尸走肉,问什么都不会说,就睁着个大眼睛看人,可怪吓人的!”
“既然都知道被那什么鹿神仙召去会如此,又为何还要供奉他,随他这样?”北玄走上前,淡淡道。
掌柜满面忧色,鬓角银丝被光照得格外明显,他实在疲倦落魄,看这俩外来人气度不凡,便似找到倾诉对象般哭诉:“两位有所不知,这鹿谷镇供奉的鹿神仙是我们祖祖辈辈便信仰的神,传了几百代人了,如今到了现在,早就是我们心目中难以磨灭的存在了,可到底是太久了,现在又发生了这些事,信仰鹿神仙的人也分成了两派,一派继续供奉着,一派又反对继续下去,可是呀,有些反对的人被抓了去再也没回来,失踪的失踪,走的走,现在反对供奉的人就剩下十几个了!”
“愿意留下来的人,便是大部分,都变成了行尸走肉,每天惨白个脸瞪着眼睛吓人,我们生意做不了,吃不饱就算了,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晚上更是睡不着,一听到那个打锣声心都要跳出来呀!”
“那,那十几个人在哪,都是些什么人?”北玄问。
掌柜怔愣,摇摆着手一一数道:“四个中年男人,三个姑娘,其他的,都是些小孩子了,总共也就……十四个人,大部分都是小孩,胆子有小的,虽然也有几个天真胆大的,但到底是个孩子,做不来什么大事。”
其实,也就是因为那些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爹娘变成那样,又许是新一代孩子对老一辈的信仰不那么在意了,也就不去相信什么鹿神仙,神仙在他们眼里都是解救天下苍生,哪会害了自己的爹娘呢?
掌柜哭诉说了许多,司无眷两人皱着眉听完,又打听了一些事,掌柜又说道:“那个鹿神仙每天晚上都还会出现,之前是有人主动要去,现在那些人没个精神,鹿神仙也不管了,直接抓人啊!”
至于抓了人做什么,掌柜偷偷看过,他们也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那些领路的人都被吸走了什么,掌柜自个哆嗦害怕,司无眷问:“那你为什么不逃?还要留在这里?”
掌柜无奈,解释道:“也并非我不想走,只是这间客栈是我祖上留下来的,走了就没人打理了,还有,那几个小孩独自留在家里没人照看,我还要照顾他们。”掌柜停顿一阵,眉头紧锁,他讶异道:“说来也奇,那鹿神仙每次都会经过我的客栈,可偏偏不会久留,走得也快,我这里几个孩子留宿,有些怕黑的点了灯,鹿神仙居然没怪罪,看都不看我们这一眼!”
司无眷看了看北玄,果然,他也奇,思卓片刻,她道:“我们先出去看看,待晚间再会会那个鹿神仙。”
她说得自信,听得掌柜心中燃起了点点希望,他欣喜:“两位莫不是游历到此的仙人?”
司无眷嫣然一笑:“不是仙人,是为民除害的仙师!”
掌柜听得云里雾里,但像是能帮助鹿谷镇的人,他眼里有泪光,走到客栈门口紧紧看着他们俩走远。
“没想到,那只玃如在鹿谷镇留了这么久,居然都根深蒂固在鹿谷镇居民的心里了。”司无眷边仔细看着镇上光景,边道。
北玄在一商贩跟前晃了晃手,见他没任何反应,像个瞎子,他收回手,道:“一只待了千年的玃如,如今又吸食了镇上居民的精气,恐要难对付了。”
司无眷走近他,笑着小声道:“我们连一大修罗都能震慑,区区玃如,即是难对付,但还是可以对付,你的话外意在如此,对否?”
“哼……”北玄浅笑,不觉见用手弹了她的脑门,司无眷羞着捂住自己的额头,听他道:“玃如神出鬼没,既然每天夜里都会伴随着锣声出现,我们……就在街上等它自己送上门来,到时候再解决它,等赵真人醒了,我们也好快些回去!”
“嗯!”经过这次魔域之行,司无眷也是打心里信任了北玄,这个人懂的太多,了解得太多,看着他,他就不会骗自己。
“可惜了,没有人卖糖葫芦,我好久没尝尝那味了。”司无眷左顾右盼,卖糖葫芦的人抱着个空杆子,上面什么也没有。
北玄好奇,“你为何喜欢吃糖葫芦?”
司无眷看着他,半响,垂下眼帘,她道:“从小就喜欢吃,不知道为什么……”
渐渐挪动脚步,司无眷慢慢走向前方,她没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她想吃,偏偏那个人不许她多吃,好久才给买上一颗,所以她才对糖葫芦情有独钟,人嘛,都是对得不到或者难以得到的东西有着一股执着,更何况还是小孩子的她,总梦想着长大了就没人管,她就能想干嘛就干嘛。
修仙者,都是不拘小节,对于凡尘中的世俗规矩也不算特别在乎,所以,她想过很多事,有着很多的梦想。
正想得入迷,突听到附近响起了一阵孩童哭声,司无眷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也顾不得礼貌之说,推开前方一户人家的门便冲了进去。
北玄紧跟其后,也并非他们敏感,只是鹿谷镇发生这么个事,他们担心又多一个人受伤。
果然,进屋后见着一个中年男人对着个夫人拳打脚踢,嘴上还不断咒骂:“挨千刀的破妇,老子就是信了你的鬼话跟你来这破镇,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瓜子的事,走走不了,神仙也没见着!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中年男人狠手狠脚打踢在妇人身上,可被打之人却是目无表情任由他打骂,看得出来是早已被夺走生气意识的人,司无眷和北玄一闪身便拦下了男人的手,北玄手上捏紧,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禁锢住了。
司无眷将夫人拉到桌边坐下,她如同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脸上身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痛,倒是躲在一个木架后面的小男孩害怕得坐在地上,他满脸眼泪,鼓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司无眷心疼,方上前温柔看着他,一点点靠近他,向他伸出手,小男孩竟没退后,还将一只小手搭进了她的掌心。
男人哀嚎:“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小人犯了什么错,少侠为什么要拦我?”
司无眷拉着小男孩上前,小男孩却是不愿靠近,怔怔躲在司无眷身后,终是看出了点什么,司无眷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打人?”
男人抬头,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也没多少惧意,便道:“老子是那破妇的男人!那破妇,六年前骗俺说鹿谷镇上有神仙,可以保我们衣食无忧,老子抛弃了年迈的爹娘陪她来鹿谷镇生活,可结果呢,神仙没见着,命都要搭进去了!”
“呵,鹿谷镇上的都是些薄凉的,没他娘的一点人情味,老子为了神仙都忍了,可最后,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们这群傻的供奉的根本不是神仙,是妖,吃人的妖!”
两两对望,回想起掌柜说的话,这个男人和小男孩兴许就是那十几人中的两人了,而这个男人,就是为了神仙随这个妇女来鹿谷镇生活的,因为见不着神仙倒见了妖,所以打了她。
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她道:“这个妇人已经被妖吸走了元气,如今你打她也没用,况且,这个镇上的人信奉那什么所谓的鹿神仙,信的人多了,会混淆也是不可避免的,她……也是被骗的人之一。”
骗人者不是人,而是玃如。
看这两人身手不凡又面生,男人猜疑道:“你们又是谁?”
“除妖的仙师!”
司无眷一句话便说明了身份与目的,听如此,男人突欣喜起来,他偏着头试图看向扣住自己的男子,奈何只看得到他虚晃的身影边缘,男人苦道:“少侠,少侠放了我,我也是无辜的,你放了我,我不打她了,少侠,少侠……”
扣得久了北玄也烦,量这个男人也走不了,他便放开了手,男人好似重获新生,他忙走到一个角落,活络手脚,赔笑着道:“两位仙人即是来鹿谷镇除妖的,那,那你们除妖这事,有点难!”
北玄上前,那男人退后,直到他全身贴着墙壁,可北玄不过走了几步,看他也是个胆小之徒,北玄冷冷道:“怎么说?”
男人怕极了北玄,他紧贴着墙,抖着一张嘴道:“我来这个镇上已经六年了,这里的人和……和事我都一清二楚,正……正所谓旁观者那啥……啊对!旁观者清,我曾经也是个外来人,对镇上这些人的信仰那可是一点都不信,所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群着了魔的,我可是听说,他们供奉的那个鹿神仙从好几千年前就在了,是个大妖,对,几千年的大妖,你们两个……”
一个柔弱娇嫩的姑娘,一个文质儒雅但还有些力气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一只几千年的大妖,他在心里补充道。
北玄冷哼,他懒得跟这种人较劲,司无眷也是看出了他的不相信,确实,论实力谁都会觉得那个几千年的玃如更厉害,更何况,玃如已经将鹿谷镇闹成了这样,人心惶惶,他们所见不多,也怪不得他们。
“今晚我们便去除妖,将那什么活了几千年的鹿神仙给杀了,然后,再将镇民们的元气夺回来!”司无眷笃定道,说罢,她便又回头看了看小男孩,温柔道:“等我们除了妖,你娘就会恢复了,若是他还打你娘,你就告诉姐姐,姐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最后这句话时司无眷是看着那个男人的,眼里的杀气令他浑身发抖。
小男孩乖乖点头,扯了扯司无眷的衣袖,他似还在害怕,再次安抚了遍,司无眷和北玄才慢慢离开,再次回到客栈,司无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赵贤把脉,脉搏又正常了些,她也舒了一口气。
可正是这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脸红着避开北玄,正想下楼去找点吃的,身后北玄叫住了她:“镇上食物稀少,大多发霉腐烂,我看过,后厨已经没有多少菜了,而且,客栈除了掌柜已经没有其他人,兴许厨师也出了事,你现在下去找不到吃的。”
司无眷停住脚步,她回头,见北玄走过来,对着她温柔一笑,绕过她缓缓下了楼去,直奔后厨。
司无眷扒开帘子看他,见他寻找着什么,迎上他的目光,司无眷一颤,又听他道:“你先去坐着,我做好了你再吃。”
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司无眷含笑:“没想到你竟会下厨做菜。”
“我不会”,迟钝一瞬,他道:“我只会做一种。”
“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见问不出什么,司无眷只能回到堂中坐下慢慢等候,她撑着脑袋,一双眼盯着后厨的方向始终不曾移开。
第68章 玃如之谋2
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粥,司无眷凑近闻了闻,微微一笑,她问:“好香的粥,你是怎么做的。”
北玄但笑不语,拉开椅子坐下,道:“你尝尝。”
还有些烫嘴,见他不答,司无眷也只能埋头闻着莲子粥的清香,不时吹上几口凉气,搅了搅,这才送到嘴里,含在嘴中,她抬头才发现北玄一直盯着她看,忙咽下一口粥,司无眷红着脸道:“你这样看着我,我……”
“好吃吗?”
抿唇回味,司无眷点头:“很好吃,甜甜的。”突想到了什么,司无眷问:“你说你只会做这一个吃的,为什么?”
良久,北玄都没有回她,只又提醒她再尝尝,司无眷撅嘴,虽问不出什么来,但品着好吃的粥,她心里也喜。
好在做莲子粥的食材都是可以久放,北玄才能做出这么点来,吃过了粥,闲来没事,等到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司无眷便回房去看着赵贤。
赵贤的脉搏逐渐平稳,胸口呼吸的起伏也明显了些,终有了一丝动静,司无眷欢喜,呢喃道:“赵真人,我们安全了。”
屋中寂静,司无眷抬起了一碗水,正欲喂去,忽被北玄拦下,司无眷看他,他夺过碗,淡淡道:“我来。”
没等司无眷再说什么,北玄已将一勺水送到了赵贤的嘴边,司无眷直直看着他,心中纠结,道不明是何感觉,她坐下,话到嘴边却没吐出半字。
夜色降临,伴随着第一道锣声响起,客栈大门紧闭,里面却是燃着几盏灯,司无眷与北玄两人便是守在离客栈不远处的街口,静等玃如的到来。
几近黄昏之时,客栈便已有十几个人到来,其中包括了他俩白日遇到的那个男人和小孩,听是来了两人除妖,这会儿点了灯纷纷透过虚掩的窗户盯着司无眷二人。
黑夜寂静,也只有客栈内透出一点光亮,街头三个方向都陷入了无声的黑暗,司无眷蜷缩一处菜架之下,听得一声震耳的锣声从身边经过,她不想去看那个奇形怪状的妖,只等玃如出现。
已是如春半旬,这鹿谷镇的夜里还是清风徐来,想着距玃如出现的时间还有一段,她眸光一闪,将自己百宝囊里的夜明珠给拿出来照着,清幽的光芒照到街上,又仿佛回到了魔域一般。
等了许久,再听得远方传来的一声锣响,司无眷捏紧了铁剑站起身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北玄,他也肃然起来。
还是和上一次见到玃如时一样,最前面的是镇上的普通凡人,他们依旧瞪着眼睛,张着嘴巴,行尸走肉地在前方领路,司无眷凝神,捏着手中的剑便欲走过去,可见玃如旁若无人地走着,她又停下了脚步。
与北玄对望,他也没有出手,两人会心一笑,司无眷点了点头,待玃如走过,她看了看客栈内还在观望的孩子,又毅然回头,与北玄偷偷跟在了玃如后方。
锣声每隔一段路便会敲响,震得人心惶惶,夜色太过昏暗,司无眷不得已拿着夜明珠照亮,又担心被发现,便用袖子捂着。
玃如出了鹿谷镇,一路直行,树荫婆娑,山间林下,打锣的妖领着一行人缓缓前行,绿色的幽光将山林照得诡异,哐当,惊得群鸟飞起,他们渐渐步入了一片芦苇荡。
视野开阔起来,司无眷两人紧跟其后,没有东西遮掩,便苟着身子躲进芦苇荡中,突被什么东西给绊倒,好在北玄及时拉住她,送开手,司无眷掏出夜明珠向芦苇荡照去,是一根红绳?
“这鹿谷镇的人真真奇怪,哪都绑红绳。”
北玄看了看,这红绳却是看不到头,他道:“先跟着玃如。”司无眷点头,便看着玃如,便小心着脚下。
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那玃如终停了下来,接着幽光,依稀能辨别出是个什么景,司无眷鼓着双眼,竟是没想到这片芦苇荡中有着这样一个宽敞的祭祀台,为圆台,祭祀台外围有着五根长长的立柱,上面刻着些密密麻麻的图纹,隔的远,又漆黑,此刻他们是看不出上面是什么。
只见打锣的妖飘到祭祀台中央的圆台上,不知作了什么法,手中的锣缓缓浮到了上空,哐当——一声巨响回彻,五根立柱突散发起了绿色的光,光中有一道道折叠的线条流动,好似闪电,一一向上聚到了锣上,顿时整个祭祀台被绿色的电光笼罩,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不好!”司无眷惊呼:“起了结界,那里面的人怎么办!?”握紧铁剑,司无眷二人越出芦苇荡,这祭祀台太大,周围全是小小的鹅暖石,难见一根杂草,两人急步靠近结界边缘,司无眷拾起一块石头砸去,小小的石头瞬间碎开。果然,这结界与普通结界不同,一旦撞上便会被攻击。
北玄凝眸,只见里面悠哉坐在步辇上的人脸鹿身马尾的妖对着他们看来,脸上笑意深深,他,是早就发现了他们!
司无眷心一阵狂跳,想到眼前这妖是只修炼了千年的大妖,恐怕思维与心性早与人无异,他修为如此之深,又如何不会发现他们?
“阿眷。”北玄静静唤她,“用雷咒劈那锣,锣是阵眼!”
司无眷点头,从囊中取出一张引雷符,想到自己使用循火符出现的那情况,她心里没底,见着玃如回头,她束眉,起了咒,引雷符缓缓上升,符纸周身起了一道道小小的闪电,司无眷将灵力运入,手一挥,只见符纸迅速上升,天空一部分区域顿时电闪雷鸣。
她……不能御火,但能御雷电。
玃如抬头,瞬间从步辇飞起,只一挥手,青绿色的光芒直射空中是锣,雷电劈下,法阵竟是丝毫未动。
“这妖修为太深,天雷也不能破除这妖法了。”北玄沉声,司无眷听他这般说,却不见他露出一丝慌张。
“该怎么办?”她问。
绕是遇到了这么多事,她才发觉自己懂得的东西实在太少,也难怪,自己不过永远都是跟在师傅后面看他除妖,三年前,她只能看着,与司邢除妖后,她才略学了些皮毛,因为不能使用灵力,只能苦练剑法和符咒,但若遇上这种大妖,她却什么也不是……
阵眼在高高的半空,他们如此渺小,除了天雷,又如何能击破,北玄冷冷看着玃如,见他将祭祀台中十人纷纷控制到了圆台周围,那打锣的妖不知手上凝聚了什么,团团绿光笼罩了每一个人,一团团气息自他们嘴里涌出,他们好似被抽离了什么。
玃如发出阵阵狂笑,尖锐刺耳,好似鹿声啼鸣,他仰着头,声音中又夹杂了一声鸟鸣,这笑声诡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北玄目光寒澈,一跃飞出半空,蓝色衣袂随风飘起,墨发三千,他冷冷俯瞰玃如,这一幕,顿时叫那玃如禁了声,偌大的祭祀台,北玄的身影倒显得格外小,青绿色的电光将他的脸照得幽寒,只见他双手展开,自手掌中渐渐起了一道浅蓝色的光芒。
司无眷怔怔看呆,倒不是被他的实力震慑,她只觉这道光芒太过熟悉,自己见过,在哪见过的,她却想不起来。光芒柔和清凉,他双手交合,一道法印硕大无比,直击祭祀台中央的锣上。
哐当——
阵眼瞬间被击溃,法芒如浪涛般荡开,无数芦苇飘絮漫天飞舞,司无眷捂住眼睛,她狠狠被击到了地上,迅速爬起,只见祭祀台此刻只剩下五只小妖和十个凡人,那玃如早飞上了空中,黑夜半空,浅蓝色的光与绿色相撞,每一击都会荡出一阵强烈的法芒。
司无眷捏紧了铁剑,回想在魔域所使的仙法,她将灵力运入剑中,铁剑顿时被渡予了一道蓝光,掌剑第八式,慢中化劲,剑气箫飞,她一旋身,将手中的剑随着剑印一同御向了祭祀台中央。
那妖停了手,与另外四只纷纷使了法迎向剑印,到底是普通铁剑,被五只妖的妖法一挡,双双退后,剑瞬间碎成了沙。
见司无眷手中空空没了法器,他们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似在笑,为首的使了一法击向她,司无眷嘴角上扬,又从百宝囊中唤出了一柄铁剑来,将妖法好不容易挡住,她双手虎口阵痛。
还好,在魔域她将那个卖剑的商贩的所有剑都给买了……
不能再以剑直当妖法,她旋身退后,万千芦苇絮飘飘似雪,随着剑气旋成了一个雪的漩涡,一道剑印再次击向五只妖,他们再次抵挡,而再次,司无眷却是又唤了一柄铁剑迅速跟着击了上去。
剑印再破,剑身粉碎,妖才缓息一瞬,却是突然迎上了她的一剑,剑划破一只妖的胸口,绿色的血液飞溅,他渐渐化成了一团青烟消失。
许是这一击惹怒了他们,另外四只妖与司无眷近身搏斗起来。上空仙法与妖法横撞,一阵阵空灵的声音回荡,司无眷熟练使出掌剑七式,待剑再次碎成沙又换一柄。
如此打下去,拼的便是体力了,司无眷独自对付四只,两刻钟下来已是汗水直流,白皙的脸也累得泛起了一道红,她体力不支,再斩去一只妖后,却被一道妖法给击倒在了地上,鲜血自口中溢出,她狠狠看着慢慢飘来的妖。
握紧了剑,她支撑着缓缓站起,身体累得颤抖,眼前也在昏花,见着绿色的妖近在咫尺,她一剑挥去,却挥了个空,只见浅蓝色的法印从天空直坠,宛若巨石将剩下的三只妖击成了粉碎。
猛然抬头,司无眷茫然看着缓缓飞下的北玄,他冷冷的,好似来自阴间的魔煞,可清朗俊逸的模样又像是谪仙,如此熟悉的身影,她看得怔然,久久不能回神。
身体终一软,在倒下的一瞬间被他搀扶住,她抬头,听他温柔的声音传来:“怎的哭了?”
哭了?
我哭了……吗?司无眷颤抖着手抚向两旁,一股湿润之感流入指间,她哭了,是为什么哭,是因为北玄飞下来的样子和那个人很像吗?
她迅速擦干眼泪,摇摇头,道:“没事。”看了看周围,她问:“玃如……死了吗?”
北玄点头,温柔道:“他死了。”
司无眷咧嘴笑开:“北玄,你……比他还强。”
真是……他们之间,到底是谁保护谁?
北玄将她揽入怀中,拦腰抱起,轻轻道:“我们回去。”
这一刻,司无眷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她任由他抱着,飞在空中,清风将他们的发丝和衣角吹得飘起,芦苇飞絮翩翩,抚过他们的脸颊。
到了客栈,见客栈还亮着灯,北玄才走到门口,门便被打开了,是掌柜,他满脸担忧地看着两人,只见少女乖巧地被他抱着,掌柜道:“少侠,需要请郎中吗?”
北玄看着他,道:“不用,妖已被除,被它带去祭祀台的十人就请掌柜将他们带回来了。”
掌柜愣住,显然还不敢相信妖已经被除了,他呆呆点头,见着北玄抱着司无眷上了楼去,缓了许久许久,他才被客栈内的另外两个男人唤回神来,几人商议,一同去了祭祀台带回了人。
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她体力盘旋,司无眷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北玄一袭蓝衣静坐榻前,他手掌指向自己,依旧是那道令她熟悉的光芒,就像那伴随着阳光的暖风轻抚她的肌肤,那种感觉,她曾有过。
“可好些了?”他问。
司无眷缓缓坐起,北玄收了手,静静看着她,司无眷盯着他的手发呆,良久,她讪讪道:“你知道银黍他忘了我们三人在那个冰谷的事吗?”
“我……不知道。”
司无眷抬眸,盯得久,她问:“真的?”
北玄点头,接着对她一笑:“玃如已被除,你便好生休息,待明日再看赵真人的情况,若是赵真人醒了,我们就回去。”
“嗯。”见北玄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司无眷久久沉静,她不傻,自然看得出北玄有事瞒着她,可……他终究不愿意说。
第69章 玃如之谋3
翌日,鹿谷镇上人烟稠密,纷纷聚到了客栈门前,大底是为了见见解救他们的仙师,自昨夜玃如死后,他们大部分人的元气都回到了自身体内,又经一户人家的当家人和掌柜口若悬河的说解,将司无眷和北玄夸得那是比神仙还要神。
“话说那少侠归来,他二人虽斩杀大妖玃如,可同行的女侠仙师却是受了重伤,那衣领到裙摆上,可是沾上了不少血呢!”男人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将众人的心都给说提了起来。
“那……女侠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人问道。
男人指了指,眉毛一挑,又道:“这你们就不知了吧!昨夜女侠受了伤,辛亏得少侠双手携抱着带回来了!”众人噫吁,交头接耳,男人贼眼一动,将一旁的小男孩双手抱起,故作进门的姿势,深情款款而谈:“少侠因过渡担忧女侠伤势,抱着女侠大步进门,对着掌柜急吩咐了几句,说话时啊,少侠一双眼那可是半分都没有离开女侠啊!就这么看着!”
他说得眼眶含泪,嘴角颤抖,如此模样,除了将怀中的小男孩逗乐了,其他人却是被这形容之景弄得又感动又心动。
“真的!?”一人忙问他。
男人见她不信,拉过掌柜便说道:“你要不信,掌柜可以作证,还有他,还有那几个小破孩!可都亲眼见到的!”
被男人提及到的几人纷纷点头,见如此,有人竟感动流涕:“真是仙侠眷侣,郎才女貌,双双为了我们鹿谷镇斩邪除魔,诶,等女侠好了,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他们二位!”
“对对对!”
众人符合,听了一早上的话谈,司无眷和北玄二人早已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却说那玃如,本是他们供奉千年的鹿神仙,可经这么一遭,鹿神仙的名声早已毁灭,镇上能干的早天刚蒙蒙亮就跑去祭祀台把整个祭祀的地方都给拆了,还有镇外的石雕,据传能锁住幸福的红飘带,全给拆得一点不什么。
而镇上老人大多痛哭流涕,感慨祖上犯了一个大错,有的意难平去,便埋在家里深深忏悔,被夺元气一事,自镇上一半人丢了精神他们便开始怀疑鹿神仙了,奈何他们走不了,也反抗不了,晚间被强行带走,回来却是一副空壳。
鹿谷镇本是深山荒谷里的一个镇子,以往还有个九琼谷离得近些,如遇了事还可求救九琼谷的神仙,可自从九琼谷一夜被毁,他们就成了荒谷的鳖,就算被妖魔屠杀殆尽,外面的那些仙人也不会知道。
说到底,玃如还算是保护了他们千年的,若非玃如占山为王,这里早不知来了多少妖,曾经的村,又如何会变成一个镇。
不少人还留在客栈听那男人说道,其实也并非他们想听,大部分都是想留下来一睹恩人真容。
客栈二层转角,司无眷憋红了脸久久不愿下楼,那男人满嘴油腻,将自己与北玄硬生生说成了仙侣,她心狂跳,捏紧了拳头,满脸又红又黑,倒是一旁的赵贤听得津津有味,他今早被楼下吵醒,醒了一时间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出门便遇到了司无眷,简单了解了这期间发生的事,他讶异之余,又听得楼下那个男人的声音谈及司无眷和北玄,便有意去听。
“无眷小丫头,没想到我昏睡这段时间,你和那北玄少侠竟如此密切了。”赵贤长者看晚辈般语重心长道:“北玄小侠虽不是个修仙者,但最为普通凡人却如此厉害,沉稳又有责任心,无眷小丫头啊,你——”
“赵真人!”司无眷叫停他,蹙着眉急道:“那个男人的话不可信,他满嘴胡说,上次他还打妻子,被我和……和北玄拦住,他就是,就是胡乱说的!我和北玄没有什么!”
赵贤蹙眉看她,他只当司无眷这是害羞了,又语重心长道:“我看北玄小侠是不错啊,无眷小丫头这事要是说给你师傅听,他没准也会高兴呢!”
“赵真人……”司无眷有口难言,她想说自己与北玄根本没有什么,可赵贤竟是宁愿相信楼下那个男人夸大其词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了,她想了想,终道:“我突然不饿了,赵真人要是想吃点什么,就吩咐后厨去做吧。”
说罢,司无眷转身欲回房去,抬眼间前方的房门被打开,蓝白相间的衣袂自门内跨出,一转身,两人四目相对,北玄今日依旧如常,只眉宇间多了几分欢愉,见得司无眷,他也没先开口。
想到那个男人说昨夜北玄将自己抱回来时的场景,司无眷本就红润的脸又红了一个度,活像个成熟的苹果,红得能滴出汁来。
赵贤见场面不对劲,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好好谈,哈哈哈……北玄小侠,这丫头大早上什么也不吃就想回房去,你好好劝劝她啊!”边说着,赵贤已退步下了楼去。
没想到赵贤已经醒来,北玄面上一笑,道:“赵真人醒了。”
“嗯。”司无眷点头,她眼神恍惚,看哪都不自在,“你,要不和赵真人一同去用饭吧,我现在不想吃饭,就先回房了!”
才说完,北玄就已走到了她的跟前,他笑道:“赵真人才说要我劝劝你,昨日你就吃了一碗粥,怎会不饿?”
抿唇鼓鳃,司无眷埋头狠狠怨那男人满嘴胡话,放松些许,她终抬头正眼看他:“下面人太多了,等人少了我再去。”
“也罢。”北玄突地应道。
司无眷眼眸一转,随即一丝落寞在眼中快速闪过,点了点头,她绕过北玄便进了自己屋去,将门紧紧关上,司无眷足足喝了两杯凉茶才平息下狂跳的心。
她捂着肚子,却是有些饿,在魔域吃不饱,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现在又饿着肚子,罢了,等人少了些她再下去找吃的。正想着,突听得门外几声脆响,她起身去开了门,顿时一股饭香涌入鼻中,她抬头,北玄抬着一盘的饭菜站在门外。
不等司无眷说什么,北玄直走近屋来,司无眷忙关上门,急步走到桌边,看着一盘的美味佳肴,她口中不觉粘稠了几分,怔怔看了北玄一眼,她道:“谢谢……”
“无需谢我,你该谢那掌柜的。”北玄温声道。
司无眷疑惑,挑着眉,问:“掌柜?”
“方才在楼下,掌柜倒是与我说了许多,还问及你的伤势,我不过说得夸张了几句,掌柜立马就吩咐厨子做了这么一盘的好菜。”他指了指盘中的炒鸡丁和雪莲子燕窝,这些菜在如今鹿谷镇看来已是很难得到的食材了。
司无眷缓缓坐下,她早已饿得头晕眼花,看着一盘的好菜哪里忍得住,忙喝了几口燕窝,她好奇:“你夸张的说了什么?”
只愿不像那个男人说的那般夸张就好。
“我说,你的伤伤及内腑,需要上好的饭菜调理调理身体。”停顿一阵,他又道:“鹿谷镇民也是好客,都说晚间要举办宴席好好答谢我们,也当为庆贺玃如被除,届时会准备一些好的帮你补补,阿眷,可愿去?”
本来才调理好的心态,在他一声阿眷下又跳了起来,她殷红着脸吞下一口燕窝,道:“去,总不能辜负了镇民一片好意不是?”
有好吃的,她自然要去,天下美食怎可辜负。
“那个男人还在说一些事。”
司无眷顿住。
“关于我们的事。”
噗——一口花生仔自嘴里蹦出,司无眷羞红了脸去看他,见北玄静静地模样又有一丝肃然,两人久不应话,北玄突地嗤笑,他看她:“他说,我们几个回合就将玃如斩灭,我英姿飒爽,你巾帼不让须眉。”
说的,是这个?
司无眷轻咳两声,重新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她尴尬道:“斩灭玃如是你的功劳,我也没做什么,倒被他们说得神乎其神。”
“可并非全是我的功劳,你可知,那只玃如将自己的修为分散在了那五只小妖体内,若非你拦着他们,我也不能轻松将他杀了。”他淡淡道。
“是这样吗?”北玄点头,听他这么说,司无眷心里有了几分安慰,她还以为自己一直在拖他后退,还以为自己竟弱到连小妖都难以对付了,原来,她对付的那五只妖,竟是那只玃如分散的一部分。
咧嘴笑开,司无眷又闷了一口燕窝,直到将饭菜全部吃完,她喜:“那我们明日就能回曙真派了,到时将药带回去,治了他们伤,我就能回陌阳去见师傅了!”
“嗯。”
“我想再去九琼谷一趟,看看银黍和宛休。”司无眷站起身,道。
“我和你去。”
司无眷没有拒绝,毕竟有北玄去有些时候也方便,像那个冰谷,她是绝对下不去的。
说是去九琼谷,他们才说罢便起身离开,因为客栈一层挤满了人,他们便选了二层尾端的望台跳下去离开了。
一路快速出了鹿谷镇,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司无眷便由着北玄抱着飞向了九琼冰谷,接着上次的经验,两人没有过多寻找便找到了银黍与那副冰棺。
见到两人,司无眷满心震惊,那银黍好似入魔之态,只见他曲着身体趴在冰棺之上,一手扶着冰棺,一手做着抚摸的姿态摸着冰棺宛休脸部上方的位置,他一袭灰黑色华服,脖颈和腰间挂上了许多看似昂贵的珠链,他长发散乱,一双瞳孔忽明忽暗,他嘴角上扬,做着笑姿,目光对着宛休的脸始终不移。
此景甚是诡异,冰寒的冷气不断上升,唯一的光泽照到他们身上,银黍满身暗红的斑点,许是鲜血干涸后留下的痕迹,他没有双腿,拖着身子摊趴着,终是听到了点动静,他缓缓抬头,一张脸在见到来人后变得狠厉,可过了半响,又有几丝恐惧涌上他的脸。
“哼……你们来,是要杀了我?”他冷笑,抱着冰棺的手紧了紧,他目光突地坚定,道:“要杀便杀,离宛休远点,不要吓着她了!”
司无眷二人沉默,她们对望,双双上前,眼见着银黍身体在颤抖,完全没了昔日初见时的狂妄姿态,他如今,除了可悲,便是可怜,“你,还轮不到我们来处置。”
听到司无眷没有杀自己的意思,银黍松了一口气,睁得硕大的双眼紧紧闭了闭,他又笑开,笑得凄惨,沙哑的声音难听至极,“没想到,我苦苦寻求救活小宛休的方法,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哈哈哈……小宛休没救成,哈哈哈……宛休,是哥哥的错,哥哥没用,哥哥救不了你,宛休……”
“你当初,究竟是入了魔,还是偏执太甚?”司无眷呢喃,看此刻的银黍,她完全想不到是仙子花岳口中的那个男人。
银黍一怔,随即又认命般闭上眼睛,他道:“本君修炼千年终成了神仙,不过才在天界生活了区区一百年,本君就从天界来到凡间,与她独独生活在了一起,是她先答应救治宛休,明明是她先答应的,可三千多年来,她什么也没做,一株琼莲都不曾为宛休服下,她骗了我,将我骗在九琼谷整整三千多年!”
说到最后,银黍咬牙切齿,他目光凶狠,一心只认为仙子花岳骗了他,司无眷皱着眉头,他说花岳不愿救治宛休,这其中应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们之间还是需要一个解释,叹了一口气,司无眷回头,看身后北玄静静看着,她踟蹰半响,又对银黍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对吧?”
不知司无眷为何这么说,银黍迟钝,可还是说道:“不,是在上面,我不许任何人进入冰谷,这里不许任何人来!”
司无眷目光骤大,这个银黍,他果然不记得第一次打伤她的事了,是因为什么失忆了,还是那时的记忆被什么人抹除了,她失落,现在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嗯……”她垂眸,“明日,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第70章 玃如之谋4
再次回到鹿谷镇时已是黄昏,夕阳斜照,将镇上屋舍树影拖得很长,客栈门口被特意清理了遍,许多棚子架子都被堆到了另一处,街道人来人往,小孩嬉闹,若只这么看去,颇像是逢年过节之景。
菜香扑鼻,引得小孩纷纷趴到桌边嗅闻,有的贪吃的伸手去摸,又被镇上居民给拉了回来。
见着街头走来两人,众人目光都移了过去,只见来人皆是蓝色衣裙,身材窈窕与修长,长发飘飘,肤白绝貌,夕阳余晖洒到他二人身上,仿若自头顶一束金光透过,活像神仙来临。
众人眼前一亮,大多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盯着二人,“无眷小丫头,北玄小侠!”人群中这道声音有些突兀,他扒拉开前方的人,踉跄走出,是赵贤,他笑道:“你俩可算回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镇上居民可是特意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佳肴答谢呢!这不,马上就摆齐了,哈哈哈,无眷小丫头,你们俩快来坐!”
听是俩人被称无眷与北玄,众人看向他俩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激动与崇拜,竟是没想到救了他们鹿谷镇的两位少侠如此年轻才貌双绝,他们惊讶,看向他二人的年轻男女满目的爱慕。
司无眷左顾右盼,见着扑上来的几个孩子,她笑,领头的正是昨日在一户人家遇到的那个,他拉过司无眷的衣袖,抿唇含蓄的笑着,可爱圆润的小脸天真桃红,司无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接着又被他给拉到了客栈外一个长桌下坐下。
北玄含笑跟在其后,旁若无人,他无视了众人对他俩所投目光中的另一层含义,坐到了司无眷对侧。
赵贤看得意味深长,喝着酒,眼里笑意满满,他摇头无奈,只是不知司邢看到这一幕会是怎么个想法。
将所有的菜都上齐,整条街算是都被坐满了,由着掌柜举酒道:“我鹿谷镇被妖祟控制千年之久,幸得二位仙师相助,帮我们鹿谷镇上上下下几千余人摆脱妖魔之爪,在此,我们敬二位仙师一杯!”
众人纷纷站起,举着酒看向司无眷与北玄,盛情难却,他们也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次坐下,看着众人投以倾慕的目光,司无眷抿唇,笑道:“修仙之人斩妖除魔本就是份内之事,能帮助到大家,又除了一只大妖,这于苍生而言是一件好事!”
“女侠有所不知,在几日前镇上也不断有修仙门派的弟子来过,可他们也都不幸因那鹿神……鹿妖给丢了性命。”一人道,听他所言,众人又满脸惋惜之色,有的还透着几分忏悔,那人继续道,“镇上人因鹿妖的事都鲜少交头接耳密切问候,但我是听说,那些修仙门派的人也并非是来我们鹿谷镇的,他们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听说,外面如今妖魔横行,修仙门派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司无眷与赵贤禁了声,他们两两相望,只听那个人说的这些,他们就已猜到了如今凡界的局势,各大修仙门派大乱,此等时机,正是妖魔霸道之时。
得早些把药带回区区,安抚好那些信心败落的门派众人了,司无眷嚼着嘴里的菜,思绪万千,她出来快一个月了,不是在魔域就是在这与世隔绝一般的鹿谷镇,此刻担心之余,她还有一分思念。
“不知,那鹿妖玃如是如何在鹿谷镇待上几千年的,你们对它又有多少了解?”对侧,北玄突然的问话又引得司无眷抬头看去。
这种话语便是镇上年长一辈的老人最擅作答,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起,他看着远方,不知是在回忆着什么,他道:“我,也只是听更老一辈的老人谈及过,传闻三千多年前,鹿谷镇还不是镇,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山村,那时不过几十户人家,在山里安家,水路不便,有时啊……就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啃树皮,摘野菜过日,可直到有一天,一个云游的道士路过了这里。”
“那道士身着黄袍,一双眼炯炯有神,他自称能看通世间财道,需村里人帮他寻来祭祀之物,每隔十五日一祭祀,便能保鹿谷镇风调雨顺,也是从那时开始,祭祀这一行为在鹿谷镇上就没断过。”喝下一口凉茶,老者继续说道:“隔了个几十年,村子果然来了不少人,还都是些有能力的修仙之人,他们不管上途经鹿谷镇,亦或是停留在鹿谷镇,都为鹿谷镇带来了财路。”
这种鲜少听说的事,便是鹿谷镇上的居民都未完全知晓,今日听老者谈及,都纷纷摆上了筷子,侧耳听去,老者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可一切顺利的事,都在那个黄袍道士死后变了,哎……到底是因为祖先们随意捉拿没有还手之力的妖来祭祀做的劣,记得我太爷爷说,那时好像是捉了一只熊妖,熊妖被村民们用道士给的符纸弄得遍体鳞伤,放到祭祀台作为祭品,本以为一切如常,可村里人再次回到祭祀台时,没有看到变成躯壳的熊妖,看到的,竟是那个黄袍道士!”
谈到这,突然有人站起,抢话道:“这个我知道,我清楚!那日端午炎日,道士才到祭祀台,就被什么人给杀害了,据传那个道士是鹿神……鹿妖的手下,专为鹿妖夺得元气助长修为,以前的人只当是祭祀品被鹿妖享用罢了,也不想那么多,现在想想,那不就是活生生地投喂吗!以前投喂一些小妖,现在倒好,那个鹿妖打起我们的主意了!”
“是啊是啊!”
“……”
“得亏有两位仙师相助,要不然,鹿谷镇所有人都难逃一劫啊!”
司无眷与北玄礼貌应到,如此细想,三千多年前也是妖魔横行,霸道天下之际,只因被天界和凡界修仙者联合对抗才灭了声势,那时无论是天界还是修仙者,都渴求救治修仙或是仙人相助,这九琼谷的花岳仙子无疑是众人相求的重点对象,而距九琼谷最近的鹿谷镇,也无疑成为了众人的落脚之地,那段时间有不少修仙之人拜访,不过是寻个住处罢了。
那个黄袍道士,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向对一切如此懵懂的鹿谷镇居民行骗,只为满足他为玃如的修行所要的需求吧。
想到这,司无眷又为这些淳朴的镇上居民感慨,她喝下一口酒,听着众人对往昔之事的连连叹息与懊悔,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到了晚间子时,这场佳宴才刚刚结束,因为玃如的时,他们到了晚上都不敢出门,还熄灯紧锁门窗,这夜玃如已经被灭,他们难得有夜间歌舞之乐,都留得晚了些,又过了半个时辰,客栈外才恢复了平静。
司无眷困得不行,可因吃得太饱,犯困中又难以睡着,便俯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灯火阑珊却安静的街景,她喝了不少酒,任由夜风吹拂,也扫去了不少酒意。
听得隔壁屋内一声响动,司无眷弹出脑袋去看,只见一双白净纤长的手伸出窗外,将窗棂撑开,这双手是极好看的,司无眷悄悄缩回脑袋,只探出一点点看着他整理,良久,隔壁便没了动静。
许是睡了吧,她想。
咚咚咚——
听着屋门被敲响,司无眷心一颤,她讪讪回头,踟蹰半响,又听得一阵咚咚咚,她才走去开了房门,见到来人,她心里莫名一阵欢喜,可面上如常,她问:“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北玄静静看着她,忽地一笑,道:“睡不着,见你屋里还亮着灯,就想与你谈谈。”
“谈?我们……谈什么?”
“进去谈。”北玄这三个字说得轻松,倒让司无眷莫名紧张起来,深更半夜进女子屋内说是谈话,她若说只是谈话,只怕别人会加料议论纷纷了。
司无眷双手紧紧攥着门框,她上下打量他一番,除了有些露于面上的疲倦便没什么了,她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本以为北玄会就此作罢那个想谈谈的想法,却没想他又道:“是关于你灵力和长生仙法之事,明日便会曙真派了,那里资事繁多,人多口杂,你确定,要回去再谈?”
显然是说到了司无眷的心坎上了,司无眷二话没说便将他给拉了进来,紧紧关上了屋门,她又将他给拉到了桌边坐下,叉着腰,她道:“谈吧!”
北玄低头哼笑,一双眸子似含了点点星光,他道:“我既教你,是不是也可算你的师傅了?”
司无眷愣愣看着他,有些难以相信他说这话,见如此,北玄也不打趣她,他正言道:“你的修为确实太过浑厚,一般修为强者将灵力运入剑中都不至于将剑压得粉碎,所以以你这等状况需修的仙法也该与其他修仙者不同,除了那套掌剑后三式,其他的修仙之法都不适合你。”
广言说,便是她能修行其中一部分,但修了也用途不大气,一些基本的还行,可太过基本的又不行了。
“那我该修什么?”司无眷疑惑道。
“我家族倒有许多修行之法,你且随我一同修炼便好,只是……”他抬头:“我教你这件事,你不可告诉除你我以外的第三人,包括司邢仙师。”
“嗯!”司无眷点头,她知晓,北玄定是也不想将他自身的能力告知众人,今日赵贤问及如何消灭玃如时,他们也对赵贤说了谎,说是玃如遇上祭祀之时修为大减,他们不过钻了空子,那些普通凡人的夸大其词相比赵贤也知道,便也没怎么追问。
“平日师傅在,你该如何教我?”司无眷问。
北玄浅笑,他道:“这得看你自己了。”
司无眷突地笑出声,她看向北玄的眼神炯炯似火,这个人,是将她推上更高一阶的人,好似有他在,她就不用担心自己的修为止步不前。
“那长生之法呢,又该如何去修?”
北玄没有回她,他站起身,对着司无眷深深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他绕过他出了房门去。
留得司无眷独自发呆郁闷,司无眷想了想,想得心浮气躁了,便懒得去想了,索性到头便睡了过去。
因为这日要早早赶回曙真派,她还在浓浓困意中便被赵贤给唤醒,简单吃过早食,在出客栈时还是被镇上居民给拦下,他们表以感谢,一路送她三人出了镇去。
赵贤道:“玃如已除,今后鹿谷镇便算太平,可终究深居山谷,还是多出去走动走动的好!”
前方一人笑道:“仙师放心,今后我们鹿谷镇定当开阔道路,多去外面了解了解!”
赵贤笑着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回去,百般不舍,镇民也还是回了镇去。
待不见人影,赵贤又道:“如今没有玃如,虽除一大害,但也难免会有其他妖祟会来此作乱。”想了想,赵贤从腰包中掏出了一面镜子,这镜子司无眷也见过,是结魔镜,所结的结界一般人难以突破,只见赵贤嘴唇微动,手掌结印,将那结魔镜催动,结魔镜顿时飞向天空,延鹿谷镇上空结起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这样,鹿谷镇也算是安全了。”司无眷道。
赵贤点头,看了看司无眷和北玄,他微微一笑,不作多言,又唤出了一道叶舟,催以灵力驱动,叶舟漂浮,他跳了上去,一如来时那般,司无眷和北玄纷纷跳了上去,再次催动叶舟,一叶直上云霄,迅速向着曙真派的方向飞去。
一次出游,便是当做历练,虽才一月,这一回去却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再次回到曙真派,见着派中弟子人人垂首丧气,赵贤先是感慨叹息,后坚定了决心,乘着叶舟直飞曙真掌门人所在。
可见屋中无人,一片凌乱,他心里五味杂陈,回头拉过一个弟子,不顾他震惊讶异的表情,赵贤问:“掌门人何在?”
那弟子显然被突然回来的赵贤给惊懵了,他连连颤声,掩不住欣喜的上扬的嘴角,他道:“回,回赵真人,掌……掌门人在议事堂呢!”
第71章 九品琼莲1
当赵贤进入议事堂时,正是各派众人将中毒身亡弟子放在议事堂苦苦无奈之时,因为等待于曙真派至今没有结果,大多数人已自行离开去寻找解救之法,唯留四大修仙门派主事之人在曙真还在探讨方法。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毒草丧命,今日暂留曙真派的人中又有四人离去,此刻闹得人心惶惶,为安抚众人,便又齐聚了其余三派主事之人和曙真掌门人,主事长老王启在议事堂共同商讨。
却说那赵贤推门而入,见着愁眉苦脸的几人和躺在地上被白纱盖着的弟子,他痛惜中又有几分无奈,而议事堂内几人见着他却是惊讶,惊喜,萎靡的双眼渐渐多了一丝希望。
那曙真掌门人最先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荀掌门颤抖着声问道:“去哪了?为何现在才归?”
赵贤眼眶有泪光闪闪,他见荀掌门花白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掌门,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谈正事,至于赵某这半月来所遇,待谈完以后赵某再一一向掌门人说来!”
听他所言,王启忙问:“赵师弟可是带回了什么消息,那解药……”
众人听及解药,望眼欲穿地盯着赵贤,赵贤忽地一笑,回过头,道:“无眷小丫头,你们进来吧!”
在一双双疑惑的目光中,司无眷和北玄缓缓走入议事堂内,见着这两人那几个主事人疑惑中又带了几分讶异,司无眷与北玄,他们对这两人没多大印象,此刻见着他们便是两两相忘,不明所以。
“赵真人。”司无眷上前,看了看几人,又道:“诸位,无眷有礼了。”
“赵师弟,这是?”
王启指了指司无眷,问道,赵贤咧嘴一笑,看了看司无眷,忽地肃然起来,道:“王长老,无眷这丫头,和这位北玄小侠,他们二人将那蛊惑人心,带走解药的银黍蛇妖给捉获了!”
简单几句话,霎时间使得议事堂内几人目瞪结舌,也并非不愿相信赵贤的这几句话,实在是司无眷与北玄这不过是未满二十的少年少女,能找到解药便是极好的了,他们是不相信,依这两人能捉获银黍。
“赵真人,捉获银黍之事非同小可,切不可胡乱说道。”说这话的是清涟宫那几个老顽固中的其中一个,他摆着蓝色衣袖,长长的胡子眉毛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司无眷抿唇未语,一旁赵贤也皱起了眉头,他解释:“立修主事,方才赵某所言非虚,那蛇妖银黍确已被捉获,此刻已被封九琼谷外延的千丈冰谷之下,赵某此次回来,一来是希望掌门人派遣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前往九琼谷将银黍带回,二来是要告诉各位,这无眷小丫头和北玄小侠不仅捉获了银黍,还将毒草的解药也带回来了!”
“解……解药?”
几人诧异,能捉获银黍对他们来说已是喜事一桩,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求的解药也被这个少女给带了来,几人震惊之色又多了几分,他们瞪着目光扫视着司无眷二人,只见司无眷含笑的面容清雅脱俗,一丝笑意中夹杂着几分得意,而她身旁的那个少年相比之下就冷静了许多,曙真荀掌门转头相望,满是皱纹的眼眶此刻睁得老大。
司无眷,他听说过这个少女,先前还因外人之事在曙真被自己的弟子羞辱过,他听李自林提起过这个女孩,好像,第一次在道场上,这个少女就露面过,只是他不怎么注意到她,荀掌门颤着嘴角,满是喜悦而泣之色。
“无眷,是陌阳城那个很厉害的仙师司邢的徒弟?你……你真的如我赵师弟所言的,将解药带回来了?”在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里,显然能救治众人的解药比什么都重要。
司无眷点头,“解药被银黍带走,封印在了九琼谷里。”她淡淡说道,回想还在鹿谷镇的时候,北玄便向她说过,不能将他们去了魔域,在魔域所经历的种种告诉任何人,想到解药即是从东魔岭带来的,她便只能撒个谎,称是在九琼谷得到的。
“小姑娘,那九琼谷我派弟子前往多次,可都没见到那什么被封印的解药。”说话的是幻藤岛的主事长老覃齐,他生得一张方脸,眉毛浓厚,此番严肃的表情一眼看去便像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司无眷看向他,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几,看着他身上的一些小小的配饰与之前和自己对打剑招的幻藤岛弟子有些相似,猜想这人必定也是来自幻藤岛的,司无眷微微一笑,道:“您有所不知,在九琼谷深处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只有跳下去才能知道里面所暗藏的玄机,那里冰寒刺骨,光线微弱,我们也是寻了好久,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解药。”
那覃齐显然还是不信,又道:“据说银黍蛇妖是只修炼千年的蛇,还是入了仙籍的,岂能容你等小辈轻易捉获?况且,你说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又是如何下去,如何寻到的?”
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在与自己争论什么,司无眷怼道:“那银黍蛇妖早已因劫入魔,神志不清,我们遇到他捉获他也是看准了他发疯的机会,将他捉获,自然封印解药的结界一解,我们就寻到解药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听说荀掌门为了找到赵真人,还派了不少曙真的弟子前往九琼谷查探,没有找到赵真人,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覃齐陷入沉思,他不再多话,司无眷与赵贤对望,他抿唇一笑,还好回来时与赵贤说过他昏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也是连哄带骗,将赵贤说得相信了,大底是他们在九琼谷被银黍迷晕带走,然后就被带到了那个冰谷里,赵贤昏迷多日,醒来就已经什么都解决了,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那……解药呢?小丫头,快将解药给我们看看!”荀掌门满眼泪光祈求般对司无眷说道,看得司无眷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待多说,忙将百宝囊里装满解药的两个大箱子给唤了出来,几人围着箱子,真正见到那所谓的解药后才愿意相信此刻发生的一切,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解药瓶子捧在手中,荀掌门喜极而泣,仰头大笑,趴在箱子边缘将解药瓶子一一拿起查看。
王启亦是开心得流泪,他搀扶着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荀掌门人平复了激动的情绪,他看了看司无眷,道:“我荀迁义,在此谢过无眷丫头和这位公子!”
司无眷忙回礼道:“荀掌门不必客气,我们同是凡人,都是修仙者,遇到麻烦能相互帮助都是我们该做的,如今凡界妖魔频繁,我们现在可正是同气连枝的时候!”
她说得不错,如今有了解药,几人也一扫平日的愁眉苦脸,纷纷欣喜不已,几人也对司无眷刮目相看。
“司邢能得你一徒弟,当真是好!”荀掌门道。
司无眷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她看了看北玄,见他在一旁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想着能打败银黍和夺回解药都是他的功劳,司无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谈。
将两箱解药带了出去,此刻议事堂内只剩下司无眷,北玄赵贤以及荀掌门和王启在,荀掌门再次拉住赵贤,激切道:“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我为了寻你的事有多担心!?”
外人许是不知,荀掌门如此也是激动也是因为赵贤自身的身份,细看来两人是师兄弟,可赵贤却是荀掌门母家的弟弟,他若遇到危险,荀迁义又如何像凡界的家里人交代。
赵贤自知让荀迁义这位哥哥忧心忡忡,纵使是他这开朗豪气的性子,此刻也自责得落泪,好在王启在一旁安慰,他们也没一直这般下去,赵贤道:“一切都是因那银黍蛇妖而起,掌门人勿要忧心,眼下其他门派的主事人已去分发解药,荀掌门便派人快些将那银黍蛇妖带回来由花岳仙子处置吧!”
荀迁义点头,又得赵贤从口袋中拿出来一张简陋的地图,他才吩咐下去。
议事堂一事也算就此解决,司无眷和北玄再次回到了觅香园,这里比之之前人多之时要萧条了不少,隐隐约约才见几个人影从园中穿过,来来往往大多是曙真派的杂役,许是去了道场拿取解药,又许是这期间都中毒……
司无眷回了自己的屋子,这里还和走时一样,没有过多改变,她看了看身后的北玄,道:“等银黍蛇妖被带回来,这件事也算这么解决了,到时候我们回陌阳,你,再教我。”
北玄将屋门关上,走到桌边坐下,他深深看了司无眷一眼,又避开了目光,道:“眼下妖魔横行,司邢仙师作为除妖降魔的修仙者,自然不会苟居陌阳,届时若是外出,你切勿记得跟紧我。”
想了想,司无眷道:“陌阳也挺大的,师傅要保护陌阳,应该不会离开陌阳城,到时我们在山间的树林里修炼,师傅也不会发现。”
北玄静静看着她,若看得仔细点,定然会发现他发红的耳根。
“你就这么相信我?”他笑:“我说教你长生之术,教你破除封印,你就信我真的能帮你?”
司无眷怔怔看着他,反问:“难道,你不值得我相信?”
见北玄不答,她坐直了身体,这个人,她是相信的,若换作之前她是绝不会相信,可他们一同经历了魔域之行,他们在黑河边吐露的心声,在东魔岭,他挥剑闯入密室的那一刻,她就决定相信他了。毕竟,一个在世人面前如此隐藏自己实力的人,在魔域竟为了保护自己展露锋芒,还有对付黑鸟妖,还有许多许多的瞬间,他都值得她去相信。
北玄温柔笑着,阳光洒到他的侧颜,他那冰山般的脸照得柔和温暖,他道:“那……我们便悄悄的,寻着无人之时,我教你。”
“嗯!”
对司无眷来说,能够变得强大,是比干饭还要重要的事,毕竟,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去超越他,她要变得强大,这是从小到大都未改变的想法。
经将解药分发下去,众人所中之毒也有大半人得以解除,翌日,那是第二次分发解药,司无眷闲来无趣便前往了道场去看,见着人多拥挤,便隔得远远的,也正这时,忽见高处阁楼上走过一人,她忙跟了去。
那人身材窈窕纤瘦,一身淡黄色纱裙飘飘似仙,长发及腰,自她经过的地方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是花岳。
司无眷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路穿过亭廊,楼阁,步入山间小道,终在一个人烟稀少,水花瀑布阁下停住了脚步,她缓缓回头,看着司无眷,眼里波澜不惊,“听他们在,他被你捉获了……”
并非疑问,司无眷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没有多想,司无眷点头:“他入魔太深,执迷不悟,我还有,一个朋友不得不捉获他,还……斩断了他的一双脚。”
毕竟是花岳最爱慕的男人,司无眷当着她的面说银黍被她们斩断脚,本以为花岳会担心会记恨,却不想她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平淡似水地看着她,“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一个被命运安排的人,纵使修成了神仙,也难以逃脱宿命。”
“你……还喜欢他吗?”司无眷忽地问道。
没想到这个少女会这么直接地问自己这个,花岳半阖的眼皮子终抬了起来,她嘴角微颤,“呵……喜欢又能如何?就算我们曾经经历了三千多年,开心与否,难过与否,他始终抛弃我,污蔑我,便是历劫走火入魔才如此的,那不正说明了我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吗?”
花岳说得有些激动,她的声音太过温柔,若不仔细听,也难以判断她是何语态,司无眷心微微颤动,她上前,道:“那,若将他带来了曙真派,你……该要如何选择?”
第72章 九品琼莲2
该如何处置银黍,花岳茫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若是银黍出现在她面前她该当如何,三千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他们俩相伴相随,整整三千多年,花岳也早已将银黍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人。
可偏偏将自己和他们相知相守的地方一手摧毁的人,就是那个她最爱的人,她紧闭双眼,眼泪还是难以扼住,从她精小的脸庞流落,终惨淡一笑,花岳道:“我……总不能杀了他吧……”
她语态尽显无奈,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只见她纤细的肩头随着笑声不断颤抖,司无眷上前,她想安慰安慰这个仙子,可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思量一阵,她还是将这几日的所遇一点点告知了花岳。
花岳眼中满是震惊,遗憾,不忍,可最终还是尽数化成了无奈,她表情渐渐平缓,到最后看不出一丝波澜,“银黍过两日就会被曙真派的弟子带回来了,到时候,若是花岳仙子您不忍处置他,那以他所做的事,亦或是他的妖身,都会对他不利,若我猜的不错,银黍他……应该已经被削了仙籍,所以才会逃往魔域,靠妖魔保护。”
听司无眷如此说道,花岳眼里黯淡,她抬眸,美丽憔悴的模样楚楚动人,“他……终究是难渡那最后一劫,所遇皆是咎由自取……”花岳还想说点什么,张着的嘴又闭上,硬生生将话又吞了回去。
司无眷一直打量着她,到现在她还是疑惑,为什么银黍会不愿意相信她,直至污蔑她,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问道:“花岳仙子,那个宛休……”
宛休二字犹如一股冷流划过她的心,花岳湿润的眼眶睁得明亮,良久,她唉声道:“宛休,她……”
因为宛休,她和银黍不知闹过多少次了,她是柔弱,可对于一件事却是比寻常人更加执着,银黍因宛休的事好似着了魔,一旦牵连或是提及宛休,他都会表现得异常,以前初见,宛休犹如一个可爱玲珑的妹妹,她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妹妹,可经过了这么多,宛休如今在她心里就像一颗刺,长在了心头,她一动就会被刺伤。
“那个宛休丢了魂魄,所以才陷入昏迷,被封于冰棺之中的,对吧?”司无眷也是猜测,若非如此,银黍也不会在魔域要得到那么多魂魄了。
果然,花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宛休是因为渡劫,在凡间不知经历了什么,历劫归来竟丢了一魂一魄,还有精气神识,所以陷入昏迷难醒,可她一直如此,不找回一魂一魄与那神识,就与死人无异,我曾找过一个朋友,问及宛休丢失的一魂一魄,可他寻遍三界,却是寻不到一点踪迹,那一魂一魄,可算是从三界消失了。”
“没有一个完整的魂魄,换句话说,宛休她……便是已经死了,只是还存有剩余的魂魄支撑,又有我九琼谷冰谷保护她的肉身,她才能不至于就这么死去。”花岳垂眸,又惨然笑道:“救活她,必须得是我九琼谷那七品或是七品以上的圣花琼莲,可一株琼莲能生长至三品就是世间极珍贵的药材了,那七品琼莲,又是何足珍贵……”
九琼谷的琼莲,若是一株生长为七品,那边是会被天界的仙娥接上天池去养活的,一株琼莲难生,昔日为救天界那些受伤的将士,九琼谷的琼莲本就所剩无几,那日银黍受太上老君指示来到九琼谷求助,她便是已将情况说与银黍听了,明明,是他说愿意等的。
司无眷也为此惋惜,她问:“那九琼谷被毁,其中可有琼莲被夺?”
花岳摇头:“没有,银黍就算不相信我,也断然不会让琼莲被那些人毁掉,只担心,毒草毒素漫天,那一方池子里的琼莲能不能度过难关……”
花岳缓缓离开,沉重的步伐在她纤瘦的身体看来很是凄凉,长衣仙袂,花香弥漫,一方谷主花岳仙子,也因情而落入了凡尘俗世。
司无眷心里郁闷,她看着远方的天,格外蓝澈,白云飘飘,山鸟脆鸣,凡尘美景,却难以让她舒坦,想了想,她迈着步伐朝一处缓缓走去,曙真派此刻正是弟子历练,因为妖魔之事,年长一两辈的弟子也出了派门,所以她一路散心,也没见着多少人。
曙真派最美不过云间瀑布,司无眷站在山壁悬索桥上,俯瞰一切,顿时心里开阔了几分,忽觉悬索桥有些颤动,司无眷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淡黄衣袍的儒雅书生打扮的男人含笑站在桥头。
是秦无今。
“秦六长老。”
轻轻唤了一声,秦无今也踏入了悬索桥来,他边走边道:“丫头,我曙真悬索桥可有万丈,老一辈的弟子都不敢独自站在这上面看风景,你居然敢?”听说司无眷不会御剑飞行,她居然都敢踏上来,秦无今在心里默默道。
司无眷沉默,许是心事重吧,她想了一路,走到桥的一半了都没其他心思去关心这里高不高,浅浅一笑,司无眷道:“秦六长老,如今解药也找回来了,曙真派肯定事务繁多,秦长老怎的会出现在这?”
秦无今扯着嘴角,他想说,在曙真派越是人少的地方他越容易出现,他之所以来这边,也是因为想躲闲偷懒,这种理由可不便说出来,他思卓,道:“许是秦某见某个丫头心事重重,便想听其倾诉,所以我们便遇上了呢?”
看得出他眼神闪躲,司无眷也不拆穿,既有人愿意听她倾诉,她诉上一诉也是不错的,“秦长老,你说,一个人,对另一个在乎的人突然间漠不关心,或是一声不吭的离开,这是因为什么啊?”
秦无今见着她一双澄澈的眼明亮清透,量是没经过世事沧桑的少女,他一笑,看向远方,沉声道:“这……若非无可奈何,便是心悦已了。”
“是……”
是无可奈何吧。
“丫头,银黍蛇妖如此,也是因心魔所困,不知他历劫经历了什么,但,始终是做了恶果,他与花岳仙子之间,也是再回不到从前了。”秦无今侧眸看她,只见司无眷目光一直停在桥索上,她手指戳着铁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想再开导开导她,秦无今还没开口,倒是司无眷突然抬头,明媚笑着问他:“不知……秦长老的红海之迷解得如何了?”
诧异之余,秦无今又是一阵叹息,他无奈摇头:“那事啊……哎,我寻问了些曾经给我古籍或是喜爱探讨这事的前辈,可他们对这事也是一无所知,再想翻阅这类记载,也是一无所获,恐怕呀,这迷是要解不开了!”
有些失落,司无眷安慰道:“是迷总有解开的一天,秦长老也无需气馁,万一有一天就突然知晓了呢?”
“哼。”秦无今算是越看越喜欢这丫头,他算是曙真派最年轻的长老,今年也不过二十五,看司无眷如此得心,也喜能遇这样一个“妹妹”。
“丫头,闻你身上花香散尽,秦某赠予的花茶是否已品完了?”
说到这,司无眷踟蹰,难色道:“秦长老,我与赵真人外出,银两不足住店,就用那花茶换了些碎银住店,所以,无眷还未细品过花茶。”
倒是可惜了,秦无今在身上摸索,后又提出了个布袋,交到司无眷手上,道:“既然没细细品过,那秦某再赠一袋,无眷丫头,待品尝一番,再与秦某好好谈谈这花茶之韵!”
说罢,不等司无眷谢过,秦无今便御剑离开了铁索桥,秦无今也是豁达爽朗忠爱自由之人,只是长老这身份属实束缚了他,司无眷嗅了嗅花茶,还如上次所闻那般清香,顿时间她心情好了不少,想着花茶之美,便急步回了觅香园去。
学着先前所见,司无眷也是泡出了一壶香郁的花茶,光是嗅着茶香也神清气爽,正倒上一杯,她的屋门便被人打开,见着来人,她笑道:“才刚泡好的花茶,你要不要尝尝?”
北玄没有答话,亦没有往日含在嘴角的浅浅笑意,只见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直进了屋,将门关上,在她一侧坐下,又旁若无人地接过她手上的小盏,斯文地用盖子刮上一刮,这才喝了一口茶。
司无眷蹙眉撅嘴,见他这傲娇的模样,她郁闷,想了想也不知哪里做错了什么,她问:“你怎么了?”
北玄慢条斯理将茶放下,这才正眼看着她,道:“花茶倒是不错。”
“这花茶确实不错,你喝的是我的那一杯,你要喝我再给你倒就是,抢我的干嘛?”司无眷有些温怒,但到底不是真的跟他置气。
听她这么说,北玄白皙的耳根渐渐泛红,他眼神恍惚不定,看向另一侧,耸下的嘴角又浅浅笑了,不过一瞬,他又转过身,拿起刚才放下的茶送入嘴边,道:“就这杯花茶不错。”
司无眷满脸黑线,见他笑意深深,她竟不敢正眼看他了,又为自己倒了杯,她也没去刮,直接吹了几口就浅尝了一口,无心再品茶,她问:“刚才,你在做什么?”
“散心。”北玄淡淡道。
“散心?何处散心?”
北玄放下杯子,看她,肃然道:“高处。”
一览众山瀑布云间,唯余铁索桥畔倩影。
脑海中突浮现了一个念头,一个画面,可那不过一瞬间,她不愿去想,去估,便让自己只看眼前,她道:“解药都给了那些中毒的人了,很快,他们就能好了。”
突然的转移话题,北玄也不恼,他接话道:“是啊,听说银黍所在,那些人就算不是曙真弟子也纷纷请令去带回银黍,可见,那些人对银黍蛇妖有多厌恶。”
“是他咎由自取,间接伤害了这么多人,还……”还妄图用她的命去救宛休,那时,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被控制了不能动弹,那般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情况下自己都能安全逃脱,她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好像,那时的银黍看自己的眼神是在……害怕,他为何害怕,是因为什么,那时在她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难道,是那个人救了自己?
猛然间,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银黍,司无眷顿住,一杯茶水放在嘴边没有咽下,北玄疑惑她为何如此,问:“在想什么?”
司无眷怔愣,随即回过神来,支吾道:“没,没什么。”
她眼露锋芒,现在看来,她得在那些人将银黍处置之前去问问他一些事了。
有了这个想法,司无眷也是更加关心银黍何时被带回来,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去曙真派大门处看上几眼,这一日来回两次,第二次回觅香园已是晚间夜色撩人,她捧着空腹回去,在进屋之前又见北玄静静站在他的屋前看她,一时语塞,突见北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司无眷跟前。
司无眷疑惑打开,竟见里面静静摆着五个蒸糕,上面还装饰性地点了几颗甜蜜,司无眷欣喜,顿时肚子才后知后觉地有空腹之感,她笑:“这蒸糕闻上去好香啊,还有甜蜜,香香甜甜的!”
忍不住拿起一块咬着,司无眷吃得很是满足,北玄一笑,寂寥的夜色洒在他白净的锦衣上,若说夜色撩人,那此刻的他却是更加撩人,奈何,这番景下,司无眷眼里只有蒸糕。
“你若喜欢,下次再给你带便是。”北玄低沉的声音涌入耳中,只觉他此刻竟格外温柔,许是错觉吧,司无眷扫清了这个念头。
“你从哪来的蒸糕,这种东西曙真派的饭堂应是没有的。”还用这么精致的盒子装饰着,怎么也不像饭堂会有的东西。
提到这,北玄嘴角上扬,他上前,在距司无眷两步距离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她,此刻隔得近,他修长的身影将她遮挡于一片阴影中,司无眷想退后,后面却是一堵白墙。
“今日用过晚膳,曙真派一个女弟子送的。”
第73章 九品琼莲3
心头一颤,司无眷睁大了眼睛看他,昏暗的夜色清风寥寥,夜风拂过,将他的额发吹向一边,遮了他一角的眼,良久,司无眷问:“为何,要送你蒸糕?”
问出这种问题,司无眷只觉自己脑袋迟钝了些,心想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管在哪,都有对他心生爱慕的女子,对,不止是女子,便是妇人,都极有可能喜欢他的,像之前送吃的,也是只单给了北玄一人。
对司无眷这问题,北玄浅浅一笑,又走近了一步,他道:“我不饿,也不想吃这蒸糕,给你吃。”
司无眷捏捏衣袖,怔怔然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她摇了摇头,但自己肚子确实有些饿,又点了点头,自己在他面前又窘迫了,接过蒸糕,司无眷想绕过他进屋去,却不见他让道。
“我要进去。”她带着些埋怨与羞愤的语气对他说道,北玄笑了笑,他的笑声莫名其妙地让她更窘迫了些,红着脸,黑夜下难以发现,她推开他跑进了屋去。
也不再多说什么,司无眷一进屋就将门给关上,才平息一瞬,她忙跑到桌边坐下,拿着手中的蒸糕,她看了许久许久,心头一丝异样的情愫缓缓上升,她试图去压制,可就是难以压下,脸红的海潮在这一刻涌现,还好北玄不在,不然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丢脸丢死的。
而那块蒸糕,司无眷最终还是吃进了肚子,不管是谁做的,反正她是从北玄那儿得来的,况且,此刻若是让她再把蒸糕还回去,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以现在这个样子去见他。
夜半,司无眷一直没有睡着,脑中有太多的烦心事,白日秦无今谈及银黍和花岳,他说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这句话在她看来,又何尝不是说的她自己。
忆回往昔,那个总带着自己走南闯北的师傅对自己的心意,明明已经表明了的……
那个晴天,清晨阳光将她扰醒,她起床后在屋里寻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他,本以为他是有事又要离开一段时间,可直到午间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人来到自己跟前,交给自己一封信,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是离开自己了。
她哭着问司邢:“师傅他是不要我了吗?”
那天,司无眷陪了她许久,他安慰她:“或来日方长,若你有机会再见到他,再去向他问个明白吧,只可惜,这么个漂亮聪慧的小女徒弟都舍得,哎,不说罢,小女娃,从今以后,你便跟我司邢可好?”
她含着泪光看他,司邢和蔼的脸上满是可怜心疼,他征问地看着司无眷,她问:“你会教我变强吗?”
印象中,她的师傅一向只喜与强者交谈,司邢顿时大笑,他道:“只要你愿意做我司邢的徒弟,我定将毕生所学倾覆教与你!”
“好!”她坚定应道:“师傅!”
见着满眼泪光,脸颊眼眶哭得红润的司无眷,小女娃虽是如此,表情却倔强执着,他心中怜悯,将手搭到她的肩上,司邢问:“你叫无眷?这名字……可有姓?”
司无眷摇头,司邢眉目皱起,呢喃:“如此,倒与他有些相像。”司无眷想了想,道:“那今后,你便与我同姓,为师唤你,司无眷,可好?”
司无眷闭上双眼,自那日起,她便有了姓了,而那个离开自己的人,三年未回来见过她,也是,只有她自己还妄想着他会回来,明明,他在那封信上都已将话说得明白。
往后一生,有他人相伴,无眷,别过……
一滴泪从脸颊滑落到枕边,这个夜里,司无眷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她恍惚看了看眼前之景,一如往日的晨曦洒到屋内,如此普通,却又恍若隔世,她下了床,洗了脸,竟觉自己无比的轻松。
推开门,今日还是要去曙真派门口等待,可又想了想,还是止住了步伐,回头见北玄的屋门是开着的,她一时好奇,便向他屋走去,这还没看着屋内之景,倒是两道娇气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心头一紧,司无眷偷偷沿着墙壁走去,在门外静静听着,还是方才传出的女声,娇滴滴的,能挤出水来,“北玄少侠,我曙真派的桃花开得极是美丽,你来曙真多日,还没真正见过这开在瀑布半壁山段的桃花林吧,北玄少侠,不知……湫儿带你一同赏景,你可愿?”
竟是美人相邀共赏桃花,司无眷闷着声,心头莫名有些闷,不过,她却是知道,这个北玄跟个冷冰山似的,肯定不会答应,正当她想离开时,屋内北玄的声音清风朗朗。
“好。”
……司无眷一滞,迈出的步伐紧紧贴着地面难以移动,她心头似有什么东西坠落,一时愣住。
“诶?这不是陌阳的无眷小仙师吗?”
抬头一看,是个身着黄袍的青年人,脸有些婴儿肥,身材壮硕,看上去却是明朗老实,司无眷点头,又听他道:“哈哈,没想到今日来觅香园送东西竟能遇到小仙师你了,平日都难见你身影呢!”
司无眷讪讪笑道:“叫我无眷便好。”
“啊,好!无眷小仙师,近日在曙真可住得习惯?”
司无眷礼貌点头,疑惑道:“你认得我?”
明明前几日还把她当透明人的,曙真派里除了有些照面的人其他的都不认识她,今日却是被这样一个没有印象的人搭讪了。
那人又是一笑,道:“那肯定认得!”他哼哼笑着,道:“不久前便是无眷小仙师和那北玄少侠将解药给带回来的,还捉获了骗人的蛇君银黍,我们可对你的事都知晓了呢,饭后话谈,那些个弟子可对你赞不绝口!”
司无眷愕然,浅浅笑着,这时身后传来了些动静,她二人转头看去,是北玄,他身后还跟着个穿着淡色衣袍的女子,女子长得清朗秀气,一双眉毛却是英气十足,只是那双眼,乍一看去竟是勾人得紧。
司无眷收敛了笑意,见着二人,她没有说出半语,倒是一旁的男人礼貌道:“是北玄少侠,啊!还有湫儿师姐,你们这是……”
北玄走到司无眷跟前,看着她,一直抿唇未语,那湫儿上前,隔到了司无眷一侧,道:“昨日晚间北玄少侠收了我的蒸糕,今日可是答应与我去赏咱们门派的桃花了呢!”
男人哈哈笑道,他不觉看了司无眷一眼,问:“那湫儿师姐与北玄少侠现在便是要去了?”他又看了看司无眷,道:“无眷小仙师,我们曙真的桃花开得甚是美丽,你也来了这么久了,可想去看看?在下茗德,若无眷小仙师想……”
“她与我们一同去便好。”北玄突然插话道,他上前,目光扫过湫儿和茗德,最终停在司无眷身上,他道:“他们都说桃花开得美,刚才便想问你去不去看看。”
司无眷怔然,随即咧嘴笑开,点了点头:“来曙真这么久,确实没将这曙真美景看得细透,今日有这机会,自是想一睹为快!”
她试探地看了看一旁的湫儿,湫儿嘴角一直保持在一个弧度上,不过一瞬,她点头,对着他们三人笑道:“赏景,人多热闹,热闹,茗德师弟是吧?可还有事,不如……我们四人一同前去?”
茗德忙将手中的包裹收好,他点头,“正想与无眷小仙师和北玄少侠认识认识,有这机会,甚好!”
看过北玄,司无眷又觉一股暖流流经全身,她笑,“还请茗德师兄带路。”
那茗德是曙真派弟子,又是男人,自当欣然在前方领路,身后湫儿与司无眷互走在北玄两侧,听着茗德对曙真的一草一木都给说解了遍,越上山涧,听得瀑布流水声,还有青鸟脆鸣回荡。
四人小心走在悬壁半山的石阶上,跨过石桥,也终是见了前方漫出一点粉色桃红,只是,其间两山相隔太远,中间是那千丈悬崖,若想过去,只能御剑而飞。
湫儿为难地看了看北玄和司无眷,难色道:“真怪我这茗德师弟,才来曙真两年,两年都在外山修行,对这边的路都不熟,才引了这么一条不通路来,北玄少侠,我们御剑飞过去倒是可以,就是听说……北玄少侠和无眷小仙师都不会飞……”
听到这话,司无眷不觉看向一旁的北玄,她确实不会飞,但北玄……
“都怪我,早知道就该师姐来领路了,无眷小仙师,北玄少侠,真是抱歉。”茗德挠着脑袋,他踟蹰道:“要不……我和师姐一人带你们一个飞过去。”
四人面面相觑,倒也确实只能这样,司无眷点头,看了看湫儿,她却没在看她,又见茗德盯着自己笑着,司无眷道:“那就麻烦湫儿师姐带我过去了!”
湫儿目光终停在了司无眷身上,她笑道:“好,我带着无眷小仙师,茗德师弟,那你就带北玄少侠过去!”
茗德点头,眼里可见地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他们二人唤出了自己的佩剑,捻了诀,剑听话地浮在了他们脚边,茗德跳上剑去,北玄站在他身后隔了一步远。眨眼间他们二人就往那云深之处飞去。
湫儿也跳上了剑,回头看司无眷一眼,脸上还是那不变的笑,司无眷礼貌回了一下,也随着跳上剑,站到她身后,“我御剑飞得比较快,你可要抓紧了!”
司无眷嗯了一声,她扶住了湫儿的肩膀,抬头看着前方永远却又近在咫尺般的桃林盛景,眨眼间,一切风景都在后退,微微的清风变得凌乱,她捏住湫儿肩头的手紧了紧。
真不是一般的快。
司无眷在心里默默道,风刮得她眼睛隐隐作痛,有泪光流出,她没有说话,只听前方湫儿道:“自己抓稳了!”
还没怎么回应,忽又觉天旋地转,身体在空中转着圈,一圈一圈地,不时变换飞行轨道,游蛇一般直上青云,又坠落,风声大得她再听不清瀑布流水声,司无眷皱着眉眯着眼看着前方,只见粉色桃林消失在了眼前,忽然间,前方的湫儿惊声急道:“不好了,这剑怎的不听使唤了!?”
司无眷没有过多惊讶,她好像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这下子,竟是真的发生了,她们乘着的剑好似失了灵气,脚上没有无形的触感,她抱紧了湫儿,两人直直从半空掉了下去。
扑通——
水漫进了口鼻,司无眷迅速找清了眼前的景,是落入水里了,她扑腾着双手,可身体却是在不断下坠,她睁着眼睛,前面一道黑影不断向上游着,渐渐不见了踪影,忽觉身体越来越重,身上的衣物倒想水草缠着自己往下拖,她难以呼吸。
好难受……
这种感觉,窒息的感觉。
呼吸——
猛然间,脑海中突浮现了这个词,呼吸,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她看不清一切,只有这个想法在脑海回荡。
“哈……”她张开了嘴,一口气息吐出,忽见自己右臂有一道微弱的光忙从衣物透出,她来不及多想,竟发觉自己在水中呼吸竟毫无难受之感。
为什么……
光芒渐强,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可下一秒,自己的手臂就被一道力气拉过,她抬头,是那道远离的黑影,她又回来了。
“你不会水啊!?”草地上,湫儿责怪地看着司无眷,有些讶异,又有些似看待笨蛋一样地看着她,“不会水,你至少也是个修仙之人,体质也该比普通凡人高的吧?”
司无眷没有说话,她讶异,一双眼又通明得紧,讶异的是刚才在水中的意外发觉,通明的是……
她看着湫儿,任由她说着数落着自己,司无眷不傻,她知道,刚才剑突然掉落,是那样的突然,那般飞行轨迹,如此之久的胡乱飞行,这个湫儿都没有惊呼,还让自己抓稳,直到剑不再被御起,她才说出了问题。
她是不能任性的使用灵力,可灵力到底是自己消失还是御用时突然消失,她司无眷是比谁都要懂得那一瞬间的触感。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湫儿眼神躲闪开来,她支支吾吾,突又板着脸道:“别忘了,刚才可是我救的你!”
第74章 九品琼莲4
“是……”司无眷虚虚道,她那双眼如同明镜,澄澈通透,打湿的头发和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她本生得白皙若雪,此刻坐在草地上,凌乱之感倒像出水芙蓉。
缓缓站起身来,司无眷四下观望,这里虽是崖底水潭,但景致也是美不胜收,没有再回湫儿的话,司无眷寻了个方向缓缓走去。
“喂,你去哪?”身后,湫儿抱着双臂,她也全身湿透,一身衣物也粘在身上难受,本没好气,见司无眷回头,她挑眉道:“据我所知,你可不会飞,那儿虽有路,但要走上山去可得走半个时辰,与其有那力气走,倒不如先等我的剑恢复正常了,我再带你上去!”
司无眷静静盯着她,看她抱着手臂半阖着双眼看自己,司无眷没来由的不喜,这个女人到底对自己是何想法,她不知,但若以她对北玄和自己的态度作对比,那简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她停滞步伐,从这里走上去肯定会酸痛双腿,想了想,司无眷点头:“那,就谢过湫儿师姐。”
她声音平淡,那湫儿也没多话想跟司无眷交谈,也是,本是与清俊公子赏花的,最后却和自己落入了寒潭,论哪个女子都会没好气。
许是论及情面,所以她们才没真正表明内心的不喜,在一块岩石上点了火,湫儿道:“你先烤干衣服吧,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材火。”
司无眷点头,待湫儿走远,周围便只剩下流水声和鸟鸣声,她撑开双手烤着衣服,看着摇曳的火焰竟发起了呆,脑中是一片白茫茫,她不知该想什么,可这一坐便是两刻钟过去,那湫儿一直没有回来。
罢了……
她也没想她会回来……
又坐了许久,将衣服烤得差不多了,司无眷才缓缓起身,用水将火堆浇灭,她这才寻着那条路慢慢走去。
待回到觅香园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只见自己屋前一道银白得身影静立,她心头微颤,张着嘴却难叫出那个名字,北玄见司无眷回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北玄眉毛竖起,一双清眸波澜起伏。
“去哪了?”
司无眷鼻头一酸,她怔怔看着北玄,想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出一丝不削,可她看了许久都没看到,他的眼里,竟是包含了满满的紧张和担忧。
忍住不让眼泪露出,司无眷委屈,却不愿表露出来,她退后一步,道:“看曙真风景挺不错的,就看得久了点,我……散散心。”
听这回答,北玄手一僵,缓缓垂下,将捏紧的拳头隐藏袖中,一个时辰前,他和那个茗德在桃林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们俩来,直到湫儿出现,说她们的剑在半空出了问题,她们掉下水潭,而后分开寻路,却找不到对方了。
“我以为无眷小仙师已经到桃林了,所以就想着来这里先看看,要是她还没……诶?北玄少侠,你要去哪!?”
不顾身后湫儿的呼唤,北玄毅然离开了桃林,本来茗德也想与他一同寻找,可却被他拒绝了,只让他们自己回去便好。
“以后不管想去哪散心,跟我说说,没准我也想去散散心呢?”
北玄温柔笑着,看在司无眷眼里倒是真真奇怪,到底是从何时起,他这个冷冰山的笑也笑也像阳光一样温暖了呢?
“好。”阴郁的心情大好,司无眷嫣然一笑,自己的衣服还有些湿润,她忙道:“我先回房去了。”
北玄没有拦着,看她裙摆有些淤泥,他也明白什么,只在司无眷沐浴完又出来时,他端了碗姜汤来到她的屋内,看着刚出浴的窈窕少女,北玄只觉喉咙干涩,撇开双眼,他道:“给你准备了姜汤。”说罢,便将手中的花茶一饮而尽。
司无眷有些意外他竟在自己屋里,不过……仔细一想,这个男人每次来找她都是自己开门进来,好像还没敲过门。
脸颊不知是刚出浴残留的水雾韵红还是因眼前之人而红,司无眷缓缓走到桌边,将他推过来的姜汤送入嘴中,北玄静静看着,见着少女雪白的锁骨喉咙微动,他又忙将目光移到别处,直到一碗姜汤被她喝完。
“谢谢。”司无眷轻道。
北玄摇头,一双眸子打量着她,这般简单清纯模样,许是以往她都是个随意的男儿打扮,所以看不出司无眷有多艳眼,此刻,未着脂粉,清淡俗雅的样子竟勾得人心痒痒。
几滴水珠落到地上,北玄看了看,沉声道:“你的头发。”
司无眷捏了一缕青丝玩弄指尖,她讪讪答道:“本来想出来慢慢弄干的,没想到你在……”
这话倒说得有些怪嗔,北玄也不恼,站起身来,他将一边饰架上的绒布扯过,一手撑着搭在了司无眷头上,轻轻揉着,司无眷心跳得极快,忙伸手欲扯过绒布,却是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又忙收回手来。
“我帮你。”浅浅的,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司无眷通红的脸埋没于绒布之下,她捏紧了双腿上的衣裙,垂着头,感受着从头顶传来的温柔。
……
曙真上下再次喧闹是在晚间夕阳斜下之时,那时众人刚用过晚膳,才欲休整,便见曙真大门处有一行人浩浩赶来。
听及是从大门处传来的动静,银黍这个词在司无眷脑中一闪而过,她收了百宝囊中自己买的各种宝物,迅速出了门去,半路北玄追来,两人没有交谈,只看了一眼,便相相像道场赶去。
果然,是银黍被带来了。
道场人烟稠密,来来往往,或各派弟子长老,或云游修仙散人,都为了见银黍一眼而争相赶来,司无眷和北玄到了道场外延便被拦在了外面,曙真弟子将道场围成了一个圈,圈内,是各大派长老和银黍,以及一旁,那个最令人猜疑点冰棺。
银黍被关在一个贴满符纸的铁笼之中,司无眷冷冷看去,只见他虚弱趴俯,整个身体都依靠着铁笼,下半身全是血迹,本来华贵的衣衫此刻破烂不堪,昔日仙君,如今倒成了落犬乞丐,好不笑话。
司无眷遥远相望,心中波澜不惊,好似无所谓了,可在闻着一股花香涌入鼻中,那道纤瘦虚白的窈窕身影再次从天而降,落到到远方立柱上时,司无眷才觉一股惋惜之意涌上心头。
是惋惜,更是意难平了。
所有人都看着道场中央的银黍,只有司无眷,她悄悄退到了一处小小的角落,看着花岳,而花岳,则是目无波澜地看着所有人,恐怕也只有花岳自己知道,她真正想看的是谁。
“肃静!”李自林的声音一出,在场之人也闭上了嘴巴,“今日,我修仙派弟子终将次劫罪魁祸首捉获,现锁于玄铁牢笼,再有我曙真派特有结界符咒施印,等候审判!”
李自林话毕,道场上又响起了一阵唏嘘声,皆是唾骂与责备,对那昏迷的银黍指指点点,司无眷细细听去,这些人口中满是正义,她一笑,又觉有些讽刺。
“还看吗?”身旁,北玄淡淡问道。
司无眷点头,她又转眸看向远方的花岳,道:“一片痴情,到底是错付了,不知花岳仙子在遭受银黍蛇妖诋毁时,心有多痛。”
北玄没有回话,他是不知。夕阳渐渐落下,一片昏黑的重影将整个道场包裹,顿时陷入了阴郁之中,后有弟子举了火把过来,勉强将道场照亮了些。
“各位,经我等商议,现决定让这蛇妖处以五雷之刑!”是曙真派荀掌门的声音,他本便苍老,又因这事忙碌一月,心力憔悴,可此刻却是精神百倍,“然,因此刻已夜幕降临,众人劳累,便将五雷之刑推迟至明日再决!”
众人散去,脸上表情皆乐,司无眷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根立柱,上面空空荡荡,已是没了那道倩影。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听司无眷这么说道,北玄停住脚步,“何事?”
司无眷抬眸看他,抿唇,她道:“我自己的事,很快就回去。”
“我跟你去。”
北玄的声音很是坚决,便是非要和她一起去了,司无眷蹙眉,可见北玄这模样,她无法,想了想,既然自己决定将以后的道行都交给他来助自己了,现在让他跟着一起去又何方,叹息一声,司无眷又道:“也罢,便一起去吧。”
两人隐觅黑暗中,因着此事众人兴奋,现在曙真各个角落都有不少人在,而那些人见着司无眷和北玄也是礼貌应了礼,毕竟,他们中有些人的命是他们俩救的。
询问了才知银黍被关在何处,司无眷和北玄受一弟子领路来到了曙真派一处较为严谨的山壁间,一路苔痕腐迹,青草稀疏,重重的石门之下,一阶阶石梯延伸至深处,墙壁上只有几盏明灯摇曳。
“无眷小仙师,北玄少侠,银黍蛇妖就被关这里面了,我在这等你们。”那弟子谦谦道。
司无眷点头,与北玄沿着石阶小心前行,这石阶很深,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多少个角,这里面潮湿阴冷,偶尔能听见水滴穿石之声。
终是到了关押银黍所在的铁牢,许是怕有异变,铁牢门口守了四个曙真派的弟子,待司无眷和北玄走近,他们认出,一人开口问道:“是无眷小仙师,敢问无眷小仙师来此有何事?”
司无眷静静说道:“我有些话想问他,不知……”
那四人知是司无眷,也知这银黍被捉获完全是她与北玄的功劳,现在她有话想问,自也没拦着,便让了道:“那我们在门外等着,无眷小仙师,北玄少侠,你们请。”
司无眷礼貌回了一个笑,而后和北玄一同进了铁牢去,那四人也是识趣,纷纷退到了另一边的石牢外等候。
银黍身上的血迹又多了几块,见他周身血肉模糊,瘫趴地上,头发凝成了结,衣衫褴褛,道不明心里是何感受,司无眷静静站在一旁,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来了吗?”银黍沙哑干涸的声音传出,这声音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头微微动了动,又接着道:“那时,我,闻……闻到了她的,花香……”
咬着牙,司无眷没有回他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可曾觉得对不起她?”
本以为银黍对花岳还有歉意,却不想便是如此重伤,他依旧还是那句:“她骗了我,骗了……宛休。”
司无眷攥紧拳头,蹲下,她温怒道:“琼莲难生,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一口咬定是仙子她骗了你?”
银黍嗤笑,他忍着疼痛趴起,靠在铁牢边缘,一双瞳孔满是血丝,他脸色苍白,满脸的淤泥与干涸的血迹,张着裂开的嘴唇,银黍道:“我……见过,她把琼莲,送给了一个男人,我看过,是……是六品的琼莲,呵呵呵……六品……”
司无眷睁大眼睛,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对银黍和花岳两人所知甚少,更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知道的,都是从别人口中了解的零零碎碎。
银黍低声嗤笑,“我见过,那琼莲……是一朵雪白色的纯质琼莲,仙气缭绕……呵呵呵……”
“完全,能救活……救活我的……宛休。”
牢中顿时只剩下银黍沙哑的低笑,司无眷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北玄,他投以自己一个没事的目光,缓缓上前,低沉着声道:“琼莲难生,你可知,一株琼莲生至七品需要经历多少劫难,琼莲所经的劫,比之仙者妖魔相差无二,那花岳作为九琼谷谷主,又需付出多大努力去保住一池琼莲?”
银黍禁声痴看,呆呆不语,又听北玄继续道:“花岳心悦与你,答应救治宛休,可能她没有告诉你,一株六品琼莲,是早已存在灵识的精灵了,我想,她作为仙者,送出品琼莲并非是不愿救你妹妹,而是为了将琼莲托于其他仙者度化六品琼莲渡劫。”
“我曾听闻,琼莲难生,雪色琼莲生长更是难上三倍有余,但偏偏雪色琼莲世间仅有两株,还是一体的并蒂莲,其中一莲七品,一莲六品,三千年前那其中的一株被送往了天界养在溪洛河上神处,而另一珠则留在了九琼谷,你猜……那珠留在九琼谷的雪色琼莲,如今是何模样了?”
第75章 九品琼莲5
六品便为精灵,七品神识俱全,而那珠留在九琼谷的琼莲,被太上仙君度化,修为大增,便是小猫小狗都有可能化人,那珠仙品雪色琼莲又未尝不可?
司无眷惊讶于北玄的话,她脑海中渐渐浮出一个想法来,来不及细想,她猛地看向银黍,果然,他的笑戛然而止,怒睁着一双橄榄色蛇瞳看着北玄,他不愿去相信北玄的话,也不敢相信。
“雪色并蒂莲,一株便可肉白骨,何其珍贵,它们生来就被看作救治仙者的药花,你又猜猜看,为何琼莲难生,为何难有生至六品的,又为何,花岳,她会将自己的妹妹孪生妹妹送去天界托付他人照养?”
北玄的话似棒槌般一击一击打在银黍心头,他心猛颤,回想花岳送出那株琼琼后郁郁寡欢,可每每见到自己妹妹宛休时又表现得如此温柔,她时常一人去冰谷看望宛休,轻轻抚摸过宛休的脸颊,他看到时只以为花岳是为了查看宛休的身体情况罢了。
现在想想,花岳第一次见到宛休时便一直抚摸她的脸,拉着她的手,他不过求了几下,花岳就同意以琼莲来救治宛休,原来,花岳也有自己的妹妹,共生共饮一茎的妹妹,三千多年来,她们姐妹俩却从未见过……
“不可能……”银黍终落下一滴泪来,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原是误会了花岳吗?“不可能,她从来……从来不跟我说起关于琼莲的事,更没有提起过另一珠雪色琼莲,是你,是你在瞎说,是你在瞎说!噗……”许是用劲太猛,银黍只觉心头一紧,身体伤势太重,他口中猛倒出了一口鲜血来。
“是觉得没必要说吧……”司无眷道,她冷冷看着地上匍匐的银黍:“既然三千多年都未曾再见过,那花岳仙子与她的妹妹因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她们再也不能相间了,所以,她才不愿说及。”
北玄冷哼一声,对地上的银黍很是不屑,看他双腿血淋淋一片,许是被他斩断的腿伤势未愈,又被其他人给二次重伤了,便是咎由自取,领了个这样的下场。
“我见花岳性子柔和却是个执着之人,既答应你的事,她定是会做的,况且,三千多年了,她应该已将宛休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待了,又怎会不救她?”
北玄的话涌入银黍耳中,他凄凄笑着,回想在九琼谷他们二人度过的这三千多年,她总为他擦汗,带他看九琼谷四季花开,每每他弹琴之时,她总会烹上一壶花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愿意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了,他又怎会还不信任她?
银黍匍匐哭泣,拳手不断锤击地面,许是后劲这时才蔓延他的心头,一来竟会如此猛烈,他谈吐不清,身体的伤口被挣开,一道道血液打湿他的华衫,此刻,他早已面目全非。
司无眷和北玄等了许久,就这么看着他,不再说上半句话来,终于,银黍缓缓起身,含糊不清地哀求司无眷:“替我……告……告诉她,我……对不起,对不起她……”
司无眷面容清冷,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点头,看得银黍泪血交加地笑着,心中五味杂陈。
“我,还有一事想问你。”司无眷开口银黍怔怔看着她,也算是在等她开口问,司无眷凝视他,问道:“那日我被捆于石床,昏迷过去,期间,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北玄神色一转,似乎,那时自己劈开石门进去时,司无眷除了手上的伤,便什么事也没有一般,他寻了她许久许久,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黍又是一笑,回想起那道空灵的声音,他面上又多了一分惧色,只是长发遮脸,司无眷和北玄都看不到,他缓缓张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忍体内的一股气,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司无眷心急,再次问道。
银黍讪讪抬头,他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他们,也渐渐难看清周围的模样,他伸手欲摸向司无眷,奈何只能举着,再是难以移动,他笑,能尝了一口夷龙之血,他这一生也算占了便宜了。
“那日,我本已将你的……你的魂魄抽出,奈何,呵呵……融,融不进去……呵呵呵……”话未说完,银黍突地噎了声,吐不出半个字来,司无眷疑惑,见这模样以为他伤势更重了,便等了等,可等了一阵,那银黍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回去吧。”一旁,北玄淡淡说道。
司无眷问不出什么,那银黍才说了一半,她想知道,他说的融不进去是什么意思,想知道,那天她生命垂危之际,那个人有没有出现来救过她。
可见此景,司无眷也不能强求去问,又听北玄道:“你想知道的,待你体内封印被解时,应便了解了。”
北玄的声音很淡,却又让她莫名愿意相信,看着他笃定的眼睛,司无眷嗯了一声,“好……”
两人再次回了觅香园去,途经一处石阶,司无眷不觉向一个方向看去,那里芳草萋萋,绿树成荫,黑夜里没有一点光亮,可是穿过一小片绿树,那山顶的一角有一座小塔,里面住着一个美丽淑人的女人,此刻,她又在想些什么……
司无眷趴在床上,手中紧紧捏着那块灰黑色的玉佩,辗转指间,她看得呆了神,这块玉佩是从她记事起便戴在身上的,记忆中,那个人说过,这块玉佩就像保护她的平安锁,只要戴着,她就能平平安安,所以她从小宝贵得紧,时时刻刻不离身。
不止是信他的话,相信玉佩能保她平安,还因为,这块玉佩是他送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
看久了,屋中灯烛燃尽,司无眷再难忍困意,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翌日她是被一阵唏嘘和敲门声吵醒的,随意洗漱一番,她忙去叫过北玄,两人随着众人急步赶往道场,今日,便是他们处置银黍之时。
一如昨日黄昏,道场挤满了人,司无眷和北玄寻了个角落远远看着道场中央,此刻银黍已被人捆到了一根立柱上,他无力抬头,全身的伤宛若早已死去,若非知道是他,定是会对他既恐惧又怜悯的。
“各位!我等现已将祸蛇银黍绑于刑柱之上,现便由我派李长老和荀掌门对其施以雷刑!”王启中温的声音从道场传开,一时间,众人拍手叫好,纷纷满含怒意。
只见荀掌门和李自林手中各捏了一张符纸,那是引以天雷的引雷符,司无眷定睛看去,见着银黍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她捏紧拳头。
一路听闻众人对银黍恶意满满,嘴上所谈皆是他骗了他们,害得他们死了多少同门,害得第一仙谷九琼谷沦为废墟,司无眷一时间没有他们那般的怒气,倒是觉得格外好笑。
银黍,到底是个欺骗众人的人,可他是如何欺骗的,他们又是如何被利用的,她想,当初花岳仙子和秦无今被银黍关押了整整三日,这期间银黍最该去做的事便是翻遍九琼谷去寻找琼莲,宛休如今还躺着,那银黍定是没有找到别的琼莲了,所以,他将琼莲的事散播出去,引得修仙界的人来,又是因为什么?
他,想做什么,到底是想救活宛休罢。
而九琼谷沦为废墟,真的,又是银黍他指使的吗?想第一日花岳对他们怒视愤恨的模样,司无眷无奈笑之,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而那个人,他们都选择了银黍。
所以,无论五雷之刑后银黍会怎样,他都必须死。
“等一下!”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众人顿时都被吸引了去,纷纷抬头,见着一道白白的倩影落到道场中央,她缓缓走近,无视了所有人,就这么缓缓靠近那根还在滴血的立柱。
花香扑鼻,来人步步生莲,眉目温柔似水,只是一张脸白煞得吓人,她双目微红,嘴角上扬颤动,就这么看着立柱上的那个男人。
“花岳仙子,我等这就引五雷之法将祸蛇银黍处置,还了花岳仙子清白,也给众多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是李自林,他手中的引雷符已被催动,肃穆的表情满是正道。
花岳只微微看了他一眼,继而又看向银黍,她看了许久,道场上众人对议论声越来越大,盖过了天空轰隆隆作响的雷声。
花岳轻轻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李自林难决,回头看了荀迁义一眼,见荀迁义点头,他才退后几步。
花岳一手抬起,指尖微动,一道白色仙法伴随着花瓣在她指尖游走,她指向银黍,仙法化作一缕白芒萦绕银黍一圈,渐渐散去,昏迷的银黍终动了动。
众人看得心惊。
看清眼前之人,银黍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可从他嘴里一直蔓延出黏糊的血迹来。
“你,还愿见,我?”
花岳咬唇,摇了摇头,一起生活了三千多年,对于花岳的性子情绪银黍一眼就能看出,他又凄惨一笑,道:“晚了……”
如今,什么都晚了。
这条不归路,是他自己选上的,纵使那些人没有毁掉九琼谷,可他去到魔域与修罗联手,便是这罪,也会被天界的神仙处置,恐怕,下场比这还要惨。
一滴泪终忍不住流了下来,花岳吐息,摇头道:“你不该……”
“当初,我,去历劫,本以为三十六劫最后一劫会……会轻而易举,可……哈哈……我没,没想到,除了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它,还……还攻心。”血液越来越多,一滴滴落到地上,银黍的脸早已看不清昔日的模样。
花岳双目含泪,她道:“怪我没有照顾好莲池的琼莲,可是……可是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眨眼间,只见花岳水袖一拂,花瓣漫天飞舞,而那花瓣渐渐聚到了一起,落到了地上,骤然间,花瓣散去,一副冰棺赫赫出现在了道场之上。
众人唏嘘,不知花岳仙子这是为何,司无眷却是颤颤看着,她见北玄也目不转睛盯着道场上的一切。
再回头时,竟见花岳周身花瓣无数,花香浓郁,白色仙法一条条围绕着她,她身体起伏,白净窈窕的身姿倾侧,她张开双臂,面露难色,似在挣扎着什么。
“花岳仙子她,她这是在做什么?”
“好香啊!”
……
如此美丽的一幕,却又那么凄惨,听得花岳一声哀叫,一朵雪白剔透的莲花浮在她的头顶,花瓣周身仙气缭绕,花香清新浓郁,引得蝴蝶飞舞,白色的光芒四射,花岳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的莲花。
那是一株琼莲!
莲心九仔,还是一株极具诱惑的至圣仙药九品琼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珠九品琼竟一瞬间分成了两半,一半回到了花岳的体内,一半则落到了冰棺中那个女子的身上,融了进去。
花岳落到地上,此刻的她虚弱无力,足足美丽的病美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花岳仙子,她竟当众刮去了半片真身!而他们也才知道,花岳仙子的真身,就是他们苦苦寻求的,那能肉白骨,活人命,助成仙的仙品花珠!
“傻……”
北玄轻语,司无眷缓缓回头,看他,他的脸上表情冷冷,又是冷漠之感。
道场上,花岳凄凄然看向银黍,她白紫的唇微动,柔声笑道:“宛休妹妹,她……不久后就会,会醒来了,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银黍不断摇头,他难有力气再活动,泪水融入血液,一滴滴溅开,风刮着未落的花瓣,一片片打到他的身上,他试图去接,终于一片花瓣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笑,又被一片花瓣打到了脸上,他哭。
如此,便是该结束了……
荀迁义和李自林双手御符,符纸电光闪动,浮向半空,天空雷鸣电闪,乌云压下,形成了一个云的漩涡,骤然间,一道道闪电劈下,从中汇聚成了一条,直劈银黍所在立柱,听得一声惨叫,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第76章 三千世道1
天空阴雾不散,雷电不去,半响,几滴雨落了下来,花岳双目无神,她伸着手,却接不到他半片身躯。
荀迁义上前,严肃道:“花岳仙子,还请回吧。”
花岳浑身无力,更难有力气站起,她似双耳失聪,荀掌门的声音迷蒙难以听清,泪在她的眼眶里始终没有落下。
“诶?刚才,花岳仙子头顶的花是什么?”人群中,突有人这般询问道。
“孤陋寡闻!”一人冷哼,抱着双臂,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道:“传说中,那服用便可升仙的七品以上的琼莲,不就是仙子花岳吗!”
“!”
骤然间,他的声音传遍半个道场,悠悠回荡,司无眷猛地看向他,那人转眸间见着少女瞪着自己,一时没好气,又道:“哎呀呀,真是可惜了,我们寻了整个九琼谷都没有找到的琼莲,如今只剩下一半了!”
众人恍惚中也是满满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道场上一片喧哗,众人本持看戏之心,如今再看向道场中央的花岳时眼里都露出了一丝渴望。
那先前说话豪横的紫袍刀疤脸修士顿时飞起,一跃跃到了道场最前面,他斜视众人,一双眼后停在了曙真掌门人身上,他道:“自古以来,真正能修成仙的凡人有多少,尔等都是知道的,如今,就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你们可别说,都不想要啊!?”
荀掌门也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忙站到花岳跟前,温怒道:“你可别肆意妄为了,她是已修成仙的仙子!”
“噗哈哈哈!好一个修成了仙的仙子,她常年居住凡界,早已沾染世俗,如今凡心已定,失了半片真身,又有何仙子该有的样子?”他仰头发笑,戏谑地扫过众人,道:“我可是听说过的,世间有一秘法,能提取那些非人类的仙魔者真身!”
他的话像擂鼓鸣金,让众人心血澎湃,便是他就这么说了,他们看着花岳的眼神也完全变成了看一件宝物,不再是人人所尊敬的花岳仙子。
“是啊,成仙,自古以来可就没几个真正成仙的修士,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
“提取真身,花岳仙子刚才头顶出现的那个,就是她的真身……”
“仙品花珠,那可是九品雪色琼莲啊!”
身边人议论纷纷,此刻荀掌门也没了声,他依旧挡在花岳跟前,一时不知如何稳定现在的众人,司无眷欲上前去,却被北玄给拉住了手腕,她疑惑回头,正这时,突见一道黄白相间,书生打扮的男人御剑而来。
他稳稳落到道场荀掌门身旁,向荀掌门行了礼,他看了看地上无神虚弱的花岳,便命了一个女弟子将她搀扶到了冰棺旁靠着,“无今,你竟来了!?”荀掌门讶异。
秦无今点头,嗯道:“掌门师叔,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无今又怎不会来?”他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此刻面上少了些许平日的和曦,他皱着眉头,修长的身影伫立道场中央,直到目光停在紫袍修士身上,他才缓缓开口,“好歹也是修仙界的修士,如今倒成了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小人了!”
“闭嘴!”一道紫气打向秦无今,却是撞到了一道金色满是咒纹的屏障上,见荀迁义护住了秦无今,紫袍修士怒道:“哼,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留下花岳,自己利用罢了!”
这段话又让道场上的喧哗声提高了一个度,本来犹豫的人现在都站到了紫袍修士这边,见场面不对劲,李自林气红了脸,又上前怒道:“汝等小人,休得胡说!”
紫袍修士轰然大笑,“哈哈哈哈!怎么,被我说中了,生气了?”
他的话一击一击打中众人的心,使得他们心痒痒难忍,而那李自林更是被气得唤出了自己的法器轩弦笔画了串咒,只见咒符渐大,一圈一圈闪着金光,直击紫袍修士。
紫袍修士结印抵挡,眼见难以招架,忽然间,又几道仙法一同压制了一串串符咒,哗啦一声,符咒碎开,最终消失,见此景,紫袍修士得意大笑,看了看身后帮助自己的几人,他指道:“看看,看看啊,还是有明白人的,呵哈哈哈!”
“你们不要被他妖言惑众了!”荀迁义哀苦怒道。可此刻听他劝告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不作声的,自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便是清涟宫的几人,此刻也是闭口不谈,静静相望。
秦无今忽地笑出了声,男人朗朗之声悲叹,“既然不听劝告,那就靠实力说话!”
一向只爱专研古籍的秦无今此刻竟说出了这番话来,其他人不知,曙真派的几个长老却是怔怔看向,见着秦无今手中拿了个香炉状的物什,御在半空,施了法,几道金色光芒自香炉中射出,将花岳和冰棺保护在内,他一跃身起,跳上飞行的剑,直向紫袍修士击来。
两道身影回击,顿时让出一个大圈,有几人上前欲助紫袍修士,与秦无今打成一团,后几个曙真派的弟子也向他几人攻去,本还有人要相助,可刹然间,一道道黄色道袍的身影自一方飞起,将所有人拦在了外圈。
聪明人才看得出,这是曙真派又提前部署了,好歹是一方大派,如今又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若再与紫袍修士一同作为,只怕不会得来好结果,便也没人再上前相助。
几个回合下来,那紫袍修士和另外几人便落了下风,迎来秦无今一顿猛击,他们也终被打趴下。
司无眷始终被北玄拉住了手腕,她定睛看着道场上的一切,这时的秦无今与平日她所见到的那个秦无今完全不同,许是真的生气了,他脸上再没有那股洒脱清朗的气息,只有满满的怒气。
“花岳仙子乃我曙真派上上宾,之前是,今后也是,若尔等再敢打花岳仙子的主意,就休怪我曙真派不念情义!”说罢,秦无今一脚踩到了紫袍修士的背上,那力道之足,直让他吐出了一口血来。
秦无今到底是个年轻的六长老,听他一言,众人少有表态,这时,那荀迁义也上前道:“秦六长老所言甚是,花岳仙子永远是我曙真派上上宾,若此言有悖,便让我荀迁义不得好死!”
“掌门师兄!”李自林和王启见荀迁义发了这等话来,不忍叫道,却被荀迁义给打断,他虽老,此刻却是坚定得紧。
如此,那沉默已久的清涟宫中人才发话:“我清涟宫,今后也将仙子花岳奉为上上宾!”
清涟宫一派做事严谨,说一不二,里面主事的大多是修为高深的前辈,主修内力仙法,实力不容小觑,既清涟宫也如此发话,那些眼馋的人早收了歪心思。
这这件事几乎都是清涟宫与曙真派做主,收拾了这么大个烂摊子,那些人身上的毒也都靠别人相助,若再纠缠下去,也必会落人口舌,便是紫袍修士和那几个没头脑的试了事,让剩下的人也止了那心。
司无眷松了一口气,底眸间,北玄纤细的手还紧紧拉着她,顿时心中羞急,想缩回手来,奈何他捏得太紧,这一缩,将北玄的手也晃了晃,她低声埋怨:“松手!”
北玄转眸,看向她后清冷的脸庞浮上一抹戏笑,慢慢松开了手。
见着曙真派弟子将冰棺和花岳带走,银黍已死,众人也都离开了曙真派,此事落定,司无眷和北玄回到觅香园,不过休整一个上午,觅香园中的外客也走得差不多了。
司无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如今事情解决,她最想的便是回到陌阳城去,离开那里一个月多月,这时能回去了,她也无比激动。
才收拾好东西,司无眷手上一怔,突想起昨夜银黍对自己说的话,她忙走出门去,敲了敲北玄的屋,见他出来,便道:“我想去见见花岳仙子。”
北玄沉默一阵,点头:“我和你去。”
说罢,司无眷转身便朝着一个方向小跑着去,北玄跟在一旁,也不说话,直到穿过一片小林子,司无眷才问他道:“我知道花岳仙子在这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
“不好奇。”北玄简单回了三个字,嘴上一笑,闭口不语。
司无眷撅嘴,突然想到她第一次来这边的那个夜里,有一个人还偷偷帮过她,当时因为那个人会飞,所以她也没将他与北玄想到一起,此刻看他这神秘样,她顿时猜到了什么……
对,她初来曙真,除了他北玄,谁会那样帮她?
“……谢谢你。”司无眷小声呢喃。
“什么?”北玄没有听清,再问时却见司无眷加快了步伐,他蹙眉,却没再问。
来到那座小塔前,见着塔前多了两个曙真派的人把守,司无眷阔步走去,简单说明了来由,在那两个弟子犹豫中走了进去。
再次回到塔里,司无眷仿若万般熟悉地走上了楼去,这楼上装饰倒是比一层要好很多,细致简单,朴素无华,因着居住之人,这才进入便闻到了一股清雅的花香。
屋中窗户虚掩,一道道凉风从窗外吹入,抚动窗边的一盆枯叶,摇摇欲坠,将窗边榻上俯趴的女人青丝撩起,她双目无神,透过虚掩的窗看着外面,可到底是看风景,还是看往昔……
脚步踩动木板发出了吧吱作响,这般动静,才让窗边的女人动了动,她轻轻回过头,一双半阖的眸子深若寒潭,细薄的唇苍白发紫,见着来人,她动了动嘴,却没说话。
司无眷咬唇,缓缓走上前去,良久,她才开口道:“花岳仙子,他……让我跟你说句对不起……”
终于,一滴泪从她眼中流出,划过苍白的脸颊,不知怎的,竟流进了嘴里,涩涩的,酸酸的,她低头,自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
嗯……
因着北玄跟来司无眷觉得不妥,便让他在塔外等候,北玄性子冷,跟着两个曙真弟子大眼瞪小眼,看得那俩曙真弟子尴尬,他也没自讨没趣,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曙真的一处小路,也不知通往哪里,他没有走远,见着塔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山石,便走了上去,站在上面,刚好能看到塔的二层,只是窗户虚掩,他也看不到里面,闲来无趣,便朝另一个方向看去,这一看,竟又看到了另一个塔。
那塔离这边不算远,只是更高,骤然间,忽见那塔内走出了一个身形单薄身着银色纱边裙的女子,那个人……
北玄冷冷看去,只见那个人缓缓向前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思想,就这么走着,而她的跟前,却是一处断崖,见着她走近断崖也没有停住脚步,北玄一跃,在她跃出断崖的瞬间使了法将她束腰拉回。
浅蓝色的光芒消失,女子眼中渐渐有了聚点,只见几步远外的男子生得修长身姿,清逸绝尘,一双银黑的眸子毫无温度,就这么冷冷看着自己,她心有触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滴泪流出,清风拂过她鬓角的发,女子精致玲珑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吗?”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女子的声音娇脆却又有些虚弱,她鼓着一双大眼,眼里却含了一层雾气,看不到光。
北玄沉默几许,没有回答她,转身便向着塔的方向走去,女子疑惑,忙擦干泪,跟上了他的步伐。
曙真弟子见北玄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女子,想他那清冷的性子,也没攀谈,便让了道,任由他们俩进了塔去。
忽听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司无眷停止了与花岳的交谈,见着北玄走了进来,她们一愣,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司无眷和花岳都惊愕住了。
“宛……宛休。”花岳缓缓起身,双目含泪,温柔的声音听上去又好听又动人,她踉跄走了几步,却又停止了步伐。
北玄沉默着走到了司无眷身旁,司无眷也是沉默,看得门口的女子斜着脑袋,一张脸小巧又可爱,但神色却是沧桑哀苦,她问:“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77章 三千世道2
花岳惨然一笑,看着眼前女子娇蹙起的小眉,惨白无力的模样,她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叫……花岳。”
“花……岳?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你的声音也好耳熟。”宛休说着走上前去,她细细打量着花岳,走到她一步远处躺下,又道:“我好像闻到过你身上这种花香,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之前?花岳苦笑,她说的之前,只能是三千多年前了。
想到自己说的不对,宛休嘴角咧开,皮笑肉不笑地摇头否道:“不,我从没有见过你,可,我却觉得我们认识,你……很亲切。”
“我又何尝不是?”花岳不觉伸出手来,渐渐摸向宛休的脸庞,这个姑娘,看上去清纯可爱的紧,如此柔柔弱弱,也难怪银黍会这么爱惜她。
那股亲切之感,到底是三千多年来花岳看望昏睡的宛休才如此,还是因为花岳的一半真身如今赋予了宛休才如此,或者两种原因都有,司无眷平静看着,忽见北玄移步走向门出,她没有拦,倒是一旁的宛休叫住了他:“这位公子!”
北玄滞住脚步,侧身看去,他没有说话,冷冷的眸看向宛休,司无眷和花岳顿时扫向二人,宛休抬起眉头,葡萄般大小的眼珠子波光潋滟,她道:“谢谢你。”
北玄嗯了一声,也当是应了她的答谢,只见宛休方才那厌世的神情温柔起来,她脸上顿时渡上了一层阳光,嫣然笑着,目送北玄离开。
这一神情被花岳和司无眷尽收眼里,花岳迟疑,司无眷却是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看着宛休和北玄方才的对视,她心里似有什么东西离开,空空荡荡。
告别了花岳,司无眷独自下楼出了塔,本以为北玄已经离开这里,却不想他还在不远处等着她,缓缓走去,她面上平静,轻道:“我们回去吧。”
回陌阳城去,她想回去了。
北玄轻轻嗯了一声,走在她的身后,因为早便收拾好了包袱,再有百宝囊,司无眷和北玄出觅香园后也乐得轻松,告别赵贤之时,那赵贤本想让两个弟子送他们回去,思及路上险阻,司无眷也还有很多事需要私下询问北玄,便婉言谢绝了。
走出了曙真派大门,司无眷回头看去那云顶山瀑,想到了那边悬索长桥后还有一个黄白衣书生打扮的男人,此刻离开,来不及告别,再相间也不知是何时了。
便是有缘再好好畅饮花茶闲谈古籍之事吧。
司无眷转身,迎上北玄的目光,她道:“师傅他应该等急了。”
北玄默默看着她,嘴上说笑道:“你可想念陌阳城的糖葫芦?”
“我……”司无眷抿唇,本没想陌阳城的那些美味,满脑子的见师傅,可经他这一说,她脑中又浮现了唐伯那卖糖葫芦的样子,还有街边的各种杂食,虽比不上山珍海味,但淳朴含带乡味,很难让她不想念。
拉过北玄的胳膊,司无眷边走便道:“快走了,要不然赶不上山下的马车了!”
走了几步,北玄忽地停了下来,见周围没人,他一把揽过了司无眷的腰,将她狠狠扣在怀中,司无眷顿时脸一红,来不及推开,又听他傲气地说道:“你可是忘了我能带你飞回去?”
……
他确实会飞,但是……
“我这不是担心你飞一半累了就……就不行了。”到时候还半途休息延缓了路程,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因见着北玄方才还笑着的脸好像黑了下来,他薄唇一紧,揽着她的手轻轻在她腰上用了力,捏得司无眷蹙眉羞愤,她欲推开,可伸出的手顿时又俯到了他的身上。
微风拂过脸颊,将两人的发丝纠缠到了一起,听得耳边有鸟鸣惊呼,白云飘过,司无眷转头看去,此刻她已被北玄抱着飞上了长空。
本想再问问他这么抱着自己能飞多久,可忽想到他在魔域背着赵贤走了这么久都没累,司无眷也没问出口,只是这么近距离地靠在他的身上,听得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越久,她就越不敢去看他的脸,索性探着一双眼看着往后移去的风景,山河图样,美不胜收。
北玄飞得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陌阳地带,司无眷看着熟悉的山峦浮现眼前,心里暖意上升,两人在陌阳城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徒步走进了陌阳城去。
陌阳城极大,直走进繁华的街道还需两刻钟左右,司无眷却也不觉得累,反而脚步轻悦,一路蹦跶,不时还有人叫住她,笑着问道:“是无眷小仙师,一个多月不见,都去哪了?”
亦或是:“那不是无眷小仙师吗?诶!你李大婶刚好压了几块酥梨糖,要不带点回去?”
自然也有:“无眷小仙师,终于见到你了,近来可有时间,最近我那酒窖一到晚上就有哭声,渗人得紧,你可得帮我看看啊!”
每每遇到有妖祸之事,司无眷都会想到去找司邢告知,此刻听到这话,她竟有些想自己去看看了,咽下李大婶家的酥梨糖,司无眷肃然起敬,道:“你带我去看看!”
若是告知了司邢,保不准司邢会念及她的安危,然后陪着她来,也并非不好,只是这一次,她想自己解决。
那酒窖是陌阳酒家的一个坨子大叔和他儿子一同酿制的,他家的酒大都是米酒,香甜纯味,因着姓伍,酒家名便取了个五米飘香的名,飘香院便是接待酒客的院子,里面几乎都是男人,被伍坨子大叔带回飘香院时,司无眷顿时成了众多酒客的目光所至。
路上也听伍坨子说过,因为白日酒窖正常没有异样,所以他家酒院外白日一如既往地人多,只有到了晚上人少了才听到那哭声,此刻正是接近酉时,飘香院中坐了大半院的人,或说笑或拼酒,见到司无眷和北玄被带进来,顿时有人调笑道:“这不是司无眷小仙师吗,怎的来这伍老头的飘香院了啊?莫不是想尝尝这俗家酒味哈哈哈!”
陌阳城认得司无眷的人也多,如此说到,竟有人开口邀司无眷入座去,这的酒虽香,但满院的酒气闻在鼻中倒让人头晕了,司无眷松开蹙起的眉头,笑答:“我和师傅是仙师,仙师来这儿你觉得是该做什么?无非便是……捉妖,对吧?”
看着司无眷那无害清纯的笑,说话之人忙闭上了嘴巴,她司无眷和司邢的名声在陌阳城那可高得家喻户晓,两人除妖自有源头,他们听到司无眷说是来除妖,自然禁声不再说话,还将一股酒热之气散去,背后一阵发凉。
伍坨子也是点头,笑道:“各位继续喝,待仙师除了那小妖,也不会有什么事!”
也是,在陌阳,他们师徒俩每次除妖都挺顺利的,他们该吃吃该喝喝,慢慢等着便是。
司无眷眼角扯着,倒是有些感动于伍坨子对她的信任,如此,竟也惹得在一旁看戏的北玄轻轻笑了。
酒窖在飘香院最里面的那间院子,有个低矮的棚子遮着,伍坨子佝偻着背,指了指酒窖入口,道:“就在里面,从里面传来的,吓得我和小儿这两日都不敢进去取酒,那外面存的酒都快被喝完咯!”
“伍伯放心,我先进去看看。”司无眷安慰道。
那伍坨子自然放心,二话没说就打开了酒窖的入口,又从棚子下翻出了两个火折子递给司无眷,指了指里面,道:“那我就在这里等无眷小仙师你出来。”
司无眷点头,将一个火折子塞到北玄手中,顺着小小的竹梯进了酒窖去,在里面点燃了火折子,顿时周围亮起了一个圈,北玄一跃而下,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伍家的酒窖较大,好在就这么看也能看到整个酒窖之景,司无眷和北玄各去查看了一边。
噗通——
一声脆响引了司无眷二人的注意,水声啪嗒,顿时一阵哭泣之声入耳,北玄赶在了司无眷前先一步照亮了发声之处,只见一个半人大的酒坛里不断有水的啪嗒声传出,盖子被打开,里面的酒一滴滴溢了出来。
是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两人走近,将火折子照向酒坛,可还未看清,听得啪噔一声,一个东西瞬间从酒坛里飞出,它打坏了酒坛,那酒坛顿时破开,从不高的土阶上落下,一坛美酒,全部洒到了司无眷和北玄身上,好在他俩眼疾手快,那一瞬间将火折子熄灭给丢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酒窖内酒香肆意,一坛的酒打湿了他们的衣裙,来不及多想,司无眷和北玄又迅速朝酒窖入口赶去,伍坨子好似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刚才被一个东西给吓倒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站起,才见着司无眷二人从里面爬出来,浑身湿透。
“无眷小仙师,你们这是……”
司无眷没有回他这话,只道:“伍伯,封好酒窖,那东西出来了,待我将它捉住处置,你可见它往哪边去了?”
伍坨子颤抖着手,嘴上却是坚定说到:“小仙师,那边,往那边飞去了!”
看伍坨子指的方向,司无眷嘴上一笑,那边是接近山路,离人群少了些,方便她去捉,更重要的是,那东西飞去的方向,还是她回家的路。
愈渐黄昏,夕阳西下,一片片火烧云将天边装饰得美丽惊艳,火红的色彩为绿地也披上了一层薄纱,在如此美景下捉妖,也是作为修仙者的一番享受,但得忽视他们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很是不舒适。
感受着微弱的妖气,司无眷和北玄跑得极快,闻着妖气越来越近,他们终在一处草地上发现那个东西,是只鸟状的妖物,它浑身湿透,被酒打湿的翅膀现在沾到了不少草根和泥土,见它昏迷过去,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这是……鹰?”司无眷走近呢喃,仔细详看,又道:“是林鸱!”
“定是飞进了酒窖被那酒家人关里面了,还只是个修为尚浅的鸟妖,体型和力道比平常的鸟大了些罢了。”
“嗯,真笨!”司无眷一笑:“这小东西,也不知是不是被伍伯的酒给诱惑去了,自己喝了这么多酒,刚才还把我们衣服都给弄湿透了!”
说到这,北玄这才打量着司无眷,她额前的发丝此刻全沾到了脸上,一些又沾到了脖颈间,浑身湿漉漉的,他喉咙一紧,轻咳一声,才欲开口说点什么,忽被身后的脚步声给止了声。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纱道袍的中年男人怔怔看着他俩,男人满头乌白发丝全束到了头顶,腰间佩着一柄长剑,一只手抓着些绿色叶片,另一只手则拎着一只死去的山鸡,样子肃然,却又有些呆笨好笑。
“师傅!”司无眷最先唤出了声,惊喜之中,早已在出声前一刻飞奔到了司邢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她欣喜若狂,一个月没有见到司邢,此刻想念之意浓烈,加之见司邢伤势痊愈,又恢复了她见过是那个仙气飘飘状的司邢,司无眷别提有多高兴。
而司邢,采了些野菜捉只山鸡,又下山去农户处讨了壶小酒,正准备赶回山上去简单果腹,却没想这回来的途中竟见到了自己一月未见的小徒弟,还以为是幻觉,但在司无眷那熟悉的呼唤和她扑上来的触感中,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徒弟终于回来了。
有些后知后觉的司邢忙丢掉提着的山鸡,空出一只手来拍着司无眷的背,他喜道:“乖徒儿,无眷呐,可让为师好想!”
司无眷抬起头,撅着嘴埋怨:“师傅还说伤好了就去曙真派找我,哼,结果在家里好吃好喝过得悠哉乐哉呢!”
司邢踟蹰,一时愕然,正不知说什么时,目光停在了一旁北玄身上,他道:“诶?北玄小友,你的伤可是痊愈了?”
“……”
司无眷顿时松开手,鼓着眼睛看着自家师傅,奈何司邢全若无视,捡起山鸡扫过他二人,嗯,准确来说是扫过司无眷,目光又停在北玄身上,他慷慨笑道:“回去吧,今夜便吃这山鸡,补上一顿!”
第78章 三千世道3
“诶?你们俩是做何时去了,弄湿成这样。”司邢向着一旁走着的北玄轻轻闻上一闻,又道:“这是酒?你们落酒缸里了?”
司无眷在后方被无视了一路,此刻司邢问起,她也不想回他这话,便是北玄轻语将他们回来发生的这事简单说了一遍,竟引得司邢沉默几许,又肃然说到:“近来各地确有不少妖魔出没,或大或小,在人间闹事,也幸好,那各大修仙门派也派出了修行弟子出门历练,解决了不少妖祸之事……”
司邢说罢便连连哀叹三声,走在山路上倒显出了一股萧疏的感觉,忽想到了什么,司无眷这才蹦跶到了前方,偏头问着司邢:“那陌阳是不是也不太平?”
“嗯……”见着司无眷这模样有些可爱,司邢也保持着三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次司无眷问什么他都想揉揉少女的头,而司无眷也习惯了,只是现在他手上提着只山鸡,便又将微微抬起的手收了回来,如对待女儿一般解惑道:“从为师出关以来,接连有百姓上山来找为师,听他们说,陌阳开始闹那妖祸是半月前的事了,虽也有不少修仙门派的人帮忙,但一时也难除去太多。”
也确实,陌阳城是齐鄞国的第三大城区,占地广,南城北城坐马车走上一个来回都需半个时辰之久,而司邢师徒俩住的这边山地又离那城内远,便是有人上山来寻才知哪发生了什么。
以往跟自家小徒弟说起这些她都会义气凌然地提起去除妖,而此刻却见司无眷低着头慢慢走在自己身旁,不发一语,司邢顿惑,也只当她是在外太久遇到的事多了,才没像以前那样兴奋了。此刻才回陌阳城来,兴许是累了饿了,迎着渐落到夕阳,三人回屋一路便只有司邢的声音最多。
终回到了那个最熟悉的小院,司无眷忙跑向四面漏风的小厨房去,从角落拿出了个木桶,又跑到不远处的山泉那接了桶水回来,点燃了灶,烧了水。
穿着这满身是酒的衣服走了这么久,她早难受死了,回到院子,此刻司邢也在外将院中的灯笼点燃,小小的院子在一片温馨光芒中有了几许生活的气息。
因着北玄和司无眷两人都要沐浴一番,这顿晚饭便都是司邢来做,约莫两刻钟时间,司无眷和北玄便是分别从对立的两个小屋走了出来,相望一刻,又分别移开了目光。
两人此刻都穿戴整齐,只是司无眷的头发湿透,所以便没梳理,见着北玄理起了半缕发丝,用一支玉冠束着,想来是用他那独特的仙法将头发变干了的,上次他就是这么帮自己的,正欲出院里去,北玄就叫住了她,轻轻说道:“我帮你。”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司无眷也没拒绝,便跟他进了司邢的屋去,见着他拿起一块绒布,一如之前那般轻轻揉着她的头,此刻也不似之前那般心跳如雷了,但每每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头皮时,司无眷的心都会暖上一个度来。
“你和司邢仙师,以往都是这么过的吗?”头顶北玄的声音非常温柔,宛若清水涟漪抚摸了岸边的青草。
司无眷红着耳根,想到他在魔域时说起以为他们凡人修士就是吃的那样,想来便当是北玄看着司邢抓了一手的野菜又误会了,她道:“我们虽然平时吃得不好,但有时也是能品上山珍海味的,别看就那么点食物,但我师傅做的菜也挺好吃的,不信等会儿你好好尝尝!”
听得头顶传来的一声浅笑,北玄嗯了一声,随手拿出了一缕青纱将司无眷的头发卷好,走到她跟前,道:“好了。”
司无眷摸了摸自己被他卷在后方的头发,明明只是一块小小的轻纱,头发却整齐没有一丝松动杂乱,她拈着一抹笑意问道:“你怎的会为女子编发?”
北玄看着司无眷后方自己编的发,沉默一瞬,便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经常等待自己的夫君归来,夜不能寐,偶尔茶饭不思,她的头发,都是我来编的。”
只是一旦等到她的夫君回来,他的夫君就会解开他编的发,重新为自己的妻子梳理……
后面的话北玄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静静看着司无眷,见着司无眷同情的脸上又渐渐浮上一丝幽静,司无眷没有再问他其他的什么,她站起身来,指了指门外:“我们出去吧。”
北玄点头,两人从同一个屋子里走出,顿时将院子摆着碗筷的司邢给惊愕住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家小徒弟和北玄那可是冤家路窄,两看相厌的存在,他怔怔用筷子指了指,结语道:“饭,饭好了,诶那个无眷啊,还有北玄小友,快,快来。”
司无眷侧目看了身后的北玄一眼,又缓缓走向了院中的小桌边坐下,今日吃的是野菜山鸡炖汤,全部煮成了一锅,待北玄也坐下,司邢才倒出了那一壶小酒来。
这顿饭吃得很是奇怪,到底哪里奇怪,三人都说不清楚,因为赶了一天的路,才吃过晚饭,司无眷洗漱一番便回屋睡了,北玄依旧和之前那样,在司邢的屋地上铺了凉席而睡,这晚便只留得司邢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他看着地上熟睡的少年郎,心中疑惑不已。
好似,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了些,又没缓和……
第二日司邢起了大早,实际上因为昨夜的事他也没怎么睡着,而这日清晨他才出了屋到院中,就见着几个百姓向他这走来,大底是又有妖物祸害当地百姓,他们特意上山来请司邢了。
瞧着屋中没有一丝动静,想来两人还没醒,司邢也没叫醒他们,兀自与百姓们下了山去,而当司无眷醒来时,便只看到北玄一个人静静坐在院中。
清晨的阳光很是明媚,特别是春日,比以往的要刺眼许多,只是院中的少年侧颜惊艳绝伦,一袭白衣经风而起,竟将院中铺洒的晨曦给比了下去。
“司邢仙师为除妖下山了,阿眷,你可饿了?”突然间被北玄这么唤了一声,司无眷顿时倦意一扫而空,她想说自己确实饿了,可还未开口,北玄又说到,“之前,你不是说要为我露一手吗?我等着。”
感情他在院里等她起床做饭呢……
只见北玄俊逸的脸上笑意明显,她竟没了初次见面那番置气的心,踏出屋中,司无眷笑:“好!”
说是做一顿饭,但等司无眷仔细看了寒酸厨房的菜时,她一时满脸黑线,这里空得那是连乞丐都嫌弃了,她惊愕,自家师傅是如何过的?
再次走近北玄,司无眷踟蹰指着不远处的山泉水流道:“你觉得那水甜不甜?”
不解司无眷为何突然这么问,北玄浅着和曦的笑意点了点头,忽见司无眷松了一口气,她喜道:“我知道那水流经哪里,有一条分支,一路流啊流啊,流到了山脚下,汇成了一条河,我跟你说哦,那条河里有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北玄笑意渐深,他抬眸有光点波动,只是目光所致,眼中倒影,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
“当然是……鱼!”司无眷抬着双手,比划道:“那儿的鱼可大了,这么大一条,肉质鲜美,我,突然想吃鱼了,我们烤鱼吃去,可好?”
怕北玄不同意,司无眷忙道:“我烤的鱼也很好吃噢!”
“好。”北玄起身,瞩目看着她,等她向前带路,司无眷嘴角上扬,轻悦着步伐走在前方,如此,也可混过一顿饭了。
但她说得也没错,山脚下那条河里的鱼确实好吃,每当他们师徒俩没银子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的鱼,而她,自然也练就了一个烤鱼的本领。
终到了司无眷所说的那条河流,司无眷熟练地爬上了河边的一棵树,从上面扒拉下了一把弓来,惊讶于此,又见她上了箭,来到河边,对着河里拉了弓,啾——一声瞬间,箭脱离了弓,直射河里而去。
顿时一条鱼被箭穿过,司无眷得意一笑,拉着箭羽上绑着的银丝线,一条鱼就这么被她给捉到了手上,回过头,她捧着鱼笑道:“看,这样捕鱼,你定是第一次……”
司无眷突停住了声,她底眸,抿唇,见着北玄盯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温柔,她又再次低语:“我以前,都是这么捕鱼的。”
那藏在树上的弓箭,便是她独自捕鱼的武器了。
“没想到,你还会射箭。”
“那当然!”司无眷挑眉,可笑意浓浓之后又收敛了下去。
北玄问:“可是自己练的?”司无眷没有回答,北玄又道:“今后我要教你的东西很多,你会什么,不会什么,自是告诉我了才好。”
听及此,司无眷才松口道:“一个故人教我的。”
敛了笑,北玄不觉脱口问道:“故人?谁?”
司无眷将箭拔了出来,她没有立刻回北玄的话,只是将箭又搭到了弓上,指向河中,又听得啾地一声,箭再次穿过了一条鱼,司无眷循着银线拉回,捧着两条鱼,无邪笑道:“林中有不少树枝,你来生火吧!”
见司无眷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北玄也没有深问下去,他应了一声,转身便朝林中走去,再出来时手上也抱了一捆的木枝,架到地上,单打了个响指,地上的木枝便被团团火焰包裹。
司无眷烤的鱼确实美味,两人各吃了一条,又烤了一条带回屋去,刚好见着司邢回来,便也将这条鱼给了他,司邢接过鱼没有立即尝上一口,反而将鱼放到了一旁,在司无眷疑惑的神情中从百宝囊里唤出了一物。
司邢摊着的手中顿时一个鼓起的油纸突现,用着麻绳紧紧捆着,他开口道:“徒儿,打开看看!”
司无眷疑惑地将东西拿下,放到桌上,打开看着油纸中的某物,她惊喜地看向司邢,惊呼:“是寿糕!?”
“嗯。”司邢点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的小徒弟啊,如今,可是十八了!”
“!”司无眷后知后觉,这时才想起今时今刻已是过了二月十八,而她,也是个芳龄十八的大姑娘了。
因着这一月里的事忙碌,更是因她生辰时司邢闭关,她在魔域不知日期,自己十八岁生辰过了半月有余她都未知,此刻得了司邢一块寿糕,司无眷惊喜又感动不已。
“师傅……”她捧着寿糕,见着上面还用红色的甜米写了个眷字,司无眷倾身扑进了司邢怀中,呢喃细语:“师傅,师傅……”
轻轻揉着她的头顶,司邢笑着的脸上眼眶里渐渐湿润,他摇摇头,又温柔道:“师傅在呢……”
都是大姑娘了,记得第一次见着她时,还只是个青葱明媚的稚气姑娘,如今,不仅长高了些,还更漂亮了,只是那黏人的性子还是没变,她自己好强,内里却是黏人得紧。
松开司邢,司无眷宝贝地捧着寿糕,皙白如雪的脸颊清雅脱俗,眼眶和鼻尖却是泛了一层红,“我们一起吃。”她道。
今日的院子早被司邢剪了红红的剪纸和红灯笼装点,一派喜庆之色,也只属于司无眷一人,司邢这次下山除妖,那妖自是简单解决,他刚出关便念及到了自家徒弟的生辰,如今也是趁这机会用些符纸换了寿糕回去,好在,也不算太晚。
夜幕降临,白日点了的灯笼此刻光辉愈强,司无眷独自趴在窗前,盯着院外的灯笼发起了呆,顿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原来,二月十八是你的生辰。”
司无眷坐直了身体,嗯道:“那时我们俩在魔域,我一时也忘了,不过……有师傅陪我补过这个生辰,也挺好。”
“还有我。”北玄沉声静气道,这道声音倒有些坚定。
司无眷感动几许,嫣然一笑:“嗯,还有你。”
“不。”北玄摇摇头,看得司无眷不解,后又听他道:“我……单独陪你补过这个生辰。”
第79章 三千世道4
晚间的夜色在寂静山野倒显空寂凄凉,说是单独为司无眷过她的生辰,北玄便将她带到了白日捕鱼的那条河边。
不解北玄为何将她又带到了这里,迎着夜风,司无眷问:“来这里,你是要再捕鱼给我吃吗?”
北玄摇头浅笑,故作神秘,只见他手中捏了道浅蓝的法,顿时四散拨开,落到河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从外面是难看到里面的东西,如此,倒是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了。
“做障眼法作甚?”司无眷再次询问,心里却是对北玄又好奇了一分,这个人,太过神秘,好似什么都难不倒他。
北玄斜视着她,嘴角上扬,面如冠玉的脸上满是温柔,他自手中凝结了一簇小小的光团,拈到司无眷跟前,轻声道:“看。”
这光团像颗毛茸茸的小球,浮在北玄的手掌之上,一上一下,却又不会离去,司无眷忍不住好奇的心,伸出手指轻轻摸去,一点,又点了一下,她咧嘴笑着,抬眸弯眼一笑,眼中好似星辰大海。
“这是什么?”
“你试着用御物之术将它接过去,然后,施加一点术法,将它抛向河里。”
“这样吗?”司无眷指尖舞动,轻巧将那小光团接过,它浮在她的指尖,像个听话的小球,司无眷笑着,明灭的光芒在她脸上耀耀生辉,以另一只手结了团法打进小光团之中,忽觉指尖有一股压力在不断跳动,小光团越来越重,司无眷一挥手便将它给抛进了河里去。
只见光团在打到河面的一瞬间激起了一圈圈浪花,顿时河面波光潋滟,仿若万千星点倾数落下,一簇簇星光所聚,照得周围美丽梦幻,河水轻轻翻涌,从中竟长出了一根根荷花来。
光点将两人围住,扑闪扑闪,场面很是惊艳,司无眷一时愣住,只忽觉自己手中一紧,身旁之人已将她的手握进了掌心,与着激动的心,此刻她的心不断狂跳,再看向北玄时,她的脸也早已被红润渗透。
被北玄拉着向前,来不及多想,他们已踏入了节节荷花丛中,很是奇怪,踩在水上,他们却沉不下去,司无眷惊喜之中本还有些顾虑,却因着手中那抹温柔,竟也不再担心了。
“好漂亮,好奇特……”她拈着笑,嘴始终没有合上,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空着一只手拂过满河的荷花,从中又落了三千星点,像细沙,尽数从她指尖溢出。
“可喜欢?”北玄低声道。
司无眷不断点头,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过的最惊艳的生辰礼物,自然也是唯一一次,她笑,眼中也不知怎的,又有泪光挤着争相落出,好在她强忍了回去。
她的话很多,想说的也很多,可此刻却是说不出半点话来,忆起以往的生辰日,那个人从未陪她过,只是他总会离开半天,偶尔一次回来带了根糖葫芦给她,而后,她也不再期待生辰,只是后来有司邢了,他会贴心地买来寿糕,在院里挂上红灯笼,然后师徒俩吃着一顿简单的饭菜。
今日不是她的生辰,而这补过,却是让她感动不已……
看着满目的荷花和星点,司无眷收不回目光,她想永远记住这一刻,只是看得入迷了,便连一道身影靠得她愈发近都没发觉,脸上一顿温热袭过,温柔,酥软,就像晒过一整天的棉花,在她脸颊蜻蜓点水。
司无眷缓缓回过头,思绪跟不上身体的变化,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狡黠笑着的少年,方才狂跳的心脏此刻若非她不动声色地去按住,她都担心会跳出来。
脸……
烫,烫得她好难受,烫得头都要冒烟,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像被施了法,竟半点动弹不得,顿感浑身湿热,司无眷好不容易移动了一丝脚步,竟险些踉跄摔倒,但他拉得她好紧,也护得她好紧,只是轻微的动作,他就扶上了她的肩头。
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被一个男子……亲。
……
因着那厨房太过寒酸,第二日的早食三人都没吃过便下山进了陌阳城去,司无眷存了些许银两,但三人省吃俭用,便也只是在包子铺吃了些许肉包,而后没事可做,便又去了戏楼看了场折子戏。
出门时刚巧遇上明家老爷,司邢扭转不过,被明守善拉着又进了戏楼里去,那俩人聊得不亦乐乎,这场戏讲的家常俗事,司无眷听得无趣,又因是看的第二场,便直接在后方吃起了那备上的甜豆儿。
戏声入耳,她只当耳旁风一啸而过,倒是戏楼的甜豆儿美味,能再混上一盘,她也不亦乐乎,只是……
北玄坐在她的一侧,中间隔了一张长桌,他撑着脑袋无心看戏,一双眼好似锁在了她的身上,自今日出门起便难移开,司无眷被盯得不知所措,从昨夜呼啸跑回屋中后,她的心就没缓下来过。
跳,就像蹦来蹦去的蹴鞠,又猛,又不会停……
看得司邢和明守善聊个不停,司无眷桌边的一盘甜豆儿也要吃光,她不敢去与旁边的男人说谈,从昨日那一刻起,她就没和他说说一句话,而司邢,自然也认为是两人又闹了矛盾,他左右不知如何,躲得比谁都远。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戏终于结束,可再算起时间,又快到了午饭的点,几人出了戏楼,正想着午饭该吃什么的时候,竟见司邢进了明府的马车,她还来不及多问,一旁的明府下人就来到了她的跟前,礼貌笑道:“无眷小仙师,便到明府用上午膳再回!”
“我……”司无眷踟蹰,但见司邢都进了人家府上的马车,她也没再犹豫,紧跟着也进入了马车,里面不比戏楼的座位宽敞,这一进去,司无眷就与北玄又挤坐到了一起,她心跳如雷,一直看着前方。
“无眷小仙师,一个多月不见,竟又漂亮了!”是明家老爷明守善如此说道。
司无眷怔然回头,强忍着去忽视余光的那抹白色佳影,“明老爷说笑了……”
面对明守善的问话,司无眷皮笑肉不笑地应答,大底是说她变化有些大,比起一个月前的她,便是假小子变成了个动人倾心的姑娘,可说到底她不过是换上了罗群,盘起了乌发而已。
被一旁的人盯得她心里发毛,司无眷只盼赶紧到达明府,马车的咕噜声一声一声印在她的心头,听得外面的喧闹变得愈加微弱,许是已离开了喧哗市井,她终有了些许安慰。
入了明府去,司无眷二人人在花厅等待多时,饮下一盏茶,方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司无眷认得,是明夫人,只见她含着笑缓缓进入,目光扫过司无眷和北玄,张嘴道:“我家老爷和司邢仙师还有些事要谈,便让我来与无眷小仙师解解闷。”
司无眷笑道:“明夫人有礼了。”
这明夫人与一月前比起倒是豁然了许多,许是没有什么事束缚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扭扭捏捏,她笑着打量起了司无眷,夸道:“无眷小仙师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愈发动人了。”不等司无眷回话,她又转向了一旁的北玄,可见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她盯着他,道:“这位公子是……”
提及北玄,司无眷心猛地一跳,看得北玄还是盯着自己,想他那样是等着自己向明夫人介绍了,她深吸一口气,才道:“北玄。”
“北玄……”明夫人转向,经司无眷这一介绍,她也大胆地打量他,如同端详一件珍品,看得方才还温润的北玄面上隐隐浮现了几许不悦,那明夫人好似没有看出,到底是心底还有些女子本有的羞涩,到了这等年纪,见着这样一个少年耳根竟也红了,她紧握双手,道:“不知公子,是否也是个修仙之人?”
北玄撇过脸,淡淡道:“并不是。”
司无眷好奇,尽管不敢看他,但听明夫人与他说道询问,她还是好奇地去听着,不知明老爷为何将司邢带离又去聊了什么,她好像,也没见明珊珊出现。
“啊……”明夫人有些许失落,脸上笑意收敛,她又道:“看公子与司邢和无眷两位仙师一同来我明府,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修仙之人呢,哈哈……是我误会了。”
看得出明夫人有些失望,司无眷忙道:“他,他跟着我们,很多人都会这样想的。”
“哈哈……”明夫人轻轻笑了几声,她又打量起了北玄,也不知是独自呢喃还是故意说与他们俩听,明夫人道:“如此宛如谪仙之人,若是好好调教我们珊珊,也不知能不能管好她……”
听这话,司无眷差点没被口水噎着,她眉头微颤,也是这一刻,她才看向北玄,见他也看向了自己,司无眷心里竟没了那股躁动,转而被一抹暖阳包裹,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明夫人,明小姐呢?”司无眷忍不住问道。
提及明珊珊,明夫人又面容憔悴了几分,她捏着手中的锦帕,眉头皱起,唉声道:“珊珊呀……一月前留了张纸条就离开府上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我们老爷也不让我去寻,说是有她的归宿,我担心的久了,茶饭不思的,可又接连收到过珊珊的信,她那丫头也固执,就是不回家,还让我别担心……”
明夫人说了一通,司无眷和北玄忍着听完,她又是感慨,那明珊珊性子若是乖顺一点,那恐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午膳过后,司邢与明守善又去议论了事,不想再听明夫人唠叨,司无眷和北玄俩人便去了明府花园里散心了,走在小道上,一路无言,看得两只小鸟你追我赶地越过枝头,北玄才开口问道:“司邢仙师与这明家老爷很熟?”
听他没有提及他们俩之间的事,司无眷心里缓和,忙解释道:“是师傅他自己的威望高,常被陌阳的人请去除妖,这明府上闹过妖祸,我们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明老爷信任我师傅,两人谈得久了,自然也就熟了。”
说道这,司无眷顿时想起阿黄一事,她停住脚步,抬眸去看他,道:“你知道一种妖,它不像妖,倒像个阴吏,四肢犹如断裂,飘着,在黑雾中使掌法拳头的那种妖吗?它……是不是很厉害。”
那个妖被司邢轻松除去,可明明第一次感受它的妖力之时,她只觉非常的强大,大到难以除去,尽管如此,那妖又确确实实被司邢除了。
北玄思量一阵,终摇了摇头,道:“难道,你们在这里除的那只妖就是它?”
司无眷点头,“它专以黑雾妖风来攻击人,威力不大,但久了却会觉得浑身无力,有什么被它夺取,对,它还吸食人的精气,还会夺取魂魄,就像那个玃如一样,它们会不会……”
会不会是一伙的,想了想,司无眷又觉有这个可能,但北玄却是摇头,“玃如生至那鹿山三千多年,那些妖对它为首是瞻,应是不会有妖离开它的,你说的那只妖既能夺取魂魄,那必然不是只普通的妖。”
“就算修为能力弱了点,来头应是不小。”
司无眷想了想,将一月前在明府遇到的事都告诉了北玄,北玄细细思卓,猜测道:“魔域因有四大修罗主持各方地界,里面的小妖大都只有服从或是苟且偷生,而来到了凡界的妖,既然需要吸食人的魂魄维持生命的,那便是没有一个独立的魂魄体,只是一缕妖气所组成的空壳,就像皮影一般,被什么东西牵制着,一旦那东西消失,它就溃散了。”
听到这,司无眷细思起来竟觉后背发凉了,“也就是说,师傅他那时只是打破了那个妖的躯壳,收了牵制它的一缕小小的妖气罢了,而那妖真正的幕后超控人,他还在!?”
沉默几许,北玄嗯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它既在凡界存在近百年,也必定吸食了不少人魂,万事万物一旦存在久了,也必然会生出独立的思维,它与狗妖达成协议,应是想借狗妖的身体在凡界存活,摆脱幕后之人的牵制。”
“我奇的是,为何近百年都未管的一个皮壳,一月前那幕后超控之人又管了?”
北玄的意思,自是司无眷所说第一次遇上那妖时她感觉到的强大妖力,那时应是幕后之人又利用起了那个皮壳,后来没用了就又丢弃了,才被司邢这么轻轻松松给解决了,司无眷思沉不已,顿时又烦心惹上心头。
第80章 三千世道5
待司邢与明守善交谈完毕,三人又回了山上的竹屋去,因着疑事扰心,这一路上也安静,直至晚饭的点,司邢坐到院中桌边看着厨房内忙碌的两道身影,又觉哪里奇怪起来。
有了食材,司无眷自也展示了她的手艺,而北玄则是帮忙打下手,吃过晚饭,这一天也算就这么过去,而后几日,司邢都满心的疑惑,他看着那两个人总觉哪里奇怪,偏偏就是说不上来。
一日他出了院子却不见自家徒弟和北玄,思量一阵,这才察觉到两人似乎经常待在一起,好似形影不离,顿时他豁然开朗,自也暗自揣摩起来。
而司无眷和北玄,两人早早便下到了半山处的林子里去,司无眷寻了个人少妖魔也少的地,方便了北玄教她仙法,这地人少,手中仙法推出,打在巨石上发出的震响也不会有人听到。
“自古便谈水滴石穿,御水术若是修到了极致,那便可凝水成剑,也不用去烦恼,那些普通的剑不便你使用了。”北玄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看着司无眷凝水之法愈加熟练,又这般说着鼓励着她。
每日她都得练上几个时辰的剑,而后便是修炼这御水术,起初几日只能勉强唤出水来,这日她也是御了许久,终在手中凝结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但到底是不太熟练,水珠在她手上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又消失了。
再次凝结之时,却觉比第一次使这法还要困难几倍,手上好似压了快巨石,她再难忍住,手顿时垂了下来。
有些失落,司无眷呼出一口气,捏着酸痛的胳膊,这时北玄才走过来,他道:“兴许是你体内的封印太过强大,它始终扼制着你使用这种仙法。”
便也只能是如此了……
北玄目光平淡,在司无眷低眸之时,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腰间的那块玉佩上,不过一瞬,他又看向了她的脸,因为练了许久,司无眷一张脸像是那夕阳西落映射在天边的晚霞,她喘着气,可尽管脸上以及脖颈间都是汗珠了,那股执着之劲也没消失半点。
如此,日复一日,春去秋来,漫山遍野也被渡上了一阵金黄,秋高之际,山里的风夹杂着些许微凉,落叶飘过,那远处的稻花香也含匿入鼻,一剑划过了空气,劈开了叶片,又与另一剑相抵,嘭——一声脆响响起,两道身影又起跃于一片落叶之上。
与北玄对剑近半年,司无眷也渐渐熟悉了他使剑的招数,北玄始终没有用全力,必要之时竟还让着她,司无眷不喜这式的对招,而后两人拆招,北玄除收敛了些两道,便没再让过她。
剑气飞过,顿时将不远处的岩石又给削平,司无眷可惜地看着手中的剑又碎成了粉末,悉心地又唤了一柄铁剑出来。
“陌阳的铁匠的开始怀疑我开了剑铺了……”司无眷好笑又无奈地说道,想到每次她去买剑都会被陌阳那些铁匠惊愕的看着,她就有些尴尬,常买剑不是事,但她每次买都会买上很多,不光花完了她所有的积蓄,还让她开始倒卖从魔域带来的夜明珠了。
说起她在魔域买的东西,司无眷本想都给司邢看看,在他面前得意一番的,可念及诸多因素,她便连去往魔域之事都没告诉司邢,并且连偶尔能够使用灵力一事司邢都未知,还在苦恼他的徒弟该如何修炼。
也不是她不愿告诉司邢,只是因为她身上的事太过神秘,又牵扯到了北玄隐藏的事,她便瞒了下来,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她每次与北玄回院子去都会发觉司邢在打量他们,但她每每问起,司邢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总有一天,你能有一柄适合的佩剑。”他说得淡定,就好似她真的能拥有一般。
司无眷浅笑,“嗯……今天就到这吧,再不回去,师傅又要多想了。”
北玄掩嘴一笑,司无眷一时也没发现,他看着司无眷的背阴,忽又想起几日前的一个夜里,司邢肃穆地问他:“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看司邢那模样,他只沉声说了句:“我们……很好。”
紧接着,他就见司邢表情千变万化,他在心里发笑,到头睡去,倒是司邢,这两日来总会拉着司无眷问他俩干嘛去了,司无眷答得含糊,不解自家师傅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司无眷也只当自家师傅想多了。
而北玄,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师徒俩的一举一动,不时添油加醋,偷偷笑上几许。
这日方回了竹屋,倒没等来日日在院门口盼着他俩回来的司邢,司无眷本以为司邢又有事出了门去,可才进屋,就与司邢对了面。
“师傅,你怎么了?”司无眷好奇,只因司邢那一有什么事就严肃起来的模样她太过熟悉,这对上司邢一眼,她就察觉了出来。
果然,司邢扫过二人,只见他手上捏着什么东西来回摩挲,他叹了一口气,道:“修仙界扫除作乱的妖物已过半年,这半年来终好了些,却不想,近日又出了事。”
听司邢这么一说,司无眷与北玄也凝神坐下,见司邢这愁苦的样子,司无眷不免担忧起来,忙问:“又出了什么事?”
左右不过,司邢将手中的纸条打开,撑到了桌上,司无眷和北玄细细看去,见着上面用了道金色仙法所结写了几行字:修仙各派盛传蛮荒神物,现在各派闹开,恐又闹与琼莲一般,现将有心之人集结清涟宫共讨,望赴之……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清涟宫了吗?”司无眷话语中带了几分苦恼,又夹杂几分兴奋,虽是有事要发生,但她更在意能不能出陌阳去,毕竟她练了半年的剑法和仙法了,一直想出去再闯闯。
看出自家徒弟这点小心思,司无眷皱着的眉头突地一展,“虽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但这次是在清涟宫商讨解决,量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清涟宫的名声在修仙界何其令人尊重,那是建了千年的大派,内部仙法主功,又有诸多门类强者坐镇,加之清涟宫中人做事一丝不苟,肃穆谨慎,自也不敢有人敢在清涟宫闹事。
想来这次又传出这些事,他们选择清涟宫解决,也是因为清涟宫的这一特点。
听司邢这么说了,想来他也是决定去上一去,司无眷欣喜,抬头与北玄对望,也是在说,这次出去,她可以好好试试这半年来修的成果了。但在司邢眼里,颇有自己种的白菜被贼人盯上的感觉,他瘪下嘴来,轻咳一声,道:“去收拾东西,要出发了!”
“今天就要去吗?”司无眷惊讶,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出发了,她在铁匠铺预购的铁剑都还没去拿呢……
司邢重重嗯了一声,扫过一旁若无其事的北玄,又严肃道:“能早点去也好!”
“噢……”司无眷低着头,小碎步去往了自己屋子,司无眷既去了,北玄自也没坐着,无视司邢审判的目光,他起身也回了自己屋去,在这里住了半年,早在住的第二个月时他便自己搭了间小屋子在一旁,嗯……还是无视了司邢的疑惑,他建在了司无眷屋的隔壁。
两人是乘着司邢的御剑去的,北玄自己能飞,但他不能说,司无眷因为时有时无的灵力,半年来也尝试练过御剑飞行,如今虽能飞上几个来回,却也不能告诉司邢,所以便有了司无眷在后,北玄被司邢强拉在前的画面。
北玄比司邢高出许多,因被司邢扯在前面,顿时也挡了他的视线,而司无眷在后面拉着司邢,司邢这一行委实辛苦。
清涟宫位属南面近海地区,比之陌阳及曙真那是多了整整两日的路程,尽管是如司邢那般御剑飞行,中途加上休息,也只能是第二日凌晨才赶到清涟宫地界。
清涟宫虽近海,但却没修筑在海岸边,反而是开凿了一条宽大的河引了水,一路延伸至山峰盆地的一个盆中之宫,外界皆传清涟宫共两宫,一个地上宫,一个地底宫,地上宫由那悬廊高桥相组,一层接一层,有高楼在天,行者却似在地面,修筑好似个奇幻之城,扰得人分不清路,这两宫相连,人人得见地上宫,却难见那地底宫。
据传地底宫有彩石无数,是一颗颗一簇簇五彩岩石所组成的地底宫殿,豪华气派,其间有仙水助弟子修行,也是能力高深者和闭关修炼者的所在之地。
如此,自也只有清涟宫有资格的人才能进去,来到清涟宫的外人虽都想看上一看,却是无法进去,尽管如此,来人却都被那地上宫扰得头昏眼花,实在是有路难寻,一旦出了客房,就相当于迷路了。
好在清涟宫够贴心,在每个分叉口都贴上了指示方向的小箭头,方便来客寻路,第一次进入清涟宫是有弟子领路的,司邢三人随着一个清涟宫的弟子绕了不知几个圈几个楼宇,终是上上下下后来到了客房所在。
一路上没有人说上半句话,司无眷不断打量着清涟宫的一切,对这个传说中的清涟宫好奇得不止一点半点,也不知为何,她来到这个地方,就觉很是亲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觉得亲切,她又说不上来。
许是她擅长水行仙法,刚好与这清涟宫的人是一样的吧,不然她也找不出什么共同点了。
倒是这里的每一个弟子好似都不苟言笑,半路他们遇到个问路的,只见领路的那个弟子沉着张脸,一句话不说,只指了个方向就不管了。
午间有弟子送了饭菜和甜点来,每个客房丰盛得令人欢喜,只因都是些山珍海味,那来自内部地区的外客便是从未尝过,第一次吃格外新奇兴奋,每间客房菜品不一,想着分享,司无眷便端了自己屋的菜来到了司邢的屋,在外面遇上同样想法的北玄,于是乎,三人又聚到了一起用饭。
司无眷倒是吃得香,吃上了螃蟹这类菜不知如何,北玄便贴心地为她剥开放到了碗里,经此举措,那司邢夹着颗豆竟是迟迟送不进嘴里去,他竖着眉毛看着两人,但自家徒弟却是吃得不亦乐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他。
其实也并非司无眷不去看司邢,只是北玄这么体贴,她羞得不好意思,若是抬头,她眼中的慌乱必定是会被看出的,这一切的主使者却是一如常态的做着剥壳的事。
午饭结束,经清涟宫弟子传话,又召集了众人去往平地一层的肃清厅议事,因那传话的弟子走得急,那些刚出门的外客便是又陷入了迷路之中,他们或多或少地聚到了一起,有些顾及面子,宁愿慢慢找路也不愿去问上一路,所以就看到了一堆一堆的人停滞不前的景面。
司邢三人亦是如此,出了门遇到了些同迷之人,便与他们一同去寻路,凭着各自的记忆,一点一点地下到平地一层去,可归根到底,还是由北玄在前面带路,直至走到了更下一层的时,他突地停住了脚步。
几人纷纷看去,竟是见着了曙真派的几个人,大底都认得,有李自林,王启,赵贤,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吸引了司无眷的注意,她认得,是那个湫儿和茗德,他们俩竟也来了。
相互见上,是那赵贤先打了招呼,司邢与他半年不见,这会儿遇上心里甚是欢喜,便走了过去,而司邢的名声李自林和王启也听过,经赵贤一介绍,几人便相谈甚欢起来。
倒是本来兴奋的司无眷,在见到李自林和那个湫儿后变得沉静了不少,几个小辈走在他们背后,司无眷一言不发,静静走在北玄一侧,而她的旁边,那个茗德也凑了过来,喜道:“无眷,在下可以这么叫你的吧?”司无眷一怔,随即点头,茗德顿时又笑得深了几分,他道:“没想到竟在这里也遇到你了,哈哈哈,倒是挺有缘分。”
司无眷来不及回答,忽被北玄拉到了一旁,对上北玄冰冷的眸子,茗德顿时想到了那时在桃林他面对北玄时的慌张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听北玄开口淡淡说道:“确实挺有缘。”
第81章 仙法大会1
茗德尴尬笑着,不觉间走离了北玄几步,他抿笑着唇点头,却不回话,忽觉自己肩头一重,回头看去,一个装扮利落白净的姑娘拉过他的肩,是湫儿。
“我这茗德师弟看上去老实,见人就爱打招呼,这初来外地,不免想结实些朋友。”她先帮茗德说了几句,后又岔了过来,扫过司无眷和北玄,又笑道:“好久不见了,北玄少侠,还有……司无眷小仙师,上次我们走散,我还想回原地去找你的。”
听这话,司无眷没有应答,她直直盯着湫儿,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绪,倒难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湫儿笑着的嘴角轻轻一动,司无眷不回自己话,她如此倒尴尬了。
而司无眷,她不是傻的,那时她在那里待了这么久都没见湫儿出现,而后再见便是在道场上,又听了北玄谈及那日的事,她也就猜出了大概,司无眷向来记仇,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好意,她也从不讨好。
冷哼一笑,司无眷撇开了目光,北玄亦是没有回湫儿的话,他看了看前方路口的牌子,道:“我们走那边。”说罢,不待司无眷回答,他拉着她便换了个方向离去。
被北玄拉着连转了几个回廊,司无眷放松下心来,忙问她:“走这边能去那肃清厅吗?”
谁料北玄摇了摇头,这周围没见着几个人影,他淡淡说道:“我们去肃清厅,最多只是见着那些人谈上一阵,倒不如等司邢仙师听了回来,然后我们再细问他。”
“噢!”司无眷咧嘴笑开,这等事,听司邢说来也是一样的。清眸转动,司无眷忙问道:“那现在我们去哪?”
若是能好好看看这个清涟宫,赏上一番美景,司无眷也是极其乐意的,北玄无奈笑道:“这清涟宫坐落群山盆地,只一方有一河流流经,听说那河比陌阳的那条还要宽上好几倍,你想不想去看看?”
“想。”司无眷兴奋,听她如此回答,北玄哼笑一声,拉过她的手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司无眷心中缓缓升上了一股暖意,再抬头间,眼前这道背影映入眼帘,好似好久了,她这样看这道背影,看了好久,好多次了。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后方,司无眷忍不住道。
“不熟。”北玄放慢了脚步,看向远方,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只是这一路上都有路牌,我熟记了而已。”
也不知为何,清涟宫标识这个路牌用了些难懂的符号,又因为已经离开了齐鄞国地界,这边白麟国的一些字体与齐鄞国还是有些出入,许多外地的自然更难懂了。
司无眷看着北玄的目光又亮上几许,这个人,向来聪明……
清涟宫那横过整个南面盆地的河流比之之前陌阳他们住的那山脚下的河大上了不止几倍,站在这边看去,河对岸的那些山或树都快看不清了,这河面上还有许多蒸腾的雾气,便只身其中,都有种踏入仙境之感。
司无眷从未见过这么宽的河流,本以为自己见的那条已经很宽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她讶异,再扫过肉眼可见的河,那一边,便似连接了天际。
“没想到清涟宫的景也如此之美。”想到她所见过的曙真派,那里是山峰耸立,直穿云天,瀑布流水,而这清涟宫,水雾缭绕,群山环抱,楼宇悬廊,更有直通入海的宽大运河。
各地有各地的美吧,司无眷心想,两人站立一处较高的山顶,俯视一切自然之景,这里视野辽阔,看得群山黄绿相间,秋色渐浓。
约莫看了两刻钟两人才又回那客房去,届时司邢还没有回来,这热闹的客房此刻静悄悄一片,站在客房所在楼前的石面望台往下看去,只觉一层一层的地面被吊了起来,普通人若是看久了,也定然会头晕眼花。
但这里是高处,吹着秋风,晒着暖阳,也别有一番风味,抱着盒还没吃完的糕点,司无眷悄悄在手指尖使了御水之术,只轻轻一诀,使了一点灵力,手中水珠便轻盈浮现,她顿时欣喜,忙拿给了北玄看,道:“看,我只是轻轻使了法,这御水术就成功了!”
北玄静静看着,忙道:“你试试变换水珠形状。”
司无眷点头,暗自在心里想了个形状来,只见指尖的水珠不断扭动,缓缓变了个形,是一颗水珠凝成的小小苹果,对此司无眷又兴奋了几许,实在是因为之前在陌阳她御水术虽练成,但御水变换之术却难以掌控,竟没想到在这里她能将水变成一个苹果来,她怎会不高兴一场。
“应该是因为这清涟宫的原因吧。”北玄道:“这里的每个弟子都修行水行之法,也该有些特殊的因素导致能更好的使用出御水术来。”
“嗯……”听及不是因为自己的修为更好了些才成功的,司无眷不免有些失落,如此也暗自心想得更加勤奋练习才好。
将手中的糕点都吃完以后,这才方见那些外客回来,司无眷和北玄为了听消息,自也回了司邢的屋静静等待他归来,在门边有了些许动静,两人齐眸看去,果见是司邢回来了,司无眷忙站起,问道:“师傅,都说了什么?”
司邢明显的心里有些不悦,可脸上却还是笑着,他看着自己屋中的两个人,到底是少男少女的年纪,对自己来说,他们都还是孩子,司邢无奈摇头,对着司无眷的头顶轻轻一拍,怪责道:“以后要回来,可要跟为师说上一说!”
司无眷捂着头,乖巧的点了点头,从问了话后她就发现了司邢有怪责之意了,每每这时他都会敲一下她的头,知道如此,司无眷也没躲。
“好了……”司邢后又温柔了些语气,坐回桌边榻前,扫过二人,也顿时明白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他道:“依旧是那蛮荒神物,听清涟宫宫主说,这事是在七日前传出的,有西面沙原的百姓盛传,蛮荒深处每每午时都会有一阵沙暴袭击,经一些修仙之人前往,却难有回来的,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却发了疯,嘴上不断念叨着……神物是我的。”
本这事明面上那些人只说是那疯子的疯言乱语,可有心之人颇多,又有人冒险前去,便传来了消息,说蛮荒深处确有神物,但到底是什么,他们却没看清。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中原以及南方沿海,最终也是传到了各大修仙门派的耳中,顿时又闹得沸腾,因为对于神物的事实在含糊不明,只怕有心人在煽动,又怕真有神物,最终被各派去抢,闹得各各派具伤的结果。
毕竟琼莲一事过后,凡界妖魔经半年之久才渐渐被除去大半,而后有平息之像,他们也不敢再这般了。
“那师傅,最终商议结果又是什么?”司无眷撑着脑袋,细细听着司邢说道。
“凡界既有神物出现,自然是带回来的好,毕竟蛮荒之地妖魔众多,若是落到了妖魔手上,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众长老们也是决定,从各派挑选出优秀的弟子一同前往蛮荒去取回神物,而至于……”
“至于神物的归属,因是令有它议吧?”北玄淡淡道。
司邢嗤笑,道:“嗯,神物人人都想要,各派都想争,也因此,他们决定举办个仙法大会,各派及人相互比试,以此来决定神物的最终归属,这也是比试的其一原因,其二,自是更好的可选优秀弟子。”
一般修仙界各派比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一旦决定,便成了各派之间仙法的较量了,事及各派名声,自也会全力以赴,举办这种仙法大会,最终结果如何,也不禁让人遐想。
坐直了身体,司无眷兴奋道:“师傅,你可会参与?”
自家这个徒弟对于仙法一事格外来趣,而这种仙法大斗的场面更是喜欢一看,司邢呵呵笑了几声,又拍了她的头顶,道:“这次仙法大会比之他们各派轮六年举行的斗法不同,为了神物归属,不免其中会使出什么阴招来,这等事,自有各大派之间较量,你我这等无门无派的,又怎会争得过?”
听司邢这意思便是他们不去参与了,想了想,司无眷也觉司邢说得对,她认同地点头道:“对,我可不想师傅你又受伤了……”明眸一转,司无眷又道:“那,我们去观看总行了吧?”
“呵呵呵,好!”司邢爽快同意,只观看嘛,自是可以!
晚间,秋风自夹杂了一丝微凉,司无眷坐在榻上,又自指尖结了御水术来,这次使用御水术依旧和白日时一样,因怕被别人看到,她也便只结了一滴小水珠,此刻独自在屋内,司无眷便结了粗碗般大小的一颗。
这水在手掌之上盈盈扭动,剔透玲珑,隐约能见一道青蓝色的光泽,与自己使仙法时一模一样的光泽,司无眷看得久了,用手摸去,这水丝毫不沾手,摸上去再离开,手上没有一点湿润。
想到某个物什,司无眷又使了些仙法,欲将手中水团变换成脑海中那模样,只见催动仙法后那团水的光泽愈加强烈,水团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司无眷束眉凝眸,见着水团变化越来越大,她又使了些灵力,竟不想这水团竟啪地一声破裂开来。
没有落到榻上,它在半空中便消失殆尽,司无眷顿感手臂微酸,好似压了块巨石,她叹了一口气,呢喃道:“小的可以,大的……到底是限制了。”
又到底,是谁给她下了什么封印呢?
想来想去,司无眷脑中乱作一团,看得外面夜色撩人,想了想,便下榻披了件外衫走出了门去。
外面的夜风吹得她不觉打了个寒颤,许是秋风瑟瑟如此,又许是不远处的河流水雾上升,司无眷没有修习护身功法,这到了寒冬腊月,不免身体也会一如普通人。
裹紧了外衫,司无眷朝着望台那边看去,只听夜风呼啸,风声中好似还有着一道哗哗声,是剑划过空气的声音。
这种时候了,还有人在练剑?
司无眷朝四方看去,思量一阵,便寻了个方向走去,这望台极大,说是望台,倒不如说是建在空中的地面,望台四周都连着长长的悬廊,廊上檐下有许多青灯,照得美丽梦幻,司无眷穿过一处悬廊,便见着拐角处果然有一个人在练着剑。
那人身形娇小,穿着件青纱道衣,一跃一起间动作可见地有些生疏,她使着剑,一柄长剑在她手中辗转,有时竟差点落下来。
这剑法……
司无眷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近,在不远处停下,终是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竟是明珊珊!
陌阳明家的独女,那个娇纵的小姐,竟在这里!?
司无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眨巴几回,可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明珊珊,忽想起半年前去明府时明夫人所说的话,她终明白了什么,原来明珊珊早就离开了明府,去往了修仙门派了。
而在服饰,司无眷只觉有些眼熟,一时记不清是那个门派,但却并非曙真和清涟,她见明珊珊动作笨拙,可使剑手法却又娴熟,想来是暗地练就一套新的剑法了,司无眷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直到明珊珊将这套剑法使完,司无眷才又轻着脚步离开。
再次躺回榻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竟又浮现了初春时步入明府的一幕,那个骄傲的小姐站在花坛后怒斥着一个乱糟糟的少年,那时她只当是小姐娇纵,现在想想,又许是那个小姐看出了那些下人欺负少年,所以才如此将少年赶出。
她明珊珊可是陌阳大户家的小姐,在别人眼里又何其高高在上呢……
也对,当时阿黄并没有离开,去往了东边的院子,那明府的人也没再赶他呀。
好似,她和司邢离开明府的那一天,明珊珊来到了她的面前,对她信誓旦旦地说了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果然,真的又见了……
第82章 仙法大会2
这仙法大会来得突然,所到之人大都没有什么准备,倒是念及神物,人人都偷偷加强了修练的步伐。
清涟宫特将仙法大会定在了五日后,这五日内有心之人自当更加勤奋,这次比试因是人人皆可参与,所以那些修为高深之人便也预见性的胜利,仙法大会又分了两会,一会为年轻一辈的比试,另一会则为老一辈的比试。
因着司邢三人无心仙法大会,这五日过得也算清闲,借着清涟宫这一特殊地理条件,司无眷和北玄两人也常常离开客房去往一处偏僻之地修炼,经三日的御水凝结修炼成果,司无眷也终于能凝结出粗碗大小的水体形状了。
试着将一把水凝匕首划过青草,见着青草未断,却只是有些许毛躁,司无眷收了法,道不明是喜是悲,她抬头:“能凝结成这样了,也比什么也没有的好。”这话不知是说与北玄听,还是她在安慰自己。
北玄走近,扫了一眼欲断不断的草,安慰道:“这才三日,日后勤加练习,必定有所突破。”
“嗯。”活动活动手臂,司无眷又唤了铁剑来练习剑法,如此一个时辰,待到了饭点才回清涟宫客房去,习惯了吃饭三人都聚在一起,他们一回去便进了司邢的屋,开门一看,却见里面又多了两个人。
赵贤,还有……湫儿。
赵贤与司邢向来交好,来拜访也是情理之中,倒不清楚那湫儿也在,司无眷收敛了笑,轻轻唤道:“师傅,还有赵真人,你们都在啊。”
与北玄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屋内,待坐下后,那湫儿最先说道:“之前听司邢仙师说无眷小仙师常与北玄少侠出入,一出便是几个时辰,独留得司邢仙师一人在此,也不知……无眷小仙师和北玄少侠这是去了哪?”
司无眷本不想多说,还未开口那湫儿竟又说道:“我们都是初来清涟宫,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近几日大家都忙着修炼,无心游乐,若无眷小仙师说道说道这清涟宫的美丽之处,待仙法大会结束,我们也好去游赏一番。”
湫儿撑着脑袋,双目含光,表是特别期待司无眷能说出什么好玩的地,可她话里的意思司无眷也听得出,她看了看司邢,自家师傅此刻抬着一杯茶送入了嘴里,也看不出什么态度,收回目光,司无眷笑道:“美景自是独自去发现才可有见着它的惊艳之感,这清涟宫虽大,但游赏之地也总有个尽头,湫儿师姐何不独自去发觉发觉?”
“我……”湫儿语塞,尴尬笑了几声,她今日如此问道司无眷,也必是将那日在桃花林下抛下司无眷的事抛诸脑后了,她今日作得不在意的态度,可司无眷却是记得清得很。
这时那赵贤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捧着碗什么,没有茶香,倒是一股淡淡的酒香,举在半空,他豁达道:“这清涟宫,能有我曙真派美?哈哈,外面那些路啊,可把赵某给走晕头了!”
“诶,各有其美,这里山清水秀的,一股肃静之感,先不说那外面的河,便是每日送上的饭菜,可都是我们那边没有的山珍海味啊!”司邢附和道,他整日在山间吃野菜啃山鸡的,这到了清涟宫,一时间可被这里的饭菜给迷上了。
“那一会儿师傅可要多吃点,赵真人也是!”司无眷笑道。
正说着,这屋门便被敲响,几人抬头看去,见着是清涟宫弟子来送饭了,顿时欣喜不已,司无眷起身将饭菜给端上了桌,今日依旧是一半蔬菜一半海味,还有用盒子装上的一些甜点,这一一摆上了饭桌,一眼看去便觉口水直流。
“来,好好品品!”
看着自家师傅被清涟宫的饭菜迷得至此,司无眷忍不住嗤笑,但一回想起在陌阳他们三人吃土的日子,心里又一阵心酸。
赵贤和司邢吃得随意,唯三个小辈慢条斯理,湫儿缓缓地夹菜,又缓缓送入嘴里,目光却是在她对面的男人身上,北玄自进屋起便没怎么说话,他吃着自己的,自也没发现,倒是司无眷,见着她送来的目光,她心里竟不好受了。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终结束后,赵贤也是与湫儿回了曙真派所在客房区去。
抱着盒糕点,司无眷兀自埋头吃着,忽觉头上一重,她抬头,见着司邢定定看着自己,她问:“师傅?”
司邢忽地一笑,无奈摇头:“与那女子有过节?”
没想到司邢竟这么说,司无眷有些怔忪,她抿唇,轻声道:“不算很大的过节。”
就是……她们不能深交,也必然不会深交。
便是感受吧。
“哈哈,好了。”司邢揉着她的头,一挑眉,又奇道:“不过为师倒是真的好奇,你们两个平日都做何事去了,总不能,真的是去赏什么风景吧?”
这是又是司无眷和北玄语塞了,她讪讪低下头,将一块方糕送进嘴里,一旁的北玄却是淡定自然。
“修炼去了!”
“去修炼了。”
两人同声答道,相望一瞬,脸上又浮现了一抹笑,司邢迟疑顾望,后也展开笑脸,道:“修炼是好事,不过,你们可别背着师傅做了别的!”
不知司邢这话从何思来,司无眷和北玄两人顿时红了耳,她一块方糕嚼了又嚼,迟迟没有下咽,正下咽时却堵了喉咙,连咳几声,再缓过来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
司邢关怀地为她拍着背,见如此,故作紧张地又说道:“这一盒为师都给你,慢慢吃!”
“嗯……”司无眷轻轻应了一声,不觉间将目光移到了北玄身上,见平日气定神闲做着体贴之事,今日听了司邢的话竟也红了耳根。
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北玄淡淡说道:“仙师多想了。”
司邢还是疑惑地皱着眉头,他打量着两人,多日的猜疑似也终有了答案,他嗯了一声,又对司无眷说道:“徒儿,你去去那边的竹廊,替为师采些甘露来烹茶。”
司无眷抱着盒子,不解道:“师傅睡糊涂了吧,这个点哪还有甘露?”
扯了扯嘴角,司邢恍惚着目光,不过一瞬间,他又肃穆道:“师傅见还有的,快去!”
嘟着嘴,司无眷缓缓放下食盒,看得司邢严肃的模样,她偷偷做了个鬼脸,便走出了门去。只当是自家师傅想茶想糊涂了,昨日喝了清涟宫的甘露茶那可是赞不绝口。
而此刻,屋内仅剩下司邢和北玄,见着北玄悠哉悠哉摇着一杯茶,他起身打量着他,良久,到底是不知该从哪问起。
“仙师有话直说无妨。”北玄声音淡定,一双眸子漆黑如潭,让人难以看出点什么来。
司邢嗤笑,在屋中踱步,“相处半年有余,你也是个稳重之人。”
确切的说,是比同龄人还要稳重得不止一点半点,半年来他们三人一同除过妖,面临许多连他司邢都要惊愕的妖,北玄确是认同见了个小小的蚂蚁一般,不止除妖,还有很多方面,他都冷静异于常人。
起初司邢只当北玄是经历了灭族之痛,后再没什么能波动他的情绪了才会如此,可往往这类人,竟就这么安稳地留在了他们师徒俩身边,从未提及过报仇亦或是仇家之事,他不免也会好奇起北玄的生世来。
北玄放下茶盏,抬眸,对上司邢投以的目光,几分疑惑,几分认同,几分怀疑,他轻轻一笑,道:“行一步观千里,停一步顾四方,仙师,我只是想得多罢了。”
“哈哈哈!”司邢忽地笑开,他缓缓走近北玄,一双眼在北玄身上扫了个遍,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确是有些优秀,“那,我那徒弟,无眷呢?”
谈及无眷二字,可见地北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他怔怔看着司邢,几许,他道:“是个傻傻笨笨的姑娘,有时,又机灵得紧……”
见着北玄面上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司邢也松了口气,他缓缓坐回凳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我司邢行遍半载,也是到了这等念及才有了她一个徒弟,她是我唯一的徒弟,如今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愿意去倾尽所有的人,虽然才相处三年,但,我却早已将那丫头当做我的女儿……”喝下一口茶,司邢又道:“对于无眷啊,我可在乎得紧,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听司邢突然地吐露心声,北玄静静听着,面上渐渐松下,他玩弄着指尖小小的玉杯,又听司邢说了许多,后忽见司邢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问着自己:“你可会让她受委屈?”
北玄绕是淡定自若的性子,听及这话,他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说,自己有很多的不得已,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比起那些未知,他更愿意待在司邢师徒俩身边,享受着片刻的温馨。
“我在,便不会让她受委屈。”
今日秋阳渡下一层金辉,将一切都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纱,清涟宫屋瓦自成一派青色,本是冷清的亭台楼阁,此刻也温馨了不少。
“师傅让采的甘露,没想到这个点了居然真的还有!”司无眷举着个琉璃瓶,方见北玄从屋内走出,便拿着在他眼前一晃一晃,后又收回怀中。
少女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好似透明,她发缕被微风拂过,打在脸上倒添了几分慵懒,北玄静静看着她,面上缓缓浮现一抹温柔笑意,他道:“许是清涟宫水雾缭绕,那些甘露留在叶片上迟迟不散吧。”
“我猜也是这样!”司无眷抱着琉璃瓶,几根玉指打在瓶身,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忽地抬头,看着北玄脸上的温柔,又想起司邢那时说的那句话,她一时有些窘迫,苦苦埋怨自己那时竟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踟蹰半响,她讪讪道:“我先将这个交给师傅,你在这里等我!”
等她做什么,她也不知。
北玄点头:“嗯。”
看着司无眷离开的背影,他脸上的笑意终于荡开,金辉灿烂之下,若少女的模样娇楚动人,宛若含花待放,那少年便是朗若星辰,是开在那娇粉花苞之上怒放的雪白莲荷。
夜里秋风萧瑟,他们俩寻了个附近最高的屋顶坐下,这里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星空,这个夜里有着一轮明月,清涟宫金辉褪去,此刻又是一层薄薄的银纱,将地面之景照得明亮。
再有一日便是仙法大会了,此刻的夜里不知听到了多少剑鸣,剑声一道道传来,忽远忽近,或长或短,组成了一道清冷的旋律,看着地面辛苦修炼的人,司无眷和北玄此刻倒是悠闲得紧。
“中午留下来的方糕,是桂花的味道,你尝尝。”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北玄身前,司无眷也自己拿了一块送到嘴里,看她吃得这么香,北玄也拿了一块,这方糕拿在手里,只要轻轻用一点力便碎成了粉末,这还没送到嘴边,一块方糕就落了下来,司无眷噗嗤一笑,摇头无奈,又兀自拿了一块,道:“这样,轻,轻,的。”
北玄一笑,又拿起一块,可那方糕就好似在与他作对,才拿起便又碎了,眼见着碎下的两块,司无眷心痛不已,这方糕陌阳可没有,她中午第一次吃就喜欢上了,想着盒里就这么点,她便伸手拿起了一块,送到北玄嘴边,“张嘴。”
近在咫尺的玉指,指尖还沾染了些许桂花的香气,他只静静看了一秒,便将她手中的方糕含进了嘴里,轻软的唇触在她的指尖,就好似天空降下了一道天雷,狠狠将她给震了一道。
迅速缩回了手,司无眷紧紧捏在掌心,纵使夜色笼罩,也难掩饰她脸颊的绯红。
“好吃。”
身旁之人若无其事地说道,她轻轻转眸看向他,夜色,月光,他,三者就好似融为了一体,有着共同的属性,让司无眷看得呆了。
夜色撩人,月光静谧,他……温柔。
第83章 仙法大会3
五根石柱赫然伫立,大会的比试场地设在了清涟宫另一侧的小盆地里,除却立柱,便是一个圆圆的圆台,那底部最大圆台上方还有多个小圆台,而但拔地而起的小圆台,都足以供十几人比试,走近便可以看出那是供清涟宫弟子修炼的武场,只因那每个圆台或是周围都有着不少因剑气或是其他原因而残留的痕迹。
盆地山峰之上有着一圈圈悬廊,一层接一层,而接近圆台周围还设了三层石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石座,其间便摆上了软榻,自也可供他人观看比试。
这日阳光依旧灿烂,枯黄的飞叶随风摇曳,经那最顶上的水鼓奏响,一阵激奋人心的鼓点落下,这仙法大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而这日天才刚蒙蒙亮时,便已有不少人提前占好了座,正值辰时末,此刻便已是挤得密集了。
众人喧哗议论已久,听得鼓声阵响,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待鼓点结束,忽见得一身着蓝袍的老者一跃而起,乘剑飞往了圆台中央站定,老者顶了个藏青色道帽,虽是白发苍苍,一宇身姿却是挺立轩昂,见他面上肃穆刻板,一双眼没有半点喜色,却说是个不苟言笑,没有感情之人,这便是清涟宫的宫主了。
他一弹蓝袖,目光凌冽扫过前方众人,便道:“今日在我清涟宫举办这仙法大会,相比其目的原因各位也是知晓,今便由我,以及另三大派所遣之前辈主持……”
听了一番开场下来,这仙法大会也终是正式开始,起初分了两会,此刻的第一会便是有年轻一辈的人比试,以挑选前往蛮荒之人,当然,待小辈挑选结束,那些老一辈的自也要一同前去。
本是无需小辈前往,只是后又有消息传出,蛮荒妖魔成群,恐单以老一辈的人无法抵挡,只怕还没寻到神物就命丧半途,所以才以此挑选优秀的年轻佼佼者陪同。
司无眷最是喜看这等比试,这日拉了北玄便早早寻了个最接近圆台的石阶坐上,司邢是后到的,一入场便看到了自家小徒弟,见得两人耳语相谈,他无奈一笑,脸上却是宽慰,如今看来,他这个师傅也不便坐到他们两个年轻人身边,又恰巧见了赵贤在向他招手,司邢点头示意,便移步缓缓走去。
这第一日的评判之人便有曙真派的李长老和王长老,所以专留给曙真派的石阶高座就给了赵贤坐下,等司邢走近,赵贤也是毫不吝啬地让了个位置出来,又从身边一个弟子手里接过了一壶酒,与司邢款款而谈。
却说那司无眷,因为起得早,此刻心里虽激奋,一双眼皮却是有些沉重,后听得鼓点阵响,莫名来了精神,听清涟宫宫主客套话结束,也是自圆台四方飞出了十几人来。
这比试是由抽签决定了出场,比试之人在一个时辰前便已抽好决定,此刻御剑飞出,迎了第一场,气势好不汹涌。
司无眷激动看着,这些人都不认识,她自也没像其他人那般为谁加油打气,只是见着仙法打斗她就兴奋,最接近他们俩的圆台上站着的都是两个男子,一个身着黄白相间的道袍,这服饰是曙真派无疑,而另一个则是淡紫色黑边袍的男人,一上场便抱了柄短剑,虽是气势汹汹,可一张脸却长得有些秀气。
“那是哪个门派的吗?”北玄询问道。
司无眷本也不知,但看得邻侧石阶上呼声高昂的幻藤岛弟子,她也大概猜得出来,便道:“是幻藤岛的弟子吧。”见着圆台上两人拔剑相向,短刀与长剑相吉,明显有些落败,可看得幻藤岛的那些弟子没有担忧之色,司无眷也暗自揣摩起来,他轻轻对着北玄道:“听闻幻藤岛弟子最擅长的仙法就是至幻,几乎每个弟子都会牵人以入幻境,以此攻心,所以,幻藤岛对门下弟子武器要求不大,种类繁多。”
这话便意在,这个幻藤岛弟子虽用着一把短刀与曙真派弟子对击,虽有些力不能及,但也没露出忧色的缘故吧,那个曙真派弟子应是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攻势没有丝毫弱下,反而愈加强烈。
北玄环顾四周,瞧着只有四方高座,依次是清涟宫,幻藤岛,曙真派,闽山阁,这便是如今修仙界四大派了。而后还有一处空出的石阶,虽无高座,上面却站满了一群面容刻板的人,人人皆是一袭青纱道袍,一柄长剑别腰,他们站的远,自也难有人去注意,而偏偏这些人的装扮倒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便是之前在曙真派与司无眷拔剑相攻的启剑派弟子刘义昇。
思及此,北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他又看了眼幻藤岛弟子所在石阶,一群紫袍修士中,却不见另一个与司无眷比试的人,手臂上忽搭上了一只白皙嫩手,北玄低头一看,竟是司无眷抓住了他的胳膊,见她一时兴奋道:“北玄你快看,那个幻藤岛弟子用幻术了!”
他定睛看去,果见曙真派的人此刻一脸茫然模样,甚至还丢弃了手上佩剑,正一步步向着一个方向缓缓走去,这个比试有个规矩,也是最常见的规矩,只要所比之人落下圆台便算输,眼睁睁看着那个曙真派的弟子离圆台边沿越来越近,那些曙真派的人也是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最终,他还是走下了圆台。
这方圆台之上的评判人王启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摇头道:“幻藤岛胜!”
直到这时,那个曙真派的人才清醒过来,他一时懵住,分不清所在为何,过了一阵,才想起将自己的剑捡回,衰落离去。
这一场便是幻藤岛胜了,那个弟子缓缓走下圆台,新一轮便是另外两个人比试,以此决出最后的佼佼者来,看得其他圆台还在比试,因为离得远,司无眷便也只关心自己身前的斗法了,但听得其他圆台传出点大的动静,她也会鼓着双眼看去。
连打了三轮下来,司无眷看得愈加激动,不时与北玄解释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关于修仙界的一些事,她可就知道得多了,终能在北玄面前显摆,她自然说得得意。
这第三轮结束,便见着一个清涟宫的弟子御剑飞到了圆台之上,前三场都没有排到清涟宫的人,此刻见他上来,司无眷倒生了一股新奇之感,这个名列修仙界第一大派的清涟宫,也不知其弟子实力是不是比其他的都好。最重要的是,其余三大派各有特色,曙真派主修防御结界,幻藤岛至幻,闽山阁主毒,而这清涟宫,便是实打实的攻,以所有人都在修炼到中层阶段才开始接触的仙法来攻。
司无眷一心想要修炼仙法,再加之自己最擅长的水行仙法和这清涟宫所修的相似,她方才激动的心此刻也缓了下来,只是一双眼更加郑重地盯向,北玄见她如此,再看自己手腕上她的手,他一笑,后又淡淡看向了圆台。
见着这方圆台的另一个比试之人才缓缓朝这边跑来,众人一片唏嘘,这入场都是御剑飞至,而这个人竟是这样跑过来的,又何尝不会让人嗤笑。
可见着她一跃跳上圆台,一身青纱道袍随风摇曳,玲珑的一张脸娇嫩至极,再见她抽出了腰间的一柄剑来,却是不是看着自己的对手,而是恶狠狠扫过身后众人,怒斥道:“都给我闭嘴!”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又看着这熟悉的娇纵之脸,司无眷狠狠地惊住了,她的模样也使得北玄一脸好奇,忙问道:“怎么了?”
只见司无眷讪讪回过头,一双明眸转动,她指着台上的娇小身影,道:“她,就是,就是陌阳明老爷家的独女,我跟你说的那个女子,明珊珊!”
司无眷单知道明珊珊也加入了修仙门派修炼,可却是震惊于她居然才修炼了半年就上台参与比试了,对手还是个清涟宫的人。
听完这话,北玄却淡定许多,他扫过明珊珊一眼,道:“那明老爷许是知道自己女儿去修仙了,所以才找司邢仙师谈了这么久,只是那个明夫人,兴许还被蒙在鼓里。”
亦或是,明夫人也隐约知道了什么,只是不太清楚,所以才会对着他俩说些照顾的话。
而另一边,司邢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推脱赵贤送来的酒,他也默默注视着。
却说那明珊珊,举着柄女子专用的细身雕花剑对向清涟宫弟子,一个娇小少女,虽气势不输,反而有些凶恶,但论及修为和实力那些人也是对清涟宫弟子胜券在握。
两人执剑相望,忽见那清涟宫弟子收了剑,双手抱臂,嘴上轻蔑一笑,道:“小姑娘,在下便让让你,不使剑。”
再听得周围传来的戏笑,明珊珊一咬牙,“谁要你让了,才不削呢,来啊!”
司无眷突觉有些好笑,这个大小姐,脾气真真一点没变。
清涟宫弟子又被她那话激得笑出了声,只见他手指一晃,佩剑就乖乖落到了手上,他道:“早听闻启剑派之人足不出户,这才出来混迹修仙界几年,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比试,竟是派出了这么个蛮狠的姑娘。”
明珊珊冷哼,没有回话,做了迎招的姿势,不过一眨眼间,对手就移身到了她的跟前,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明珊珊踉跄几步退后,好在清涟宫弟子没有真正举剑相向,明珊珊也躲过了一招。
循着苦练的剑法,明珊珊站定以后便执剑而去,到底是动作不够快,一点破绽被清涟宫弟子尽收眼底,他摇头,不知使了什么步伐轻飘飘就躲了过去,围着圆台一圈,明珊珊攻,他躲,如此绕得观看之人不断调笑,大底是说这姑娘是来找屈辱受的,被人家调戏成这样也无法还手。
司无眷虽不喜明珊珊,但看她这样心里也着实有些气不过,她看得认真,想着她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加入了启剑派去,又思及了曾经,她抱着死去的阿黄无助哭泣的模样,顿时心里一阵心酸。
那场上,许是不想再与明珊珊做这无味的比试,那清涟宫弟子也开始了反击,只见他摇手一晃,手中的剑顿时飞向半空,亦不知作了何种仙术,那柄剑兀自在半空划了道法印来,明珊珊向他一击,到底是不在意她,被她就这么划破衣衫,清涟宫弟子忙退后,怒道:“我有意让你,你却还要伤我!”
“是你自己要让的,本小姐有说过要你让我吗!”举着剑,明珊珊怼道。
这话无疑又让那清涟宫弟子怒上了几分,只见他在空中画的印突变了个样,一张法印愈加骤大,最终蓝色光芒四射,耀眼的光刺得人难以睁眼,明珊珊连连退后,虽看不清周围,但还是摆着迎招的姿势。
众人都被这道法印给惊讶住,一时也不去管他的对手是谁,只关心清涟宫所教授的弟子法印竟是强到了这般,见着情况不对,司无眷定定盯着明珊珊,手上一紧,骤然间,那法印一举攻下,她松开了捏着北玄的手,起身一跃,执剑挡在了明珊珊跟前。
“徒儿!”
“阿眷!”
两声齐下,皆是为这一幕惊愕,司邢慌乱起身,一道法已结在了手上,可见着圆台上光芒褪去,众人才看清此刻的模样,司无眷一剑挡下了那个清涟宫弟子的攻击,未伤分毫!
显然,众人都惊愕住了,场上顿时声音渐小,呆呆相望,那清涟宫弟子亦是如此,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毫发未损的少女,讪讪问道:“你,是何人?”
“司无眷?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这声音是明珊珊的,司无眷方放下剑来,两两回顾,她目光淡淡落到明珊珊身上,只一眼便让明珊珊给闭了嘴巴,乖乖盯着她。
在看向清涟宫弟子时,司无眷努力压下刚才一同惊讶的心情,故作淡定道:“我叫司无眷。”
第84章 仙法大会4
迎着数道目光直射,司无眷忙收下了她那柄铁剑,这比试中有他人出手相助本就不符,若再执剑相向,那便是不敬了。
周围议论之声渐浓,看得自家小徒弟如此,司邢和北玄忙跳上圆台,北玄一把揽过司无眷,司邢则是对着众人客套道:“各位有所不知,这明珊珊乃是我这小徒弟的知心好友,见她迎上这么大的攻击,她一时忍不住这才帮忙挡下一击,还请见谅!”
“无妨。”是那清涟宫的弟子,他收了剑,目光扫过司无眷,定到司邢身上,道:“只是……既然有外人相助了,那个姑娘就算是输了这场比试了!”
司无眷回头看了看明珊珊,见她睁着双眼有些无措,半响,明珊珊道:“输了就输了吧,本小姐还不屑去那什么蛮荒冒什么险呢!”说罢,明珊珊目光移向了一个方向,趾高气昂的脸渐渐平淡。
她倒是第一个输了还这么无所谓不屑的人了,司无眷安慰一笑,此刻只便私下再与明珊珊说道,其实,若不是司无眷替明珊珊挡下那一击,明珊珊这场比试不但会输,还会受些伤,如此,虽输了,但也算好的了。
半空的一处方台上,王启道:“清涟宫胜!”
经这一声落下,场上又响起了一道欢呼声,司无眷四人正欲走下圆台,却忽听那不远处传来一道肃然的苍老之声:“三位请留步!”
众人抬头看去,见是方才所见过的那个清涟宫的宫主,他御剑飞来,一张脸严肃刻板,仔细看去,现在竟还多了一分疑虑,他打量司无眷,开口询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修行何术?”
司无眷怔然相望,阳光刺眼,看着半空的清涟宫宫主,她忙以手遮住,便是遮了自己细细思虑的神情,“未修行何术,我自小便无法使用灵力,所修的,不过是一些御符和普通剑招罢了。”
清涟宫宫主乃至于所听她这话之人皆是露出了震惊是神情,这修仙界大有奇特之人,而这没有灵力的修士却是前所未闻,但,一个没有灵力的人,又怎会成为修士的,不少人又看了看那个自称为司无眷师傅的司邢,司邢也为司无眷解释道:“我这徒弟体质特殊,不过是无法使用灵力罢了,但却有一身浑厚灵力,呵,一些私事,便不加以多说了!”
回过头,司邢道:“徒儿,我们下去。”
此刻,他们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了,可还未走上半步,那清涟宫的宫主竟兀自开口道:“方才清涟宫弟子所使用的是我清涟宫特有的仙法,以大化小,以小及大,所推所赴,自含善念,对付能力弱小的人,虽看上去强大,却伤不了多少,不过是三日瘫痪难以行动罢了,若以大法攻大者,则不会有任何伤势,刚才……”
司无眷顿住,这个清涟宫宫主还有什么话想说出来,她停止了步伐,回头看去,清涟宫宫主嘴上浅浅一笑,道:“姑娘毫发未损,着实令老夫好奇,我这名弟子在我清涟宫算是能力强悍之辈了,他使此法,竟对姑娘你无效……”
清涟宫宫主张了张嘴,将一些话给吞了下去,只是目光暗了几许,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司无眷心中不解,以她的实力,又怎能与那个清涟宫的弟子对衡,但是刚才那道法印确确实实的散了,见他隐晦了些,司无眷回道:“许是……我无法使用灵力,体质特殊,被那法印误判了?”
众人扯了扯嘴角,这等理由听来必然不会有人信,虽是不能排除有这可能,但实在难以让人接受,清涟宫再欲问起,却见司无眷四人转身走出了圆台。
这一日初比试还有许多,司无眷却是无心再看,而明珊珊自也跟了司无眷来到客房所在楼阁,因为大多数人都在看比试,此时这里也算清静。
“你怎会来修仙了?”司无眷淡淡询问道。
在司无眷面前,明珊珊也莫名使不出她那大小姐的脾性来,踟蹰半响,她道:“我……我听说修仙能够长命,我想等傻狗,那傻狗在梦里告诉我,它以后还会回来找我的,我看你们修仙之人相貌比普通人要常驻青春得久,我不想以后傻狗来了,我却老成了个黄脸婆……”
而且,转世轮回所需时间不定,她亦不知,待阿黄回来了,她还在不在这个人世,毕竟,在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又何尝不是时日。
“我好奇,你不过修了半年,为何会参与那种比试?”司无眷关上了房门,屋内只有她们俩,也方便说道。
明珊珊一愣,搅着手指,看着自己身上启剑派的道袍,她有些怔愣,待司无眷在自己身旁坐下,她才缓缓道来:“那日你们离开了明府,第二日我也跟着离开了,一时不知该去哪,本来想去距陌阳最近的曙真派,毕竟也是我们齐鄞国最大的修仙门派,可我才到,见着了个不识抬举的臭女人把本小姐给赶了出去!”
兴许两人还吵了一架,见着明珊珊狠狠拍了桌子,司无眷脑中便也有那画面浮现了,受了委屈的小姐,特别是她明珊珊,又岂会愿留在曙真。
“后来嘛……本小姐就去了齐鄞国第二大派,启剑派,虽然是几年前才在修仙界走动,但他们闭关百年,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明珊珊说得得意,她没说明,其实入那启剑派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听闻了启剑派欲发扬更大,隐觅百年,有望超过曙真派取代四大修仙门派的名声,她一想到那个与她争吵的女人就来气,索性就直接进了启剑派去。
司无眷莫名觉得有些想笑,明珊珊这个人,熟识起来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就是有时候脾气暴躁了些。
“就是……启剑派里的那些人确实如外人所说的那样,一根筋,老实,妥妥的全派直人,每天就是练剑练剑练剑,不过嘛,他们这样,也让我不敢松懈了。”
这便是近朱者赤近了吧。
司无眷撑着下巴,嘴角上扬,她笑:“不过修行半年,你怎么敢去参与比试的?”
说到这,明珊珊平息了情绪,道:“我听派里的那些老头说,蛮荒的神物有助修仙,能有一神物在手,也算得了仙缘,我不想老死,就试试咯,还有就是,我爹他居然暗地与启剑派一个特别古板的老头私下决议,收了我去做徒弟,那老头非要我参与比试,和他一同去蛮荒,说是历练中更好提升修为……”
历练中提升修为也能遇些奇遇,这是毋庸置疑的,司无眷没有多说,便听明珊珊问道:“你……会不会去?”
司无眷挑起眉头,看得明珊珊一张脸藏不住地有些期待,她嘴角上扬,道:“有什么值得我去的,我便去。”
不然去了还不如留在清涟宫借助这里的特殊条件加以修行呢。
明珊珊转了转眼睛,一时间苦恼上头,她想了又想,忽道:“那个神物若是你拿到了不就是你的了吗?”
司无眷噗嗤笑出了声:“修仙界这么多人,且不说能不能得到,便是得到了,我又怎抢得过那些人?”
“而且,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神物都不知呢,万一只是那些人传得神了呢?”
“所以,你不去了?”明珊珊语气间有些失落,她撅嘴,到底是不想跟着那群人特别是自己那个古板的老头师傅去,若有司无眷跟着,也有人陪她说说话。
司无眷缓缓点头,谈了会儿,明珊珊也是回了自己屋去,她一走,司无眷就去了司邢的屋,见着北玄也在,她关上了门,走到桌边坐下,讪讪道:“师傅……”
果然,自己的头又被司邢给敲了一下,司无眷捂着,悉听司邢教诲:“清涟宫的实力相比为师也无需再说与你听,清涟宫一向注重纪律,严谨规矩,无眷,若你突然冲出去受了伤,亦或是被那些清涟宫的长老刻意拦下,你让为师如何是好!?”
司无眷撇眼看向司邢,见他虽气,却满是关怀,心中不免愧疚,唉声道:“师傅也听那个清涟宫宫主说了,那道法印若打在明珊珊身上她必定会瘫痪三日,我……”
突地想到自己实力连自己都未知,司无眷怔住,若自己所攻实力在那个人之下,那必定也会瘫痪三日……
“哎……”司邢叹息,软声道:“以后,切不可冒险了……”
“嗯。”应了司邢,司无眷这才看向一旁的北玄,只见北玄一直盯着自己,黑眸深邃,不喜不乐,她欲开口,却不知对他说什么。
似乎看出了两人有话要说,司邢了然道:“那赵友还等着为师,为师便去回去了。”说罢,司邢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待司邢一离开,屋中顿时寂静不已,北玄站起,走近司无眷,那双难以看懂的眸子终有了些许变化,是担忧,责怪,司无眷怔怔看着,还有一丝无助。
“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可在乎的人了……”北玄声音低沉,说得却满是肃然。
隐隐猜到了他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司无眷点了点头,自己肩头一重,她猛然间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可就是靠得这么近,才让她感觉到北玄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心下一软,她缓缓抬起了手,扶上他的腰,就这么由着他抱着。
亦不知是从何时起,她有些依念这个怀抱了。
一日的喧嚣结束,夜幕降临,第一轮的比试也算结束了,客屋阁楼又恢复了剑鸣呼啸,从司邢屋回来,累了一日,司无眷关上门,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发了会呆,这才慢慢思量起白日迎上清涟宫弟子一击的事来。
那时的她似也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她不过上前一挡罢了,竟就这么挡下了一击,奇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挡下了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那道法印打下,她身体莫名有种吞没吸收之感,那道法印,是被她就这么吸收掉的……
脑中一片混乱,司无眷撑着脑袋,苦苦思不来原由,忽觉身侧一道阴凉之风吹过,她猛地抬起头来,见着自己屋中竟就这么站着一个人,她慌忙站起,退后几步时,已将自己的铁剑给唤了出来。
“你是何人?”她瞪目直望,怒问。
只见那人也不作答,扯下身上那厚重的黑色披风,映入眼帘的,俨然是一个红发男人,穿着高高的皮领里衣,一身黑红色锦袍披身,他表情呆滞,除了眼珠子,脸上皮肉就好似假的一般,这个人,司无眷记得,是在魔域赠她黑色珠子的那个人!
“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依旧没有说话,两个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转动了好几圈,这个人既是来自魔域,又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凡界第一修仙门派,想来身手不凡。
不可与他硬来……
司无眷脑中闪过了许多猜测,却不想,这个人他只举起了一只手,指尖转动,一道暗红色光芒在他指尖划了一个圈来,那圈合并,忽见圈中竟隐约出现了一道画面。
司无眷谨慎看去,圈内,是一片萧条荒凉之景,越过沙石高原,枯草戈壁,黄沙陷入,里面却别有洞天,是一个曲折的洞,越往深处却愈发光亮,洞壁上有着无数颗细沙大小的光点,照得洞壁明亮,而再往深处看去,猛然间一个飞行之物冲入了她的视线,司无眷一怔,那个东西又飞走了。
是一只长相恶心可怖的蛾子?
待细看去,已经不见了蛾子的身影,洞的最深处,是一扇门。
门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中有一个规整的半圆凹槽,这是什么地方,司无眷皱着眉头,心中倒有一个猜测,却不敢确定,她看向男人,那人收了圈,伸手指了指司无眷腰上的百宝囊,待司无眷看去,一转眼间,那个男人竟就这么消失了。
第85章 仙法大会5
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司无眷浑浑噩噩度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爬起浑身无力,随意收拾一番,踱着步伐便去敲了司邢的门。
开门见是自家徒弟,司邢见惯不怪了,让了道给司无眷进去,这还没问,司无眷就张口道:“师傅,我也要去蛮荒。”
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喝下两口的司邢突被这句话给呛噎着,他不断咳嗽,好容易平复下来,忙问道:“为师可记得你之前说懒得去要留在清涟宫修炼的,怎的今日突然说想去了?”仔细看着司无眷有些发肿的眼眶,想来昨夜定是没睡好,在想这事的,司邢没问下去,坐到她一旁,静静等她道来。
司无眷踟蹰半响,终是决定掩下自己昨夜遇到的事,毕竟,一旦坦白,便有许多事要跟司邢解释了,她讨好一笑,拉着司邢的衣袖摇摆道:“师傅,徒儿听别人说,历练所修比就这么刻板的修行要快得多,所以想去试试,而且,蛮荒妖物虽多,有众多修士同行,也当是涨涨徒儿的见识,不会受伤的。”
司邢蹙起眉头,想了想,道:“听闻蛮荒除却妖魔众多,还有许多自然灾害,气候干燥,去了那边,你要吃的苦可是数不清的!”
到底是有些担心司无眷,司邢郑重解释道,其实他本也不想去,好好留在清涟宫吃好喝好的,念及司无眷特殊体质,他也不希望自家徒弟去蛮荒冒这个险。
听及此,司无眷有些犹豫,单凭那个人给自己看的一幕便要去蛮荒一闯,且不说那些是不是真的,沙陷之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个奇怪的洞穴,就算真的有,那里面,那扇门后有着什么,对修仙界是否有害,这些都是不曾知晓的。
她想了一晚上,心中预感那扇门后的东西就是那些人口中所传的神物,但终究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可……
若真是神物,若她真的用那个东西打开了那扇门,那个神物是不是就归她自己了,自己若是拥有了那个神物,那么,他会愿意回来见自己吗?
“师傅……”司无眷轻轻唤了司邢一声,道:“他,一向所去皆是世间强者之处,若我变得非常厉害,他会不会就……回来了?”
司邢捏紧了腿上衣物,皱成一团,他眉宇间满是遗憾,回想自己初见那个人,他临走时说过,这一生,切勿照顾好这个丫头,而他,也再也不会回来。
那日司无眷哭得厉害,他不得已才含糊地哄她,说那个人以后可能会回来,许是那个人在司无眷心中太过重要,所以即便是可能,她都会去等。
吐了一口气,司邢伸手揉了揉司无眷的头顶,应是昨晚太累了,她今日出门也不过是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发髻,一头乌发还有些蓬松,司邢揉着,一时间竟觉像在揉一只软绵绵的小猫,他心中一酸,安慰道:“或许吧,若你执意要去,为师便和你一起去!”
司无眷嘴角上扬,心中一喜,顿时空落落的心被什么给填满了,她点头,“就知道师傅疼我!”头顶一紧,她忙伸手去理,看得司邢缩回手,她撅嘴埋怨:“师傅都把徒儿的头发揉乱了!”
“哈哈哈哈……”司邢忍不住发笑,谈笑间,听得门被叩响,料想是北玄来了,司无眷忙去开了门,果然,见北玄淡淡站在门外,司无眷忙将他给拉了进来,又关上了门,司邢则是先一步将刚才司无眷说的话给北玄又说道了一番,后肃然道:“蛮荒危险重重,那里的妖物比之平日所见要强上不知多少,北玄小友,你不会仙法,又是个普通凡人,便留在清涟宫等我们回来吧!”
没想到司邢说了半天是要留北玄下来,司无眷在一旁对北玄偷偷挤眉弄眼,看得北玄忍不住掩嘴发笑,终忍了下来,他淡淡道:“仙师大可不必担心,我虽不是修仙之人,却有一身武道,兵器剑法自是不俗,若去了蛮荒,也可添一份力。”
司邢怔怔相望,没想到这个北玄竟也要跟着去,他一时怔愣,忽见自家徒弟含笑一脸纯洁欢笑地看着北玄,他也大概知道了什么,在心里嗤笑一番,他拍了拍司无眷的肩,无奈道:“我这徒弟,体质特殊,又爱一股脑冲出,若去蛮荒后有你拉着她,我也放心!”
“师傅!”司无眷埋怨唤道,看得司邢一副别说话的神情,她便闭上了嘴巴。
“那些修仙门派的人要去往蛮荒还需筛选,倒是我们这些无门无派的,想去就去,哎……哈哈,也落得轻松!”
见司邢说这话时虽在笑,可司无眷却是看得出他眼里有那么一丝无奈和悲凉,道不明原因。
“这个时辰了,那些人的比试应该也开始了,阿眷,你可要去看看?”北玄含笑温柔道。
这一听北玄这么亲昵地称呼司无眷,司邢忽地一愣,正欲去捏茶盏的手一顿,他猛地看向两人,北玄眼里自然没有他,而司无眷,竟是微微红着脸怯怯道:“去……去吧。”
“好,那便再去看上半天。”说罢,北玄一只手已经牵上了司无眷的,司邢一时愣得不知如何,那拱白菜的画面不断浮现脑海,他见着两人牵着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师……师傅?”司无眷突地将他唤过神来,腼腆着脸,问:“师傅可要去?”
“呵!”司邢嗤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为师便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说完又是一道叹息,倒不是失落,而是感慨万千。
自家小徒弟,从三年前的懵懂天真到如今,真真长大了。
却说司无眷和北玄,两人在赶到武场圆台时已是人潮拥挤,好不容易挤进去,却是难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北玄还好,身高足以,倒是司无眷有些困难了。
见她踮脚看时还不免会被其他人挤得东倒西歪,北玄强忍住笑意,拉着她又往里面走去,好容易到了石阶处,见着前面站着的好巧不巧是是清涟宫的弟子,介于昨日之事,司无眷避开了清涟宫的宫主和几位长老,拉着北玄缓缓朝一边的山壁悬廊走去,因为悬廊台阶上也占满了人,一眼看去也没个好观赏的地,司无眷和北玄俩便偷偷跳上了悬廊顶去。
在二层悬廊的顶与武场第三圆台齐平,坐这也方便观看,终于坐下,司无眷也是挤得满身是汗,倒是脸上笑意满满,大底是好久没这么挤来挤去了,一时还觉挺好玩。
北玄却是另一幅面孔了,他一向不喜欢人多这么挤,为了隐藏实力,便也没飞,他方坐下,一张冷淡不悦的正好对上圆台上比试的人,两两相望,那人走神差点被对方击倒。
司无眷一时尴尬,一只手覆到了北玄手上,怪嗔道:“好好看,吓着人家了!”
“……”北玄沉默,但觉手上温热,一张脸终有了些许笑意。
“好似,那个人是启剑派的。”司无眷疑顿,见他穿的衣服和明珊珊的有些相似,一手剑法变换熟练,确像是那个启剑派的。
许是被北玄这一看,亦或是他俩坐的位置特殊,那个启剑派的弟子比试中不时会向他俩看来,司无眷到觉他俩是不是打扰到人家了,正欲离开,便见那个第三圆台上方的方柱上传来了一道声音:“启剑派胜!”
启剑派胜利,场下没有多少欢呼,到底是启剑派的人都太过安静罢,司无眷再次向他投以目光,竟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不,不是看着,是瞪着!?
手上一紧,司无眷被北玄拉着换了个位置,虽离比试的圆台远了些,但勉强也看得清,两人坐下,在这里看,也避免影响到别人了。
可经刚才那一对视,司无眷也无心去细看其他比试,到了清涟宫和启剑派上场的时候她才会专注几分。
约莫到了午饭的点,司无眷才与北玄又挤着出了武场,这到了饭点,大多独修修士都走了出来,那些有门派的却还留着观看助威。
“以前在陌阳,我到挺少见到那个启剑派,甚至很少听说启剑派的事。”司无眷边走边道,脑中还是那个人瞪来的目光。
“听说,六年前他们才开始在修仙界行走,因实力也算强悍,建派几百年,才六年,便被世人传说了。”北玄淡淡说着,这些他也是近两日听来的,因为启剑派在比试中丝毫不弱四大修仙门派,便被许多人暗地里讨论。
司无眷想了想,她看了几场启剑派弟子的比试,虽看不出哪里奇怪,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异常的熟悉的。
正想得入迷,突见几道人影快步超过他们俩,就这么生生挡在了他俩的跟前,司无眷和北玄抬头,见着前面六人身着青色纱袍,腰间佩剑,四男两女,皆竖起了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其中一个女子司无眷她认得,正是明珊珊。
她刚想打个招呼,忽觉明珊珊表情不对,她对着司无眷挤眉毛,样子有些滑稽,但司无眷也是瞬间明白,没有遵循明珊珊的意,司无眷就这么站定,淡淡问道:“几位这是何意?”
北玄自也看出了来人的意图,他冷冷扫过几人,又站得离司无眷近了几步,这点却被几人中的一个女子看出,她嗤笑:“无眷小仙师都敢上场挡仙术法印了,怎么,现在还需要男人来保护?”
司无眷看了北玄一眼,投以无事的神情,她走上前一步,又道:“保护?几位拦我,莫不是想与我比试切磋?”
其中一人反笑,一张嘴张开,却是笑得具含寒意,他道:“切磋倒说不上,只是无眷小仙师也是陌阳人,应是知晓我启剑派和曙真派的内里关系,我可是听说,无眷小仙师的师傅司邢仙师,他可是和曙真派亲近的很呐!”
见说话之人比其余几人年纪还要大上几分,许是启剑派的老一辈弟子了,既是提及司邢,司无眷目光凌冽下来,她道:“我师傅与曙真派如何,又与你们何干?”
“呵,哈哈哈哈……”那人忽地狂笑,笑毕,一双眼却狠狠瞪了过来,哗——一声剑鸣,那人已将腰间佩剑抽出,直直指向了司无眷,“来,我与你比试比试。”
“把话说清楚!”
那人啧啧几声,面上似有嫌弃,他冷冷看去,对司无眷不屑道:“都成你师傅了,那个什么陌阳第一仙师司邢,他怎么都不和你说说他以前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有人这么说司邢,无疑是触碰到了司无眷的怒弦,她目光愈加寒冷,恨恨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来,拔剑吧,比试比试,再让老子好好跟你说说……关于你师傅的一些小秘密,哈哈哈哈!”
启剑派五人皆笑,司无眷心里不爽,不去管明珊珊不断示意的眼神,她亦拔出了剑来,北玄没有拦她,对练半年,司无眷也是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
含着温怒,司无眷将手中的铁剑一个回旋,几人让出了一个圈来,只见那人嘴角一勾,目光隐晦,脸上满是肆虐,旋了剑,他一个螺旋起身,毫无抵抗之余地地朝司无眷攻来,若非身法轻易,司无眷是断不能轻易躲开,接挡三剑,她又一旋身,配合脚法攻击着对方。
这是掌剑第六式,近搏六式,司邢本不许她练,但司无眷早已熟透后三式,忍不住才练了这第六式,可到底是隐藏了灵力,她使剑时虎口不断震痛。
“来了!”那人闷闷提到。
不解其意,司无眷也没去管,运着剑招,司无眷起身,他也起身,司无眷横剑相劈,他也横剑相劈,几招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的剑法竟完全相同!
忽地分开几步,司无眷怔怔看着那个人,见他脸上还是那笑,“无眷小仙师,发现什么没有?”
司无眷皱起眉头,道:“你怎会《通擎掌剑》?”
“哈哈哈哈!”那人又笑,笑得双眼猩红,他指着司无眷,笑中还藏了不少怒气,“你怎不问问,为何你那师傅会我启剑派镇派剑法《通擎掌剑》!”
第86章 仙法大会6
依稀是某个阴雨天,那时的她不过跟了司邢几个月,还沉浸在自己被抛弃的抑郁之中,倒是想到那个人常与闻名的强者来往,她便开始思虑,自己如何变强。
小时候看他除妖,只需几剑便能除去一只大妖,她自小便崇拜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是每每她开始修炼时他就会跟她说,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吧,那个人的话,司无眷从小就听。
也是在他离开后,司无眷才想修炼,不仅是因为那个人,也因为她自己,看得妖魔作乱凡界,她也想有一袭之力去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亦是央求了司邢好久好久,他才答应教自己修炼,可偏偏是遇上了这样特殊的体质,她难以修炼仙法,可便是不想放弃,才由得司邢教了她一套剑法,将一本破旧的册子交到司无眷手上时,司邢也是郑重告诉她,只修后三式。
至于为什么,司邢却是闭口不谈。
“你……什么意思?”司无眷自小聪明,听他这话自然也猜到了半许,只是不明其由,想从他嘴里仔细听来。
那个人又是一顿嗤笑,他收了剑,走近自己的同伴,道:“半年前在曙真派一留,回来后我派的一个师兄跟我们提起,他在曙真派遇到了一个自称司邢徒弟的黄毛丫头,便跟她比试,试了她的剑法,这一试,竟真真试出了我启剑派的独门剑法来,我想,你应该好奇,为何先前在武场看比试的时候看不出我启剑派弟子试剑招的熟悉之处吧?”
经他一说,司无眷脑中顿时闪过了一束光,好似半年前在曙真派时,那个叫……刘义昇的男人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却没说完,而后便是一个劲地对她使着剑招,一招一式的拆来。
这两日看这仙法大会的比试,她确实没看出一点相同剑法来,只是那些启剑派的弟子所使的剑法她却觉得给外熟悉,就算不一样,但还是有些细节处理是相同的。
见司无眷不说话,那人愈加得意起来,只是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变为愤怒,他道:“六年前你那个好师傅弑师夺谱,将我派恒剑长老辛苦研制改化的掌剑全谱夺走,呵!这六年来,我启剑派的后生弟子愈加不如前辈,今日,我便要代表我启剑派所有人,夺回掌剑剑谱!”
说罢,那人也不等司无眷反应,狠狠拔剑冲来,司无眷不断退后,待手中铁剑共鸣,她一挥,便挡下了那个人的剑来,“我师傅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她说得狠厉,还带怒气,虎口不断抖动,却是丝毫不甘示弱。
两剑分离,那人又狠狠击来,丝毫不给司无眷反应的机会,他使的剑法司无眷认得,是掌剑五式,和七式一样的霸道凶狠,只是略输七式的变化,司无眷使着七式,到底缺乏灵力运剑,即使是对上那个人五式都明显落了下风。
奈何,这铁剑一运灵力就碎,她使出全力将他击退,忙唤了几张符纸出来,可,这运符之间,那人又举了剑朝她奔了过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剩下的四个男人,留得那个女人拉扯着明珊珊。
眼见着来不及了,司无眷忙举剑相抵,可半响等不来剑声共鸣,她抬眸看去,只见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是北玄,他举着一根不算粗的树枝,就这么硬生生挡下了五人的剑!
旁人震惊,他们皆是惊愕住了,待看清这个男人手上拿的真的是树枝时,他们忙收剑退后几步,讪讪道:“你是何人!”
北玄自是懒得跟他们嚼舌,他护在司无眷身前,方才司无眷与他们比试也大概是清楚了自己的实力了,见那些人一同出手,他这才掰了根树枝挡下,而树枝,也自然不能抵挡下五柄剑,可他们对弈的,偏偏是这个连司无眷都未曾全部知晓实力的北玄,若以真气亦或是仙法注入树枝,挡这么一下也未尝不可。
“司邢是我的师傅,我相信我师傅不会做那些事,至于其中的原因,我自会问清,若你们还要强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司无眷愤愤上前,捏紧了铁剑,道:“还有,对于我师傅和启剑派的渊源,那些启剑派的长老都没再过问,也容不到你们来私下处理,呵呵!倒是我想知道,你们来缠上我,到底是因为我师傅,还是想私自抢走剑谱,自力更生啊?”
“你!”一人愤怒,死死瞪着司无眷,他欲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听司无眷这话说完,那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扯着嘴角一笑,道:“事关启剑派,那些长老不管,你以为他们就是真的罢休了?哼,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时机未到几字他咬得极重,说罢,他喝道:“我们走!”
几人转身离去,明珊珊再欲说什么,却是被那个女人给勒令一同离开。
见他们走远,司无眷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目光黯淡下来,那个人的话在她脑海不断盘旋,一时间,她竟迷茫起来,忽觉手上一紧,北玄将她的手裹进了他的手掌中,北玄的手很暖很紧,就这么被牵着,她渐渐安心了不少。
“有什么话,便回去与仙师慢慢说来吧。”
“嗯。”司无眷点头嗯了一声,任由北玄牵着她走回客房去。
屋内,司邢已经在一桌好菜前等待着他俩,见两人神情不对,司邢疑惑,可见两人两手牵得紧,想来也不是吵架了,想来想去,待两人默不作声地坐下,司邢终忍不住,这才问道:“无眷,可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的直觉想来准,虽才一起生活三年左右,但司邢师徒俩之间一些小情绪小神态都是一看便晓,司无眷缓缓抬头,盯着司邢一张愁虑的脸,她道:“师傅,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启剑派的人了。”
“啊?呵哈哈,是明家小姐明珊珊和她的同门好友吧,怎么,聊得不开心?”司邢浅浅笑道。
“明珊珊确实在,但是,不是和她聊……”
听及此,司邢脸上笑意收敛,他抿唇低头,不知看着什么,半响,他低声道:“徒儿,他们可是为难你了?”
“他们没有为难徒儿……”司无眷忙说道,她静静看着司邢,“师傅,你能告诉我吗,你与启剑派的事?”
司邢踟蹰,看出司邢不愿说,司无眷也没强求,“先吃饭吧!”
兀自夹了一块肉送进碗里,司无眷却是只扒饭,北玄又夹了些菜进去,她这才吃上几口。
“为师,以前曾是启剑派恒剑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司邢的声音从一旁传出,两人停止了吃饭与夹菜的动作,纷纷看向司邢。“相信你俩也听说了,六年前,启剑派全派闭关百年,其实,他们闭关,也只是在发掘更多更强的剑法,以光大门派……”
启剑派建派百年,实算起来,也不过区区两百年之久,可偏偏就是这个才建派两百年左右的启剑派,如今才出露锋芒,便已与齐鄞国第二修仙门派的曙真派近忽并肩。
曙真派虽大,却是主修法阵结界,以防为主的门派,若非其独门法器结界仙法,那也难入四大修仙门派之列,而启剑派,如同其名,以剑闻名,其门派所独创剑法便是几十种,其中最强剑法,当属三大剑攻长老所创的《通擎掌剑》,这套剑法在二十多年前曾因除妖而亮相过一次,威力惊人,剑法多变,也使得闭关良久的启剑派被世人逐渐知晓。
而《通擎掌剑》最厉害的几式,便是其恒剑长老所创的后三式,若非天赋极佳,身轻灵便,身体与思维结合通透者,便是难以熟练掌握这后三式。而因为整套剑法是分别了三个长老来创,所以,单以三个长老创的剑法分开来修炼也未尝不可,而其间的小联系,便也只是一些细微的相同之处罢了。
可三人创的剑法经一对比,便当属恒剑长老的更为强悍,二十多年前所展现给世人看的,也是后三式的其中一部分,三人在创造剑法途中也有意见不合之时,所以,这剑法虽强,却也含有些许瑕疵,当初恒剑长老年迈,恐再难与其余两人商讨下去,便命自己唯一的徒弟只修后三式,司邢也不负师嘱,将掌剑后三式练得如火纯青,可到底是还有些不足,便没将后三式剑法供派内所有弟子修炼。
恒剑整日埋于自己的小院,拿着剑,练着剑法修改,一晃十几年过去,也便是六年前,启剑派的门内弟子大比试中,司邢以自己早先修炼的剑法赢得头筹,以此有人开心,有人愁苦,也有人嫉妒,便大言不惭诋毁年老的恒剑长老,说另外两位长老将剑招摆出,却唯独恒剑长老偷偷藏着剑谱,虽说是改良,这个理由却难以让人信服。
当下,司邢气急败坏,与派内弟子发起了斗争,那掌剑后三式在他手中竟是强过了前面的所有,不过几招下来,地上便倒下了一片。
启剑派最重修炼之道,见如此,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从恒剑长老那要来后三式,可恒剑长老终究是个顽固的,没有改良到完美之时又怎愿给出,一时的拒绝,却没想到造成了后面的悲剧。
人心难测,新任的后生长老便集结了部分弟子在派内传谣,一时间难以相信孰对孰错,便又出现了两派相争,恒剑长老名声重大,又是启剑派的老辈,自然也渐渐稳固,谁料,一个夜里,派内竟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袭击了恒剑长老,单留得司邢一人看见,因要留下救治恒剑,司邢也没追出去。
到底是老了,经那黑衣人一击,恒剑长老也就此倒下,靠在司邢怀中,恒剑长老扯着沙哑苍老的声音深深叮嘱着他:“掌剑后三式,为师……为师知道,差什么了……”他唤出了一本满是褶皱的古皮册子,又颤着声道:“徒儿,为师……是撑不住了,也,再难看见你……看见你使这剑法给为师看了,咳咳咳……徒儿,这本册子除了,除了后三式剑法,还有前面几式,为师也细微改动过,你……你切要好好练,发扬光大我启剑派……”
将话说完,恒剑长老便也停止了呼吸,司邢接过剑谱,顿时伤痛不已,还未将恒剑长老安顿,院外便冲进来了一堆人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是启剑派伏剑长老的亲传弟子,伏剑长老几年前逝世,便由他担任了长老之位,见着倒在司邢怀里的恒剑长老,他亦不听其解释,只是匆忙下罪,要司邢交出掌剑剑谱来。
司邢看着这与自己年纪大了些许的同辈师兄如此,一时想到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便没急着把自己师傅的剑谱交出去,听得他们的胡言乱语,司邢气急,使了练的熟练的第七式剑法将攻上来的弟子打趴下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司邢被同门追杀,他拾了恒剑长老一生独爱的佩剑出逃,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唯一的好友,赵贤。
两人拼出了一条路来,击倒了近百名启剑派弟子,因为司邢实力确实在众多弟子之上,又因三年后他得一奇遇,修为大涨,灵力增生,即使不使剑法,单以仙法相攻,便可以一敌百,便是如此,启剑派也停止了对司邢的追击,转而明面上对付与司邢交好的赵贤所在曙真派。
如今,取代曙真派进入四大修仙门派之列,已是启剑派最终的目标,可到底夺不夺剑谱呢?那必然是,他们一定会再找时间来夺。
回想恒剑长老临死前所说的话,剑招已完善,不足之处,自然还得是个人,六年来他苦苦修炼改进过的掌剑,确再也学不通了,可偏偏,他收的这个小徒弟,却是如此容易的掌握了剑法……
司邢将自己腰间的那柄剑拿出,摆在了桌上,道:“无眷平日就爱打这柄剑的主意,现在可知为师为什么不愿意使它了吧?”眼神黯淡下去,司邢又道:“这是我的师傅恒剑长老的佩剑,他用了一生了,也该对它有感情了的。”
第87章 试探
司无眷眸光低垂,她盯得司邢来回摩挲着那柄银色长剑,剑鞘上面有羲和太阳的图案,经司邢长期擦拭,即使是现在,这柄剑也熠熠生辉。
她常看自己师傅对着这柄剑发呆,每每问起原由时他也总答得含糊,也激得司无眷对这柄剑好奇,可司邢对它可宝贵得紧,便是司邢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师傅,那恒剑长老,最后怎么样了?”司无眷诚切问道,这算起来,那个启剑派的恒剑长老,也该算是她的师公了。
司邢哀叹,他摇头道:“中了那一剑,师傅他……”后面的话司邢没有说下去,回想起恒剑长老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司邢心头说不来的悲痛,他一双手将剑捏得极紧,“那个黑衣人,是启剑派的人。”
竟是启剑派的人杀了恒剑长老!?
司无眷和北玄惊异,又听得司邢解释道:“我与那个人交过手,他的剑法无论从何角度来看都是启剑派的独门剑法,只是后来那些人一口咬定是为师所为,便没继续追查下去。”
“那可不能让师傅独独背锅,他们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师傅,明目张胆地来找我抢剑谱,根本就是恶人先告状!”司无眷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站起,颇有要与那些人斗上一斗的气势。
司邢怕她真乱来,肃然道:“坐下,启剑派与为师的事,总有一天为师会自己解决,你切不可牵扯进来!”
“为什么?恒剑长老也算我的师公,师傅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我为何不能帮助师傅?”她想说,就算司邢不愿将她牵扯进去,但那些人也是真真切切地来找她麻烦了呀。
司邢见司无眷这般激动,一时想起自家小徒弟那瑕疵必报的性子,想来也是说不动她,但他已护不住自己的师傅,若自己的徒弟再受什么伤,他必定会愧疚终身了。
“无眷,启剑派剑招多变,你不能使用灵力,光使剑法是敌不过他们的,听师傅的,不要去与他们有所牵连,若他们来招惹你,为师也不会善罢甘休!”
司无眷气不过,想到那个人,还有司邢,他们俩总把她当做小孩子,不论是做什么,都把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以他们自己的想法来保护她,却从未想过她想要怎么做。
终究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吧,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没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是夜,司无眷独自寻了个高耸的阁楼顶坐下,任凭凉风吹拂,思绪万千,再看周围无人,她一抬手,捻了个水诀凝水在手掌中,催以念化,那水渐渐变成了一把小小的匕首,这种凝水而成兵器到底是水做的,冰冰凉凉,捏在手中极不真实,亦是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便什么也没有了。
忽觉身后有一道黑影飞过,司无眷静静凝神,一双寒目扫过周围,又觉那道黑影从身后闪过,她一凝诀,将手中的匕首挥了出去。
啪——
水滴落下,匕首被来人斩碎,他手上拿着把短刃,全身黑服,一张脸亦是遮得严严实实,就这么站在阁楼顶的另一端,司无眷冷冷相望,“你是何人?”
“一个普通的修士罢了。”那人声音低沉,听起来约莫是个中年的男人,他说得随意,语气间还夹杂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方才自己的凝水匕首被他一刃斩碎,司无眷心有余悸,想来遇上这些来历不明还比自己大的,自当能躲就躲,她嘴角上扬,一笑:“阁下来这跟我一个小辈说谈什么,还穿得如此,又有何目的?”
那人突地哈哈大笑,道:“穿成这样自有的目的,只是今日想与姑娘你切磋切磋,无意冒犯,不过,姑娘你也大可放心,在下只是切磋,必然不会伤你分毫!”
他说得笃定,司无眷蹙眉细思,见他说话倒诚诚恳恳,便也放松了些许,她道:“我是谁,你应该知道的。”
那人也没有否认,直道:“自然知晓,人人称司无眷小仙师,奈何独有仙师名号,却不能使用灵力,空有一身修为。”未等司无眷说道,他思虑一番,又道:“姑娘大可放心,在下与姑娘切磋,也不会用全力,点到为止!”
这个人,这种时候穿成这样来找她只是为了切磋?司无眷心存疑虑,也没全信他的话,不过,单论切磋,她也刚好可以宣泄一下情绪,唤了自己的铁剑,她道:“来吧!”
经司无眷这一同意,那人举着自己的短刃,做了攻击之势,一闪便已到了司无眷跟前,他出手极快,司无眷一闪躲过,思来这个人轻身功夫了得,也必然要小心得更多才是。
阁楼顶上不比平地来的平坦,来回几招下来,司无眷也是跳到了地面上,那个人紧紧跟来,拿着一把短刃好似鬼魅穿梭,让司无眷眼花缭乱,难以看清,又是黑夜,他一身黑衣便这般占了上风。
忽地,只觉自己背部一道力气打来,她心头一颤,一口气难以吞咽,连连向前踉跄几步,又觉右臂迎上了一掌,她好不容易站稳,又接连被打了几掌,这个人,力道厚实,虽说没有用短刃伤她,但含待真气的几掌却让她一阵难受。
“姑娘。”他突然停止了攻击,站在司无眷不远处的前方,道:“即是切磋,自然要露点真本事出来,姑娘隐藏实力,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司无眷眸底一丝寒芒闪过,她冷冷抬起头来,盯着不远处的那到黑影,“你,知道什么?”
那个人也不藏着掖着,直道:“姑娘虽对外称无法使用灵力,可……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法使用,这一点,我相信姑娘应该清楚。”
捏紧手上的剑,司无眷极力回想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平日与北玄一起修炼时,他都在周围设了道迷障的,又怎会被他人所知。
“你……在说笑?”司无眷再次试探地问道,岂料那人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低沉着声音笑着。
“姑娘,出招吧,这次比试结束,在下必定不会把姑娘的秘密说出去的,而且,姑娘也应该发现,这周围已被在下布了结界,就算比试,也不会被他人发现!”
司无眷沉默,这周围确实有一道灵力波动,她忽地一笑,有人送上门来做她的陪练,她也该把握机会的,“好!出招吧!”
只见对面的中年男人收了短刃,双手在胸前比划着奇怪的图案,自他手掌中隐隐浮现了一道青色的光影来,这是仙法,司无眷心头一紧,想着自己练了的那北玄教自己半年的仙法,因为体内封印禁锢,那仙法迟迟不能全力施展,好在,北玄还教了许多其他的。
指尖划过黑夜,司无眷所凝结之法冰盈精透,是一道青蓝色的法芒,在黑夜中宛若青蓝色纱幔,带着荧光美丽梦幻,便是才使出这法,那中年男人好似顿住,一团仙法结在手中迟迟不攻。
司无眷看准时机,将手中的仙法推出,拖着长长的蓝尾,一击向男人攻去,听得嘭地一声,两道仙法撞到了一起,周围顿时光亮一片,待男人抵过这一招,他亦是连连退后了几步,一时怔然地看着司无眷。
“怎么?还要比吗?”司无眷好奇问道,以这个人的身法,刚才是不可能躲不掉的,可他偏偏正面迎上了她的这一攻击。
那个沉默几许,轻咳几声,方回司无眷道:“比,如何不比!?”
这一声,好似有些兴奋……
抛去杂念,司无眷自两手间分别凝结了一道仙法,比着旋身功夫向那人直冲而去,那人也是使了近身功法与司无眷对击,每每两人法术撞到一起时,都会有一阵空灵的哀鸣之声传来,可肉耳却似难以听进,如何听得,这属实奇怪。
而这个男人,自方才迎了那一击后轻身功法也缓慢了下来,好似真的成了司无眷的陪练,两人御剑相攻,不时御气于剑,使着一道道剑气,司无眷因此又碎了一柄铁剑,而那个人,却是不被这碎剑之像给惊住,他极有耐心地等待司无眷继续出招。
如此两刻钟过去,看得天色已晚,司无眷愈发不想与这个人在此逗留,便使了那半修成的一道仙法,长长的青蓝色光尾,一声鸣吼中,那仙法螺旋直上,男人来不及躲开,便结了道法印挡在身前,嘭——一声巨响,法芒荡开,那个男人被击飞入了草丛去,他踉跄爬起,不怒反笑,笑声朗朗,却不说半句话来。
莫不是被打傻了?
司无眷平息下气息,她累得全身冒汗,怔怔看着那个男人,而他依旧在那笑着,她不想再纠缠下去,索性想着偷偷离开,可才转身,那个人又叫住了她:“姑娘!姑娘请留步!”
司无眷见他正常,回头便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闭紧嘴巴!”
“哈哈,那是自然,在下一定守好这个秘密!”他说话朗朗喜悦,倒不知他明明被打倒下了为何还这么开心,司无眷百思不得其解,也猜不来他的身份,男人走上前,又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明明有一身修为灵力,为何不展现他人面前,是……有何苦衷?”
毕竟是个素未谋面之人,司无眷不想多说,便含糊道:“不愿就是不愿,我先前确实使不来这灵力,如今能使了,不想告知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噢?”男人奇道:“先前……为何不能使用?”
司无眷抿唇,她打量着他,却是看不出半点什么来,她嗤笑,道:“先说说你……到底是谁,与我比试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吧?”
男人踟蹰,以笑掩饰着内心,他摇头不答,只道:“姑娘只需要知道,在下并没有恶意便好,其次便是,若是姑娘还有意比试,切磋,便再来此地,只需吹响这个,在下一定会到!”
许是看出了司无眷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示仙法,他若愿意切磋,两人互为陪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北玄处处让着她,平日教她就已经很累了,看着男人递过来的一个骨哨,司无眷接过,道:“比试也未尝不可,只是,该如何称呼你?”
便是不打不相识吧。
男人又是一阵轻悦的笑,他道:“姑娘无需知道在下的名字,待它日,若再有他缘,姑娘会认识在下的!”
说罢,男人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司无眷捏着手中的骨哨,冰冰凉凉的,这个人实在奇怪得紧,摇摇头,她也不愿多想了,便将骨哨召进百宝囊中,一步步走回了客房去。
这边夜里寂静,经两日的比试,已有不少人被刷了下来,而后不再做多比试,便是剩下的胜者前往蛮荒,当然,其他人若想去也可以去,但四大门派不回特意去保护,也不会拨银两作其盘缠。
司无眷才走到自己屋门口,便见着一个人静静依靠墙头,待她出现,他才回过神来,上前拉过她,北玄问:“你去了哪?”
想来北玄在这里等了她许久了,一双手冰凉得紧,司无眷握在手中,顿时也将他满心的不安给压了下去,拉着北玄进了屋,司无眷道:“我刚才想散散心,就去了那边,然后……”
司无眷不想瞒着他,便将自己与他人比试的事全说了出来,她静静看着北玄,见他眼底好似寒潭波涌,被一阵风吹得起了涟漪,若非她一直拉着他的手,还不知北玄会有多担心。
“以后,切勿独自与他人比试,特别是不知晓的人。”
男人。
司无眷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嘴上一笑,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北玄一愣,随即浅浅笑着,他反握了司无眷的手,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司无眷渐渐红了脸,盯着眼前这个人人一见便钟情的男子,她心不断跳动,“你越来越关心我了。”
她还觉得,他越来越在乎她了,无论做什么,都有他做自己的后盾……
“以后还会更关心你,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让你委屈,我……已经没有可在乎的人了,而你,是我重新想倾尽全力去保护的,唯一的一个。”
“阿眷,我的心意,你可知?”
第88章 蛮荒1
“我……不清楚。”司无眷缩回自己的手去,捏在袖中,她低头不敢去看北玄,关于自己的笑意,便是此刻,她都还在迷茫之中。
听到这个回答,北玄的手停在桌边,他隐忍着内心的情绪,这个问题,是他想了很久,鼓足了足够的勇气才敢问出的,他已经一个人孤孤单单太久了,面对重新想要守护陪伴的人,他便想留她,感情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他在心里说过了很多遍,可就这么说出来了,他又担心她不愿意。
北玄无措,心底一块石头死死压着他,他惨然一笑,又道:“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司无眷忙摇头否道:“不!是……是我,是我的原因,我……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已经不讨厌你了,我有什么事都想跟你分享,我……”
“好了。”北玄打断了她的话,他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司无眷怔怔看向,此刻她的心竟莫名紧张起来,道不明为何,她只想就这么看着北玄,一点目光也不移开。
北玄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摸了她的头,如此亲昵,两人皆是红了耳,他轻轻道:“阿眷,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来历,不问问我的过往?”
“不想说的事我要是问了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司无眷反问:“我觉得,你要是想说了,就一定会告诉我的,我想等你主动告诉我,而且……关于我,你不也没问了吗?”
北玄黑眸深邃,他想告诉她的事有好多好多,多到他不知从何说起,关于自己,他也有很多的不确定,想到这,他又是惨淡笑着,与其此时此刻就要她跟自己在一起,倒不如等一切都结束都安稳下来再寻求她的心意的好,明明说了要保护她,自然要把一切麻烦都解决了再来奔向她。
摸了摸司无眷红彤彤的耳垂,温热之感在指尖盘旋,北玄喉咙一紧,看得她羞怯的模样好似桃花落水,在他心里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捧着司无眷的脸,北玄轻轻唤道:“阿眷……”
司无眷睁着大眼紧紧黏在了他的脸上,等待着他的话来,可半响不见他说什么,只是,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知是被他的手禁锢住了,还是又被他使了什么术,司无眷半点动弹不得,她试着挪动,可身体仿若不是自己的。
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到她娇嫩通红的脸上,打在她的鼻尖,自他的发缕摩挲到了她的耳畔,激起一阵酥痒,就这么近近的,那股温热落到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忘记了呼吸。
软软的,香香的,让人难以忘怀的,她惊愕于此刻,惊愕于自己,竟不愿去拒绝,不愿将他推开。
“……阿眷”
北玄的眼里好像有无数颗星星,闪耀着,星星之中,那一抹黑暗里,还有她的倒影,“幸好,你没有推开。”
浅尝了唇上还余留的余温,北玄笑着松开了手,他温柔道:“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见你。”说罢,他转身离去,独留得司无眷愣愣坐在桌边,她不知如何思考,一时只觉自己身体好热,热得她好难受,可她莫名地不讨厌这种感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
北玄,居然……亲了自己。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司无眷辗转反侧,脑中一直有两个人的身影回转,她坐到榻边,从枕下拿出那块乌黑的玉佩,就这么盯着,只有微弱的光照到屋内,而这块玉佩却莹莹亮着。
“师傅……”司无眷呢喃:“你真的,不会了吗?”
亦是月光皎洁的一个夜晚,那个人总爱透过窗棂看向屋外的风景,听了几声蝉鸣,他会对在屋中逗着兔子的司无眷呢喃:“今夜外边很亮,出去走走吧。”
其实,每每他想出去走走,也不过是想静一静,思及自己师傅近年来总往外出,一出便是几个月才回来,偶尔回来了,也不过是住上一两天就又要离开,司无眷便将自己的小兔子留在屋内,毅然蹦跶在他的身后跟了出去。
说是走走,可一出了门,他便一跃到了屋顶,坐了下来,她抬头看着他,今夜月光照得很亮,照到他的脸上,有着些许静谧。
司无眷沿着院里的一棵枯树爬到了屋顶,来到他的身旁,盘膝而坐,埋怨道:“师傅最近很忙,也不带上我了,平日早出晚归,有时……一去便是好久。”
半响不见他回自己,她侧过脸,看他,见他瞧着天上的月亮发着呆,她又抱怨:“月亮很好看吗?”
“好看,皎皎明月,清冷,飒气……”
师傅的声音也冷冷的,她想说,却又没说,看着月亮,司无眷问:“师傅,皎儿是谁?我总听你睡梦中念叨这个名字,好多好多次了!”她比划着,懵懂地看着男人。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怔忪,眼底黯淡了不少。
“我的……爱人”
说完,她心中一震,好似有着什么缓缓落下,“那……她在哪?”
男人闭上了眼睛,脑中回忆着那个清冷无比的女人,突然,他自嘲地笑出了声:“哼哼哼,在哪?她……死了。”
死了……
师傅如此伤心,想是因为她了,可师傅与自己相处这么久了,整整十四年了,师傅还没放下吗?
“师傅现在还爱着她,对么?”
“爱呀,如何不爱……”
她看着他眼角有着什么映射了月光,盈盈闪烁着,师傅哭了,她以为,师傅是这世间最不懂爱最高冷的男人了,可今夜,他却为一个女人悲伤了。
她心中平静,却又波澜起伏着。相处这么久,自己的师傅总拒其他女子于千里之外,却独独宠她一人,司无眷还天真地认为,他心里是喜欢自己的……
那一夜,司无眷鼓足了勇气,问他:“那师傅还会接受别的女子的感情吗?”问出这个问题,天知道她的心有多忐忑。
男人回过头看她,深深地看她,良久,他起身,温柔笑道:“很晚了,无眷,快些睡吧。”
师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疑惑,回到自己的小屋,彻夜难眠。
一如此刻,她捏着他送自己的玉佩,彻夜难眠,猛然间,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人的轮廓,那个人和自己师傅一样,总是冷冷的,却唯独对自己展现着温柔,他们俩,一个白净得让人不敢亵渎,一个冷漠得让人心冷疏离。
“师傅,我决定……要放下你了。”
他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见她了,那一夜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可睡梦中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对她冷冷说道:“无眷,就开开心心做个童稚天真的丫头吧,师傅已经……不能再爱别的女子了,但师傅喜欢你,无眷就像一个小太阳,照着师傅,师傅希望你永远像太阳一样活下去……”
她十四,却是懂得喜欢与爱,她难过,师傅不爱她,她又开心,师傅喜欢她……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司无眷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出了门去,这夜凉风吹拂,她却脚步轻盈,一瞬间,便好似如释重负。
寻了个没人的道,她急步前行,终来到一个小山峰脚下,这里是平日她与北玄修炼的地方,看得他们的仙法打破的岩石,亦或是北玄常常靠的一棵歪脖子树,她浅浅一笑,走上前去,接着月光,她在歪脖子树下挖出了一个坑来。
将手中的玉佩用手绢裹好,司无眷又看了几许,便将玉佩放入了坑中,一捧一捧的黑土打到手绢上,半响,终将手绢,以及手绢包着的那块玉佩埋没。
她就这么站着,看了许久许久,到底是一瞬间的如释重负,她看得久了,眼中也湿润起来,他离开太久了,可直到现在,那股后劲才蔓延到她的心头,也是在这一瞬间,司无眷才觉得,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翌日,司无眷睡得很沉,便是错过了早点,待再次醒来时,已是快到午饭的点,一般这个时候外面都会有攀谈之声传入,热闹非凡,可今日却是安静了不少。
洗漱一番出了门去,司无眷定定扫过周围,才发觉这里根本看不到一个身影,一时疑惑,她忙跑去了司邢的屋子,推门一看,待见着那两个人时,她不安的心才放下。
“师傅,外面为何这么安静?”
司邢终于等到了司无眷来,一时嗤笑:“我这乖徒儿真真愈发懒了,这时才醒呢!”
司无眷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走进屋中,目光与北玄的相撞,突又想起昨晚的事来,她忍下狂跳的心,坐到他的一侧,又甜甜笑道:“师傅不说便不说,北玄,你……来说说。”
“哎呀,无眷啊,你这是愈发不依赖为师了呀!”司邢故作无奈摇头道,听得司无眷和北玄一阵羞怯。
“师傅尽爱调侃我!”
屋中一阵朗朗笑声响起,虽是面上埋怨,三人却笑得格外开心,半响,北玄才对司无眷解释道:“因为仙法大会的一会已经结束,听说昨日又有来信称蛮荒妖祸频出,所以,今日一早那些被选中的人就和各派高人一同出发了,我还有仙师,特意留下等你呢!”
说罢,北玄嘴上一笑,说话之声好似也温柔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司无眷的错觉,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宠溺。
司无眷脸一红,她支吾其词:“那,为何,为何不叫醒我?与大家一起出发,路上也好少些许危险了。”
“你觉得,有我和司邢仙师在,你还会有危险?”北玄笑着反问,司无眷心中一暖,她回过头看向司邢,司邢投以一个安慰的神情来,确实,有他们二人保护自己,她又该怕什么?
简单吃了点饭,三人收拾一阵便也跟着向蛮荒的方向出发了,一如来时那般,两人由司邢御剑带着,只是有所不同的是,这回司无眷扶着司邢身后,而北玄却是扶在司无眷身后,她被两人一前一后保护着。
前面人多,可到底是没有过多渊源的便独自飞,一些快一些慢,有些早已到站休息,有些却还慢吞吞游赏风景,这后才出发的司邢三人竟是就这么遇到了些人。
想来到站休息最好,几人互不认识,也便没去打那招呼,飞了许久,终看到了一个小镇,司无眷因没吃早点,午饭又是急急忙忙吃了一点,这下见到客栈可向往得紧,司邢也是猜到了自家小徒弟饿了,便向那小镇飞去,在镇外不远处下了剑,步行进入小镇。
浮莱镇,倒是个水景桥乡的美丽小镇了,初入镇口便见几棵垂柳在水河边摇曳枝条,这已是入了秋的季节,枝上空空,镇上却一片祥和,没有任何萧条之感。
晚霞的红光连带着彩云倒映在了镇上水河之中,将整个小镇度入了一片温馨,三人方进了镇去,便见着不少修仙之人也到了这里,有些会打上些招呼,有些却仿若陌生人,大底是因为司邢三人无门无派,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才会如此。
但司无眷也懒得去理,这好不容易到了镇里,她便迫不及待去寻了个客栈,点了几个小菜,这等待上菜也有一段时间,三人便依着窗棂看着镇上繁华安康之像,又见得不远处的河中游过一个两层的游船,司无眷一时来趣,忙道:“师傅,船,上面还有唱戏的,我想去看!”
平日忙着修炼,对于这些凡尘之景他们这些修仙者却是难见上一回,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司无眷可是兴奋得紧,司邢咧嘴笑道:“待吃饱了,你们两个就去好好游赏一番吧,这些地方,指不定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呢!”
“师傅不去吗?”司无眷疑惑问道。
司邢摇头道:“不了,你们两个小辈出游,要我跟着去做什么?今日安顿下来,这后面几天,为师可得好好思考一下,你们俩去吧!”
司无眷抿唇笑着,看了看北玄,她脸上又不自觉浮上一抹红晕,用过了晚饭,这边天空黑得早,她便忙牵着北玄朝那船跑去。
第89章 蛮荒2
浮莱镇上夜间可谓热闹非凡,游灯杂耍,戏唱一片,这琼楼玉宇,街边燃灯,也是将整个夜里烘托了一股繁华热闹的景象来。
在河边一处岸头停下,司无眷忙先一步跑到了一中年男人跟前,“这位大叔,请问,那个游船要何时靠岸啊?”
本是迎着欢托喜悦的心情去问,却不想那中年男人竟抱臂嫌弃道:“小姑娘,那游船靠岸关你什么事,小丫头片子不会是想上那船去吧!?”
整得一副傲气的态度,男人满满的鄙夷,到底是看司无眷俩人穿得朴素了些,看不上罢了,司无眷自是看出了男人的不削,再看那船,确实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能登上去的,想到自己全身上下也没多少银两,司无眷败兴回头,看向北玄:“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北玄一笑,拉过她的手,见岸边那个男人背过了身去,他便将嘴附到了司无眷耳畔,小声道:“跟我来。”
被那温热的气息席卷耳畔,司无眷耳垂通红,却是摆着疑惑的心任由北玄拉着,穿过一座座楼宇,两人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不知来这里做什么,司无眷朝四周看去,见这楼宇后方便是那宽大的河流,而那两层的游船就在不远处。
游船高两层,上下木檐都用红色绸缎妆点了遍,离近檐下还挂上不少古质的金铃铛,金玉垂落,再听悠悠传出的喜庆丝乐,想来也是凡人中的达官显贵在上面了。
隐隐猜到北玄拉她来这是想做什么,司无眷狡黠一笑,道:“你不会是想飞过去吧?”
看得北玄也是这般的笑,想她必定是猜对了,“嗯,我看船上人影穿梭,想来多了我们两个也不会被发现。”
司无眷抿唇笑着,对他这说法表示赞同,主动揽了北玄的腰,司无眷埋头轻声道:“去吧!”
“哼……”浅浅笑了一声,北玄将司无眷紧紧搂在怀中,一跃,迅速飞到了船的一处角落里,这船上大多的人都在前方听着戏曲,自也没注意到他们这里,“到了。”北玄不舍地松开了司无眷,看着少女粉润白皙的脸,又道:“跟紧我。”
司无眷点头,听话地紧紧跟在了北玄身后,由他领着缓缓朝前走去,这船头空出了个大半的地,上面摆了不少椅子,见得雕花锦丝的软榻椅,一道鲜红的锦绒地毯,上面还绣了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司无眷不禁感叹,修仙之人和普通人的贫富差距太大。
因着看戏之人坐满,又有来回不少官家小姐亦或是侍女走动,司无眷两人一时也没他人注意到,混迹到了那些座椅的后方,无视了一些人投来的目光,两人就这么在后面坐下,奇的是,有人看来,却也没出声问起他俩什么来。
见得船上摆了个高台,上面有着一些打扮奇怪的人唱着奇怪的调子,北玄不解,方要问问司无眷时,却见司无眷紧紧盯着戏台,目光中带着些许狠劲。
“怎么了?”北玄问道。
司无眷沉默几许,方道:“这个船上,好像有妖的气息,很微弱。”她看向北玄,道:“我平时遇妖习惯了,他们的气息我一闻便知!”
“那便是船上有妖了。”北玄并非疑问她,拉紧了司无眷的手,他小声道:“想来,这里人多嘈杂,所以才气息微弱,又或者是,那些妖善于伪装,所以才难被发现。”
司无眷长期与妖相对,这遇上妖,对于妖气那可谓是熟悉又敏感了,自是不会闻错。
思及此,司无眷忙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扫过,这些人大都是普通凡人,来来往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正苦恼时,忽见那高台上丝乐声停止,一个男人踩着碎步走到了高台中央,高声道:“就坐!”他话刚说完,这来来往往谈话不休的人连忙寻了个位置坐下,顿时船上一片安静,待所有人都坐下,侍女都站定以后,那个人才又继续说道:“祗公子到!”
每每末尾的字都被那个人拖得老长,他话刚说完便走了下去,自船的一处里屋里牵出了一个人来,司无眷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体佝偻,将右臂弯曲举过头顶,由着从屋里出来的那个男人搭着手。
而那个男人,约莫二十几的年纪,却生得气宇轩昂,方踱步出来,便一股压迫之感袭来,他冷着面,一双眸子半阖着,仔细看去,他的眼眶还有些许乌黑,见着男人发缕高束,一席乌黑的锦衣加身,身上佩戴了不少玉珠金石,这等穿着司无眷是没见过的,想来这就是那个什么祗公子了,猜不出是何身份,她便也没去猜,毕竟作为修仙者她更在乎妖。
见着那个男人缓缓走出,他身后还跟了两个身着绛紫色华袍的男人,一个年老色衰,双眼却透着刀刃的锋芒,一个身材壮阔,面色冷淡,对他人是一脸的嫌弃,两人随着那个祗公子坐到了最前方的软榻上,而那一直佝偻着背是男人才又站到了一旁,他拍了拍手,忽闻高台上又响起了丝乐声来。
这次的丝乐之声比之前的还要婉转得多,还夹杂了一丝异族之味,随着鼓点落下,只见高台幕布后缓缓挪身走出了一个女人来,确切的说,女人并非走出来的,而是随着鼓点之声扭动着身体跳着舞出来的,她满身鲜红的薄纱朱玉,自长发顶垂落脚跟,一面红纱不仅盖了头,还遮了面,可到底是纱,遮在人身便是若隐若现。
女人只由着一抹锦红的缎子抹胸,下身露肚,自腰尾处由是接着的红纱裙,纤细的腰肢上还挂了一串金铃铛,她空着脚,两只脚跟上也戴了铃铛做的脚环,随着女人婀娜的舞姿百态,一阵铃铛之声轻轻入耳,也不知是人为还是风知,船上的铃铛也在叮铃作响。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女人舞姿妖娆,道不出的妩媚动人,便是方才半阖双目的冷面男人祗公子都睁大了眼睛,司无眷怔怔看着,她猛地回头对北玄轻声道:“那个女人身上有妖气!”
她说得匆忙肯定,可仔细看了北玄一眼,才发觉他也一如其他人那般紧紧盯着高台上的女人,这别人看不打紧,见北玄也这个样子,司无眷便在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一用力,生生将他给唤了过来。
“那个妖有这么好看吗?”
她撅嘴,一脸的不悦,北玄见状却笑出了声来,他再次将嘴附到了司无眷耳畔,道:“好看,好看得紧呢。”感觉到手上那抹小小的力道又加重了些,北玄忽地嗤笑,忙解释道:“我知道她是妖,方才你闻到的妖气便是她的了,只是,到底是个妖,怎的也不及你半分。”
听他这么说,司无眷这才松开了手,冷哼一声,想来此刻不便置气,便又冷静了下来,轻声说到:“她既然是妖,那为何屈身来这船上取凡人的乐,难不成,是想用美人计勾引凡人,好吸取什么好处?”
那些修成人的女妖最喜如此了,司无眷直直看去,只见那个女人身姿妖魅,一直舞动着,也不知是何原因,见她就这么跳着舞,竟觉高贵非凡。
“自然是得有什么好处那些妖才会如此,只是,她现在应是不会伤害别人的,否则,也不会这样跳了半天的舞。”
“你是说,她想要的好处还在后面,现在夺不到,所以才会没有伤害别人,露出马脚?”想来北玄也是这个意思了,司无眷直道。
北玄冷冷看着,点了点头,“我们且看下去。”
待那女妖一舞完毕,那两个身着绛紫华袍的男人便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年老些的敛着皮笑肉不笑的脸道:“祗公子觉得,此女的舞如何啊?”
被唤祗公子的男人又打量了那女人一番,他低沉着声回道:“妖娆妩媚,倾国倾城,一袭红衣胜牡丹,就不知,红纱下的容颜是何模样了?”
听及此,那老人便向高台上的女人看去,便见女人扭着身姿将别在耳畔鬓发下的一根金色发钗取下,红纱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一张娇媚似火的脸便摆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似是此生难见如此美丽的女人,只见女人一双丹凤眼勾人入魂,高挺的鼻梁下,一张红唇仿若那殷红的牡丹花蕊,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它打开,细细略弄。
女人就这么站着,便是一股高贵的傲气凌人而下,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怯弱,她好似生来就这么高贵。
不说男人,便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去多看几眼,司无眷亦是看呆,差点忘了,这个美丽无比的女人是一只妖。
“哈哈哈哈!”祗公子突然笑出了声,他一笑,四下无声,“果真是……特意为我找来的女人,做的好,好啊!此女娇媚不失气度,配得上!”
话毕,一侍女忙上了高台去,将那女人引着进了船舱去,不知这是何意,司无眷和北玄静静看着,良久,高台上又有戏子唱了起来,但却无那女妖所带来的惊艳了,司无眷转头问道:“北玄,你看得出那个女人是什么妖吗?”
北玄温柔笑道:“她生得娇媚傲气,自不会是普通的小妖,至于是什么,恐怕,我们现在不会知道了,若她不害人,我们便等将蛮荒的事解决了再看,到时候她害人了,我们再来除妖。”
“嗯。”司无眷点头,这样也好,留点精力去对付蛮荒的妖才是,再看向前方,见那个祗公子离开了座位,朝着船舱里走去,司无眷忙道:“北玄,我们跟去看看,万一那个女妖趁机动手就不好了!”
“也好。”
司无眷二人趁着他人放松下来,又沿着边一点点朝另一方走去,走正门是进不去了,北玄拉着司无眷又来到了初登船的位置,抱过她,一跃轻松跳到了二层去,翻了窗,连看几个隔间,终是见到了那个女妖和那祗公子的身影。
俯在窗外,司无眷探出头去细细看着隔间内的景象,一如外面被装扮得红通通一片,点了不少的灯,这隔间比之其他的要大上许多,也要奢华许多。
见着隔间内唯一的榻上,女妖妖娆着身姿静静坐着,就这么看着缓缓走过来的祗公子,她一双眼勾人心悸动,女人都忍不住甘愿被勾去,更何况男人,见着祗公子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何心情,倒是边走近女人边褪去身上的黑袍,一件一件,尽数落到地上,随着黑袍落下的,而后还有一串串珠宝,铃铛,以及那个女人先前披在头顶的红纱。
哧啦——
一阵布缕被撕破的声音传出,司无眷俯趴在窗前,羞红着脸看着隔间内的一切,一时心跳难忍,她呼吸的声音也重上了几许,忽然间,眼前一片漆黑,北玄以手遮了她的眼睛,将她抱过,低声道:“别看。”
说是别看,可那里面到底是个女妖,若发生什么意外又该如何,可若看了,他们的心迟早得跳出来,司无眷靠着北玄,感受着来自他的心跳,原来,他也心跳加速了……
扒拉下北玄的手,司无眷的目光便被他通红的耳给吸引了去,见得快红出血的耳垂下,几滴汗停留在他的脖颈间,司无眷顿时玩心四起,调侃道:“男人,都会被这么吸引吗?”
许是看出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北玄嘴角上扬,戏谑道:“我不会,但……若换成是你,我兴许会……”
这话听得司无眷的脸又红了个度,她怪嗔地捏了他的手,“少耍嘴皮子,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以前确实不是这样,可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对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呢,司无眷又想不起来了,北玄浅浅笑着,他握过了司无眷的手,两人这一静下来,忽又被隔间内传出的声音弄得面红耳赤,又顿时尴尬不已,北玄戏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一把抱过司无眷,北玄起身一跃便离开了这游船,到底是一片凡尘俗景,看得人心难忍,待回了客栈去,司邢见着两人双双红脸不对劲的模样,又是一顿乱猜起来……
第90章 蛮荒3
翌日再从浮莱镇出发,整整又飞上了一个时辰,三人才休息,简单吃了点饭食,又稍作休整了两刻钟,便继续赶往蛮荒之地。
越往西飞去这空气也越干燥,迎着炽热的阳光,不免口干舌燥起来,倒是临近了荒芜地区后大多数人都聚到了一起来,一来,这里妖物频出,人多也有个照应,二来,聚到了一起一路上也不算紧张,热闹了些。
临近蛮荒的地方山峰渐少,视野愈加开阔,只是一片绿植渐渐被黄沙取代,这落了地不时风沙拂面,阳光照得炙热,不少人也是忙寻了个临近的茶棚休息,喝上几许凉茶,终好上了许多。
“以前听说蛮荒之地便如其名,荒芜人烟,便觉也没什么地会这样的,原来,真正到了这儿才真正体会到这里的不好。”司无眷撑着个脑袋,等待着上凉茶中便一眼扫过远方看不见边的路,一片昏黄的云将整个天边遮去,一直连到了地面,这周围虽有绿植,却是只有些泛黄的草,好不容易见到些树,却也是干枯的,不时还见了许多被黄沙埋没一半的枯骨,想来也是一些动物留下的。
这里,说不上来的凄凉。
“待一会儿喝了茶,我们再装些走,里面的路还长,待到那个传闻中的村子还有很长一段路,也不知现在那个村子是何模样了,这种地方,哎……也不能指望有什么好的了!”司邢嘴上说着,一双眼却是紧紧盯着前方,他眉目凝思,心里也许是不踏实。
听他此话,那一旁斟茶的少年男子忍不住多看了司邢几眼,这来回斟茶几遍,他也才鼓起勇气向司邢问道:“敢问,三位也是去往那蛮荒深处除妖夺宝的吗?”
司邢凝眸看去,见这少年消瘦得好似只剩下一副骨架,皮肤又干又黄,留着个满是布丁的帽子挡到了眉头里,他怯懦着问向司邢,大底是经历过什么,眉眼里全是恐惧。
“这位小公子,我们是从远方来的仙师,只除妖,不夺宝,小公子你这是……”
许是被司邢称为了小公子,少年讪讪咧嘴笑开,他笨拙地挠了挠头,又道:“是仙师啊,仙师,那边夺宝的人可多着呢,他们打打杀杀的,都被宝物迷昏了头呢,你们去除妖,可要小心!”说罢,少年忙着转身又去拎了壶茶来,这一倒时又一惊,忙道:“对了,仙师还有哦,那边有一群会飞的妖,专在晚上出没,可厉害了,它们……它们身上有毒!很凶猛的毒,之前有些人就是被毒了,没两天就全身起疙瘩死了!”
少年双眼睁得老大,眼里满是震惊与恐惧,大底是见过那场面,不然也不会这般害怕,司邢和蔼笑了笑,他点头道:“多谢小公子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将茶倒了,那少年又转身去忙活了,见他离开,司无眷便忍不住问司邢:“师傅,这里不就是蛮荒吗,为何那个人那么害怕,还要留在这里卖茶?”
这话司邢没回,一旁北玄向她解释道:“许是人间疾苦,不得不如此吧。”
“是啊……”司邢苦叹,思绪回到从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道:“以前,修仙界与天界百废待兴,那时候的人界才是真正的疾苦。”
司无眷若有所思,一下子回想到了在魔域见到的那个浮城,荒废如此,大底是能预见以前是什么样,想了想,现在还是先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为好:“师傅,他说的那个妖,好像很厉害。”
在司无眷看来,受伤医治便好了,可若是中毒什么的,没有解药那可真真无助,司邢点头,心下思量一阵,才道:“待进入了蛮荒深处,你们俩切勿跟紧我,若遇会飞的妖,你们便用其他东西遮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能中了那毒!”
他倒是放心北玄,足够沉稳,就是自家这个小徒弟,就怕她逞能冲了出去。
看出了司邢这目光所夹杂的意思,司无眷瘪嘴道:“师傅,你就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毕竟经过了这半年的修炼,她的身法和仙法都长进了不少,只是因为原因特殊,她此刻还不能告诉司邢……
依稀有不少人也是到了这个茶棚,大底是不认识的,方喝过茶休整完毕三人就又赶起了路,这御剑飞行到了空中也避免了不少黄沙,循着更深处飞去,即便是半空也有沙砾横飞,与先前传闻中的一样,越接近那个村子,沙暴就越频繁。
忍不住用手绢裹住了脸,司无眷连连被呛多遍,也终是见到了村子的影子,躲过一阵阵狂沙,三人迅速寻了个角落躲去,许是沙暴亦或是妖的原因,这个村子已不见了一个人影,到处残破不堪,屋顶墙面都破了不少的洞。
“师傅,那边好像有人!”经司无眷一指,三人齐齐看去,果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破烂屋子里,就有露出的几个人头在那晃悠,见司邢指了指,司无眷和北玄会意,有迅速跑到了里面去。
可,当见着里面的几个人时,他们便不淡定了,竟是明珊珊,还有两个启剑派的弟子。
“司无眷!”明珊珊见了司无眷,心里一阵惊讶与惊喜,她咧嘴笑着唤她,说不出的开心,“你不是说不来吗,怎的又来了?”
来不及回明珊珊的话,她身后其中一个启剑派的弟子便抢话嘲讽道:“呵,一个叛变出逃的人,不来蛮荒夺点宝物,怎么稳住陌阳第一仙师的名号啊?”
“当心你的嘴!”司无眷捏拳上前一步,却被司邢给拉住,她怒怒回头,“师傅!”
司邢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摇着头,他安抚着司无眷:“几个小辈,被胡言乱语迷了心耳,走上歪道,出言不逊,为师谅解他们,无眷,现在是对付妖物的时候,无需与他们置气!”
司无眷愤愤看向两人,见他俩嘴上功夫了得,却是颤颤巍巍地退后了几步,司无眷冷哼,这才看向一旁早已跑过来的明珊珊,道:“自然是深思熟虑了你说的话,便来这历练了,倒是你,怎的就和这两个人在一起了,其他人呢?”
说到这,明珊珊一把拉住了司无眷的胳膊,她嘴上笑着,眼里却还有一丝残留的恐惧,将嘴附到司无眷耳畔,她小声道:“启剑派那几个老头就爱逞能,来到这恰巧遇到了一些当地的土着被两只妖捉去了,本想去救的,你猜结果怎么着?那两个土着竟然和妖是一伙的!那几个老头就这么被骗去绑了,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就留得我们三个小辈在这里不知该怎么办!”
也就是说,启剑派来的人现在除了明珊珊和那两个怯懦之辈,其他人都被妖带走了……
司无眷满脸黑线,这还没真正对付上所谓的大妖呢,若是都被捉了,那岂不是白白组这么多人来?
她见明珊珊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知为何,她自己也担心不起来那些启剑派的人,又扫过了那两人一眼,司无眷这才将明珊珊的话转告给了司邢和北玄,两人听了后,北玄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司邢,面上复杂,想来心里也不好受,启剑派这两年虽势头上愈加闻名了些,可到底是没有修炼完整掌剑剑法的,论剑法难敌司邢。
“你可记得,他们被捉往了哪个方向?”司邢问着明珊珊,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了。
明珊珊有些讶异,大底是不敢相信司邢竟会这么问,而这么问,又大概率是要去救那些人了,她才来启剑派半年左右,可对启剑派和司邢之间的恩怨她可是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许是因为司邢帮过她,她也相信司邢的为人,便也只是听听派里的那些人嚼舌根,心里却是一点不信的。
“仙师是要去救他们吗?”
司邢沉默几许,后点了点头,他不愿作答,又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现在见司邢这般,不止司无眷,北玄以及明珊珊惊讶,连那两个启剑派的弟子都震惊住了,先前说话的那个人面上还有些许不屑,可现如今是早点救出同门更好,他便也没蠢到去损司邢三人,索性在后面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
明珊珊想了想,指了个方向,道:“他们是从那个方向去的,可到底被抓去了哪,我就不知道了。”
“嗯。”
司邢嗯了一声。看了看司无眷,还没开口,司无眷就张口道:“师傅,我和你一起去!”
司无眷说得笃定,见她这样,想来若是把她强留在这里,她也是会偷偷跟上去的,再者,到了蛮荒,哪里又会安全。
“也好,无眷,你和北玄小友就随为师去,至于……”看向明珊珊,司邢道:“你们三人,若想随我去便一起吧!”
若不去,那便是真的懦弱了……
这时,方见那两人中另一个狠道:“去,如何不去,那可是我们启剑派的人,又怎会不去!?”
算他们还有点胆识……
由着明珊珊领路,几人也是毅然顶着沙暴前行,这前方隔了几尺远就看不清路了,凭着三人的记忆,后也算是寻到了些熟悉的路,这才没有迷失方向。
“仙师!”明珊珊叫住了司邢,几人停下脚步,她大声道:“我们……记不清路了。”
司邢皱起眉头,一时无言,他看了看前方,御剑飞起,在半空扫视一阵,他又飞下,“前方有一条路,我们往那边走。”
又辗转了几条道,离得村子远了些,那沙暴也终淡了下去,看清前方的路,只见不少石块断开,足有三人高,从中一条小道蜿蜒曲折,隐约可见一些枯黄的草,到底是人居住的地方,还有些许痕迹能见。
几人小心前行,许是离得近了,司无眷也能勉强嗅到些许妖气,这走得越里,妖气也就越浓,直至一股浓烈的妖气随风拂过,她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
这妖气除了她,还有便是司邢能够闻到了,司邢在前方引路,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五个少年少女,确认没有伤害后才又前行。
终是穿过那些大小石块,见得前方空旷了不少,只见不远处有着一个类似祭祀台的石堆高台,隔过祭祀台再走一段距离,便是一个全由石块累积而成的石堡,见得不少皮肤黝黑穿着怪异的人在周围走动,几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将自己隐觅于那些石块之下,由那司邢探出半边脸去观察一阵,忽又见几只两人长的黑鸦在半空盘旋,他忙缩回了头,警示几人不要出声。
待黑鸦飞远了,司邢才又探出头去,这里的那些土着人虽各自忙碌,却是只在那个石堡附近,见得这些石块将整个石堡和祭祀台围成了一个圈,想来从石块上方走近石堡就是唯一的办法了,司邢小声对几人道:“无眷,你们几个在这里等为师,我先去那边看看!”
司无眷点头,待司邢迅速离去,她便站到了司邢方才的位置,探着个脑袋看着前方,心跳愈渐加快,她担心司邢,因着附近妖气太重,若是被发现了,那他们必定是有一恶战的,而司邢,一想到他曾经受伤的样子,她就好生担忧。
肩头一重,北玄将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他沉声道:“有我在,仙师还有你都不会有事的。”
北玄大底是将后面的三个人当做了空气了,司无眷回过头,见明珊珊置气地撅着嘴,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而另外两个人便是一阵尴尬,他们的同门和长老被捉,竟是由他们都鄙夷的司邢冒险去救,论谁会不尴尬……
“他……是谁啊?”明珊珊突地问道,她早便见这个人总跟在司无眷身边了,对司无眷可谓照顾得紧,她想上前于司无眷说说话解解闷都不方便。
司无眷看了看北玄,见明珊珊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可爱,她道:“北玄。”
“哦……”冷不冷仃地哦了一声,明珊珊撇过脸去,正这时,忽听得祭祀台那边传出了写动静,几人看去,只见两只黑鸦又再次盘旋,自石堡内,不少土着人一排排走了出来。
第91章 蛮荒4
“是师傅被发现了吗?”司无眷紧张向那边看去,只见那些穿着怪异的人一排排走出来,前六人整齐站定,又见他们后面有着一辆牢车被牵了出来,而牢车里,正是那些启剑派的人。
一眼望去,没有见到司邢的人影,司无眷终放松了些许,想来,司邢应还躲在某个角落的,正这时,身后其中一个启剑派的人忙上前,站到了司无眷一侧,他紧紧看着前方,嘴上道:“可恶,那些人竟敢这么对待长老们!”
见他虽愤怒,却是没有一丝想要上前去救人的勇气,到底是个胆小的,司无眷沉声冷冷道:“你退后。”
那人只斜视了司无眷一眼,想来站这里也不安全,便又退了回去,这幕倒让明珊珊一阵好笑,她嗤笑,白了那两人一眼,而后目光又停留在了司无眷身上。
看得这个北玄离司无眷这样的近,她心里又一顿没好气。
司无眷静静看着前方是一幕,见着那些人将启剑派几个人拉了出来,他们步伐虚无缥缈,许是受了些伤的,由着几个人拉到了祭祀台的中央,莫不是要用他们祭祀?司无眷猜想到,用活人祭祀这种事,先前在那个鹿谷镇就遇到过,吞没人魂那场面她现在都还记得。
将启剑派几个人一一绑到了祭祀台中央,那些人就退了出去,又由着一穿着又稍微不同的人站了上去,他高举着一个碗,嘴上不知在吼叫着什么,只见天空中盘旋的两只黑鸦连连飞到了祭祀台上空,用着喙尖轻巧地触碰到了碗里,后又飞到了半空,沿着祭祀台飞着。
那些启剑派的人有些昏了过去,有些修为尚佳的则是虚弱跪倒在地,样子好不狼狈,只短短一盏茶时间里,周遭妖气又浓了几分,司无眷心跳愈加强烈,在见着一只巨大爬虫从石堡里爬出后,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她身后的明珊珊,更是差点尖叫出来。
那爬虫顶着肥胖的身躯爬上祭祀台,以人的角度看去,它身下便是有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脚,恶心有恐怖,司无眷自是留了极大的耐性才鼓起精神去看,见着爬虫爬上祭祀台,将那几个启剑派的人团团围住,自它的嘴上还不断吐出粘液,一滴滴滴到那些人身上,司无眷胃里便好似翻江倒海,她强忍了想吐的心,可身后有三人却是直接吐了出来。
她回头看去,北玄一脸嫌弃地站到一边,明珊珊以及那两个人便是对着地上一阵干呕,到底是很少见过如此恶心的妖,若是长相恐怖的他们都能接受,可偏偏是这么个恶心的虫子。
哗——
一声剑鸣撕破空气,剑气扫过地面,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是司邢,司无眷见到司邢,也不去管那个虫有多恶心,便踏着步伐向祭祀台的方向赶去。见司无眷跑了出去,北玄也紧跟其后,明珊珊与另外两个人却是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才踏出那一步。
而司邢,方才的那一剑虽是毫无偏差地打到了虫妖身上,却是没有伤到它半点,它的背看上去异常光滑,就像是一层皮,在受着司邢的一剑后也被吸引了,它松开了缠着那些人的脚,爬着竖起了上半身对着司邢,这一双双密密麻麻的脚就在看竟是又恶心了一倍,司邢皱起眉头,满眼难忍,他又飞得高了些,可这半空中,还有两只黑鸦也欲攻向他。
“师傅!”
听得司无眷的声音,司邢一眼看去,她与北玄,还有另外三人都跑了过来,也因为司无眷这一声唤,不少土着人举起了一些石器向她们五人攻来,毕竟是修仙之人,启剑派除了明珊珊,另外两人是会御剑飞行的,他们御了剑,躲避地上那些土着人是其一,想来是觉得由司邢救人心里有些难为情,他们俩便一人去对付了一只黑鸦。
有他们俩将黑鸦引开,司邢也落了闲飞抵了些,他来到司无眷跟前,将自己身上的几张符纸尽数塞到了司无眷手里,便拿着手中的剑,一举冲向了虫妖。
看着手中的符纸,司无眷感动之余,忙挑了张罗界符起了个小结界,见司邢将虫引开,她一御,将结界起到了那些启剑派的人身上,将他们保护在内。
“明大小姐,就让我看看你修炼的本事吧!”司无眷回头一笑,看得明珊珊有模有样地举着剑做着攻击的姿势。
“那你可要看好了!”明珊珊一向骄傲,拿着剑,看那些土着人攻了上来,她轻跳上前,便与那些人交起了手来。
将一柄铁剑交到北玄手上,司无眷与北玄两人也陷入了剑光之中,那些土着人身强力壮,虽用着石头打击而成的武器,却是力道十足,每一击都将没有使用灵力的司无眷手腕震得生疼。
便是小瞧了这些人,明珊珊也打得格外吃力,好在身法上精巧许多,免了一些苦,论力道,北玄是绝不输这些人的,每一剑下去,哐当一声,必会击退那些人。
地上这些土着倒是好对付,天上那两只黑鸦却是难以击破,那两人与黑鸦过了几招便弱下势头来,其中一个更是难以招架,被黑鸦一抓,离了剑去,又被狠狠抛了下来,见得他大叫之声,司邢击退了虫妖一步,又忙起跃拖住了那人的后衣襟,将他稳稳放到了地上,那人看着司邢一愣,终反应过来,又拿了剑与黑鸦斗去。
突然的骚乱,竟没想到是司邢来救人的,那些启剑派的长老或是弟子皆是一愣,后又难为情低下了头,他们无语相谈,再加之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司邢师徒俩看见,心里又是一阵羞怯。
司邢独自对付那巨型虫妖明显吃力了些,便是之前,那几个启剑派的长老们是被那黑鸦打败了,后再逃时就是被这虫妖给抓了去的,它的粘液极为熏臭恶心,黏在身上便动不了了。
御剑飞在半空去对付那虫妖,自也占了点优势,司邢将佩剑御起,手中比划出了一道法印来,将法印推出半许,司邢又再次举剑,把你剑御入了法印中去,顷刻间,法印骤然变大,一柄柄闪着蓝光的剑影极速飞向地面,将那些土着困住,以及那条巨型爬虫,被一道道剑影锁在了地上,它蠕动着身体,万千细脚不断抠着地上的黄沙,顿时掀起了一阵沙尘。
它竟没死!
司邢大喘着粗气,方才使那万剑之法已消耗了大量修为,况且,刚才剑只是伤到了地上的虫妖和困住那些人,天上,那两个启剑派弟子还在与那两只黑鸦周旋,并且力气越来越不足,险些又掉下地去。
而司无眷这边,因为司邢困住了那些人,她也终有机会使手上的这些符纸,见着手上的两张引雷符,她捻了个诀,将符纸比划手间,这灵力自从偶尔能使用后,就好似突破了一个缺口,半年来灵力能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她几乎都可以使用了,还有便是,这使用符纸的威力也越来越强,将引雷符催动,顿时昏黄的天空乌云密布,这难见雨季的蛮荒更是难以见到这样的景象,那些土着纷纷看得呆滞,不知是何原因,他们面上的凶狠劲也少了不少。
噼啪——一声雷鸣骤向,闪电压下,纵横交错,启剑派两人见状,忙躲了黑鸦的攻击,便是这一瞬间,几道闪电直下,蓝光一闪,两只黑鸦难躲,就这么被闪电给劈落了下来。
而地上的爬虫,亦是被闪电狠狠击中,顿时妖气四散,化作了浓浓的臭熏熏的粘液,司邢嘴角上扬,见着自家小徒弟在那御引雷符,顿时又一阵惊讶,这普通修仙者御引雷符不过是伤个皮毛,更何况是自己这灵力没法使用的徒弟,可她竟是真真切切地用引雷符将这爬虫妖给击死了……
震惊之余,司邢还是高兴的,他忙飞下,鼓励地看了司无眷一眼,而后便是沉着脸慢慢走向了祭祀台中央,司无眷倒是怕自家师傅优柔寡断被某些人辱骂了,她一个健步便上前跟在了司邢身旁。
北玄紧紧跟着她,他们上前了,其余三人自然也是忙跑向祭祀台去救自己的同门和长老们。可他们身上因为沾了粘液臭熏熏的,明珊珊作为其中一人的徒弟,此刻也是嫌弃地不愿去扶一下。
“哼,司邢,没想到啊,我等竟是被你给救下了!这么多年不见,修为愈发厉害了,哼……”猛然间,一个与司邢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冷嘲热讽道,几人目光扫向,看他一张长脸生得格外刻薄,眉眼像是被刀削过一般,男人穿着比其他弟子要繁琐些,想来身份不一般。
果然,他一旁坐着的一个白发老头先一步开口道:“伏剑长老,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老了脸皮薄,那人虽不喜司邢,可他们确确实实是被司邢和他的徒弟给救下的,现在便是多与司邢交谈几句他都觉难以启齿。
这便是那个伏剑长老……
伏剑长老冷哼,一扫眼过几人,突地迎上了司无眷那双冷眸,他一愣,大底是没想到一个小辈竟这么看自己,还是司邢的徒弟,他心里一气,忽略了刚才老者的话,他又道:“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徒弟,司邢啊,你可得小心点你这个徒弟,保不准哪天你就被她给害死了,就像……诶,就像以前的老长老恒剑长老那样,哎呀,可得小心——”
话才说完,伏剑突闭上了嘴巴,只因见着司无眷举着一柄铁剑指向了自己,他现在动弹不得,就算修为比司无眷强,若动起手来,他可占不到半点上风。
“你们该还我师傅一个公道的!”司无眷冷冷道,见她如此,司邢也没拦着。
说起公道,那伏剑长老突地又笑出了声,许是觉得司无眷不敢动手伤他,毕竟是个小辈,又哪有那胆识,他抽搐着笑完,收敛了神情,一脸正经继续道:“看来,你这师傅是将当年的那些事告诉你了啊,怎么,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说清楚你的师公是怎么被他一剑穿心的,啊?哈哈哈哈!”
“呃……”剑一点点逼近伏剑,一条血流隐隐从他的脖子流下,他是万想不到,这个司无眷居然真有胆量伤他。
“无眷!”司邢猛地叫住了她,将她的剑夺下,司无眷愤愤不平,可对方是自己的师傅,她也就闭上了嘴巴,司邢肃然面向了伏剑,道:“我这徒弟可比不得某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方才,我已救下你两次了,也是最后一次,今后若再这般,就休怪我无情!”
被司邢这话给说噎住,伏剑长老终闭上了嘴巴,他自己心里不痛快,明明曾经是一同修炼的挚友,六年前司邢仗着掌剑剑法强过他,这六年后,却不知为何,他居然连仙法都运用自如了。
启剑派,是只修御灵力于剑的修士,这让他为何不嫉妒司邢……
“师……师傅,你自己还能起来吗?”一旁,明珊珊终开口问道。
明珊珊的师傅,便是此刻启剑派最老的一个长老的,也是曾经与恒剑长老共编剑法的其中一个,如今,剑法更进,三个老长老只剩下他凝剑长老一个了。
“无碍……”凝剑羞愤,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此刻也是极力不去看他人。
“这些粘液,约莫两刻钟就会失效了。”说话的是北玄,一旁一直静静看了许久的人,见他说话也没个好脸色,伏剑又是一阵冷哼,心想这跟在司邢身边的都是些无礼之人了。
“仙师,这些人……”北玄问道。
司邢扫过那些被剑阵困住的土着人,看他们早已放下了武器,竟是一脸虔诚地看着……他循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都盯着自家徒弟,一时疑惑,司邢也没问,只道:“你们为何要与妖为伍?”
那些土着人虽被困了,可心里还是有股狠劲的,其中一人便上前说到:“修仙者,自称来除妖的,却顶着除妖的名义去夺我们的神物,好生冠冕堂皇!”说罢,他目光慢慢移向了司邢身后的伏剑等人。
第92章 蛮荒5
众人目光看去,启剑派几人又纷纷低下了头去。
“话说,神物这么多人来夺,死的死伤的伤,不会都是你们杀的吗?”明珊珊抱着双臂,大有旁观者不嫌事大的模样,所有人都觊觎那什么神物,她可不在意,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会管那么多。
“哼,是又如何,他们抢东西,被那些看守的妖伤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技不如妖!不过……这不恰巧证明了,他们没有资格得到神物吗?”那人话一说完,他身后的几十个人皆是一阵附和,在他们眼里,那些打着捉妖的名义来查探宝物,或是夺取宝物的修仙者,就和盗贼没什么区别。
说到底,这似乎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理亏了,司邢有口难辩,虽然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司无眷说想要历练,但其余的,却是真真来夺取神物的。
正这时,启剑派伏剑长老又大笑出了声,他对方才那个人的话嗤之以鼻,“呵!哈哈哈……你们呐,你们这些人,真是会占山为王啊,早便听闻蛮荒深处有一群不伦不类的人,与妖为伍,专抢夺附近普通人的家财,闹得人心惶惶,诶?你们口中一口一个你们的神物,那个什么神物,不会也是你们去抢来的吧!啊?”
他的话顿时又让众人起了诸多猜疑,瞧着这群与妖为伍,见人便杀的奇怪群体,他们也难以相信,那个神物,会是他们的东西。
“神物就是我们的!”一人怒道,他是恨透了这些人,说话间,又用手中的武器使劲敲打了剑阵,却被剑阵给弹了回来。
司无眷在一旁细细打量,她看了周围那些奇怪的东西,又观察了那些人的举动,便是方才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很让人疑惑,除此之外,谈及神物,她便想到了之前给自己看了些许奥秘的神秘红发男人,她从中所看到的那个沙地密洞上有着些许奇怪纹样,与这些土着人画在祭祀台石块上的,倒有几分相似。
见他们不像在说谎,司无眷便打断了伏剑和他们的对话,她问:“你们说神物是你们的,这话从何说起啊?”
经司无眷这一问,他们没有立即回答,又用了方才看司无眷的眼神看着她,几个年纪稍长的聚到了一起,低声细语起来,司无眷实在疑惑得紧,又见他们转过身来,一人对着司无眷道:“神物乃是我们族类守护了千年的,关于神物,自一千年前就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
他没有将话说完,看了看身后方才与他一起议论的几人,他又继续说道:“关于那个故事,现在这个样子,可不便说!”
这话便意在于,剑阵困住,他们不愿说了,司邢踟蹰,方才使用仙法凝聚剑阵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若是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却突然反悔又来攻击,那他可没多大体力再去结一个剑阵出来。
“到底是胡编乱造的话,还故事,是想耍计谋逃出来吧!”一个启剑派弟子如此说道。
他这话,那些土着人也不在乎,反正他们是知道些什么,而那些修仙者若想知道,也非放了他们不可,况且,这个剑阵总有一个期限,待期限到了,剑阵也自然会自动解除。
对于方才心生偏念的启剑派众人,他们心里没有一丝好感,刚才虫妖没有将他们吃掉到底怪可惜,此刻又听那个人如此说话,若非剑阵困住,否则他们必然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一时难以决定该如何是好,正当众人僵持不下,忽见天边飞来了一群人,众人抬头看去,见竟是清涟宫,曙真派和幻藤岛的人来了,众人一阵欢喜,见得赵贤朝自己走来,司邢终展开了一丝笑颜。
看得司邢身后被粘液困住臭熏熏的启剑派众人,赵贤一顿嗤笑嘲讽,“呦,这不是扬言要超过我曙真派的那个……那个啥,启剑派吗?咦,你们这是做何呢?”
启剑派众人顿时羞愤难以,除了哼声别过脸,便不知如何说道,这时倒是明珊珊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娇着嗓子冷嘲热讽道:“做什么关你们什么事,捉妖谁没有失手的时候,捏着个别人一时犯的误事说道,你们曙真派就光明得很?刚才那个妖啊,轮到你们也不见得能够除了!”
明珊珊一向护短,虽不喜欢启剑派那些古板老头,但到底人家也是自己的同门,再着她对曙真派可没好印象,便以此讽道。
赵贤到底也是个长者,被一个小辈这么说道,他一时难忍,可再说回去,却见司无眷挡在了明珊珊跟前,将她拉回,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作罢,自赵贤身后竟又冒出个女子来,是湫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半路求仙的小丫头片子啊!怎么,赌气不来我曙真派了,我还以为你就此放弃寻求仙路呢,亏我还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下山遇到危险,原来,竟是入了启剑派去。”湫儿一双媚眼上下打量明珊珊,看她穿得有模有样,湫儿哼哼笑了几声,倒有些像一家长姐看待不听话小妹的模样。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明珊珊就暴躁起来,她也顾不得司无眷,一推上前,与湫儿仅隔了两步的距离,明珊珊个子较矮,此刻便是垫着脚恨恨盯着湫儿:“本小姐爱去哪去哪,倒是你,顶着个曙真派师姐的名声作威作福,当自己是谁呢!披着个好人脸竟做暗底事,你当所有人都跟你那些师弟一样看不出来啊!”
当初明珊珊独自去曙真派想加入,本来跟那些守门的弟子聊得开心,正等有人带信招她进去呢,结果出来个湫儿,给了她一顿冷嘲热讽,说什么个子矮不便修行,又说什么娇里娇气没点仙缘,修炼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满嘴的为她明珊珊考虑,却是暗地嘲讽说她的各种不好,谁料明珊珊也不是好惹的主,当即怼了回去,两人那可是在曙真弟子拉扯的情况下吵了整整半个时辰。
“你说什么!”湫儿一副生气之样,却是没有像那时那般与明珊珊争执,惹得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说什么,说的就是你!”明珊珊还欲再说下去,却是被司无眷给拉了回去,对她一个眼神警示,明珊珊这才闭上了嘴巴,她回过头,这时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满。
见得湫儿那委屈样,明珊珊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时气愤,却不便发作,她强忍着,却是一直瞪着湫儿。
司无眷看两人如此,顿时知道那时明珊珊说的人是谁了,这个湫儿,到底是和外表不一样的。
终安静了下来,清涟宫宫主几步上前,身后跟了两人,一男一女,年纪相仿,都是四十有五左右,男的司无眷没见过,倒是那个女人,曾经在曙真派被困结界时一弹法团打飞了一个人,她对她可还记得。
“司邢仙师,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四大修仙门派一起在蛮荒村子相聚,也是突然发觉这边天象不对,留了闽山阁留守村子,他们三大派便急忙朝这边赶了过来,这一来,竟是见着一道道剑阵困着一群穿着怪异的人。
司邢向清涟宫宫主行了一礼,客气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了众人,听得众人一阵诧异,倒是没想到被困剑阵的这群人是守护他们要寻的神物的人,可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对于想要得到神物的修仙之人,又怎会愿意去相信。
“哼,这些人既与妖一起,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与妖害人,那就留不得!”说话之人是幻藤岛的人,也是个年长者,腰身上戴了条长长的夹带,上面扣了大大小小一片片黑色刀刃,外还有一柄佩剑,想来也是个实力不俗之人。
“唉!尹主事,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凡人,且,他们就算是说谎,可神物的下落,现在也只好从他们下手来寻了,所以……”是曙真派王启,他笑着拦道。
尹主事尹丘岩冷哼,假意笑了笑,反问道:“那依王长老的意思,现在是要留住他们?”
此刻,也确实需要留下他们,王启回道:“我见这后面有一石堡,现可将他们留下,我们也有个住处,待问得神物下落,寻到了,我们再处置他们,这岂不更好?”
看了看剑阵内愤愤不平的众人,尹丘岩思卓一阵,便点头道:“好,那就留他们一段时间!”
王启笑着嗯了一声,方回头对司邢道:“司邢仙师,还请解除剑阵,好让弟子们将这些人押下去。”
此时此刻,司邢自然愿意解除,使了道法击入剑阵,那剑阵顿时破开,本能反抗,奈何修仙门派的人太多,他们即使再不平也反抗不了。
司无眷静静看着,道不明是何心情,见得他们被带走,她就这么看着,顿时间,一人回头看向了她,她顿时愣住,只一瞬间,那人又回过头去。
一只手从背后拉过了她,见得北玄在身旁,她疑惑不安的心终平静了不少。
“这位,无眷小仙师,方才的雷咒,便是你起的?”清涟宫宫主上前,淡淡问道。
这个清涟宫宫主,上次那般询问与说道,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司无眷亦是存了戒心,答道:“嗯,用……引雷符催动的。”
“引雷符?”
“那是司某炼制的符纸,方才恐小徒受伤,就给了她一些五行符纸,以保自身安危。”司邢忙回道。
清涟宫宫主迟疑不语,司无眷见状,拿出剩下的那张引雷符,道:“就是这个。”清涟宫宫主看了一眼,目光缓缓上移,停到了司无眷身上,半响,司无眷一顿疑惑,问道:“宫主,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这话问得清涟宫宫主一顿尴尬,他摇头笑了笑,只道:“即是小姑娘你引的雷咒,那,姑娘你实力也当不俗的!”
他说得笃定,这时,便是深知司无眷功法的司邢也没有为司无眷辩护,他也讶异于司无眷竟然引出了那般强烈的雷咒来,司无眷抿唇浅笑,“得宫主吉言,日后我必会勤加修炼,提升自己。”
清涟宫宫主嘴角上扬,见司无眷答得这般含糊,他也没再多问下去,看得周围众人,他走近祭祀台中央,手上比划着什么,只见一道蓝光打向启剑派众人,顿时光点散开,启剑派众人身上的粘液渐渐化为乌有。
“多谢老宫主了!”凝剑长老简单行了个礼,他们年纪相仿,可凝剑却对清涟宫宫主更为谦卑了些。
清涟宫宫主摇头,道:“此地妖物横出,各位可要多加防范才是!”
众人应下,只派了几个弟子回到村子告知,将闽山阁几人带来,其余人便入了石堡里去,这里面大多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看似不堪一击,却是坚固得紧,石堡就如那中原的城楼,分了两层,除却一些必要场所,便是人居住的石屋了,因为土着也多,现在他们挤进来住房间也刚巧够。
见得石堡内留了一屋子的食材,众人心喜,这下子也算有得吃的,司无眷本想在石堡内再观察一阵,却不想身后一直跟着两人,明珊珊离得近些,她夺步上前,以此逼得北玄独自在后面看着。
司无眷无奈笑过,听着明珊珊一直跟她抱怨着曙真派,可大多数话都是在抱怨那个湫儿,司无眷听着听着,顿时对明珊珊的话也赞同了不少。
一直到了夜里,明珊珊终回了屋去,因为房间大,也是几个人住一间,司无眷和明珊珊自然住到了一起,还有些事她没搞明白,见人少了,她便看准机会偷偷去了关押土着人的地牢去。
这个地牢本便是他们用来关一些抓来的寻常百姓的,此刻竟是关了他们自己,司无眷偷偷下去,见得有人看守,她无奈用了百宝囊里自制的催眠香,将看守的两人治得昏睡过去,这才急步跑向了那些土着人。
第93章 蛮荒6
踩过满地的沙砾,司无眷的脚步声将那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来,众人看去,见是司无眷,这才放松了些许。
看得他们白日说话之人满身是血,司无眷整整愕住,迎上那人虚弱的目光,她颤颤呢喃道:“他们……用刑了。”
除了那个人,还有一些年纪较小的少年,浑身都是伤痕,由于没有及时清理伤口,这满身的污渍沁入,他们脸上又满是苦色。
“姑娘,就你一个人来?”一个苍老无力男声问道。
司无眷循声看去,见着一个角落瘫坐着一个浑身黝黑的男人,他全身上下便也就头发最白了,之前在外面没见过他,想来是一直待在石堡里的,其他人为他让了一些空闲之地,对于年长者,在他们族内也算有威望的。
司无眷走近了几步,她轻声嗯道:“我已用迷香将看守之人迷得昏睡过去,你们今日,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看向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今日离开时,便是他回头看着自己。
果然,几人应了她的话,答道:“我族在此守护神物整整一千年久,绝非妄言,虽然外面那群人不信,但,我相信姑娘你是该信的!”
“哦?”司无眷对这人的话有些讶异,她又问道:“我如何该信?”
这时,那个瘫坐在墙角的老人动了动,两个年轻人将他扶起,他缓缓上前,打量司无眷一阵,嗤嗤笑了笑,随即道:“雷咒,那道雷咒,不是那些普通的修仙之人能够引出的!”这话说得司无眷又是惊讶又是迟疑,她见过别人使用了雷咒,威力或大或小,却与她用的没什么两样,又何来什么不是普通人之类的话。
看出她的疑惑,又有人道:“雷咒威力不在虚张声势,而是所中之人或妖的下场,姑娘不知,那万足虫妖乃我族畜养了八百多年的妖虫,早已生得人识,一般修仙者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而姑娘你,竟用一个雷咒,将它和那两只黑鸦击成了灰烬。”
司无眷听得云里雾里,她拥有一身浑厚灵力不假,那时只是想早点除妖,才使了灵力运入,但威力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司无眷扫过众人,见他们皆是那般眼神盯着自己,原来,那时他们那样看她,是因为那个雷咒吗?
“姑娘,我们族类守护那个神物,其实是在等候一个人来,那个神物,只有那个人能够得到,也只有那个人才能使得!我们看你与那些人不同,白日你们虽去攻击了妖,却没有伤我们丝毫,姑娘,你去劝劝他们,放了我们,好不好?”见着眼前说话的人,司无眷淡淡看向,又听他继续道:“那个神物,除了那个人,谁也用不了的!”
司无眷摇了摇头,她思虑一番,终道:“神物是何物,那个人又是谁?”
他们两两相望,许是为了能得到自由,又许是因为对方是司无眷,他们缓缓道:“神物被封印着,而那个人……她……”迟钝一瞬,他道:“若时间推断得当,她现在,还是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司无眷听着只觉不可思议,但见他们不像说谎,司无眷也没否定,她想了想,问他们:“今日你们说,关于神物有一个故事,可否告知?”
老人思卓,他想,说了也没关系,便对司无眷道:“那个故事……姑娘你可听说过红海?”
司无眷一惊,没想到,竟在这些人的嘴里听到了红海,那个秦无今寻遍修仙界都解不开的迷,司无眷顿觉心底有着什么在缓缓上升,她急切应道:“听过几许,却不知究竟是何意?”
“一千年前,我们的祖辈也是从一些修为人形的妖的口中知晓的,这蛮荒之地荒芜,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会过多关注这里,所以就有不少的妖会到蛮荒之地来,我们族类一一相传,说那红海在一千年前,还是人人敬畏的海域。”
“而一千年前,那个海域的水,蓝澈透亮,远远看去,就好像有无数颗星辰落入,每每夜间,海域上空会有一道道薄纱般的水雾缭绕,闪着蓝蓝的光,美丽梦幻,可,它终究红了,成为了一片死狱之地,红海之所以红,是因为一场大战,听闻,那场大战仅仅一夜,红海之底的水域圣族被赶尽杀绝,那个海之所以红,可是被那些圣族人的血一点点染红的啊!”
司无眷听得心惊肉颤,道不明为何,想那一片偌大海域一夜之间被鲜血染红,可是何等的悲哀,她鼓着双眼,道:“那,与神物又有何关?”
“我等也是听祖辈说起,那个神物,就是那被赶尽杀绝的圣族所遗留下来的,只为等待那个小女孩来,我们世代守护,要等的,也是她!”
一人插嘴道:“这蛮荒深处妖物众多,自也有居心叵测的人或妖来夺取,我们之所以和畜养妖物,便是为了更好的守护那个神物,我们只是普通的凡人没有妖帮我们,我们又如何去与那些坏妖对抗?”
司无眷皱起眉头,她看众人愁眉苦脸,一脸无助,若这般解释,他们也确实情有可原,可……
“听那伏剑长老所言,你们虽养妖有因,那为何要去夺取普通村子的财物,这……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姑娘,这……”对于这点,也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了。
“生于蛮荒,若没我们保护,那个村子又怎么可能存活至今,我们收些财物,又为何不可?”一人理所当然怼道。
司无眷冷冷看去,回想村子那残破不堪的模样,她冷冷一笑,“何为保护,村子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纷纷离开蛮荒,他们所惧的,难道只有妖?”
那在蛮荒边地卖茶水的小童,想必也是从那个村子逃出去的了,他说蛮荒深处有妖,有人对战,对于他人,他惧怕成那个样子,可他没有离开,到底是想念这村子里曾经的一切吧。
“蛮荒地如其名,若不去争抢,又怎么存活!?”
司无眷听得心里一阵毛躁,想了一阵,终究是罢休了,适者生存,这种地方,真真只能如此……
想问的都问完了,司无眷也无心再待下去,正欲离开,又被那些人扯住,央求道:“你们放了我们,姑娘你和那些人说,他们拿了神物也没用的!”
司无眷扯下他的手,淡淡回道:“不该是他们的东西,拿了确实没用,放心,我会和他们谈谈的。”
说罢,那人终松开了手,司无眷迅速离去,见夜色深凉,这蛮荒到了晚间温度竟低得那么多,她裹紧了衣服,小心爬着台阶出了地牢去,就在接近出口时,忽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知是有人,她忙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只探出个脑袋小心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见着一片昏黄夜色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姿赫赫站立于地牢门外几步远处,夜风将他的乌发和衣袂吹得飘起,只见他手持一柄散着微弱血红色光芒的玉剑背对着门外,而那个背影司无眷熟得不能再熟,如此看去,如此凄凉。
知道是他,司无眷放松了几许,她正欲出去唤他,却听北玄又用了他那寒冷到深渊的声音冷冷说道:“就凭你们!”
司无眷惊奇,鼓着双眼仔细向那边看去,一片漆黑之中,黄沙漫天,好似在那片昏暗之中,确切站着两人,两人手中亦是有着什么发光之物,是神器,那两个人是谁,北玄又为何这般冷淡?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司无眷定睛一看,那三道身影已经交织打成了一团,黄沙将北玄那雪白的衣衫搅得昏黄,他一起一跃间好似惊鸿,血红色的坠玺散发出一道道苦苦的哀鸣,既清脆悦耳,又寒渗人心,剑气划破长空,穿透黄沙,一嘭一击打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与对付银黍时的不同,便是这次的剑气含带的仙法,浅蓝色仙法与血红色剑气如海啸崩击,将那两个人击倒在地。
坠玺剑破沙地,北玄每走近他们俩一步,坠玺就将沙地划裂一步,血红色的剑气好似火焰燃烧,在沙地被划裂的黑缝中摇曳,此刻的北玄,若说是魔域修罗都不为过,就这般吓得那两个人连连缩着退后。
“我的命,你们收不得!”北玄阴冷无情的声音穿透他们的耳,他举起了坠玺,顿时青色九天玄火包裹了剑身,这种东西若沾染到那些妖亦或是神仙,他们可都没几个受得了的,见是九天玄火,他们心里更怕了几分,看得北玄清俊的脸上被火焰照得青绿,这张脸,恐怕会成为他们俩毕生的噩梦了。
“饶命,绕了我们,绕了,啊啊啊……”
司无眷隔得远,虽有些看不清,却是实实在在将那两声惨叫听入了耳里,青色火焰的光芒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耀眼,而那个站于火焰旁的少年,更加地令人窒息。
“阿眷……”
北玄唤她,司无眷一怔,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原来,他是发现了她的。
待司无眷走近,那两个人已经被九天玄火烧成了灰烬,若非地上有着些许扭动的沙痕,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两个人死去,是的,便是连血迹都没有……
“他们是什么人?”司无眷淡淡问道。
北玄没有转身,大底是怕他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司无眷,收了坠玺,他捏起了拳头,仰望着远方的天际,天边有些青色的光芒,没有一颗星星,寒风凛冽,他的眼神充满了空洞。
“杀我的人……”
良久,北玄才说出了这四个字来。
司无眷瞳孔睁大,她看着北玄孤独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就要消失了,不安的心极力狂跳着,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硬硬的,冰冰凉凉的,她双手握住,方抬头看向北玄的侧颜,少年的脸那般冷峻,真真如那冰雕,却雕得格外精致,昔日对她温柔笑着的少年,此刻就好似被什么给包裹住了。
是深渊吗……
司无眷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和曦一笑,道:“现在他们死了,就杀不了你了,北玄,没事了……”
若真没事,那该多好。
北玄听了司无眷的话,紧绷的心终放松了几许,他垂眸,看着司无眷的脸,道:“还会来的。”
司无眷怔愣,她笑意僵持,半响,她问:“你的仇家,人很多吗?”北玄没有回她,他脸上始终是那无助却又泰然自若的神情,明明深陷深渊的人,眼中却燃着半点星光,光的折射中,是她的脸。
“若是他们再来,我会保护你的!”司无眷坚定说道。
这话一出,北玄竟笑出了声,他缩回手,缓缓上移,捧着她的脸,这一举措顿时让司无眷响起了那时被亲到一幕,红了脸,她没有推开。
“笨阿眷……”
听得这话,司无眷一咬牙,扒拉下他的手来,愤愤看着他,见得北玄脸上笑意再现,她却觉自己也没那么生气,顿时,北玄又看向了她的腰,那里除了一个百宝囊,便是花结腰带,少了一个东西。
“阿眷,你的玉佩呢?”北玄皱眉问道。
司无眷愣愣看着他,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个的轮廓,她迟疑,问他:“玉佩,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把它埋了。”
“埋哪了?”北玄边说着,两手握住了司无眷的肩头。
极少见他如此激动,司无眷疑惑,又道:“怎么了吗?”
察觉到自己的急切,北玄又缓缓缩回了手,他定定看着她,“若是阿眷不想要那个玉佩了,可否转赠与我?”
司无眷皱起眉头,抿唇支吾道:“不……不行,那个东西,不能……”
“对不起……”
隐约察觉到司无眷的隐忍,北玄一把将她拉过,揽入怀中,司无眷不知他这是为何,只是忽觉自己脚上悬空,是北玄抱着她飞起了。
“要去哪?”司无眷问他。
北玄没有回话,只是抱着她越飞越远,顶着寒风,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无人烟的沙丘之上,这里视野开阔,一眼看去便能看完全景,没有一个人,北玄松开她,温柔道:“阿眷,我现在,想问你的从前了。”
第94章 陌衍
一滴滑落千层岩石的水滴沁含了太多杂念,就这般毫无征兆地滴到了司无眷的心底,她封存好的心顿时被北玄这句话给捅破了,那道隔膜,是比宣纸还要薄弱的。
“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有想过告诉北玄,可真正到了要说的时候,她才发现难以开口。
那段薄弱的,不堪一击的暗暗相思,如此可笑的过往,又如何说。
北玄沉静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光点忽明忽暗,他也隐瞒了一些事,一些他不能说的事,可,现在若是不说,他便永远不安,永远也没法靠近她。
“阿眷,你可知千阎灵佩,在三界独一无二……”再次提及千阎,北玄脸上又浮上了一抹悲伤,他剑眉起蹙,似是想起了曾经,那个伟岸英勇的男人指着他腰间的千阎告诉他,那是他的护身符。
司无眷有些不明所以,她已经不止一次告诉北玄,那块玉佩是她从记事起便戴在身上的东西,那时还只是个幼女,玉佩从未离身,不可能是他口中的千阎。
“玉佩,我一直戴着,怎会是你的千阎?”司无眷鼓着双眼,一双明亮的杏眼还闪烁着些许微光。
“不,千阎世间仅此一块,乃是忘川轮回道底数万乌沙提取淬炼出的神物,夹杂了万千无法转世轮回的孤魂执念,阿眷,千阎它……是能够隔绝天眼,隔绝世间生灵之气的神物,有它在,我跟着你,所以才不会被敌人发现。”
今日他跟着她来到地牢,本只想和往常默默跟在她身后那般等她出来,却不想,那些旨在要他性命的人,竟就这么找到了他,从入蛮荒开始,他们就找到了,只是有其他人在,所以他们俩迟迟没有出现,也是今夜,他们终对他下手了。
“北玄,你……”司无眷听得有些恍惚,她从小戴着的玉佩,那个人送给她的玉佩,怎会是千阎,她不信,可北玄从未骗过她,性命攸关的时,他又怎会开玩笑。“可是,我从小就戴着那块玉佩……”司无眷低声呢喃,她没有再询问北玄的话,北玄幽幽看着她,不知说什么。
一把将司无眷抱住,北玄将下巴抵到她的头顶,四指揉进她的发缕,“我还记得……”他兀自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谈及你的名字,那时,看到你的眼神,我后悔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声对不起,可是那时,我每想靠近你一步,你就推开我一步。”
“仙师他跟我说了,让我不要问你的过往,我就猜啊,阿眷是不是和我一样,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在失去至亲时他的那种无助和悲痛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而司无眷,她就像一个太阳,将什么都照得很亮,可到底是有些阴暗的地方,她伪装得很好。
司无眷轻轻推开北玄,再看时,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湿润,“挺奇怪的,在你面前,我想他时竟没有三年前那般难受了。”
北玄怔愣:“他?”
司无眷点头,低声细说道:“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一个……白净胜莲,谪仙一样的人,他,是我的第一个师傅。”
“陌衍。”
黑暗包围了一切,很小的时候,她总在梦里听到兵刃触击的声音,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砰,砰,砰直跳的声音。
这许是心跳声吧,她还小,她不懂得,只知道,这声音听上去让她好安心。
再后来,她便没在听到这道声音了。
不知过了几许,她又能从这黑暗中听到几声雀跃,有流水声,还有琴声,渐渐地,她便忘记了最开始的声音,有时,除了这些,隐隐还有一道清冷却动听的男子之声在在身旁响起,还未睁眼,司无眷就喜欢了这道声音了。
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她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开,她的头顶处射入了一道光芒,随着黑暗的崩塌,光芒涌入了她的眼中,这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可尽管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光芒的存在。
哒哒哒,有脚步声走近,她试探的睁开眼睛,慢慢适应这光芒,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能将眼睛完全睁开。
那时她的手胖胖的,像一节一节的莲藕,放下小肉胳膊,她睁大了眼睛探视周围,她小小的,周围确实有一些不规则的东西碎了,破碎一地,她的身后是墙,而眼前,却是一张极好看的男人的脸。
见着他,她只觉如此的亲切,小小的脑袋思考片刻,她向着男人张开了双臂,试探地唤他:“爹……爹爹?”
“我不是你爹爹。”男人不仅脸好看,连声音都那般的好听,她记得这道声音盲目黑暗之时,就是这道声音陪着她的,可他不是自己的爹爹,她听了,心里有些许失落,又放下小肉手,她的眼睛似黑葡萄般大,水灵转了一圈,又听他说道:“叫我师傅吧。”
司无眷很懵懂,初时记忆便也就和他的这场相遇,而后,她好像忘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她的师傅是个孤傲不群,人人仰慕的修仙者,年少有为,顶着英俊绝世的容颜,却已是修仙界难有敌手的存在,他只是一弹指,便能除去一直非常厉害的妖魔,所有女子都倾慕他,他却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当然,除了她这个小徒弟。
可能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陌衍叫她徒弟,就这么叫了四年,无眷这个名字,是她询问了好久好久,他才赐予她的,他说:“人间苦楚,世道薄凉,唤你无眷,只愿你这一生无思无念,无忧无虑。”
听别人说,修仙之人都不会老,有些人不信,可她司无眷却是非常的信,她的师傅,从她记事起一直到她慢慢长大,他都好像没有变过,他最爱穿白色的衣服,时常戴着玉冠,腰上有着一个个圆圆的玉环所连成的腰带,走路时会有清脆的玉响。
陌衍时常带她走南闯北,一路除妖,还有一事,便是他会和世间很多很厉害的比试切磋,陌衍很厉害,可作为他的徒弟,陌衍却不喜教她修炼,她自己想要修炼时,陌衍都会生气好几天,直到后来,她也没再修炼,更没有将自己察觉到的灵力告诉他,就这么,一直到他离开。
司无眷寻过他,和司邢去过很多地方,可都没有再见过他,人人听说过陌衍的名字,却难见着他本人,所以,就算他去了哪里,也不会有过多的人知道。
“他既已离开,又为何寻他?”北玄的声音很冷,与那寒风一同拂过她的耳畔。
司无眷惨然一笑,沉声道:“我一直以为我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后来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早就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或许,对陌衍来说,她司无眷就是一个累赘吧,自她十一岁起,他就开始独自出去,时常避着她了,那时,她是感觉得出的。
北玄幽静许久,他眼里一直是那无边的凄凉,良久,他问:“阿眷……留着千阎,是因为他?”
“……嗯。”讪讪嗯了一声,司无眷抿着唇,接着又是一笑,她笑她自己,“我放下他了,所以,千阎,我也埋了。我不会再去寻他,我的身边,只有师傅司邢,还有你,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见北玄一直这么静静看着自己,她心里忐忑不安,心跳得极快,不知为何,她看北玄的身影那般的虚无缥缈,“北玄,我,我会保护你,若千阎真的如你所说那样,我就把它挖出来,送给你,要是那些人还想来杀你,我就和你一起打他们,若打不过,我们就逃,无论逃到哪,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
司无眷踟蹰,忙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以唤出那道御水术,渐渐地,一柄隐隐浮现的长剑显现在她的手中,青蓝色的光芒在夜色与寒风黄沙中格外明亮耀眼,这是她第一次御水成剑,就这么展现,她早已满头汗珠,不知为何,右臂上一股强烈的冲击感让她浑身都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她的身体飞出来。
她看向北玄:“离开清涟宫,我也能御水成剑了,我一定会变强!”
这话刚说完,司无眷却再难坚持下去,她的右臂似有千斤坠石压制,一道盈盈闪烁的青蓝色微光透过衣袖就这么亮着,她眼前模糊,身体摇摇欲坠,正这时,北玄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狠狠搂在了怀里。
一股清凉之感沁入她的右臂,司无眷虚弱看去,这道浅蓝色的法芒还是那般的熟悉,就好像……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方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在九琼谷冰崖底,救下她的人,为她治疗伤口的人,是北玄。
她凄凄笑着,一双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就这么趴在他的胸前,救她的,原来一直是眼前的这个人……
“可好些了?”北玄的声音依旧清冷,可与之前的还是有些不同了,是责怪,怪她强制御水成剑。
司无眷点头:“好了。”她抓紧了北玄的衣服,好了,可她不想松开。
北玄轻嗤一笑,一如之前那样搂着她:“关于千阎,还有……我,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阿眷,教了你半年仙法,我可算得你的师傅?”
“师傅?”司无眷惊异,就这么算来,他又教仙法又陪练的,当然算得,“那……你是想要我叫你师傅吗?”
“若是可以,叫别的也行。”
北玄打趣道,这般说着,司无眷忙探出了脑袋,好奇问他:“叫什么?”
“哼……”暖暖笑着,他没有再说下去,又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北玄道:“阿眷……千阎,你埋哪了?”
沉默几许,司无眷回道:“清涟宫,我们一起修炼的地方,就……你经常躺的那颗歪脖子树下。”
揉了揉她的头,北玄一笑:“嗯,你先回去,我需在天亮之前拿回千阎灵佩,天亮之前,我会赶回来。”
司无眷松开他,站直了看着他:“清涟宫离蛮荒之地需飞上整整两天,你……”
“我与普通修仙者自是不同的。”打断了司无眷的话,北玄缓缓上前一步,揉着她的耳,向前一推,他俯下身,亲在了她的额头上,顶着通红的脸,司无眷看着他,听他又轻轻说了句:“等我回来。”
一眨眼,北玄已转身离去,他果真飞得极快,无需御剑,一跃直上……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司无眷猜来猜去,终究猜不到,只能等,等北玄想说时,他一定会说的。
方才北玄替她温和了右臂的疼痛,此刻再御剑飞行已不成问题,司无眷唤了自己的铁剑,也是在无人之时,她才有机会自己御剑飞行,飞离这片沙丘,司无眷凭着记忆找了回去的路,她飞得低,也可免去一些寒冷,听得耳边风声哀鸣,她不觉朝一个方向看去,这一看,竟又引得她一阵好奇了。
只见远远沙丘低盆下幽幽闪着一道青色的光芒,一股极具吸引的感觉直上心头,司无眷没有多想,御了剑便朝那飞去,可真正飞近之时,却再不见那青色光芒。
莫非是我看错了吗?
司无眷心道,摇了摇头,再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异样后才回了石堡去,这时已人人入睡,她小心翼翼躺到了明珊珊一旁,看着石顶,思绪一下拉了好远好远。
翌日再醒来,司无眷顾不得明珊珊的纠缠,飞快往司邢那边赶去,可还未赶到,她便停下来脚步,只见石堡梁柱之下,一个人静静伫立在那。
司无眷咧嘴笑开,看着他腰间多了一个香囊,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千阎了。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呢……”司无眷嫣然一笑,几步便走到了他的跟前,奈何这里人多,他们也说不得什么话。
北玄倒是不在意,学着司邢平日那样摸着司无眷的头顶,他道:“我何时说过大话?”轻轻笑着,他道:“现在,他们又找不到我们了,阿眷也无需担心,有我在,也不会让你亡命天涯。”
“我是自愿的!”她撅嘴。
“自愿什么呀?无眷小丫头。”
听此声,北玄和司无眷忙转头看去,见是司邢和赵贤来了,司无眷忙扒拉下北玄的手,讪讪笑道:“自愿……自愿来除妖的!”
第95章 魔蛾(上)
“这丫头,真是一心想除妖啊!哈哈哈……”赵贤大笑,方才的一幕他们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小辈们不说,他们也不说,见得北玄和司无眷两人关系如此,比在鹿谷镇还要好了,赵贤也开心。
“赵真人,何事笑得这么开心?”一道女声响起,几人闻声看去,见是湫儿走了来,她面上含笑,发丝高束,既阳光又开朗。
赵贤没有回她说,只道:“这几日赶路来此,你们也累了,怎的不多休息会儿?”
湫儿与那一同出来的弟子相望,正说着,小一辈的曙真弟子茗德也走了出来,湫儿一笑,道:“蛮荒妖物众多,我们来此可是除妖的,自当勤奋些。”她看了看一边的司无眷和北玄,笑道:“倒是无眷小仙师,昨夜睡得晚,今日却也起得早,不多休息,养养身体?”
司无眷一愣,昨夜她回来格外小心了,与这湫儿也并非同一间房,她是怎么知道的,作了如常的态度,司无眷回道:“除妖一事,切不可疏忽,我自然也是如湫儿师姐那般想的。”
“噢!那可真难为无眷小仙师了,仙法与修为欠缺,还为民着想,来这蛮荒相助。”她笑得洁白无瑕,一双眼紧紧打量司无眷,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司无眷收敛了脸上的笑,她不喜湫儿,自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她只担心,昨夜这个湫儿,到底看了多少。“听湫儿师姐的话,昨夜师姐也睡得晚,不知是不是忙着修炼,好为这次出行多尽一份力呢?”
“哈呵呵呵……”湫儿掩嘴一笑,只道:“我呀,这几日赶路确实消耗了不少体力,昨夜实在累得紧,也就睡得早了,只是无意间听到外面有些动静,有心去看了一遍,见是无眷小仙师,就又回去睡了。”
她在说谎……
司无眷心底突闪过这句话,昨夜她回来可谓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又何来动静,她……到底看了什么,看了多少,又听了多少。
司邢是知道司无眷和北玄常常外出修炼的,听她俩这么说,自也没多想,他看向司无眷,温和道:“无眷,修炼固然重要,可也要多加休息,蛮荒本就杂乱危险,夜晚可勿要再外出了!”说罢,他看了看司无眷身边的北玄,以眼神示意了他,大底是告诉他,和司无眷一起要注意安全,多管管她。
司无眷撅嘴噢了一声,这时明珊珊也走了出来,在她身旁还跟着几个启剑派的人,见了司无眷几人,明珊珊几步跑到了她的身边,看湫儿也在,她那双眼就没好意过,不是翻白眼就是瞪。
未免两人又吵起来,那茗德本想与司无眷说几句客套话,奈何北玄在,他便也不敢开口了,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茗德笑道:“师姐,这个石堡周围有许多新奇之物,不知师姐可有兴趣去看上一看?”
湫儿正愁在这里待着无趣,本来明珊珊不出现还好,她一来就不停给她使脸色,湫儿心里烦躁得紧,她道:“新奇之物?那我便去看上一看。赵真人,司仙师,先告辞!”
说罢,湫儿便与茗德和两个同门一起走了出去,可他们还未走出门去,忽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道急切之声:“不好了,不好了!那群土着逃走了!”
听此话,司无眷和北玄两人相望,顿时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司无眷和北玄两人便先一步冲了出去,来到地牢,果见,里面空空荡荡,早已没有半点人影。
“我……”司无眷一时头大,昨夜若非她迷晕那两个守门的人,那些人是不是就逃不出去了,她明明今日还想与几大门派的人好好谈谈的,她以为这些人会等她的消息。
看出司无眷的紧迫,北玄一把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她安心不下,这地牢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皆是一脸的懵住,有些甚至破口大骂起了守门的两人,听得司无眷又一阵自责,待四大派来人与司邢赶到,那清涟宫的宫主一时气怒,冷冷将两个守门弟子用了仙法捆住,怒问:“怎么回事!?”
两人慌张摇着头,大底是以为夜里犯困睡了过去,对此没有多想,便也没有反驳,“宫主息怒,我们不是有意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逃,我们……”
啪——
一条雷电交加的鞭子打到了两人身上,顿时一条长长的血迹露出,这鞭子威力强悍,只一鞭,两人就差点晕了过去。
“宫主!”司无眷一声叫道,清涟宫宫主举着鞭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松开北玄的手,讪讪道:“不关……不关他们的事……”
“无眷?”司邢疑惑唤了她一声,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涌现。
众人看去,只见清涟宫宫主缓缓收了鞭,淡淡道:“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无眷目光扫过众人,她缓缓走到那两人身前,见如此,北玄几步也站到了她的身边,“昨夜,我来过这里……”
此话一出,地牢顿时一阵唏嘘议论声,他们惊讶,司邢更是愣住,忽想起湫儿的话,他一时豁然开朗,而此刻,那湫儿抱着双臂,浅浅笑着看着司无眷,她果然知道昨夜自己来这里了,那……她又还知道什么?
司无眷此刻是来不及去问她,自己的手又被北玄握住,她安心了不少,这时又听其他人责怪道:“听小姑娘的意思,那些人莫不是你放走的?”
“并不是!”司无眷否道,“我只是好奇他们说的那个故事,所以才来问问,我迷晕他们俩也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逃!”
“哼!”那人嗤道:“无意?真是可笑,神物嘛,毕竟人人都想得到,你和这位司邢仙师冒险来此,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修行历练?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啊?”
确实很难有人相信,这群人中,除了修仙门派的人,还有一些如司邢那样无门五派的,他们冒险来此,又何尝不是为了神物。而那个人的话,一时间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如此,又有多少人会信她?
清涟宫宫主没有发话,另外三个门派的主事人也没有多说,司无眷想反驳,司邢却是抢先一步冷冷道:“我与我的徒儿来此,自然是为了修炼,她既说是无意,那必然是无意,造成这样的结果,是我这个做师傅的管教不严,各位要罚,便罚我司邢就行!”
“师傅!”司无眷唤他,迎得司邢一个安慰的眼神,她懊悔不已,转过头,她真真看向清涟宫宫主及众人:“是我犯下的错,不关我师傅的事!”
“无眷……”
司邢还欲说什么,却被赵贤给拦下,他赵贤最是仗义,看不得如此,更看不得一旁启剑派几人的得意忘形,他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被几个土着迷惑,来此满足好奇心罢了,犯了这个错也绝非有心,各位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较劲吧?这当务之急,不是该去寻回他们?”
见赵贤为自己开脱,司无眷心存感激,可扫过众人,他们的脸上却全是不满,清涟宫宫主拂袖,他脸上满是肃然,“捉回那些人来!”一声吩咐,几个清涟宫的弟子应声出了地牢去,他看了看司无眷,道:“问问题?他们,是如何回答的?”
盯着清涟宫宫主的眼睛,虽然全是肃穆严苛,司无眷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好似,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松下神情,司无眷想了想,道:“他们说,他们守护神物一千年,是为了等一个人来取得,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使得了那个神物。”
司无眷没有说谎,她眼神笃定,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愿相信,“呵!荒谬,岂非我们来这蛮荒,就是一场无功而返之行?”
“这是他们亲口说的,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
“好了!”清涟宫宫主打断了司无眷的话,他回过身,面对众人,道:“现如今,找回那群人要紧!”
这清涟宫宫主发话,众人也便没去多嘴,他们冷哼离去,留得司无眷,北玄,以及司邢和赵贤在场,清涟宫宫主静静看着司无眷,他没有说一句话,倒引得司无眷好奇:“宫主不罚我?”
他还是打量着她,眼神闪过,他道:“他们可有说,要等的那个人是何人?”
答非所问,司无眷也不奇,她道:“是一个小女孩。”
这答案有些难以置信,她以为清涟宫宫主会不信,却不想,他竟哀叹了一口气,只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背着手缓缓走出了地牢。
就这么……没事了?
司无眷忙转身看了看身后两个已经晕厥的无辜人,他没衣服破裂,一道深深的血痕格外刺眼,她忙把上两人的脉搏,所幸只是皮外伤,忙拿了些药出来,正想为他们上药,却被北玄抢了去,他淡淡道:“我来就好。”
缩回手,司无眷怔怔看着两人,她从未想过害别人,更没想过,那些人竟利用那个机会逃出去,“无眷……”司邢叫她,转过头,司邢面上沉着,他道:“无事了……”
“师傅……”想到刚才的场景,她此刻还有些害怕,若是他们真的要罚,那司邢必定会因为她而受伤的,看这两个的伤,她心头一阵颤动,“师傅,对不起……”
司无眷一向机灵,这种错事,她是极少会犯的,而突然发生这种事,她必定愧疚得紧,揉了揉她的头,司邢又道:“今后可得小心行事。”
“无眷小丫头。”赵贤叫住她,“那些人既驯妖祸事,本性必然不是乖顺的,可切勿再上当了,不过你也放心,他们只是普通凡人,跑不了多远,待将他们追回,一切也就没事了。”
“嗯,刚才……无眷谢过了赵真人!”司无眷拱手行礼,对赵贤,她是感激的,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哈哈哈,没事了,啊!”
几人再次出了地牢时,这石堡周围便只有几大门派的主事人在祭祀台中央谈着什么,司邢和赵贤随了去,留得司无眷和北玄在祭祀台外等候,看他们聊了许久,司无眷突想起昨夜看到的一幕,虽不知是真是假,她还是说到:“昨夜我回这里,在那个沙丘不远处的一个沙盆区,我看到那里闪着青色的光,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我一走近,就没有了,你可知?”
北玄拉过她的手,想了想,道:“一会儿去看看。”
有些东西,他也是要看了才知道的。
司无眷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地牢内,那两个人现在上了药,想必不久就会醒来,她松下心来,被北玄就这么牵着手,她也不惧什么。
约莫两刻钟过去,这时有几个人回到了这里,司无眷和北玄忙上前去,看几人面露慌张,神色恐惧,他们又紧张起来:“怎么了?”幻藤岛长老道。
一人换过了情绪,他喉咙颤抖,指着一个方向,颤颤巍巍道:“长老,长老……那边,那边有妖,一只很厉害的妖,长老们快去,我们师兄弟被那妖击倒,生死未卜啊!”
“在哪,快带我们去!”
得了他们这些厉害的长辈在,那人也终有了些许勇气,他腿脚发抖得御不起剑,只好由其他人带着,听着他指的方向,众人忙加快了速度,司无眷和北玄两人由司邢带着飞在了最后,等到了地时,周围一阵黄沙早已看不清了环境,只听一道不断重复密集,扑闪着翅膀的东西在周围飞动。
“是什么东西!?”黄沙漫天,听得声音好似不止一道,他们忙唤出了佩剑小心前行。
司邢三人走在最后,这种翅膀扑闪之声对于他们师徒俩来说是格外的熟悉,在春夏之际,这种声音便愈发的多,一直在他们的小屋边盘旋。
是蛾子……
这种成了精的蛾子,便是妖蛾,是……会飞的妖!
“师傅,这会不会是那个少年说的那种妖?”
司邢不知,他想,这不是夜间出没,应该不是,可越走的近,那自黄沙中传出的哀叫声就越强烈,他道:“不管是不是,你们两个跟紧我!”
第96章 魔蛾(下)
司邢三人较为谨慎,大底是听了那个少年的话,不似其他人那般大胆,清涟宫等人背影愈加模糊,他们行得快,再看去时,早已看不清他们了。
只是,周围哀叫的声音以及蛾子扑闪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强,三人背靠背,就这么缓缓前行,不敢有一丝松懈。
“啊……这是什么,啊啊啊!”又听得一声哀嚎传出,夹着着哭声,隐约能看清不远处倒下的紫袍人,司邢三人依着一直的模样缓缓走去。
待走近了,方看清那个人的模样,紫袍,是幻藤岛的人,“你怎么样了!?”司无眷忙问道。
“好……好痛苦,痒……疼,救我,救救我!”
这人不断哀叫,他倒地扑腾,一双手不停挠着脖子,腿脚在沙地上蹬出了一个坑来,司无眷靠近了去看,只见他扒拉下的衣襟处皮肤上被挠出了一道道血痕,一颗一颗,一块一块的疙瘩肉眼可见地突起。
“师傅,好像是……”
“是蛾子,那小孩说得那只妖!”北玄补话道。
司邢表情凝重起来,见得地上之人渐渐晕厥过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且不说能不能救他,他们不知这种蛾子的毒该如何解,更不知道碰了中毒之人会不会也沾染中毒,现下,得先解决黄沙中的蛾子要紧。
“无眷,你和北玄小友先离开这!”司邢肃然吩咐。
司无眷担忧看了眼司邢,如今的情况,她留下可能会拖累司邢,可若不留下,她又担心司邢,“师傅,我不想你有事。”
“无眷……”司邢温和一笑:“先出去。”
再欲说什么,北玄一把拉过她,司无眷看去,只一眼,便明白了北玄眼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司无眷点头:“那师傅你小心。”
得见司无眷和北玄离开,司邢再看了地上的人,叹息一声,便迅速随了前方的人去。
待周围又只见黄沙,司无眷捏了捏北玄的手指,她道:“这里,和昨晚我们来的那个地方离得挺近的。”
明白司无眷想要表达什么,北玄一笑,道:“许是因为那蛾子的出现,才导致这里黄沙漫天,阿眷,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
“记得。”这里隔了一段距离就看不清人了,但看周围的模样她大概还是分得清路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司无眷道:“那边。”
加快了速度,两人快步赶去,待站到沙盆边缘的小沙丘上时,两人又震惊得望而止步了。只见沙盆凹陷,大片黄沙犹如卷水深陷下去,形成了一个螺旋,而沙眼中一道青色光芒射出,里面不断有长相怪异的蛾子的飞出来。
“先趴下!”北玄话毕,司无眷和他迅速趴倒在地,她的头被北玄一手揽下,宽大的袖子将她的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这种魔蛾遇到敌人会从身体上洒落无数粉末状东西,可能就是那种毒,阿眷,千万小心,不要沾染上了!”
司无眷抬头,“那些魔蛾没想到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北玄,师傅他们不知现在在哪,我们阻止这些魔蛾飞出去,也能给他们减少些压力了。”
北玄没有多说,只嗯了一声,见北玄看向一个方向,司无眷也依着看去,她瞳孔忽地睁大,只见另一个小丘上,那里趴着不少各大门派的修仙之人,有些因中毒早已昏死过去,有些还在地上挣扎,而那些人的一旁,几个土着人和两只魔蛾正守着,他们没了前一晚的哀苦模样,现在的样子,颇有她曾遇到过的山匪的气势。
捏紧了拳头,司无眷一咬牙,她懊悔,昨夜,真真是错信了那些人。
听得伏剑长老说过的话,她就不该对他们放松警惕的。
“那些人都中了毒,只是,我见那几只魔蛾妖力不足,兴许洒落之毒不算太重,他们还有得救。”北玄也是看出了司无眷的想法,若有得救,那她要是救了他们,她也不至于这么懊悔。
“北玄……”司无眷叫住他,低声道:“在来蛮荒之前,我曾在魔域遇到过的那个红发男人,他来过清涟宫。”
北玄手上一僵,他肃然看向司无眷,问:“他做了什么?”
“他给我看了一个东西……”将那夜她所看到的画面都说与了北玄听,司无眷道:“从那个洞里,飞出了一个比那些魔蛾还要大,还要恐怖的蛾子,它浑身散发着紫色的荧光,我只看了一眼,具体的模样,现在也记得不算太清了。”
“阿眷,你说的那个沙坑,莫非就是前面那个?”
司无眷不确定,她只知道是沙坑,可现在看去,她心底猜测便是眼前那个,只是若错了不是的话,沾染蛾毒那又该怎么办。
还有……
那只更强大的魔蛾,就在里面。
“再看看,或者,我们先解决掉这些飞出来的。”她看了看,这天空中还有几只飞着,它们扑闪着翅膀,每一对翅膀上都清晰可见的有一张鬼脸的纹样,他们身躯有些肥胖,从一层一层的身底下不断有粉末撒出。
“你觉得,该如何对付它们?”
司无眷思卓几许,忽地一笑,她道:“你还记得,夏天的夜里我们是如何对付那些闹人的蚊虫和蛾子的吗?”
听及此话,北玄亦是一笑,“烟熏,火烧。”
司无眷点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那个少年说过,它们都是晚上出现,可偏偏这种时候出来害人,想必是被那些土着人强行唤醒了,你看它们飞得杂乱无章,正在寻一个聚处呢!”
北玄扫过一眼,他眼里闪着兴许星辰,对着司无眷笑着,突然间,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物品来,他道:“那颗黑色珠子,终是有它的用途了。”
司无眷笑着点头,不动声色地在百宝囊里唤出了在魔域时那个男人给她的黑色珠子,这颗珠子她本想留着在白日休憩之时用的,现在,得了这用途,也不枉它的作用了。
将黑色珠子托于掌心,司无眷使了御物之术将珠子一推,只见珠子划过沙丘,他们还没眨眼的功夫,周围就陷入了黑夜之中,突然的黑让众人触不及防,几个土着人还在不远处议论,多加防范起来,而司无眷则是意料之余还有些惊讶,之前在魔域没有过多发觉这颗黑色珠子的黑色范围,现在一看,竟将肉眼可见的地方都给变成了黑夜。
这黑色越来越重,都有些看不清对方了,“北玄,我御不来火。”
她一御火便灭,以她的灵力,更是无法祛火。
身旁,北玄的声音格外温柔:“我来。”
他亦是御的水行之法,一般御火术他也难以使用,但,有坠玺在手,他便能御得九天玄火,见得身旁一道红色微弱的光芒照出,是坠玺血红色的笛身,北玄迅速站起身来,将坠玺悬御身前,他双手结印于胸前,见得浅蓝色光芒从他手指间擦过,一道法印包裹了坠玺,顿时坠玺燃起了一团青色火焰来。
捏回坠玺,北玄将法印推出,飞得越远,法印越大,燃烧九天玄火的法印途经之处,皆能看清一些蛾子飞过的影子,直到法印飞到了沙坑中心,这才停下,又趴下将司无眷护住,两人直直看向前方。
那些土着人亦是秉了疑惑的态度,他们抬着头,当见到一只魔蛾飞往法印中被九天玄火烧成灰烬时,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再欲阻止也来不及了,他们看不清是那也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导致周围变黑,更无法接触到那飞在半空的火焰法印,而他们现在唯一能祛使的妖物魔蛾,更是在做着自取灭亡的事。
周围的魔蛾都飞了过来,一只接着一只飞近九天玄火,听得噗地一声,火光四起,它们的身体伴随着火焰展翅而开,不过数秒便化作星点消失。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地面的青色光芒越来越强,渐渐的与法印的火焰相冲,那里面没有再飞出小魔蛾来,只是光芒闪烁得诡异,司无眷一眼看去,这才发觉,那个不断陷落的沙眼消失了。
还未多说出一句话来,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魔蛾还在燃烧,而另一座沙丘上,司邢,清涟宫宫主,赵贤等人已陆陆续续赶到,他们来的晚了些,没有见到陷落的沙盆,地面的青色光芒却照得格外耀眼,魔蛾逐渐被烧光,他们皆是一震,待借着青色光芒看清一边昏死过去的同门弟子和一些土着人时,他们心底的怒意终于爆发。
一阵紫色光芒缠绕的藤蔓打向那几个土着人,那藤蔓似有思想一般,循着他们跑动的轨迹直穿而去,最终难逃,被那一鞭打趴下了,幻藤岛一老者手持紫色藤蔓,满脸的愤怒,他怒道:“你们与这魔蛾真真伤我派弟子大半呐!今日,便让你们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说罢,他手一扬,又将紫色藤鞭打到了早已趴下的几个土着人身上,他们身体颤抖,身上中的毒与那些修仙弟子的不同,但痛苦的模样却是极其相似,本再想扬鞭再打,那幻藤岛的主事人忽被清涟宫一人给拦下,他长相温和开朗,虽年纪长了些,但也给人一股无声肃穆之感。
这是清涟宫的四长老,听闻实力不俗,常与另一女儿身长老陪伴于清涟宫宫主左右,无论是去哪,都是他们三人一同的,幻藤岛长老见是他拦下了自己,便也没再打下去,只是收了鞭,他看向那些土着人的眼还满是恨意。
这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来到这个范围捉人的弟子大都是他幻藤岛的人,且都或多或少地中了魔蛾之毒,此刻痛苦不堪,他作为长老,除不掉魔蛾,现也只能惩罚那些指使者了。
“那道法印……是何人所为?”众人抬头看去,见这边突然黑暗下来,疑心一起,便纷纷赶了过来,这刚到,就见着那些魔蛾几乎要被那道法印的火焰的烧光,有人有如此大的能力,又是相助他们,他们自当感激,只是,北玄需隐藏身份与实力,自然不会就此出去承认了。
清涟宫宫主凝视着半空的法印,北玄与司无眷紧张得又朝一个方向缩去,却只听得他们谈及蛾毒一事,现下不便收回黑色珠子,司无眷和北玄两人趴在一个角落,就这么看那些人分了两边去查看弟子的伤势,一边去查看发光沙盆和法印。
看沙盆还好,在即将接近法印时,北玄早已偷偷解除,他们一愣,再朝四周看去,却是看不清半点人影,索性又飞抵了些踩到沙盆区去,这里光芒四射,有些刺眼,想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子下面,正欲去打开时,猛然间,一个巨物从沙地飞出,掀起了无数沙砾,顿时间将几个站在沙盆区的人给击飞了几步远去。
这是……魔蛾!
司无眷睁大了眼睛,这只魔蛾,就是她见过的那只!见着它身上花纹恐怖,翅膀闪烁着点点紫色荧光,恐怖梦幻,四大派及司邢等独修修士现在也顾不得那些受伤了的弟子,他们纷纷拔剑相向,眼下,这只魔蛾比他们刚才见过的魔蛾要大上三倍,它紫气环绕,必是修成了真正魔物的魔蛾。
“这只魔蛾散落粉末肯定比那些小蛾子要强,我担心师傅!”司无眷低沉着声音道。
“阿眷,相信他们!”眼下,他们不能出去,若出去隐藏实力必然会拖他们后腿。
司无眷心底知道,她捏紧了衣袖,趴在沙丘上紧紧盯着司邢和赵贤等人,见得他们纷纷使了仙法攻向魔蛾,一道道剑气和仙法推出,却不想那魔蛾身体看似薄弱,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厚实。
清涟宫几人站定,便是沉稳如他们,此刻都是一脸的震惊……
沙盆之中,迎着青色光芒,几道身影御剑穿梭,剑光滑过空气,撕裂了一阵阵飞舞的黄沙,那沙于光之下,又好似一道道纱幔,魔蛾强悍,又推倒了几人,它扑闪着翅膀,就这么得意着,竟发出了人声来。
“尔等蝼蚁!”
第97章 天芒(上)
“长老,我们来助你!”
忽地,听及一旁的沙丘传来几道声音,众人翘首望去,见着昏黄薄沙重重隔绝中,那沙丘顶站着了不少人,穿着各不相同,是四大派的弟子。
“不要过来!”是王启,他嘶声喊话,这只魔蛾不同于先前对付的那些小的,它难以对付,以仙法和剑刃都难以划破它的翅膀,更何况,它还没有用蛾毒!此刻王启受了些伤,他佝偻着站在沙盆里,纵使如此与他们说了,那些弟子还是不忍地飞了过来。
本以为他们来会助几人一阵,没曾想他们才飞过来,就被魔蛾席卷的沙暴给震飞了几个,魔蛾狂怒:“尔等鼠辈,竟趁得我那群蛾兵未修得人识,就以火烧了它们,今日,就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未说完,只见魔蛾旋身扇动着翅膀,巨大的翅膀凭着紫气与黄沙萦绕,渐渐旋成了一个龙卷风来,这风劲强大,引得众人难以站稳,那些受了伤的更是需得他人搀扶,司无眷和北玄趴得较远,这会地面沙尘不断涌入口鼻,他们忙站起,可一站起,却又难以站稳。
司无眷眯着双眼,昏暗之中,见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刺向魔蛾所卷的风暴,她心忽地提起,一时怔愣,“师傅……”她轻唤,这是司邢极少在妖魔面前使用的剑法,一剑破阵,银白色的剑光和紫气沙暴冲击,这沙暴明显弱下来几分,正当此时,清涟宫三人也凝结了仙法攻去,两两接触,听得嘭地一声巨响,沙暴弱下,渐渐消失。
终松了一口气,司无眷方平复下心情,突又见得魔蛾再起,一阵阵黄沙与紫气攻向众人,几人凝聚了仙法和剑招,一一应敌,奈何魔蛾身体太过坚硬,无论怎么攻击,它都似有无穷的力量充入,砍不伤,且妖力不减。
“阿眷,那个沙盆底部有玄机!”北玄沉声道。
司无眷静静看去,那个沙盆,青色光芒不减,而魔蛾正飞于沙盆之上,若想去查探,需得躲过他们。
“那,我们要怎么去?”
北玄嘴角上扬,他低声道:“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司无眷信得北玄,当即将眼睛闭上,北玄轻嗤笑着,继而目光冷下,他一如既往将她搂紧,司无眷感觉不到如何异常,只觉身体渐渐变得轻薄。
却说北玄之法,在将司无眷搂紧后竟化成了一抹虚无缥缈的白烟,银色星点下坠,一闪便消失在了沙丘上,而再次出现,却是在那站满青色星点的地下岩洞里了。
“睁开眼睛吧。”他轻声说道。
司无眷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时被这岩壁的模样给狠狠震惊住了,这些星点何其美丽梦幻,就好似只身陷入了星星的漩涡之中,周围有黑影,恰是衬托了这些一点点的光,一路曲折延伸。
“别看这些东西美丽,实际上,都是那只魔蛾留下的毒粉,阿眷,别沾染上了。”北玄说着,一手将她拉得更近了些,这岩壁较窄,抱不住就不小心给绊倒。
司无眷点头,这里,与她曾看到的那个岩洞一模一样,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只要往里走,直到走到底,就能看到一扇门。
“北玄,走这边。”司无眷指了个方向,两人直直走去,因魔蛾全都出去了,这里面便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知何故,司无眷走得越近,心跳就愈发跳得快,许是紧张了,她心道,一路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岩洞越来越宽,越临近里面,岩壁上的青色光点就越密集,想来这里便是魔蛾常居之地,到底是它们也打不开那扇门,所以就留在门外修炼了。
终看到了门,司无眷急步走去,一眼便看到了门上那个圆形的凹槽,与一物的形状极其相似,刚巧,她认得,也拥有那物。
“这个……”北玄摸向石门,这门高足两米,不算太大,上面就是普通的石块纹样,只门缝间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他看向司无眷,见她凝结法术在腰间百宝囊使诀,顿时一个黑色石块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这个东西……有些眼熟。
司无眷嘴角上扬,她得意一笑:“真巧,这块石头和上面的凹槽挺像的。”确实巧,她当时又怎会知,那条小青蛇肚子里的东西能够开这扇石门……
将石块放上,完完全全的吻合,忽然间,石块出绿光迸发,周围一阵响动,北玄忙将她护住,可直至石门打开,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里面,没有再看到半点星点,只是一片漆黑,黑道只踏进门内一步便看不清对方。
“我有火折子!”司无眷忙又唤了火折子出来,北玄接过,点燃了又拉着她缓缓前进,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是妖魔的巢穴,他们却感受不到任何妖气。
一步步前进,这里面比外面要宽大三倍,地面与墙壁都极为整齐,一路延伸,忽见得前方石壁上有油灯,北玄一手指去,一道道蓝色光芒打入,岩壁上的灯尽数亮了起来。
灭了火折子,两人直直看去,这前方直下,一层一层的阶梯好似通向地底,明明这里便是地下,在下面,又有些什么……
司无眷心跳愈加地块,她隐隐能够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冲击她的身体,与她相撞,她本便好奇世间万物,此刻,更是好奇心加重,她一步步走近,渐渐的,松开了北玄的手,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
北玄担心她,她走得快,他也加快了速度,前面虽被点亮,却一望无际一般,“阿眷!”
闻声,司无眷终停住了脚步,她讪讪回头,见北玄凝重的脸,她有些恍惚,方才,耳边一直有声音,北玄连连唤了她好几声。
拉过司无眷,他道:“跟紧我!”
司无眷缓缓点头,可心底那股强烈的感觉始终不减,还愈加强烈,见着北玄走在了前方,她压制着心底的急切狂躁,紧紧跟在他身后。
深,静,将这里包裹,再回头已望不到最开始的点,他们好似走入了泥潭,一点点地下坠,那个牵引之力将司无眷牵得极紧,她没法回头,也没法停下脚步。
“您终于来了……”
谁!
司无眷猛地抬头,可除了北玄,她看不到任何人,前面依旧是一望无际深渊一般的阶梯,一路往下,她突然地停住,将北玄给奇住,他回过头:“怎么了?”
北玄他,听不到刚才的声音吗?
“有人在说话。”她道。
北玄凝神,他牵着司无眷的手紧了紧,道:“有我在。”
司无眷心下安静了不少,她点头,又随着北玄一点点前进,再凝神去听什么的时候,却又听不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真正走进了一片黑水泥潭之中,前面水面上漂浮着些许叶片,每个叶片上都点着一盏灯,这种地方的植物,自然也是假的了,好在泥潭不深,只到脚踝处,再细看去,一个方向有着一块块石头,那也是路。
这里面除了那些灯,叶片,石块,泥潭外,便再看不到如何东西,乌黑一片,北玄走在前方,谨慎走着每一步,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前方亮堂了不少。
在一片由着叶片灯烛的光芒照耀中,还有着一道青色的光芒格外耀眼,一道如鸡蛋般的屏障浮在泥潭之上,只是,这个屏障很大,它散发着青色光芒,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凡界还有这种地方。”北玄呢喃,忽觉手上一松,司无眷松开了自己的走,悠悠走近那道屏障。“阿眷……”
她没有回应。
“阿眷!”
司无眷好似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目光悠浊,瞳孔不知是屏障的照耀还是怎的,渐渐变成了青蓝色,她一步步前行,昂首看着泥潭上空之物,声音,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嘈杂,很熟悉。
呐喊声,刀刃声,水鼓声,还有,空灵的回荡,一道道威武振奋人心的吼叫,一道道撕裂迸溅血液的声音,沙尘漫天,不过,那个沙,不像蛮荒的沙,好似在水底的沙。
一滴泪落入泥潭,她不解,自己为何会流泪,更难以清楚,为何这个发光之物明明那般地安静,可她却在这里感受到了一击一荡的回响,抨击着她的心脏。
好生痛苦,是她痛苦,还是这个屏障里面的东西?
“你是谁?”她问。
半许,里面有着什么回应着她,万分空灵,除了她,北玄听不到的声音。
“您忘了吗?”它的声音透着万分的无奈与悲哀,许是想到了什么,它又道:“睡得久了,我竟忘了,那时,您还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哈……哈哈……”
它笑了,笑得好凄凉,司无眷的心也跟着悲哀。
“什么意思。”司无眷又问道。
“既然您不知,那,便让您看看吧……”
看?司无眷疑惑,青蓝色的光芒照耀了她的眼,将她包裹其中,可奇的是,自屏障内涌出的力量在触及她的额头之时,被另一股力量给弹了回去,司无眷睁大了眼睛,心一瞬间悸动得紧,再看向那个屏障,它好似在急促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司无眷忙问道。
良久,它回道:“您的体内,好似有着什么,呵……竟是这个原因,让您成长这般迅速吗?”
司无眷听得好生迷糊,它到底在说什么,又想表达什么,她体内唯一有的东西,不就是那道封印吗?
“你到底是谁?”司无眷上前几步,忙问它,可它却再也没有回她,就这么安静下去,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你到底是谁!”司无眷又问了几声,回应她的依旧是那股安静和迸发的青色光芒。
终于,见它真的不再回应什么,司无眷才安静下来,难道,是自己体内的封印将它打伤了吗?百思不得其解,司无眷这才回过头去,迎上北玄焦急的神情,她一瞬间心悸动难忍。
“阿眷,怎么了?”北玄手捏成了拳头,他一拳一拳打在一道透明的结界上,方才,司无眷走了进去,而他则被困在了外面。
“没事。”她轻轻道。
猛然间,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两人昂首看去,是那道屏障,它就如蛋壳碎裂一般,一道道裂痕破开,青色的光芒从里面射出,更加地明亮,更加地刺眼,青色光芒,还有些许银白色的。
“阿眷,这个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神物。”北玄道。
神物,不是在等一个小女孩来吗?为何他们来了,她却能靠近,能听见它说的话,难道,神物要等的人,其实是……自己?
司无眷心跳加快,看得屏障一点点碎裂,裂壳一块接一块落进了水潭中去,隐隐间,一道长长的东西漂浮在上空,散发着青白色的光,光芒减弱,他们终于看清了上面飘着的是什么。
竟是一柄长剑!?
司无眷心头激动,与北玄对望,她脸上一笑,一伸手,将长剑御到手中,走出结界,她将剑摆在两手上,这剑身颇长,是一柄细且长的银剑,尽管光芒减弱,却还觉它青光耀眼,剑柄上有些许波浪装饰,长剑执手,司无眷竟觉格外称手。
“天芒?”见着剑柄上方一点一道青色光芒显现了这两个字来,司无眷轻声念道。
“兴许,是这柄剑的名字。”北玄笑道:“阿眷,你终于有一柄适合的佩剑了。”
听及此,司无眷咧嘴笑开,后又道:“你怎知这柄剑适合我?”
“我能感觉到,这柄剑像个活物,即使隐藏了剑光,这剑灵力却极为充沛,与普通锻造的剑不一样。”他沉声解释道,就好像坠玺,那股力量充盈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吗。”司无眷心底欢喜,执剑于手心挥出,剑划过会带上一抹笑青色的光影,御灵力入剑,巧的是,她的灵力与剑的没有一丝排斥,就好像,这剑本来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难道,他们说等的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她自己吗?
第98章 天芒(下)
将天芒隐去,见得周围昏暗依旧,忽想起上方魔蛾未除,也不知司邢等人现在如何了,司无眷忙道:“我们快些出去吧!”
这回去的路一如来时那般深且长,但既收了天芒,再回去也没有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两人迅速奔跑,一步两阶赶往地面。
途径先前的那扇门,见着门上石块依旧散发着盈盈绿光,司无眷没有多想,又将其取下收入囊中,得了北玄的法,两人又回了去,再回地面,此刻,众人已与魔蛾交战了不知多少个回合,魔蛾妖力依旧,而那些修仙之人,却是无力再战,明显比最开始弱了不少。
“师傅!”此刻,也再顾不得司邢的吩咐,司无眷唤了司邢,见他单膝跪到地上,她忙跑了去。
而听了司无眷的声音,司邢虚弱的脸上闪过一丝肃然和惊愕,见真真是自家徒弟来了,他用剑撑着地面站起,在司无眷跑到他跟前时,司邢怒道:“不是叫你回去吗,又回来作甚!?”
见着司邢身上的些许血迹,司无眷也不管他如何责备自己,搀扶着司邢,司无眷担忧问道:“师傅的伤严不严重?”司邢还有怒意,没有立刻回司无眷的话,见如此,她又不管司邢如何生气,一把将他手抬起把起了脉,好在没有多大的伤,司无眷松了一口气,她道:“师傅,我不想你有事。”
“唉……”司邢缩回手,对于司无眷,他始终怒不起来,一抬头,见着北玄也来了,他又摆了严肃的脸:“照顾好她!”
没等北玄回应,司邢将司无眷推向北玄,御剑而起,又与其余人攻向了魔蛾,这是使了车轮战了,可那魔蛾确实没有弱下的趋势。
“这只魔蛾……”司无眷呢喃,北玄看去,见她盯着魔蛾的眼渐渐寒冷下去,一手缓缓抬起,一念,天芒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上,顶着沙盆的绿色幽光,昏暗之中,天芒青银的微弱剑光砰砰凸显,好似心脏在不断跳动。
感受到了天芒轻微的震动,司无眷嘴角上扬,它也兴奋了,亦不知天芒被封存了多久,这一回,对上魔蛾,它的威力也可试试。
“阿眷,封印虽未除,但若一如现在,你大可放手一搏,而且,现在有天芒在手,也无需担心没有称手的佩剑了!”北玄淡淡说道,先前要她隐瞒,一为了她的本身体质,二则是因为北玄的事,现在他这么说,便也无需担心这些了,日后他人问起,到时再想一个理由便是。
司无眷目光灼灼,她笑,手执天芒,御得一柄长剑飞起,司无眷一跃直上,将手一挥,自她本身的灵力与天芒相融,使得剑法而去,三道青蓝色的剑气直攻魔蛾,哗啦一声,方才还有劲的翅膀与紫气便被天芒给划破了一道裂痕来。
众人呆滞,昂首看向剑光所至,只见司无眷一袭青衣迎风摇曳,她脚下的佩剑,以及她手上的佩剑,皆是青蓝光泽寒寒冷灼,司邢更是一惊,与那清涟宫众人竟呆得忘了攻击。
“无眷!”司邢唤她:“回去!”
“可是师傅,我能御剑了,你看,那道裂口就是我划开的!”司无眷抬手以剑指向魔蛾的裂口,许是天芒本身的作用,魔蛾的那到裂口处不断有气体迸发,好似要离它而去。
众人循声看去,确切如此,司邢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半空的司无眷,她何时能御剑飞行的,何时有那些灵力的,又何时,有了手中的剑?
来不及他再思考,顿时间,魔蛾紫气全全迸发,向四周扩散开来,紫色的气体与绿色的粉末星点顿时罩住了整个沙盆区。
“不好!有蛾毒!”赵贤先一步提醒道,他们连连退后,拉着受伤的弟子迅速向四周逃去。
“现在才知道逃,晚了!哈哈哈哈!”是魔蛾,它声线模糊,一如一团粉末沙哑难听,它在身后狂笑,不断撒发出绿色星点一样的蛾毒,它在空中飞舞,紫色荧光下就好像一只发了疯的怪物,妖娆诡异。
再逃去周围没有任何东西照亮,在逃出的一瞬间司无眷收了天空的黑色珠子,黑暗散去,众人却是被魔蛾的紫气和毒粉困在其中,受伤之人难抵毒的攻击,不断咳嗽着,奇的是,他们身体没有像先前那些人一样起斑点和疙瘩。
司无眷被司邢护在身下,用了宽大的袖子将她严严护住,透过些许空隙,司无眷见着魔蛾刚才身上的裂口又痊愈了,她心跳加速,那魔蛾顿时向众人攻来。
“啊啊啊!”
“快逃!”
……
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她的心头,周围咳嗽声阵起,皆是些年轻小辈的声音,这魔蛾,是真为报复杀了它的蛾族而攻击的!
“师傅,你有没有事?”司无眷低颤着声问道。
司邢屏息凝视着前方,这会儿不容他说话,便是摇了摇头,又一把将司无眷的头按下,意在让她安静。
司邢没事,司无眷终安心了几许,忽又想到北玄,她透过些许缝隙却观察四周,灰蒙蒙一片,除了些挣扎着的身影,哪里还能寻到北玄在何处。
可,本以为魔蛾就此罢休,却不想它飞出后又飞了回来,一团团风卷将逃出的人也给拉了回来,他们被砸到了一起,人人惨叫,身上红润疙瘩满身,他们挠,生生将血肉也挠了出来。
司无眷怔怔看着,她心跳如雷,一时间自责和愤恨填满了心脏,见着紫气和毒粉消失,周围又变回了烈日炎炎,黄沙满地,魔蛾在半空飞舞,它道:“如何,见着后辈痛苦死去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妖魔,畜生,我杀了你!”是幻藤岛那个执鞭长老的声音,他愤怒,见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弟子,他忍了泪,起鞭一跃,便向魔蛾攻了去。
紫藤的鞭宛若游蛇,再见得一团紫气射出,将鞭子给牢牢勒住,魔蛾戏谑笑道:“想死,成全你!”
紫气四散,化作四条将那幻藤岛长老给锁在其中,他睁大了双眼,眼里一阵通红,缓缓扭过头,那道沙坑之中,幻藤岛弟子便足近一半,血液将黄沙染成了一团团红色,他们哀嚎,痛苦,哭出了声来。
“是我没用……”幻藤岛远离中原,这,是他们这辈弟子第一次外出来到中原,来到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涉足的蛮荒,哗啦,一剑,有人划破了自己的喉咙,血液飞溅。
“不要!”他大叫。
“长老,好痛苦,救……救救我们,我想回家,好痛苦……”
血液流经他们的身体,黄沙渗入血肉,他眼中血丝密布,强忍着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怒视着魔蛾,他全身颤抖,奈何,他动不了。
“师傅,救,救他们……”
身下,司无眷颤抖着声低语,司邢眼中波光潋滟,可方才众人一同攻击的魔蛾,现在毫发未损,他又如何去伤魔蛾,如何救得他们?
“无眷……”司邢踟蹰,心底纠结万分。
她抬头,魔蛾就在不远处的上空,一团紫气将那长老捏得极紧,他怒吼,痛苦叫出了声来,见着他脸上发紫,动弹不得,绕是幻术,也无法使得。
猛然间,一道青光弹出,将那紫气打散,是清涟宫跟在清涟宫宫主身边的一个妇人,她打出这一团青光,许也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顿时间瘫倒在地,强撑着眼去看。
且说那个幻藤岛的长老,紫气一散,他顿时落下,身体好似无骨一般松散,就这么倒落在沙地之中,双目怒睁。
魔蛾再次气怒,缓缓飞向了清涟宫那个妇人,司无眷心头一颤,顿感手中天芒震动,她心底一股力量不断充斥,似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杀了它……
是天芒!?
杀了它!
“啊啊啊……!”妇人惨叫出声,汗流浃背满面,清涟宫宫主及另一人欲再攻去,却被一道金色禁锢咒给困在其中。
“为何!”他们问向王启。
王启虚弱跪倒,指了指魔蛾周身环绕的紫气:“那个,是与我派结界功法雷同的护身结界,打不破的……”
嘭——
一声阵响击向了众人的心,他们抬头看去,只见身着青衣的少女执剑穿破了魔蛾的紫气,以及它坚硬的翅膀。
“无眷!!”司邢大喊。
“师傅……”她呢喃。
我也不知为何,一时疏忽,会让这么多人丧命……
“呀!”她拔了剑,一时因惯性退后险些摔下剑去,青色的光芒将她包围,照得极亮,好似地上青阳,司无眷眯起了双眼,在剑上站稳,她难以看清,难以见着此刻的魔蛾是何模样,只觉,好生刺眼,却又好生痛苦,右臂在痛,一击一荡,有东西在她体内汹涌澎湃。
却说魔蛾被司无眷刺了一剑,它亦是惊讶于自己的护身结界被一个小姑娘给打破了,可那一剑的力量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让它觉得自己是它的副随之物,在剑离开它的身体的那一瞬间,那柄剑,便将它所有的修为都吸了去,一点一点,是那汹涌的暗潮,尽数抽离。
“还给我!”它怒,再转身欲攻击司无眷,它冲入了那道无比刺眼的青光之中,可就在那一瞬间,它怔怔愕然。
眼前的少女,乌发三千随风起,白若寒雪的肌肤被青蓝色光芒照得阴郁,她脚踏御剑,赫赫站立,一双眸子闪烁蓝光,红唇紧抿,她执了天芒,狠厉看着来物,半许,少女寒冷无情之声震慑了它。
“本便不属于你的东西,何来归还一说?魔蛾?呵……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呲啦,一剑刺向,她御剑比得长箭脱弦,周围青蓝色光芒长长拖出了一条光尾,随在少女身后,魔蛾转身便逃,便是使足了劲,朝着一人飞去。
司邢,方才,她唤他师傅……
眨眼间,魔蛾已飞到司邢头顶,他起身握剑相攻,这没了紫气与大半妖力的魔蛾简直不堪一击,可,司邢到底是低估了魔蛾。
一剑划过它的翅膀,无数绿色粉末落下,呛入了他的口鼻,洒落到了他的全身,司邢踉跄几步,顿感喉咙似火烧炎灼,他无力看向飞来的司无眷,咧嘴一笑。
“无眷,我的徒儿……”
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师傅!!”司无眷嘴角颤抖,一滴泪流过脸颊,看着魔蛾飞离,身体不断颤抖,赶不上了,她怒:“我要你死!”
天芒飞到她的胸前,忽略自身的痛楚,司无眷双手结印,那是北玄教她的第一个仙法,后因为太过消耗灵力,便极少使用了。
感受到了司无眷内心的怒气,天芒也在低声哀鸣,见得法印划开,天芒颤动,随着司无眷双手推出,那天芒便化作了一条螺旋长长的光尾朝着魔蛾飞去,速度之快,只在一眨眼间,就将它给击散,化作灰烬。
司无眷全身无力,她倒落地面,得了天芒撑住,她忙跑到司邢跟前,“师傅,师傅,你怎么样了……师傅?”
司无眷扶住司邢,司邢肌肤发紫,嘴角颤抖,他双眼无力,没有疙瘩,他这是中了什么毒?司无眷无力抱住他,一滴滴泪打落司邢脸颊,看着司邢缓缓伸出抬起的手,她一把握住。
“师傅……师傅,你不要吓徒儿,不要吓无眷!”
“无……”
司邢之声难听入耳,司无眷心脏猛缩,她忙低头去听,可听到的只有司邢微弱的呼吸声,她一手把住他的脉搏,半许之间,好似千年之久,微弱,弱到她捏不住司邢的手,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师傅……”
不要,不要离开,如何救你?如何救师傅……
“阿眷!”
听得北玄唤自己,司无眷猛地抬起头来,见她双眼通红,一双眼早已被泪水打湿,北玄心头一颤,迅速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怀里的司邢,北玄的眸子也静了下来。
忽地,他的手被司无眷握住,她颤抖着声道:“北玄,天下之大,你知道的事这么多,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救师傅?”
一滴滴泪点落下,在司邢脸上迸开,司无眷无力求助着,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用,忽然间,脑海中又满是司邢和蔼温柔的笑脸,尤记得初遇司邢那会儿,她心情低落,一个夜里,他对她说道:“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了,我虽比不得那个人,但若谈保护徒儿嘛,呵呵……我可是很强的!”
……
第99章 治伤
“阿眷……”不忍见她如此,北玄沉声道:“可往曙真问及花岳仙子一试。”
花岳仙子……她是存于凡界的自己唯一知道且能寻到的医仙,是啊,兴许,仙子能救师傅呢……
司无眷不再回应,她低头看去,此刻的司邢已没了意识,静静躺在司无眷怀里,她轻触了司邢的脸,将他脸上的沙尘扑去,低语道:“师傅,我这就带你去……”
此刻,众人伤的伤,死的死,顾及同门受伤的弟子,他们忙去查探,待又有人赶来,他们才松懈几分。
赵贤与那清涟宫的几个长辈们忙来到司邢这边,见着司无眷如此,赵贤忙从她怀中扶过司邢,道:“丫头,既去我曙真寻花岳仙子,便由赵某带司兄前去,你与北玄小友后再赶来便是。”赵贤张了张嘴,许是有话要说,可见着不少人看着这里,他也就憋了回去。
“赵真人,我也去,我要照顾师傅!”司无眷急道。
“是否是寻花岳仙子救助,便让我等也去吧,我派门下弟子受伤大半,此刻,非花岳仙子无法救治啊!”是幻藤岛长老尹丘岩,他没了先前的傲气,在见着同门弟子和那昏死过去的长老,他终也心痛起来。
此刻,王启受一人搀扶,缓缓走了过来,他最是心软,秉着虚弱的身躯,他道:“听闻清涟宫御驾有一叶舟可载人飞行,还望宫主将叶舟借与我等一用,将这些受伤的小辈们送往曙真去,届时再请教花岳仙子,仙子心慈人善,想来,也不会置之不理……”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软了,便是他也不确定,在经历了琼莲一事后,花岳还会不会愿意救治他们,更者,花岳如今丢了半身修为,能不能救都是枉然。
他们一一看向清涟宫宫主,而清涟宫宫主却是怔然看着司无眷,他面上一紧,肃然道:“这蛮荒之地距我清涟宫较近些,若再去往曙真,恐带上这些受伤的弟子多有不便,也拖延了时辰,何不……先由一些人将他们送去我清涟宫,再由我派及一曙真弟子前往曙真去请来花岳仙子,岂不更佳?”
“我认为此法尚可,在我清涟宫药理齐全,也有专修医法的修士,在请来花岳仙子时,大可由他们救治。”这个人,是清涟宫那个温和不比他人严肃的一个长老,是个中年人,生得也和蔼,比之王启不同的是,他看上去更硬朗更果敢了些。
司无眷无法,她脑中混乱,一团团真气便是此刻都还在她体内汹涌澎湃,她难忍压制许久,将司邢拖与赵贤之手后她才面露难色,幸得北玄不动声色拉过她,不断将自身真气输入才让她勉强站定。
那尹丘岩苦着脸,当下便决定道:“那好,我幻藤岛弟子就暂交由清涟宫救治,待日后再倾礼回报!”
清涟宫宫主向着一旁的一个弟子点了点头,他会意,凝诀使了召唤之法,变得几个叶舟出来,见状,幻藤岛忙将本门弟子抬上叶舟,尹丘岩再次谢过,也顾不得蛮荒什么神物了,与着清涟宫的几人载舟离去。
“赵真人!”司无眷唤他,赵贤看去,见着昔日明朗的少女就那么点时间里仿若虚弱了太多太多,本就白皙的脸失了红润,她红着眼,一咬牙,艰难道:“还请赵真人照顾好师傅,无眷日后定当谢过!”
赵贤点头:“小丫头放心,司兄乃我挚友,定会好生照顾。”想了想,他奇道:“丫头,你不去了?”
司无眷捏紧了拳头,她强撑着道:“我……明日再去。”
赵贤还想问着什么,可忽见那清涟宫宫主发声道:“这次蛮荒之行,我等还有事想请教一下这位无眷小仙师,便让小姑娘留下一日吧。”
“这……”再见司无眷点了点头,赵贤便也没多问了,他看北玄也在,他也放心,便道:“那丫头,明日再见,在这蛮荒,可要小心行事!”
“嗯。”司无眷点头,待赵贤将司邢带走,她才松懈下心来,可眼前却顿时模糊了,周围的人影一重一重,虚晃得她难以看清,体内真气乱窜,她也终忍不住,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其余人只当她刚才对付魔蛾受了伤,便也没多加关心,心中奇于她刚才拿在手中的剑,现在剑被隐去,便也没多在乎。
却是那清涟宫的三人连连上前,欲去为司无眷查看伤势时,她却被北玄一把揽在了怀中,这个少年很是神秘,他们看不清他的实力,方才那种情况,他竟能毫发未损地再次出现,此刻他揽着司无眷,对上众人的眼满是冷漠。
为司无眷查看着伤势,他眉头紧锁,忽地将她双手抱起,正欲离去,却被清涟宫的宫主拦下:“这位少侠,小姑娘她受了伤可由我派这位擎志医修查看一二,也可免小姑娘伤势严重了。”
北玄斜眸看去,那名唤擎志的中年男人拱手上前,北玄目若冰霜,对于司无眷的伤,他自是懂得,倒是这清涟宫的人,好似总在观察着司无眷,他看得心里不悦,便道:“她的伤,我能治。”
“诶……”擎志还想说什么,却被清涟宫宫主拦下,两人对视,现在做什么自是不合时宜,他也闭上了嘴巴。
“那,便由少侠好好医治小姑娘,我等再去看看其他人的状况。”说罢,见得北玄也没有再理他们,兀自抱着司无眷离去,清涟宫宫主一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宫主,那把剑……”
清涟宫宫主斜视,目光肃然,他警示身边两人,“关于剑和那姑娘,此刻切勿再提!”
人多口杂,虽那些人受了伤,但也不会因此放松些许他样信息。擎志和一旁的妇人点了点头,便也没多再谈。
除了幻藤岛,曙真派的弟子受伤最重,清涟宫和闽山阁弟子因是去了其他地方查看便没到这里,伤势最轻,而启剑派因曾受伤便和那些独修修士留守了石堡,此刻虽不知情况,但也不会伤到哪去。
而这次寻找神物,清涟宫几人却已心生暗决。
……
北玄抱着司无眷走了一路,待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怀中,司无眷颤抖的身体他深深感知着,一路唤了她多次,却没听她回应过自己,北玄走得急,见她脸上,脖颈上汗渍如水,他这才寻了个地,起了障眼法,将她放躺在地。
“阿眷。”北玄唤道。
司无眷哪里还听得清,她脑中空白得紧,经那岩洞地底的灵力碰撞,再是刚才对战魔蛾一事,她现在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换作它时,她修养一阵也就好了,可这次,偏偏难以招架了。
体内真气一如在魔域之时那般,她又好似跌入了那个深渊,又辗转反侧看到那个巨大结界时,那道裂口好似变大了不少,里面的东西虽清晰了不少,可她依旧看不清,它撞得更猛烈了,一声一声。
霎时间,一股清流再次席卷了她的身体,周身浅蓝色光芒包裹,她又陷入了曾经温和她的那抹涟漪。
“阿眷,你怎么样了?”
好似,是北玄的声音……
仙法窜入她的体内,将那深渊的黑暗一点点击溃,一抹暖阳照入了她的眼,司无眷缓缓睁开,所见的,是北玄那焦急的脸,终见司无眷醒了过来,北玄忙收了法,蹲下看她。“阿眷,可好些了?”
眼前之物还有些恍惚,司无眷半阖双眼,“嗯……”这道声音,便是连她自己都未听清。
见状,北玄又施了仙法运入她的体内,边道:“天芒剑气你目前难以承受,还有……你体内的封印一次次在边缘崩裂,所以才会难以招架,阿眷,这许是好事,但你的身体每次都将承受万分的痛楚。”
既是封印在一点点崩裂,那她应当高兴才是,若是变强,变得更强,那她就可以保护师傅了……
“……没事。”她道。
收了法,北玄握紧了她的手,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他道:“魔蛾之所以强,许是常年在那岩洞修炼,受着天芒神器的影响才会如此,到底是一只魔蛾,毒性强烈,那时……我不得已与你们走散,待那毒雾散去,才来寻你,阿眷,我没有照顾好你……”
“……没事。”司无眷嘴角浅浅一笑,她想说,他没事自然是好的,若北玄也像司邢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北玄握了她许久,见得阳光灿烂,司无眷终于缓了过来,她缓缓站起,受着北玄搀扶,可踉跄几步腿又软了下去,北玄没有多想,将她再次抱起,一跃,直飞石堡而去。
也是在近石堡周围他才停下,搀扶着司无眷慢慢走进去,这时清涟宫等人已到了石堡,由着其他人相互照顾着,在将中毒和受伤严重的人送往清涟宫后,现在石堡内便是少了近一半的人。
见着司无眷回来,明珊珊最先赶到她的跟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忙问:“你怎么样了?”
司无眷摇了摇头,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她没有过多力气说话,便没回话,明珊珊撅嘴,犯着娇怒道:“我就说这蛮荒不该来吧,还来什么修炼增进修为,我看就是来送死的,现在倒好,吃的没吃好,休息也没个好地,你……你也受伤了。”
司无眷没有回她话,明珊珊也不急,但看一旁北玄冷冷看着自己,明珊珊没好气道:“看我干嘛?”这话说得北玄一怒,她挡了路,又这么埋怨一通,北玄便没好气看了她,这明珊珊因了大小姐脾气在,自是气不过,可北玄的样子属实有些吓人,她又惧又逞强好胜,想了想,才道:“司无眷她受了伤,该回房间休息才是,那里面全是女子,我……我带她进去。”
没等北玄回应,明珊珊便上前搀扶了司无眷,感觉到司无眷松开了自己,北玄这才松开手,任由那明珊珊将她扶着,回望北玄一眼,她便和明珊珊缓缓走了进去。
也是,有些女儿家的事,他不便参与。
正是无聊之际,北玄独自在石堡一层坐着,听着不远处的地牢传出的惨叫,想来是那些土着人了,他轻蔑视然,又饮了一杯水。
忽见一个窈窕女子向他走来,他正欲站起离开,那女子却先一步开口道:“北玄少侠,我一来你就走,这是为何呀?”
北玄冷冷看去,这个女子,没少和司无眷阴着来,想着今日一早她说的话,昨夜,她应跟了司无眷前往地牢过的,“湫儿姑娘这是有事找我?”
湫儿一笑,目光在北玄身上游移,她道:“看北玄少侠独自在此无聊,就想来陪少侠说说话。”
“是吗。”北玄冷哼,走上前一步,用着低沉的声道:“关于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倒挺想和姑娘你聊聊。”
湫儿始终笑着,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为自己倒了杯水,看了四周,确定没人之时,她才道:“北玄少侠一向以普通凡人自居,没想到,实力竟如此强悍,比得上我曙真派好多厉害的师兄们了,湫儿想知道,北玄少侠是出师何处呢?”
她,果然都看到了,昨夜他将司无眷带走后,那四周便再看不到任何人,想来她没有跟去,待看到自己杀了那两个人后就一直等着,直到司无眷回来她才回去的。
北玄坐回凳上,轻蔑笑着,“家族之法,世代相传罢了,只是我族一向隐觅,便没被世人知晓。”
“哦?是么?”她抬起眼,戏谑看去,却被北玄突然投来的狠厉目光给震住,假意笑着撇过脸去,她也不敢再多问,正想着,又道:“听闻司无眷小仙师因体质特殊,无法使用灵力修为,可,今日听归来的同门说,所遇那只魔蛾,竟是被司无眷小仙师给斩杀的,不知,这是为何?”
怕北玄又怒道什么,她又接着道:“北玄少侠可勿要怪我多想,这回来的好多人都私底下谈论此事呢,湫儿只是好奇,这无眷小仙师,是如何修的……”
第100章 解毒1
“修仙门派各有修行之法,阿眷她承了司邢仙师的传授,突破自身修为,这也何奇的,只是,自家功法,不便与外人多说,我不知,湫儿姑娘你,也不必去知晓。”北玄说话常含那疏离冷漠之感,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是有个例外的,湫儿静下心来,她道:“阿眷?北玄少侠对司无眷小仙师这般称呼,莫非……”
“如何称呼,这不是我与阿眷之间的事吗?”
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她再说再谈,湫儿不笨,她咧嘴一笑,只是心中浮上了点点苦色,回想以前在曙真派她送给北玄糕点时,他也没此刻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无奈摇头,她道:“这蛮荒神物还未寻到,就有大半的师兄弟们受了伤离去,北玄少侠还是小心些好,也不知,这之后几日会遇上什么。”
“多谢湫儿姑娘提醒。”
说罢,北玄离桌而去,湫儿静静看着走远的那道月白的身影,说他是仙者也不为过了,只是这个人,好似心有所属,忆起往昔她在饭堂与这个少女匆匆一瞥,她便暗生情愫,那时,他像一轮明月,清冷又明亮,从此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了。
湫儿是不甘的,她是曙真派倒三辈的师姐,所有人师兄弟们都尊敬都喜欢的师姐,可谓人人簇拥,人人敬仰,却偏得不到这个人的关注,她捏紧了拳头,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松下神情,又发起了呆。
到了晚间夜里,石堡周围又是清冷一片,温度下降到人人发抖,随意吃了点饭,明珊珊扯着司无眷愣是问了魔蛾一事问上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久,有些好奇心重的也是缠着她问,司无眷身上有伤,不便多说之时,一些伤势较轻便自告奋勇当起了说书先生,将对付魔蛾一事说得神乎其神。
“话说那朗朗晴空,竟瞬间变成了黑夜,霎时间,沙盆区青光笼罩,一道法印直直上天,轰!青色的火,就这么燃起来了!”那人目光囧大,当时他是半晕了的,又结合了所有人一早上的言传,硬是将所有事都给探清楚了。
“师兄师兄,然后呢,怎么样了?”
“诶!你们可都听说过飞蛾扑火一言吧,就在那火光燃起之时,所有小蛾子倾巢而出,全飞向了火中,听得啪呲溜响着,它们,全在一瞬间都燃成了灰烬啊!”
他面露惊讶,料是没想到世间还有修仙之人能将御火术使得这么强,但他问了好多人,却是问不出那个火焰是谁御起的。
“那师兄,火焰不都是红色的吗,怎么还有青色的?”
听及一个小师妹问话,他有些犯难,求助一旁看戏的司无眷,司无眷对上一眼,她故作不知地摇头,那人先是沉默,当即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神火,对,一定是神火,肯定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了,就先下了道印将那群小蛾子给灭了!”
众人窸窸窣窣一阵交谈,不知是何故,但也慢慢相信了他的话,司无眷缓缓抬起头来,隔着明珊珊,她看向北玄,北玄依旧冷漠,只是这次他没有回过头看她,而是抬着清冷的眸子看向了不远处坐着的女人。
湫儿?司无眷转眸看去,那湫儿嘴角上扬,一直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时望向这边。
“诶,快说说,我们司无眷小仙师打倒魔蛾的事!”明珊珊听得来劲,她坐在司无眷一侧,将北玄和她隔开,这会儿听得越来越激动,也忘了方入座那会儿与北玄的不愉快,忽视了这个男人如刀一般投给她的眼神。
明珊珊这一说,顿时又有人附和,那人便撸起了袖子,拿了块石头有模有样说了起来,这群人中大多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有个人绘声绘色再谈,在这个又冷又孤寂的夜晚,也算得温馨一幕了。
身后几个长辈们坐得远,他们皆是笑谈,一些长者去看了受伤的弟子,此刻便属清涟宫三位长者,王启,和闽山阁掌门人上官里远在此,看得一群那群人有说有笑,他们也乐在其中。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众人也累得犯困,一一回了屋去休息,走得差不多了,明珊珊这才扶起司无眷正欲回去,北玄看得心里痒痒,在这守了司无眷两个时辰,却是一句话也没谈上,正想将司无眷拉过来,却被不远处的清涟宫三人给叫住了。
清涟宫宫主在最前方,他们缓缓上前,有礼道:“无眷姑娘,可否留步。”
司无眷好奇,停下脚步,方道:“敢问宫主这是有何事吗?”
清涟宫宫主嗯了一声,捻着苍老沙哑却肃穆得紧的声音道:“确有事想与无眷姑娘说说,不知无眷姑娘可否移步一谈?”
“喂,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不可?你们不困,我还有她可困了呢!”明珊珊没好气道,她身在俗家做小姐十几年,才初如修仙门派,自当没怎么在意到修仙门派的辈分之分,量这清涟宫的宫主,便是那些有威望的长老也要谦让几分。
扯了扯明珊珊的袖子,司无眷正色道:“无碍,宫主既有事相说,那无眷便与三位去便是。”明珊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司无眷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她闭上了嘴巴,听得司无眷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再回去休息。”
明珊珊轻嗤,抱着双手,道:“行,那本小姐就先回去休息了,这不好好修养,可容易长纹了!”说罢,松了司无眷的手,明珊珊捻着小步子回了屋去。
见得北玄也还在一旁,清涟宫宫主正欲发话,司无眷打断道:“他在,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三人浅浅一笑,清涟宫宫主回道:“既然北玄少侠和无眷小仙师密切,那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理由了,小姑娘,这边来!”
随着清涟宫宫主三人出了石堡,渐渐地步入了一个熟悉却有些不同的地方,司无眷常与北玄设障眼法,这才走进障眼法,她一下便看出来了,也不知清涟宫宫主有什么话想说,竟会在这障眼法圈内来说。
待站定,司无眷先开口道:“宫主,还请您说来。”
清涟宫宫主紧锁了眉头,他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方道:“不知,可否看看姑娘今日用的那柄长剑?”
“……”司无眷沉默,随即道:“不过是一柄剑,宫主看它做甚?”
“今日见那剑与普通佩剑尚有不同,便生了趣,想看上一看。”
见清涟宫三人含笑直直盯着自己,想着天芒他人也不能使用,便将天芒给唤了出来,拿在手中,这柄长剑还闪着微弱的青光,剑身锋利光泽通透,好似在微微颤抖,低低沉吟。
将剑拿在手中,司无眷没有递过去,只见那名叫擎志的男人上前一步,他垂眸看着天芒,对司无眷一笑,方又退了回去。
“姑娘,可将剑收回了。”清涟宫宫主和气道,见得三人没有再说什么,静了半许,清涟宫宫主才又说道:“无眷姑娘,听闻姑娘随了仙师司邢才三年之久,不知,姑娘曾经又是师承何派?”
司无眷抿唇,淡淡答道:“无门无派。”
没有多说,听不到想听的回答,清涟宫三人面面相觑,又问道:“那,姑娘家乡可是一直在陌阳,家中又还有家眷吗?”
有些不愿回答这些问题,司无眷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在陌阳,家中已无他人,我……从小就没有家人。”
她不过是陌衍收养的一个孤儿罢了,这时想起,忽又觉得当时北玄的话也在理,她无亲无靠,没有眷恋,或许,陌衍本意就是如此的呢。
思及此,司无眷眼中黯淡下来,一旁,北玄见状,又拉过她的手,对着三人道:“已经很晚了,明日我们还要去贵宫再拜访几日,需得赶路,宫主,便先回了。”
北玄说话语词谦卑有礼,只是那声音语态却有些不友好了,又奇得这个少年的性子身份,可到底是不能去问了,清涟宫三人便回道:“那,便日后在本门再见了。”
“嗯。”与司无眷离开,两人并没第一时间回到石屋去,想来有许多事想要知道了解,司无眷便随了他去,又到一处无人之地,北玄起了障眼法,方搂过司无眷,低声怨道:“那个明家小姐有些黏你了。”
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司无眷有些想笑,她也搂过他,“许是我俩曾认识,她与那些人合不来,便只能和我说谈了。”
说到底,明珊珊还是有些可怜的。
“阿眷,待将一切事情解决,司仙师毒解,我们便去往更多的地方,我教你修炼,我们一起除妖,我们,不与这些修仙门派牵扯了,可好?”
不解北玄为何这么说,司无眷思虑一番,想到之前他看那个湫儿的眼神,以及对待清涟宫三人都态度,大底也是明了几分,她嗯了一声,回他:“好,等师傅好了,我们就回陌阳去,像之前那样,除妖,修炼,过得也惬意。”
虽然会每天为饭食苦恼,会为生活折腰,但却过得开心,过得惬意美满。
并且,有千阎在,他的那些仇家,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对北玄的身份,司无眷也猜过,她心里有个底,却也不敢确定,心中只想罢了,若一切就那么美好地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司无眷就和北玄离开了,因着想练练御剑飞行,便没让北玄抱着飞,司无眷踩在剑上,看着北玄两脚空空飞得自由自在,她苦苦一笑,道:“御剑飞行久了需得休息,为何你这么飞多久都不会累?”
北玄撇过头,阳光在他脸上照得明朗,他笑着,道:“日后我教你像我这般,包教包会,可想学?”
司无眷有些讶异,在修仙界凡人不论如何厉害都只能御剑飞行,她诧异:“真的能不御剑就能飞?”
御剑二字她咬得重,北玄咧嘴笑开,认真回她:“能!如何不能?”看司无眷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他道:“若我将你教会了,你如何报答我?”
司无眷再看他,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就觉心跳加快,忍着急躁悸动的心,她踟蹰:“若……教会我这么飞,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就一件?”
“就一件!”
“好,这可是你说的,勿要反悔!”见得北玄笑得隐隐有些狡黠,司无眷又有些后悔她刚才的话了,脑海中顿时闪过折子戏里的某些情节,她忽地脸一烫,泛起了一道霞红,就像此刻天边的云彩,她就这样与云彩不谋而合了。
匆匆撇过脸去,司无眷飞得慢了些,这一路从蛮荒飞出来,飞了整整两个时辰了,她有些累,自也慢了下来,只是方才那番相视,她有些羞怯,不与北玄说道,却不想,就在她放松一下的一瞬间,自己被北玄一把搂进了怀里。
“啊,你干嘛!”忽地趴上他的胸脯,司无眷忙将御剑收起,届时离得北玄太近,她才压下去的红又毫无征兆地出现,扭过头看去,北玄也转了过来,就这么近距离看着对方,两人的鼻子险些撞到了一起。
“看你累了,我带你先体验一番不御剑而飞。”
司无眷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将低沉凝着的声音说出这般戏谑的话的,此刻近在咫尺,她只要动上一点便会与他两脸相贴,不待思考,她便被北玄抱着在那云间飞跃,速度之快,让她难以看清周边云海,风打在她的脸上,带着兴许温暖,却也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
猛然间,身边这人竟又一掌将她的头压下,靠在了他的肩头,“见你今日一早犯困得紧,便如此休息片刻吧,待到了清涟宫我再叫你。”
因着昨日之事,司无眷昨夜确实没有睡好,此刻听北玄这么说,她虽脸上羞怯万分,但心里却是暖意缓缓上升,没有多想,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就这么靠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第101章 解毒2
待到清涟宫之时已是午饭过后,司无眷一到便前往了客房去寻那司邢,走到门口时又不禁放慢了脚步,她有些怕,见到蛮荒那些死去的弟子时她便怕了,那股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若司邢……
“放心。”北玄走到她的一侧,拉过她的手,“看样子花岳仙子还没来,此刻这边还算静悄悄,司邢仙师应没事的。”
若真如此自然是好,司无眷一咬牙,点了点头,含着不安的心与北玄走进了屋去,这屋中光线昏暗,就这么狭小的空间,一股不知名的死寂就这么蔓延到人心来,第一眼看去,便是那屏风下扶额满面沧桑的赵贤。
看得北玄和司无眷走进来,他一愣,忙着站起,踟蹰半响,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司无眷见状也没有多问,她吞咽一口气,又急步往里屋赶,里面满是药味,有些呛鼻,虽是昏暗,她却是一滴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丫头……”身后,赵贤的声音亦如此刻的他,沧桑沙哑,自他带司邢回来后就守在这屋了,一直到现在,除了端药,他便没离开过,“丫头……司兄会没事的。”
这清涟宫虽药物齐全,但中毒之人也多,一下子应付不过来,加之四大派之间颇有联系,各派顾及了名声与情面,对四大派之人便更关心了些,像司邢这种无门无派的,若是在陌阳还算好,而到了清涟宫这种离得远的地方,便是不怎么受人尊敬了,若非赵贤的名声,此刻的司邢也不会活到现在。
司无眷再回头时,两只眼睛已经被泪水装满,这里面没有点灯,凭着微弱的光才能隐约看清,她缓缓走到司邢榻前,直至手指摸向司邢脉搏后,她的身体终难忍悲伤而不断颤抖起来。
这个脉搏,越来越微弱,就好像以前在魔域,赵贤的那个一样,隔了许久许久,她才能再感觉到一点,比之赵贤不同的事,司邢此刻能见的肌肤上全是紫色斑点,有些疙瘩一点点浮起,他的喉咙处更是变成了黑色,若非那隔了许久才能察觉到的脉搏,他人见了肯定会将他当做死人处理。
“师傅……”司无眷呢喃,她将头轻轻靠到了司邢胸前,身体抖动越加的快,一滴滴泪将他的衣襟打湿,她咬着牙,后才将脸整个埋没进了司邢怀里。
看得出司无眷的伤心,北玄和赵贤都没有多说,两人缓缓走出了里屋,也是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屋中的抽泣声才缓缓传出来。
北玄捏紧了手,一向冷漠如他,此刻面上都浮现了伤感之色,他看向赵贤,见得一向洒脱的赵贤像是被浇了水一样,他道:“赵真人,这里有我,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贤抬头,满眼的虚弱无力,他点头:“若有什么需要赵某的,便叫我。”
毕竟,此刻那些人心都在四大派那边了,保不准有为难他们的。
北玄点头,见赵贤出了门,他这才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里屋门前,听得里面传出的哭泣声,他心一紧,双目冷下。
无能为力,便是如此吧……
待清涟宫的人请到花岳仙子赶来已经到了晚间,听花岳来了,司无眷才从里屋出来,对上一直守在门口的北玄,她怔忪,又苦下心来,没有说一句话,与北玄便出了门,寻着问着来到了花岳此刻所在。
看得花岳在为一人查探情况,司无眷没有打扰,只见一团若隐若现的紫气在花岳手中盘旋,她手指扭转,将紫气一分为七,又运了一团白粉色仙法进入其中,半响,她收了法,这才回过头对众人道:“这只魔蛾毒性极强,若是那些小蛾子兴许我还能救治,可那魔蛾,也不知如何修得这般强大,便是再修三年,兴许都可修成人形了。”
她苦着脸,柔气的脸上一筹莫展,她踟蹰,最终还是向众人坦白道:“魔蛾之毒太过霸道,我九琼谷仙草药植被毁,如今再如何找,都只能找到解药的四味,其余三味药材,还需得你们自己去寻了,只是……”
只是不知他们寻回来后,这些中毒的人还撑不撑得住。
花岳没有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曾经是他们毁九琼谷在先,此刻也算得是自食恶果了,人人低头亦或是两两相谈,却没有人去面对花岳一眼,都亏欠她,都需要她。
花岳转眸,一双柔情似水的眼就这么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司无眷和北玄,她眉头一皱,使了仙法将药材名摆到了空中,不再多说,她缓缓出了门去。
“听闻,司邢仙师也中了毒?”对于司邢花岳不算太熟,只听一同前往曙真的那个曙真派弟子谈及本门赵贤真人希望她去救司邢,她才略知一二,司邢,便是司无眷的师傅,她对司无眷印象深刻,就这么知道了。
看司无眷这憔悴的状态,一双眼红得让人心疼,花岳无奈,听司无眷道:“还请花岳仙子救救我师傅!”
这才半日,她的声音就这么沙哑了吗?
北玄紧皱着眉头,心里说不上来是何滋味,再看花岳,便听她道:“你帮过我,救你师傅,我自是愿意。”
相反,救那些曾毁掉自己家的盗贼,她是极不情愿的,只是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去救。
司无眷心下一喜,忙引了花岳前往了司邢的住处,走进屋中的一瞬间,花岳也被这屋中的死寂扰得难以呼吸,她来到司邢榻边,使了仙法萦绕司邢的身体查看,看得越久,她眉头便皱得越紧,忽被一道紫气打断了她的仙法,花岳收了法,奇道:“魔蛾与司邢仙师可是有仇?竟将它自身的毒囊尽数使到了司仙师的体内,还……还以妖法禁锢,让司仙师死不得,也活不得。”
这话便是,司邢一时间死不了,但久了一定会死,他的身体再强也承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毒法攻击,这期间,必是难忍的痛苦了。
司无眷怔怔看着花岳,她颤抖着声道:“那,如何才能救我师傅?”
花岳哀叹一声,道:“方才交由他们的解药自然能救,只是,解这禁锢紫气需得一仙法修为深厚之人去解才可能打破,若是半年前,兴许我还能亲自动手,可……”
她为了宛休丢了半片真身,更是丢了半身修为,早已不如从前了……
“没事,我会找那个人帮我,花岳仙子,我师傅他,就这样就能好了吗?”司无眷急道。
花岳凝神,终摇了摇头,她一手凝结了仙法探入司邢喉咙,那里黑色的斑点越来越重,便是紫气也变成了黑气,她道:“这里的毒正一点点侵入司仙师的五脏,那些解药无法化解,若想解这个地方的毒,还需寻来另一种药材。”
“什么药材?”
收了仙法,花岳看向它处,道:“这种药材,是由着一只更为强大的毒妖之泪融结而成,那只妖世间仅有一只,且难以对付,对于它的泪,便是它最厉害的武器,只要沾染半点,一盏茶时间便会死去。”
司无眷不解花岳之言,她忙问:“那我该如何寻到那只妖,那种药材又是什么?”
“那只妖因太过难以对付,便被凡界的修仙者倾尽全力关入了一个名叫双生境的地方,那里面生长着一种红色矮植,它的叶子便是能救司仙师之物,那只妖每每夜间便会在双生境徘徊,所经之处都会留下红色眼泪,那种药材便是那眼泪流下所结的,至于双生境的去处,我曾听说在一片岛屿之上,这事,你可问问那些修仙之人。”
来不及多想,司无眷道谢了花岳,又忙跑了出去,此刻来清涟宫的几位年长的长辈大都在蛮荒,清涟宫留下的长老又难以寻到,想到一个人,司无眷忙前往了幻藤岛长老所居,这还没进去,就看到了院里发呆的尹丘岩。
“尹长老!”司无眷跑去,因着蛮荒之事,他对司无眷又厌又奇,厌的自然是她无意放走了土着,导致魔蛾出现,奇的便是她的实力,在听闻那些人谈及司无眷斩杀魔蛾一事后,他便好奇了这个小姑娘的实力了。
“何事?”他淡淡回道。
走近了,司无眷忽视了他眼中的不喜,道:“无眷想请问尹长老,可知双生境在何处?”
听此言,尹丘岩愣住,他面上渐路奇色,道:“你个小姑娘,问双生境做什么?”
司无眷一喜,“尹长老是知道双生境在何处的?”
撇过头,他踟蹰道:“哼,我是知道,不过,我为何要告诉你?”
本以为司无眷会像在石堡地牢时那般硬气,却不想,她竟突然跪在了自己的跟前,尹丘岩惊愕,听她道:“还请尹长老告知无眷双生境在何处,我师傅中了魔蛾的另一层毒,需要双生境的一种药材才可以解毒,我想救师傅,尹长老……”
原来是这样,尹丘岩大悟,他苦着脸,来回踱步,再看眼前少女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也收了不悦的心,他道:“双生境,乃我幻藤岛秘境,且不说岛主愿不愿意准你进去,就算进去了,单只凭里面关着的一只大妖,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活着出来?”
幻藤岛秘境……
司无眷脑中只有那位置了,她不去关心里面的妖,只关心能不能救司邢,再次谢过尹丘岩,她忽地站起,正欲离去,又听得尹丘岩叫住了她,“司无眷是吧,哼,一个小丫头片子,真能懂得什么?就会意气用事,最后后果也不去管了?”不解尹丘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没回,见得尹丘岩走上前来,将腰上一块牌子递给了司无眷,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交由岛主一看,待说明理由,她必会放你进去的,只是进去后如何了,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司无眷顿时感动不已,鼻头一酸,“尹长老,无眷谢过尹长老!”
“哼,何必谢,别到时候死在双生境了后悔都来不及,我也没什么多说的,就是……若能活着出来,可要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好!”司无眷应道。
此刻已是夜里,不便赶路,待再次回到司邢所在的屋时,司无眷才察觉到自己现在身体有多累,回过头,见着今日一直远远紧随着自己的男人,她轻声道:“你不累吗?”
北玄走上前,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司无眷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不累。”
这一声顿时又让她眼眶湿润,此时此刻,她才觉自己有多无用,也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有着的人们,而北玄,便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精神依靠了。
缓缓抱住北玄,她将自己埋得极紧,就这么相拥而泣着,夜色渐深,北玄将她抱回了她的屋,放到榻上,他弯身静静看着她,“可有饿了?”
今日,她都没吃什么东西的。
司无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得北玄浅浅嗤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来,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桂花糕,他小心翼翼将糕捏在指尖,学着之前她喂他那般将桂花糕送到司无眷嘴边,“张口。”
听着这一声,司无眷张开了嘴巴,一口小小的桂花糕落入她的嘴巴,一瞬间就散成了糕沫,他也是用了极轻的力道了,这般小心翼翼,司无眷心头一暖,兀自拿了自己吃,吃上几块,忽想到什么,她也拿了块送到北玄嘴边,她道:“你……也没有吃什么,一起吃吧。”
虽然就这点桂花糕也无法果腹,但也总比没有强,北玄看着嘴巴的桂花糕,嘴角上扬,一口便含进了嘴里,他浅浅抿着,一向不喜吃甜食的他,当这小小的糕点含在嘴里时,竟觉无比香甜可口。
“阿眷,明日我陪你去幻藤岛。”北玄定定道,这话并非询问,而是笃定的要陪她去。
司无眷心头正暖,这会听他这么说,僵了一天的脸终有了点点暖色,她撑起身体,问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北玄喉咙一动,他笑:“你知道的。”
第102章 幻藤,双生境(上)
“会一直这么好吗?”
将笑意收敛,摆着认真之劲,他答:“会。”
将手中的桂花糕又送入了他的嘴里,司无眷双眼波澜起伏,北玄抿化了那块桂花糕,紧接着,眼前一暗,他少有地愣住,睁大眼去看,已是司无眷近在咫尺的脸。
她睫羽颤抖,因着紧张害羞,便闭上了眼睛,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两唇相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下一软,正要离开之时,便觉腰间一紧,她整个人都被他按进了怀里,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桂花的香甜沁入口中,似那一滩静水被什么东西搅动,搅得司无眷头脑晕眩,她却出乎意料地依赖。
搂过他的脖子,北玄从先前的浅浅试探,直到此刻愈发的贪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想到那个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他忽地离开司无眷,缓缓松开了手,有些不舍地看着她,见着少女脸颊的绯红,泪光斑斓可可动人的模样,他全身都不舒服了。
强忍了下来,他吞咽一口气,此刻不敢去碰她,他道:“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出发。”
也不等司无眷回话,北玄转身便离开了司无眷的屋子,将门关上,他又急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借着屋内那一人高的屏风,他将外衫脱下,浑身的燥热与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他既不安又后悔,待看着自己装好的千阎掉到了地上,他伸手拾起,静静盯着手中的千阎,一盏茶时间过去,他终平静了下来。
感受着那若有若无残留口中的香甜,他忽地一笑,甚是比那初春盛开的桃花,便是一睹桃花面之盛容,胜过繁华间之万物了。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外面已有各派弟子的忙碌声了,北玄起了,收拾了些东西,正欲去叫司无眷时,她已在院中等候良久,换作它时,司无眷定是要睡上一顿懒觉的,这日她起得早了,北玄心中倒多添了一丝伤感。
“怎么不进我屋去?”他问。
想到昨夜的事,司无眷脸上一红,想了想,才道:“想让你多睡会儿。”
学着司邢揉了揉她的头,北玄浅浅笑着,道:“救司仙师要紧,我们出发吧。”
“嗯。”一点头,司无眷御剑直飞,北玄先由着她带上自己,待到没人的时候,他一把从背后抱住她,起跃间,两人双脚离开了御剑,就这么两手抱着她,一路直奔幻藤岛赶去。
幻藤岛,顾名思义就是远海的一座仙岛,上面全是幻藤岛一派的修仙之人,坐落海间,却是距坐落于海岸不远处的清涟宫隔了南北之距,幻藤岛也是近海的岛屿,其中与陆地间的海距坐船约莫两刻钟便到了,海岸之处有着一个镇子,名叫紫藤镇,镇上多紫藤萝,一片红墙绿瓦,好似紫藤花都,便是踩在脚下的地砖,都雕刻上了美丽绝伦的图案。
这紫藤镇名由便是那紫藤仙岛,也就是幻藤岛的先任岛主所赐,而最先的名是为枇罗镇,幻藤岛最初建派的第二任岛主是个女子,平生颇爱紫藤萝花,便在整个岛上都种上了紫色花朵,这近海的紫藤镇民看得喜了,也自发将镇上装饰得如幻藤岛一般,那岛主心动,也叫枇罗镇为紫藤镇了。
若外人要到幻藤岛去拜访,需得先前往幻藤岛留着紫藤的驿站去寻得幻藤岛主事认可方能前往幻藤岛去,这幻藤岛虽是到,却因着几个岛连接而想个极大的岛,全岛有阵法罩住,寻常人若自己前往也只能远远遥望那仙岛,一旦靠近便会被阵法所伤。
北玄与司无眷二人终于赶到紫藤镇时已是到了临近下午的时辰,早上没有吃点什么,来到紫藤镇第一件事便是寻客栈好好吃一顿了,这紫藤镇花香鸟语,虫鸣微凉,每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些民房上爬着的紫藤萝,还有街头也有的紫藤架,这紫藤镇算得浪漫,那街头的罩灯都是精心装饰的六角玉灯。
踩在这些干净且漂亮的地砖上,司无眷昂首细细打量着这个紫藤镇,第一次见花这么多的地方,就像一个世外之地,让她只身一片梦幻之中。
这紫藤镇都是这般美丽了,也不知幻藤岛又是什么样……
司无眷心中好奇,与着北玄来到一间客栈,这客栈的小二倒是殷勤,一见他俩便招呼着上前,含着笑脸猜到:“二位是来自外地的修仙之人吧,哈哈,敢问可是住店,要尝上小栈特色乡味否?”
“有何吃的?”北玄问道。
“诶,这位少侠,您有所不知呀,小镇美食颇多,而最出名的,当属我们紫藤镇的特色,紫藤焖鸡最受大伙儿的欢迎,二位要不要来尝尝?”小二戳着手,嘴上这般说着,但双眼所透出的想法,便是希望他们同意了。
这么一想,那什么紫藤焖鸡一定很费银子。
北玄没有拒绝,他点头:“那备上一顿,让我们好好尝尝。”
“好嘞!客官,里边请!”小二欢喜,向着后厨喊话一声,又领着他们俩去置了两间客房,才领他们到了一处观景方便的窗边位置坐下。
“我们身上银两不多,今日不便登岛拜访,明日便去吧。”北玄道。
司无眷一奇,问他:“那……刚才还要那只焖鸡?”
“哼……瞧你这几天累的,吃的也不好,就尝尝那焖鸡,好好补补。”
原是这样,司无眷嘴上终露出一笑,她没有多说,单手撑着脑袋便看向了窗外的风景,此刻接近晚间,夕阳西落,一片橙红的光晕洒落这满是紫藤萝花的小镇,将一切渡予了和曦美满之中,如此看着,心中不免平静安详了许多。
待那紫藤焖鸡摆上了桌,闻得香郁可口,花香与美味并现,两人终是吃得饱了,又游赏了小镇,到了晚上灯火阑珊之时,两人也似被这小镇的风土人情感染,淡忘了心中的抑郁悲伤。
“那是什么?”看得街头一商贩摊上摆满的物什,司无眷忍不住好奇问道。
只见那摊位上一一整齐排列了几个玉质灯罩,里面隐隐能看出摆着东西,摊旁站了些年轻少年少女,一阵来趣地看着那人嘴里唠叨:“开花灯啦开花灯啦,一两银子测真心了!”
听上去是个糊弄他人的玩意,司无眷好奇,虽心中不信,但还是禀着好奇心走近去看了,北玄紧随其后,对着这些莫名的东西,他也格外来趣。
“这真吗?”听得一旁一个女子问道。
那商贩当即笑道:“诶?姑娘,这真不真,你一试便知,我这里面可是摆了各种花雕饰品,纯手工绝无虚假!一侧未来之情事,二也收得一独一无二之物啊!”
那女子含笑,扯了扯一旁的男人,男人踟蹰,拗不过她,便交了一两银子给那商贩,由着女子选了一盏灯,待确定之后,商贩将灯罩打开,只见灯罩之下,一个类似蒲公英的玉脂发簪精巧摆在一个盘中。
拿起发簪上摆着的一张纸,女子含笑看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变为了失落,她转头看向男子,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发簪便与男子离去。
想来是纸上所言有些让人不悦了,众人见如此,便是不去测那什么情事,都会愿意去买那灯罩下的饰品,刚才见的这是一个小小的蒲公英发簪都这般精致,他们也愿意花银子去买。
“阿眷。”北玄唤了她一声,司无眷看去,见他一笑,伸手便将银两交给了商贩。
忽地一愣,司无眷忙上前去,便见商贩看着她发愣了,实际上,他俩就这么站在那里,都引得了想他人的围观,北玄见状,面上不悦,他轻咳一声,那商贩才回过神来,讪讪含羞笑道:“这位姑娘请选。”
司无眷本便不信这些,但北玄银子都给了,她也没拒绝,看着眼前的一排排灯罩,后方明灯之下,北玄的头影缓缓停留在一个灯罩之上,她嫣然一笑,指了指那个灯罩,经由商贩拿起,只见灯罩之下摆着的也是一个玉簪,只是不同的是,上面雕刻的是几朵栀子花,看上去更为精致小巧了些。
见上面也摆着张纸条,司无眷伸手拿起,小小的纸条上用着柳叶细笔写上了几个字:寄卿吾心,吾爱世世。
司无眷脸忽地一红,她忙将纸条折叠掌心,收了不与北玄去看,抬眸看去,北玄依旧含笑地看着她,“上面写了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答。
北玄轻笑,上前一步将那盘中的玉簪拿起,当着众人的面将玉簪插进了司无眷的发髻中去,她头上发饰简单,配上这玉簪顿时又多添了一丝美感了。
司无眷怔怔看着,忽视了周围那些男男女女的唏嘘苦叹,北玄拉过她的手,缓缓离开了。
……
翌日一早司无眷二人便一路打听,询问了幻藤岛驿站之处,这驿站修得挨近海岸,初晨光线明朗,海面折射了阳光,波光粼粼,见得不少海船停留,这里,繁华之余,也依旧透着安详。
与驿站的一个小童说明来由,由着小童将他们带进去,终于见到了幻藤岛在驿站的主事。
见了司无眷拿在手中的牌子,那人也没多犹豫,当即便让一个幻藤岛弟子将他二人带往了幻藤岛去。
一路御剑飞往,俯瞰众景,见猛然退去的风景,随即便是一片茫茫大海,天蓝澄澈,波光潋滟,风有些咸,吹在脸上竟与在陆地上的感觉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飞了两刻钟终是到了那幻藤岛岸,没有船只,只有隔岸的有几个供看风景的站台,站台边是一块块假山石,边上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地有些粉色或紫色的花树,灯依旧是碧玉灯,只看这岸,便已让他们惊艳了。
落到地面,这里的石砖与紫藤镇上一样,一路往里,待塔入内岛后,地上便不是石砖了,而是一块块玉质的大块米黄色玉砖,玉砖连假山,环树有花丛,红墙绿瓦,连壁石雕,紫藤萝架,飞蝶青鸟……
司无眷一路看去,这里的一切都美,透着一股女子的柔情之美,也透着一股男子的坚韧阳刚,想来应是历届岛主的接连改造之下的产物了。
“二位请。”
穿过一个小道场,来到一个双层的堂前,那弟子做了请进的动作,等他们进去了,他也就回去了。
里面极为宽敞,全然玉制之物,最上方的紫藤玉椅上此刻已坐着了一个女人,女人身着绛紫色长袍,无论是衣纹还是发饰都是花朵形状,她点了颗红痣于眉心,双目柔情而不失刚毅,见着司无眷二人到来,她缓缓起身,开口道:“听闻,你们是来我派双生境的,还得了我派主事长老尹老家伙的同意。”
捏紧了手中的玉牌,司无眷回道:“无眷拜过岛主,岛主……我们此番前往蛮荒,遇到一魔蛾难以对付,导致很多人中毒受伤,我的师傅,也因此中了剧毒,需要贵岛双生境的一种药材才能救治,岛主……”
“哼,罢了罢了,司无眷?哈哈,也不知你如何说动那个尹老家伙的,他这么刻板的人都会同意你们来,既然他同意,那我也便放你们进双生境去,只是,进去里面后凶多吉少,造化只看你们自己了。”幻藤岛岛主走近司无眷,一直打量着她,“我想,你们是该知道里面有什么的吧?”
司无眷点头,“听过,里面……有一只很强大的妖。”
“不错,那妖确实强,其实外人只知那妖有一红泪毒性强大,却不知,那只妖还……”踟蹰半响,幻藤岛岛主罢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先人们对付那妖太过艰难,之所以能将它封印双生境,也是用了我派圣物幻荆花,将它永远陷入致幻之中,可久了,它竟将幻荆花吸收为己用,练得无比强大的致幻功法,若你们进去了,大有被它陷入迷幻之中,就此难以出来……”
第103章 幻藤,双生境(下)
“妖魔致幻,那幻荆花可是贵派之物,岛主可知要如何解?”北玄奇问道。
幻藤岛岛主抬眼看去,只见北玄年纪轻轻,对上事来这沉着冷静的劲颇让她有了丝好感来,“幻荆花虽是我派之物,可我派却不知它的解法,一切迷幻不过是迷人心智,若看清世间万物之态,自然也就无所迷,幻境悄然而解了。”
虽这么说,但世间又有多少人不被世事所迷所困,两人皆有心事,又如何能安然度过,相视一眼,司无眷决下心来,道:“还请岛主指明,无眷此遭定是要进那双生境不可的!”
“哼呵呵……若没尹老家伙的玉牌,莫非小姑娘是要强闯我派双生境了吗?”幻藤岛岛主调笑道,看司无眷沉默不语,她方收敛了些,道:“双生境内那妖物强大,为免歹人为非作歹将结界打破,当初封印之时结界便以世间修仙强者特意起封了三天三夜,但双生境毕竟是我派的境地,有些东西生长在里面,有时我们也会需要,所以,便留了道咒术,交由历代幻藤岛岛主,若需进入,也只有岛主才能打开双生境结界之门。”
走到司无眷身旁,她含笑看着这个少女,戏谑道:“所以,小姑娘,你可得感谢感谢尹老家伙,要不然,单凭你是进不去的。”
沉默几许,司无眷点头:“来日,定当好好答谢尹长老,还有岛主!”
幻藤岛岛主笑得愈发开朗,她瞧得两人男才女貌,不免猜起了两人的关系来,女子,多爱看两个男男女女之间的情事,她已过四十,却依旧貌美如韵,到了这番年纪还没有过心悦之人,自然更关注那些小辈们了。
“今日赶来也累了,可要尝尝我幻藤岛的美食,亦或是赏景?”她道。
司无眷抬眼,“岛主,此刻不能去那双生境吗?”
一摇头,幻藤岛岛主道:“起诀需得本岛主消耗大半体力修为,以保证前往双生境的弟子平安回来,上次打开境门可是距今才五日,我可要好好休养的,更者,那里面的妖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休眠上三个时辰,算算日子,嗯……明日刚好,你们可有三个时辰无恙,当然,只要不把它吵醒。”
……
司无眷一咬牙,想来她是已不顾自身安危都要去双生境的,能早点解了司邢的毒自然是更好,可当她再想求求岛主时,又见岛主打了个哈欠,边向外走边道:“午膳时间到了,二位可要随本岛主去尝尝?”
与北玄相视一眼,终妥协下来,此刻,也只能如此了。
用午膳的地点是那紫藤花小院的一个花厅,里面一如其他建筑,只是更多了些女子喜好之物,纱帘珠花,地毯木椅,一进厅去便闻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入了坐,一转头便能一览小院之景,看得远方隐约可见的海上云墙,阳光射下,水雾缭绕,加之近景的紫藤萝与粉色樱花树,假山与一汪池水,在这种地方用饭倒成了一种享受了。
幻藤岛岛主坐在上方的一侧,旁下设了两个案,一左一右,听得纱幔后有琴声悠扬婉转,三个侍女将饭菜都给端了上来,一一摆好,又退了下去。
见得案上琉璃盏中饭点清淡却不失优雅,这些都是他们曾经没有吃过的,看一旁一个碧绿色的瓷瓶小巧玲珑,司无眷凑近看去,顿时闻到一股清幽却极为勾人的酒香。
“这是我派独有调制的秘酒,五来香,一盅牵人入魂,两盅醉迷心窍,三盅无法自拔,四盅……忘忽所有,沉迷其中,至于那第五盅,呵呵,小娃娃们可尝不得。”见下方两人踟蹰,她又解释道:“这酒可珍贵得紧,若非见你们俩本岛主都甚是喜欢,可拿不得这酒来招待你们,你们呀,喝个三盅就足以。”
“那,谢过岛主了!”司无眷礼貌回到,想来人家愿意帮自己,也不该害自己,瞧这说话的劲,上方幻藤岛岛主已饮下了一盅这五来香了,她没有多想,为自己倒了一盅,与北玄二人共同举杯敬道:“这一杯,便是我俩谢过岛主和尹长老了!”
说罢,司无眷和北玄一饮而尽,这酒入口香甜,可也仅仅一瞬间,下一秒便是无穷无尽的干涸,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喝下去,这后劲极大,却回味无穷,司无眷极少饮酒,这一盅下肚,头已有些晕眩。
忍了头晕,又听得上方岛主道:“哼哼哼,两个眉清目秀的娃娃,真真郎才女貌,般配得紧,连喝酒的动作都这么一致。”
听这话,司无眷脸一红,实际上,在喝那杯酒时便已红了,她看向北玄,有些奇怪,这会儿看他,竟心里直痒痒难忍,说不上原因,但她就是想看。
“来,尝尝菜。”
又尝了幻藤岛这独特的菜品,像笋,却又不是,但口感极鲜,另一个酥肉也好吃,香香脆脆,伴了酒,司无眷又试探着舔抿了起来。
一点点舔舐还不够,她索性直接喝了下去,顿时头晕之感又浓烈了几分,她脸颊绯红,浑身燥热,耳边的琴声愈加婉转,忽又听幻藤岛岛主的笑声传入耳中:“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娃娃,这可才两盅呢,怎的就看上去很不适了?”
许是不悦这岛主的嘲笑,北玄摇了摇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酒力尚好,这第三盅下肚,才有那司无眷第二盅时的不适,可真真奇怪得紧,他每每抬头看向对方的司无眷,脑海就不自觉浮现了昨夜的画面,他搂得她极紧,吻得极深,他想要挣脱,却发现越挣扎就越想,想要再一次……
司无眷的脸已经红得跟个苹果似的了,她饿,又夹了菜,手上不自觉又倒了一杯酒,喝酒兴许真能忘记烦恼,她此刻头晕得难以思考,再看向外面的美景,却没了方才寂静的心思。
三盅,待喝尽之时,她已快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偏偏正当这时,一个幻藤岛弟子跑了进来,他向岛主行了礼,正色道:“禀岛主,双生境外的玉灯熄灭了。”
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俩见那幻藤岛忽地站起,一拍额头,责备自己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真真浪费了时间了。”
“岛主这是……”北玄还有些意识,见状不对,忙问道。
幻藤岛岛主踟蹰半响,有些为难道:“是这样的,我派为观察那妖物的休眠时间,特意在外安置了一个玉灯,这外面的玉灯与里面的相连,若妖物之气平息,那便是休眠状态,届时玉灯熄灭,此时……玉灯已灭,也就是妖物休眠了……”
这意思便是,方才岛主说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休眠,那时说的明日,现下却是此刻,也就是这个幻藤岛岛主她记错了时间了。
司无眷忽地站起,听这话,她有些后悔刚才喝了三盅酒了,现在神色不清,如何去那双生境取药。
“岛主……”
可,这段时间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请打开结界,让我进去吧。”
能救师傅的机会,最快,只有此刻……
因着越见他们俩越喜欢,也因为机会确实只有现在,幻藤岛岛主妥协:“也好,待你们平安出来,再与本岛主好好饮酒吃菜,也补补我这虚弱的身体了。”
“岛主……大恩,日后定当报答!”司无眷含糊道,因着刚才听到的,她的酒意终醒了几许,摇了摇头,见幻藤岛岛主御剑而下,使了个眼色,司无眷和北玄就一同跟了出去。
一路御剑飞行,司无眷摇摇晃晃,若非北玄在后面扶着,她恐怕早已摔倒了好几次了。
奇。
平日与北玄飞在一起,他都会靠近自己,说上几句话,而这会却一个字未提,他离得远,除了一只手搭在司无眷肩头,便再没像平日那样,还奇怪的有,司无眷也没有与他多攀谈几句,两人各看各的,像对吵了架的情人,可偏偏两人都红了耳,红了脸。
借着风再吹拂,他们身体上的热也散去了不少,可一停下来便又热了起来,北玄离司无眷有些远,再看周围之景,这里已经是到了一个屋舍鲜少山花烂漫之地,只见不远处高高的断壁上赫赫刻着三个字,双生境。
这便是双生境了。
两道相隔的山都被斩去了一半壁,一半刻了双生境,一半刻了个双头一足的鹤形妖物,幻藤岛岛主不去解释,便是此刻的他们,也忍了力气没有去多问。
将他们带到了两山之间,这里山壁两旁分别摆了一个石雕,皆是单足鹤,一只倚靠枯藤断枝的玉雕像,一只倚靠满树花开的茂密枝叶玉雕像,很大,足有半山高的石雕,其间的路面依旧是雕刻精美的石板砖,两山之间隐约能见到一道彩色的屏障,便是结界门了。
“这里就是我派双生境的入口了,两个小娃娃,可想好了,这一进去,呵……就怕你们出不来了。”再次问了一番,岛主抱起双臂,看他俩目光坚定之余又有些虚浮,她扶额,方才就不该给他俩喝那五来香的,要喝……也不是时候,她嘴角上扬,继续道:“一会儿我会打开结界,也会给你们俩一个这个,若有机会能出来,使些灵力注入我便回再次打开结界之门了,可得小心保管咯!”
看着岛主手中摇晃的两颗玉珠,司无眷接过,“谢,谢过岛主!”
“噗嗤……小丫头唇红齿白,两边脸真真红得可爱。”她呢喃,又看向一旁的北玄,道:“这位小友,可得跟紧你的这位……红颜知己了!”
北玄一晃脑,扶额道:“自然是会!”
“噗嗤……”又听岛主一笑,两人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不免又是一阵心悸。
不再多说,幻藤岛岛主走上前两步,宽大的紫袍衣袖随着她一双手浮起,凝了紫色仙法于手中,她双手指尖相对,忽地张开,一道仙法就这么飞向了结界大门,与之一撞,门上似有一阵涟漪回荡,渐渐色彩淡化,她回过头:“打开了,进去吧!”
双双对视一眼,司无眷再次谢过,与北玄并肩步入大门而去,待他们消失,那团紫色仙法便退了回来,幻藤岛岛主打了个哈欠,使这法真真累得紧,她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凉亭,缓缓走了过去,虽是疲倦,她的嘴角却一直都是上扬的。
而这边的司无眷和北玄,两人方踏出双生境,便从一地石砖到了个水湖之上,很奇怪,这里的湖面踩上去不会掉下去,就好像踩在地面一样,湖面似一片七彩明湖,两山已消失,他们每走一步,脚下就会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双生境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以为是个恐怖阴森之地,却不想这里犹似仙境,天上看不到太阳,却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光线明亮,每隔不远便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岛,岛上最多只能容下三颗参天花树,人踩上去,每走两步就得越过树藤。
当然,这里的水踩上去不会陷入,绕过即刻。
“没想到,这里这么好看……”司无眷腻腻道,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震惊,自己的声音,何时这般软糯了……
脸上红润,她摇了摇头,可却抵不过心脏急剧的跳动,五来香香气依旧,她再看向北玄时,身体竟也觉软弱无力了。
难不成,是那五来香的问题吗?
可岛主也喝了,她一点事没有,打底……真的是自己不胜酒力吗?司无眷自我怀疑,后又否定,一旁北玄的酒力比自己强太多,可他也和自己一样,面上虚无缥缈,摇忽不定的,真不该喝酒……
拉过司无眷的手,这番两人才发觉,对方的手又软又热,北玄一眼扫过司无眷,他不敢多看,拉着她便向前方走去,“那边好似有一个较大的岛,我们去看看……”
“嗯。”
虽是不适,但在这种地方,他格外小心,又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了清晰思路,他们缓缓朝那边的岛走去。
第104章 致幻,北上宫(上)
水波阑珊,七彩的水面倒映了几颗折腰树干,上了岸去,方见一艘小帆船停在岸边,这里很是奇妙,踩水不落,有物无声。
一路缓缓走去,这片小岛算得这里最大的了,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很是奇怪,在这片小岛上,便能见如常的四季春秋,走一片地有雪,越过水帘桥洞,另一边又是春,一路走来,仿若隔了时光。
北玄一直牵着司无眷的手静静走在前方,两人没有说上半语,司无眷每每看向他的背影,心中都会没来由的悸动,次数多了,她也便没去看,一直低着头,亦或是见到些奇妙的美景时抬头去看上几眼。
“前面没路了。”前方,北玄的声音让她思绪回过,司无眷抬头,见前方被一段泥泞的高崖给挡了路,她没有多说,当即使了御剑欲飞过去,可当她使了御剑之术,才发现手中的剑根本飞不起来。
“不好,偏偏这种时候,我灵力消失了吗?”她呢喃。
北玄蹙眉,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他冷冷道:“不,应是这地不能使用法术。”
司无眷睁大了双眼,她有些讶异,这不能使用仙术,那遇上他们说的那只妖又该怎么办?许是看出了司无眷的疑惑,北玄轻咳一声,他撇过脸,见得他泛红的耳根,司无眷没有多说,只听他道:“我曾听闻,在凡界有一个上古先神们隐居之地,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一两个神不喜欢打打闹闹,就如凡人那般逍遥生活,所以隔绝了他地盘内的一切仙法,这里许多东西都非同寻常,兴许,便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上古神仙的地盘。”
这等怪闻司无眷没有听说过,这初听闻倒觉神奇无比,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幻藤岛的秘境,又是封印那只妖的地方,为何会有上古的神仙居住,可刚才一路走来确实见到了些凡人生活的痕迹,她也便淡淡信上几许了。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暂时不能使用灵力,那也就说明,那只妖不在这里了。”司无眷提到,这样一说,也便是他们要寻的药材也不在这里了。
北玄嗯了一声,他依旧没有回头,“走吧。”
转了个方向,他们又朝另一边走去,一路走了许久,在一片秋地停了下来,这里枯树花黄,落叶纷纷,有瀑布流水,却听不到半点水声,忽见前方桥头有人走过,两人惊觉,又忙跑了过去。
“敢问,姑娘可知一种红色叶子的低矮灌木丛?”司无眷问她,可见前方女子面无表情的走近,她目视前方,仿若看不到司无眷二人,更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般。
果然,女子缓缓经过石桥,竟就这么从他们的身体穿了过去司无眷睁大了眼睛,这里,果真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她奇道。
北玄环顾四周,凝眸看了一圈,这里和平常所见的场景相同,偏偏还是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很怪,却说不上来哪里怪,他不解,低头看向了桥下的水面,顿时惊愕住。
司无眷不解,也随他一同看去,这一看,她心竟猛地狂跳起来,只见水面的另一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有鸟飞过,折了的断枝掉入水面,而他们这一边,却不见那树枝,只见水面涟漪荡开。
更惊奇的是,他们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映,对面睁着惊异的眼,无比真切地看着另一端,司无眷动了动,她的倒映却为动,就这么看着此刻的她,仿若,她才是那个倒映!
“啊……”没来由的恐惧让她练练后退,她不敢再去看水面的另一端,拉了拉北玄的衣袖,她道:“这里当真奇怪得紧,我们,我们……是不是来反了?”
问出这种问题,换作他时别人一定不解,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北玄也开始怀疑了,他转过头,扫过司无眷一眼后又忙移开,他道:“这里是双生境,境从何来,先前该问清楚岛主的,阿眷,我们……先回去最初的点。”
一切的不同寻常,便是由他们步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回想当时进入时那门口的两只鹤雕,她忽想起了曾经在秦无今那看过的一本上古怪谈,上面记载了一种鹤鸟,生得双头,有两种思想,皆是一公一母,若是有一天分开了,便成了单足,比翼难飞,好似,叫做蛮蛮。
“比翼鸟?”边走着,司无眷呢喃道。
北玄听她这一声,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沉默一阵,方道:“先前所见的比翼鸟,是单足,也就是两只分开了,各掌一境,是为双生境,这一境全是死物,却与另一境相通相连,想来,是这一境的那只比翼鸟死了,或者不见了。”
有些恍惚,司无眷道:“你是说,我们若要寻活物,那只妖,需得到达另一境去?”
怪不得,他们在这里使不了仙法,踩水掉不下去,有风有瀑布,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可偏偏那个可有人生活的小岛上却有船只……
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死物,包括了他们。
“嗯。”看了看周围,北玄指了个方向,道:“回到门那边去。”
两人迅速赶到了双生境结界门处,这时才发现,这双生境的结界大门有多大,和外面不一样,这里的门高得比天,分了两扇,每扇门上皆有着一只法术凝结而成的比翼鸟,果然是单足,飞不起来,纷纷倚靠着茂叶与枯枝。
而它们的中间,有着一个形似八卦阵的图案,隐隐散发着金光,这些,他们刚进来时都没有回头去看,许是两人各有心事,又或许,饮下五来香后对对方特别的感觉作祟,让他俩都不敢看着对方,也不敢四处打量了。
“这里能使仙法。”北玄道,他看了看门上的八卦阵,若能扭转乾坤,自然也能去到另一境了,他使了仙法打入阵中,浅蓝色的光芒一点点将那门上的八卦阵图扭动,忽觉水面波澜起伏,想了想,司无眷忙御剑飞了起来,就在剑将她拖起的一瞬间,四周顿时亮堂了不少,云雾飘渺,已不再是先前所见的一座座种满花树的仙境了。
而北玄,将八卦扭转,周遭环境突变,云雾缭绕,白瓷玉砖,白墙玉瓦,不远处种了一池的莲花,他缓缓走去,这里已看不到司无眷,他心中急切,见这地的景有些熟悉,他蹙眉,急步朝一个方向走去,在见到莲池畔的一个女人时,他狠狠地惊愕住了。
那女人一袭蓝衣锦袍,一缕水袖长长拖到了地上,避免着了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为她又披上了绒衫,女人拈花一笑,神韵温雅,气质高贵却极为平易近人,她拉紧了绒衫,受着丫鬟搀扶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温柔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女人脸上溢满了甜蜜与温馨,北玄看得怔然,他迟疑一瞬,忽地凝神走近了女人,她依旧那么地美,美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北玄惨然一笑,他缓缓抬起了手,欲摸向女人,可就在即将碰到女人肩头时,他又顿住,缓缓缩了回去。
“夫君?”女人抬起头来,她看向了天边向她飞来的男人,惊讶地站起。
来人穿了件白色的里袍,外面是一件泛着浅蓝色光芒的银甲他束起了一头乌发,眉宇间透着一丝威严与肃穆,可他威威飞来,飞到了女人跟前时,一双眼又变得温柔了。
“怎的不去休息,来这莲池畔作何?”男人面上温怒,可却是又将女人身上的绒衫拉得紧了紧,他掠过女人额前被风吹起的发,拉过她的手,又低头去看了看女人的小腹,道:“他,快要与我们见面了。”
他说的,自然是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说这话时,男人脸上方才还透着的一丝疲倦就这么消失了,将女人搂入怀中,他舒了一口气,女人面上淡淡,她关心道:“可是妖魔又出来作祟了?”
“嗯……”沉默良久,他闭上了眼睛:“近百年妖魔横行,大闹天界与凡界,天下无安生,我心不安。”
“夫君……”女人呢喃:“总有一天会平息的。”
将女人又抱得紧了紧,先前那丫鬟已识趣地离开池畔,北玄看得他们二人相拥,他鼻头一酸,顿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有泪水打转。
他认得这二人,如此亲密,却又觉他们二人如此陌生……
他缓缓走上前去,终鼓起勇气伸手摸去,却就在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二人都化作了白烟消失不见,转而变化的,还有这一池的莲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狼藉,周边血流成河,厮打一片,紫色魔雾与各色仙法纠缠,兵器冷冷的抨击声,人与妖之间的呐喊声,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残酷,都这么血淋淋地展现在了北玄眼前。
他瞪了双眼,冷冷的双眸闪过几丝动容,他欲去助那些节节败下的银甲兵士,可他却碰不到他们,更助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妖魔所杀,惨叫渗入他的心脏,他心悸难忍,一把捂住胸口,再抬头时,只见天空有四人飞起,他们身着各色盔甲,这其中,便有刚才那个银甲的男人。
“羸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个男人对着半空中飞起的黑甲妖魔声道,那妖魔除却一身黑甲,便是血红色的披风,北玄看不清他的正面,只觉他身形修长,乌发三千,虽是个修罗身,却不比其他妖魔那般俗气。
那个男人话毕,名叫羸褢的那个修罗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他单手撑开,只一团妖气便将对方打来的仙法给击散,轻轻松松,如此不屑地挑衅了一番。
而对面四个男人,面上难堪且愤怒,他们一同凝聚了道仙法,这时,那个羸褢身后也有四只妖飞起,这其中有两只妖北玄是认得的,分别是鬼面修罗和牛面修罗,他们,竟也在这里!?
这是幻境……
如此真真切切的幻境,北玄从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便察觉了,他忽地想到司无眷的去处,也不知她现在在哪,是否和自己一样,还令北玄不解的是,为何这四千年前的仙魔一战,会出现在他的幻境里,这其中有何关系,难道,是因为那个银甲男人?
北玄蹙眉看去,见得修罗与那四人相战,羸褢在后方大笑,突见一道银光划过,将羸褢的笑打断,他直直看去,只见银甲男人与羸褢两两相望,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银甲男人手持长戟,冷冷看着羸褢。
在银甲男人持了长戟向羸褢攻来时,那羸褢一手撑开,竟凭空将一物唤到了手上,那物通体为火烧云一般的红玉,握手处雕了几片珠花,青色火焰熊熊燃烧,那物,正是坠玺!
坠玺!?为何会出现在羸褢的手上,难不成,曾经的坠玺,是那羸褢的佩剑吗?
北玄不敢相信,坠玺,是那个男人领着他前往天界兵器库去,他亲自挑选的佩剑,竟没想到,曾经的坠玺,是那个羸褢用以杀人,用以对付那个男人的兵器……
九天玄火顿时同剑气迸发,直击银甲男人,那火焰足拖得足有两人身长,霎时间青光漫天,与之银光相撞,听得嘭地一声巨响,光芒散开的一瞬间,坠玺与长戟乓铛声回荡,一阵巨大的气波就这么将地面的妖魔与兵甲撞得摔倒在地。
“你竟也不惧九天玄火,哈哈哈哈,好好打一场吧!”羸褢大笑,与银甲男人展开攻势,却不知,这一打便是两天两夜,他们丝毫不觉累,羸褢越打越兴奋,可银甲男人却明显虚弱了下去。
修罗一战,四人体力不支,除却羸褢,所有人和妖都弱了下来,这战事本该妖魔一族获胜的,可,中途却不知为何,那羸褢顿时弱下,后经由与四大修罗共同对抗那四个男人,竟落得个两败俱伤,羸褢陨落,四大修罗重伤,可那四个男人,却是就这么死去了三人……
独留得银甲男人存活,他一扫四方,再有力站起时,是听闻有人传话,那个女人,他的夫人,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第105章 致幻,北上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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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致幻,水宫
云雾将周遭的景遮得虚无,司无眷御剑飞出,再往下看去时,却怎么也寻不到北玄的下落,她不知这里是何处,分不清是不是双生境的另一边,只就这么御剑飞着。
忽见不远处有着一座白玉六角亭,里面窸窸窣窣有着几道身影,司无眷蹙眉,试探唤道:“北玄?”
没有人回应她,想来不是北玄,她也便闭上了嘴巴,想到北玄说的那些上古的神仙,她御剑飞去,不便突然出现,她便躲到了白玉亭一角的石柱旁去。
这个地方一如仙境,好似就是仙境,就和她曾听说过的那个遥远天界一样,司无眷细细打量,见着半空之中多了一缕青蓝色的水幔,便是寥寥云雾中参杂了浅色的水,从天门汇聚于这亭附近,漂浮于环绕六角亭的一池仙湖之上,沾者不湿衣衫,美丽梦幻。
而至周遭水色亦映射浅青,淡白的荷根也变了色。
此番异象,便全因亭中那坐于白玉石椅上的中年男人而生。
男人衣着雍容尔雅,浅青色的华服印满了水纹,衣襟处显露龙首,眉宇间英气测漏。他的身后站着两人,表情淡然,而这男人,却是与对立而坐的另一男人谈笑风生。
“哈哈哈,天帝,今日莫不是无心下棋,此局破洞百出,你……可要再输于本王了!”
听这笑声,司无眷心突地悸动,不知为何,顿时猛然跳动起来,她睁大眼睛看去,惊讶于那个男人的话,莫非,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是天界的……天帝?
正说着,男人置下手中碧子,摩挲下手,抿笑着唇,悠然看着对面的天帝。
天帝面上含笑,心底的不快却是压得极紧,不假思索置下白子,一拍手,对着自己身旁的老者赞道:“看看,看看看看!夷龙王棋艺高超,本天帝望尘莫及啊!”
老者翘首相望,棋局天帝已输,还输得如此彻底,他无可言说,只无奈摇头一笑。
“唉!何以如此说道,本王自幼与他人对弈,这棋艺嘛,也不过算是日积月累罢了,哈哈哈……”
天帝嗤笑,掩面难遮面上的难色,那被唤夷龙王的男人却似未见,饮了甘露,招手欲再来一局。
“龙王,夫人待产,还等着您回去呢!”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清风寥寥般的女人,她身上还披着一身蓝甲,三千发丝高束,身后一袭蓝披风何等威风,俨然是一个女将军,平日镇守海域,此番前来天界,不过是因为夷龙王夫人待产,特自命前往唤回夷龙王罢了。
夷龙王面露难色,棋自然不适合再下,他爽朗一笑:“哈哈,这……本王已有三子,也不知这回夫人是否会为本王诞下女儿。”
天帝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夷龙王高望福厚,本帝便在此预祝龙王,得一小公主。”
“哈哈哈,那本王便谢过天帝了,若真为公主,及笄之年,再与天界联姻,岂不妙哉啊!”
天帝不言,不露声色以眼示意身侧老者,老者会意,恭维道:“龙王说笑了哈呵呵,既夫人久等,那,天界恭送夷龙王!”
龙王微微点头,看了眼天帝不再多说,拱手道:“告辞!”
话毕,那夷龙王等人幻化龙形水流,此番离去,卷走了御天池悬空的水幔,消失无迹之时,周边景色又恢复了原样。
司无眷瞧见他们离去,这番对棋,便是她也看得出,那个天帝心情不悦了,她好奇,那个夷龙王到底何等辈分,竟让堂堂天帝也这般客套。正疑惑之余,突听得噼里啪啦的脆响从亭中传来,她翘首看去,只见碧子尽数散落地面。
“呵!夷龙王,好一个夷龙族!真是嚣张跋扈,他自幼对棋,本天帝就不是了?还妄想与我天界联姻,他想得倒美!”这话,便是那天帝道出的。
老者惊恐,可也无奈,这夷龙王与天帝较劲也并非一时了,他看得惯了,奈何,夷龙族乃上古神族最为强悍的一个种族,他们不与天界共掌势力,定居凡界,可他们的势力与危名,却是紧紧与天界比肩。
看着震怒的天帝,他安慰道:“这……夷龙一族确实嚣张了些,天帝陛下切勿与那夷龙王置气而扰乱自心了……”
天帝听来有理,半响,平息了怒火,思来一事,他问老者:“他们还在天界的吧?”
知天帝所问他们是谁,老者点头:“原先只想遣发走,可他们执意劝说,如今还留在天界。”
天帝踱步思量,眼神由迟疑变得坚决,停下脚步,指向一方:“去,叫来!”
老者听道,眉宇渐变了多种神色来,不再多问,他鞠礼后匆匆离了亭去。
司无眷不解,就这么听着好似也不好,可她心里却直有道声音在让她仔细去听,她心中因那五来香还未平息,这会儿又如此,直头脑晕眩难受得紧,罢了,听便听了,她静静趴着,却是在见到几道深蓝色衣袍男子走来的一瞬间,周围竟换了个模样。
她只身水中,却能够呼吸,周围全是一番水景,见得不远处一座水底之城赫赫耸立,她忙走近了去,见着城匾上面用以荧光般的仙法刻出了三个字——滨羲城。
滨羲城,是何地?竟还有在水底的城,司无眷惊讶,却被这水底之城给惊艳了眼睛,她缓缓走近城去,一路盲目走着,只觉还是有着什么在牵引着她,要她朝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来到一个蓝色荧光笼罩之下,巍峨壮丽的宫城前,她停住了脚步,“水……宫?”司无眷盯着宫城前的一块水幔字体呢喃道。
水宫,便是那夷龙一族王将们居住的地方,而擎龙一族,是为这世间各方实力与天界齐肩并比的一族,将者数名,实力之强,仙法一绝,滴水石穿,利水则如刀刃,切割万物,令他族纷纷忌惮。
司无眷禀着好奇心,一路走来,发现这里的人都好似看不到她,她也便大胆了些,直步走进了水宫,先前,好似听那个女人说,夷龙王夫人要生产了。
果然,水宫中侍女来往不断,见了夷龙王也只匆匆行了礼便再离开,司无眷静静看着,而那夷龙王见状,不免皱了眉。
忆起当初夷龙王夫人生诞三位龙子之时这些侍女也不像此时这般急切,看了眼身旁的女将军,他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女将如实答道:“回龙王,今日水宫外突生出了红色海花,夫人见了甚喜,不听侍女劝阻便去了,可……”
“可什么?”夷龙王急道。
“夫人到了那花中便突然腹痛,臣恰巧见了,便匆忙前往天界告知,臣以为,只是恰巧到了夫人生诞龙子之时,臣不知夫人竟会这样……”
红色海花……
水宫外为何会突生海花,那夷龙王不解之时,抬头恰好见了侍医出来,抓住她便问:“夫人情况如何!?”
侍医满头大汗,眼里满是惊恐:“龙……龙王,不好了,夫人中毒了!这毒的毒性不强,对普通族人没什么影响,可偏偏夫人有孕在身,正是体虚之时,就刚好……”
侍医话未说完,夷龙王已快步冲进房中。
司无眷见状,踟蹰半响,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中侍女匆忙,手中血盆难以入眼,司无眷心跳愈加强烈,她攥紧了拳头,一转眼便朝着榻上之人看去,她很美,许是因为种族不同,她生产时,额头上不断有龙鳞因太过痛苦而显现出来,荧光闪闪。
一个时辰过去,与方才相比,此时的夷龙王,竟觉老了百年,就算他看不到司无眷,司无眷也忍不住上前,听夷龙王弱声道:“……查,给我查,那什么红色海花在何处,带本王去!”
有人应声,在前方引路,走了几步,那个女将便走了进来,夷龙王见了,没多想,只对她道:“你在此保护夫人。”
“是!”
说罢,夷龙王直接出了门去,而司无眷,却是再动不了了。
此刻,侍女已在收拾,床榻的被褥已被换过,女将走上前,见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夫人,原本美丽的脸满是苍白,尽显疲惫虚弱。
床榻旁,几名侍女照看着小小的摇床上的龙蛋体,女将伸手触去,侍女拭泪,道:“夫人历尽千辛,终诞下龙子,龙王以灵预测了,是一位小公主。”
龙幼体孵化还需一百年之久,见此状况,却不知夫人是否能度过难关了。保护夫人不利,女将自责,静坐床榻旁,一坐,便又是半个时辰了。
司无眷走不开,她的脚就好像沾到了地上,半步挪不得,女将看了那个榻上虚弱的女人多久,她也看了多久。想来,这个女将军很是善良了。
久了,忽觉水宫水体紊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将军?!”侍女站起四处张望,无果,又回到床边守着。
她们也感觉到了吗……
“护好夫人和小公主!”女将冲出门去,查探四周,遥望水宫外,水体紊乱程度比这里还要严重,这是多久没见的场面了。
司无眷动不了,她只能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先前隐约能听到的声音突然变大,是那女将,她怒道:“鲨鲸一族与我夷龙本是宿敌,若非天界插手,他们怎敢与我族较量!天帝这是安的什么心,我族数万族民碍着你们天界什么了!”
司无眷头愈发晕眩,但心里也是明白那个女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刚才所见,天界与这夷龙族内里关系僵硬,这来攻也是迟早的事,只是,鲨鲸族又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突又听外面有声音道:“将军,鲨鲸族突袭,我军急应,本可击退,可是……可是天界的天兵来了!我族前方的将士正以命相抵呐!”
“将军,龙王命我等前来告知将军,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和公主!”
将士的胳膊被女将抓得生疼,察觉他的异样方放手,女将脸色惨白,怒声道:“誓死保护夫人和公主!今日之后,我夷龙族与鲨鲸与天界……不共戴天!”
“是!”
顿时间,几人冲进了屋内,将妇人和那个刚诞生的龙蛋守护在身后,司无眷怔然,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脚能动了,她看了看榻上之人,后毅然冲出了屋内。
水宫外,四面战起,水体满是血迹,染了花草,水天通红一色。
夷龙族将士拼死抵御外敌,鲨鲸攻势凶猛,龙御水开,开出了一道道海中峡谷。
天界天兵盛云而来,天呈灰色,雷电交加互鸣。
如此快速,若非早早准备完全,怎会如倾巢之水,一涌而下。
这边,早已与鲨鲸族战将对弈的夷龙王却是已身心疲惫,体力渐弱。
他夷龙王一人,杀了敌军十几名战将,而他,却……丢了一个儿子。
龙大皇子已死,早先方才也传话听到了龙王夫人染毒身亡,他心受重创,水宫外,欲对敌天界与鲨鲸的联军,夷龙族必定倾巢而出,而这一战,胜败已定,他夷龙王所搏的,是心中的不甘和怨,是他身为夷龙王最后的尊严!
化作真身,青色巨龙搅水刃而出,鲨鲸最强战将拔地而起,亦化真身与龙纠缠撕咬,水体盘旋,水沙交融难辨周边之景。
龙吼震耳欲聋,这一吼,便是终结。
水体渐渐平稳,沙沉海底,无尽的海域中,尸横遍野,红色的海水侵染着一切花草,遥遥所见,死去的鲨鲸被青龙缠绕,二者缓缓降落,落入无尽的深渊。
夷龙王逝世,夷龙无首,战将拼死,以命抵命,一战便是一天一夜。
水体彻底染红,沾在眼中瑟瑟生疼,而那女将军被敌军包围,她的身后是海域禁区,无尽渊。
渊之深,深不见低。
所有人都在逼退她,她再无体力拼杀,只见一人从天飞来,站到大军前方,与那女将军说了什么,而当看到那个飞来之人的一瞬间,司无眷顿觉他的背影很是熟悉,脑中太乱,她的眼已渐渐难以周围的一切。
“噗嗤……”女将嗤笑,充满恨意的眼血丝密布,“滚……”,这个字她说得极小声,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所有人都看着她露出讥讽的笑,这个年轻的女将军,竟是夷龙族此时此刻熬到最后的将军。
夷龙一族,生来豪气,便是败,也败得有骨气,她仰天长啸,这一声,是她最后的傲骨之气。
所有人,看着她纵身一跃,就这么跳下了无尽渊……
那个人想去拉她,却是来不及了。
夷龙族最后的将军战死,天界撤回天兵,战败的夷龙族民全交由鲨鲸族处理,竟不想,鲨鲸竟将他们屠杀殆尽,无一族人幸存。
第107章 致幻,迷心
那一场残杀司无眷尽收眼底,方才还在她眼前经过的夷龙一族,滨羲之城,只那么一瞬间,就被一道道鲜血染红。
她头昏目眩,一步步摇摇欲坠般走在滨羲城街道上,她走得好似提线木偶,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她不敢扭头去看周边的任何一个景象,若有可能,她宁可希望自己听不到,看不到,她也不知这是为何,这滨羲城的海沙和沾满血水的海水明明碰到自己没有一丝触感,她却觉肌肤的每一处都在疼。
手中的天芒不断发出颤颤的低鸣,似也在悲哀,司无眷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仿若走不到尽头,一滴滴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明明这只是个弱肉强食,与她毫无关系的场面,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又为何会哭呢。
水宫,这个地方好生的陌生,她站在那道浅蓝色的光罩下,看着上面的两个字渐渐变成了深蓝色,这里,是整个海域血腥味最浓的地方,她掩住了口鼻,终于,此刻已看不清周边是什么了。
只是自己的身体仿若掉入了无尽的水底,她没有站起,就这么慢悠悠漂浮着,就像一块孤零零漂浮在水底的沙尘,渺小,看不到光。
一直到,她飘到了一处岸边,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阳光照到她的脸上,她恍惚着站起,此时此刻身体的衣物早已被水打湿,她的一头长发紧紧贴在了肌肤上,怎么回事,方才所经历的一切,为何现在又有些记不清了?
看着自己身处一片紫色花海,这里美丽,宽大,无数花瓣随风飘荡,一只只色彩斑斓美丽的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这一切都不真实,都让她不敢去相信所看到的是真是假。
往里走去,这片花海中央有着一片小湖,湖心还有一个小岛,小道一颗参天的花树便将小岛占据,这里的湖水经由一条小溪流过,听得哗啦啦的水声,她心中道不明是喜是悲
北玄,去哪了……
寻不到他,司无眷便想离开这里去寻那救治司邢的解药,可才走开,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司无眷回过头去,只见那片湖水之上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皆着白衣,胜雪洒落,想到他们兴许也看不到自己,司无眷缓缓走上前去。
看那中年男人气宇轩昂,却是一脸肃然单膝蹲在那个小小的男孩身前,他手中拿着一个东西,司无眷仔细看去,顿时惊讶住,那个男人手中的,竟是千阎!?
“北玄,这块灵佩是爹赠予你的护身符,乃忘川轮回道沙石所炼化,你也知道它的作用,戴在身上可免去被那些妖魔寻到,今日爹就不罚你,日后,可切勿将它随意摆放!”男人疾言厉色,虽如此,却还是将千阎给戴到了男孩腰间去。
司无眷紧紧蹙起眉头,看得千阎就这么戴在那个小男孩身上,她忍不住走近去看那个男孩的模样,这一看,她的心又狂跳起来,这个男孩,粉雕玉琢,一袭白衣,小小年纪便生得清俊了,这……与北玄就好似一个模子缩小的。
对,方才,这个男人叫他……北玄。
不必多想,这便是北玄小时候了,司无眷忍不住直直看着他,心里没来由的欢喜,只是,看到他腰上的千阎,司无眷总觉得哪里不对。
时间,对不上……
这个时候小小的北玄就拥有了千阎,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为何她这个年纪也有千阎?
来不及多想,司无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忽又见不远处的花海中,一个白衣少年静静站立,手中凝聚了道浅蓝色的仙法,那仙法不断放大,渐渐扩散,顿时花叶翻江倒海似的飞起,他手中拿了柄血红色的玉剑,这,不是北玄又是谁?
“北玄!”她唤,可他没有回应,许是隔得远他看不清吧,司无眷心中的欢喜骤然放大,因着五来香,她方压制下的悸动此刻就好像山岩迸发,在看到北玄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就快出来了。
可,当见着眼前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又有些难受,只见这个北玄好似比自己所认识的他更精致俊朗了些,更年轻了些,他穿得好生精致,华贵,身上的玉饰更是细且精。
“北玄?”再次试探着问了一声,见他不答,她失落了几分,这个人,兴许又是幻物。
果然,在见到眼前之人消失,她淡淡一笑,回过头,却又见不远处的花树下站着一个北玄,司无眷没了方才的激动,所填满心的全是失落,可,她依旧想看他,缓缓走上前去,她不断加快步伐,生怕她走慢了他就消失了。
终于,来到这个北玄跟前,司无眷就这么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许是知道的幻物,她便也没说话,果然,眼前之人也一如刚才所见那人一样,面无表情,眼里满是死寂,空洞,深不见底。
北玄,好似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自己认识他到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看着那样的他变得越来越爱笑,越来越温柔……
她知道的,北玄喜欢自己,而且,自己也喜欢他,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虽没道明,却是已用彼此之间的关心和行动来表明了。
想到刚才的无助,司无眷顿时鼻头一酸,在北玄面前,她就绷不住了,想去抱他,即使是幻物,司无眷上前一步,紧紧将他抱住,不过一瞬间,自己也被他给环在了怀中。
他们,就好像彼此的光。
北玄将她一把揽进怀中,他搂得紧,搂得她胳膊生疼,可却让人难以拒绝,司无眷不知,此时此刻,如此对待自己的到底是幻物,还是真正的他,因着五来香带来的急切思恋与心悸,她心跳比刚才的还要快,耳根冰冰凉凉,却是泛起了血色的红。
忽觉天旋地转,她唇上一凉,射入眼中的阳光被一道黑影遮住,那黑影压近,她眼前恍惚,知是北玄,她没有去推开。
这满地的花瓣随风飘动,湖水被小小的花瓣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衣袂早已湿透,可,却是一点都不冷,她热,热得汗珠趴满了肌肤。
“疼……”
他搂得紧,胳膊疼得她又一次头晕难受,失重之感亦如落了水的棉,一沉,便掉下去,沉不到底,却浮不起来。
司无眷缓缓抬起了眼睛,眼前之人的那双清冷眸子,此刻正倒映着自己,只有自己,湿漉漉的额发贴紧了她的脸,她脸色惨白,唯有脸颊和一双眼红得让人怜惜,她忍不住唤他:“北玄?”
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看着她,半响,他才将嘴附和到她的耳畔,轻轻嗯了一声。
司无眷的心顿时急促跳动,原来,都是真的……
她愣,嘴角却一点点上扬,她脸红得能滴血,就好像一块红色玛瑙,她轻轻抱住他,“我还以为……都是幻觉,都是假的,刚才我一个人,找不到你,那个幻境好生可怕……”
北玄抬起头,眼底的寒冷终于又变回了温柔,他也以为,眼前的她是假的,可方才自己也落入那个幻境,雷鸣电闪,无尽的深渊,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坠仙台,好似又过了一千年,可司无眷的脸出现在他的脑中,他才想起,有一个女子对自己说,要保护他。
“阿眷……”他呢喃:“都是真的。”
他说得轻微,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此刻的声音因害怕而颤动着,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的怕。
可,这股惧怕在听到司无眷温柔嗯了一声后终消散全无。
他又将她抱进了怀里,舍不得松开,一切都那般的奇妙,奇妙得就好像发现了一片新的大陆,她御剑飞着,很慢很慢,而当看到那地面的美景时,她便不觉加快了速度,心中的狂喜,掩都掩不住。
忽想起了他为自己补庆她生辰日的那个夜晚,那是她第一次被亲,那时,万千星点尽数落下,落到了荷叶上,水中,他们踩着,走着,和进入双生境时那般,踩着,走着,花瓣,星点,与他们的脚印在水面上一点点的荡开,荡开……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依赖他,需要他,从一开始的两看相厌,到此刻的唯有对方,他们是彼此的,只属于彼此的,如今,难舍难分了。
千阎,能隔绝有心之人的寻找,却是将它的两任主人都牵引到了一起,绑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司无眷从迷糊中醒来,好似五来香带来的感觉消失了,他们没有再头晕难受,她抬眼看着一旁的北玄,脸上却是含着笑,“以后,我们在一起吧,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
北玄也笑,将她拦腰抱起,她的衣服早已被他用仙法催干,此刻换上,还有残留的余温,司无眷就这么将自己全部托付到了他的手里,靠着他的肩,搂过他的脖子,深情着目光看他俊逸的侧颜。
此时此刻,他们,都选择忘却了在幻境中遇到的,看到的一切,北玄低头去看她,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下,抬起头,他道:“阿眷,是我的了……”
司无眷红润着脸,她甜甜笑着,长长嗯了一声,道:“可有定情信物?”
“你忘了?”北玄故作生气:“上岛前,我可是为你簪了珠花,还有……栀子珠花簪上的纸,写的什么?”
司无眷轻轻捶了他一拳,怪嗔道:“原来那时候你看到了的。”
他狡黠一笑,没有说,他比她高,自然一眼就扫到了,只是念及人多,她又好面子,才将那纸上所言记进了心底,不说,可他的心,便和纸上写的是一样的。
“我还会和司仙师说明,他的小徒弟,是我的了。”就这么抱着她,他一点都不想放开,孤独了一千年,他终于又遇到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救赎,他宝贝得紧,舍不得,更宝贵得,他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一生所念,一生所爱。
司无眷点头,用脸刮蹭他的衣服,道:“那,师傅他……会不会怪你,捡了个家贼,把他徒弟拐跑了?”
“会。”北玄边走边道:“但他还会高兴,他家的小徒弟,又多了一个人照顾。”北玄脸上渐渐浮现了骄傲,心想他们饿肚子时,可都是他去寻吃的,有时下雨将屋顶打破了,也是他去补的,在一起生活半年,好似,从第二个月开始,就是他在默默为他们师徒俩操心了。
唯一有缺陷的就是,司无眷总爱吃糖葫芦,还有那些甜食,他会常常给她带,导致司无眷总是牙疼,司邢苦苦叮嘱,可司无眷竟是乐得牙疼,宁愿疼也要吃,等吃过了,又是北玄亦或是司邢为她治牙。
走在花丛中,一路惊得花瓣四起,北玄步伐极快,他好似感受不到累,越走越轻悦,阳光将他们照拂,司无眷靠着他,顿时又迷迷糊糊来了困意,她渐渐睡去,被北玄抱着走了好远,好远。
“阿眷,那时在幻境,我差点走不出来了。”北玄呢喃,说得小声,他害怕司无眷听到,却又希望她听到,“爹和娘,那般的恩爱,却被他们逼得两两分散,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了,我是看着他们之间的情谊长大的,自小便懂得,他们有多不舍,我也能体会到。”
耳濡目染的感情下培养出的他,对心仪之人,又是何等的爱恋,他依旧呢喃:“……还好,在那诛仙阵法中,我看到了你。”
幸得有你,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千阎,终究是轮回道的沙石,可能在上辈子,上上辈子,见到过他们的羁绊,才在这一世,费尽千心将他们锁到了一起,并且,隔绝了其余杂乱。
行过花海,前方是一片翠色水晶崖,这里光线稀疏,却见水晶迷幻,折射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北玄静静走着,脚下之景渐渐被一道翠绿包裹,是夏,自夏季的翠绿茂密。
脚下青草越来越高,越来越多,树却少了许多,踩着的青草极嫩,滑苔缕藓,只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倒,北玄看了看熟睡的司无眷,他嘴角上扬,目光柔和。
抬眼间,前一刻的温柔早已不见,他阴冷下来,只因感受到了周围,一股妖气渐渐靠近。
第108章 红眼
北玄抬眸看去,只见空中漂浮一物,那是一双极其骇人的红眼,除了漆黑的瞳孔,其余几乎都是红色,一丝丝血丝弥补在它的眼中,像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路,它飞着,很大,大道快挤满了整个翠色水晶崖底。
它妖气外露,没有实体,看不到身体有多大,北玄狠狠看去,因着妖气太重,司无眷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了一眼,她便自己站起,身体虽还有些无力,却是又惊又喜。
只因见那双眼中不断有红色液体滴落,而那妖物的眼泪所滴之处,叶片也全被染红。
“花岳仙子说,它的眼泪也是它最厉害的武器之一,沾染便毒发身亡,北玄,你小心。”司无眷淡淡道。
北玄却不理会她这番话,他上前一步,将司无眷挡在身后,没有回头,他道:“我来解决便是。”
北玄虽强,但总是有个度的,想到这个妖物曾被众多厉害的修仙之人一同对付才被封印禁锢住,司无眷也有些担心北玄,怕他不能对付。
“我和你一起!”
北玄回头,轻蔑一笑,“你可还有力气?”
司无眷脸刷的一红,一撅嘴,不想理会他了,可她还是唤出了天芒来,见北玄执了坠玺一跃而上,她本想去相助的,却在一瞬间,一道强烈的法气冲击差点将她冲得摔倒在地。
她抬头看去,北玄使的坠玺没有使用九天玄火,只一道道红色剑气越过山巅,那双眼睛虽没身体,可他们总觉得它的身体什么地方被斩断了。
那双红眼愈发震怒,它眼中已看不出半点悲怒,因没有嘴,它说不了话,只是一双眼,忽见红色漩涡一样的法术在它眼前凝聚,将北玄小小的身体包裹其中,司无眷心忧,执了天芒便一跃跳上了御剑,向红眼妖物斩去。
天芒之气何等威慑,只是稍稍御起,那剑身便似燃起了一道青蓝色的光焰,深深将红色漩涡给刺破了一个洞来。
只怪,他们沉迷幻境太久,竟错过了这个妖物休眠的时间。
“北玄!”她大声唤着,那漩涡中也有了一丝回应,浅色光芒从那被刺破的洞中迸发,北玄飞了出来,来到司无眷跟前。
里面很黑,落不到底,方进去便一股忧伤之感缠身,那只妖不会说话,只是一滴滴地流着泪,北玄冷冷看它,道:“你想做何?”
妖物无法回应,它也停止了攻击,浮在上空俯视着司无眷两人,若是直接攻击它,想来它是挨不过北玄一击的了,只是方才进了它的黑色深渊,让他觉得这只妖有些可怜。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流着泪,又是为何呢。
它眼中的泪一滴滴掉落,霎时间将地面的绿植尽数染成了红色司无眷和北玄连连退后,见它靠近了来,司无眷执剑相向,却见它突然又停住。
就这么看着二人,妖物也露出了伤感之色来。
“那个,像血……”司无眷呢喃。
一滴滴的泪,与其说是泪,倒不如说是血。
一抹红色的妖气将他们包围其中,这一次,他们没有将漩涡斩断,只是随着无边无际的黑下降,掉落,唯靠天芒和坠玺的光芒照到对方,北玄再一次拉紧了司无眷。
掉到了哪,他们不知道,只是眼前终于有了些许光,是一个地方,他们去不到的地方,那里有水,是一片静谧美丽的仙湖,湖上有很多小岛,岛上则有许多美丽的树,这里四季如春,美丽繁华,开满了桃花。
忽听得一阵铃铛般动听的笑声,一道鹅黄色的虚影闯入了他们的视线中,只见虚影松散难聚,便好似回忆中将要忘却的人儿,她笑得很开心,踩在水上,一蹦一蹦,活像一只鸟。
紧接着,另一道虚影也闯入了他们的视线中来,是一个白净公子打扮的男人,他亦是踩在水上,背着手,含笑看着那个女子,相比较于那个女子,这个男人倒看得清晰了些,很秀气,很斯文儒雅的一个男人。
他们手拉手转起了圈,活得很自在,很无忧无虑,一直到,一团深蓝色的水雾将那个女子卷走,男人去救她,却被剥了皮,抽了骨,取了灵,至此,他变成了一只妖,一只没有身体,说不来话,仅靠逃出的元灵所聚化的一双眼漂浮在世间,他救不回女子,被世人赶尽杀绝,因为没有身体,人人杀不了他,灭不了他,便将他封印在了一个美丽却是死寂的地方。
他整日以泪洗面,没有人陪它,孤孤单单的,直到泪水流干了,流成了血,将它所徘徊过的地方都染成了红色。
那些人用一种能致幻的花将它骗在了这个地方,它生气,也高兴,能活在幻觉中,见到那个女子,可直到有一天,它的元灵开始抗拒致幻花朵,那些幻觉消失,它再也看不到她。
后来,他开始研究那种花,将花朵容为己用,又后来,有些人开始打他的主意,伤害他,他便用所炼化的幻术去攻击人,去窥探人心。
画面的最初,在这座小岛上,有着一只双头鸟,他们比翼双飞,直到其中一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分离开来,修炼成了人行,而那两个人,便是他们……
依旧看不清女子,只有那个男人,始终笑着,只是那张早已笑得僵硬的脸。
司无眷睁着双眼,鼻头不忍一酸,感觉到手上一紧,她抬起头去,见北玄紧紧盯着自己,她便靠近了些。
“他,是那只倚靠枯枝的半只比翼鸟吧?”司无眷的声音在这片虚无的环境中回荡,她来回看着,看着那道早已模糊的鹅黄色身影,看着那个笑得麻木的男人。
“嗯。”北玄也有些不敢相信,他沉声道:“双生境,另一边全是死物,想来那个女子一直没有回来,亦或是回不来了,只是,那些人都没想到,这一边之所以正常,都是因为他们无意间竟将维系这边境内的人抓了回来。”
可终究只有一个回来了,这一边兴许还能如初,可另一边的一切,永远都不能正常。
“那这只妖,也是没有恶意的。”她道。
只是想借幻荆花去回忆那个人罢了,可太久太久了,久到记忆深处那个女子的模样都快忘光了,仅仅只记得,她跳着踩水,她似银铃一般清脆的笑。
不待多思考,这片昏暗的环境渐渐散去,最终,他们又站到了那双红眼的跟前,他依旧落着泪,却没了先前的凶悍,司无眷静静看着他,顿时觉得,像他这么温柔的人,方才生气是不是故作的。
“你让我们看那些,是想让我们帮你去寻她?”司无眷猜测道,想到他无法说话,司无眷又道:“是的话,就眨一下眼睛,若不是,就两下。”
那双眼愣了愣,随即眨了下眼,司无眷微微一笑,又道:“我来此是要寻一种药材,待我采完,游历之时,便替你问问。”
眼睛又眨了一下,司无眷与北玄相视一笑,双双前往了低崖深处去,越往里走越宽,直到豁然开朗,阳光之下,一片片红色叶子盎然生长着。
见着花岳所说的那种叶子,司无眷心里欢喜,她松开了北玄的手,兀自跳到了地上,因怕叶子还含着什么毒素,她便没伸手去采,而是唤出了个锦袋,打开,御了些叶子装了进去。
回过头,她的脸上满是喜悦,掂量着手中的锦袋,她道:“师傅的毒有解了!”
有这个,便解了一半了。
北玄上前,揉了揉她的头,两人看向半空的眼,它亦是静静看着他们,眼中没了泪,变为一片朦胧,许是见着他们俩,它想到了和那个女子的过往了吧。
“我们得离开了。”司无眷道。
那双眼眨了一下,渐渐变得温柔,就好像刚才画面里的那样,很和善。
说到回去,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幻藤岛的人将这个双生境说得那么危险,明明……很好。
“那我们走了。”她再次道,见眼睛又眨了一下,司无眷点头,和北玄正欲离开时,那双眼却又使了法,将他们送回了幻荆花田去。
在这里,再一次看到花田中央的那棵树,司无眷脸上又泛起了红,她看了看北玄,这个人,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北玄。”她道:“我在这里看到了你,你不想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样吗?”
北玄一愣,他收敛了笑,问:“什么?”
“我看到了你小时候,和你现在一样,长得一副招人喜欢的脸。”看出北玄脸上的无措,司无眷变了想说的话,就这么说了他小时候。
北玄一手捧过她的脸,嘴角上扬,他道:“那,你可知我又看到了什么?”
“什么?”她也问。
北玄一把搂过她,道:“我也……看到了你小时候,很可爱调皮,却打扮得那么的……显老。”
便是成熟吧,司无眷别过脸,冷哼,“那叫成熟,我的衣服可都漂亮着呢!”
小时候的衣服,都是那个人带给自己的,以他的喜好,将她打扮成了个小大人,只是一张脸实在可爱玲珑得紧,穿着太过变扭。
说罢,司无眷又变得安静下来,她问:“你……看到我做什么了?”
北玄蹭着她的头顶,沉默几许,方道:“阿眷,以后少吃糖葫芦,对牙不好。”
心中一惊,回想小时候,她和陌衍两人住在城边的一个屋舍内,若她迈着小短腿进城去买糖葫芦,定是要累酸的,且不说能不能到,便是到了,她的陌衍师傅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将她的糖葫芦夺走,她想吃,只能按他规定的时间来吃。
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陌衍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会收她这样的女孩做徒弟,兴许,这只有问陌衍他自己了。
司无眷轻轻点头,想来,他是看到了陌衍了……
“我不吃,总让你为我治牙,多麻烦。”
北玄一笑,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他沉了声,问她:“那,你可想过自己是从何而来?”
司无眷怔愣,关于这个问题,司无眷自然想过,但自她有印象开始便是追随陌衍了的,和陌衍在一起她很开心,便没怎么去问。“从何而来,没有人知道了。”
世间认得她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北玄舒心一笑,如今,茫茫人海,有彼此便好了,他也终想明白,有些事,不去提便好,已经过了,就过了吧,他揽过司无眷,将她抱起,道:“我们出去吧。”
“嗯。”
依着幻藤岛岛主说的方式,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幻藤岛去,见着他们俩平安归来,纵使散漫豪情的幻藤岛岛主,此刻也一脸震惊。
“你们两个小娃娃,真真幸运得紧!”她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边惊讶道。
想来关于那个红眼的妖,她这个岛主也是听前辈们说起的,一个传一个,就将那个男人传得凶恶至极了,司无眷一笑,“确实幸运得紧。”
只是那个幻荆花所引发的幻境让她很难受,难以想象那场屠杀,摇了摇头,司无眷也不再去想,此刻,救师傅司邢要紧。
“等等!”幻藤岛岛主叫住了他们俩,端着一副狡黠一步步走近,她打量着他们俩,道:“你们可有不适?”
不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司无眷答:“没有。”
“那便奇怪了,我们幻藤岛的五来香可真真迷幻至心难以自拔,你们两个娃娃,喝了三盅,该是对对方……情根深重,密切相思的呀。”
司无眷和北玄耳根一红,怪不得,喝了那酒后他们会忍不住想看对方,却又羞得不敢看对方,会思恋得恨不得把心交给对方。
可现在,五来香的作用过了,他们还是如此,相视一笑,司无眷回道:“本便有的心意,何需五来香相助?”
“啧啧啧……”幻藤岛岛主鄙夷看向,脸上笑意满满,她的一张红唇笑得合不拢,抱着手臂,她道:“娃娃,若有他时,可来我幻藤岛,我可真喜欢你们哦~”
……
第109章 苏醒
道别了幻藤岛岛主,司无眷二人又往回赶,因得了解药救司邢心切,两人回去的速度也是加快了不少。
待来到清涟宫时,那些赶往蛮荒的人也都回了来,客居之地有恢复了往日的嘈杂,只是没了先前那番融洽,大底是因为蛾毒一事,亦或是蛮荒神物一事。
且说那蛾毒,等司无眷二人回去以后,那些人也是聚众人之力将解药给找齐了回来,多以丹炉炼化,聚成了一颗葡萄大小的丹丸,分发中毒之人服用,虽毒未全解,但也能下榻行动了,假以时日,痊愈也并非难事。
而独司邢一人,因中的毒与别人不同,赵贤使了法让他服下解药后,还是没有苏醒过来,若非这几日花岳在,帮他稳住心脉,恐怕早已撑不住了。
司无眷一回到清涟宫便急冲冲赶进了司邢所在的屋,里面,赵贤一如先前那般守在屋内,巧的是花岳也在,见着花岳,司无眷急切将手中的草药尽数交给了她,花岳捏着手中的药草,闻了闻,确定没错后变将草药以法凝聚手中,医仙特有的仙法之术,便是将一些草药未经丹毒便可炼化,她将那些红色叶子聚成了一滴血液般的液体,浮在她的指尖,花岳凝眸,一收,只道:“需得仙法强劲之人才可这滴药催入司仙师的体内,并运通全身。”
仙法强劲,司无眷一愣,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北玄,可,这番定会暴露他所要隐瞒的事,正踟蹰不前之时,忽听一旁北玄开口道:“交给我便好。”
三人齐目看向北玄,目光中皆透着几分不解和惊讶,花岳疑问:“你?”
北玄没有多说,只是将手摊开,摆在花岳跟前,他淡淡看着,只等花岳将那药液给出来,花岳满心疑惑,对于北玄,她所知道的只有这个人性子很冷淡,听闻他只是个凡人,这会如此,她是一点都不清楚了。
“北玄……”司无眷轻轻唤了一声。
知道司无眷在担心什么,北玄看她,温柔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的,便又看向花岳,道:“我可以,给我吧。”
花岳没再怀疑,她小心翼翼将药液送到了北玄指尖,一滴,便是凝聚了整袋药草的精华,北玄使了仙法一收,他道:“你们在外守着便好。”
理解北玄的想法,三人便都没有随他进入里屋去,司无眷心里着急,在外屋来回踱步,那赵贤也看得急,走得比司无眷还有快,简直望眼欲穿。
花岳见两人如此,她眼花得紧,又故作生气道:“坐下,放下心来等吧。”
听花岳这样说,司无眷才放缓了脚步,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正这时,方听花岳又道:“那位北玄公子,到底是何等人呐?”
这一问将司无眷的思绪又牵扯了些回来,她心中纠结,面上却淡定许多,没有多想,她道:“他的家族以前是很厉害的修仙一族,只是遇上妖魔行恶,导致他无家可归了,因为这事,他便自称普通人,也可保自身的安危。”停顿一瞬,司无眷见了走近的赵贤,又道:“若非救师傅,他也不会暴露,还请花岳仙子和赵真人保守这个秘密!”
“噗嗤……”突听得花岳一笑,司无眷看去,只见她慢条斯理理着自己的头发,柔声道:“这两日听赵真人谈及你二人,说是……水火不容,可如今看来,却是心念对方了。”
脸上泛起一道红晕,司无眷埋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贤,他故作不知,扭过头去,只那么一瞬间,司无眷心里竟多了一分坦然,她嘴上一笑,道:“是,是啊……”
赵贤一惊,他不可思议看着司无眷,许是隔了这么久了,他印象中的两人都没变,而此刻司无眷这丫头竟摆出了这么柔情之态,他大为吃惊还没接受了。
正想说什么时,那里屋的门被从里推开,见状,三人急步走去,见着走出的北玄,司无眷忙问:“怎么样了?”
只当是周围无人了,将赵贤和花当做了空气,北玄温柔一笑,揉着司无眷的头,说道:“有我在,司仙师自然无事,阿眷,先休息,晚间仙师便会醒来了。”
脸上虽红,却是没了先前的羞怯,司无眷亦是笑道:“我想先看看师傅。”
“好。”收回了手,他一侧身,司无眷便快步走了进去,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也是在司无眷走近司邢后,北玄才回头,淡淡看了赵贤和花岳一眼,道:“这两日,多谢仙子和赵真人了。”
花岳还好,她掩嘴笑着,道:“不必,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作为医仙的责任。”
而赵贤,先前被司无眷惊得又奇又懵,在方才见北玄这般温柔对待她,赵贤便更加的惊愕了,惊讶之余,还有半分尬意,这两个年轻少男少女,这般年纪能如此,想他都四十好几了,却是连个倾心之人都没有。
“好,好!司兄乃我赵贤挚友,他有难,我帮一下很理所当然的,不必谢,啊!”赵贤摆摆手,目光却是不断往里屋看去,他摩擦着手,北玄也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直接走到了榻前,让了道,给赵贤和花岳进来。
此刻,司无眷为司邢把脉,许是因那药草,又许是因北玄的真气打入,司邢现在的脉搏跳动终于接近了正常,司无眷终松下心来,她站起,对着北玄甜甜笑着,她道:“北玄……”
道歉,便有些生疏了,北玄打断她的话道:“乖,先去吃饭,等仙师醒了再来看望。”
花岳不断掩嘴笑着,她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见他们笑,她也开心,倒是赵贤,他嗤笑,唉声叹气道:“哎呀,这旁边可还站着两人呢!”
司无眷和北玄回头一看,嘴上笑着,这些天来,她是第一次这般地开心,又无忧无虑了,一颗心还被某人填得满满的,她笑:“赵真人说的什么话。”
赵贤笑着,笑得很开心,他鬓角上在两日内长出了不少白发,也是操心造成,如今形势好转,他也放下心了,忽觉一身精力在这一刻耗尽,他全身都累,摆了摆手,他道:“丫头啊,司兄能好便好了,赵某这几日实在累得紧,便回去休息了,若还有什么需要赵某的,尽管让我们派里那几个弟子转告便是,赵某便……啊呀,回去睡一觉了!”
边说着,赵贤已转身背过,看得出他真的很累了,司无眷在他背后道:“无眷谢过赵真人!”
赵贤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他依旧摆了摆手,不过几步,便踏出了门去。
花岳笑得温婉,她看了看平息的司邢,不觉间目光扫过北玄,她道:“既如此,那我也该回去了。”
“花岳仙子。”司无眷站起,道:“无眷也谢过花岳仙子!”
花岳嫣然一笑,“谢过了,就不必再谢了,好好陪陪你师傅吧。”
司无眷点头,花岳抿唇,没有再说什么,继而也出了门去,这时间,屋内安静了不少,司无眷看了看北玄,忙问:“那个仙法……”
“没事的,相信赵真人和花岳仙子也不会告知别人去,倘若被人知道了,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人能伤的了我。”他说得笃定,就好像世间真的没有人能伤到他似的,可她却还清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受伤的样子,许是见司无眷心里还担忧着,他将她抱过,道:“以后,我们三个便一起,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了。”
那样的日子,多惬意啊……
“嗯。”
却说蛮荒神物一事,司无眷和北玄也是在吃过午饭时听说,他们走的那一天,那些人便被一个异象吸引,从一个石窟中寻来了一块翠绿色的石头,据说那石头叫做长生石,长期放在身边便可辟邪增长修为,因此才会吸引那些妖物去争去抢。
可,究竟什么才是蛮荒真正的神物,怕也只有司无眷和北玄清楚了,那些土着所指的,她们所遇到的,只有天芒,也只能是天芒。
但,他们所说的那块石头又是从何而来,恐也只有摆放石头的人知道了。
到了晚间,当司邢缓缓推开房门时,便已见着自己屋中的一张圆桌上坐满了三个人,自然,分别是司无眷,北玄和赵贤,而那一张桌子上,自是已摆满了一桌的美味,香喷喷的,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昏迷多日的司邢,在见着这一幕时,他虚弱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温馨。
“师傅!”司无眷惊喜,本来三人只是想聚在这里用饭,也可在司邢第一时间醒来时知晓,没想到,真在即将开饭时,司邢醒了过来。
“师傅……”司无眷一把抱住司邢,可却没像以前一样整个扑进去,她也看得出,此刻的司邢身体还有些虚弱,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忙道:“师傅终于醒了,师傅,你快来坐!”将司邢牵着来到桌边坐下,司无眷又问:“师傅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对啊,司兄,你可终于醒了,可是饿了,还有哪里不适的,赵某好去安排再拿些药来!”赵贤也是急切,忙跟着寒嘘问暖。
司邢方想来,脑中还在一片混乱,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只是浑身无力得紧,在听自家徒弟和赵贤这么问着,他才想起,自己在蛮荒中了那只魔蛾的毒,一瞬间恍然大悟,他才缓缓道:“我……没事了。”看自家小徒弟还在担心,拉过自己的手去把脉,司邢又道:“我昏迷了多久,可让你们担心了……”
司无眷抬起头,眼中含泪,喜极而泣,“师傅昏迷了四日了,可让我担心,还有赵真人,照顾了师傅四日。”
“四日……”司邢声音虚弱无力,比之以前直直听不太清,他脖子还在发痛,为了不让他们再担心,他也没说,只是尽量少说点,“赵兄,多谢……”
“唉!”赵贤是个有侠气豁达之人,他一摆手,打趣道:“可切勿再谢了,无眷这小丫头啊,今日可是一见着赵某就谢这谢那,把我耳朵都给听麻了,你啊,嘿,还是得感谢你这个小徒弟,对了,还有北玄小友,他们俩为了给你寻药,连那个幻藤岛的双生境都给去了!”
听及此,司邢皱起眉头,想那双生境,他们都没去过,只是听说里面有一个强大的妖,会致幻,长相恐怖,一旦有人进去,必然难以出来,永远陷入幻境中,他看了看司无眷和北玄,沉着声问道:“你们俩,可有受伤?”
伤自是没伤,只是看到了些奇怪的画面。
司无眷心道,她看了看北玄,相视一笑,道:“我们没事,那个里面实在漂亮,虽然致幻,但我们也平安出来了呀。”
她确实看到了些幻觉,虽然后面有些残酷,可那段记忆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现在,她已将那种感觉给忘光了,再想起,已经平平淡淡,只是会惋惜罢了,倒是北玄,进入幻境看到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能平安回来就好,司邢安慰一笑,强忍着虚弱揉了揉司无眷和头,“傻丫头,以后可勿要再冒险,师傅救你,自然是希望你平安的。”
“师傅……”
“哈哈,好了好了,司兄可饿了吧,快来尝尝清涟宫这日送来的饭,多是补品,你今天可得多吃些!”正说着,赵贤将一块块鱼肉夹进了司邢的碗里,直到堆得放不下。
……
第二日,也便是为了争夺那块石头而各长者们的比试,因为幻藤岛出的事最对,中毒弟子也多,这次便自愿退出了比试,想着长辈们仙法都强悍,这比试一定是精彩纷呈了,顿时引了不少人去看,那些中毒的人更是拖着病体都要去武场挤上一挤。
司邢的伤结果两日也好的差不多了,这第二日的比试便是推进了许多胜者了的,越到后面就越精彩,司无眷终忍不住激动的心,这日安抚好司邢睡下,便拉着北玄向着武场跑去。
第110章 比试
这越到最后武场上观看的人就越多,禀着不想去挤的想法,北玄和司无眷俩又是御剑飞到了悬廊顶上去看。
这次比试毕竟是长辈了,修为功法不容小觑,往下看去,皆是一道道仙法和剑气迸发,看得人心激动,眼花缭乱。
没了烦恼的司无眷坐在顶上双腿悠哉,抱着盒糕点双眼放光地看着场内,离她最近的是闽山阁的一个老者和清涟宫人的比试,
闽山阁那个人司无眷好似见过,但没多大影响,倒是清涟宫的那个人,她在蛮荒是见过的,叫……擎志,是常常跟随清涟宫宫主的那个人,平日见他温和,倒是没想到,他与别人对起招的却是又狠又快,清涟宫仙法本就在修仙界名列榜首,对上专练毒蛊之法的闽山阁可谓强上不止一点,眼见着闽山阁那个人被逼得不断后退,胜局已定,那清涟宫的擎志竟停下手来,放缓了攻势。
司无眷正看得津津有味,见他如此,心头便好奇起他要做什么来,而闽山阁那个人似受到了侮辱,心中气愤,却又打不过,只好破口吼道:“停什么,来啊,老子是打不过你们清涟宫,来个痛快点的!”
擎志还没表明他停下来的意图,不曾想闽山阁的他竟生出了其他想法来,擎志一笑,弹了弹才收了法的手,无所谓且随和地回他:“这道武场台很高,方才若将你打下去岂不粉身碎骨?倒是,我挺想见识一下闽山阁的蛊毒之术!”
说到蛊毒之术,那个人脸上浮现了一丝了傲气,他走上前,冷哼:“只怕若我使了本派最强毒术,你会招架不住,待毒素蔓延,哼,我可没那耐心去解!”
在比试之前,都说点到为止,闽山阁蛊毒强劲,自然是不愿使出来伤人,只会其间使一些小毒去麻痹对手,但,这个对手偏偏是擅长劲功的清涟宫,他的那点小毒根本没机会伤到他。此番觉得擎志在挑衅他,便也放出了狠话来。
“无碍,你使出来便是!”擎志摊开了一只手,他嘴角始终微微勾着,倒有一番不怒自威的威压,回想刚才的青色仙法,那个人有些踟蹰,但看周围这么多人观看,他也不愿失了面子。
“好!”痛快答应,这一声好,也让大部分人将注意力移了过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冷哼,愁着眉毛,随即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竹制的短笛出来,放在嘴边吹出了极其刺耳的乐声。
那声音扰得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可到底心底是想看的,也便强忍着睁眼去看,这声音这般地让人不适,司无眷却是看得轻轻松松,她对这声音不觉难受,也是不明白原因,来不及细想,她被武场上的对弈所深深吸引了去。
只见擎志临危不乱,依旧背着一只手,摊开一只手,他脸上的笑意没有减少半分,那人见状,又加重了灵力的渗入,将自身灵力不断灌输乐声中,惊得乌风四起,将众人的衣摆全吹得胡乱飘动。
骤然间,一道乌黑的法术将武场给包围起来,便见得乐声之法没有再穿透武场,伤到无辜之人,而是生生全打在了擎志身上,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只是脸上的笑意从先前的温和到此刻的冷漠,转变一番,竟觉是两个人了。
“你会使这种……仙术!?”擎志脸上冷漠之中还有五层的怒气,他人不知为何,倒是擎志,见那人不回答,擎志也没再停留,直接在手中凝聚了一道长长的,拖着光尾的仙法直打向那个人,一击打去,这一击,比他先前使的每一击都要用力,却因着笛声蔓延刺耳,他飞在空中的身体渐渐缓慢下来。
那人不停,一直吹奏着,一道道笛声所产生的旋风不断打击着武场圆台外边的屏障,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狂风,许是见这边情势不对劲,大多人都纷纷挤了过来,也因此吸引了其他门派的长辈们来。
清涟宫一向严谨,而常常跟着清涟宫宫主的擎志更是温和善意,此番使出了这么大的仙法攻击,便是清涟宫宫主,也不免皱起了眉头,翘首看来。
且说擎志,使了这法被对面的人锁在半空,他严重难掩的愤怒,又加重了道仙法打去,听得嘭的一声,那仙法与笛子只有一拳的距离,那人紧张不已,鼓足了双眼死死盯着,可,下一秒,仙法竟将他手中的笛子震得粉碎,尽数落下,他不听话,果真如擎志说的那般,被打掉下了圆台。
好在,在飞出掉到一半时,一个人从中飞来,将他接住,可他却是早已昏迷了去,就这么靠在同门肩头,见他那同门师兄投来的凶狠目光,擎志不慌不燥,却是没有再笑,他凝神打量着飞走的两人,久久不能回神来。
“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擎志长老,这番对弈竟这么凶狠地将对手打败,我觉得……”司无眷呢喃,自己怎么看待的,她都解释不清。
“我见那笛声中夹杂了一丝异样法术,不像那人自己的,倒像是后天慢慢催入的。”以他自己的视力,是断连不熟这种仙法的。
北玄这话司无眷没有过多去细猜,她点了点头,待见着擎志看向了自己,对自己投以了一个轻松的笑,司无眷心里也乐开了花,忽然想到有一天晚上一个全身蒙面的男人找自己切磋,她想了想,只觉擎志与那个黑衣盗贼功法和身法上很是相似,她不忍当众问他,便也没问,又将一块糕点送入了嘴里,她也静静看着擎志又与另一人对起了招来。
而其他人,都在私底下纷纷议论着擎志和那个人的比试,他们鲜少有见这样的场面,对此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后面的比试司无眷没有再想看下去,她和北玄静悄悄离开了武场,来到了客居之地,一推开门,便觉里面充满了怨气,原是明珊珊那个明家大小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司无眷诧异,莫非自己出门没有锁门?
她走进门去,北玄紧跟其后,本来回来了大可和司无眷聊上一会儿,却不想明珊珊在这里,他心里有些郁闷,但也没表现出来。
“你们离开蛮荒,这等事都不与本小姐好好说道说道,那日一早,本小姐还以为你被什么妖给捉了去,叫上好几个人去寻你们,结果,你倒好,和着这个小白脸居然早就回来了!”明珊珊没好气说上一通,她也是好面子得紧,谈及北玄是什么小白脸,却不敢正眼去看他,但心里不舒坦,她也就这么说了。
司无眷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走进去为自己倒着茶,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那日师傅的伤严重,我必须早点回来,只是因见你睡得香甜,才未打扰你……”她走得急,没有告知任何一个人,包括明珊珊亦是。
“喔!”明珊珊埋怨一声,看了一旁的北玄一眼,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物,交到桌上,道:“这是我们派里的一个臭老头让交给你师傅的,我看司仙师还在休息,就来你这了,谁想你也不在……”
司无眷很是无奈,想那启剑派来的人不多,练的剑法也有问题,此次蛮荒之行损失了太多精力,便在前两日都被其他大派给比了下去,未免受讽,便连后面的比试都没去看。
对于结束后的事,他们也不去管了,此刻要紧的当是快些回自己门派去修养,恰巧,这日便要离开,她看了看明珊珊,这个小姑娘脾气一点没变,她将一封信摆到桌上,作势便要出去。
“明珊珊。”司无眷叫住她,道:“若有他时,我们便回陌阳一趟吧,你的娘和爹都挺想你的。”
谈及爹娘,这出门半年了,她竟有些恍惚,这突然提起,她心里一股忧伤又慢慢浮现,虽然她不喜欢自家的爹,还有自己那惯着自己任性的娘,但到底是她的亲爹娘,说不思恋也是假的吧。许是怕被司无眷看出窘迫,她昂首挺胸,傲气道:“知道了,你要是去,就写信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司无眷一笑,点了点头,目送了明珊珊离开,回过头,她拾起了那封信,想着是启剑派送来的信,司无眷忍不住先打开看了一看,“写了什么?”
听北玄这么问,司无眷淡淡回到:“上面说,启剑派两年一次的大考要开始了,他们希望师傅去。”
“大考?”
“这个我听师傅说过,一些门派为了试出甄选出一些厉害的佼佼者或是小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大考,以前,他们看出师傅厉害,也是因为一次大考。”思虑一番,司无眷道:“也不知,他们怎么做有什么目的,偏偏这种时候让师傅回去。”
换做它时,司邢身上没有伤,司无眷自然不必过多担心,可如今司邢却是中了蛾毒,余毒未清,身体还有些虚弱,便是就这么待着司无眷都担心会毒素再次蔓延,又怎会愿意让自家师傅去。
“这……还得看司仙师的意思。”北玄道。
司无眷看了看北玄,沉默几许,她捏紧了信纸,道:“我会跟师傅说的。”
到了下午,夕阳落山之时,那司邢才从屋中缓缓走出,见着自己屋门大开,想来又是司无眷做的了,他无奈摇头,见着自家小徒弟和北玄两人在门外望台看风景,一时间也没打扰他们,只是走了几步,步伐空虚,他忽觉腿上一软,差点就倒到了地上去。
抬头见他们俩没有注意到这里,司邢忙站起身,运气为自己疗伤,终平复下来,他才舒了一口气,缓缓走出门去。
这日的夕阳很美,映射天边墙一般的云彩,红色,黄色,形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地面,屋瓦都被染成了橙色,司邢就这么看着,跟前的两人人影,攀谈间带着些许调笑,北玄很关心司无眷,两人手拉手,这一幕在司邢看来,心中深感安慰。
他只想,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自家小徒弟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无眷……”司邢的声音很小声,小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听清,果然,司无眷和北玄也没有听到,司邢沉默下来,又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去,但看两人谈得开心,司无眷笑得也开心,司邢又停住了脚步,转身欲回屋去。
可才走了几步,身后司无眷便唤了一声来:“师傅,你醒了!”
司邢讪讪转身,扯出一个笑来,他的手上很是无力,便是连抬起都觉麻烦,可看司无眷开心的脸,他点了点头,强忍着抬起手去揉了揉司无眷的头。
“无眷,醒了……”
听出司邢声音的不对,司无眷心中又添了一丝伤感,她扶住司邢的胳膊,将泪水忍了回去,轻轻关心道:“师傅醒了,可有饿了,无眷去寻些吃的来,这,这离清涟宫用饭还有半个时辰,师傅大可先吃一点,啊……还有,师傅,师傅你回去坐着,休息休息。”
“徒儿……”司邢脸上满是沧桑,他沉下心来,揉了揉司无眷的头,又道:“为师没事的,假以时日,必会好的,可切勿又难过伤心了……”
司无眷听了更是难过,这等虚弱无力的声音听在她的心头就好似一个铁锤来回敲击一般,敲得她心脏一抽一抽得疼。
“好……”司无眷扯出一个笑来,与北玄扶着司邢回了屋去,想到今日明珊珊送来的一封信,司无眷又道:“师傅,启剑派的大考,想邀请师傅你去,师傅,我代你去可好?”
听这话,司无眷无力的脸上多了一丝肃然,他捏紧拳头,道:“无眷,他们可有再说其他?”
司无眷摇头:“是明珊珊送来的,启剑派今日已经全部回去了,待比试结束,我们再回陌阳,到时,我便代替师傅去启剑派,师傅养伤,可好?”
再一次祈求,奈何司邢还是摇了摇头,他叹息,“无眷,大考后,便是我师傅的忌日,为师必须去……”
第111章 启剑
往年司邢都是不去的,可若不去,对于恒剑他又心存愧疚,毕竟,他是由恒剑一手带大抚养的徒弟,恒剑便若司邢的父了。
拖着虚弱的身体,自他被逼出启剑派便再没回去过,这次既有机会,司邢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
“师傅……”司无眷担忧唤道。
司邢抬起沉重的眼皮,挤出一个笑,他道:“无眷,没事,在蛮荒我们救过他们,他们应是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阿眷,便让司仙师去吧,有我们陪着,他们若耍花招,便让他们尝尝恶果,况且……”北玄看了看司邢,“司仙师的师傅,杀害恒剑长老的那个人,也该趁此机会查清,还仙师一个公道。”
也对,司无眷沉着下来,想那启剑派传自家师傅弑师一事传了六年了,若不查清,岂不让司邢背负骂名一辈子?
“好。”司无眷看向北玄,以眼神示意了下,这次查清凶手,必然是得他俩来了。
北玄会意,一点头,司邢看去,嘴角浮现了抹欣慰的笑,他,又何尝不是孤孤单单的,能有司无眷做徒弟,当初,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
白昼轮回两日,也便是那仙法大会结束之日,这日武场除了那些启剑派的人,便几乎都到了武场去,一来喝彩充排面,二来则是,都想见见那所谓的神物。
还是老地方,司无眷和北玄慢慢赶到,恰巧到了揭开神物之时,只见两个清涟宫弟子双手抬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由着清涟宫一个较为年长的女人去揭开,她表情冷淡,看上去有几分狠厉,扫过众人,她一转身,便已仙法打开了盒子来。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便有一道翠绿的光芒从里射出,盒子开得慢,也让众人翘首以盼去猜测那所谓能增强修为的长生石长什么样子。
“北玄,你不感兴趣吗?”司无眷见北玄目光总停留在自己这里,忍不住问道。
北玄一笑:“我们不需要那个东西。”
也对,北玄说过,能够教她长生之法,想那长生石他们也用不到,感兴趣……也不过是此刻见上一眼罢了。
正说着,那盒子已被妇人打开,偌大的盒子,里面静静摆着快通透碧绿的石头,模样像个较大的蛋,发着翠绿的浅光。
这一打开,不少人便开始议论起了,离得近的司无眷便听到“昨日清涟宫打斗仙法那可谓强得眼花缭乱,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把仙法运用得这么强劲的,这长生石啊,当真非清涟宫莫属!”
“可不是嘛,我听说当时寻到这长生石的,就是清涟宫的人,人家寻到,又凭实力得到,实至名归了!”
“若是能加入清涟宫就好了,可惜,清涟宫不对外宣传接收新弟子的消息,所收的弟子也不知是如何被选中的……”
清涟宫严谨,但规矩也多,却是调养了一群如此强悍的弟子来,人人想加入,奈何若清涟宫不愿意收,便是磕拜上三天三夜他们也不会愿意,所以,想入清涟宫难,待问及那些新人是如何加入时,却没一人愿意谈说。
场上清涟宫宫主说着那些客套话,场下之人皆是羡慕与可惜,一般比试,若非真的很强的人,否则也是难赢清涟宫的。
可,对于神物,司无眷隐隐感受着自己隐去的天芒,明明天芒才是蛮荒神物,可……
她大底明白了点什么,待仙法大会终于结束,寒夜呼啸之时,司无眷又一个人偷偷来到了那个屋顶,这夜风凉,她独自坐这坐了半刻钟,那个黑衣人果然来了。
见着司无眷,他道:“姑娘,你可是太久没出现了。”
司无眷没有回话,她站起身,端着双眼仔细打量着那个人,她一笑,嗤道:“擎志长老!”
那黑衣人一怔,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哈,小姑娘果真机灵!”摘下黑色面罩,果然,面罩之下,擎志的脸就这么摆在眼前,他缓缓走近,嘴上笑道:“你怎知是我?”
司无眷也是一笑,明媚的目光熠熠生辉,“我不知,只是猜猜,赌了一下,没想到,我就这么叫了一声,擎志长老就露馅了。”
擎志又是一愣,半许,他又破声笑着:“你呀!小丫头片子,上次比试就看出你那点小聪明,这会,唉!”嘴上埋怨,擎志却是笑着摇头,透着几分无奈,只怪自己上当了,本来,他还想就这么面对司无眷的。
司无眷沉默,她静静盯着擎志,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擎志长老为何如此打扮来与无眷比试?”
擎志愣着,他支支吾吾,大底是有一个原因,他既想说又不能说,司无眷看出,便换了个问题:“清涟宫好似对我的功法很感兴趣,擎志长老如此,莫非是想试探出什么?”
他们总无意间看向自己,一次两次就罢了,可司无眷却是觉得他们是有意来看自己的,擎志沉默,脸上的笑都影藏了去,他道:“无眷小姑娘啊,你可知……为何你的有一招能够使出,却看不清晰是什么,只见它攻势凶狠残暴,却是……没有露出全部功力啊!”
这一说,倒让司无眷想起那天看的擎志和闽山阁一人的对战,擎志最后使出的那招,就和北玄教自己的那招很是相似,想这清涟宫专修仙法,对于仙法之术所知必然不比北玄少,司无眷凝眸,张口道:“愿听擎志长老讲解。”
擎志只笑了一声,他背着手,忽而抬眸看着司无眷,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似的,他道:“若你仔细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教教你那一招,如何?”
……“就几个问题,擎志长老愿意将清涟宫的仙法传授给我?”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想来,那几个问题他也不会简简单单问些琐事了,擎志长老见她愁起眉头,忽而笑得越深,他道:“就几个问题,还愿小姑娘如实告知!”
“……好,擎志长老请问!”
擎志点头,对着司无眷脸上道不明的和蔼可亲,与之那日的那个擎志简直判若两人,擎志开口道:“敢问,姑娘可知自己从何而来?”
竟是这种问题,司无眷嘴角上扬,道:“我……从小就没有家人,身边只有师傅,师傅将我带大的,又如何去知道自己的来历?”想了想,她补充道:“我曾问过师傅,他……总答得含糊,想来,我便是被抛弃,或者家中不幸,遭遇了什么,师傅才不愿说的吧。”
擎志面上凝重,他沉沉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又问道:“那,小姑娘又为何说自己使用不了灵力,我见蛮荒对付魔蛾之时,你那灵力可谓强悍啊!”
既然擎志长老想要教自己那道仙法,那便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也无妨了,司无眷想着,便答道:“我从小体内就有一道封印,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封印的了,只是那道封印使得我没法使用灵力,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我能断断续续使用,直至今日。”
“哦?”擎志一疑,皱起眉头走上前,他道:“封印……那小姑娘可否让我试试,是什么样的封印?”
司无眷点头,得了回应,擎志轻轻嗯了一声,他走到司无眷跟前,手中凝聚了一抹细细长长的青色仙法,将仙法推入司无眷的额头,只觉一股凉意涌上心头,蔓延全身,直至在一个地方盘旋不进,擎志见司无眷眉头皱起,想来是寻到那个封印了,他凝神,又使了仙法推入,下一秒,司无眷的体内没有再出现一丝异样,擎志所使的仙法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他讶异,鼓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
“这……”
他看了看司无眷,又看了看她的额头之处,那道仙法,就这么消失了,司无眷疑惑,问:“擎志长老可是……没办法解决?”
看擎志这个表情,她也大许猜到了一点,擎志眉头越皱越紧,他又再次试了一遍,可依旧如此,“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司无眷急切问道。
擎志摇了摇头,无奈道:“为你设下封印之人,想来他的修为一定很是深奥,对于小姑娘你呀,他是存了心不想让你修炼啊!”
司无眷心头一颤,这么一说,她又想到了陌衍,对啊,每每她想修炼之时,陌衍总会生气,他不高兴……
“擎志长老,还有什么办法解决吗?”司无眷问。
“方法自然是多,只是能不能有效就不了解了,小姑娘啊,若你留在我清涟宫,我便请来我清涟宫宫主,帮你看看!”
……
司无眷摇头:“明日,我需得和师傅回陌阳去,处理一件事,若事情解决了,我再来清涟宫拜访,可好?”
擎志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我也有问题想问擎志长老。”
“什么?”
“陪练,饭食,投以目光,我与清涟宫非亲非故,且来清涟宫的人如此之多,擎志长老为何独独与我陪练?”司无眷凝重了表情。
擎志踟蹰,以笑遮掩了内心的想法,他道:“清涟宫自然不会害姑娘,你放心,假以时日,我们必定会告知你的!”
“好!”司无眷回应,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她也没多纠结,这几日困得紧,她也没再和擎志陪练功法,道了别,便匆匆回了自己屋去,今日天气有些微凉,回去的路上又刮着风,司无眷回到屋时,身体已冷得发抖。
便是要入冬了吧,她心道,与擎志聊了这些话,她心中也是凉得紧,摸了摸额头,她有些不愿相信,那道封印是她最信任的陌衍所结的。
可,封印如今既然破了裂口,那日后也必然有机会解除的,不再多想,明日还要早早启程回陌阳,司无眷简单梳洗了遍,躺下便入了梦乡去。
翌日一早,司无眷起了个大早,自从司邢受伤后她便没怎么睡懒觉了,更是勤奋的紧,加强了自身的修炼,这日方梳洗完,她便前往了司邢屋去,这两日司邢的身体终有了些好转的迹象,不再像两日前那般困,那般无力,如此,司无眷也渐渐放下心来。
“师傅。”将几碗清粥端进,见着司邢缓缓走了出来,她道:“师傅,今日做了些清粥,你快尝尝!”
司邢坐下一笑,想着自己受伤这些天司无眷总独自下厨去做一些营养的食物,不免心里暖洋洋的,他也有了胃口,吃得多,自也好得快,倒是北玄,知是司无眷做的,他吃得也多,所以司无眷每次都多准备了些。
这也是刚好,才摆好,北玄就进来了,随之进来的还有赵贤,方坐下,赵贤就对着司邢寒嘘问暖,又夸了夸司无眷的手艺,才说起正事来:“司兄,这仙法大会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唉,来这么一遭,什么也没得到,还忙活了这么久,回去之后啊,我可得去陌阳城和你一起把酒言欢啊!”
司邢笑着,倒是司无眷抢话道:“赵真人,你便随我们一同去陌阳可好,师傅受了伤,我……”
没有继续说下去,赵贤已是明白了司无眷的意思,他大笑,拍桌道:“好,好!自然是好,和你们三个一起,别提多快活,那……便由赵某来带司兄回去了,无眷小丫头,咱大可试试,我们的御剑能力谁更胜一筹啊!”
司无眷咧嘴笑开,她道:“好!”
对于自己能够使用灵力了,司邢自然高兴,可到底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司无眷用的不多,若换作御剑飞行,她也飞得低,只怕突然消失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所以,此刻便出现了枯叶树之巅,一黄一蓝的两道光尾越过,曲折前行,不上不下,各有各的速,回了陌阳吃了顿饭,赵贤本想和司邢再一同回那山间小屋去,可当他听闻启剑派邀请司邢一事后,竟是毅然决定和他们三人一起前往启剑派。
当年司邢被众人追杀,他落荒而逃之时,就是自己救下了他,所以,赵贤他是清楚,启剑派对司邢的残忍的,此番前去,他大有机会发挥自己憋忍的脾气了。
第112章 真相(上)
启剑派乃是齐鄞国界内第二大的修仙门派,不在陌阳,而是位于齐鄞最接近荒地的一个枯山石地,地上几乎都是黑色石头,青草难生,地界内难现自然的清新之气,迈入启剑派,所见最多的便是横插石缝的剑了。
至于那些剑,以司邢的解释便是,这些都是被赶或是死去弟子的剑,因着剑本是入派后启剑所赠予的佩剑,所以不得带走,但因剑早便随了主,也不能再由着别人使用,所以,只能这般插在石缝里,如此倒成了启剑派独特的一道风景。
而这里寸草难生,大多枯枝铁树,踩在地上只觉步伐沉重,赵贤生生嫌弃了一路,许是,那些启剑派老一辈的人真没给他什么好印象了。
一路到了启剑派的大门,这里墙体黝黑,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修筑,而若说清涟宫的人严谨,那这个启剑派的建筑便是比清涟宫那些人还要严谨,一眼看去,便给人一股肃穆之感。
“司兄,再回来,可有怀恋?”赵贤看了看启剑派,从大门往里都扫视了一遍,便回过头去问司邢。
司邢因着伤势还未痊愈,此刻虽比之前好了半许,可到底还是虚弱,受着司无眷搀扶,他道:“赵兄说笑了,这里边冷得慌,唯一有些温暖的恒剑居,此刻也冷下来了,我又如何去怀恋。”
看自家师傅牵强的笑,想来,这也并非司邢的真心话了,司无眷垂眸,心里五味杂陈,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家师傅,见着北玄上前去说明来由,短短几句,他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个启剑派的人,年纪看上去不大,许是年轻一辈的弟子。
到底是年纪小,听说来人是司邢和曙真派赵贤,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便对于女子,他又含蓄,来时一直低着头,也不敢抬头去看,眼神恍惚得紧。
“伏,伏剑长老说了,若是司邢仙师前来,便由小辈带司邢仙师前往堂厅叙叙旧……”他看了看司邢,只一秒,又将目光转到了门内,如此怯懦,让司邢心生疑虑。
“怕什么?”司邢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那人忽地抬起头,鼓着眼睛,一副不知所措,他退后了几步,道:“我……小辈……”
“罢了!”司邢气怒,说这一声时震到了心脉,又不断咳嗽起来,司无眷焦急,为他拍着背部,听着司邢用着微弱的声音道着:“不必说了……”
心头一痛,司无眷转眸看去,这幕也让一旁本就不喜启剑派的赵贤生气,他一甩袖,吼道:“也不知你们启剑派那几个小人都对你们这些毛雏说了什么,一个个胆小如鼠,听信小人言!”
赵贤已是克制的多,此刻爆粗口,若非真真生气得紧,否则他也是含蓄的人,可这几句话便将那个小辈给吼得差点哭出来,赵贤冷哼,忍了回去,索性懒得去看他了。
而赵贤吼得大声,也将门外守着的其他人给吼住,他们敢怒不敢言,正这时,突听门内传出了一道娇气的女声,可娇归娇,声音却极其傲气,仿若天不怕地不怕。
是明珊珊。
“我当是谁在吼,原来是那什么自诩最强的曙真派的人啊!”她背着手大摇大摆走出,模样娇小,却是气势凌人,扫过几人,她忽视了赵贤,看了看司无眷,道:“我师傅让我带你们进去,给我来吧!”
其实,她早便知司邢们会来,在启剑派除了修炼便无聊得慌,她就常来门这晃悠,等着他们,也打发时间,这日恰巧遇到了,看与自己同辈的一个人这般怯懦,极像自家曾经的那条傻狗,她护短的本性又露了出来。
看了眼那人,她不再多说,领着几人便走了进去,这启剑派建筑生硬,一丝不苟,每个地方都好得规整,色泽黯淡,少有植物妆点,见得一个较大的人工水池,水池中央一柄两层楼高的铁剑直直插着,越过后绕了几个弯,他们便步入了一个大院里去。
这里,是启剑派招待外人时的地方,司邢自步入启剑派大门起便忍不住打量周围,这里和六年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看得堂厅内现任的几个长老和那年纪最长的掌门人剑渊,司邢目下黯淡,冷着脸没有说话。
“呵,我还以为,司邢大仙师不会来呢,怎么?还是舍不得我们这曾经的家吧,哈哈哈!”说话的是伏剑,与司邢恩怨颇深,这说话时,大有凌驾他人之上的感觉。
长辈们都坐着,站着的,只有几个小辈。
司邢轻咳几声,嘲讽道:“家?又如何称是家,自我师傅恒剑长老死后,这里便不再是我司邢的家!咳咳……”
“师傅……”
“哈,堂堂司邢大仙师,还有脸提起恒剑长老,也不知,当年杀害恒剑长老的是谁?”伏剑说话毫无情面,他白了一眼,撇过脸不去看他们,满面嫌弃。
“恒剑长老的死不关我师傅的事!”司无眷狠厉道:“恒剑长老是我师傅的师傅,他将自身绝学尽数传授,我师傅怎会忘恩负义做出那事,只怕有心人陷害,独独陷害给了我师傅,哼,我倒觉得,那个人就是你们在坐的某人吧!”
司无眷冷冷看着众人,对于长辈她一向尊重,只是,她更尊重自己的师傅,且不说是他们邀请司邢来的,没有一点待客之道也就罢了,还出口伤人,说一些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事。
这启剑派的弟子一辈一辈传着,便是新弟子都对司邢这般恐惧,他们到底是如何说谈自己师傅的,司无眷越想就越气。
“你个黄毛丫头,哪里懂得,哼,真不愧是司邢大仙师调教的!”
捏着拳头,司无眷一咬牙,忍不住想再怼回去,却被司邢给拦住,她不解,看自家师傅的样子,她又憋屈地忍了,北玄站在她的一旁,附耳说了几句,她才平息下怒火来。
可那赵贤就没这好脾气了,一向当司邢是自己挚友,又见场面如此,他上前一步,又怼出了声来:“说得好笑,我看,无眷小丫头说得定然是真的,要不然,这会总有人狗急跳墙了?”
“你!”伏剑被气得站起,他指着赵贤全身气得发抖,张口结舌也不过如此,毕竟,这会儿有许多启剑派的小辈们在,可都看着,他又怎会让自己丢了脸。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看去,来人白发苍苍,身形消瘦,却是步伐轻浮,走得有劲,此人正是凝剑长老,最年长的长老,明珊珊的师傅了。
同为长老,伏剑却比凝剑小了三十栽,论及辈分,伏剑自然是要听话行礼的,果然,当凝剑说完那话,伏剑就安静下来了。
见了众人,凝剑长老没有坐下,他看了看司邢,道:“明日我派大考,希望司邢仙师能够去看上一看……”
因着蛮荒一事,启剑派可谓丢尽了脸,因此便想到六年前恒剑说过,他们的剑法不够精,若是蹭着司邢在,他也好从中问上一些,倘若司邢念及启剑派旧情,给出修改过的完整剑谱,那更是再好不过。
看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司无眷轻嗤一笑,拉了拉司邢,不等司邢答话,司无眷开口道:“我精通那个剑谱,倒不如,由我来代替师傅好好为他们看看?”
凝剑讪讪笑着,看出司邢不愿的表情,他无奈,道:“既然司邢仙师的徒弟愿意给那些小辈说道,那……就麻烦司小仙师了。”
司无眷嘴角上扬,一扫众人,目光停留在了那个曾与自己发难切磋的刘义昇身上,她暗下目光,想他之前对自己一招一招地狠狠攻来,她道:“在坐的,都要比试?”
“嗯,是的……”
司无眷一笑,道:“那,比如由我与你们启剑派的一个弟子相互切磋,亲自教教,这样更好评判评判,岂不更好?”
不远处,刘义昇抱着自己的剑冷哼,他脾性不好,但想曾与自己比试还输得这么惨的黄毛丫头好似要向自己再发起切磋,他心里又多了一丝激动。
“凝剑长老,不如,便由我来与司无眷仙师比试吧,论及辈分,我与这位无眷小仙师应是同辈了,这相互比试切磋,也公平。”
顿时间,堂厅内议论纷纷,听得清的,便是说那刘义昇作为伏剑长老的徒弟之一,得了亲传,实力不容小觑,算得他们师兄中的佼佼者了,而司无眷,虽与刘义昇为同辈,可修炼年纪与本来年纪却是与他小上十几岁,又如何能胜,能教。
司无眷勾起嘴角,冷笑着看去,只觉隐去的天芒不断颤懂,似在兴奋,不等那凝剑同意与否,只怕自家师傅又担心自己不给自己去,她忙道:“好!”
司邢不可思议看着司无眷,他想狠狠敲一下她,可,到底是心疼,他这徒弟护短,看他们如此对待自己,她又怎忍得住,叹息一声,他便没有再说话。
赵贤得意,想着司无眷对付魔蛾都轻而易举,对付个启剑派的人也不是难事,更能削削他们的锐气,他喝道:“无眷小丫头,好好教教这些无知的小娃娃!”
看那些人听了这话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敢怒不敢言,便是如此了……
一旁,明珊珊抱着双臂笑着,倒是无所谓,北玄看向司无眷,对司无眷,他的信任一点不少。
终于谈完,司邢等人也没让别人带路去什么客房住,他由司无眷搀扶,一步步,缓缓地,沉重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北玄和赵贤离得远,就这么远远看着……
恒剑居……
里面的血迹和杂乱早已被打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是后来,再没人来过这里,这里就荒废了,无论是哪,时隔六年,此刻也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来到一个院子,这里比较宽敞,中间没有过多摆设,此番空荡荡的,这里的一些东西,自然是被搬走了的,司邢停下脚步,怔怔看着前方,他时而笑,时而眼角含泪,半许,司邢才缓缓开口:“无眷,这里,便是你师公曾经教为师的地方……”
司无眷心中触动,她巡声看去,脑海中想象着那副场面,正这时,身旁司邢又道:“可,也是你师公死去的地方……”看向司邢,他脸上的哀伤一层一层浮现,难以想象,自己最尊敬最亲切的师傅死在怀里是什么感受,恐怕,会哭得心脏抽痛难忍吧,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她只想变得更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师傅,我一定找出凶手,为师公报仇,为师傅洗刷那子虚乌有的罪名!”司无眷认真道,司邢没有回话,他,也是希望这样的。
晚间,司无眷便与北玄又悄悄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被灰尘盖去,掩下了曾经的哀恸。
“这里被清理得很干净,虽然找不出什么线索了,但,也能看出,是个能轻易出入启剑派各处的人了,以那时的情况来看,能力强悍,下手狠毒,能够杀害恒剑长老的人,在启剑派不算多。”北玄淡淡说道。
这话便是,杀害恒剑的人,是启剑派如今的某个长老,亦或是某个师者了。
“哼,真可笑,他们贼喊捉贼,嫁祸师傅,待查出证据,我一定要他们好好还我师傅一个公道!”司无眷气了一天,与司邢又伤感了一天,这会儿忍到现在,她心里直痒痒。
北玄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头凑近,静静看着她,他笑着,就这么看着北玄,司无眷的怒火才又平息下半许来,北玄道:“六年,该有的证据都该被抹去了,你要怎么查?”
司无眷最为机灵,这找出凶手,自然不能以平常手段来了,他们今日大多数人都暴躁,而那几个长辈里,最是坐不住的就是伏剑了,可,究竟是不是他,都得找个机会试探一番才可。
“我们去那边看看!”指了个方向,见着不远处的廊宇清幽冷淡,她不觉间,就想过去看看了。
第113章 真相(中)
由于启剑派多石地,许多房屋墙壁都与石壁相连,穿过一出石廊,走的是清幽寂凉之地,寒风瑟瑟,竹帘被风吹起,萧疏凄凉。
六年,这里都没有人来过,脚印踩在地上都跟踩在雪地似的,越往里光线越昏暗,受着三面石壁遮挡,没有开窗,只有走廊里传进来的微弱光芒。
“这里,好像是一个书房?”石壁上开了许多一排排的凹槽,像是书架,可上面的书都不见了,零零散散摆着些不知是什么的物什,点了火折子,司无眷照亮四周,看这屋内被翻捣的乱七八糟,大底是有人来收刮过,至于是寻什么,这也不言而喻了。
又四处看了看,司无眷低声道:“那些人真是冠冕堂皇得紧,当初不听师公之言,现如今,又处心积虑想要得到那本剑谱。”
对启剑派,司无眷好感几乎全部消尽,抬头看去,北玄没有回话,只是兀自打量着一处石壁,司无眷疑惑,移步上前看去,又问:“怎么了吗?”
北玄转过身,用手指轻轻敲了石壁,凝聚了些许仙法的手就这么打在石壁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他凝眸:“里面是空的。”
心中一惊,司无眷也凝聚了仙法打在石壁上,那个触感她了解,嘴上一笑,司无眷道:“我们打开看看!”
“好。”正说着,司无眷四下看去,想要找到什么机关,倒是北玄,猛然间唤出了坠玺来,长长的红红的坠玺被他拿在手上,司无眷怔怔看着,只见他一挥,就这么熟悉又轻松地把石壁给切开了。
这一幕,就好似他切开牛面修罗的密室那般,当时司无眷还夸他聪明来着……
“进去吧。”北玄收了坠玺,拍了拍跟前的会,淡淡说道。
司无眷一笑,无奈摇头,还得是他。
“好。”答应了一声,司无眷拿着火折子跟在北玄身后走了进去,顿时间,一股刺鼻的臭味涌入鼻中,这里面很是潮湿,除却霉味,还夹杂着其他,这里空间小,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架子,也是石壁上开的凹槽来摆放东西,可,一眼吸引他们的,却是中间那张桌子上,被一块帘子盖着的……人。
是个人的形状,帘子上爬满了霉,长长的垂落地面,而那里面躺着的人,想都不要想,便知道是谁。
“他们竟……”司无眷捏紧拳头,狠狠瞪着,心中愤慨不已,早知恒剑死去,却不知他被安放在了这里。
北玄冷冷看着,也是低估了那些人都狠心,可,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他缓缓走近,御起帘子,司无眷看着,顿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帘子打开的一瞬间,司无眷还是被狠狠惊了一跳,她是知自己的师公很瘦,可却没想到会这么瘦,瘦到剥了皮没有肉,只有一副枯骨的程度,他脸上皱纹一层一层,因为腐坏死去,此刻全黏成了一块,他眼眶凹陷,嘴角干裂,一双眼早已坏死,白发苍苍,肌肤发黑,这样子,活能让看的人留下一段时间的阴影。
北玄皱起眉头,用着灵力在恒剑的尸体上运过一遍,再次盖上帘子,北玄挡到了司无眷跟前,嘴上却是笑着,“阿眷,有办法知道凶手是谁了。”
司无眷惊恐之余又有些惊喜,她忙问:“什么办法?”
“我刚才试过,这恒剑长老身上缺失了一颗灵元,每个修仙之人都有的灵元,或大或小,或强或弱,就像那些修炼成型的妖,都有妖丹一个道理,而恒剑长老,作为启剑派的老长老了,灵元必定很强大,就算死去,它也会存留着,直到那个人身体彻底腐坏成骨才会消失,可恒剑长老身体还算完好,没有完全腐坏,灵元却不见了。”
这里潮湿得紧,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才让恒剑长老六年后尸体都还没腐化成骨。
司无眷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一笑,“所以,我们只需要测试出,是哪个人的身体内残存恒剑长老的灵元,就能看出谁是那个黑衣人?”想了想,又觉不对,她道:“可是……万一杀害恒剑长老的黑衣人和那个吸取灵元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北玄还是笑着,他扶着司无眷的肩,解释道:“方才我看到,恒剑长老除了丢失了灵元,他的胸口处,那道剑伤的位置里面有着一种药物,兴许是怕那一剑不能直接杀死他,所以,在剑上抹了药。”
“我们去找……谁有那种药?”
“先试试,谁身上有灵元,便先从他入手。”
司无眷抿唇笑着,“嗯!”
离开时,也不知北玄用了什么仙术,竟将那石壁又恢复如初,两人偷偷回了客房去,入门时,见司邢屋还亮着,司无眷本想去看看,但又想,许是司邢睡不着觉,回念恒剑罢了,不便打扰,没有多想,司无眷又回了自己屋去。
寂静的夜里,在司邢的屋中,赵贤低沉着声焦躁:“难不成,那毒永远无法化解了吗?!”
司邢静坐榻上,做着打坐之姿,满头大汗,他的嘴上发紫,咋一看去,顿时又老了几分,他虚弱得紧,便是运气为自己压制毒素,他都累得难以呼吸。
听着赵贤的声音,他没有力气去回,只是无力地摇摇头,半响,终于稳定下来,他睁开了眼睛,弱弱道:“这事,赵兄切勿与无眷说起!”
原来,是司邢体内的蛾毒又在作祟了,那时就算服用了解药,可他中的毒与其他人不同,解药只能化解大半,却没能彻底清除,况且,太久了,毒素已攻入心脏,阻断了他的部分灵脉,莫说毒能不能治好,就算治好化解了,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潇洒使用仙法了。
赵贤颇有种恨意横生,他恨不得宰了那只魔蛾,可魔蛾已死,他没有撒气的对象,他心里还担心,担心着,若是毒素最终没有被他逼出去,那司邢他,会不会死……
……
翌日启剑派大考,特意为司邢四人摆上了座,前着几人比试,挑出了些厉害的,这比试平淡,司无眷端着一杯茶水,慢条斯理,却是看得仔细。
到底是不够完善的剑法,以这些弟子僵硬的使用方式,便是漏洞百出了,兴许,他们练剑的方式大都统一,变化少,所以对对方的出招都格外熟悉,这比试,倒像是过家家似的。
司无眷看得实在无趣,那一旁的赵贤早已看得差点睡过去,反看一旁的司邢,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看得认真,这里,是他曾经长大的地方,以往热衷剑法修炼,独创新招,可现在……
他看得无可奈何,这一切,当真都是因为那本剑谱造成的吗?
凝剑长老时时看向司邢或是司无眷,听得昨日司无眷说要指导那些弟子,他高兴了一晚上,可到现在,司无眷都没有说上半句话,他心急,忙凑过来问道:“无眷姑娘,你……如何评判这些弟子的剑法啊?”
司无眷摇摇头,满脸的不如意,她放下茶杯,心道这些人的剑法虽与她的有些许相似,可,她所使出来的却要灵活多变得多。
“这些可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她问。
凝剑长老解释道:“是,半年前新入的弟子,剑法比较生疏,年纪都小,这次大考,也是将他们排在了前面。”这些半年前新招的弟子中,想来也只有明珊珊年纪最大了,毕竟受着凝剑长老教导,她的剑法也是出入不大相同的。
“剑和剑法都是死的,真正比试中,还是看形势而变,除非,所使的剑法需与仙法并用,大可创出一个使剑的仙法,这种纯比试的,还是多改改教导方式的好。”
这番话,便是司邢和北玄两人都说过的,她听信于心,所练的都加入了她自己的参悟。
凝剑讪讪笑着,他没有多说,又看向了武场,而不远处的伏剑长老,却是一副不屑之姿,他冷嗤,喝了口茶,心中忿忿不平,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刘义昇,以眼神示意了什么,刘义昇抱着剑,只是点头,没有多说。
待过半旬之时,也是终到了年纪尚长的启剑派弟子的比试,这第一个上场的,便是伏剑长老门下弟子刘义昇,他一跃跳上武场,抱着剑,傲视着众人,看得不少人嗤之以鼻,想来以刘义昇那臭脾气,也是不招同门喜欢的。
他将目光停在司无眷身上,司无眷淡淡看着,站起身来,也是一个跳跃,稳稳站到了武场上去,对于司无眷,他们所了解的就是她是司邢的徒弟,一向难以使用灵力,在听闻她斩杀了蛮荒魔蛾的时候,他们都是半信半疑。
而启剑派的人去蛮荒的人少,这传言听的人再传,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了,更别说,是那个曾经将司无眷逼得连连后退的刘义昇,他依旧抱着一柄宽大的剑,冷冷看着司无眷,半响,他才嗤道:“司无眷,这回比试,可别又被我将你的剑给斩断了!”
司无眷冷冷一笑,摇头道:“你斩不断了。”说罢,她右手一张,使了唤剑之术,只见一柄极为好看,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剑出现在她的手中,众人唏嘘,纷纷去猜测她手中的剑是什么来头,那普通的剑,除非精心炼化打造,或是加了什么特殊材料,否则,像这样一眼看去便剑气横生的剑,是很难出现的。
“来吧!”司无眷冷冷说了一声,她的这般傲气,使得一直担心的司邢心下平静了些许,而北玄,看向司无眷的目光仿若渡了一层光辉,他看她,相信她。
“无眷小丫头,加油啊!”赵贤来了精神,笑着欢呼道。
刘义昇面上一紧,剑一出鞘,他已以箭一般脱弦而出,直直攻向了司无眷,奈何这半年来司无眷练得身法更加灵便,与着更为强悍的北玄对招已久,这刘义昇的剑法在她看来,竟是迟钝了不知多少。
一个闪身,司无眷步伐扭动,剑在她手中划过了一个美丽的蓝弧,随即她便占了主攻位置去,哐当,两剑相抵,司无眷又转了个身,将天芒直向他肩头一劈,刘义昇咬紧牙关,又听哐当一声,他执剑挡下,迅速退出了几步远。
看了看不远处急切的伏剑长老,刘义昇诧异,不可置信,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方才,他挡下司无眷两剑,手上虎口处便差点脱臼,还好他闪得快,挡得快,否则,那一剑下来,后果他不敢想象。
“刘义昇这不是很狂吗,怎的被打成这傻样了?”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有一山高,人家无眷小仙师啊,可比他刘义昇小很多呢,难道,这一比试,真要败下来了?”
“你们休要帮外不帮里了,可别忘了,那司无眷是谁的徒弟!”
“哼!”
……
顿时议论声不断,司无眷冷冷看着,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听得耳畔赵贤的声音急切,她举起了天芒,问他:“可认输?”
才两招,怎可认输!?
刘义昇捏紧了剑,一道黄色仙法顿时注入了那柄剑中,他眼下寒冷寂寥,对司无眷,却是透出了一股恨意来。
司无眷自然看得出,将天芒一旋,她又做了接招之势,只见刘义昇手上的剑低低鸣吼,黄色光芒愈加强烈,颤抖着,狂吼着,他手上一挥,那柄宽大的剑就朝着司无眷飞来,司无眷捏紧天芒,本以为那剑她会挡不住,可御了灵力于天芒之中,精细的天芒竟轻松挡下了刘义昇的剑,两道光芒四射,越来越刺眼,天芒的剑光照到司无眷眼中,却又那么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天芒在保护自己。
众人忙闭上了眼睛,刘义昇将自身的灵力不断运入,那柄剑此刻就好像一座小山,带着刺眼的光芒压向司无眷,司无眷抵挡者,衣袂飘飘,她手上不重,反倒是自己的右臂上又开始隐隐作痛。
眼前不知为何,好似闪过了一条长长的青蓝色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她狠狠瞪去,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将天芒御在半空,正挡着攻击的天芒,猛然间被司无眷以一道青蓝色的仙法催化,听得一声巨响,刘义昇的那柄剑,顿时碎成了……粉末。
第114章 真相(下)
恰时刮过了一阵风,将那碎散的粉末尽数吹散,先的黄色光点容入空气之中,飘过众人的眼,惊讶,难以置信,不止刘义昇,在场的人,除了北玄,皆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刘义昇张口结舌,一向冷静孤傲如他,此刻也是不敢相信,被自己打败的少女,半年后竟打败了自己,那时,他不过斩断了她的剑,而此刻,她竟将他最宝贵的剑击成了粉末。
司无眷淡淡看着,她手一抬,将天芒收了回来,盈盈闪烁的蓝色剑气让人望而生畏,这柄剑,不一般,这个念头在那些个长者的心中飘过,除却司无眷的灵力,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手上的剑上。
最先开口询问的,是赵贤:“无眷小丫头,半年不见,你的实力提升可真不小!那个……你手上的剑,是从何而来?”
司无眷心下一滞,当即笑着回头,含糊道:“赵真人,这半年无眷勤加苦练,终于把修为提升了,你倒好,方才比试,都不看我自身的实力吗,倒关心我这剑来了!?”
赵贤哈哈大笑,顿觉不该提这个,他摇摇头,故作自责道:“也是,怪我怪我,无眷小丫头辛勤半年的付出,怎可被那剑给夺了风头,怪赵某,哈哈哈……”
“使剑,怎能光靠那亘古的剑法,当灵活多变才是,不是想看后三式吗,今日,我便使给你们看!”说罢,她看了眼刘义昇,他还沉浸在自己输了这一事实中,司无眷提醒道:“你可还想再比?”
论及灵力,此刻他比如司无眷了,伏剑看得丢了面子,没想再看,他身旁的一个同门弟子忙唤他:“师兄……”
刘义昇没去管,他站直了身体,直直看着司无眷,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沉着脸,半响,他嗤笑:“不了,是我输了。”没再多说,刘义昇缓缓走下了武场,他没有回到伏剑身旁,而是穿过人群,渐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司无眷捏着天芒,扫过自家师傅一眼,看他浅浅笑着,北玄也笑着,司无眷方回过头,只道了一句:“看好了!”
只见她脚步忽地轻悦,仿若一只蝴蝶在花丛中不断跳跃,脚尖着地时没有一丝重感,长长的天芒在她手中行得缓慢,时而翩若轻羽,时而柔若飞絮,这是轻柔的地八式。
忽然间,她手上力道一重,脚步又变得稳且实,每一步都似压得极重,剑鸣声轻悦动听,剑光飞影,力道称重,看得人心激动。
连着使完一套剑法,司无眷这才休息,收了剑,她吁吁看向众人,道:“改过的剑法就是这般,你们,自行学习吧!”
回到座上,北玄已将倒好的茶递到了司无眷手上,司无眷接过,嘴上一笑,顿时柔弱下来,见得场上又有人开始比试,她已不想去看了。
“无眷姑娘,老朽在此感谢无眷姑娘的指导!”凝剑如今已是启剑派最老的一个人了,能得司无眷将恒剑长老改过的剑法使出教出,他已心生满足,只愿在他寿终正寝之年,启剑派能够发扬光大才好。
司无眷斜视一眼,对这凝剑长老也没多大敌意,毕竟也是明珊珊的师傅,看得一旁的明珊珊对这个凝剑长老也算尊重,她道:“当年,师公改良剑法,也是希望启剑派能越来越好,只可惜,师公受歹人陷害如今落得个不得安寝的下场!”
凝剑蹙眉,不解司无眷的话里意思,他左右看了看,忙问:“无眷姑娘这话是何意啊,伏剑他……怎会不得安寝?”
咦?
司无眷疑惑,试探道:“那,我师公现下葬于何处,凝剑长老可知?”
凝剑自然是知道的,他嗯了一声,解释道:“伏剑长老比老朽大上一辈,算得我的师兄,当年意外被杀,我派人人悲痛难忍,嗯……自司仙师离开后,我们也是动了整派之力,以掌门之礼将恒剑长老安葬,当时老朽也在,亲自看着恒剑长老入土,葬与我派西处的杏林,又怎会……不得安寝?”
这凝剑长老……难道不知恒剑的尸体现下被封锁在恒剑局的密室吗?
司无眷回过头,与北玄对视一眼,两人交汇了想法,再回头,司无眷问:“凝剑长老可是亲眼目睹我师公下葬的?”
“是!老朽不会记错,无眷姑娘,你为何会如此问?”许是也看出了什么,凝剑忍不住问道。
司无眷讪讪笑了笑,她看了眼不远处一心都在武场上的自家师傅,叹息一声,她道:“凝剑长老,若我说我师公不是我师傅所杀,你们可信?”
凝剑踟蹰,哑口无声,司无眷嗤笑,又道:“那我换个问法,若我能找出真正杀害我师公的人,你们会如何向我师傅道歉?”
“当年一事,所看见的弟子不在少数,若真非司邢仙师所为,那,这么多的弟子,又怎会人人如此说道?”凝剑一脸固执,仿若就是认定了恒剑是司邢所杀。
司无眷笑得有些无奈,不过,这话倒提醒她了一点,为何明明不是司邢杀的,那些人又偏说是呢,她冷冷看向不远处的伏剑,那个人,便是当年带着一堆人最先闯入恒剑居的,也是他伏剑,最先一口咬定是司邢所为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
晚间,两道黑影在屋顶极速跳跃,因是黑夜,这启剑派的屋舍又大多黝黑,便难以看清他们,司无眷紧紧跟在北玄身后,白日留意了伏剑所居住的地方,这夜里,自然得月黑风高,试探到底了。
夜晚的伏剑居此刻还亮着灯,只在一处小院最是明亮,听得剑声哗啦,步伐飞跃,远远看去,便见是一个青袍的男人在夜里练着剑招了。
“没想到,我白日所使的剑法,这伏剑长老不屑一顾,到了晚上却是练得比谁都勤。”司无眷蹲在屋顶,冷冷看着那院中起跃的青影。
“阿眷,便使那迷香吧。”北玄道。
想那迷香,司无眷可是时时备着,当时用来对付驻守土着的修仙弟子时,北玄可是知道它的药力。
司无眷嘴角上扬,她从腰间掏出,使了道仙法将迷香给催入到了院里,不过一会儿,那伏剑的动作就明显缓和下来,又过一炷香的时间,他总忍不住,趴倒在了院中一个石桌上。
他们俩不过试探一番,也不会用上多少时间,只见两人一闪来到院中,北玄看着伏剑,心里没有多少好感,自然眼神也似藏了刀,他缓缓走近,使了倒法运与伏剑身上,顿时,两道青色气焰就这么浮现了出来。
“果然是他!”说话间,司无眷已经将天芒给唤了出来,直直指在了伏剑的脖颈处,天芒不断外露的剑气逼寒了伏剑的脖子,就算被迷晕,他也在全身发抖。
“阿眷,剩下的,交给我。”放回了两颗气焰,北玄回头浅浅笑着,“明日,就还司仙师一个公道。”
司无眷信他,收回了天芒,她点头,瞪着伏剑,她满心地厌恶,再看北玄时,他已经又走近了一步,将她抱过,在她耳畔说了句:“我们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司无眷再说什么,他便抱着她飞回去了客房去。
翌日一大早,启剑派堂厅内就聚集了众多人,便是司无眷说,找到了真正杀害恒剑的人才会如此,凝剑本是不信,但碍于司无眷说过的话,他也来听上一听。
只是启剑派派的掌门因着闭关到不了,在这里,此刻说话最有威望的便是他凝剑长老了。
“无眷姑娘,我派大多数人都到了,你便来说说,到底是谁杀害了恒剑长老吧!”凝剑沉沉说道。
司无眷站起身,走到了堂厅的中央,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司邢,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她道:“昨日凝剑长老说,我师公的仙体是您亲眼看着安葬的?”
“不错!”
再次扫过众人,司无眷冷冷看了一眼似还没睡醒的伏剑,她轻蔑一笑,道:“那,我倒好奇,为何我会在恒剑居里,又看到了我师公的仙体?”
她这话一出,唐厅内响起了一阵议论,便是几人最为震惊,她细细看去,那伏剑长老,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无眷,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邢拖着虚弱的身躯,又是震惊,又是疑惑地问她。
凝剑亦是睁大了眼睛,他四下看了看,有些讶异,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凝剑长老居然不知道?”司无眷故作惊异,继续说着:“前日我怀念着师公,便又到师公住的地方看了一看,却不想,这一看,竟在一处密室里看到了师公的仙体……”她愤慨:“可怜我师公,生前遭人残杀,死后竟不得安葬,就这么孤零零放在密室里,整整六年啊!”
司无眷是不会说谎的,司邢知道,他猛地站起,满脸责备地扫视着众人,看得众人又是议论声一片,凝剑踟蹰,不知所措,伏剑索性谁也没看,将头撇到了一边去。
“凝剑长老,这做和解释!?”
司邢说罢,累及心脉,忽地咳嗽起来。
司无眷担心,正欲上前,却见司邢摆了摆手,怒视着其余人。
凝剑站起身来,他看了看司邢,又看了看司无眷,道:“无眷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他不信,因为恒剑是他亲眼看着安葬的。
“凝剑长老大可随我一同去看看!”因怕伏剑中途离去,司无眷又看了看一旁的伏剑,道:“伏剑长老,不如也一同去吧?”
伏剑没有说话,倒是凝剑长老,心里急切便替他答道:“好,一同去,无眷姑娘,请领路!”
司无眷一笑,被提及的伏剑自然也站起身跟在了后面,一行人匆匆来到了恒剑居,司无眷走在最前方,北玄在一旁,待到了那个小小的密室时,北玄便上前按了个机关将石壁打来,好在,昨夜他们又来查看了一遍,将机关给找到了。
顿时,受着几个弟子将屋内照亮,黑漆漆的石壁内,密室里,那个躺着的身影让众人差点窒息,除却刺鼻的臭味,还有便是,那里面传出的孤寂感。
“这,这……是恒剑长老?”凝剑疑惑道。
看着司邢不忍的模样,司无眷有些心疼,但,她还是使了御物之术,将那块斑点满满的帘子掀开了一角,骤然间,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司邢终忍不住,颤抖着,低声呢喃着。
“师傅……”搀扶着司邢,司无眷道:“我会还你,还师公一个正道!”
说罢,她看向伏剑长老,冷冷的眼神让他本就心悸的心又紧张了些,“师公体内修得多年的灵元无故消失,想来,是某个人在师公被安葬后,又将其带出,锁在密室里,用了什么禁术夺取的吧!”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所致,便是踟蹰不前的伏剑,别人都好奇,司无眷看他作甚,但看伏剑一时震怒,温怒着道:“什么灵元不灵元,我们可不知道,你个丫头片子,如此看我做什么!?”
“哼,伏剑长老想来六年里修为增进了不少吧,不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灵力及所运之气,有那么一点和师公他老人家的很相似?”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伏剑,他瞪大眼睛,怒道:“何来相似,没有,什么也没有!”
“是吗?”正说着,司无眷手中凝聚了道仙法攻向伏剑,他反应也还算快,伸手便以一道仙术挡住,那仙术之强,使得众人连连后退,凝剑便是鼓足了劲,也是使出了一道仙术去试探。
果真!
他收了法,不可置信的看向伏剑,“我与恒剑师兄宫入仙门,他的气息我最是熟悉不过,没想到,竟……没想到啊!你为何!?”
伏剑惊愕失色,他忙击退司无眷,讪讪道:“不是,没有,我——”
刹那间,伏剑闭上了嘴巴,他只觉奇怪,好似有什么打入了自己的体内,他疑惑,看得众人投来的质疑,他又解释道:“是我杀了恒剑,是他活该,明明三个长老一同编制的剑谱,他凭什么只教给司邢!”
……
奇怪……
奇怪!为何?为何自己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将话给说了出来!?
第115章 君归来1
原是北玄使了什么巧妙的仙法,迫使伏剑将所作所为都给如实道了出来,司无眷勾唇笑着,狡黠看着伏剑,他一脸惊恐,死死咬住了嘴巴。
“为何?为何!”凝剑本就年老,此刻震怒,连说话的时候身体都跟着抖动起来,他一直认为是司邢,一直那么的信任伏剑长老,可,他是万万想不到,居然司邢真的是被他们冤枉了。
可能,他只是觉得,自己冤枉了司邢六年,心里愧疚,便找了伏剑来发泄一下罢了。
所有人都看着伏剑,所有人都斥责着伏剑,便连伏剑门下的弟子,此番下来,都对他们的这个师傅承了怀疑不信任的想法。
“我……”
不,就是司邢杀害了恒剑那个老东西,是他们,他们都该死!
“是我杀的,他们两个都该死,我嫉妒,我恨,杀恒剑那一剑根本不够!我还想多刺几剑,谁知道司邢来了!”
不,是司邢,一定是司邢搞的鬼,他给我下了咒,迫使我说出来这种话的,一定是!
“我该杀了司邢,当时该连着司邢一块杀,该斩草除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怪我心软,怪我当时想折磨他,让他背负弑师的名号一辈子!”
不,不,不要再说了,不能再说了!
他咬住嘴唇,双手死死去捂住,他眼里全是血丝,怒视着司邢,怒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噗!”一口血从伏剑的嘴里吐出来,他腹部受了重创,是司邢,他早已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使了团法术打倒伏剑,可,如此,他也差点倒在地上,伏剑强撑着站起,他手一松,有接着说道:“我嫉妒,同时拜入师门,凭什么他司邢得到的就这么多,凭什么他能得到恒剑那老头的亲传,我和他同是孤儿,为什么!?”
“是恒剑那老头偏心,他偏心!我没做错,没有!”
“够了!”许是觉得丢脸,凝剑长老怒斥,他瞪像其余人,道:“将伏剑长老绑起来,绑到剑神柱下去!”
启剑派的剑神柱,便是刚入门内时所见到的那个湖中石剑,先前剑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站台,没想到,便是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
司无眷和赵贤扶着司邢,此刻,他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悲痛,愤怒,两者情绪在他心中不断盘旋,又因为刚才狠狠打了伏剑一掌,他没晕厥过去,都已是不错的了。
剑神柱下,几个弟子将伏剑五花大绑绑在了剑柱之下,直冲云霄的石剑,此刻,伏剑就好像沧海一粟,他受了伤,动弹不得,眼神不可置信,空洞,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就这么将真相说了出来,就这么说了出来……
“司仙师……”凝剑走上前,面带歉意地虚声道:“六年来,是我们错怪你了……”
六年来,无论老弟子还是新弟子,都在偷偷传言着司邢的事,这传得多了久了,信的人也就多了,更笃定了,而司邢,虽没有再回启剑派,但他却是真真背负骂名,一背就是六年。
司邢缓缓摇头,他没有力气再回话,只是摇着头,这一切,都该怪那个伏剑,小时候,他们都是逃难的孤儿,一同入了启剑派,分别拜在不同的门下,可,就属司邢心性好,领悟高,恰巧所拜的恒剑长老又是个爱钻细节的长老,他便更强了些。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俩竟是这个结果。
凝剑冷了眸子,他看向湖心的伏剑,一御,将他的佩剑收回,嘴上怒吼道:“起,剑!”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只见数名启剑派弟子团团围住了湖边,他们手中似在燃烧着什么,那燃烧的东西慢慢凝结成了一柄剑的形状,随后,便如雨点一般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攻去。
这种起剑之刑,只有在处罚犯了打错的门内人的时候才会使用,今日用来对付伏剑,大可看出凝剑长老有多气愤,这种起剑之刑,待所有剑伤穿过受罚之人,且他还没死的情况下,也便是剑神不愿他死,届时启剑派会放了他,最终流放他。
司无眷冷冷看着一道道剑伤穿过伏剑的身体,他张口哀哀怒吼,痛苦之声令人心胆颤,这种起剑之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
明珊珊站在凝剑长老身后不远处,她目视着一切,倒没有傲娇小姐惊恐的模样,她心中也暗暗爽着,对伏剑,她也讨厌。
一炷香时间过去,所有的剑伤穿过他的身体,此刻伏剑已经晕厥过去,他的衣服上破了无数个洞,头发乱做一团,活像一个乞丐。
“长老,还没死!”一个弟子的声音从湖心剑神柱下传来。
“没死?!”
不少人震惊,司无眷依旧目光寒冷,她想,这个伏剑身上有两个人的灵元,也就相当于强大的恒剑长老在其中护住他了,凝剑叹息一声,道:“司邢仙师,无眷姑娘,我也知道他们愤恨伏剑长老,可他受了剑神柱下起剑之刑都还活着,也定是命不开绝了,所以,我派可将他流放,告知其他门派,不可收留,你看如何?”
司邢垂下眼眸,唉声道:“嗯,如此吧……”
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人医治,也定是活不了多久的,一命换一命,便……如此吧。
……
夕阳将启剑派黝黑的屋瓦石墙照得明亮,杏林,司邢跪在一处石碑前,司无眷则是跪到了一旁,悉心搀扶着司邢,而恒剑的身体,也在流放完伏剑后,由弟子们再次重新葬入土中。
“师傅……”司邢哑着声轻轻唤道,他有千言万语,奈何说不出话来,他身体已虚弱难以支撑,此刻,困意席卷了他的身躯,司邢忍着,半阖着双眼看着石碑上的一行字。
“师公,师傅说,他想师公了,师公如父,照顾了师傅这么久,养育了师傅成为一方有名的仙师,师傅没有辜负你的期待,他也将杀害您的人找了出来,现在,那个人受了罚,师公也不必再为师傅担心了。”司无眷将司邢想说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她笑着看向司邢,又转过头,继续道:“师公,我叫司无眷,是您徒弟的徒弟,以后,有无眷照顾师傅,必定不会让师傅受苦的,师公如同师傅的爹爹,而师傅他,也如同无眷的爹爹一般,无眷一定会孝顺师傅!”
杏林刮过一阵凉风,将所有人的头发都吹得飘起,北玄将司邢扶起,与司无眷相视一笑。
这时,那凝剑长老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司邢,道:“司仙师,这六年来是我们错了,如今,作恶之人也为他的所作所为应了罚,仙师,我们几个长老商议过了,为了向仙师致歉,我们会将仙师奉为我启剑派的长老,受弟子拂拜,可好?”
这打的什么算盘?
司无眷替司邢回道:“我师傅需要静养,恐怕没有什么时间去做一个长老该做的事了,师傅志在四方,也不会独留在启剑派,若你们真想留师傅,倒不如设一道令,任由师傅随意出入启剑派,也可在将来,师傅再回来看望师公。”
凝剑踟蹰,眉头不展,他支支吾吾道:“可是,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司无眷手掌摊开,使了召唤法,将一个有着些许破烂的草本唤到了手上,她道:“喏,这就是掌剑全式,经由师公倾心改制过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们了,不过……我说过,剑法不能一如既往地练,当该有所变化,因情况而变,凝剑长老,日后,可要悉心教导那些弟子了!”
司无眷淡淡看着,想来,恒剑长老这么费心去研究剑谱,也是因为他也想要启剑派越来越强大吧,这本剑谱,本就该属于启剑派的……
凝剑双手颤抖地将剑谱接过,他眼里感动不已,更含了泪光,他颤抖着,笑着,“无眷姑娘,司邢仙师,我凝剑代表我启剑派上上下下,向二位致谢!”
“罢了罢了!”司无眷招招手,“以后,善待我师傅便是!”
“一定!”
……
夜,北玄揽着司无眷,两人坐在屋顶,静静看着这启剑派的夜景,黝黑,只有微弱的烛光将一处照得微亮。
“不是说,就算他体内有师公的灵元,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杀害的师公吗?”司无眷靠在北玄肩头呢喃。
“只是试探一番罢了,没想到,竟真是他。”他使了言真之术,只是要他说真话,北玄也没想到,伏剑在言真之术下,竟就这么坦白了。
“哼……他自作自受。”
揉着司无眷的头,北玄温柔笑着,他道:“这事就这么解决了,那明日我们便回陌阳,回我们的小屋,过着那……不温不饱,时时为饭食苦恼的日子。”
“哈哈……”司无眷抬起头,笑罢,她正经了脸色,道:“我……需得再去一趟清涟宫,师傅的伤还没有痊愈,我可以带一些药回来,明日赵真人也要回曙真派去了,而师傅不宜行动,北玄,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师傅,可好?”
北玄疑惑:“回清涟宫做何?”
司无眷犹豫着,看得北玄认真的脸,她也不好含糊答过,便道:“清涟宫的擎志长老说,可以试试解除我身上的封印,还有……教我一些清涟宫的仙法,你知道的,我所修行的御水术,与清涟宫修行的仙法有太多相似,而在清涟宫,我的御水术会更强上几分,方便修行。”
她拉着北玄的手,继续道:“北玄,我想要变得更强,这样,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们,保护师傅,虽然千阎遮了你的气息,但,若你的仇人还是找上门来了呢?我不想你们出事,我想要你们永远留在我身边!”
北玄没有说话,他一把将她搂紧,摩挲着她的头顶,看着她头顶的栀子花簪,他道:“无碍,我可以保护你们,我也可以教你,我一定想办法解除你的封印。”
“可是,北玄……”
“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想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
寂静,悠长,只有风声在他们耳畔经过,他搂得紧,却又怕弄疼了她,搂得松,又怕她就这么离开了。
“等我!”
北玄吞咽一口气,“一定要去吗?”
良久,司无眷轻轻嗯了一声。
“……好”
“我等你回来,阿眷,一定要早点回来!”北玄的声音很沉,沉到没了平日的冷静,她从中听到了不安,听到了悲凉和不舍。
“我一定早点回来,然后,师傅的伤好了,我能吃着师傅煮的肉粥,还有你做的莲子粥。”
“嗯。”
司无眷走得很早,天刚蒙蒙亮便御剑离开了启剑派,她没有道别司邢,因着昨日的事,司邢到现在都还没醒来,这一回,她飞得很快,比平日都要快。
清涟宫因仙法大会一事结束,他门的人也都离开,此刻宫内寂静,清涟宫弟子修炼时较为安静,一路走来,也没有多少人说话。
许是早先便叮嘱过的,司无眷进入后,那些清涟宫的人都没有拦她的意思,完全视若无睹,她循着记忆来到了一层的议事厅,这里,是她唯一知道的能见到清涟宫几位长者的地方了。
果然,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清涟宫的几位长辈都静静坐在玉雕椅上等着,她第一次进入这里,之前因为躲闲,与北玄去看风景去了。
“无眷见过几位长老!”她拱手行礼道。
清涟宫除了见过的清涟宫宫主,擎志长老,还有那个妇人弧萧长老外,其余的三个人她都没见过,两个坐在擎志左侧,皆是男人,生得一张威武像,不怒自威,一妇人坐在弧萧右侧,亦是如此,好似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威严之像。
“无眷姑娘,我们等候你多时了!”这话是清涟宫宫主说的,他没了平日的肃穆之样,此番说话,倒有些和蔼。
司无眷蹙眉,想着她自己是来请教学习的,何得惊动清涟宫这几位长辈,她快速扫了几人,一双眼灵动明媚,“宫主……等无眷是为了?”
“哈哈哈!”他笑,司无眷第一次见着他这么笑,“无眷姑娘,可否,再让我等看看你的那柄剑?”
第116章 君归来2
天芒?
司无眷凝神看去,目无波澜打量众人,她看不透,为何他们总对自己的灵力和天芒这般执着。
正沉默中,那一旁的擎志开口笑道:“无眷姑娘,我们并无恶意,待看过那柄剑,我等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之前,擎志便说过,若时机到来,他们会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便是现在吗?
她不在思虑,手一张,天芒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隐隐浮现蓝色剑气的天芒,长长的剑身,就这么拿着,都觉幽寒之气外露。
几人昂首看去,眼中无不露惊艳之色,“这……就是天芒?”
咦?
司无眷看去,见那说话之人,她是没见过的,况且,这柄剑,除了北玄,她没有告诉别人它叫什么,为何那个人会知道?
“无眷姑娘。”清涟宫宫主叫住她:“你一定在好奇,为何我们会知道它的名字吧。”
司无眷看去,淡淡回道:“是。”
“哈哈,这事,说来话长……”他站起身,走到了厅的中央,手中凝聚了道青色仙法,仿若水纹,他手指一弹,那仙法就飘到了中央一个水镜之中,顿时,水镜蓝光四射,从中慢慢浮起,浮到了所有人的跟前。
“无眷姑娘,你可听闻过,上古夷龙一族?”
“!”司无眷惊愕,这上古夷龙,她听来熟悉,冥思苦想,终于,脑中充斥了一道记忆,那记忆便是在双生境内所看到的一切,与那个天帝下棋的人,便被唤作,夷龙王。
她点了点头,随即道:“听过,但,听闻的方式有些特殊,我不知是不是真的。况且,我所听闻的,那夷龙一族早就……早就灭族了。”
说到这,她发现厅内所有人都摆出了一副忧伤之色来,包括刚才还和蔼笑着的清涟宫宫主和擎志,他们沉静,半响,擎志上前,含笑不语,他指了指司无眷手中的天芒,反问她:“你可知,它为何叫天芒,它,到底是什么?”
司无眷摇头:“我得到它时,它好似有话要跟我说的,可是不知为何,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了。”
她怔怔看着擎志,见他摆正了神色,指着天芒,压抑不住急切的心了,便吐露道:“它,它可是一柄诛天剑呐!”
什么!?
司无眷将天芒抬起,呢喃:“天芒,天芒……天,亡?”
一时间,一股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还没接受擎志的话,脑中,只有天芒初见时那含糊不清的话,她不解,眼中游过什么,她恍然若失,“姑娘!”抬眼时,自己已不知何时被一个妇人扶住。
“你们为何这么肯定?”她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清涟宫宫主叹息,手一挥,那浮在半空的水镜就慢慢出现了一个画面,很昏暗,偶尔时,才会有一点蓝光浮现。
他解释:“水宫死寂一片,夷龙一族数百万的亡魂游过忘川,却心中含恨,不愿转世轮回,那时,他们在冥域游荡,终遇一人,帮了他们,用他们的亡灵铸成了这柄天芒,以为,诛神灭天!”
司无眷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听着清涟宫宫主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她的心敲得砰砰直跳,诛神灭天,多么庞大的目的,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凡人女子,又如何做得到?
而天芒,又为何会选择她?
之前,那些土着说过,天芒要等的人,该是个小小女童的。
“我,我……”她不知该说什么,边说着,有些难以置信地嗤笑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姑娘,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还不能确定姑娘你的身份,所以,更深层次的原因,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扶着她的那个妇人一脸正经地解释,看着她的眼,司无眷感觉不到一丝谎言和玩笑。
“无眷姑娘,你这次来我清涟宫,便是学习我清涟宫仙法的,对吧?”清涟宫宫主道。
司无眷讪讪点头,她拿着天芒的手有些发抖,未免迷惑了心,她急着把天芒隐去,又抬头,对清涟宫宫主礼貌道:“擎志长老说,我身上的那道封印限制了我的仙法修行,若能解开,我才能完好使用仙法。”
清涟宫宫主浅浅嗯了一声,他蹙起眉头,将水镜收回,接着,又使了道仙法推入司无眷体内,这仙法,便是上次擎志所使的那种,清凉,仿若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游窜。
直到到了同一个位置,仙法停住,清涟宫宫主眉头一紧,双手结印,自他指尖迸发出两道青色光柱,直击入司无眷的额头。
痛,脑袋就好像要爆裂了似的,她伸手捂住头顶,咬紧了牙关,那个妇人还在搀扶着她,所有人都看向这里,司无眷眼里挤出了两行泪来。
痛,好痛……
“我……好疼……疼……”
“宫主,她撑不住了!”妇人急道。
看司无眷腿脚似乎都快软了下去,清涟宫宫主忙收了法,急步上前,忙问:“怎么样了?”
司无眷疼得难以自拔,就好像一个个小小的勾子勾住了她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处血肉,又往四周用力拉扯一般,她的头,又像是里面有着什么东西要窜出来,她忍不了,受着妇人搀扶,方能勉强站起。
“看来,那封印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毫无痛苦的解开,唯有那设下封印的人才能办到了,无眷姑娘,你可知,那设下封印的人是谁,现在何处?”清涟宫宫主问道。
司无眷缓缓抬起眼,只见她满头汗珠,眼泪早已将一双杏眼打湿,她摇了摇头,吁吁道:“不,不知。”
那个人,她不愿相信是他,可若真是他,她也寻不到他了。
“唉……”擎志叹息,他走上前,对着清涟宫宫主说了什么,只见清涟宫宫主也点了点头。
“既然姑娘是要在我清涟宫修炼,那,我等便将姑娘送与我清涟宫的地底宫去,在那里,相比姑娘的修为能增长得更快!”
清涟宫的地底宫,她曾听人说过,那是清涟宫修为高深之人的闭关之地,据传里面美丽梦幻,因着特殊的原因,在里面修炼,仙法增长极速。
司无眷嘴上一笑,虚弱抬起手,行礼道:“无眷,谢过……”
原以为地底宫便是由一块一块石头组成的洞穴宫,却没想到,司无眷摇摇晃晃随着清涟宫几人来到之时,还是被这地底宫的模样给惊愕住了。
只见这里彩石无数,除却回廊的钟乳,这往里走去,视线便豁然开朗了。
那是一座屹立在无数彩石之间的宫殿,大底有多少个宫,多少个殿,司无眷便没法去数了,一个个彩石形成的天然回廊,比那地上宫还要复杂,这里有水声,想来也是有着一条地底河流的。
司无眷缓缓走进,听得前方清涟宫宫主道:“来到这里的弟子,大多比地上宫的要强上数倍。”正说着,方有弟子走了过来,向众人行了礼,又听清涟宫宫主道:“这位便是司无眷姑娘,今后,可要万般照顾,衣食住行,一样不可缺!”
他说得肃然,那弟子抬眸,看了一眼司无眷,方点头拱手道:“是,弟子遵命!”
“她叫素渺,无眷姑娘日后若有什么事,大可找素渺谈说,她会去解决!”擎志在一旁道。
司无眷点头,看了眼素渺,她真人如其名,素朴,清雅,向着素渺浅浅一笑,那素渺见状,没有回笑,只是点头应了一下。
她被安置在了地底宫一个带有地底泉水的院子,送到后,交待了几句,几名长老便回了地上宫去,看着冰凉幽静的泉水,司无眷愣住,总觉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回味,却想不起是什么。
“这种泉水是从远方的深海引入的,我们修行水行之术的,若每日在这泉水运气泡上半个时辰,也可增强身体素质和御水之法。”素渺淡淡解释道。
司无眷蹲下,伸手捧着泉水,泉水从手指间低落,她嗅着,便是这泉水让她顿感熟悉了,奇怪,想不通,她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屋子,依傍着彩色钟乳,受着……夜明珠的照耀,这里胜若幽篁之地。
进入屋内,这里的光照全由着一道白色纸糊的灯照出,想来,那灯罩之下还是夜明珠吧。
“姑娘。”素渺叫住司无眷,“姑娘当真是……”还未说完,素渺突地停住,她眼珠子转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闭上了嘴巴,她深深看着司无眷:“姑娘,我就在您屋子外转角的那个屋,在那里守护着姑娘,若您有什么吩咐,便唤我就是……”
司无眷奇,“我不过是来清涟宫请教仙法,为何你们待我如此的……好?还有,你刚才想说什么?”
好得就好像侍女对待小姐似的,可能是她的错觉,司无眷摇摇头,扶额,听着素渺回道:“姑娘,这是宫主吩咐的,若您有疑问,大可问宫主,素渺受吩咐照顾姑娘,也不能违抗了宫主之令。”
是清涟宫宫主吩咐?司无眷苦笑,那便是,此刻问不出什么了,她摆摆手,“我想休息会儿,素渺姑娘就先回去吧,日后,你唤我无眷便是,无需姑娘姑娘的叫。”
素渺面上一笑,“好,无眷姑娘。”
她点头,又是一笑,而后便出了屋去,司无眷关上屋门,顿时头痛欲裂,全身燥热,忽想到刚才触碰的那泉水带来的舒适感,她又忙推了门跑出院子,直将自己全部没入了泉水中。
这泉水冰凉入骨,却给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许久许久,司无眷才探出头,她的发丝尽数黏到了两颊,因着忍耐闭息,这方出泉水,她便累得气喘吁吁,胸脯起伏。
司无眷双目无神,她呆呆盯着前方,终于,身上的疼痛缓缓消失,她才回过神来,唤了天芒捏在手中,看着上面精心雕刻的两个字,司无眷深深被迷惑住了。
所谓诛神灭天,凭她?
轻蔑一笑,她问:“为什么选我?”
寂静,无声,天芒没有再像那时那样回她话,它就静静躺在司无眷手上,蓝光依旧,美丽,寒气逼人。
今日,她听到的消息太多太多,一时难以接受,司无眷长舒一口气,便日后,好好消化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早日解开封印
等那个人,只怕等不到了。
……
而后,司无眷在地底宫到底休养了多久,她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她最多的时间,大多用在了平息静气,运息凝神之上,在这里,她的御水术果真精进了不少,每日御水,在那泉水中,她所御之剑可一刻钟不散,且能劈水成痕。
以素渺的话来说,司无眷的修为和能力,比她们初修炼时还要强,便是御水之法,在清涟宫,他们都修炼了整整两年才可御水凝形。
在这里,她不能使用天芒,因着自身灵力的增加,天芒在她手中,光是剑气便可将那些美丽的钟乳石劈成几段,在这里,天芒的威力比在外面要强上不知多少,盈盈闪烁的蓝色光芒,每每挥剑之时,总能拖出一个长长的美丽弧度。
偶尔,那擎志会到地底宫来找司无眷接着比试,两人相互切磋拆招,一开始擎志还会让着她,直到后来,他再没有半点相让,有时需用经全力,这才可击败司无眷。
“无眷,上面又送来好吃的了!”素渺将食盒提进来,彼时司无眷正运完气从屋子出来,听及素渺的话,她肚子才有了饥饿感。
经过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也好上许多,不像初见时那般含蓄了,素渺性子静,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姑娘,与司无眷两人单单在一起时,她才会活跃得像只鸟。
“今日是什么好吃的?”司无眷问。
素渺抿唇笑着,故作神秘,她解开食盒,看得里面一盘盘精致的食物,她一一说道:“远海岸的蜜虾,菇萝山的胡菇,以及雪崖的莲花,样样都是补气的好菜,吸食了各种精华灵气,你快尝尝!”
司无眷看了看,顿时食欲大增,拿起筷子便夹了块胡菇送进嘴里,果真,美味之余,一股灵气也涌入了体内。
第117章 君归来3
“每次送来的食物样样不是凡品,当真是清涟宫富饶,还是宫主的特意安排呢?”又夹了一块胡菇送入嘴里,看得一旁不为所动的素渺,司无眷疑问道。
她,该是猜得到的,每次素渺将饭菜带来,为自己解释一番,她就在一旁看着自己慢慢吃了,素渺她不吃,亦或是,这些吃的都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准备的。
果见,素渺怔怔坐正了身体,她眼神恍惚,看司无眷一直盯着等待自己的回答,素渺这才回道:“无眷,宫主怎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兴许是为了能早日解开你身上的封印,给你吃这些强身健体呢!”
这姑娘,想什么去了?
司无眷嗤笑,“我没有怀疑或责怪宫主,只是,我来此请教,待遇与你们相差太大,清涟宫宫主和几位长老,还有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日后回报不了你们……”
“噢,因为这个啊!”素渺好似松了一口气,她咧嘴笑开,“无眷,虽然我们清涟宫的人都比较冷漠,但都是外冷内热的,宫主他们便是,你无需担心这些。”
“哼……”
司无眷浅浅笑了一声,没有再回话,她埋头将盒里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素渺带走后,约莫是过了两个时辰,那擎志又来寻了她。
外院比较大,他们俩对招常常便在外院,不时会有弟子远远看着,而在时,却是只见她与擎志二人。
“擎志长老,其他人这是……”
擎志一笑:“今日我俩的这场对招,他们不得观看!”
简单一说,却又没说清,司无眷疑惑看他,他却没再回答,只是继续用了他惯用的仙法,又极速打向司无眷。
这招司无眷应对多次,早便熟悉,那擎志攻来,她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与这以速度瞬移之法为傲的擎志对招多日以来,她的身法,也精进了不少。
击退了擎志,司无眷借着空隙忙问:“我师傅进来可好些了?”
没想到她这时问这个问题,擎志一愣,但也没停止对司无眷的攻击,他凝了水刃,一闪来到司无眷身旁,她挡下,方听擎志回道:“放心,司仙师服用了我们送去的丹药,现如今身体已有好转了!”
听到这个消息,司无眷放松了许多,与擎志回招的速度也轻快了不少,直直将擎志逼退,他来回抵挡,这最后差点撞到了石壁上,她才停手。
这番,擎志没有难堪,看得司无眷越来越厉害,他心中欣慰不已,眼底满是赞许之光,长期在地底宫待着是不知昼夜的,司无眷不知,她这是已经在此待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经过他们的悉心照顾,各种药材仙食服用,她的实力,提升之速让所有人都惊叹。
“够了……”擎志呢喃,司无眷皱起眉头,擎志见状,解释道:“以你现在的承受能力,或许,能够解开那道封印了。”
“当真!?”司无眷惊喜,她心底激动,只怕不按耐住会跳出来,这一天,天知道她等了多久,期待了多久。
擎志点头,“那道封印实为霸道,若要解开,虽以你现在的承受能力勉强可以接受,但所带来的痛苦还是很强。”他叹息:“不过,这些日子我们也看出,若以此地的特殊因素护住你,也不会太过痛苦,无眷呐,你能接受吗?”
接受,有何不能接受?
“擎志长老,烦请宫主我解开封印吧,我想要解开,想要变强!”
“哼,好!”擎志听吧,使了秘术传上了地面去,不多时,你几位长老和清涟宫宫主都出现在了这里。
看得他们整装待发,许是早便在等待擎志的消息了,又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什么,司无眷此刻见着他们,心中倍感亲切,而他们,也和蔼地看着自己。
“宫主。”司无眷行礼,“又要麻烦您了……”
清涟宫一笑,“无碍,可有准备好?”
司无眷点头:“好了!”
心,不断跳着。
一帘水幕自那个妇人手中凝出,环绕到了司无眷身边,将她包裹其中,妇人道:“这道水幕有治愈效果,也可为你减轻些痛苦了。”
“嗯,无眷谢过!”
“那,便开始了!”清涟宫宫主话毕,所有人都退后了几步,只见他手中亦如一月前那般凝结了两道光柱,直击入司无眷额头处。
疼痛再次席卷全身,只是比之一月前,这疼痛感要轻了不知多少,她捏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咬得牙关紧痛,司无眷周身再次布满了汗珠。
衣袂与乌发因着法芒之气尽数向后飘起,她强忍着,紧锁了眉头,额前的发早已被法芒吹得缭乱,她全身肌肉紧绷,仿若一旦放松,就会溃散下去一般。
“若不能忍耐,切勿强求!”是那妇人的声音。
可此时此刻,司无眷又哪里愿意放弃,她忽地睁开双眼,可眼前,却是看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有的,只有一道蓝蓝的,长长的光,它不断飞舞盘旋,撞击,在一片黑暗之中,可司无眷依旧看不清它是什么样子。
耳边有一道又一道的嘶吼,她不知道是什么,可那道模糊的屏障破裂的裂痕,却清晰可见地在一点点放大。
疼……
别撞了……
她在心底呼唤,希望那个东西停下来,可有希望它撞破屏障飞出来。
“宫主,换个时日再试吧!”妇人之心,始终有些软了,“若再下去,她会承受不住的!”
他们都紧张地看着司无眷,看得她汗珠如水直流,脸忍耐得通红,青筋一根根越来越明显,可她却是个性子倔的,便是如此,都死死咬着牙,不喊一丝疼,也不愿停。
“不!”清涟宫宫主紧紧锁着眉,“快好了,不可中断了!”
听及此,他们又看向了司无眷,直到看着她睁开的眼中有着什么东西闪烁着蓝色光芒,他们心中的急切顿时变为了静止。
都呆住了……
“是她……真的是她!”
妇人惊异道。
“没想到,我们苦苦寻找的人,真的是她……”擎志亦是如此。
“真的是她!真的是!”弧萧甚至喜极而泣,她抓住妇人的手,嘴中不断重复着:“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我们……终于等到她了!”
“先别急着高兴,既然真的是……是公主,那便静静等待那该死的封印解除,日后找到那设下封印的人,定要为公主讨回公道!”
一人话毕,终听得司无眷难忍痛苦低声闷哼,她眼中的光越来越强,越来越明显,她身边那条水幕亦如那道屏障,也在一点点地裂开。
看得清涟宫宫主越来越支撑不住,他们也使了仙法,一同为清涟宫宫主护法。
“收手!”
……!
“谁在说话!?”擎志惊呼。
突听一道幽远冷漠的男声传入耳畔,他们齐齐向四周看去,手上的法却是没有停止,就差一点,又怎会愿意停?
“没有人……”弧萧呢喃,又抬头怒斥:“是谁在故作玄虚!滚出来!”
“哼……最后一次命令你们,停手!”
一人停止了仙法,他走到四周看去,却是依旧看不到那个人,不待多想,他自手中凝结了一个小型结界,将众人都保护其中。
只是结界刚起,那道声音又出现,“尔等可是聋了?”
正当那妇人想要再次怼回去,可,她还未开口,眼前便闪过了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他们看不清,还未反应过来,猛然间,他们身上传来了一股急剧的疼痛,他们被那光芒打飞,都撞到了石壁之上,再掉下地面之时,五脏六腑猛震,胃里一番,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突然的打断施法,他们来不及准备,这一击,来得凶猛,处处打到了他们的要害上。
谁,是谁这么强?
地底宫,没有他们的允许,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一一抬起头来,那道白色光芒已经消失,随着消失的,还有司无眷身边的那道水幕,此刻,倒映在他们眼中的,除了被仙法拖与半空的司无眷,她跟前,还站着一个男人。
只见那人全身上下素白胜雪,衣上白莲朵朵,碧玉缠腰,高而精致的玉冠上两条玉珠链直垂至腰间,乌发三千,见君一面,当可却浮尘无数。
男人眉目清凝,寒眸深邃,薄唇刻凉,就这么站在那,都觉仙气缭绕,当如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之人。
他没有再看他们,他们也没有力气再回抗,男人只是昂头盯着沉浸封印秘法中难以拖出的司无眷。
“无眷……”他唤她,眼中凉薄透着一丝无奈,“愈发不听话了。”
只见他玉指摊开,一团雪白的法术正一点点凝结,正这时,一道无形的波浪忽地冲击开来,阻断了他的法术,他冷冷抬眸,见得司无眷体内似有一股力量在不断迸发。
不好……
他锁紧了眉头,想再次凝结仙法去制止时,却是来不及了。
“护身结界?”他呢喃,见着一柄泛着蓝色光芒的长剑浮现在司无眷跟前,将她保护其中。
而司无眷,右臂处一道蓝色光芒透出,盈盈闪烁,寒芒环身,她睁着眼睛,直直盯着眼前,其他人看着,心中狂喜,那道封印,最终还是被他们……解除了!
捏过天芒,司无眷冷冷看着眼前,她,是万不会以这种眼神去看待陌衍的,陌衍知道,她眼前到底有什么——空洞罢了。
一切,都不妙了……
他在心中道,以前,将她带走后,为了她的安危,他没有将她及时带到人间,阻碍她孵化一千年,可她还是破了壳出来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胳膊上那刺眼的龙纹,他用千阎灵佩加以自身千年修为为她设下的这道封印,只愿她无忧无虑,无思无眷存活凡界,可现如今,她终究还是破除了……
陌衍静静无声地看着她,自她破壳而出之时起便受了封印,失了神龄,神法,神识,完完全全如一个凡人,所以此刻的她,封印一旦破除,一段时间里是犹如一个婴孩般的。
终于,见她终于平息,陌衍心中五味杂陈,见得司无眷从半空落下,他起身轻轻一跃,将她整个护在怀中,稳稳落地,抱着司无眷,看着司无眷熟睡的脸,他的神情也终于柔了下来。
“无眷……”
陌衍再次低声唤她,明明知道此时此刻司无眷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还是轻轻唤着。
三年不见,他的无眷又长大了。
本以为将来千年万年他都不会再见她了,没想到,这才三年,他又来了。
“跟师傅走吧。”
陌衍抱着她,正欲离开,这时,清涟宫宫主强忍着伤站起,怒问:“你要将她带走!?”
陌衍回头,无比冷漠地看着他,“有何不可?”
“哼……哈哈哈……”清涟宫宫主笑出了声,此时,其他人也都站起,相互搀扶,清涟宫宫主冷下脸来,“帝君呐,你可是要将她带往哪去,天界?”
“呸!”弧萧冷哼,“天界!?当真可笑,可笑至极!唔……”
还未说完,那道白色仙法再次将弧萧给击飞,生生撞到了石头上,陌衍傲视众人,“天界岂是尔等可随意亵渎?”
这道声音寒至深渊,令众人胆颤,妇人将弧萧扶起,清涟宫宫主亦是冷冷看着陌衍,“帝君救公主有恩,相信你也不会再伤害她了,只是,若帝君要带她走,又能去哪?”
“帝君是天界唯一的帝君,不可长时间待在凡界,若帝君要带公主去天界,呵……谁又能保住她?”
陌衍扫视众人,他脸上冷漠不已,白皙的脸颊没有一丝温润,许是累得紧,他的眼开始慢慢半阖着,“我会保护她!”
如此,他便是非要带她走了……
再想劝阻,陌衍却是不给他们机会了,他来的快,离开时,不过一抹白雾消散,而后便离开了,真的,离开了凡界了……
而清涟宫几人,相互搀扶,两两相望,他们喜,寻了一千年的小公主,今日终于寻到了,他们也悲,好不容易寻到了她,她却又被陌衍带走。
“宫主……”擎志轻唤。
清涟宫宫主摆摆手,叹息道:“无碍,相信她,还会回来的!”
第118章 君归来4
天界自八千年前起,便有着一道陌上花颜俏公子的佳话,言那公子外冷内亦冷,是个让人觉得生人勿近,只可远观的世外谪仙,一袭白衣如莲般清冷脱离世俗,又言,那公子脸上毫无情态,是个孤傲不群,寡言少语的人。
陌衍自小便是天界他那一辈中的佼佼者,外表虽儒气清雅,使起仙法来却霸气强横,干净利落,那一年,天界他的对手,便屈指可数了。
也因此,众多女仙对他心生爱慕,可因他的性子,又极少有人敢去接近他。
陌衍是个孤独的,常常爱做的事,也只有寻一些神仙比试,与强者比试,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段。
直到三千年前,他遇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是上古夷龙一族的女将军,名唤若皎。
披甲战千军,冷冷如月,漠漠如冰,她英姿飒爽,一身正气,因着一次对付妖族的战役,他们结识了。
自那次战役后,两人常常相约天水畔对招比试,常有战事,两人皆会想见,久了,便互生了情愫,可一切的转变,都是因天界与鲨鲸一族联手对抗夷龙族开始。
那一天,夷龙族夫人生产……
听得侍医言夫人中了毒,夷龙王,那些人都急匆匆赶去查看,若皎独自在外焦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皎儿,这是怎么了?”
听得身后传来的疑问,若皎转身,来人亦如往常身白如雪,温文儒雅,却又令人不敢靠近,可若皎,又哪里在乎。
“夫人她……中毒了,而龙子待生,恐怕凶多吉少。”若皎如实答道,突想到什么,又问:“你怎么来了?”
陌衍抿唇浅笑:“天池的花盛开了,想邀你去共赏一番。”
这话此时此刻出自陌衍之口,若皎只觉讶异,这时,她也无心与他攀谈,站至一旁,她道:“夫人遇难,必有人从中作梗,我需护水宫左右,你还是回去吧!”
谁料,陌衍听了不回,倒站到她身旁:“那便等危机解决,你我一同前去便好。。”
若皎不可置信看向他,平日也没见他这么黏过自己,天界帝君,今日这般清闲?
“……随你。”
两人在外等待不过两刻钟,若皎急切,附耳以听屋内动静,只听夷龙王弱声道:“……查,给我查,那什么红色海花在何处,带本王去!”
她惊愕,忍不住独自冲进了屋去,夷龙王见是她,也不恼,许是没力气去恼怒了,看了看若皎,夷龙王方对若皎道:“你在此保护夫人。”
“是!”
目送龙王离开,若皎看了还在外面的男人,她没有说话,只一心都在自责之中,陌衍也极有耐心,就这么静静站直屋外,看着她,只看着她。
屋中,侍女已在收拾,床榻的被褥已被换过,若皎走上前,见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夷龙夫人,原本美丽的脸满是苍白,尽显疲惫虚弱。
床榻旁,几名侍女照看着小小的摇床上的龙蛋体,若皎伸手触去,侍女拭泪,道:“夫人历尽千辛,终诞下龙子,龙王以灵亲测了,是一位小公主。”
若皎自责,深深看着龙蛋,她伸手抚摸,摸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水宫水体紊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将军?!”侍女站起四处张望,无果,又回到床边守着。
她们也感觉到了吗?杀气,血腥味,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
“护好夫人和小公主!”若皎冲出门去,查探四周,遥望水宫外,水体紊乱程度比这里还要严重,这是多久没见的情况了。
上一次见,还是……在爹牺牲之时,不敢多想,若皎欲离开水宫,去看看水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未离开几步,胳膊便被人拽住。
“你不许去!”
这个男人竟还没走?
“夷龙族有难,身为将军我不能不去!”突闻水鼓声阵响,这是紧急招军的鼓点,“你放开我!”
若皎怒视他,陌衍温怒道:“夷龙族将军不止你一个,你若去了,龙王夫人和刚诞下的龙子何人保护?”
“你既来了,便替我保护好夫人和公主。”
她这话亦是不去不行了,陌衍眼中清冷,迟疑道:“你若去了,便是死……”
什么……
他为何如此笃定?
“你今日来水宫,是早早就知道了夷龙族会遇此难吗?”
若皎疏离的眼神他不愿去看,事已成定局,他放开手,无奈道:“鲨鲸一族已与天界联军,此番战役,夷龙族……必灭。”
必灭……
耳中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若皎如看仇人般看着眼前的陌衍,她笑了。
“鲨鲸与我夷龙本是宿敌,若非天界插手,他们怎敢与我族较量!天帝这是安的什么心,我族数万族民碍着你们天界什么了!”
动了动唇,他不知该怎么回她,侧过头,见不少夷龙族将士朝这奔来,若皎不理会他,急问将士:“龙王呢,水宫外情况如何!”
来人气喘吁吁,一人回道:“若皎将军,鲨鲸族突袭,我军急应,本可击退,可是……可是天界的天兵来了!我族前方的将士正以命相抵呐!”
“若皎将军,龙王命我等前来告知将军,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和公主!”
将士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疼,察觉他的异样方放手,若皎脸色惨白,她不回头看他,只怒声道:“誓死保护夫人和公主!今日之后,我擎龙族与鲨鲸与天界……不共戴天!”
“是!”
将士冲进屋内,若皎不顾陌衍阻拦,毅然冲出水宫。
陌衍本是要跟随前去的,却听屋中传来急切呼喊,他不忍,进了屋,屋中众人手足无措,他看向床榻,而那床榻上的妇人,竟是七孔流血的惨状。
龙王夫人,没了……
“帝君,奴婢知道您,若皎将军与您关系甚好,看在若皎将军的份上,您救救小公主好不好,夫人没了,小公主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奴婢求求您了!”
屋中侍女纷纷跪在陌衍的跟前,此番,若想若皎原谅他,也必得从这个小公主下手了,区区龙幼体,他还护得来。
见陌衍帝君抱过龙蛋体,侍女才松了口气,含泪而笑,众人再次到床榻旁护住已去的妇人,他摇头,转身离去。
这一战,夷龙族不可存活了……
陌衍到时,见若皎果真陷入敌军阵中,身上白甲战袍亦沾满了血,他一掌击倒若皎周围的兵士,飞到她身旁,若皎却瞪着他,此刻,她与他的情谊没了,若皎心中充满了对天界所有人的恨。
自然,也包括了昔日并肩作战的……陌衍帝君。
“滚开!”如此咆哮道,若皎推开他,身后一人刺来,陌衍再次一掌击去。
“与鲨鲸与天界的战事,帝君如此,是要叛族吗?”
看着她嘲讽的笑,陌衍冷冷道:“我护你一人便可。”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说罢,若皎满心绝望与悲苦,她不顾陌衍,又身着染了血的战袍再次飞入阵中,挥着手中的银枪,以枪结印,万枪飞出,狠狠击中外敌。
很久很久,太久了,终于,他们听到了一声龙吼,震耳欲聋,刺痛心脏。
她知道,是夷龙王战死了……
水体彻底染红,沾在眼中瑟瑟生疼,若皎被敌军包围,她的身后是海域禁区,无尽渊。
渊之深,深不见低,漆黑一片,从未有人来过。
所有人都在逼退她,她再无体力拼杀,陌衍从中飞来,站到大军前方:“皎儿,跟我走!”
“噗嗤……”她嗤笑,充满恨意的眼血丝密布,“滚……”,这个字她说得极小声,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那一天,陌衍第一次感到心脏疼痛,刺痛不已,身后是天界,身前,是若皎,他第一个交以倾心之人,可他却留不住她了,眼睁睁看着她跳入了深渊去。
之后的日子,他也常来这里寻她,可他飞了好久好久,直到什么都寻不到,直到他不得不带走护住夷龙族唯一的血脉,他才放弃。
未免鲨鲸族寻到司无眷,未免天界发现司无眷,他带着她去到了凡界,凭借继任帝君时在北上宫拾到的灵佩千阎掩盖了一切气息,他装做一个凡人修仙者,日日不愿龙蛋体孵化,可最终,一千年过去,她还是破壳而出了。
是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孩子……
“夷龙族的女子,都生得这般固执吗?”撩开了司无眷额前的碎发,看得她白净的脸,他有些呆滞了。
才三年,这个女孩,愈发独揽倾城之貌了。
可周遭的一切,陌衍,以及他的声音,此时此刻,司无眷都是听不到的,她就好像一个不争不闹,懵懵懂懂的婴孩,就这么呆坐着,双目无神。
此刻,他再想封印她体内的夷龙神魄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二者被分开太久了,一时融合,需要多久,他亦不知。
“帝君,帝君!”门外一阵敲门声和呼喊声传来。
陌衍斜视,他怔然站起,之前将司无眷带来,他便将这北上宫自己的寝宫给封住了,听声音,又是那个莲花仙在唤自己,陌衍冷冷回道:“何事?”
女子故作埋怨,嘟唇道:“帝君把自己封寝宫里这么久了,不饿吗?”
平日是她总为陌衍带来饭食,陪他说说话,这隔了这么久不见陌衍出来,她也担心他有什么事的。
陌衍将门推开,后又迅速关上,看着跟前和司无眷一样白净活泼的女子,他道:“近来几日自己回溪洛河去修养,没本君允许,不可来此打扰!”
女子听及,又嘟嘴蹙眉怨他:“帝君好生随意,需要时便与我攀谈,不需要时就赶人家走,帝君这是当我是什么?”
说罢,她本以为他会和平日那样迁就自己,却不想,她还未将想说的话都说完,就见眼前之人摆了冷漠无情之色,她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陌衍回她:“溪洛河,一千年来就没人涉足,你记住,是本君解了你的闷,并非需要你,还有,那些吃的你日后不要送来了,本君不喜吃莲子粥。”
听他那无情无义的话,女子憋屈得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平日的他虽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从未这般否定过她,偏偏今日有些反常,对她说了这等话来。
“帝君定是有事瞒着我的,是不是受伤了,不愿我担心,才故意说话气我走?”她最后试探问他。
倒将陌衍说得更加冷漠了,只觉周边气氛越来越冷,陌衍冷冷回她:“能伤本君之人,还没出生呢!”再次看了她一眼,陌衍有些温怒,沉声斥道:“走!”
终于,她不再挣扎,气不过,却又没办法,便含泪离去。
一日……
一日,北上宫寂静之声,好似空旷无物,他就这么坐在榻前,静静看着榻上躺着的女子。
感觉到那股气息正一点点融回她的体内,夷龙神魄带来的强大威压让做了凡人这么久的司无眷全身难受,她紧锁了眉头,捏紧了被褥,不断颤抖着。
“无眷。”陌衍唤她。不见回应,陌衍施了道仙法运入她的体内,见她终于缓和下来,陌衍才收了手,轻轻说道:“无眷,不怕,师傅在……”
这一声,深深打入了司无眷的心,回荡在她空寂的心底,好似一滴甘泉低落,她寻到了声,睫毛轻轻颤抖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渐渐聚集,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心,又抽搐起来。
她静静看着,没有一丝表情,一丝波澜,一丝痛处,仿若眼前无人,可她的一双瞳孔,却是在倒映着那张凝眉寒目的脸,可此时此刻,他却好像山巅之雪,在一点点地融化。
“师……师傅……”
司无眷颤声唤他。
陌衍温柔一笑,像以前一样伸手理开她脸上的碎发,“嗯。”
司无眷猛地转过头翻了个身,用被褥将自己的头裹住,她慌了,不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心中一时间涌上了太多疑问,她也不敢去问他。
可,闻着被褥里传来的属于他的清雅之香,又让她面红耳赤了。
这个味道,她从小闻到大,喜欢得紧,昔日她总想偷偷躲进陌衍的被褥去,却又总被他提出来,然而现在,他竟让自己睡他的榻上了。
第119章 天界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被褥里,司无眷沉静问道,听得那道声音有些抽咽,陌衍百感交集。
他伸出手,直移到被褥边又突然停下,细长白皙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头,他的眸子始终是没有温度的,就这么看着前方,深邃寂寥。
为什么要离开她,陌衍也不清楚……
好似,是四年前的一个夜里,自己送了一件粉色娇嫩的襦裙给她,她抱着襦裙傻笑了一天,直到晚上,入睡之时,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穿着那件襦裙又偷偷来到了他的榻前,蹲着,静静看了他许久许久。
那时始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丫头,便连他这个师傅也不怕了,趁他睡着,偷偷用手指去戳了他的鼻尖,还傻得在那笑了许久。
他,夜里又何时真正熟睡过。
“笑够了吗?”他的那一声,终让她停止了笑,只是她还是不惧他,鼓着双水灵灵的玲珑大眼直接将脑袋趴到了他的枕边。
那时的无眷,许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她长期与陌衍在一起,对于情爱之事,她还不熟,还不懂,只知道她喜欢,便想靠近,可对方偏偏是陌衍,那时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陌衍半阖的眼忽睁得极大,那一刻,他慌了,心也乱了。
“师傅,好看吗?”天真懵懂的无眷,不知陌衍突然坐起是因为什么,还没心没肺地站起,在他跟前,提着襦裙的转了几圈。
这件襦裙很是好看,往日他总让她穿得白净老练,也是一次听及一个好友谈起女孩子就该穿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的,他才为她买了这裙子,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喜欢。
粉粉嫩嫩,她也粉粉嫩嫩,生得玲珑静美,活活一个美人坯子,像颗剔透的翡翠宝石,又像个明媚和曦的太阳。
看着那样的无眷,他一手养大的无眷,他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可,自那次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的小粉包子,都长这么大了,是个亭亭玉立的丫头了……
无眷第一次来葵水的那一天,陌衍整整手足无措,慌张心悸了好久好久,他是天界高高在上的帝君,又哪里去了解过女孩子的事,她也是寻了许多凡界的大夫,才知道女子会有这事。
“师傅,我是不是活不久了,血止都止不住,肚子也好痛……”他才从一个大夫口中了解这件事,一出来就听趴在医馆外的无眷这么问他,那时好多人都在看着他们,更有热心的妇人上前又指点了遍,陌衍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里,抱起无眷就御剑飞离了去。
“师傅……你的脸怎么红了?”
空中,陌衍低头看她,“再说话,就不救你了!”
司无眷被吓得慌忙闭上了嘴巴,而实际上,她心中又是大概了解了下自己的情况,所以对于陌衍的话,她便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只是她的肚子确实疼得难受,也没多少力气再说什么。
后来,陌衍就开始越来越疏远她了……
避嫌吧,他忍着不去见她,常常以外出为由将她独自丢在他们的屋里,一直过了好久好久,他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乱,又恰巧,那时他回了天界,有一大堆事需要他处理,他便没再回凡界了。
离开时,他还是担心她一个丫头孤苦伶仃没有人照顾,便随意寻了个凡人修士照顾她,刚巧,陌衍遇到了司邢,助了司邢修炼仙法,让他信服之余,也有更大的能力去保护她。
可回到天界,空闲之时,他还是会通过照世镜去查看司无眷的行动,远远地看她。
……
听身边安静得紧,本想陌衍又离开了,司无眷才缓缓探出头来,可她才出来,就见着陌衍怔怔然的一双眼,狭长,好看,让人一眼万年。
她红了脸,慌忙退后,直到背抵到了墙上,后觉自己没什么怕的,她又才鼓起勇气,再次问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不管。”
面对司无眷,陌衍止了声,他吞咽一口气,这才回她:“无眷,师傅……”
无声,空寂无声,他张口,却难以解释,他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去回她。
司无眷渐渐放松下来,她不怪他了,将千阎埋掉的那个夜里,她就释然了,“没事,不用解释,我……不想听了。”见自己曾经的师傅第一次这般茫然,她道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便想转移话题去,看了看四周,这里白玉环绕,仙雾飘缭,宽大且静寂,一副贵族之气,她问:“这是哪?”
陌衍咽声,温柔回她:“北上宫,我的寝宫。”
司无眷迟疑,又环顾四周,只觉这样的场景自己见过,是,还是和在幻境看到的地方差不多,她张口:“是天界吗?”
“嗯。”
“为什么?”
他想了想,道:“无眷,师傅是天界帝君。”
听到这个回答,司无眷没有过多的惊愕,她心里平平淡淡,沉默几许,她只轻轻嗯了一声,兴许,是他忙,所以才不得不将她托付给司邢的了。
“无眷。”看司无眷安安静静,没了昔日的活泼,陌衍心生不平,便问她:“今后,师傅不会丢下你了,便在这北上宫,与师傅一同生活下去,可好?”
司无眷被这声惊住,她怔然看向陌衍,半响,她摇了摇头,“凡界,我的师傅还在等我回家,我结识了一些朋友,定下了一些约定,他们,也在等我回去。”
一股莫名的郁闷在陌衍心中泛起,他隐匿袖中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为何,为何又这般心不由己了,他压下浮躁,蹙起眉头对她道:“师傅在这!”
可司无眷也是倔的,她也蹙起眉头,反驳他:“自你离开的那天,我就一直在等你回来,看着你留下的信时,你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师傅了,我的师傅,只有司邢一人!”
抽痛,在两人心中都痛,司无眷的眼泪忍了又忍,她终究忍不住流了下来,慌忙擦拭干净,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她又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明明一直希望他回来的……
陌衍怒地站起,冷冷看着司无眷:“无眷,听话,你的师傅在这,你哪也不能去!”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放不走她,陌衍气急,怒将不远处的白玉墙给击碎,到底是仙宫,这一碎又恢复了原样,可这一下,属实将司无眷给吓了一跳,他不再多说,一甩袖便离开了。
这里本就寂静,待陌衍一离开,这里便静得可怕了,司无眷再次将自己埋到了被褥里去,她身体现在还是很不舒服,加之心情烦躁,就又睡了过去,至于睡了多久,她便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她只觉奇怪,明明感觉睡了很久,肚子却感觉不到饿,是因为这里是天界吗,她不解,想不通,便下了榻,兀自去开门,好在,陌衍没有将门锁起。
看得外面景色,司无眷被狠狠惊艳住了,只见一道道仙雾将庞大神圣的建筑包裹其中,散发着莹莹的白色光芒,天柱之下,一片辉煌盛景,这便是天界……
她只看了一眼,便踏足宫外去,一路沿着仙桥走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可不管走了多久,她都没有走出北上宫。
这里,很大……
忽见前方有一个人影,她没多想,便跟了过去,也是奇怪,她觉自己步伐轻浮,比之曾经轻快了太多太多,以至于跟了那个人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发现。
一直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地方,从外看去,这里顶很高,可走进去后才会发现,这里面根本看不到顶,视线一下子昏沉下去,这里群星环绕,璀璨夺人,一道宽大的银河映入眼帘,她不禁感叹,近距离看星空,竟是这样的美丽。
“你是何人?”司无眷惊愕,还是被那个人发现了,她怔然看去,还未回答,那人便夺词先道:“噢噢噢!听闻我们的陌衍帝君带回来了个小姑娘,便是你吧!怎么,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快跟本星神说说,你们俩,是如何相识的呀,又是如何互生情愫的呀?”
看这自称星神之人一脸殷勤打听,司无眷不免扶额,原是个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人,不过因为陌衍将她带来,就想道那儿去了。
司无眷摇头:“您唤我……司无眷就好,我不过是,是陌衍帝君的一个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的,星神大人?我们没有别的什么。”
若换作三年前,她也确实希望有什么,可,终究只是过去式了。
那星神瘪下了神情,他撅着嘴一双明镜般的眼却不忘打量司无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他忽而又更加伤感起来。
“真真浪费了个小美人,帝君真是的,女孩子都不会追,真是苦了本星神,日日为帝君的情事苦恼,本以为先前那溪洛河的莲花小仙会与帝君有戏,可帝君那不解风情的,竟然将人家小莲花给轰了回去……”星神兀自呢喃埋怨,他又看了看司无眷,道:“无眷小美人呀,你当真对我们的帝君没感觉?”
这话问得真真直白,司无眷噎住,她讪讪笑道:“我们……我们没什么。”
“小美人,你迟疑了!”星神指着司无眷,一下子惊喜出声,差点跳起来,他不等司无眷反驳,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便往银河下的一个观星台走去,边走边道:“今日,本星神大人就要破格为你们俩观星预测一下,本星神就不信了,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帝君突然带个小美人回来,还让住他自己的寝宫去了会只是普通朋友!?”
这个星神的热情真让司无眷抵不住又抗拒不了,她被拉着走着,好似自己能挣开他的手,她却也想看看,自己与陌衍的未来究竟如何。
这观星台近在咫尺,却是走了一大段距离,终于来到,从这里看星星,司无眷只觉又近了些,见着星神站在观星台边上,一双手来回做法,推了道仙法出去,天上的星星就改变了些。
司无眷看不懂,只是半响过去,那星神恹恹悲苦走来:“奇怪,为何预测不到帝君的未来了,明明昨日还可以的……”
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吧,司无眷在心里道,因为什么改变,是自己吗?
忽想到了什么,她忙问:“星神大人,您可否帮我再看看两个人的未来。”
星神抬起头,抵不过司无眷祈求的模样,他心软,道:“看在是小美人的份上,本星神大人就勉勉强强再破例一次吧,说罢,小美人想看谁呀?”
“我的师傅,司邢,还有我的……他叫北玄!”
“北玄?”星神呢喃:“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好似在哪听过……”
北玄也是天界的神仙,这一点,她早便猜到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她就不清楚了,想来他不愿说,也是不好的事,司无眷忙打断星神的思想,催促他道:“星神大人,求求快些帮我看看吧!”
星神最受不住女子撒娇,特别是美丽的女子,看司无眷央求自己,他摆了笑脸,道:“好好好,本星神大人这就帮你看看!”
对于神仙,自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法力去知道她想知道的人,星神没有多问,便知晓地去布星了,一如刚才的方式,星图又有了些改变,司无眷认真看着,虽然还是看不懂。
只见星神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司无眷心中不安油然而生,她忙问,“怎么样?”
那星神啧啧啧摇头,大声哀叹了一声,道:“那个叫司邢的,是个凡人对否?唉……凡人命数本就短,他呢,居然更短……”
司无眷心猛地一跳,她愣愣看着星神,讪讪道:“这是何意?”
星神摆了长者的姿态,他安慰着:“小美人也无需担心,凡人嘛,总有生死大劫,一生一眨眼就过去了,对于我们来说嗯……是这样的。”
心越跳越快,这个星神好似不愿明说,她焦急,又忙问,“那另一个人呢,北玄呢,他又如何?”
星神噢了一声,道:“他呀,他……他……唉,不久矣咯!”
第120章 醋意
一瞬间从山巅之处直坠万丈深渊,便是司无眷此刻的感觉了,她眼睁得老大,瞳孔却在一点点缩小。
“此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解,星神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又有些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星神看得司无眷一张脸煞白的吓人,他只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是神仙,对于生命早已置之度外,体会不到她此刻的感觉,想到若将她惹得不高兴了陌衍会生气,星神有些慌。
“小美人,小美人可勿要担心,这人生几轮回,我们等上几十年就等到了,你勿要难过呀!”他话一说完,只听观星殿外电闪雷鸣,便是泄露了天机,他是更慌了,再想张口说点什么,嘴却紧紧黏在了一起。
司无眷怔怔盯着他,嘴上急道:“会发生什么?”
“小美人,他们二人……唔……”嘴又再次黏在了一起,他挣扎张开,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再看去时,观星殿大门处,一个白衣男人肃然站在那里,光这么看着他,星神的身体都颤颤巍巍抖动起来。
“帝……帝君。”他连连后退,脚一滑,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司无眷只觉自己身体僵硬难动,她想再问星神,看他那样,她便禁了声,直至再转头去看飞来的陌衍,她才发现,自己满头的虚汗。
陌衍直接越过了她,站到星神跟前,他很高,一副王者凌驾之感,将星神的身影压得愈发的小,看陌衍瞪着自己,星神颤着声道:“帝君,方才,方才我为小美人预测未来呢……”
陌衍依旧瞪着他,他来时外面的雷电才停止,自然知道这个星神说了什么样的事,他冷冷回他:“北上宫也是许久未打扫了,既然星神空闲无事,便去北上宫内内外外都仔细打扫一遍吧!”
一瞬间如雷轰顶,此刻,他倒希望方才遭了雷劈的罚,也不用去打扫如此偌大的北上宫了,可陌衍帝君的话,他哪里敢不从,以往他撒个娇还有些用,现在……只怕越说罚得越大了。
“星神……遵命……”他恹恹的,活像个凋谢的花。
陌衍转身面向司无眷,虽还是冰冷的样,但目光却是柔和了许多,“可休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
司无眷抬头看去,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是又白了一个度,她面无血色,虚汗直流,一颗心到现在都未停下狂跳,摇了摇头,她不想与陌衍说什么,便与他道:“我想回去。”
“回去?”陌衍蹙起了眉头,冷冷疑问。
他许是以为自己说要回凡界吧,怕他又气急了,司无眷忙道:“回去睡觉,我还想睡觉……”
听她这么说,陌衍才放下心来,他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师傅带你回去。”说罢,他将司无眷拦腰抱起,感觉到怀中之人有些抗拒,他心下一沉,问她:“曾经师傅也是这样抱你,你倒乐得开怀。”
司无眷滞住,不再反抗,再怎样,他始终是师傅,而她也拗不过他,被他抱在怀里,她却再没有了曾经的喜悦。
陌衍飞起,她回头去看那瘫倒在地的星神,想到他的话,司无眷一颗心狠狠沉到了谷底,再捞不起来,她只觉自己缺少了什么,却没有什么能够弥补。
被陌衍一路抱回了寝宫,这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两人却无心思去管,回到寝宫后,司无眷随意寻了个理由将陌衍送了出去,这寝宫实在宽大,却也非常的寂静,这寂静流入她的心脏,一股忧伤渐渐浮现,她再难忍那种失去的无措悲痛,一滴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师傅,北玄……”
我想回去,想见你们……
她俯趴在榻前扯了被褥将自己的头盖住,身体终究也开始抖动,不知是因为星神的话,还是因为被陌衍带到天界所带来的孤独,司无眷哭得格外伤心。
不知哭了多久,司无眷沉沉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空空荡荡,只有她自己在向前走着,当一个个她在乎的人从她的身边经过,她失落的心才又起伏,可,当所有人都从她身边走过去,不看她,不回她,她又慌张起来。
“北玄!”她叫住那个越走越远的人,他没有停,看得司邢也在缓慢前行,司无眷想去追,却又挪不动脚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步入了一道幽蓝色的门。
那个门里惨叫声不断,这种声音她知道,曾在魔域黑水河上听过,是来自阴间的声音,他们,都在一步步踏入阴间。
不要……
“不要!”再次醒来,司无眷满头大汗,睁开眼,对上陌衍清冷的眸子,她一时怔忪,“陌……陌衍。”
“为何不唤我师傅了?”陌衍问她。
司无眷垂下眼帘,不愿陌衍看到她眼里的慌乱,“我说过——”
话未说完,她的手就被陌衍给拉了过去手腕死死扣在了他的掌心,司无眷挣扎,可陌衍的力气太大,她挣不开几下后也便放弃了,陌衍凑近,坚定道:“无眷是我的徒弟,陌衍的徒弟,只是我陌衍的徒弟!”
看不明白陌衍,司无眷双眼含泪,她反驳他:“我是什么,你要丢就丢要夺就夺我到底算什么!?”
这句话将陌衍狠狠问得呆愣住,他就这么死死拽着司无眷的手,不放开,愣愣看着她,“无眷,师傅……师傅错了。”
他,几万年来,第一次向一个人道歉,一向孤傲的陌衍,她的第一个师傅,竟向自己道歉了。司无眷懵住,两人愣愣看着对方,半响,司无眷才回他:“我……我说了,我原谅你了,只是我的师傅,他在凡界,还有我的挚友,我的……他们都还在等我回去,帝君,若无它事,你放我走可好?”
这句话无疑又戳到了陌衍的心,他松开了手,高傲如他,有了帝君之位,也会无措得慌张失神,这种感觉,比曾经若皎叫他滚,若皎说恨他还要来得猛烈。
“无眷……”他张口结舌,沉默几许,道:“无眷,你不能走,就待在北上宫,哪也不准去!”
司无眷自诩看人心准,这本是她一直骄傲的事,可此时此刻,她看得陌衍也那般的慌张,那么的无助,她竟又责怪起了自己,她不知,自己离开到底是错还是对。
“对不起。”她道:“我不属于这里,师傅还等着我,他需要我去照顾。”
若一切都如那个星神所说的那样,那她要是不回去,肯定会自责内疚一辈子。至少,她要保护他们,不愿他们受伤,亦或是……死去。
忽觉肩上一重,司无眷被被陌衍一把推入怀里,抱着她,陌衍第一次这么抱着她,司无眷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听耳畔传来的陌衍无助的声音:“无眷,师傅不许你离开,留下来,可好?”
她迷茫了,该如何,她不知了……
没有等来司无眷的回答,陌衍松开她:“无眷,便好生考虑一番吧。”
看得陌衍离去,司无眷在榻上坐了好久好久,以往想不通什么,她就会不去想,事不由己,她烦心得紧,下了榻,又独自出了寝宫。
这一次,她往了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还未走多久,迎面便走来了一个女子,生的活泼漂亮,一张脸笑盈盈的,手上抱着几根莲花,蹦蹦哒哒走了过来。
看见司无眷,她停住了脚步,随意扫过一眼,她道:“你是谁?”
司无眷虚虚答道:“司无眷。”
“没听过。”她打量她见她是朝着那边过来,心想又是哪个倾慕陌衍帝君的仙女,她冷哼,傲气道:“可是来找陌衍帝君的?”
司无眷摇摇头,那女子淡淡噢了一声随即抿唇笑道:“你呀,不是来找陌衍帝君又为何会出现在北上宫?我知道,我们的陌衍帝君生性冷淡,总拒人千里之外,好多可怜的小仙女都被他轰走过,你呢,也别太伤心觉得失了面子,我不会笑话你的!”
皱起眉头,司无眷静静看着她,想到星神说过一个莲花仙,想来便是她了,今日,在寝宫外与陌衍相谈被轰走的女子便也是她吧,想了想,司无眷没有问,只道:“那你来此,又是为何?”
女子得意一笑,轻轻抚摸了手中的莲花,她道:“我们溪洛河的莲花开得美丽,帝君素来想喜欢,也常常到我那溪洛河畔去坐上一阵,这不,看帝君事物繁忙,便特意摘了些莲花送予帝君。”
没有从司无眷脸上看出兴许嫉妒,莲花仙那点小小的自尊也无力施展,她只觉司无眷无趣得紧,便不想再与她攀谈,道:“你先回去吧,就不与你说谈了!”
“陌衍帝君他,喜欢的是鸢尾花,紫色的鸢尾花,并非莲花。”
司无眷淡淡说道,鸢尾花,是他在凡界时种满了整个院子的花,那时他常常一人无趣之时,坐到院里赏花,她好似问过为什么要种鸢尾花,那个时候,陌衍并没有回她。
现在想想,好似有一个夜里,他对着鸢尾花,对着明亮的月亮,唤过那个名字。
若皎。
“你胡说什么呢!”莲花仙有些生气,今日被陌衍赶走,不但被那个话多的星神看到了,此刻还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说了,她心里就更气了。
司无眷没有被她吓到,她表情平平淡淡,心无波澜地回她:“我说得没错,他喜欢鸢尾花。”
“哼!那兴许只是从前了,现在的帝君喜欢莲花。”她蹙起娇眉,甩过脸:“不与你这小姑娘一般见识,你快些离开吧,我要去寻帝君了!”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忽想到什么,她拦住她,问:“你说你是溪洛河的莲花仙?”
莲花仙有些烦躁,没好气道:“是啊,曾经的洛萱上神在溪洛河养育了一河的莲花,这事,天界没有人不知道吧。”
司无眷讪讪回了一个笑,她看着眼前之人,倒真与花岳仙子有几分相似,以前,她是听过北玄说起溪洛河的。
“想比,你是那琼莲吧?”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认出自己,莲花仙又持了几分傲气,她道:“是,我便是那溪洛河最美丽的琼莲仙子,花茵,以前,洛萱上神可是最喜欢我了,没办法,本仙子人见人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貌,不是你等小仙可媲美的。”
这性子,倒与花岳仙子恰恰相反了,思及花岳,她道:“你可知自己的孪生姐姐?”
花茵迟疑,怔怔看了眼司无眷,她问:“你见过她?”
司无眷点头:“见过,花岳仙子她很是思念你。”若非不思念,花岳仙子也不会对宛休那般地偏爱,也不会将对妹妹的关心尽数给了宛休。
“哼……”她闷哼,“你懂什么,她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当初将我送上天界,自己却和个蛇君你侬我侬着呢,又哪里有空来想我这个妹妹?”
“当初银黍蛇君需要琼莲救治他的妹妹,或许是因为太多人需要琼莲,包括天界,所以,她才会将你送到了爱莲的洛萱上神处修养的。”
花茵没有回话,她静静看着司无眷,到底不是真正的恨花岳,她也没多激奋,听司无眷这么说,她竟有些认同,便道:“那……她如今还在九琼谷吗?”
想来,九琼谷早已不复存在的事,这个花茵还不知道吧,司无眷摇头,“花岳仙子现如今在一个凡界的修仙门派内,叫做曙真派,若有机会,花茵仙子就去陪陪花岳仙子吧,她……”
“帝君!”话未说完,那花茵见着飞来的陌衍,激动唤声打断了司无眷的话,她随意看了司无眷几眼,不再多说,便朝着陌衍跑去。
陌衍却是没有为她止步,无视了花茵,他直直飞到了司无眷跟前,那花茵滞留原地,一脸懵懂地看向这边,只见陌衍伸手为司无眷理着额前碎发,并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花茵心中一股醋意直直涌发。
她来到两人跟前,紧紧捏着手中的莲花,挤出一抹笑,她道:“帝君,这是我特意为你摘来的莲花,挑选许久的,你看可喜欢?”
陌衍扫过一眼,没有回她喜不喜欢,只是冷着脸反问:“不是让你回溪洛河去吗,怎的又来了?”
第121章 回去
“帝君……”
花茵笑容逐渐变得幽怨,她看了看司无眷,又道:“帝君,她……”
陌衍斜视司无眷,一瞬间的思量,他道:“我的徒儿。”
“帝君何时收了个女徒弟?”花茵激切问道,她常来这边转悠,对于陌衍的事,他几乎都知道。
“与你何干?”
陌衍的声音寒至谷底,听了只觉令人心寒,无情之声便是如此,花茵抱着莲花的手缓缓垂下,几朵怒放娇艳的莲花扑到了地上,就好似花茵的心。
司无眷静静看着,她不想参与什么,却见花茵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见她眼中泪水盈眶,一股恨意一点点上涨,司无眷只是浅浅看着,她心累得紧,不想再去争执什么。
“无眷,我们回去,这么久没用饭了,可饿了吧?”陌衍温声似水,含笑与司无眷说道,全然忽视了一旁的花茵。
司无眷不去看她,准确来说,她两人都不想看,在转身的一瞬间,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当做回答了,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被陌衍抱进了怀里,一跃,化作白雾离去。
独留花茵一人在此,看着地上残败的莲花,发了许久许久的呆。
北上宫很大,很漂亮,却因为它大,居住的人也显得少了些,唯独能给司无眷带来些快乐的,便是那被罚的星神,这北上宫打扫起来,他是整整扫了两天,才打扫到一半。
司无眷独自在院中桌边坐着,吃着桃,她静,穿得一袭白色粉边的纱裙,披着一头乌发,就这么坐着,看着飞在半空辛勤打扫的星神。
“哎呀,我们帝君呀,终于是开窍了,懂得怜香惜玉,留美人在身边,本星神就说嘛,像帝君那样的,能带个美人回来,定是倾心的!”谈起这些,他倒忘了自己是在被罚,便擦着玉柱边笑嘻嘻说道
这两日司无眷听得多了,便也没再反驳,她垂下眸子,看着桌上这些果子,模样是新鲜了,味道却没凡界的甘甜。
“诶!小美人,你怎的不说话了?”
突然听星神又找自己谈话,司无眷没有抬头去理会,只嘴上说道:“我能说什么?”
星神停住了手,他指道:“虽然我们帝君平日冷着个脸也不会像本星神这样说些甜言蜜语,但是吧,我也是看出来了,他就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脸皮薄,心里话都不好意思与小美人说出来!哎呦……别哪天后悔都来不及!”
他说得大声,大底也是不怕陌衍听到,这两日陌衍时常会陪着司无眷,只是有些事不得不离开才会不在,司无眷倾耳听着,心里怎么想的,星神便不知道了。
见司无眷又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星神也不停止聒噪的嘴,又问她:“小美人,本星神好奇,你的真身是什么,什么样的身份才得我们帝君的青睐,愿意收做了徒弟的?”
真身,司无眷不知道,只是提及这个,她好似这几日体内的灵力运作格外顺畅了,没机会施展,她也不清楚到底如何,而自己体内的封印被解除了,她想,是不是就可以看看那道仙法所变幻的到底是什么了。
“小美人,小美人!”星神唤她。
司无眷讪讪抬起头,放下了半个桃,她回道:“我只是个凡人,并非什么神仙。”
“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拿着块抹布飞到司无眷跟前,围着她转了几圈,又蹙起眉头问:“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是个凡人,小美人这是在与本星神说笑了,你呀,这周身的仙灵之气挡都挡不住,就不要说这种低级的玩笑话了哈!”
“嗯?”这会儿又是司无眷好奇了,“何为仙灵之气?我怎会有?”
看司无眷好似真的不知道,这好奇地模样不像假的,星神的脸又更加惊奇了,他讶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不知!”司无眷坚定道。
“天呐!小美人真真是有了美貌没了智商,连自己的真身和身份都不知道了?”看司无眷幽怨的小眼神,他慌闭上了嘴巴目光游移恍惚间,又低声道:“仙灵之气,自然是神仙才有的,小美人,你若不知,便去问问你那不开窍的榆木师傅吧,他肯定是看得出来的!”
背着陌衍,他倒是敢这么称呼陌衍,大底是真心为陌衍的事着想,有些恨他朽木不可雕了。
听到问陌衍,司无眷的心又怯乏了,她淡淡哦了一声,又坐回了凳上,拿起那吃了一半的桃继续咬着,星神扫得累了,顺手捞了一颗葡萄又飞了上去,继续仔细擦着,只是一双眼却时时扫过司无眷,美人在眼前,他也是忍不住想看的。
不多时,将桃吃完,听得不远处衣袂摩擦的声音,两人皆以为是陌衍回来了,可回头后看到那静静站着的花茵时,他们才松下了一口气来。
“哟,是小莲花仙呀,今日又来找帝君了?这次送的什么,快先让本星神瞧瞧!”他爱看热闹和一些新奇的玩意,花茵每次来都会带上些东西,之前花茵会故作神秘让他猜,因此每次他都好奇。
可这日,花茵却是两手空空,她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一脸的不满好似别人欠她银子似的,这首先就是拿了星神数落:“今日没有带什么,你别烦我!”
这话说得星神自尊心受挫,他唉唉唉飞下来,指着花茵道:“小莲花仙今日是吃了什么品种的辣椒,这么大火气,可怜本星神,就只是关心地想问问,结果,结果深伤我心呐!”
“哼!”撇视了星神,花茵将他忽视在一旁,瞪向司无眷,她道:“我们比试一番,若你输了,就回你的凡界去,如何?”
回凡界,司无眷那是非常愿意,她眼一亮,“我自己不知道如何回去。”
“唉!小美人你不能回去!”星神打断了两人的话,莲花仙恼怒,直接狠狠瞪去,将他吓得敢怒不敢言。她又回头,道:“我送你回去便好!”
司无眷嫣然一笑,爽快答道:“好!”
见如此,花茵多疑:“你好似很想回去?”
司无眷踟蹰,收敛了笑,她道:“我不属于这里。”
以前,她很想修炼成仙,完成陌衍口中的为世间善弱的庞大愿望,守护天下的愿望,可现如今,她不想成仙了,成仙后没有司邢,没有会与她斗嘴却嘴硬心软的明珊珊,没有亦然关心她的赵贤,清涟宫几位长老,更没有爱她护着她的北玄,所以,她不想成仙了,她有思念的人了。
如今封印解除,她大可与北玄在凡界好好修炼,一样能护民,一样能斩妖除魔。
没想到司无眷是这样想的,花茵和星神都吃了一惊,星神大有如遭雷劈的感觉,而花茵,嘴上却是笑开,她道:“好!那……我们便不比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这花茵,态度前后变化这么大,想来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她,司无眷竟讨厌不起来。
“嗯。”
“嗯什么嗯,你们不能走,小美人,你不能走!还有你小莲花仙,你要是把她送走了,帝君知道了会如何,啊?”星神试图阻拦,却是拦不住两个想走的人,花茵使了个法,将星神拦在其中,他急:“这是作何啊!?”
“哼,谁不知道就你总缠着帝君说这说那的,拦住你,免得你去打小报告!”说罢,她回头:“我们走吧。”
不理会身后一直咆哮的星神,两人渐渐飞离了北上宫,这出天界必然经过天门,先前陌衍将司无眷带来时,以他的身份,天门处的天兵也没敢去查,对与司无眷,也只有北上宫的人知道。
这出了北上宫,飞了一段距离,花茵就喊着司无眷躺下,两人走在通往天门的路上,花茵不看她,兀自说道:“这边的路,像我们这种小仙,就不要飞了,虔诚走出去便好。”
司无眷理解,也没多问,只是走着走着,忽见前方迎面飞来了两人,她们不知是谁,想来是飞进来的,她俩便退到了道边去,低着头,想着等他们走过去。
那两人穿着皆为绛紫,虽打扮得华贵,司无眷却是清清楚楚从他俩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妖气,天界,为何来了两只妖会没有人阻拦?
她疑惑,但,这到底是天界的事,她无心去管,可就当那两人经过她们俩身旁时,竟是停下了脚步。
两人心大叫不好,花茵缓缓抬起头,瞧着两人男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正是青年才俊的年纪,皆面露调戏之色地看着花茵,花茵一股气涌上心头,加之担心陌衍发现她俩,她便气怒道:“看我们作甚?”
她也是仙,自然是闻到了两人身上的妖气的,便没多礼貌了。
看花茵这脾气,他们二人不但没脑,竟还来了趣,那年纪大些的,走上前,油嘴道:“这天界女仙个个持绝色之貌,没想到随意遇上了一个小仙,就这般泼辣,比那凡界的女人更讨人欢心,哈哈哈,若带回水宫,日子也就不无聊了不是?哈哈哈……”
水宫!?司无眷心一惊,这两人可是灭了夷龙族的鲨鲸族?
难怪,来天界也没人阻拦,原是与天界有着一丝联系的。
花茵被这么一调戏,她心底怯懦得紧,担心地往后退,满脸气得通红,嘴上却是气怒,“休得胡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北上宫的仙女,当心陌衍帝君割了你们舌头!”
“哎呦,原是北上宫的呀,呵哈哈,北上宫又如何,想当年,陌衍帝君还常到我们水宫做客,要他宫里的一个小小仙女他不是就轻轻松松答应了?”
陌衍,他去过水宫做客吗?
司无眷不解,她是仗义心肠,见花茵被二人逼得后退,她冷冷喊到:“当真看得起自己,天界的人又岂是你们想要就要得了的?”
听得身后一白素衣裙柔弱倾城的姑娘说起了话,还这般傲气,他们疑惑回头,先前见她只是披着一头乌发,穿着素雅,未簪发饰,他们便以为只是个仙娥罢了,没想到,这一抬起头来,模样倒比这小莲花仙美得多。
两人惊呆,嘴上的笑一点点绽开,其中一人道:“可是仙娥?”
司无眷狠狠瞪着,因着他们是鲨鲸族的妖,也因为他们刚才的无理,她不回,又听那年纪大的道:“看这架势,也不像仙娥有的,哈哈哈,今日我二人代替鲨鲸族来向天界寻求联姻,我看,就这女仙尚可!”
“啧!”司无眷嫌恶,她最不喜这种妖,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讨厌这鲨鲸族,遭了嫌,两人有些温怒,司无眷不惧,又道:“凭你们,休想!”
两人怒了,花茵怕得双腿发软,她忙跑到司无眷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别说话激怒他们了!”
司无眷斜视她,不理,花茵的话却是传到了那两人耳中,他们讥笑:“激怒我们,后果很严重,哈哈哈哈,两个都要回去!”
“痴人说梦!”司无眷也怒,这两人挡了自己的路,她恨不得将他们一脚踹飞了去,见两人收敛了笑一步步走近,她心一凝,手张开,只见蓝色光芒突现,天芒骤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长长的银剑散发的蓝色剑气让人畏惧,与生俱来的畏惧,两人盯着天芒,心脏猛烈跳动着,他们停下了脚步,便是一旁的花茵,都被这柄剑惊得心跳加速了。
何来的惧意,是这柄剑,这剑发出的令人害怕窒息的气息,这像是一柄活物,在憎恨着他们。
鲨鲸族,果真惧怕……天芒?
回想起清涟宫宫主的话,她不免也去看了一眼它,感受着天芒剑身的共鸣,她冷冷扫过二人,“滚!”
可,即使害怕,他们又怎会在两个女子面前失了面子,那青年人意气浓浓,他也唤了柄剑出来,与司无眷对弈,想来是不打不行了,这里是通往天门的必经之路,平日确实很少有神仙经过,但天兵却是多,花茵害怕惹了事,她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后退,见着眼前一紫一白打了起来,她慌忙跑开,不敢再去看一眼。
第122章 怒
且说那司无眷,手持天芒起跃于蓝光炫影之间,出招凶猛,一剑一击,皆是往那人要害斩去。
这是天芒引导的,她凝神挥着手中的剑,感受到来自天芒汹涌澎湃的剑气,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素衣白影,温雅静美的外表,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女子竟是这般的厉害。
眼看着那个青年人招架不住,另一人极速出手挡下了司无眷的剑,他拉过那人,看他虚无的眼神,满头的大汗,他大呼:“没用的东西!”
青年人摇摇头,来不及说什么便被那人一把推开,他太累,他奇,那柄剑的剑气为何会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制着他,让他每击出的招式都缓慢了下来。
抬眼看去,见着两人不相上下的比试,他严重怀疑了自己的实力。
而司无眷,她却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封印解除,她全身澎湃着的仙力就好像倾巢而出一般,收不住,不断往外,此刻的天芒在她的手中更是强了不止几倍。
再次将那人击退,他也是失了面子了,面上怒得羞红,面对司无眷,他收了剑,双手张开,看去时已有了一团紫色波动的水波在他手中呈现。
这也是御水术?
司无眷直直看去,初现仙法,她只识得攻,不懂得防,唯有的防御之术便是辟邪符,想来这两人是妖,她目光一凝,一张手,辟邪符已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比以前……更快更顺利了。
玉手一挥,辟邪符在她指尖渐渐化作了一团金色的仙法,与以前不同了,那符之力化解,直接形成了一个金色光罩罩到了她的跟前。
一眨眼,两团水波已朝她攻来,肉眼可见地变大,直到将她整个包裹水中,在这水中,方才的辟邪符也没了功效,可奇的是,她竟不惧这水,直直站定,她在水中,透过水幕看向那人,从一开始的惊异,渐渐变成了怒睁。
“你到底是何人!”他心中终有了一丝惧意,齐齐往后退去。
嘭……
水波破开,一团污水洒落一地,司无眷使了北玄所使过的那种仙法,将身上的水渍理去,她缓缓抬眸,执天芒剑,淡淡回道:“司无眷,一个除妖降魔的仙师!”
天芒剑气大开,在她的手中,蓝色剑气渐渐形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形状来,长长的,威威的,寒气逼人,两人目光囧大,朝后不断挪动了脚步。
这是……
一股不好的念头浮现心头,那年纪稍大的,已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司无眷,“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忽然间,只觉周边起了一阵凉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他们三人的耳里,察觉情形不对,司无眷这才收了仙法,这里毕竟是天界,众多神仙居住的地方,又岂能由他人在此打闹。
果然,抬眼间,这条白色仙道上,已是陆陆续续有天兵赶来,他们手持长戟,身着银甲,由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将领带着,前后将他三人堵住。
将天芒隐去,司无眷摆了温和柔弱的模样,一脸懵懂地看着来人,那领头的拿着一对金色双锤,只是扫视他们三人,许是见司无眷模样太弱,他们便越过了她,直接怒问那两人:“鲨鲸族,来我天界,可是为了闹事?”
两人知形势不好,也是摆了弱者姿态,他们看了看司无眷,赔笑道:“天将大人,我二人只是想来天界与天界商讨联姻一事,并非闹事,只是她,这位女仙挡了我们的到,对我二人蛮狠出击,这才闹了大动静来,天将大人,可要细查呀!”
那问话的将领迟疑,又扫视了一眼司无眷,他指了指:“她?”看那两人点头,他不可置信,这才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司无眷身上,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又问向司无眷:“你是何人,我怎的没见过?”
司无眷凝神,腕声答道:“来自北上宫。”
是北上宫的仙女,两个将领相视一眼,眨眼间,他们的武器已抵至了司无眷的跟前,“大胆!欺瞒天将,撒谎说什么不好,竟口出狂言道是陌衍帝君那的仙女,呵!你定是不知,我二人便是帝君最倾心的干将吧!”
“方才,我二人来此所见的那道仙法,是这天界从未见过的,思虑一番,见你满身仙灵之气,纵使是神仙,也绝不可在天门处闹事,看我等将你三人带到帝君那,由帝君好好审判!”
完了……
司无眷心中大叫不好,若被带回去,岂不是会引起陌衍的警惕了,况且,她好不容易来到天门,左右看了看,她才发觉,那个花茵已不见了踪影——
“我……”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休要多言,带回去!”
“住手!”一道空灵之声自天边传来,引得众人看去,见着来人,一袭白衣胜万仙降临,他们皆是一滞。
司无眷此刻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她将头埋下,看着自己的裙摆,只愿陌衍没有看到她,可来人终究是陌衍,远远的,就已将目光定到了人群中的她身上。
飞到司无眷跟前,他冷冷看着她,周遭气氛瞬间寒冷下去,其中一个将领赫赫道:“帝君,方才这女子与那两个鲨鲸族的人在天门打闹!”
这句话是打破了僵局,可也只是那一瞬间,周围无声,陌衍依旧盯着司无眷,没有回一句话,看她一双手将袖子捏得紧皱,陌衍终叹了一口气,“为何来此?”
原因,他是该猜到了的。
司无眷没有回话,她捏紧了拳头,一直低着头。
想回去,想回去罢了……
“帝君?”身后一将领又唤了一次。
陌衍冷冷道:“将这两个鲨鲸族的人带到北上宫去。”
“是!”
两人不知所措,来人是天界帝君,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想他二人是来天界商讨事的,陌衍也不会把他们怎样,便依着随了两个将领去了。
司无眷淡淡看着,有些怯乏地盯着陌衍,陌衍再次叹了一口气,“不听话的丫头……”
将司无眷一把揽过,一转眼,已是来到了北上宫,此刻,星神还被困在原地,见司无眷被陌衍带回来,他心中窃喜,可又见那身后跟着的四个人,他又好奇了。
陌衍经过他时一拂袖,将那法解开,不等星神谢过,他大步朝里走去,星神是个爱看热闹的,拔腿就跟了上去,大底是见他那个模样也该知道些什么的,陌衍也没有拦他。
坐到殿中高位那张玉雕长榻上,陌衍肃然凝视下方几人,他淡淡道:“星神,你先说。”
几人纷纷看向星神,司无眷更是投来了祈求的目光,但他心向陌衍,这回话也是没多思考,直接道:“今日我与小美人在院中聊天,不想那溪洛河的小莲花仙愤然赶来啊,直接要与小美人比试,说是小美人输了就得回去,可……可……她俩也没比试,直接就……”
“我……”司无眷张口结舌,她忧心看向陌衍,见陌衍依旧冷冷淡淡,便又闭上了嘴巴。
星神也是个不怕事大的,瞧着殿内两个鲨鲸族人,他大声道:“咦?鲨鲸族,怎的在北上宫来了?”转向司无眷,他又道:“小美人,小莲花仙不是说要带你去凡界吗,怎的此刻不见她身影?”
她,早便跑了。
司无眷没说,她怯怯看向陌衍,见陌衍一双眉毛皱了起来,他这表情定是暗暗生气了,司无眷一瞬间更是怯乏得紧,突然间,陌衍冷哼:“去将那莲花仙带来!”
这一声震响殿内,吓得他们呼吸都格外小心,两个将领领了吩咐,应下便匆匆离开殿内。
殿内安静至极,陌衍这时才将目光移到两个鲨鲸族人身上,见陌衍看向自己,那年纪大的便笑嘻嘻道:“帝君,我等是奉我鲨鲸王的令,来天界相谈联姻一事的,只是碰巧与这位仙女起了冲突,还望帝君见谅!”
司无眷狠狠瞪去,对他二人,她一直有着一股强烈的恨意,“联姻,不是还想要我去?呵!”
司无眷的话顿时让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经过方才的比试,他们是断不敢请求要司无眷了,两人讪讪看着她,眼里透出的惧意肉眼可见,猛然间,那人有什么话想对陌衍说,抬头时,只见陌衍满脸的怒气更甚,他不知为何,只是匆匆想对陌衍说出来。
“帝君,帝君!这个女子,方才与我二人比试,那股仙力我二人亲眼所见,便是那——”
嘭——
一声巨响响起,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陌衍一击打到了半空,生生撞在石柱了,霎时间口吐鲜血,全身无骨似的掉了下来。
这一幕,又将众人给吓住,星神深深咽下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纵然是他,也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帝君这是何意!?”另一人又怒又怯道。
陌衍瞪向他:“你也看到了?”
那人缓缓退后,一瞬间想过许多,在他终于明白陌衍为何会如此时,却已是不能再离开这个殿内了,一道白色仙法紧紧将他裹住,他嘴上不断求饶,但陌衍充耳不闻,只是抬起的手一紧,他已没了呼吸。
“嘶——”星神慌忙遮住了眼睛。
“陌衍……师傅。”司无眷唤他。
陌衍抬眼看去,“可是替他们不值?恨师傅了?”
踟蹰半响,她道:“不,没有。”
鲨鲸族,杀害夷龙族,也有天界的份,她抬头深深看着陌衍,想到他们说过,他曾去过水宫做客,她又不禁觉得,那场战事陌衍有没有参与。
天芒乃夷龙万千神魄所炼化,对鲨鲸族和天界的恨,她才刚才到现在都深深感觉得到,对于鲨鲸族,她同情不起来,相反,看陌衍将他们杀掉,她心里有着一丝莫名的痛快。
“无眷。”他唤她:“师傅说了,就好好留在北上宫,哪也不许去,可是忘了?”
司无眷捏紧拳头,“若师傅是想留我在您身边,何不随我一同去凡界,不过……您是帝君,心系苍生,又怎有时间陪我,所以……当初丢下我独自离开,还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不知道,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每每梦醒,她都心空空荡荡,寂寥无人倾诉,空,占据了她的心太久太久。
“师傅……”他想解释,却发现根本解释不了,见星神在那瞪大眼睛看他们二人对话,陌衍一咬牙,只一挥袖间,便将他给遣走了。
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陌衍起身走近她,司无眷怔怔然,见他神情渐渐变得深情,“无眷,师傅想弥补你,留下来,不要走。”
没曾想一想高冷如他的陌衍会这般对自己说话,若换作三年前,她定是要开学得起飞的,可偏偏是现在,已经晚了。
“师傅,在凡界,我认识了一个人,他一如师傅这样对无眷好,温柔体贴,师傅,我们已许下余生,他……还在等我回去。”她轻轻说着,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起北玄时,她的脸上皆是柔情蜜意。
闷,他的心闷得紧,难以喘息,他亦是怔怔然看向了司无眷,一瞬间的无措,一瞬间的心悸,难受及痛苦,只是一瞬间,便将他的心覆盖,狠狠抛弃。
“……什么?”
他问。
司无眷心跳愈加地快,她退后一步,道:“师傅若是见到他,定是会放心将无眷交给他的!”
陌衍眉头愈发的紧,听及门外的脚步声,他使了道法将门锁住,帝君的法,他们自是知晓,便停留在外不敢打扰。
见如此,司无眷一股惧意涌上心头,她煞白着脸,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陌衍,她颤声问:“师傅,怎……怎么了?”
陌衍停下脚步,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无眷这是怕师傅了?”
“没有!”她急道,“无眷一直尊敬师傅,何来怕师傅一说?”
“呵呵呵……”他惨然一笑,又走近她:“那便不准退后,师傅不准你退后……”
不准你离开。
第123章 思念
司无眷止住了脚步,看得缓缓逼近的那张清冷的脸,她心跳如雷,红了耳根。
四目相对,良久,他没有再靠近,一转身,又回到了上方的玉榻上坐下,使了法将门打开,那外边等候的三人才缓缓走了进来。
看得星神又偷偷摸摸躲在门外看,这回,他却是不能进来了。
“帝君!”将莲花仙带到殿内,那天将唤了一声。
花茵见陌衍满脸怒气,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知自己犯了错,自被天将发现并带来时,她的身体就没停止过颤抖,缓缓看向司无眷,她祈求地看着她,希望司无眷能够帮自己说点好的。
可,司无眷因着方才的事,她对花茵的好感下降了不知多少,想来,若陌衍要罚她,若是不重,她也不愿去说情的。
“为何?”上方,陌衍的声音犹如审判,将花茵又给吓住,昔日淡淡与自己聊天的帝君已不复存在,她此刻对陌衍,只有惧意。
许是因为,她一进入殿中,就看到了那两个鲨鲸族人的尸体吧。
颤颤巍巍着,她张口:“帝君,我……我……”
“既不愿好好在溪洛河待着,这么想去凡界,那你便去吧!”
花茵仿若如遭雷劈,她不敢相信,帝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帝君,您这是要我离开北上宫吗?”
她急道。
陌衍却是已没了耐心再谈下去,他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化作了一缕白雾,已不知去了哪里。
“帝君,帝君!”花茵向着白雾离去的方向大喊,她心急如焚,来天界这么久了,她在北上宫这么久了,怎舍得离去。
这事由不得她,陌衍帝君既下了令,那两个天将纷纷上前,强拉着花茵离开,司无眷淡淡看着,这,应是不算得重罚的。
终于,这里又恢复了安静,星神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四下看了看,他苦道:“怎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司无眷没有想回他,他看向地上的两人,哭丧着脸,“本星神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这却沾上了一滩污秽,可苦了我了呀!”
司无眷抬眸看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问:“溪洛河,在哪?”
“溪洛河啊,那是先帝君夫人洛萱上神的神护河,很长的,若是小美人想看莲花,便往北去就能看到了,那有一个观莲畔,小美人大可在那赏花。”对于这些事,星神是一问便知的。
听得位置,司无眷也不想再听星神聒噪,转身便离去,那星神没了人可诉苦,哭泣一会,便也认命地去打扫。
一路往北去,司无眷无神走着,为何要来溪洛河,她不知,或许,是因为从北玄口中听过,他即是神仙,或许,他也曾去过溪洛河,赏过那的花。
越往北,宫殿便是越少,多的是花树,一道道虹桥,仙雾始终缭绕,白茫茫的,却又那么的美丽。
终于,她看到了那条溪洛河,满河的莲花,亦有荷花,一朵朵,含苞待放,鲜花怒放,受着绿叶衬托,美,尽收眼底。
那个观莲畔也是由着一块块白色地砖修葺而成,很宽,上面只摆了个石桌,有着三个石凳,其余是,便没有什么了。
许是长期少有人来,这里积满了许多的花瓣,有萎去的,也有正纷纷落下的,司无眷半阖双目,缓缓坐下,抬眼看去,一池荷莲美不胜收,坐落天河,比之凡间的更多了一丝仙气。
很是恍惚,这番场景,竟与北玄曾变幻给自己看的那般的相似,她看得久了,便甜蜜笑了,久了,又伤情哭着。
这漫天飘舞的花瓣,与着此刻的她,透着几分的孤寂凄凉,回想她离开陌阳的那个夜里,北玄抱着她,说等她回来,她以为不过是几日罢了,却不想,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将那黑色珠子拿出,观莲畔顿时陷入了黑夜之中,这一看去,便是与那个夜里的小河有几分相似了。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
若是思念有声,那必是震耳欲聋。
……
再次见到陌衍,是在她回自己的寝宫准备就寝的时候,方躺下时,陌衍就出现在了她的榻前,静静看着她。
见司无眷通红的双眼,他面无表情,表现很是怪异,司无眷慌忙将眼泪擦拭干净,以着平淡的声音问他:“师傅来找无眷有何事?”
谁料,他依旧没有说话,司无眷奇了,猛然间,只见眼前的陌衍渐渐褪去了一层皮囊,司无眷目光骤大,她秉着呼吸紧紧盯着,半许,出现在眼前的,已然变了一个人。
是那个魔域,魈魔城的红发男人!
他怎的又出现在了这里,这里可是天界,妖魔来此,居然不会被发现,不对,这个人面无表情,从未开口说过话,除了身体和动得诡异的一双眼,他就好像真的是一个皮囊。
他,好似能够随意伪装成别人的模样,这般,才能来到这里……
“你来找我做什么?”司无眷走下榻去,淡淡问他。
他果然没有说话,只是又使了一道妖法,还是一道红色雾气,从中可见一些场景,他这又是要告诉她什么吗?
司无眷奇着走上前几步,只见里面昏暗一片,莹莹有蓝色光芒映现,里面有着无数身影交错拼杀,虽听不到声音,却是能清晰感受到他们的嘶吼。
这,赫然是夷龙族与天界和鲨鲸族大战的一幕,是在她所见过的水宫。
她奇:“为何给我看这个?”
那人没有作答,甚至没有一丝反应,她见问不出什么,又回头去看,这是,一道白色修长的背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个背影,纵使没有看到正面,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从他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天兵,有两人她才见过,便是那俩天将,他们随着陌衍,一跃落到了那片厮杀之中。
夷龙族,在那一场战事中被赶尽杀绝,她心脏猛缩,虽见陌衍没怎么动手,可他却是冷冷站立在那,任由着那些天兵天将乱杀。
所以,他曾去水宫做客,便是与鲨鲸族是同气连枝的吗?
那刚才,又为何会杀了那两个鲨鲸族人。
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东西?
司无眷脑袋很乱,只见里面的场景又有了些许改变,那是一川冰河,河边还是站着那个人,只见陌衍手中抱着一颗浅蓝色的蛋,婴孩般大,他将蛋御在冰河之上,一道道冰冷的寒气便将蛋围住,侵入蛋壳之中。
她在凡界呆久了,自然知道,这是在防止蛋孵化,为何,她百思不得其解,一颗心却是越跳越猛,看着陌衍冰冷的脸,是无情的,从中还有着一丝怒气。
为何,陌衍这是在做什么……
她猜不到,直到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那颗蛋从桌上滚落,撞到了墙上,它一点点地破裂,蓝色光芒迸发,她睁大了双眼,看到蛋里慢慢出现了一个孩子。
她……
司无眷按耐住自己的心,见着那个婴孩活跃着肉肉的胳膊腿,她皮肤白皙,右臂上的那道蓝色光芒格外显眼,终于看得清了,她的手臂上,是一条龙,小小的,威风凛凛的龙纹。
她疑惑的心终有了一丝恍然,怪不得他们都说她身上有着仙灵之气,怪不得她从出生就无父无母,怪不得她会成为陌衍帝君一手带大的孩子,原来,她就是这么出现的。
一下子她有些难以接受,可直到看到下一幕,陌衍拿出了千阎,使着仙法将婴孩右臂上的龙纹隐去,他冷着脸,无视一直哭泣的女婴,在她的身上,使了那极为霸道的封印。
原来,真的是他……
红发男人将法术收回,留得司无眷呆滞在原地,他没有说什么,却是告诉了她好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离开了,寝宫内无声空寂,司无眷瘫坐地上,长长的乌发与着一袭白衣沾地,她煞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红得吓人。
司无眷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一颗心跌宕起伏,空,又再一次占据,太久了,她终于累了,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没再坐回榻上,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循着陌衍的寝宫走去。
她推开门,陌衍没有休息,只是见她就这么走进来,他道:“无眷可愿见师傅了?”
司无眷抬起虚弱的眸子,一双黑瞳仿若死水,没有了昔日的光点似海,她粲然一笑,“师傅,你说,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我的……家人,他们在哪?”
陌衍心一凝,他扶上司无眷的肩头,温柔道:“无眷问这作何?”
司无眷不理这问题,她抬起手,有气无力将陌衍的手推下去,她退后一步,又问:“那师傅啊,你告诉我,为何要在我体内设下那道封印呢?”
“无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陌衍一时警惕起来,他隐瞒了所有人的秘密,是万不能告诉她的。
司无眷摇头,她依旧那副样子,“师傅,你告诉我。”
“师傅说过,希望无眷就像凡人一样,快快乐乐,没有烦恼度过一生,修仙,仙者,所看烦恼诸多,师傅不希望你也这样。”他蹙起眉头,一如曾经那般对司无眷解释。
司无眷嘴角笑开,小声而凄凉,她摇着头,又问他:“我到底从何而来?”
这一问,陌衍沉默了许久,等不到他开口,司无眷再次问他:“师傅,我从何而来,我的爹娘呢,他们是谁?为何,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告诉过我?”
两滴泪从她眼中低落,泪水包裹了她的视线,她好似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以前她会觉得,她是唯一懂他的人,可现在,她竟对他知晓寥寥无几。
陌衍抿唇,他沉声道:“无眷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
司无眷没有挪动脚步,她执着,陌衍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知道这些,她拉着他的衣袖,颤颤道:“师傅,你告诉我。”
陌衍还是没有说话,他拉下司无眷的手,正欲转身离开时,她却突然开口道:“师傅,我是不是夷龙族的人?”
她不笨,将她所看到的,所听说的一切联系起来,她大底终是猜到了,而看着陌衍冷凝下来的模样,她便坚信,她猜对了。
陌衍冷冷回头,温声怒道:“谁告诉你的!”
这模样,此刻已经吓不到她。
“哈,哈哈哈……”她笑:“师傅,我真的是夷龙族幸存下来的人?我真的……是那个被鲨鲸族和天界共同赶尽杀绝的,夷龙族的……龙幼女吗?”
“无眷!”陌衍大声唤她,将一双手再次扶住她的肩,他想说不是,可才发现,他现在已是瞒不住了。
“师傅,刚才,那两个鲨鲸族的人说,你去过水宫,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天界为什么要助他们杀害了我的族类,为什么啊?”她懵懂,一张静美的脸早已被泪水打湿,她又笑,又哭,又奇,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陌衍摇摇头,他一把将她抱住,抱得极紧,生怕松了一点,她就会离开他了。
司无眷试图推开,可才发现,她是多么的没用,无能为力,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没有亲人了。
依稀记得,她遇到过去拜师求仙的凡人孩子,那时她还小,看着他们有爹娘相送,她会想,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被送与陌衍为徒的,是不是修仙得道之后,她就能去寻他们了。
不行了,一切都不行了,早在一千年前,他们,全都死了。
不复存在了……
“师傅,我最信你了,你告诉我可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的呜咽声传出,陌衍一颗心随之跳动,他摸着她的头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无眷紧紧捏着她的衣袖,现在回想起她在双生境看到的一切,那股死寂,萧凉,红色的海水,刺痛她每一寸肌肤的海水,原来都是她族人的血。
才想起,为什么她的生辰日陌衍会不开心,会离开,从未为她庆贺,原来,不是他不愿,是根本不能。
第124章 重逢
大底是从夷龙族声势浩大,与天界平起平坐那一刻开始,天界就对其暗生邪念了吧。
司无眷在陌衍怀中哭了许久许久,直到哭累了,睡了过去,陌衍将她抱回榻上,一直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红肿的眼,毫无血色的脸,这几日,她瘦了许多。
“无眷,师傅想看你笑,无忧无虑……”拨开她的一缕乌发,陌衍沉声呢喃,自从将她带回天界,他便没见她再笑过。
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北上宫大殿,陌衍独自在玉榻上坐了许久,他半阖双目,撑着脑袋,偏偏静公子,不免惹人回眸三顾。
一人偷偷摸摸走到门外,他小心打量着坐榻上的男人,不想如此,还是被他发现,陌衍低声叫住了他:“进来。”
星神一滞,撇着嘴一步一步走进,他不敢正视陌衍,却是一下又一下地抬眼去看他,陌衍没有抬眼,他问:“无眷说,你为我们观过星图?”
想到上次泄露天机被罚的事,星神小心回道:“回帝君,是的……”而后的话,他不敢多说。
“如何?”他问。
“额……这次可是帝君您要问的啊,不是我要说的!”陌衍未回他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他道出,星神踟蹰,终究还是说道:“无……无显。”
陌衍睁开了眼睛,一道寒光射过,让星神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跟在陌衍身边久了,他自然是知道此刻陌衍的意思,又慌慌张张解释道:“小星神最是崇拜帝君,尽心尽力为帝君着想,自是想好好为帝君观测一番,起先观测无显,我也是怕弄错了,便又试了一次,可结果还是一样,哦对,那日的前一日小星神还观过,那时还是有的!”
也便是说,是因为他将司无眷带回来,他们的星图才无显的……
陌衍浅浅叹了一口气,他累了,不再看他,直接闭上了眼睛,他弱弱开口,又问:“金丝雀,会愿意为了曾经最喜欢的果子留在金笼里吗?即使……外面很危险。”
星神不解陌衍的意思,他挠了挠头,沉思一番,回道:“鸟啊,都是喜欢自由的,就算曾经喜欢什么,那久了……也会改变的嘛!”
心,是会变的。
陌衍招了招手,示意他退下,星神看得他困了,也不去问为何不回寝宫去,他无奈,大底是又为司无眷的事伤神了,缓缓退出,他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外的一个小院中,继续吃着之前司无眷还未吃完的果子。
天界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到底过了多久,司无眷不知道,只知道她一直恍惚着,看得殿外白茫茫一片,她下了榻,熟睡一觉,她精神终于好了许多。
这里,是陌衍的寝宫,并非为她特意布置出的寝宫。
缓缓走出去,她一如往常呆滞在外边的道上闲逛,双目无神,就好似生了一场大病,虚弱得油尽灯枯。
她走到平日坐的殿外,忽视了星神,她抬眼看去,只见陌衍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俯视着她,她没有一丝波澜,直到陌衍的声音传出:“无眷,师傅带你回去吧。”
这一声,司无眷听得懵懂,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她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慢慢消化,慢慢明白。
一眨眼,陌衍已来到了她的身前,摸着她的脸,笑着道:“师傅陪你回去。”
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到了陌衍的掌心,他擦拭干净,抱过她:“无眷,莫哭……”
他不喜看到她哭。
星神在后方听得莫名其妙,看着两人相拥他却是激动得跳起,可还未看得尽兴,两人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来到司无眷的寝宫中,他道:“不过回去前,师傅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心中知道陌衍想要说什么,司无眷作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这才听陌衍缓缓道:“无眷该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司无眷点头,想到那颗龙蛋,她也猜到,自己便是那日初出生的夷龙王幼女了,想到这,她的心便是空空的,抓不到也寻不到什么来填补。
“无论是天界还是鲨鲸族,对夷龙族都有着一层隔阂,特别是鲨鲸一族,他们从未放弃寻找过你,所以,师傅才会用千阎封住你的一切,才希望我的无眷能够像个凡人一样在凡界健健康成长。”
“师傅……”司无眷终于开口说话,或许,她的师傅是不同的,他不恨夷龙族,还护着她……
“无眷呐,傻丫头,乖些收拾东西吧。”这几日,他是准备了许多美丽的裙子给她。
司无眷点头,一转身便去收拾起了东西,有着运用自如的仙法,她这会收拾也快,一下子便道着:“师傅,我好了。”
陌衍一笑,看着她,想来,若是在凡界陪着她,哪怕一阵,也是好的。
……
凡界,两人来到的是陌阳城,本是想回原来他们居住的地,只是受司无眷请求,陌衍才带她回到的陌阳。
飞在半空之中,司无眷翘望着下方的山石小道,农田水利,那片森林,那条小河,近了冬,阳光也没了夏秋那般刺眼,拂过脸庞的风还有些微凉,可司无眷却是兴奋得紧。
太久了,仿若离了家三五载一般,眼下的一切皆是那般令人回味。
加快了速度,司无眷无心去管身后的陌衍,她直朝山顶的小屋飞去。
一道蓝光划过天际,司邢提着鱼的手微微一颤,他抬头看去,眯着眼,直到天空那道白色倩影越来越清晰,他抓着鱼绳的手一松,整条鱼掉到了地上。
“是……”话停在嘴边,他已被来人抱住。
“师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儿,司邢热泪盈眶,揉着司无眷的头发,他抽噎道:“无眷,你可回来了,可让为师好等!”
司无眷亦是抽噎,不断颤抖着身体哭泣,本是不想在司邢跟前哭出来,可见到她思念的师傅的那一瞬间,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师傅,我回来了,师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无眷呐,你去清涟宫修行,他们可有好好待你?”
司邢便似她的爹爹,这些关怀,比之爹爹也不会少了,听此话,清涟宫的人并没有将她被陌衍带走的事告诉司邢,她心底安静,这……也好。
松开司邢,司无眷哭着笑着道:“师傅,清涟宫的宫主和几位长老都对无眷很是关心,还有那里的弟子,他们常常陪无眷谈天说话,修行日子也不算无聊。”她打量着司邢,将他整个看了一遍,问他:“师傅的伤可有全好了?”
“好了,有着清涟宫送来的药,师傅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司无眷松下一口气,看着和蔼笑着的司邢,她又想起了星神观星图时说过的话,很是不解,可看着此刻站在她身前的人,司无眷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来。
这时,只见一个人从天而降,司邢本以为是北玄回来了,正抬眼望去时,才发现来人并不是。
见陌衍随她来到了这里,司无眷看了看司邢,他们二人是曾见过的,也无需司无眷再介绍了,只是,司邢没想到,会在今日的此时此刻见到陌衍,那个曾授予自己仙法的仙人,他大为震惊。
“仙,仙人?”有些不敢相信,司邢几步上前,带真正确认了来人就是他,司邢才说道:“真的是您,您……回来了!?”
司无眷走到司邢跟前,见陌衍那冷漠的样子,她道:“师傅,师傅……”
两人,都是她的师傅。
“嗯。”陌衍淡淡回了一声。
司邢忙拱手行礼,谦谦道:“不知今日仙人来此,司某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陌衍持了冷漠高冷的性子,他淡淡道:“无碍。”扫视了一圈,见这山间小屋穷败不堪,一股子俗气,他道:“你们这些年来,便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话说得司邢一阵尴尬,他讪讪一笑:“司某拮据,身家不多,这地方虽偏,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就是!”司无眷回了这来,面上可见的红润了一些,她,也愿像以前一样反驳自己了,陌衍见了心中一喜,可,还来不及高兴那么一瞬间,身边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影,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将司无眷狠狠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太紧,双臂环着她,将她整个埋入了他的怀中,他摩挲着她的发,恨不得将她与自己黏在一起。
陌衍目光骤大,见此情景,周遭温度骤降,陌衍捏紧了拳头,冷冷的,寒至地看着二人,直到看到司无眷的手也环住了那个男人的腰,他一颗平淡的心也好似冰山破裂。
“咳,咳咳!”司邢见形势不对,忙以咳嗽提醒着两人,可北玄却是充耳未闻,他不愿松开手,也不知来人,只知道,他思念了好久好久的爱人终于回来了。
司无眷心底又喜又忧,被他抱着,她便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抛之脑后,只要北玄在,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每一天。
“无眷,北玄小友!”终是看得陌衍表情不对,司邢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直到这时,北玄才不舍地松开她,四目相对,他们都笑得很开心,很甜蜜。
“你叫北玄?”身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如此问道,北玄背脊一凉,他抱着司无眷的手一僵,随即前一刻还温柔笑着的脸变得冷凝,他转身,两道寒冷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察觉到北玄拉着自己的手愈发的紧,司无眷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现,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北玄说过的他的那些仇人,想到了北玄的身份,只是看着陌衍,她不相信陌衍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北玄,当他转身正眼看清这个人时,他一颗心愈发的紧,这个人,他是见过的,两千年前,他还是一个九岁自由模样的孩子时,这个男人便已在天界享尽了恭维与夸赞,受着人人尊敬爱慕。
那一年,他两千岁,后起之辈,而北上宫一脉皆以仙力战神自居,他的父君午祯便与陌衍交过手,午祯本便是天界战神一般的存在,那时,陌衍却已能与午祯对上十来招了。
北玄,他更是认得……
“你好生手段呐!”陌衍咬牙切齿,对北玄投以憎恨的眼神,怕是故意找上了他最在乎的无眷,以此威胁他了。
北玄冷冷一笑,“此话怎讲?”
看得陌衍袖中的手已在凝结仙术,司无眷心猛地一跳,她慌拦到北玄跟前,以眼示意了陌衍,求他不要再说下去,陌衍见司无眷如此,心中恨意更生,只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司邢早便察觉不对劲,可他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想来北玄是和陌衍有过一层渊源,他忙道:“仙人,这是与我们一同生活的小友,想来你们认识,额……北玄小友,这位便是我曾与你说过的,无眷的第一个师傅。”
北玄冷冷看去,两人皆是一声冷哼,现下不适合交谈,想着将他二人分开甚好,司无眷便道:“师傅……陌衍师傅,你先坐坐,看这午时,司邢师傅,你们定是还未吃过饭吧,我们先好好吃一顿吧,我肚子都饿了,老想念司邢师傅做的菜了!”
司邢跟着应和,“是,这才去山下捕了条鱼回来,那个……无眷啊,这鱼也不够,要不你先与北玄小友去山里摘些野菜回来吧,若遇上些野味便捉回来,师傅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嗯!”司无眷立马答应,极力去忽视两个黑了脸的男人,他讪讪对着陌衍一笑:“师傅,坐那等我就好!”也不等陌衍回应,她拉过北玄的手就往山下赶去。
也是在离开他们的视线的一瞬间,她的腰上一紧,又被北玄抱住飞起,向着山下迅速飞去,司无眷在他的怀里,两人相视,嘴上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忧虑,他浅浅吻了她的额头。
“阿眷……”他抱着她,深深看着她:“可知我等了你多久,念了你多久?”
司无眷突然红了脸,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温声道:“你念了多久,我便念了多久。”
你可知,我差点便不能回来了……
第125章 不合
司无眷温柔笑着的脸明显可见的有着一层疲惫,北玄没有说破,只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而陌衍的到来,无疑是两人心中隔阂的开始,即便都不说,却是极为在意,北玄担忧的不仅仅是陌衍与司无眷的关系,还有便是,在蛮荒的那个夜里,那两个找上他的天兵对着他怒怒说出的话。
“天帝施令,动天界之全力捉拿魔祟,不惜一切代价,无论生死,结局如何,只要捉拿或诛灭魔祟者,赐予仙职神物!”
他的命,从他逃出天界开始,就已不是平平淡淡的了,若非遇上戴有千阎的司无眷,恐怕那一日,他便已死于天界追兵刀下。
“阿眷,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突然间,北玄这么问出话来,司无眷身体一僵,好在她背对着北玄,他看不到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和黯然神伤。
强笑出了声,司无眷点头:“我过得很好,清涟宫的宫主和长老们对很悉心照顾我,对了,他们还为我破除了我体内的封印,我现在可以正常修行了!”
说到这,她慌扭过头,只因一想到为何有封印的原因,以及自己的族人,还有天界和鲨鲸族对夷龙族的不容,她有些担心,担心那些她在乎的人,会不会有一天因她受到牵连。
看出司无眷的心事,北玄也不再多说,直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和司仙师过得可谓寒酸,那条河里的鱼都快被司仙师捕完了,这接近寒冬,山里野菜也少了许多,阿眷,你们以前是如何过的?”
说到这,司无眷噗嗤一笑,调笑他们二人之余,也想到以前寒冬他们师徒俩连饿了两天肚子的时候,眼里又闪过一丝伤感,她道:“修仙之人,当忘乎所以,以念化形在,成那望梅止渴的境界,方可御一切烦恼,哎……当时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师傅他就是这样和我说的。”
这会儿,北玄也笑出了声,他指了指不远处跑过的山鸡,抱着司无眷极速飞去嘴上道:“这一次寒冬,我们不可再挨饿了。”
“嗯。”司无眷甜甜一笑,一念之间,已使了道仙法像那乱窜的山鸡攻去,一眨眼的功夫,山鸡已被她给抓下了。
“没想到,阿眷的仙法竟精进了不少。”北玄抱着她,连连夸赞道。
将山鸡捉回,司无眷回他:“我还会的有很多,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北玄浅浅笑着,嗯了一声,这山里野菜少,两人也没再去摘,捉得了这只山鸡便慢悠悠在路上边聊边慢慢走着,那些个心里话,在那两人跟前是难以说出来的。
最终还是又回了来,看得两人笑颜相谈地走进来,陌衍沉着的心又起了一层薄雾,他冷下脸来,完全将厨房内一直说着话的司邢忽略了。
司无眷抿唇讪讪地笑着,快速冲进了厨房,与司邢一起忙碌着,北玄闲来无事,也无心做其他,索性随了她们师徒俩一起,小小的厨房顿时挤上了三个人,纵使东西少,这会也挤得不行。
若说做饭时尴尬不已,这吃饭时更是堪比修罗场,小小的院子里也充满了郁闷的气息,北玄与陌衍二人一抬头便瞪着对方,这夹一块肉竟也能挣起来。
司邢和司无眷无奈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司邢更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圆场,可却是根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用饭,这真正开始争执的时候才正式开始,司邢收了碗筷去洗,司无眷去帮了忙,大底是因为有陌衍吃的一份,北玄也不想跟着去洗,所以,院子里便是北玄和陌衍两人争锋相对。
他们两两望着对方,不,是瞪着对方,一张经历了风霜的桌子差点在两人的内力下震得粉碎,司无眷看得不免又捏了一把冷汗。
这种气氛直熬到晚间,到了睡觉之时,两人便又因睡哪而烦恼起来,本是愿陌衍与北玄挤了一夜的,现在想想是不可能了,若是司邢与北玄挤上一夜,北玄自己那屋也不大,不便挤两个人,而北玄也不愿意让出,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了许久才终得以解决。
便是北玄松了口,愿意让出来,可一直到深夜,司无眷感觉到自己屋里有人进来,她慌睁开眼去看,当发现是北玄时,她悬着的心才落下。
方落下,见北玄躺到了她的榻上来,她的心又狂跳起来。
“怎的……北玄,你做什么?”司无眷急急往后缩,见得北玄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自己,她羞得难以开口再说什么。
也是因为,她心底见如此,莫名很是欢喜。
北玄深深一笑,楼过她,沉着声音道:“阿眷那个师傅,与我争了一天,可我的阿眷,最终还是在我的怀里。”
司无眷嘴角上扬,“他以前很是冷淡,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也不知是为何,师傅他今日竟一反常态了。”
这深层的原因,司无眷懵懵懂懂不知道,可北玄是男人,他最是了解男人的想法,一看便知的事,偏偏这个傻姑娘会看不出来。
到底是司无眷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她不愿去相信,便不得而知了。
北玄得逞地笑着,两人虽然抱过很多次了,可像今日这样抱着,相拥而眠却是第一次,透过朦胧的夜色,只看得清对方模糊的轮廓了,如此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心跳,温度,两人皆红了脸。
“北玄,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司无眷憋了一天,这会终是有机会静静相谈。
“嗯?何事?”
司无眷沉默,回想起天界北上宫,溪洛河,她道:“你之前说过天界一个叫溪洛河的地方,你去过那吗?你说,那里养着花岳仙子的妹妹,另一只琼莲仙子,你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吗?”
北玄奇:“阿眷为何突然问这个?”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就当做……睡前故事,你说与我听听,可好?”
虽看不清司无眷此刻的脸,可听这略带撒娇的软糯声音,北玄心里暖意直升,他凭着感觉,用手指刮过她的鼻尖,笑道:“既然阿眷想听,那我便说给你听。”怀里,司无眷嗯了一声,北玄这才款款道之:“天界的溪洛河啊,是一条很大的天河,很久很久以前,有着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上神守护着这条河,她很爱莲花,荷花,又恰巧,她住的地方接近溪洛河的干道之一,她便在河堤种满了一河的莲花与荷花。”
北玄说的声音极其温柔,司无眷听在耳里,一颗心才所见的孤寂荒凉的溪洛河渐渐转变着。
他说:“那个女上神,她有着一个很是威武霸气的夫君,是个将军,可因为那个将军常常在外平定战乱,他们二人便很少得以想见,闲暇之余,女上神就总是去到溪洛河畔,在那里赏花,边赏,边等着将军的归来,他们呀,还有着一个儿子,特别爱吃溪洛河的莲子做出的莲子粥,所以,他们母子俩,有时会吃着,赏着,聊着等待那个将军……”
说到这,北玄停了下来,司无眷心思重,隐约是猜到了,为何北玄会这么了解天界这件事,她记得,他也独爱吃莲子粥。
本以为北玄不愿再说下去,司无眷刚想应话,便又听北玄缓缓说着:“虽然那个女上神有她的儿子陪伴,可那个男孩也看得出来,他的娘亲并不开心,她担心将军会受伤,担心他的一切,也思恋他,越是思恋,她便坐得越久。”
“一直到有一天,太上仙君送来了一株莲花给女上神,女上神心底善良,便将莲花培养在了溪洛河中,整日吸收着天地灵气,渐渐的,她修炼成了人型,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子,她会逗女上神笑,会像女儿一样,与女上神交谈。”
“那……后来呢?”天知道,若是北玄直到是他口中的那个男孩,那一想到他与花茵这么久以前就相识了,关系还这般融洽,她心里莫名有些郁闷。
北玄看不清,便也继续去说道:“后来,哼……发生了一件大事,女上神,将军,还有他们家里的侍女们,都没了,唯留下他们的儿子徘徊世间,不过还好,后来,他们的儿子遇到了一个少女,他与不算得孤独了。”
“嗯……”她主动抱住他,“北玄,我们也不孤独,我有师傅和你,就够了……”
北玄欣喜,一笑,他道:“对于那个溪洛河的莲花仙,我便不知道了,或许,她现在好好的,也并没有什么烦恼吧。”
“不!”司无眷突然打断道,听北玄传来疑惑的声音,她踟蹰,想来,今后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她便没隐瞒,道:“北玄,其实……我去过天界了。”
没等来北玄惊讶的回应,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司无眷说完剩下的话。
司无眷不愿隐瞒,便道:“陌衍师傅,你认识,也该知道他的身份吧?”北玄嗯了一声,司无眷心一紧,果然,她猜得没错吗,没多想,她道:“便是他,带我去天界的。”
北玄依旧只是嗯了一声,司无眷紧着的心没有松下,她害怕北玄误会什么,便匆匆解释道:“那时我在清涟宫,清涟宫宫主为我解开体内的封印,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那一天,可不知为何,当我封印解开,我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师傅带到天界了。不过,北玄,我和师傅他并没有什么,我一直想你,状态很不好,他不忍心,才同意送我回来的。”
“嗯……”
“北玄,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司无眷紧张问道。
北玄揉着她的头发,极细且柔,他道:“阿眷,你为何不问,我与他为何这般不容?”
“我……”
“阿眷聪明,我也该知道,你什么都猜到了,对吧?”
良久,司无眷点了点头:“只是隐约猜到了一点,我还不确定。”
北玄将下巴抵到她的头顶,道:“你猜得,很对……”
“他是你的师傅,因为阿眷你,所以他今日才会一忍再忍,没有对我出手,我只担心,他们会对你和司仙师不利,会因为我,你们受到伤害,可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沉默几许,北玄坚韧道:“我担心,他会将你带走,永远也不再送回来,这样,我就永远见不到阿眷了……”
司无眷心脏猛地一抽,原来,北玄同自己一样的,他们一样的,想法是,经历也是,所担忧的也是……
明明说好,等一切解决了,他们一起除妖降魔,做一方厉害的仙师闯荡修仙界的,可偏偏,他们都有着类似的经历,难以解决,难以平复。
司无眷主动吻了北玄,良久,她离开,接着窗外微弱的夜光,她一张脸出奇地冷静,对上北玄,她道:“北玄,我们约定一件事吧,要是你也愿意,那我们俩,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遵守这个约定。”
北玄微微撑起,俯视着她,听司无眷道:“我们,以后无论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无论跨过什么样的障碍,都要在一起。”
她想,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不能拖累身边的人,而北玄,若他遇到了什么,都不能轻易说离开她。
北玄深深看着她,“好,我答应你。”
司无眷一笑,搂过他,搂得极紧,两人相拥而眠,这一夜,他们睡得很安心,一直到凌晨之时,北玄又小心翼翼回了司邢屋去。
天刚蒙蒙亮,司无眷便起了个大早,她心切想见北玄,可一直等到太阳升起,司邢也起床出了屋,她也没等到北玄出来。
本以为是昨夜聊了太晚他醒得晚,司无眷心想戏弄一番,可刚进屋见着地上空空荡荡,她又紧张起来。
出了门,打开陌衍所在的房间亦是不见他,她那不安的心顿时狂跳不停,想到二人的身份,想到北玄的身世,她御了剑便匆匆飞离了院子。
“无眷,你这是去哪!?”司邢忙问,见司无眷急切的模样,他也怪不得吃什么,忙御剑便随司无眷飞去。
第126章 选择
等司无眷和司邢找到他们二人时,他们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因设了障眼法,途径的凡人也看不到。
两人打得天崩地裂,只见北玄手执坠玺,红色剑气参杂着青色九天玄火,一道道与陌衍的仙术撞击,回荡整个山间。
司无眷一直知道陌衍很强,直抬手间就可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她心急的是北玄会不会受伤,可看到二人不相上下的对击,她才放下一点点心来。
反观司邢,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他不知道北玄的实力究竟如何,虽然猜到他有刻意隐瞒,却是不清楚究竟到什么地步,直到此刻,见着蓝蓝的天都为二人的比试变了色,他才心有一度。
“北玄,师傅!”司无眷的声音传到二人耳中,他们这番才愿停下,只是怒气未消,一双眼透出的目光都可杀人了。
“无眷,回去!”是陌衍,他压制着气愤的心吩咐司无眷道。
可司无眷哪里会愿意回去, 这两个人, 都是她担心的人,两个她都不愿他们受伤, 司无眷御剑飞起,来到二人中间,她怒怒道:“该是你们停下,若再争执, 便从我手中跨过!”说罢, 她一张手,天芒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那司邢也是不愿他们受伤,听司无眷这么说,他也着急, 御剑飞到司无眷身旁, 跟着劝道:“仙人,北玄小友,听司某一句劝, 若有不满,大可回去相谈,你们切勿再打下去了!”
两人皆是沉默,顾及着司无眷与司邢,陌衍是天界的帝君,自不便在凡界凡人面前使用仙法争斗,而北玄,他最是在乎司无眷的看法, 便也停下了手, 将坠玺化回了玉笛。
“无眷,你当真要护着他吗?”陌衍温怒, 这话不像在询问, 反像是在试探。
司无眷看去,她摆了坚定的神情, 道:“师傅, 我与你说过, 我和他……早已许下余生, 我不会离开他的!”
“阿眷……”北玄轻轻唤着,听这话, 他本还怒着的心情也渐渐缓和,他飞到司无眷身后, 相视一眼,便也看向了不远处的陌衍。
陌衍捏紧了拳头,看着三人飞在一起,那种天作之合的感觉,让他心里闷得极为难受,特别是看司无眷护着北玄的手,他存了不忍,不甘,不舍。
“你可知他是谁, 是何身份!”陌衍彻底愤怒,他直指北玄, 大声怒道。
一向谦谦君子的陌衍,此刻也因为这一幕失了仪态。
北玄心一紧,讪讪看着司无眷。
司无眷沉默, 她颤声道:“我知道,是……是溪洛河,洛萱上神的孩子, 只是……只是因为犯了一个错,不仅连累了其他人,便连,连洛萱上神和他的爹爹,一同仙逝,天界的人要捉他,杀他,对吧,便连师傅你,也要如此吗?”说话间,司无眷缓缓拉过了北玄的手隐于袖间。
没想到司无眷已经将事情猜到了这一步,不仅陌衍,连北玄也惊奇, 而一旁的司邢,他浑然不知,听自家小徒弟这么说, 他一双眼睁得极大, 不可置信地扫过这三人。
陌衍嗤笑,他双眼可见地再渐渐红润,“无眷,师傅知道你善良,愿意收留这种人,可你收留的这个人,他是不是什么也没跟你说,他,可是隐瞒你到现在?”
“师傅……”司无眷见陌衍这般,心头一痛,她却也慌张,直道:“他对我很好。”
“好?”陌衍面目狠厉,他冷冷盯向北玄,“若他真愿你好,该是离你远远的!”
司无眷最是不愿在乎的人离开,她鼻头一酸,捏着北玄的手紧了紧,她道:“师傅,你既知道他的事,那关于我的,你也清楚的,对吧……”她,不也是受天界不容吗?不仅天界,她还不受鲨鲸族容下,不也和北玄一样,活在追逐与死亡之间吗?
“我想陪着他,和他在一起,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僻静之地的。”她桀然一笑,默默道。
陌衍咬牙,他怒,又恨,“无眷,若你和师傅走,师傅必当保你一生周全!”
司无眷摇头,自知道北玄的事,自在魔域与北玄谈上那一番话开始,她便已做好了准备,倘若有一天真的要亡命天涯,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
司无眷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邢,她垂下眼眸,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道:“师傅,徒儿有一些秘密,没有和师傅你说起,还望师傅不要生徒儿的气,无眷今后……可能没有机会照顾师傅下半辈子,我……”
“无碍!”司邢打断了司无眷的话,他笑:“你是我司邢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眷日后去哪,师傅便随你去哪,没有无眷照顾,为师可不会习惯!”
“师傅,可是……”
“徒儿啊,莫要多言,为师心意已决,要看着我的小徒儿长大的!”他和蔼笑着,虽然不知道司无眷和北玄有着什么秘密,但他二人,早已是他这一生不可放弃之人了。
司无眷心中感动,她看向陌衍,道:“师傅,还望师傅成全!”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仙法瞬间将不远处的山石击碎,他怒,眼底的不舍和不甘显露无疑,可他是帝君,不可被这些儿女私情牵扰乱了心,他当该心怀苍生,强忍了下去,他愤然:“无眷,师傅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有什么东西,将要永远失去了……
她知道,早该知道的,明明已经放下了对陌衍的情,可直到现在真正要离开失去之时,她却又心底疼痛不已,看着不远处的陌衍,她缓缓跪倒在了剑上,额头埋得极低,她不愿此刻他们看出她的不舍。
几滴泪水留下,她迅速擦净,这一跪,便是做出了她的选择。
“好,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从今以后,你的生死便与我没有丝毫关系,而你司无眷,也再不是我陌衍的徒弟!”
是气话,他怎愿丢弃她?可他恼怒不已,恨司无眷为何要选择北玄而不是他,陌衍咬牙,一双眼通红得紧,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司无眷始终低着头,跪着,他怒,无与伦比的怒。
司无眷知道,她明明都不想失去,却是留不住他了……
陌衍离开了,而司无眷跪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她才被北玄抱起,与司邢回了院去。
院中,两人见司无眷呆滞无神,脸色苍白,自是知道她此刻的伤心,司邢仿若又见到了四年前陌衍初离开时的司无眷,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不,那时她会哭,可此时此刻,她没有一丝情绪,反而更让司邢担忧。
北玄紧紧攥着她的手,他心疼,担心,久了,他将司无眷抱过,揉着她的头,嘴上呢喃细语:“阿眷,我会永远陪着你……”
直到这时,司无眷才有了一丝情绪,她呆呆看向北玄,问他:“永远陪着我?”
“嗯。”
“永远不会离开我?”她问。
“嗯,不会!”
“永远?”她重复着,一遍一遍……
“永远!”他亦是一遍一遍,不断重复着回她。
终于,司无眷忍耐不住心底的伤痛,将脸埋入了北玄的怀中。
她的身体不断抽搐,颤抖,抽咽的哭泣声听得北玄心头一紧,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重复着那些话,哭得久了,司无眷缓缓睡去,将她抱回榻上,盖好被子,北玄便轻轻走出了屋子,见不远处司邢静静看着他,北玄缓慢上前,坐到了司邢对面。
“跟我说说吧。”司邢淡淡说道。
北玄沉着,却想司无眷定是也不愿司邢离开,他日后要跟着他们,便是该知道这些事,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想到这,北玄也放下心来,将他所知道的,一点点告诉了司邢,司邢从最开始的平淡到惊讶,再到担心恐慌,他脸上的表情足以将他所想给表现了出来。
他没想到,北玄的身份与身世这般的不凡,没想到他口中的那些仇家竟是他断不能除去的天界,他冷静下来,问他:“那,那个错,究竟是什么?”
北玄踟蹰,他想了想,才缓缓认真地说道:“没有什么错,我,还有我的父君,娘,他们都没有犯错,我只是不知,为何天界那些神仙都称我为魔物。”
可怜如他,为何惨遭不幸,为何被如此多的神仙穷追不舍,宁愿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他们都愿意。
到底是个可怜的人,司邢也不解,为何眼前这个外冷内热的少年会成为那些神仙口中的魔物,他们相处这么久了,对于妖气魔气,他一闻便知,可眼前之人半点妖气都没有,他不敢相信,只相信自己。
“其实,初见你之时,我便猜到你的身份不凡了。”司邢叹息一声,继续道:“曾经,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修士,启剑派主修剑道,我自从认了恒剑长老为师到四年前年前,身上的仙法都是以衬托剑道而生,可直到四年前,我被启剑派赶出后,第一次遇到了仙人陌衍,他的周身气息与凡人不同,神圣不可侵犯,初见你时,除却你身上的血腥味,你,也有着那道气息。”
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将北玄留下,不假思索让自己的徒弟和他在一起,保护他,让他时时刻刻跟着他们,对于北玄,他从未怀疑过什么。
那股信任感直到此刻,他都未消失。
北玄很是感动惊讶,他深深看着司邢,问他:“司邢仙师肯相信我?”
司邢点头,“我司邢看人准,不以身份轮人,只以他是他来交友,仙,有好有坏,妖魔也是,凡人也是,我相信北玄小友是好人,只是为何天界不信,不愿留下你,我便不知道了。”
北玄淡淡嗯了一声,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对司邢的话感动不已,想必,司无眷也是随了他,才会愿意接受自己,不在乎他的身世与经历的。
他浅浅笑着,少年的脸庞轮廓分明,清逸俊朗,如此笑着,司邢都喜欢,自家那小徒弟又怎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人。
“我还好奇,方才无眷对仙人说的,除了北玄小友你外,还有……她的,这又是何意?”
“……”
北玄沉默,他浅浅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他道:“关于阿眷,她比较特殊,若不会牵扯到无眷,还望仙师不要问下去。”
一切,都归结于他比较好,司无眷像个太阳,他怎希望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她被那些污秽污染得失了光,其实,从在九琼谷冰岩底开始,他第一次为她疗伤开始,便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后,一点点地试探着她的功法,他才真正确定,司无眷是夷龙族的遗珠。
他是先北上宫帝君之子,活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那些琐事,而夷龙族被灭之后,他便被关押到了坠仙台受着雷电之罚,一罚一千年,逃至凡界,遇到了他们师徒俩。
想来,他们能很好存活这个世间的话,只能靠着千阎灵佩才可了。
“嗯,也罢,对于无眷,我看得出你也有能力保护她,今后无论去哪,希望北玄小友能遵循的你曾承诺与我说过的话,保护她,让她开心!”如此,他这个做师傅的,也可放心了。
北玄点头:“即使仙师不说,北玄也会拼死保护阿眷,不会让她受伤,难过……”
司邢露出欣慰的笑,他嗯了一声,又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他道:“你便好好陪着无眷吧,今后如何,晚间再商量的好。”
“是!”见司邢离开,北玄紧张的心才可得意平复,他忍了太久,憋了太久,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砸向了他。
再次走近司无眷的卧房,北玄轻轻牵着她的手掌,看着恬静睡着的司无眷,脸颊还留着些许泪痕,他浅浅吻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也移到了嘴边,深深吻着。
司无眷,已是他人生中的全部了,再不能失去了她,今日听陌衍要她选择,天知道北玄有多紧张,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好在,最后的最后,司无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第127章 白麟国1
“无眷,可又在偷吃糖葫芦?”
睡梦中,她仿若回到了童年,偷偷买了根糖葫芦躲在一个角落吃,那时刚换牙,一切甜食都被陌衍禁止吃。
她始终是管不住爱吃的天性,管不住她的那张嘴,她懵懂地以为躲在人群中的角落他便寻不到她了,可才吃了一个,身后就冷不防地传来陌衍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战,惊呼跳起,小小的红润的脸上满是怯懦,她偷偷将糖葫芦藏到背后,可陌衍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无奈,一张俊脸寒寒冷厉,背着手,他肃然对她说着:“师傅告诫你多次,这段时间不可再吃,为何不听话?”
那时她小小的一只,刚换了牙,口齿不清,只是小小的脑袋瓜里全是些恭维的甜言蜜语,说得本生气的陌衍心头一软。
“师傅,无眷就呲一个,一天一个, 这里有五个, 剩下的无眷明日再呲,好不好嘛……”糯糯甜甜的声音, 说起话来字都吐不清了,看她如此,陌衍本是心软的,可睡梦中, 他却换了个态度。
只见所有人都在后退, 离她远去,而她最喜欢的师傅,此刻依旧冷着脸,红着眼, 他训斥她:“无眷, 师傅告诉过你不准吃若再吃,你便走吧,永远也不要再见师傅!”
“不要, 无眷不愿师傅丢下我!”她慌忙地丢下了糖葫芦,可陌衍还是转过身离开,他走得很快,小胳膊小腿的她根本追不上,她一直在跑,痛哭着,呼喊着,可陌衍连一眼都不愿再看她。
“师傅!”她跑着, 推开那些人, 最后,陌衍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再也寻不到他了, 蹲下身,她哭泣着。
“师傅, 无眷听话, 师傅不要离开无眷, 师傅……你回头看看我……”
“师傅……”司无眷再次醒来时, 一抹夕阳照到了她的脸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得屋中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一股寂寥空落占满了她的心,抹掉脸上的泪,她在榻上坐了许久许久。
一缕凉风吹入,她单薄的身影愈加令人怜惜,这近了冬的风本就没有多少温度,她也不动,就这么看着窗外。
久了,她又哭,擦拭了泪, 即便不去想那个人,她的眼泪也会不自觉地流出来。
这便是失去一个人的可悲吧, 明明还在,却无能为力了。
嘎吱——
门被人推开,她悠悠转过头, 见是北玄,她心终于好过了些,还好, 北玄还在。
“阿眷,怎的不将外衫披上?”嘴上略显责备,他却是顺手将一件稍绒的外衫拿起,为司无眷穿上了。
坐到她的一侧,北玄搂过她,低声道:“可有饿了?”
今日一早醒来便没有吃什么,一直到了黄昏,她睡了这么久,饿是肯定的。
可司无眷却是摇摇头,她道:“不饿。”
看出她的心思,北玄温柔笑着,也不看她, 他也顶着窗外, 兀自呢喃着:“城内东市有一小摊, 卖着一些它地的特色小吃,有卤过的鸭肉,闻上去就忍不住想吃一口,还有啊,有一家烤肉,伴上他家特粮的香酒,吸引了不少人,还有……”
北玄说了很多很多,他的声音很好听,道且温柔细腻,为司无眷说着一道又一道她没吃过的美食,即便她不想吃什么,此刻都有些饿了,这个男人,很是懂得她的脾性爱好。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我们何来银子去吃呢?”他们穷得吃不起饭,一省再省,才买得起一些米粮的。
北玄刮过她的鼻尖,将她紧紧搂着,他道:“司仙师说,他的宝贝徒弟回来了,自然不能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吃苦,所以啊,今日特意练了些符纸,还捉了些鱼去卖,卖了不少碎银,今晚呢,我们三个便好好去吃一顿!”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泪光点点,不着痕迹擦拭干净,她点头:“好,我想吃烤炙肉,配上小酒。”
“嗯,那……阿眷要先穿暖些,外面冷,当心着凉。”
司无眷点头,见她神色缓和了些,北玄才退出屋去,屋外,司邢已等候多时,看北玄点了点头,他才放心下来。
三人再次走进陌阳城,一如他们第一次那时那般,引得许多人的回望,可此刻的司无眷已经不在乎了,她有心事,一直被北玄牵着缓缓走着,司邢在前方带路,这街市热闹,摊上多卖手工制品,花灯,花束,一些小巧的玩偶,琳琅满目。
走了许久,终是到了那家烤肉的小馆,炙香小阁,美酒飘香,因着烤肉,里面不断飘出些烟雾来,这里装潢多有些异族风格,许多东西都是在中原难以见到的,里面有人穿着露肚的红裙跳着奇怪的舞,听着奇异的乐曲,那些人吃得也不亦乐乎。
在这种地方吃肉喝酒,美不胜收,三人坐着等了许久,那肉终于上了,司邢忙碌烤着,给司无眷的小碟里夹了许多,可一直为见她吃,北玄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才将她拉回神来。
“在想什么?”
司无眷眼珠子咕噜一转,她指了指台上跳舞的舞姬,道:“看着她跳舞,我觉得有些熟悉。”
司邢也停下手,扫过那舞姬一眼,一身红色的纱裙,配上复杂的饰品,好看之余,也吸引人。
北玄一笑,他眼里只有司无眷,“阿眷可是忘了,先前我们去蛮荒的路上路过一个叫浮莱镇的地方,我们去那游船上,便见着一只妖也如此穿着跳了一个舞的。”
听北玄这么一说,司无眷和司邢皆是眼前一亮,司邢惊讶:“你们在那船上遇到了一只妖?”
显然,司邢还记得那晚。
司无眷恍然大悟,她道:“确实遇见过……”
只是那个女妖更妖娆些,更妩媚些,明艳娇媚,吸引着所有人。
“你们可将她解决了,她是什么妖,可害了那些人?”对于妖,司邢做除妖仙师久了,一听便认真来劲。
北玄摇摇头,他道:“那只妖是什么,我没有看出来,那夜她只跳了个舞,吸引了一个凡人,并未……做什么。”
说到这,司无眷和北玄耳根皆是一红,想到那个女妖和那个人做的那事,他们的心就不平静了。
“可她终究是妖,虽没做什么,也不可以一面之词来断定,倘若你们离开了她又露出真面目害人又当如何?”司邢摆了端正的姿态,他沉默想了想,又道:“陌阳危险重重,我们也不便在此多留,既如此,我们便去看上一看,查查那只妖吧!”
司无眷怔怔看着司邢,听他话里的意思,想来是知道了他们的事了,她沉下心,为有司邢这样的师傅而感动,一点头,她道:“嗯,那便去浮莱镇一探吧。”
这么久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到那些人和那只妖,只是他们如此声势浩大,坐那船游赏,想来身份非富即贵,若问起来,兴许没这么难。
有了些目标,三人也少了些无所事事,这陌阳城不容久待,吃了这一顿,又买了些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便回去了。
第二日收拾了些东西,三人又匆匆往那浮莱镇赶去,因着北玄和司无眷的实力没有再隐藏,这一路飞起来也快了不少。
待到浮莱镇,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到了,找了之前住的那间客栈住下,终也算平静下来,这里,透过窗便能看见外面的湖景,依旧有船,不过都是些小小的客船,停留在湖边。
好似,那一天是见不到这些小客船的。
闲来无事,三人便出了客栈去,想着湖边的船家询问着那大游船之事,本以为他会不记得不知道,却不想,那船家竟是全全道了出来:“你们说那个游船啊!哎呦,那船可不得了,我们这浮莱镇本也只是个小镇,可因镇上古朴景美,竟是吸引了白麟国的皇家人来此游船赏景啊!那天夜里,那艘船上坐的,身份可不得了!我们这些小船就不敢放出来,都躲着呢!”
怪不得那夜那个守在湖边的人说他们不能上去,原来是这原因。
竟是白麟国身份如此之高的人,怪不得那个女妖要牵扯上,愿意与那人做那种事。
这浮莱镇本是白麟国界内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镇,离白麟国都不算远,他们若此刻去也能赶到,只是才付了银子,他们身上盘缠不够,今日留下来赚些碎银也好。
这会儿没有再回客栈去,司邢是继续卖着他的符纸,待有人找上他们来除些小妖他们便去,以他们的身手,不过几下便收了一只妖,看他们这般厉害,这浮莱镇的百姓都来寻求帮助,一忙碌起来,直到了深夜才结束。
看着怀中沉甸甸的银子,他们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个浮莱镇,没有多少仙师,所以受妖祟困扰的百姓颇多,他们这一来,也便赚的多了。
第二日三人一大早就离开了浮莱镇,循着前一日问的路,他们边寻边飞,中午才来到那个传说中的白麟国国都。
这里与陌阳城不一样,一路看去屋舍虽是繁华,却是觉得走在街上的一个月空寂之感席卷而来,纵然这里人多。
对,他们没有说话,都是各走各的,就好像鹿谷镇的村民,而这里的人个个都皮肤白皙,有的甚至年纪不大都满头白发,一切新奇迹象,在他们这种外来人的眼里不理解,看不透。
随意拉了一个人,司邢问道:“敢问这位老伯,这里可是白麟国都?为何这般安静?”
那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见穿着是些修仙之人,老者便有了耐心停下为他们解释,“我们白麟国都内大多数人都是有些神通的,所以养得了白皙的肌肤,只是,到了午间,这话也就少了。”
听及此,司邢心头一直觉得那只女妖有蹊跷,此刻更是不愿相信那个女妖是只什么也没做的女妖。
“那……司某想再问问,这半年来城内可有妖作祟?”
想了想,那个老者竟笑了,他道:“三位是修仙之人吧,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白麟国都内有什么妖啊魔啊的,我们白麟国都中可是住着不少伏妖师,他们有事没事都会到各处视察,探索出妖的痕迹,几年来,我们这可谓平平淡淡啊!”
“这……”
他们这是……无需再管那只女妖,自有人会处理那只妖,这样一想,他们的心也平淡了不少。
“哦对!瞧我这记性,哈哈……三位啊,你们若是想去一睹那些除妖师的威容的话,明日,明日祗帝陛下便会与除妖师们在祭祀台公开处置那些被捕的妖,这种场面难见,估计会有许多人去看呢,三位,不容错过啊!”说道一番,那老者便离开了。
留得司邢三人呆呆在原地站着,他们思考着,明日处置妖物,司邢作为除妖师这么久,捉到的妖都装在随身携带的瓶子里,至今还未解决,他无法,明日若是能看,学习一番也好。
“明日,我们便去看上一看吧,今日你们都累了,多加休息!”
“师傅也是。”
回到客栈,他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去,只是司无眷刚要关上房门,北玄就走了进来,抱住她,他道:“阿眷,可累了吧?”
司无眷摇头,这飞来飞去地她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些,没有多想什么,一心除妖,“不用担心我了,你呢,可有累了?”
他自然是没有累,只是一路上看司无眷心事重重,他心底有些醋意罢了,这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就想抱着她。
“阿眷,为何你不问问,我当时在天界犯了什么错,遭此大难?”
听北玄声音有些颤抖,司无眷沉默几许,她道:“你可愿说?”
她从不强人所难,若北玄愿意说,她才会听,会问,而实际上,她也是有些想听的。
无声许久,他抱了她许久,终于,北玄开口道:“今日听那些百姓诉说着对妖魔的憎恶,我担心……”
“妖魔作乱,那些百姓恨他们也是应当的,为何担心?”
北玄松开了她,正正看着她,他道:“你可相信,这世间不是所有妖都害人,都心生险恶?”
第128章 白麟国2
这等话司无眷自是相信,她从不以一个人的身份族类去判断他的好坏,只以那个人做了什么脾性如何去看待。
就好似阿黄,虽是妖,却是个可怜的,忠诚的,他不害人,不做坏事,便是好妖。
司无眷点头,“我自是相信的,为何……要说这个?”
北玄紧绷的神情终放松了些,他摇摇头,道:“天界的神仙,皆称我为魔祟,我不解,也便是这个原因,让他们费尽千心来杀我。”
说到这,他眼中闪过兴许无奈和悲伤,也就是这个原因,北上宫易了主,他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
司无眷抿唇笑着,她拉过北玄的手,定定看着他,坚韧道:“我所认识的北玄,是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 心地善良, 博学多识厉害的人,虽然……虽然有时候脾气倔, 对一些人冷冷的,但是却是个心软的人,我才不听别人怎么说你,我只要亲自了解你!”
一路走来, 北玄如何, 她是一步一步看在眼里,他的变化,他的心,她都知道。
北玄心有触动, 一把搂过她, 他深深道:“有你此话,我便放心了。”
他们之间,何时搭建起的信任, 何时这般坚信对方,他们也不知道了。
翌日,因为祭祀一事,外面嘈杂一片,这日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听得一声雷鸣惊心,司无眷裹紧了新买的棉装, 推门匆匆下了楼去。
楼下, 北玄和司邢早已等待良久,看得桌上摆着的早食, 她随意拿了块糕点, 几下吃完三人便随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出了门去。
这白麟国的路他们不熟,但见一路上走着的百姓, 想来祭祀也是那个方向了。
一路上, 司邢话不多, 只见不远处的雷电聚集, 全全劈到一处,再看这日天气怪异, 不像自然之像,猜疑一番, 他道:“今日这白麟国祭祀,天象也都极为异常了,想来是那些除妖师用仙法引出的天雷,难道……”
“师傅是觉得,他们除去妖物的方式是以天雷咒击碎他们的元神吗?”司无眷猜测着,想来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些被捕的妖必定是元神俱灭,便连轮回转世重新投胎都不得了。
司邢不知,他摇了摇头, 边走着,他一双眼也格外谨慎了些, 这看热闹的百姓颇多,一路上拥挤不断,怕司无眷走丢, 北玄紧紧牵着她,也因是如此,司邢专注观察, 与司无眷北玄二人走散了。
“待看完祭祀,再去寻仙师吧,倘若看到那个女妖也在,我们也可偷偷潜入白麟皇宫打探一番。”若司邢在,他们的行动也不为方便了。
司无眷认可,点了点头,随着大流,两人迅速向前走着,终于到了那所谓的祭祀台,司无眷二人才停下脚步,这个祭祀台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大,只见上面有着五根石柱, 一一排开,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 上面缠了许多黑色的铁锁链, 有人大腿般粗细,将笼子缠住一根一根链接到了五根石柱上。
而那铁笼子里, 显然关着的就是被捕获的妖物,他们皆是显出了原型的,或大或小,或丑或怪,身上全是伤痕,那血液顺着祭祀台外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笼子下,此刻早已形成了一片血泊。
他们外貌可怖,却是在哭着,嘶吼着,哀嚎着,听者触目惊心,若为知道是妖,他人也不免为它们怜惜,只是,这些白麟国的百姓没有一人有那想法,他们皆是举手喊话:“杀了他们!”
“杀妖魔,取妖丹!”
杀妖魔,取妖丹,这六个字不断重复在他们嘴中,他们脸上有笑,有怒,为此时此刻的祭祀再高呼。
司无眷和北玄身份特殊,他们听得那些妖魔的声音,自也感受着它们的害怕和求助,北玄隐去的坠玺也与着发出阵阵哀鸣颤抖,只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坠玺的难受。
“奇怪……”北玄呢喃。
“怎么了?”
北玄看向那些妖,他道:“那些妖全是中了一种咒术,被困笼中,使不出妖法,阿眷你看,那些妖魔有一些一眼便知是修炼过了千年的,我好奇,是什么样的除妖师有这能力,捉了这么多妖来,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民除害吗?”
更细的原因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刻司邢也不知去了哪,这里人山人海,寻司邢一人可谓大海捞针那般困难,司无眷也是不解好奇,她翘首看去,嘴上道:“那些妖,在哭。”
被伤残成这样,谁又能忍受着不哭呢?
见雷电交加,乌云不断压下,届时狂风乱做,阴凉寒冷,吹得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将衣服裹紧,司无眷和北玄又默默看向了祭祀台。
那里,笼子里的妖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弱,好似是受了什么咒术的压制,他们没有力气,没有法术,就像被固定在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在等死罢了……
没有人会怜惜他们,作为修仙者,司无眷也知道,若真以雷电咒取了他们的妖丹,俱灭了元神,他们定是要永远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须臾,只见一身着绛紫色长袍的老者飞出了人群,他满头白发,皮肤松弛,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老当益壮,他身手敏捷,飞在半空不落,此番壮举,也引得看的百姓连连跪拜,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飞,已是仙人的程度了。
可,就因如此,司无眷的手一紧,她狠狠看向那个老者,北玄察觉,两人的眉头便没送下来过。
这个老者,是昔日那艘游船上紧跟着那个祗公子的老者,便是他和另一人将女妖送给了祗公子,但,司无眷警觉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起初她修为尚浅,察觉不出这个老者的气息为何,而此时此刻,她却是清清楚楚地闻到了,这个老者身上有着一股浓烈的妖气。
还是……她最憎恨,最厌恶的鲨鲸族人的气息。
自从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份,她便对那鲨鲸族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她知道了,他们是自己的仇人,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仇人,她恨,之前那两个鲨鲸族人死得太轻松,她此刻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感觉着司无眷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强,那股杀气掩盖不住,北玄忙唤她:“阿眷,冷静!”
司无眷惊觉,她怒怒斜视,“是妖!”
“我知道。”他温声道:“鲨鲸族的妖,我也知道……”
他知道司无眷的身份,更知道那些鲨鲸族是夷龙族的死对头,他虽未与司无眷提起,却是清清楚楚,今日见司无眷这般模样,他也该知道,司无眷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要杀了他们!”司无眷咬牙切齿,她在忍,北玄看得出,可现在不是时候。
“阿眷,现在不行!”现在不是时候,现在这么多人在场,还都对那鲨鲸族的老者如此尊敬,若他们现在杀了那个老者,那必定会引起百姓的围攻和不满。
此刻是白麟国祭祀,想那祗公子也会到,而这老者伴随祗公子左右,想来当是身份不一般的,定然有凡人保护。
司无眷气得青筋暴起,她耳根红润,一双眼血丝渐露,她难忍,北玄便将她抱进了怀中,“今日过后,我们再寻时机,为阿眷和阿眷的族人报仇!”
“你……都知道了?”
“嗯。”北玄又搂得紧了紧,他将司无眷的头抱紧在胸前,不让她去看祭祀台上那个老者的施法,不愿让她看到笼中妖物鲜血四溅的恐怖一幕,他沉声在她耳畔认真道:“我听过,也知道一切。”
司无眷心脏猛地一动,她不可置信,却又相信了,北玄曾是天界的神仙,活了这么久,他怎会不知夷龙族战役一事。
他……听过,那便是他没有参与,听到这一点,司无眷的心才缓和了些,可又焦虑,她本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却不想,北玄在默默关注着她,那便不能了。
“北玄,我定要杀了鲨鲸王的!”她怒道。
北玄没有多说,他嗯了一声。
他,一直在她身后保护着她,这一声,就好似他还是会保护她,陪着她一般,司无眷放下手,她推开北玄,“若我不能回来——”
“能!”他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寒风凛冽,他却像一个火折子,暖了她的心。
天空雷电更甚,那老者以法将所有的雷电都聚到了铁笼中,此时此刻早已看不清笼中妖物的身影,只有一道又一道的电光闪出,刺眼,难以看清。
司无眷想看,眼却被北玄遮住,知道北玄的用意,她便听从地没去扒拉。
一直到雷电弱小,北玄才将手移开,只见祭祀台中央早已不见了妖魔的身影,那笼子里摊趴着一堆黑色的妖尸,血液流出,一颗紫色的珠子状物什就这么飘在半空。
那些珠子散发着一道透明的火焰,有的浓,有的淡,尽数被老者收入囊中,直到祭祀台被那些宫人迅速清理干净,不远处的高台上才缓缓走出几人来。
司无眷睁大了眼睛,忽见周围百姓纷纷向高台上的来人下跪,他们跪下,口中高呼着……
“祗帝万岁!”
司无眷二人未免起疑,也跟着蹲了下去,见远方那人抬起了手,他们才又站起,那个人司无眷和北玄见过,便是那个祗公子。
翘望着,此刻的祗公子穿着比在游船长还要雍容华贵,繁琐复杂,那是一件黑色的帝服,黑色的绒毛披风,上面绣着些许山水图,此刻的祗帝头戴冕旒,一脸肃然盯着下方。
他的身旁跟着许多人,许是大臣,而之前所见的那个女妖也在,今日她换了件中原人的华服,穿着虽华贵,却是比在游船上时要少许多,只见她一只手挽着祗帝的胳膊,一只手则是贴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居然有了身孕!?
“这……她居然……”司无眷没有说出来,她惊异,若是如此,那么那个女妖就这么任由她了吗?
北玄叹了一口气,他道:“这女妖相貌倾国倾城,第一夜便将那个男人迷倒,做了那事,有身孕,也是迟早的事。”
司无眷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跳愈加快了些,怒怒瞪向祭祀台,那鲨鲸族的老者缓缓上前,他将手中的妖丹尽数唤出,口中道:“祗帝陛下,今日妖丹收集尚可,待老臣假以时日,定将那长生药炼出!”
他们,这是要用妖的妖丹来炼制长生药吗?
听及此,司无眷的恨意又浓烈了几分,这些鲨鲸族人,她便没见到个一个好的,他们妄图与天界联姻,此刻又将主意打到了凡界白麟国祗帝身上,他们,目的到底是什么。
“北玄,我想……”
她想趁机入宫,偷偷查探这个鲨鲸族做的事。
北玄明白,这里人多,他们不便将话说完,点了点头,北玄道:“我陪你一起。”
独自面对鲨鲸族人,他也不放心。
正说罢,司无眷便与北玄偷偷离了祭祀台去,这祭祀台便是修筑在白麟国皇宫外,也无需他们去寻找了,待到了没人的地方,北玄将司无眷抱住,一举化作白雾消失,如上次那般,再次出现已是穿过了重重守卫,直入了皇宫之中。
这里是一条宫道,很是宽敞平整,一会儿那个祗帝就会坐着辇驾经过这里,他回宫去,那两个鲨鲸族人想必也是会跟着的。
他们寻了个地方躲着,如料想那般,没有等多久,他们便回宫了,那经过的辇驾很是富饶华贵,受着十二人抬着,上面的毛毯上,祗帝端正坐着,目视前方,而那只女妖则是靠在他的身上,抚摸着,祗帝却不为所动,一双眼冷得紧。
其余人都匆匆跟在辇驾后方,他们低着头小跑,不敢多说一言,一直到他们走远了,司无眷和北玄才走出来,他们看向一个方向,方才,那两个鲨鲸族人就是换了方向走的另一边。
“阿眷,切勿记得跟紧我!”走时,北玄不忘说这一句。
司无眷点头,道不明心中是什么感觉,她生气,兴奋,却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会如何,她又怎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