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 第一章 系统提示 四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南城网络聊天室里四个夜猫子在聊天。四位聊天者的网名分别叫:流浪猫,恶魔天使,爱我别走,温柔的杀死你。 四个人聊天的话题十分散乱,一会儿聊男女之间的性爱,一会儿跳跃到朝鲜导弹危机,再过一会儿又跳跃到某某演员的私生活……四个人都是浅浅的聊,好像流浪猫说的,“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不如到聊天室里瞎扯。”海阔天空的一番闲聊之后时间不知不觉指向了凌晨三点,四个毫无睡意的网虫电脑上同时出现一行消息,“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网络上经常出现此类的恶作剧没有人把它当回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分钟很快到了。聊天工具上又出现一条消息,“系统提示:死亡。”流浪猫看见之后在消息窗口打出一连串的笑脸符号,爱我别走和温柔的杀死你也跟着作出了对恶作剧的反应,唯独恶魔天使保持沉默。 xxx 四月十四日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南城市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富贵家园小区四栋601室有人死亡。”接警后,当地派出所和流动110首先赶到现场,对案发现场进行封锁,十二点三十五分,南城市刑警队侦查员颜浩和法医一起到达案发现场。 颜浩今年三十岁,大学法律系毕业后从检察机关转入公安系统。他身高一米八十,短发,长方脸,鼻梁挺直,双目狭长,和他一起走进案发现场的女性法医叫刘敏,二十八岁,南城医学院毕业,长发,瓜子脸,眼睛很大。两个人年纪虽轻,却是刑事案的专家。他们穿着便装,向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员出示了证件。 刘敏首先进入现场,而颜浩在楼道上稍作停留,他观察了601室门口围观的五个人,三男两女,五个人穿着随意显然是死者的邻居,颜浩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没有特别之处,于是走进现场。房子装修不久,还有淡淡的油漆味,进门之后是二十多平的客厅,一台四十寸左右的液晶电视挂在背景墙上,两边是半人高的音箱,一套红色组合沙发,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放着遥控器和一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 死者的房间在客厅的左侧,靠近沙发。门已经打开,房间内有一排书柜,书很少,其余的空间放的多是装饰品,一张淡黄色组合式电脑桌,一张蓝色宽背电脑椅,上面坐着的正是四仰八叉的死者。 死者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头发梳理整齐,皮肤白皙,嘴微微张开,双眼还未闭合,从身体和坐姿上看,死者并未受到外力打击。桌上的电脑显示器还在闪烁,杯子里剩下半杯清水,颜浩让刘敏取出样本,看看是不是中毒死亡。 刘敏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一只试管,向他啪眨两下眼睛,意思说,“不用你吩咐,我已经取过了。” 颜浩问刘敏,“身上有没有外伤?” “没有。” 颜浩用钢笔伸进死者的口腔,“好像也不是中毒。” “应该不是,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等尸检后才能确定。” “会不会是过劳死?” “看他的皮肤情况是死于心脏衰竭,假如死者没有心脏病的话,很有可能是心脏性猝死。”颜浩上个月处理过一起同样的案件,死者是软件工程师,死时电脑还在工作,他的妻子说,“他经常几天几夜关在房间里。”法医鉴定结果显示他是“心脏性猝死”,也是通常所说的“过劳死”。 “死者叫什么?”颜浩问最先赶的现场的110警员小李。 小李在门口站着,听见颜浩的问他,笑着答道:“于长寿,瞧这名字取的。” 颜浩沉着脸看看他,“是谁报的警?” 小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在这样的场合很不合适,于是毫无表情的说道:“是死者的女朋友康蓉。”颜浩拿出笔记本,用探过死者口腔的钢笔在上面做记录,刘敏看见眉头皱了皱。 颜浩问小李:“人呢?” “在卧室,哭的像个泪人,说是下个月就要结婚。” 颜浩摇摇头叹息道:“世事无常啊。”说完就向卧室走去,刚靠近门口就听到女人的哭泣声,还有人在劝慰。 “不要哭了,你现在怀了长寿的孩子,哭坏了身体,孩子怎么办?”颜浩走到门口,看见两位女性坐在床边,其中一位穿着黄色休闲衫,短发,偏瘦,嘴唇右上方有颗不很明显的黑痣,她的表情很哀伤,但是没有哭,可能是康蓉的朋友。另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头靠在女伴的肩膀,满脸都是眼泪,眼睛红肿,嘴唇随着身体的抽搐而不住的颤抖。 颜浩很有礼貌的在门上敲了两下,女伴抬起头看着他,“请问您是?”“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侦查员颜浩。”说着颜浩拿出警官证交给对方。 “你好,”女伴没有接,而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颜浩也礼貌的伸过去简单握了握。 “我可以问康蓉几个问题吗?”女伴把手插进牛仔裤的前袋,耸耸肩,轻声说道:“我想现在不太方便,她刚刚差点哭晕过去。你看他们的新房刚刚装修好,下个月就要结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能理解,但是为了尽快查到案件的真相告慰死者,也许不得不打扰她,很简单的几个问题。” “好吧,”女伴妥协了,“我能不能陪着她?” “可以,”颜浩打开记录本,“请问你的姓名是……” “我叫梁冰,桥梁的梁,冰雪的冰。”颜浩刚要记录,梁冰打断他,“我的名字不用记的,我是接到蓉蓉的电话才赶来,具体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颜浩展开一丝微笑,“不要介意,职业习惯。”梁冰的举动让颜浩心生疑惑,按照犯罪心理学的解释,作案者很可能是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因为他们迫切知道案件的进展,以此寻求对策。 梁冰陪着康蓉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颜浩坐在她们侧面,背朝阳台的位置。 “康小姐,我是颜浩,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 “你好。”康蓉抬起头哽咽着说道:“我叫康蓉。”就在康荣抬头的瞬间,颜浩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即使满面泪水,形容憔悴,依旧掩盖不住康荣的美丽面容,娇小的红唇,水汪汪的如同一泓清泉的眼睛,那副雨打梨花压海棠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多生几分怜悯与同情。 小李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说:“真是个美人啊,看来红颜祸水这句话不错。” 第二章 红颜祸水 颜浩的眼睛始终直视着康蓉,他刻意摒除对她的容貌的赞美,只把她作为客观的问询对象。 “康小姐,请问您的年龄?” “24” “您和死者的关系是?” “未婚妻。”说到此处,康蓉忍不住又抽泣了几声,幸好有梁冰在一旁劝慰,问话才得以继续。 “你是什么时间发现死者的?” “我昨天在医院值夜班,下班后我回家去拿了些东西,到这里大概十一点,本来长寿应该上班去的,谁知道他,他竟然……” “康小姐,我的问题问完了,请节哀。”颜浩站起身离开了再次泣不成声的康蓉。 刘敏的证据已经采集完毕,见颜浩结束讯问,摘下手套准备和他一块儿离开。 回队里的路上刘敏问他,“奇怪,不像你?” “怎么?” “什么都没问就走了。” “问了。” “就那么点儿?怕人太伤心,怜香惜玉吧。” “你看出来了?” “当然,我是谁?” “吃醋了?” “滚你的,我吃你的醋?” “听你的话有些酸。” “中午吃饺子醋喝多了。” “像我这么优秀的男士,你就是吃点醋也不冤枉。” “滚。”刘敏笑着拍打颜浩的脑袋。 颜浩赶紧制止,“小心,在开车。” 两个人说笑着回到队里。颜浩有些话没有对刘敏说,如果于长寿是他杀,康蓉肯定有嫌疑,“一个处于极度悲伤的女人,在陈述经过时绝对不会有条不紊,她似乎在为自己开脱,只有犯罪者才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颜浩之所以没有说,因为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还不能作出判断,如果是自然死亡,那么一切推断也就不能成立。 第二天上午刘敏把于长寿的尸检报告亲自送到颜浩的办公室。颜浩正在写关于“4。14”案件的侦察记录,看见刘敏进来,颜浩冲她笑了笑,放下手头的工作,支起双手问道:“是他杀吗?” “自然死亡,急性心肌梗死导致心脏衰竭。” “哦。”颜浩接过报告迅速翻找到死亡原因的那页,仔细查看之后,他把报告放在一摞文件上。刘敏坐在他的对面,她和颜浩共事多年,而且私交很好,几乎无话不说。刘敏甚至为了阻止家人不厌其烦的相亲把颜浩带到家里,向父母宣布颜浩是自己的男朋友。颜浩并未当真,而刘敏呢,多少有些暗恋的成分。 “可以结案了。” “恩。” 刘敏对他冷淡的态度有些不解,“你好像有心事?” “是吗?”颜浩微笑着说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想案子?” “是吧。” “是想那个受害人的妻子吧,叫什么?” “康蓉。” “对。” 颜浩有职业的敏锐眼神注视着刘敏,“你猜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刘敏摇摇头。 “嫉妒。” 刘敏毫不隐讳的说道:“你不知道吗?女人天生就爱嫉妒,尤其嫉妒那些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你觉得她漂亮?” “当然,除非你是瞎子。” “呵呵,也许吧。” 颜浩的笑让谈话就此结束。刘敏离开后,颜浩让负责外联的同事打电话给死者的亲属,“通知于长寿的家人到队里拿尸检报告,自然死亡。” 距离于长寿死亡整整一个月,五月十四上午,值完夜班开车回家的颜浩接到队上的电话,“福建路106号发现一具男尸,大队长请你立刻前往。”颜浩掉转车头向福建路驶去。 福建路106号是“鑫鑫网吧”。网吧内灯光昏暗,里面充斥着浓重潮湿的霉味与汗味,颜浩不明白坐在这里的人怎么可以忍受住如此令人作呕甚至窒息的空气?颜浩走进网吧时,同事已经到了,有的在现场取证,有的在给现场的目击者录口供,技术科的同事取走了网吧的监控录像,陆敏也在,拿着相机给尸体拍照。因为人多,刘敏看见颜浩,只简单的点点头,“来了。” “恩,”颜浩也只应了一声,随即开始观察网吧的环境。网吧大约两百平方,五台摄像机,其中四台安装在室内的四角,另一台安装在收银台的背墙,死者的位置在网吧右侧的中间位置,东北及东南角的摄像机可以完全的拍摄到左右两个侧影,收银台的摄像机也可以拍摄到背影。 死者大约三十岁左右,仰面躺在电脑椅上,他身前桌面上的烟灰缸堆成一座小山,几只可乐瓶散落在座位四周,电脑屏幕仍旧在闪烁。不断跳动的显示器让颜浩回忆起上两个月的两起自然死亡案件,如果他也是“猝死”,那么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三起。三起案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颜浩提前回到队里,找到上两起案件的报告。他用笔把报告中相同的地方画上圆圈,做完这些,在网吧的同事也回到队上,他让带队的侦查员把所有相关资料送到他的办公室。侦查员王志把装有证据的小纸箱放在颜浩桌上,按照程序请他在物证清单取用的文件上签了字,随后便要离开。 “等等,”颜浩叫住他。 “中队长,什么事?” “只有这么多吗?” “是,都在这儿了。”王志年轻,对颜浩也很尊重,说话时候身体站的笔直。 颜浩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放松些,这儿不是警校,我们都是同事。” “不,您是队长,是上级。” 颜浩故意摆下脸,“我命令你坐下。” “是,”王志毕恭毕敬的坐在椅子上。 “刚才在现场看到什么了?” “我没看到什么,组长让我问询网吧老板。” “所以你什么都没在意,只和网吧老板聊了聊?” “是,我认真的做了问询记录,在箱子里。” 颜浩见他有些呆板,故意考他,“老板多大年纪?” “三十五岁。” “你看呢?” 王志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不解。 “三十五岁是他身份证上写的,据你目测他有多大?” 王志目光闪烁,有些答不上来,“好像,好像……三十多岁吧。” 颜浩打开桌面上的笔记本,翻开其中的一页,上面写着,“网吧收银台前黑衣男子,身高170公分,短发,上门牙有脱落,左臂有明显刺青,年龄三十五岁左右……” 王志看完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不由自主连声说道:“队长您太神了,太神了。” 颜浩合上笔记本语重心长的指点道:“做一名好的侦查员,问询固然重要,但最最关键的是观察,人有可能说谎,你的眼睛不会。以后记住,无论到任何场合都要学会观察,而且要做到不动声色,你这样走路带着风,说话像放炮,一看是警察肯定不行,很多证据在你观察到之前就被犯罪嫌疑人掩盖掉。” “是,中队长,我记住了。”王志起身给他敬礼。 颜浩摇摇头,“又来了,以后记住,到我的办公室不准敬礼。” “是,”王志刚把手举到脖子,想想不对赶紧放下。 “行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第三章 网吧老板 王志离开后,颜浩按照证物清单逐一取出证物。一根显影指纹的香烟头,一只装有监控录像资料的移动硬盘,死者随身携带的钱包,里面有三百多块钱、几张银行卡,以及登记上网用的身份证,箱子里还有一只专门记录讯问内容的u盘。 颜浩把u盘和移动硬盘接入电脑,同时在警方资料库里输入死者的身份证号码,资料显示的数据和身份证上相一致,“张青,年龄二十七岁,民族汉……”。颜浩又通过警务系统查询到与张青有关的其它信息。“南城机床厂工人,未婚,无犯罪记录,住址在南苑小区7栋303室……” 颜浩打开移动硬盘,从画面显示的时间上看,死者进入网吧的时间是五月十三日的晚间十一点三十六分,之后他始终没有离开过座位,他的身边没有其他客人,凌晨三点零三分,死者忽然躺倒在电脑椅上。颜浩打开笔记本,上面已经写着两个数字,“十四,二十五”,他接着在后面写下“三”。 三起正常死亡案件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巧合,然而在颜浩、南城刑警队最年轻的中队长眼中,不可思议的相同即意味着系列谋杀案的线索。颜浩大概听了王志的讯问记录,和他想的一样,里面没有任何线索。颜浩把录音和其余的证物放进箱子,只留下移动硬盘放进随身携带的皮包。 中饭之后颜浩离开了刑警队,他临走时告诉刘敏,“我昨天值夜班有些困,明天我会晚些到队里,尸检结果出来给我打电话。”颜浩没有回家,他驱车来到上午发生死亡事件的网吧。 因为发生命案,网吧里客人十分稀少,老板和相熟的客人聊上午的事情。 老板说:“那小子我头一回见他,进来就咳嗽,到死都没停过。” 客人问道:“你看见他死的?” “我看见他头一歪,哪知道是死了,上网玩通宵眯盹会儿的人多了。” “那倒是。” 颜浩记得录音里并未有这样的记录,说明老板还是有所隐瞒,在他看来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影响到案件的最终结果。 “你好,给我一台机器。”颜浩敲敲收银台的桌面打断了老板的谈话。 “身份证,十块钱押金。”老板机械的说道。 颜浩掏出警官证递给他,同时又递上十块钱。 老板一看,连忙摆手,“我哪敢收您的钱,您随便上,随便上。” “我是上网的客人,怎么能不收钱?”颜浩把钱留下,径直走到死者张青用过的电脑前坐下,刚要开机,发现电脑主机已经不在。老板看见连忙上前解释,“机器坏了,我刚送去修,您随便再找一台吧。” “机器怎么坏的?” 老板陪着笑脸解释道:“系统问题,我也不是很懂。” “没关系,既然机器不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警官,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来上网的。” “你很精明啊。” “嘿嘿,开网吧见的人多而已,不算精明。” 颜浩指指身边的椅子示意老板坐下,接着从包里拿出记录本和钢笔,等老板坐定他开始问询。 “姓名” “吴涛” “年龄” “三十五岁” “性别” “嘿嘿”,老板讪笑道:“您看这不是明摆着。” “那可不一定”,颜浩严肃的看着他。 老板开玩笑的说道:“对,对,超级女生就一定是女的?男,我是男的。” “网吧开几年了?” “三年” “够久的” “昨天晚上你的网吧里是不是有客人死亡?” “有,上网上的好好的就挂了。” “在死者死亡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喊叫,或者和某人发生争执?” “没有,他就一个人坐着,下半夜靠在椅背上,我以为是睡着了也没在意。” “谁最先发现死者的?” “打扫卫生的阿姨,她看见就晕过去了,人还在医院。” “你报的警?” “上网的客人。” “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们守法经营,客人上网前都要用身份证登记。” “你没有没有隐瞒什么?” “没有,我上午把知道都和警官说了。下半夜有监视器盯着,我在睡觉。” 颜浩见他闪烁其辞,突然问道:“网吧有消防通道吗?” “有,有,在厕所边上。” “带我去。” 网吧的消防通道里放的都是旧机器,外口的门锁早就锈死,老板听说他要查看消防通道,从口袋掏出香烟递给颜浩,“先抽根烟。” “不会”,颜浩用手挡住,站起身向厕所的方向走。 老板紧紧跟在后面,低声的解释,“徐队长打过招呼了。” “徐队长?哪个徐队长?”“消防科的徐斌,徐队长。” “哦,徐斌啊”颜浩停下来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们老朋友了,我打电话问问他。” 老板尴尬的说道:“不用了吧,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晚上我做东,请徐队长一起来,一回生二回熟。” “是吗?看来徐队长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啊。”颜浩故意装出和徐队长很熟的样子。 老板得意的说道:“那当然,我和他那是兄弟。” 颜浩听他把话说完,从口袋里拿出袖珍的录音设备,“你的徐兄弟是政府执法人员,如果他的领导听到这段录音不知道怎么想?” 老板有些急,用黑道上的威胁口气说道:“朋友,你想怎么样?” “我有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今天事就当没发生过。” 老板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好,你问吧。” 颜浩和他坐回到刚刚的位置,颜浩依旧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做记录。 第四章 何必当初 “你上午为什么向讯问的警官隐瞒部分情况?” “我没有。” “是吗?”颜浩用质疑的眼神盯着老板,顿时他的身前好像摆了一台高精度的x光机,五脏六腑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老板开始说老实话了,“唉,不能怨我,网吧死了人总要影响生意,说自己死在那儿谁信?” “说说看,死者有什么特别之处。” “咳嗽,从坐下就开始咳,我担心他把肺咳出来,身边的客人都散到其它地方。” “除了咳嗽之外呢?” “爱喝可乐,一罐接一罐的喝。” “烟抽的多不多?” “抽烟吗?我想想。”老板拍拍脑袋,“那个监视器硬盘里有,上午被警察拿走了。” “是不是这个?”颜浩把包里的硬盘拿出来。 “是,就是这个。” 颜浩见网吧里没有客人,打开旁边的电脑,把硬盘递给他,“接上去。” “接不了,没插口,收银台的电脑有。” 颜浩和老板一起走到收银台,一位学生模样的人在帮他看店。 “你先到别的机子上玩会儿。” 小伙没说话,低着头离开。 老板把移动硬盘接好,打开了监视器上录制的视频文件,颜浩上午在办公室已经看过,他到网吧里看,是为了准确的将视频里的人、物进行定位。视频显示死者张青并不吸烟,而且从坐下开始从未离开过座位,咳嗽可能有,因为从视频上看他经常用手捂嘴。视频行进到死者倒下的那一刻,颜浩忽然让老板停下。 “等等。”颜浩指着静止画面上的那只烟缸,“他不抽烟,烟缸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烟头?” “也许是之前客人抽的,没有清理。” “是吗?”颜浩熟练把视频拉回到死者进入座位的画面,颜浩把他坐下之前的画面定格,“你仔细看看。”画面上的烟灰缸竟然是空的。 “怎么回事?”老板惊诧的看着颜浩。 “你说呢?”颜浩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想清楚再说。” 老板一脸委屈的解释,“我真不知道。” 颜浩指着电脑屏幕上的“adobepremierepro”视频编辑软件,“这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你的电脑你会不知道?” “真的,我虽然开网吧,但是对电脑不在行,那几个英文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好,那我问你,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碰过这台电脑?” “除了我,还有我老婆,不过她也不懂。” “刚才坐在这儿的是谁?他懂吗?” “我正要说呢,他叫阿明,电脑系毕业的,他懂,他是我这儿的网管。”颜浩觉得老板没有说谎,他把计算机系说成了电脑系。 颜浩准备请阿明过来谈谈,不料他的眼睛刚在网吧里搜寻,一个人从收银台旁飞奔出网吧。短暂的瞬间,颜浩认出跑出去的人正是阿明,职业敏感告诉他,“阿明有问题”,他迅速跑出网吧追赶。 下午两点多钟,南城已经感受到初夏的炎热,地面蒸腾起的热气让人浑身冒汗,街上人很少,连车也懒洋洋的经过,唯独福建路上的两个人在你追我赶。街上有人不明就里,停下看热闹,有些店铺里的人也冒出头来,互相交谈,或者自个儿嘀咕,“抓小偷吧。” 颜浩开始时的冲刺缩短了他和阿明之间的距离,接着他慢慢调整呼吸,紧紧跟在身后,像猫捉老鼠等待阿明筋疲力尽。阿明年轻,体力好,全力跑了大约一公里左右,方才放缓了脚步,颜浩抓紧时机快跑几步,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五六米的距离。阿明回头看看,还想跑,但平日缺乏运动让他刚停下脚里就被灌了铅,肺几乎要爆炸,他勉强的跑了几步,再也支持不住,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颜浩调整好呼吸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还跑吗?” 阿明蹲在地上连连摆手,颜浩拉住他的手想带他到车上谈一谈。阿明直起腰,眼睛里有些恐惧,嘴角也瞥了几下,颜浩以为他要说话,不料阿明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是普通商店里卖的那种,刀背很薄,刀刃不算锋利,只有刀尖还有些威胁,阿明拿着刀在半空用力挥舞,“你走,走。”颜浩看见阿明拿刀的姿势也十分业余,根本没把刀放在眼里,他内心反倒有些欣喜,那种即将获得重大线索,案情即将有所突破的喜悦。 “放下刀。”颜浩用凌厉的眼神逼视着他,“我是警察,你知道持械攻击警察的后果吗?” 阿明有些失去理智,他在烈日炎炎的街头大呼小叫,“走,你走,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颜浩张开双手,示意阿明冷静,“不要冲动,任何事情都可以谈。”颜浩在和他对峙的短短一分钟,两个人的位置不断变化,颜浩已经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形。阿明背后两米左右是一辆面包车,左右两边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拿着棍子之类的武器在等候他。 “你走,走。”恢复体力的阿明左右旁顾,发现已经无路可退,他冲上去准备吓退颜浩,再次伺机逃跑。 颜浩不退反进,一手隔刀,一手拿住阿明的手腕,手上稍稍用力,颜浩的肩顶住阿明的胸口,阿明的手受到牵引顿时脱臼,水果刀同时掉落在地。颜浩的动作干净利落,引来围观群众的叫好。颜浩见110巡警到场,向他们出示了证件,要求他们把阿明和自己送到网吧,至于水果刀,早有巡警装进塑料袋以作证物。 车上颜浩一言不发,阿明则抱着脱臼的胳膊不住呻吟。很快,警车开到了网吧门前,颜浩让警车稍等,自己走进网吧拿包和移动硬盘。老板慌慌张张的问道:“阿明为什么跑?” “你不知道?” “不知道”,老板摇摇头。 “你的雇员刚刚袭警,请你关上店门跟110巡警到派出所做下笔录。” “是,是。”老板看见门口的警车,连连点头。 颜浩没再耽搁,给阿明戴上手铐关进自己的车里,同时通知送他来的巡警,“请你们帮忙把网吧老板送到刑警队,找警官王志。” 颜浩像拎小鸡似的把身材瘦小的阿明扔进自己的吉普车,随后用手铐把他拷在副驾驶座位上。阿明此刻停止了呻吟,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颜浩看看他,眼神凌厉的呵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五章 移动硬盘 吉普车并未开向刑警队,而是颜浩的单身公寓。他打算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是否向上级汇报,虽然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但颜浩觉得假如冒然向上级汇报三个月来的三起死亡事件可能是系列谋杀案,那么面对接踵而来的上级和舆论的压力,也许会对破案造成非常大的影响,何况对于三起案件是否谋杀颜浩还不是很有把握。 颜浩的单身公寓上下两层,下层是三十多平方的客厅,硬木地板,乳胶漆的墙面,一套组合沙发,一排双开门的书柜,一张将近两米宽的办公桌,桌上除了电脑之外还有档案袋、工具箱等物品。厚厚的窗帘把房间的光线减弱到最低,颜浩打开灯,把阿明铐在厕所的自来水管上,自己则上楼取下药箱。 颜浩下楼把药箱放在茶几,随后走到厕所解开阿明的手铐,指指沙发,阿明扶着脱臼的胳膊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他很奇怪自己没有被关进拘留所,而是到了类似人家的地方。他觉得颜浩不像有些警察那样凶,甚至有些亲切,尤其夺刀的时候,眼神中还有埋怨的痕迹。 “忍住疼。”颜浩一手托住阿明脱臼的胳膊,一手扶住他的肩膀,阿明知道眼前的警察要给自己接驳。 阿明点点头死死咬住牙关,颜浩还没用力,阿明的汗已经从额头渗出来。 “你为什么跑?” 颜浩突然问了阿明一个问题,他有些措手不及,大脑还在思考如何回答,颜浩双手猛然用力,“咯”,阿明还没有来得及喊痛,胳膊已经被接上。 “好了,我再给你上点药,三天内受伤的胳膊不要吃力,否则以后会经常脱臼。” 阿明感激的说道:“谢谢警官。” “谢?是我把你胳膊弄伤的。” “是我不好,不该拿刀。” 颜浩没说话,手掌上接了红花油用力在阿明的肩膀揉搓,阿明疼的不住倒吸凉气,颜浩趁机教育他,“以后还拿刀吗?” “不敢,再也不敢。” 颜浩从一开始就觉得阿明不是那种拿刀的人,他的眼神怯懦,身材瘦小,连头发都柔顺的趴在额头,完全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颜浩坚信“像由心生”这句话,人的内心善恶,他的脸不会毫无痕迹。 颜浩为了消除阿明的紧张情绪,在讯问时没有拿出笔记本,而是把手伸进口袋,打开了录音设备。 “阿明,刚才拿刀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为你一时冲动,但是你为什么在听说我要找你做笔录时跑出网吧?是不是死者在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明低着头,双脚脚尖不断的向后刨,颜浩明白,人在紧张时会做出反刍的动作,这是人性的本能,有的人会抓头,有的人会不自觉的搓手,还有人会像自己的祖先趴在地上。 “你是不是有顾虑,有人威胁过你,不让你说?” 阿明抬起头,他的眼神告诉了颜浩,他受到了胁迫。 颜浩把自己的警官证递给阿明,“我是刑警队的队长,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护你。” 阿明把警官证捏在手里,犹豫片刻终于道出了实情。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死掉的那个人到网吧包夜,他交了十五块钱就去上机。开始我没注意他,晚上客人都是包夜,进出的人很少,我没什么事也在网吧里打游戏。大概夜里十二点多,死者开始咳嗽,而且在咳嗽的声音很大,我看了看,有坐在他身边的客人换了机器,中间那排只剩下他。接着他开始骂人,骂的很难听,而且肆无忌惮好像在大街上,有客人投诉,于是老板让我过去处理。我走到死者面前,见他长的很凶,而且眼睛血红的,他不是在打电话,而是用麦克风在和人对骂,对方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说的话也很难听。 我没办法阻止他,老板就亲自过去。那个人和老板发生了争执,老板让他走,他不肯,于是老板说‘你等着’,不久网吧里来了七八个人,年龄不大都是光头,领头的那个长的满脸横肉,老板和他打过招呼指指死者。七八个人就把死者拉到了街上狠狠教训了一顿,可能是出手太重,死者当时晕过去。老板让我把网吧门关死。” “他当时有没有死?”颜浩打断他的叙述。 “没有,我刚要关门,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我很害怕,老板也怕事,让我放他进来。很奇怪,他没有和老板再起冲突,而是又回到座位上,不过他没有再骂,而是躺在座位上。” “当时是几点?” “大概三点钟左右。” “后来有没有人过去?” “没有,我和老板以为他是神经病,都不敢去。” “谁最先发现他死亡的?” “是扫地的阿姨。” “时间。” “上午六点多一些吧,阿姨每天六点钟来,很准时。” “是阿姨报的警?” “不是,阿姨看见死人当时就晕过去。老板也慌了,给夜里打他的人打电话。那个领头的很快就到了,老板当时已经把客人都赶走,我也想走,被光头拦住,并威胁我,如果说出去就让我和那个死者一样的下场。我要下班,老板为了不让我乱说话,让我留下,还威胁说那些人心狠手辣,千万不要说出去。” “你的水果刀是哪里来的?” “我从家里带出来,为了防身。” 颜浩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的情绪变的平复,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散开,“你的刀根本保护不了你,以后记住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报警。” 阿明点点头。颜浩关掉录音,从包里取出移动硬盘,“认识吗?” “不认识。”刚刚恢复平静的阿明又开始恐慌起来。颜浩早已料到,监视录像已经被人删减,而除了阿明,颜浩想不出会有第二个人。他们之所以没有问,是希望阿明能够将硬盘的内容进行恢复。 “是网吧的监视录像,好像被人修改过,你是专家,帮我恢复试试。” 阿明似乎有些犹豫,颜浩指着硬盘上的标签,“你姓施?” 阿明点点头。 颜浩把硬盘上的卡通即时贴翻转在阿明面前,“上面有你的签名和日期。” 阿明彻底缴械了,他跪在地上抱住颜浩的腿痛哭流涕,“警官,警官,是他们逼我的,他们用刀逼我,我不做,他们就要灭口。” 颜浩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人做了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不去弥补,何况你的错误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我相信,你也要相信我,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应该懂。”颜浩用真诚的眼神凝视着阿明,他的眼神有种魔力,有种比语言,比行动更有效的魔力,阿明清楚他后面那句话的含义,“只有恢复了原始数据,自己才不会承担责任。” 第六章 尸体失踪 阿明接过硬盘打开了颜浩的电脑,他在操作电脑时变成了另外一人,那种舍我其谁的神气,浑身散发出蓬勃的生机,和刚刚萎靡柔弱的形象判若两人,也许有些人天生适合与机器做朋友。大约两个个小时之后,阿明兴奋的打开视频文件,指着显示器说道:“警官,你看。” 两个小时里,颜浩接到了刘敏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但结果已经有了,“是自然死亡,和之前两个月的死者相同,“心脏衰竭性猝死”。颜浩在电话里问道:“他身上有没有外伤?” “没有?” 颜浩十分疑惑的问道:“怎么可能,你仔细看看。” “你不相信?”言下之意,“明显的外伤我会看不见?” “我现在有证据证明,死者在死亡之前的一个半小时受到过外力击打,很可能是多处外伤。” 刘敏有些生气,“你如果不相信自己来看,也许我应该辞职,连死者身上明显的外伤都无法辨识。” “不,不,刘敏你听我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人证和物证可以证明死者在死亡前一个小时遭到过殴打。” “死亡前一个小时?你能确认死者的死亡时间吗?” “三点到五点之间。” “你确定?” “确定。” 刘敏用有些嘲讽的语气说道:“根据尸检结果,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死者的死亡时间在14日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 “不可能。” 颜浩准备仔细询问,刘敏不客气的说道:“尸检报告明天上午放在你办公室,自己看。”说完挂上电话。 “倔脾气。”颜浩把电话挂上,这时阿明传来了好消息,硬盘数据已经恢复。 颜浩走到阿明身边,阿明把监控录像最佳角度的视频播放出来。阿明用快进把发生冲突的片段找到,先是阿明站在死者跟前,被死者指着鼻子怒骂,接着老板出现,两个人发生推搡,视频下角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一点十分。 凌晨一点五十三分,视频画面上出现八名光头男子,其中两名用匕首架走死者,阿明又调出离网吧门口的视频画面,十分钟之后,也就是凌晨两点零三分,阿明准备关闭网吧的大门,这时死者从网吧门口进入,没有被殴打的迹象。 “你确认死者被人殴打过?” “确认,我亲眼看到的。”阿明把自己站在网吧门口的视频调出来。 “死者进入时有没有外伤?”“我没在意,他的脸上有血,眼神很凶,我没敢看。” 颜浩把死者进入时的画面进行定格,他的脸上确实有液体,因为黑白画面,可以推测是血迹。除非他像壁虎之类的两栖动物,否则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外伤。颜浩示意阿明将视频继续,凌晨三点零三分,死者忽然倒在座椅,此后再也没有移动。肯定是尸检结果有误,一个小时的误差是允许的,这个刘敏,太自负了。 颜浩打电话给王志。 “王志,我是颜浩。” “队长” “网吧老板在队上吗?” “没有啊。” “没有?”颜浩看了看手表,离开网吧已经三个小时,开车从网吧到队上最多二十分钟,“爬也爬到了。” 颜浩挂上电话给110指挥中心打电话,请他们找到下午两点左右在福建路附近处理治安案件巡逻车。 110指挥中心很快回复,“指挥中心和福建路巡逻的110警车失去联系,他们正在全力搜寻。” “不好,出事了。”颜浩拨通了他的下属,组长端木林南的手机。 颜浩命令他,“马上带人去鑫鑫网吧,如果网吧老板吴涛失踪,发通缉令。” “头儿,出事儿了?” “先不要问,赶紧去,记住带枪。” “是。” 三辆警车从刑警队呼啸而出,直奔鑫鑫网吧。颜浩把阿明丢在自己家里,临走时不忘叮嘱:“吴涛可能已经畏罪潜逃,你出去很危险。”阿明恐惧的不断点头,颜浩离开时听见门内插销的声音。 开车去刑警队的路上,颜浩一直在想,“如果死者张青是被殴打致死,那么系列谋杀案就不再成立,阿明作为这起案件的重要证人,按照惯例颜浩应该把他送到队里,作出完整的笔录,并派人保证他的安全,但颜浩的直觉告诉他,案件不会这么简单。开始平静如水的案情,在突然间变的扑朔迷离,转而又真相大白,过程太快、也太顺利,况且还有几个重要疑点没有合理的解释,死者身上的外伤到哪里去了?老板身上的刺青是帮派成员的标志,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处理掉死者,而是选择报警?110警车失踪会不会和案件有关?” 颜浩刚把车停在队上的停车场就直奔刘敏的办公室。为了方便尸检,法医组的办公室和停尸间靠在一起,中间用玻璃隔断隔开,颜浩进去的时候刘敏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处理尸检报告。刘敏看见他,像对待陌生人不理不睬继续埋头做自己的工作。“刘敏,死者在哪儿?”颜浩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急促的问道。 刘敏用笔指指停尸间,“在验尸床上。” 颜浩没有多问,穿过刘敏的法医组办公室推开停尸间的门,拉开验尸床上裹尸袋的拉链,刘敏忽然听到颜浩在里面大喊,“刘敏,裹尸袋是空的。” “什么?”刘敏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冲进停尸间,只见原本放着张青尸体的裹尸袋空空如野。 “见鬼”,刘敏自言自语的提到“鬼”字不禁毛骨悚然,虽然她医学院毕业和尸体打了多年的交道,但是尸体不翼而飞还是第一次遇到,女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却是鬼。 颜浩也有些紧张,毕竟死尸不像活人,自己有腿可以走,如果死尸会走,除非…… 第七章 停尸间有鬼 “刘敏你不要开玩笑,是不是藏起来了?” 刘敏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开玩笑?没事儿我开这种玩笑?” “你们这儿有监控,我让监控室查查。”颜浩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像是电影里常放的灵异事件。 颜浩给监控室打电话,查了进出停尸房的监控录像,中午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进去过。 “找找。”颜浩边说,边拉开了停尸间里存放尸体的冷藏柜。 所有的冷藏柜都是空的,颜浩向来胆子很大,今天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也不禁有些恐怖,“怎么一具尸体都没有?” “本来就没有,除了上午送来的那个。” “哦,”颜浩背着刘敏长舒一口气,“你怎么看?” “颜浩,我有些冷,先离开再说。”刘敏越来越觉得恐怖,心里像被人掏空了,好像停尸房里到处都是幽灵,都是死者张青的脸。 “好,出去再说,你把死者的照片带上。” 刘敏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装有照片的档案袋递给颜浩。两个人急匆匆的离开停尸间,颜浩给安保打电话,让他们暂时封锁停尸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室温接近三十度,刘敏却身体发抖,牙齿打颤,像是刚从冰天雪地中进来。 颜浩打趣道:“要不要开暖气?” 刘敏没啃声,她的牙齿还在打架,说不出话。 颜浩抽出档案袋里的照片,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几十张照片很快看完,他抬起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刘敏,“刘敏,你看看。” 刘敏哆嗦着手接过照片,不料看了几张,她的手抖的更厉害,只见那些记录有死者尸体影像的照片上全部是一片惨白,只有边缘泛出些许黑边。 “照片怎么是空的?” “我正要问你呢?太不专业了,尸体没了,照片也没了,如果抓到犯罪嫌疑人凭什么定罪?” 刘敏反驳道:“这些照片我刚刚写报告的时候还用过。” “你是不是紧张拿错了?” “怎么会?”刘敏指着档案袋上“张青”的名字,“不会错,最近半个月根本没有尸体进过停尸间。” 颜浩觉得事有蹊跷,他思忖片刻拿起电话打给技术科。 “喂,沙科长吗?我是颜浩。” “你好颜队,有事吗?” “我这里有些照片很模糊,想请你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恢复。” 沙科长爽快的答应他,“马上派人过去。”五分钟之后技术科的警员王强走进了颜浩的办公室,他仔细的查看了照片,用专业的语气说道:“拍摄的时候因为物体光线过强,所以影像根本没有记录在相机上。” 颜浩问道:“会不会是冲洗时出问题了?” “不会,曝光度过强的照片根本洗不出。” 颜浩看看刘敏,刘敏又问道:“如果是数码相机拍摄的呢?” “不会,数码相机拍摄时会在显示器上留影,如果是白白的一片,拍摄者会选择重拍。” 刘敏拍着桌上的照片,“我是用数码相机拍的,每一张我都看过,是不是数码打印机的问题?” “刘医生,你的数码打印机是我帮你调试的,不会出这种状况。” 颜浩打断他们的谈话,看着刘敏,“等等,你说数码相机拍的,数码相机有没有删除?” “没有。” 颜浩和刘敏同时走出了办公室。 停尸房已经根据颜浩的命令暂时封锁,负责警卫的警员孙亮见是中队长颜浩,向他立正敬礼。 颜浩没有回敬,催促他,“开门。” “是” 孙亮打开停尸房的门,颜浩迫不及待的冲进去,刘敏的数码相机就摆在桌面,他打开相机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屏幕显示相机内存卡数据为零。正当颜浩无法理清头绪之时,更大的疑问出现了。 “颜浩,”刘敏掩面大呼,颜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死者张青竟然被人用一根工地上用的钢筋钉在墙上。钢筋从张青的嘴里打进,从后脑穿出,脑浆和血的混合物顺着死者的身体流到死者脚下的地面,落地时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停尸间里游荡。他的双眼和鼻子都被人挖去,血肉模糊的脸上,呈现出三个漆黑的洞,里面的森森白骨清晰可见,因为悬空,他的脖子极度拉长,几乎要被扯断。如此恐怖的场面不要说刘敏,即使颜浩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谁,谁会对死者有如此大的仇恨,连尸体都不放过?”颜浩愤怒的心情难以平复,他走到背朝尸体的刘敏身前,只见她张大嘴,想哭,却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颜浩赶紧抱着她向外走。孙亮听见声音也跑进来,看见死者的惨状,忍不住当场呕吐。 颜浩强压住翻腾的胃酸拍拍孙亮的后背,“你是男人,送刘医生出去。”孙亮擦擦嘴红着脸扶着快要瘫倒的刘敏,一步一挪的走出停尸间。 “等等”,颜浩叫住孙亮。 “队长什么事?”孙亮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你刚才有没有进过停尸间?” “没有,我接到命令就把门从外面锁上。里面都是死人,我一个人……”孙亮怕队长熊他,后面的话没敢说。 “你确定锁上门之后没有人进出?” “没有,肯定没有。队长,停尸间门口有监控,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调监控看看。” 颜浩挥挥手,“我知道,你送刘医生到我的办公室,等我回去再走。” “是,队长。” 第八章 消失的证物 颜浩目送孙亮和刘敏离开,他硬着头皮走到停尸间从消毒柜里取出橡胶手套边戴边走到钉住死者张青的钢筋前。颜浩目测钢筋裸露的部分大约有一米,加上人的厚度,应该在一米二十左右,他用戴着手套的右手用力去拔,结果钢筋纹丝不动。建筑材料一般长度是三米或者六米,除去裸露在外的部分,墙内应该至少留有一米五十以上的钢筋,停尸间位于地下室一层,墙壁较厚且全部由混凝土浇筑,颜浩推测除非有大功率电钻之类的设备,否则谁能把两米长的钢筋打入混凝土墙壁? 颜浩从夹克的上衣口袋取出钢笔,仔细的查看死者赤裸在外的身体,正如刘敏电话里所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瘀紫,也就是说,死者在生前没有受到过外伤。除非有人在说谎,颜浩自然的排除了刘敏可能性,“难道是阿明?他为什么要编造死者被打的谎言?”颜浩带着疑问走出停尸间,尸体还在墙壁上挂着,脸上三个阴森森的空洞好像在预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颜浩准备到办公室之后让胆子大些的男同志去处理,临走时颜浩不忘查看了死者的双手,没有烟熏的痕迹,死者应该没有吸烟的习惯,监视器画面也清晰的显示,死者没有吸烟,而在他死亡之后电脑桌上的烟灰缸却是满的,上午颜浩到现场时也发现了那只烟灰缸。 颜浩的心里此刻充满的了疑问,“这么重要的物证为什么不在证物箱里?是端木林南的疏忽?监视器上没有人坐在死者身边,难道烟灰缸里的烟头是从天而降?” 颜浩锁上法医组的门回到办公室,只见办公室内,刘敏坐在靠椅上浑身发抖,孙亮的脸也吓的惨白,靠在墙边,手里捧着一杯开水。颜浩对孙亮说道:“你马上回法医组办公室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出,一会儿我派人去处理尸体。” “是。”孙亮魂不守舍的捧着杯子离开了颜浩的办公室,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在路过内保科门口时叫上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警员一起上法医组执勤。 办公室里只剩下颜浩和刘敏,为了避嫌,颜浩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刘敏下意识的躲开,抬头看他。刘敏的眼睛让颜浩大吃一惊,她平时聪慧的眼睛里竟然空无一物,透明到几乎可以观察她的大脑。 “刘敏,刘敏”,颜浩觉得事态严重,他用力的摇晃刘敏的肩膀,不料就在他稍稍用力时,刘敏睁着那双大而失神的眼睛栽倒在地。颜浩用手测了她的脉搏,“见鬼,每分钟180下”,呼吸也十分急促,短短一分钟时间,颜浩发现刘敏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状态。 颜浩立刻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喂,我这里是南城市刑警队,请你们立刻派一辆救护车来,务必带上治疗心脏的药物。” 听说南城市刑警队有人受伤,急救车来的非常快,大约十五分钟后,刘敏已经被送上救护车。急救人员在车上做了紧急处理,刘敏的心跳速度降到每分钟一百二十下,急诊大夫擦擦汗告诉颜浩,“如果再晚半个小时,病人将有生命危险。” “是什么病?” 大夫笑了笑,“毕竟是刑警,懂医学常识。你估计的不错,是急性心肌梗塞,俗称‘猝死’。”颜浩并不知道刘敏刚刚突发的是心脏疾病,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每个月十四号死亡的三位死者——心脏性猝死。 颜浩让一位女同志跟着救护车到医院照顾刘敏,他站在刑警队的停车场给端木林南打电话。 “端木,我是颜浩。” “颜队,我刚要给你打电话,鑫鑫网吧的老板抓到了。” “抓到了?”颜浩急切的问道:“在哪?” “还能在哪儿?在网吧。” “好,抓到就好。”颜浩顿了顿继续问道:“上午你去网吧清理现场有没有看见死者电脑桌上的烟灰缸?” “没有。”端木组长回答的十分肯定。 “烟头呢,证物箱里的烟头哪来的?” “地上拣的,我核对过,和死者的指纹不一致。” “什么牌子的香烟?” “白把子,三五烟的烟头。” 颜浩记得证物箱里的烟头是黄色,他没等端木再说,手里拿着电话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办公室,他把证物箱里的几件证物倒在桌面,塑料袋里的烟头分明是黄色,从没有燃尽的卷烟上可以看见“玉溪”商标,颜浩记得上午在现场时曾经用钢笔挑开烟灰缸中的烟头,也是玉溪牌。 “端木,谁动过证物箱?”电话还没有挂,颜浩急促的问道。 “我亲手把证物放进箱子,签字之后才让人送到证物科。” “是不是王志送的?” “是他,中午你要看,也是让他去的。” 颜浩没有再问,他叮嘱端木,“5。14案件是他杀,吴涛有重大嫌疑,你到了队上,亲自审他。” “是。” “还有件事,你回来以后派几个人到法医组,把停尸房的尸体处理一下。” “怎么,出事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 颜浩挂上电话把证物箱里的东西全部装进背包带回自己的吉普车,他没有找王志,证物在队上出了问题,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即使问王志也不会有结果。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三个毫无任何关联的人,为什么成为凶手的目标?凶手用什么手段混进刑警队,又是用什么工具在短时间内把尸体钉在墙上?凶手的杀人方式简直匪夷所思,受到惊吓却可能导致心脏衰竭?颜浩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他目前也只能用灵异来解释凶手的作案手法。 颜浩猜测刘敏也许不在凶手的计划之列,她的受害也许因为自己某些地方正在接近凶手,究竟是什么证据?颜浩觉得自己面对的对手十分可怕,不但作案手段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刑警队里兴风作浪,他是谁?是队上的人吗?既然可以在刑警队里肆无忌惮,那么他也可能找到阿明。想到这儿,颜浩加大油门向家的方向疾驰。 第九章 电脑专家 颜浩的担心显然多余,他急忙赶到家阿明却在网上用qq和朋友聊的热火朝天,看见颜浩进来,阿明简单的喊了一声,“警官好”,又继续忙他的事情。颜浩很庆幸自己没有把他带到队上,如果带到队上,他恐怕此刻已经因为心脏原因猝死。颜浩凭直觉猜测,如果凶手怀疑自己找到了证据,那么除了阿明,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阿明从显示器的一侧偷偷看见颜浩坐在沙发上沉思,于是悄悄的关掉了qq,坐到颜浩身边。他离开电脑的,就变的手足无措,好像木讷的做错事的孩子搓着手浅浅的坐在沙发边缘,毫无刚刚上网时的神气。 看见阿明坐过来,颜浩放下正在脑中整理的案情,语气亲切的问道:“饿不饿?” 阿明抿着嘴不说话,眼睛扑哒了两下。 “冰箱里有方便面,你饿了自己去下。” 阿明想去,又不敢乱走,腼腆的低着头,脚来回的搓地。 “去吧,不要客气,帮我也下一包。” 阿明听到他的催促,这才缓缓的站起来,走到靠近门口的冰箱。阿明很快做好了两份方便面,他的手艺不错,面下的既透,又很有嚼劲,每个人的碗里还摆上了一只荷包蛋。两个人趴在茶几上吃面,吃着吃着,气氛开始变的融洽。 颜浩研究过心理学,知道人在吃饭的时候,情绪会得到放松,他随意的和阿明聊天。 “面下的不错,经常吃方便面吧?” “恩,大学里方便面就是我的主食。”吃饭果然让人放松,阿明说话时已经不再拘谨。 “难怪你这么瘦。家里人心疼吧。” “我家不是南城的。” “哦,老家哪里?” “云南。” “云南好地方,风景如画,民风淳朴,我常想退休以后,去那里养老。” 阿明摇摇头,“养老可以,年轻人在那里不行。” 颜浩不解的问道:“怎么?” “经济基础差,工作不好找。” 颜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那边山多交通不方便,经济是比较落后。” “不,是这里。”阿明指指脑袋,意思说,“头脑落后。” 颜浩笑了,“像你们大学毕业都留在南方,家乡能不落后吗?” 阿明抱着碗喝了一口汤,十分满足的把碗放下向颜浩解释,“我家在农村,家里很穷,我读大学的钱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要是回去没工作,怎么还?”颜浩没有说话,阿明所说社会问题客观存在,他解决不了,也不好再问。吃完面阿明和他抢着洗碗,颜浩最后没办法,“各人洗各人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洗碗的时候,颜浩问阿明,“你的计算机水平很高,怎么不去找个正经的工作?” 颜浩的问题问到阿明的伤心处,他叹息道:“计算机是热门,每年毕业那么多人,没关系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我们警队每年也招大学生。” “我去了,可惜身材太瘦小。” 颜浩走到他身边比比个子,“你身高还行,就是身体单薄些,锻炼锻炼没问题。” “真的?” “当然,我以前读书比你还瘦,后来当了警察天天锻练,块也长了,劲也长了。” 阿明试探的问道:“下次招警察您能不能帮我说说去?” “没问题,你电脑不错,可以对付网络犯罪。” “我对付黑客那可没得说。”提到电脑阿明来劲了。 颜浩循循善诱的道:“说说看。” “我们网吧的防火墙是我自己设计的,二月份有黑客攻击全国的微软系统,全南城的网吧只有鑫鑫没事,其它的地方全歇菜。” “有没有人攻破过你的防火墙?” “有,网络上高手多了,但是他们犯不着攻击我,不出名,也没钱。” “哦,黑客也赚钱?” “当然,他们的设备动辄好几十万,没钱上哪弄去?他们一般和研制杀毒软件的公司合作,制造一些病毒让杀毒软件公司去杀。” “照你这么说,杀毒软件的生产者也是病毒制造者?” “也不全是,”阿明突然想起来颜浩是警察,话没有说满。 “不用担心,随便聊聊没事儿。”颜浩觉得他有些警惕,想让他放松,于是说道:“你上网,我到楼上去睡一会儿,你今天就住这儿,委屈你了,睡沙发。” “不委屈,我在网吧里都睡椅子。” “椅子也能睡?” “能” 颜浩上楼没有睡觉,他的大脑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不要说睡觉,连一分一秒都不能停止。他坐在楼上的办公桌前把笔记本上的信息,通过大脑汇总和分析,逐渐理出了一些线索——死因,死亡时间,死者年龄,烟灰缸,电脑。 三名死者都是心脏性猝死,死亡时间在每个月的十四日凌晨三点左右,死者年龄在二十五到二十八岁之间,他们死时电脑都在工作。烟灰缸是一条比较勉强的线索,假如烟灰缸没有失踪、作为证物的烟头没有被人调包,颜浩或许不会考虑,偏偏第三名死者张青电脑桌旁边的烟灰缸像变戏法似的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他还回忆起来,死者于长寿的客厅茶几上也有堆满的烟灰缸,他和于长寿未婚妻康蓉交谈时还用眼角余光观察过,是国产品牌的香烟。因为考虑自然死亡,现场负责调查的同事只拣了几个烟头,指纹核对显示,香烟是死者抽的。 “为什么在书房上网,却跑到客厅吸烟?难道有人移动过现场?”颜浩腾的从办公椅上坐来,掏出手机给队上值班警员打电话。 “喂,我是颜浩。” “队长,我是王志。” “王志,”颜浩没有问他证物箱的事情,只向他要了上个月猝死的于长寿未婚妻康蓉的电话。 挂上电话,颜浩顺着楼梯走到一层和二层之间的拐角,他见阿明正在埋头上网,于是走到他身边,“阿明我出去一下,你不要乱走。” 阿明正聚精会神的和qq好友聊天,没有在意颜浩已经到身边,听见他说话,似乎受了惊吓,肩膀微耸,脸色变的一阵红白。 “对不起,吓到你了。”颜浩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一上网就入迷。” 颜浩怀疑阿明没有完全恢复视频数据,因为视频画面无法解释烟灰缸中的烟头,难道阿明还有所顾虑?他离开家仍有些不放心,于是从夹克上抽下一根黑线插进门缝,他住的单身公寓每层只有一间,只要有人进出,夹在门缝里的线就会掉落。 第十章 突发事故 颜浩驱车前往市人民医院,刘敏的病情让他有些不放心。在前往医院的途中,他按照王志提供的号码给康蓉打电话。 “你好。”温婉的女声,颜浩听出是康蓉的声音。 “你好,我是市刑警队的颜浩,上次我们见过。” “颜警官,”康蓉犹豫片刻,似乎在回忆,“哦,是你,你好,有事吗?”听说是处理于长寿案件的警官,康蓉的声音变的有些黯然。 “很抱歉康小姐。”颜浩也觉得有些不妥,康蓉的心情刚刚平复,重提起伤心事,或许会让她再次陷入悲伤。 “不,不,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康蓉试图掩饰,但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 “康小姐,我想问一下,于长寿以前抽烟抽的多不多?”为尽快案了解情,颜浩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康蓉疑惑的答道:“抽烟?长寿不抽烟。” “哦?”颜浩几乎可以断定,于长寿的死绝不会那么简单。他安稳了康蓉几句,掉转车头开往刑警队。 颜浩回到办公室从数据库中调出于长寿的相关资料。资料显示,“于长寿,男,二十六周岁,在本市滨湖区长虹路小学任教,父母已退休,未婚……” “未婚?”颜浩回忆起案件现场康蓉和女友梁冰的对话,梁冰提到康蓉已经怀孕,怎么资料显示是未婚?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办理结婚手续?既然没有办理结婚手续,康蓉作为医务人员,为什么在发生性关系时没有做相应的防护措施而导致怀孕?颜浩拿出笔记本写下康蓉的名字。 于长寿是普通的小学老师,相貌平平,而康蓉却十分漂亮,根据颜浩以往的经验推断,假如于长寿是死于他杀,存在相当大的情杀的可能性,但是死亡原因掩盖了事实真相。颜浩曾经考虑过是否有某种药物能够导致急性心脏衰竭,那是针对三月十四号死亡的软件工程师,颜浩向刘敏提到药物致死,刘敏很肯定的告诉他,“只要是使用过药物,不可能不在身体里留下残余。”之后于长寿的案件颜浩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刘敏下午出现的症状和前两位死者如出一辙,是不是有人研制出这种药物用于某种特殊用途而隐瞒了事实?张青难道也是死于心脏衰竭,他的外伤在哪里? 颜浩在电脑上搜索关于心脏衰竭的相关网页,大多是治疗心脏衰竭的网站,颜浩一无所获,假如真的有导致人体心脏衰竭的药物,放在网上宣传,刘敏和医学界的同事早就应该知道。颜浩又翻开了三月十四日那名死者,软件工程师郑小阮。颜浩找出现场拍摄的照片,放在台灯下仔细查看,没有什么疑点,没有闯入的痕迹,死者妻子的笔录也很正常,颜浩看着死者的照片发现他的手指微黄,好像是长期吸烟留下的痕迹,他又找出死者死亡时,有关电脑桌面的照片。没有烟灰缸,他立刻到证物室,向值班人员借出了死者郑小阮的相关物证,里面没有烟头,颜浩当时也在现场,他也回忆起,当时死者的家里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并没有烟味。 不抽烟的两个人身边却出现两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而抽烟的人家里甚至连烟味都没有,颜浩正在为这条线索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电话响了,号码是组长端木。 “颜队,出事儿了。” “出事?”颜浩现在最怕听见这两个字,从下午开始就不停的出事,110警车失踪,尸体被虐,刘敏心脏衰竭,不过性格沉稳的他还是镇定的问道:“什么事?” “下午我们抓到队里的网吧老板,突然昏迷了。” “你们没有动他?” “没有,就问了几个问题,他现在在哪?” “救护车刚来,马上去医院。” 颜浩从窗外看去,一辆救护车正停在队里的停车场,端木不知道他在队里,正站在救护车旁给他打电话。他立刻挂上电话冲到救护车前,只见网吧老板已经重度昏迷,牙关紧咬,仪表上显示他的心跳达到每分钟一百八十三下,情况十分危机。 颜浩对救护人员说:“是心脏衰竭,赶紧使用治疗心脏衰竭的药物。”带队医护人员听到颜浩的话不以为然。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一旁的端木忍不住呵斥道:“你怎么和我们队长说话的?” 颜浩用手拦住端木,语气平和却心情急切的催促道:“请你赶快用药,否则人死了,你也有责任。”颜浩没有向他解释,下午发生了一起同样的事件,他要让吴涛活着,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他的解释。 带队的医护人员大约三十七八岁,皮肤白净,戴着黑边框眼睛,他不紧不慢的把手插进白色制服的口袋,似乎要对病人袖手旁观,颜浩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口气变的不太友善,他反问道:“你是专家,你怎么看?” “我看也是心脏问题,但不是心脏衰竭或者心肌梗塞,而是吸毒过量。” “吸毒过量?”颜浩看看端木。 端木迫不及待的解释道:“他在审讯室,怎么可能让他接触到毒品?” 病人出现十分严重的抽搐情况,血压升高到两百四,已经是极限,带队的医护人员没有再作解释,病人的人体已经不能再耽搁。他让助手按住病人,并命令“撤掉氧气罩”,亲自从药箱里取出一瓶液体,通过注射器注射进吴涛的身体。他胸有成竹的看着手上的腕表,大约三分钟之后,吴涛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颜浩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他正巧也在看着颜浩,两个人相视而笑。 颜浩送他,“贵姓?” “免贵,姓谈。” 车上有护士自豪的说道:“他是我们院最厉害的心脏专家。” 正常的急救只是普通的内科或外科医生参与,心脏专家到现场还是颜浩第一次碰上。他走到谈医生面前,亲切的和他握手,“谢谢,没想到你会来。” “不用谢,下午我收治了你的同事,很特别的病例,”谈医生用手在周围比划,“刑警队似乎也不安全。” “刘敏还好吗?” “基本稳定,不过要观察二十四小时才能脱险。” “是什么问题?”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研究心脏二十年,最近出现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你怀疑他们的死有问题?” “本来年轻人猝死是极个别的现象,但今年南城却出现了不止一例,包括你的同事,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健康,除非……” “除非什么?”颜浩似乎找到了对症良药迫不及待的追问,他的“除非”后面是不是隐藏着可能是药物致死的证据? 谈医生递给他一张纸条,“给我打电话,这里说话不方便。” 救护车疾驰而去,留下颜浩,目送闪烁的蓝白的灯光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十一章 飞跃刑警队 颜浩仔细询问了端木审讯吴涛的过程,查看了审讯室的监控录像,记录显示没有刑讯逼供,当然问讯也没有获得重要线索。 “110警车找到了吗?” “还没有。” “吴涛没有说?” “他刚刚交待没看见什么警车。” “你相信吗?” 端木挠挠头看看颜浩,“颜队是不是见鬼了?” 颜浩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住端木语气严厉的说道:“要是队里传出闹鬼,我第一个撤你的职。” 端木被他熊的脸红,头不敢抬,要走,颜浩叫住他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假如刑警队闹鬼的事情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老百姓会相信真的有鬼,会恐慌,会造成社会动荡。我刚才的话有些重,请你原谅。” 端木听到颜浩的解释,内心很受触动,他年纪比颜浩大两岁,职务没有他高,内心却对这个年轻的领导十分尊敬。颜浩的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能够体贴和关心下级,和他们交心,同甘共苦。他也相信,如果队里闹鬼的事情传出去,第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肯定是他。 “颜队,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只是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下午我安排人去处理尸体,他们回来脸煞白。我也去看了,大家心里没说,但闹鬼的想法肯定有,我不说,也许他们会说,我想事情是瞒不住的。是不是请上面封锁消息。” 颜浩点点头,他了解端木,他说话和做事有些莽撞,但责任心很强,对自己也很客气,从来没有因为资历和年龄而不服从命令,他的担心也是颜浩所担心的。“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大队长汇报,你给那两名处理尸体的同志打电话,让他们注意保密纪律。” “是。”端木端端正正的向颜浩敬礼。 颜浩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老端,你什么时候和王志学的?” “王志?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我总觉得他有些怪,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心事很重。” “恩,我也觉得。” “有空你和他聊聊,有什么困难队上帮他解决,关心下级也是你的工作范围之一。” 端木点点头,两个人走进了颜浩的办公室。因为多年相处的默契,两个人走进办公室开始,就好像进入了工作状态。颜浩和他坐在一堆证物旁,端木见状,也拿来自己的笔记本。 “怎么看?” 颜浩似乎天马行空的问题,端木却心有灵犀的打开笔记本,翻到其中的一页回答道:“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三个月三起自然死亡,而且都是年轻人,每个月的同一时间。” “如果他们不是猝死呢?” “那肯定是系列谋杀案。”端木把本子合上拍拍桌面。 “三具尸体,前两具已经火化,从他们身上已经找不到线索,第三具尸体的脸又被损毁,你看会是什么人做的?”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理极度变态,以毁尸为乐,还有一种是对被害人有着深仇大恨。我估计是第二种,心理极度变态犯不着到刑警队里来进行虐尸,只有和死者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这么做。” “还有第三种。”颜浩微笑着说道。 端木疑惑的看着他。 “凶手干的。” “目的呢?” “毁灭证据。” “我上午在现场,死者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你没有,刘敏发现了。”颜浩把下午的事情经过告诉了端木,端木沉思了良久,猛的一拍桌面,“我怀疑我们队里有凶手的同伙。” 颜浩做手势让他不要急躁,“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凶手真的是队里的某个人,也许他正在监视我们也不一定。刘敏身上发上的事情,很有可能在你我的身上发生。” 端木怀疑的看着颜浩,“颜队,不像你,怕了?” “怕?你不怕死?” “我不怕。” “活着有时比死更可怕。” “颜队,你说的话我有点不太明白。” “下午我看见刘敏的眼神,那种眼神是比看见死亡还要恐怖的东西。” “你是说刘敏看见鬼了?”端木觉得说错话,想收已经来不及。 “鬼?”颜浩这次没有责备他,“鬼我没有见过,但我相信有的人比鬼可怕。” 颜浩说着说着,忽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冲出办公室,端木觉得不对,拔出腰里别的手枪也跟出去。办公室外的走廊没有开灯,只有院子里的灯光反射进来,透着隐约的灯光可以看见一个黑影拼命奔跑,而颜浩在身后追赶。颜浩越追越近,黑影跑着跑着却突然转过身冲着颜浩张牙舞爪的扑过来,颜浩始料未及身体急停,挥拳打向黑衣人。黑衣人身手也十分矫健,见一拳打来也不慌乱,侧身躲过,又飞起一脚踢向颜浩腰部,颜浩左手去挡,右手也击向黑衣人小腹。黑衣人一个倒空翻翻出去,颜浩站稳脚步还要上前,黑衣人却从办公室的窗户跳了下去,办公室在二层离地大概七八米,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却见黑衣人如同武侠片里的大侠,稳稳的落在地面,尔后再一个飞跃,竟然越过了五米高的刑警队院墙。端木的手枪指着黑影,惊的目瞪口呆,颜浩也吃惊不小。院子里的警卫直到端木打电话还不知道,已经有人从刑警队里来去了一趟。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端木从颜浩的桌上取了一只纸杯到饮水机前接水,他端着杯子刚要送到嘴边,不料颜浩挥掌把纸杯打翻在地。 “颜队,你……”端木以为他惊吓过度,还要问他,颜浩谨慎的把食指放在唇边,端木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出声。颜浩拿出测试设备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监听设备。 颜浩指指饮水机,“下午刘敏喝过,然后就……” 端木拍拍胸口,很有些幸运的意思。 “你刚才看见他的影子没有?” 颜浩的话让端木不寒而栗,没有影子,刚才的黑衣人在走廊上奔跑时竟然没有在走廊的墙壁上留下影子。 “颜队,真的有鬼?” “故弄玄虚,”颜浩不屑的说道:“假如他真的是鬼,为什么不直接用鬼术,而是用正常人的打架方式?还有,需要越过院墙那么麻烦?直接穿过去不就行了。” “也许死之前比较苯。” “苯?我虽然不相信有鬼,但是假如有鬼,绝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端木仍旧提出疑问,“没有影子怎么解释?” “我怀疑是凶手故布疑阵欲盖弥彰,说明我们找到了什么证据,让凶手紧张,他今天来或许是想要拿回去,也有可能是让我们误入歧途,把凶手往鬼身上引。” “颜队,你分析的不错,但是你有没有见过人从把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什么事都没有,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能不借助任何工具从五米高的地方飞过去。” 颜浩摸摸下颌思忖片刻,娓娓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南城只有他可以。” “谁?” 颜浩没有说话,他仔细的在证物里寻找,拿起一些,摇摇头又重新放下,这些物证早就存在,如果凶手试图拿走,何必选在今晚?他看到角落的饮水机,忽然灵光乍现,他让端木取来一只空瓶从饮水机里接了一些纯净水,装进随身的背包。 “我马上要出去,你今晚最好睡在这里。不行多找两个人来陪着。” 端木四四方方的脑袋上挤出几道皱纹,他嘿嘿的笑道:“不要紧,要真是鬼,十个人也没用。”“辛苦你了,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颜队去忙吧。” 第十二章 谈医生 颜浩把车开进了市人民医院,他先到重症监护室准备看望刘敏。他的下属马蒙躺在医院的长椅上休息,看见颜浩来了,连忙爬起来向他问好。 “颜队好。” 马蒙今年二十七岁,在刑警队干了五年,人很聪明,就是不喜欢在业务上钻研,做事也比较浮。颜浩让他的组长经常找些基础的、磨性子的工作给他,于是看守嫌疑人,保护受害者的事情多半由他负责。和他一起的小伙子叫宗乐乐,吴涛出事之后端木派他跟救护车过来负责保护嫌疑人,他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瘦瘦高高看上去也挺机灵。 “辛苦了。”颜浩拍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照顾好刘医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马蒙听说过颜浩和刘敏关系不一般,所以话说的漂亮。相对而言宗乐乐就腼腆,只简单的向颜浩问好,随后眼睛便开始到处扫射,看上去警惕性很高。 “乐乐,你有没有带枪?” “没有。” “万一有犯罪分子来,你准备怎么保护刘医生和疑犯?” “我练过长拳,对付三五个没问题。” “十个呢?” 宗乐乐摇摇头,不理解颜浩的意思。 颜浩把他拉到医院门外,“你现在重新走进医院,不要到处看,也不要昂首挺胸,先坐到面对门口的那排长椅,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之后,再慢慢坐到刘医生所在的重症病房。” 宗乐乐照做了,颜浩又坐在他身边,“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吗?” 宗乐乐摇摇头。 “因为你是警察。” 宗乐乐更加疑惑,“颜队,我本来就是警察。” “如果你是犯罪分子准备伤害被害人,看见警察你还会继续吗?” 宗乐乐看看他,“不会。” “如果遇到极端的罪犯,他们发现警察,不但被保护者有生命危险,你也会有。要记住你是便衣、是刑警,保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抓捕罪犯,被保护者好比是饵,罪犯是鱼,你是渔翁,想做一个好的渔翁最最重要的就是——不动声色,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否则鱼不会上钩。你看马蒙,如果你不认识他,你会以为他是做什么的?”颜浩指指躺在长椅上,嘴里含着牙签的马蒙。 “流氓。” “不错,马蒙掩饰的很好,你不一定学他,但必须学会掩饰身份。” “我懂了颜队。”宗乐乐要给颜浩敬礼,颜浩按住他,“又忘了?” 宗乐乐摸摸头笑了。 刘敏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医生叮嘱除了医护人员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重症监护室,颜浩只好作罢,他拿出谈医生留下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他的手机。 “谈医生吗?我是颜浩。” 谈医生问道:“颜浩?” 颜浩想起来,晚上见面时仓促之间忘记告诉他自己的姓名,“谈医生我们刚刚在刑警队见过,你让我有事可以来找你。” “哦,是专家刑警。”谈医生说话风趣,“专家”自然是指颜浩指点他治疗的事情。 颜浩不好意思的说道:“谈医生,你见笑了,我现在在医院,你有空吗?” “有,当然有。” 颜浩觉得说话的声音很近,他转过脸,发现谈医生正拿着电话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好,谈医生。”颜浩把电话塞进口袋和他握手。 谈医生握住他的手,“我刚刚看过你的同事。” 颜浩关切的问道:“她还好吗?” “好,药物反应已经消失。” “药物反应?你的意思是,刘敏是药物反应引起的心脏衰竭?”颜浩下意识的握紧谈医生的手。 谈医生连忙把手甩开,“颜队长,你把我的手当成手枪了吧?” 颜浩连忙道歉,“谈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时有些……” “有些兴奋?” “对,”颜浩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他是谁?真的是心脏科专家,怎么他的眼神那么凌厉?” 颜浩准备问问他吴涛的情况,结果还未开口,谈医生先就说道:“你怎么不问问后面送来的患者?” 颜浩由衷的赞叹,“谈医生,你真是厉害,不但是心脏科专家,也是心理学专家。” “谈不上,巧合吧。后面送来的患者我对他的血样进行了检测,他的血液里含有神经性药物,你是刑警,应该知道神经性药物指的是什么。” “摇头丸。” “不错,患者血液内的药物成份和摇头丸一样,只是药性还要更强。” 谈医生欲言又止,“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谈医生,你尽管问,我们之间没有话不可以谈。” “问题是关于你们刑警队的,既然颜队长让我畅所欲言,那我不客气了,我刚刚在思考一个问题,刑警队作为国家重要的安全机构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现事故,而且是人为事故?听说男患者是在审讯室里出的问题,难道是你们的人给他吃的药?” 颜浩也无法解释,他反问谈医生,“男患者吴涛身体里的神经性药物的发作时间有多长?” “很短,大约半个小时,所以我才会有疑问。” 颜浩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也解释不了,但我可以肯定,刑警队审讯疑犯绝对不可能使用迷幻药,如果犯人不肯合作,那么吃了迷幻药岂不是更加胡言乱语?” 谈医生没有再说话,他看看四周,微笑着请颜浩到他的办公室聊聊,颜浩明白谈医生的意思,有些话在公开场合不方便提起。谈医生的办公室在五楼,晚上普通门诊的医生已经下班,走廊的灯关闭,只有电梯间的灯亮着,谈医生打开廊灯,整个走廊顿时灯火通明。 “也不知谁设计的,多浪费。”谈医生指的是走廊灯的开关,几十盏日光灯仅由一个开关控制。 “现在医院有钱。” “有钱也不能浪费,花在患者身上多好。” 简单的几句对话,颜浩听出谈医生是一个尽职尽责患者至上的医者,如果社会上多几个他这样的医生,也许老百姓看病就不会那么贵。 谈医生请颜浩进入他的办公室。室内陈设简单,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排文件柜,桌上除了电脑,还摆着一盆常绿植物,一支钢笔和一本处方笺。 “坐。”谈医生给颜浩拉来一把椅子,摆在他办公桌的对面。 第十三章 四个方程式 颜浩坐下,两个人同时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这个不约而同的动作引起了双方更进一步的好感,如果比作男女之间的交往,那么他们的第一步无疑擦出了火花。两个人已经是第二次相视而笑,颜浩很快发现了两个人新的共同点,钢笔是同一品牌。谈医生也注意到了,他说道:“钢笔是我医学院的老师送给我的毕业礼物。” “太巧了,我也是。” 两个人的谈话从一开始就十分默契和愉快,并且直接谈到了问题的关键。 “谈医生,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刘敏是药物反应?是哪一种药物反应?” 谈医生打开笔记本,其中的一页上写满了化学方程式。他皱皱眉头,似乎遇到些麻烦。 “谈医生,有什么问题?” “这些方程式说起来很复杂,如果学过化学或者医学专业也许能够理解的更快一些,我在想办法尽量用通俗的话解释清楚。” 颜浩笑着说道:“谈医生让你费心了。不过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巧,我在大学对化学很感兴趣,也许那些方程式,我可以了解一二。” “太好了,”谈医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你不但是人民卫士,也是博学多才的年轻才俊。” 颜浩摆摆手,“谈医生你过奖了,博学谈不上,现在的刑侦工作涉及的面非常广,像化学、医学、心理学等等都要有所了解。” 谈医生向他竖起大拇指,“你的出现让我对警察有了新的认识。”说完他站起身走到颜浩的身边,指着笔记本上的方程式让颜浩看。 颜浩看过之后,对笔记本上四个方程式的其中之一提出了疑问,“谈医生,上述三个方程是关于水溶物质的分解和化合,最后一个方程我好像不太理解。” 谈医生对颜浩投去赞许的目光,他指着笔记本上的最后一行,“很正常,最后一个方程式是我根据上述三个方程推断出来,因为刚刚想到还没有进行实验,也许可行,也许不可行。” “谈医生,是否刘敏身上的药物是由上述三个化学反应产生的?” “不,上面的三个方程是让药物消失的方程,至于能够导致心脏快速衰竭的药物据我所知国内不超过两种,这种药物主要用于治疗先天性早老症。因为早老症患者的比例极少,所以此类药物只有专门的治疗机构才有。” 颜浩明白谈医生的意思,他怀疑刘敏是药物引起的心脏衰竭,但是没有证据,而笔记本上的方程式可以让药物消失在人体,不会被任何仪器设备检测到。“谈医生,你认为通过上述的化学反应可以让药物消失吗?” 谈医生把手插进口袋,十分肯定的说道:“不,药物不会消失,只会转化成另外一种物质。” 颜浩曾经听刘敏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他在研究第一名死者郑小阮的验尸报告,颜浩问刘敏,“会不会有某种药物,仪器设备无法检测?”刘敏也是同样的语气,“任何药物进入人体都会留下痕迹。”只是谈医生的话更加具体,“转移成另外的物质”。 “谈医生,你是主观判断刘敏的心脏衰竭是药物引起的,还是已经找到一些可以证明转移的物质?” 谈医生坐会座位,一手摊在桌面,一手扶了扶镜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投射出睿智的光芒,“颜队长,你的问题问的非常好,不错,我已经找到了可以证明刘敏死于药物的部分证据。” 颜浩急切的问道:“是什么?” 谈医生手指着第一个方程式,“药物通过血液发生作用,之后她的体内出现新的碳酸物质使药物中和,但依旧可以通过检测手段分析出患者体内的药物成份,接着,”谈医生的手指滑到第二个方程式上,“被中和后的药物继续发生分解,人体的血糖值升高,血红蛋白数急剧减少,也就是说,第二步仍旧可以找到药物的蛛丝马迹。”谈医生用手指敲打笔记本上第三个方程式,“治疗糖尿病的糖苷酶,可以降低血糖含量,药物被人体吸收后,基本上可以掩盖药物的最初形态。” “第四个方程式呢?” “第四个方程式其实是第一步,患者在接触药物时发生的方程式。据我所知心脏衰竭的药物必须要有诱因才能发生作用,我试着分析了几种方法,既能够让药物迅速发挥作用,又让患者在接触药物之后,通过上述的方法转变成最终无法追踪的物质形态。” 颜浩试探性的问道:“找到了吗?是什么?” 谈医生摇摇头,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我是医生,也是搞科学的,我的手上没有心脏衰竭的药物,如果有的话,通过实验可以找到答案,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颜浩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包里取出自己办公室里的饮水机的水样,“谈医生,我这里可能有。” “真的?”谈医生激动的握住装水的塑料瓶,他的脸上发出别样的光彩,手上的那只塑料瓶好像变成真相的火炬,照亮他的前路。颜浩能够理解他的行为,那是苦苦思索后探求到真理时的样子,人类正是在这种不断求知的驱动力下前进。 “走,”谈医生拉着颜浩的手,“跟我去实验室。” 第十四章 困局 市人民医院刚刚在去年改造完成,新的医疗大楼条件很好,设备也十分齐全。实验室在十层,谈医生迫不及待的几乎是跑进了实验室。谈医生让颜浩也换上医生的白大褂做他的助手,颜浩站在谈医生旁边根据他的命令,有条不紊的从玻璃橱柜里取出试管,量杯,以及碘酒、盐酸等化学物品和一些药物。 谈医生先用吸管从塑料瓶里取出十毫升液体放进一台可能是化验用的进口设备,机器工作时,他根据化学方程式一步步进行演示,最后他满意的把烧杯递给颜浩,“我的推断暂时还没有错,你尝尝。” “尝?”颜浩拿着烧杯有些为难,在实验过程中他亲自把盐酸递给过谈医生,“他是开玩笑?” 谈医生哈哈大笑,“你不喝,我喝。”说完他把烧杯里的液体倒进口中,“颜队长,味道不错。” 颜浩也不甘示弱,把剩下的液体倒进口中,液体微甜,好像山泉水的味道。颜浩倾佩的说道:“谈医生,你简直是天才。” “我不是天才,我喜欢化学,如果我不做医生,现在我可能在大学里做研究,化学是一切物质的基础。” 两个人谈了一些有关化学的问题,机器终于停止工作,谈医生搓搓手,好像挖掘到宝藏似的轻轻打开机箱,从里面取出打在长条状硬纸上的检验报告。 谈医生看见报告,本来激动的情绪顿时消弭于无形,整个人也萎顿下来,把实验报告一扔就要离开实验室。 “谈医生。”颜浩叫住他。 谈医生头也不回的说道:“颜队长,你的塑料瓶里是水。”颜浩追上去拦住他,“谈医生,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治疗早老症的药物?” 谈医生看着他,忽然又振作了精神,“对,你是警察,你可以拿到。”谈医生把实验室的门锁上,准备告诉他国内治疗早老症的专科医院。谁知就在谈医生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睛忽然放大,脸有些扭曲,渐渐的他的双眼开始失魂,好像下午刘敏那样变的空空如也,他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口中发出阵阵呻吟,短短数秒钟内他的脸变的异常恐怖,不但煞白,而且鼻腔和口腔里流出鲜血,接着眼睛和耳朵也开始出血。 颜浩抱着他,“谈医生,谈医生。”的呼喊,颜浩怕移动他的身体会有危险,于是拿出手机求救,不料手机的信号竟突然消失,就在此时颜浩发觉谈医生身体上的肉开始往下掉,先是脸,下巴上的血浆和皮肉混合在一起往下掉,接着是鼻子,颜浩的手好像抓在豆腐上,手指嵌进肉里,他发现自己抓住的已经是谈医生的白骨。颜浩赶紧把手松开,谈医生的身体软软的滩在地上,颜浩发现刚刚还精神奕奕的谈医生已经死亡,不但如此他身体上的肉也正在和他的骨架分离,血红色的稀泥一样的皮肉从他的裤脚和衣服的所有出口向外冒,他的脸变成一个骷髅,眼睛和挂在眼眶外,鼻子和耳朵也早已混合辨识不清,倒是他的脑内组织以及口腔里的牙齿清晰可见。当谈医生的脑浆开始流出头骨时,颜浩再也忍受不住,他从谈医生外衣的口袋里取出记录有方程式的笔记本拼命的跑向电梯。 晚上医院只有急诊开放,快十二点,大楼里没有人上下,电梯仍旧在十层等候。颜浩钻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谁知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颜浩从门缝中发现一个身材和队上相似的黑衣人出现在谈医生的尸体前,颜浩连忙按下电梯的开门键,但已经来不及,电梯开始快速下降。快速也许不足以形容电梯的下落,或许自由落体更为贴切,因为紧急制动装置开始工作,“嗞……”长而尖利的摩擦声在电梯井里回荡,失控的电梯里一片漆黑,颜浩的大脑没有因为危险停止工作,“鬼还是人?” 第十五章 再见康蓉 “轰”,电梯嘎然而止,颜浩在高大的身形也禁不住自然力量的牵引,整个人几乎拽倒在电梯地面,他的耳朵因为下降速度过快而震出一丝暗红的血。电梯停在半空,应急灯适时的打开,指示灯已经失灵,颜浩无法获知自己所在的楼层。他拿起电梯里的电话寻求帮助,电话也损坏,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他又拿出手机,仍旧没有信号,怎么办?颜浩猜测电梯失灵绝不是偶然,他看了看电梯的顶部毫不犹豫的踩着电梯四周的扶手摸到电梯顶,他用拳头砸开排风扇的扇叶,顶上原先扇叶的地方露出一个十分狭窄的四四方方的缺口,颜浩把手伸出去拉住外面的顶盖,借着双手的拉力慢慢的从天棚移到了电梯外。借着电梯井的灯光,颜浩上下看了看环境,电梯此刻所处的位置大概在四楼和三楼之间,他爬上四楼电梯口,从口袋取出汽车钥匙塞入电梯门之间的缝隙。颜浩曾经解救过困于电梯内的人质,他清楚电梯门一般都有紧急开启功能,他用力旋转塞进门内的车钥匙,直到车钥匙扭曲电梯门方才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缝隙,他把手抠进去,用力把电梯门拉开一人大小的缺口。 逃出电梯的颜浩长舒一口气,他走进消防通道,正巧碰上闻讯赶来的马蒙。看见电梯门,再看见颜浩头脸上的灰尘,马蒙立刻明白电梯里关着的竟然是队长颜浩。 马蒙关切的说道:“颜队,你没事儿吧?” 颜浩摇摇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此时手机信号已经恢复,他拨通了端木的电话,让他立刻把队上可以调动的值班人员全部拉到医院。 马蒙听见他口气急促,猜测出了大事,于是主动请缨,“队长,有情况让我上吧。” 颜浩看看他,有些犹豫,谈医生尸体的惨状连他都无法忍受,更不用说年轻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马蒙。他镇定的拍拍马蒙的肩膀,“没事,你马上到楼下保护嫌疑人,他很重要,可以说是破案的关键。” “是。”马蒙立刻向楼下跑去,边跑他边拍脑袋,“还是晚了,要是再早点肯定能帮上颜队的忙,以后也不用老干这无聊差事。” 颜浩走到大厅,医院的后勤人员背着工具包在电梯门口拆开面板检查线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医护人员站在他身边,催促道:“快点,肯定是谈医生,他刚刚上去。” 维修人员不耐烦的说道:“别催,你以为就医生是技术活?” “对不起师傅,我是怕人在里面待时间长了会吃不消。” “没事儿,电梯里有通风设备。” “那也不行,你关进去试试?” …… 颜浩觉得女医护人员和谈医生的关系不一般,那种紧张关切的语气超过了一般同事,好像是恋人才有。颜浩下意识的走到女医护人员身侧观察,她竟然是“康蓉”,她的出现让颜浩多少有些意外。 康蓉似乎也发觉有人在看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了颜浩,只见她收起紧张的神情,面带微笑的说道:“颜警官,你怎么来了?” 颜浩走过去和她寒暄,“康小姐,你也在这家医院?” “是啊,我毕业后就在这儿工作,你是来看望病人的?” “是,我的一个同事下午出了些状况,还在重症监护室。” 康蓉抿嘴笑了笑,“是那个女患者吧,挺漂亮。”言下之意,颜浩来,不是仅仅同事那么简单。 颜浩岔开话题,问康蓉,“你在急诊科?” “不,我是心脏内科的护士,本来我应该在住院处,碰巧我们主任今天值班,让我留在急诊室帮忙照顾你的同事。” “哦,这么巧。” 维修的师傅没有检查出问题,他挠挠头,准备换个地方检查。 “你先救人啊。”康蓉急忙叫住他。 颜浩有些伤感的说道:“电梯里没有人。” “不可能,我听见里面有动静。” “是我,已经出来了。”说完,颜浩又对维修人员说道:“去查查电缆线,也许是那儿出问题了。” 维修工看看他,没说话,离开了大厅。 康蓉仍旧不相信,“我们主任刚刚在里面。” “你看见了?” “没有,但是他告诉我有事要上办公室去。” “康护士,能不能问一下,最近谈医生得罪过什么人吗?” 康蓉听见他的问题,感觉事情比较严重,她记得自己未婚夫死后,警察在找她做笔录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颜警官,谈医生是不是出事了?” 颜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看看大厅外,两辆警车已经到达,端木第一个从警车上跳下来,接着十几名刑警,有的穿便装,有的穿警服,一起出现在医院大厅。虽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但急诊室里依然有不少病人,他们看见这种情况,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猜测“是不是出什么大事?” 第十六章 被扯断的电缆 端木走到颜浩面前接受下一步的行动。颜浩让他把队员散开,封锁大楼的所有出口,凡是需要离开的病人的医护人员必须进行登记。端木很快作出安排,队员们各自前往指定位置,颜浩看见王志也出现在队伍中,向王志招招手。 “到。”王志毕恭毕敬的跑到颜浩面前,想敬礼,手抬到一半被颜浩的眼神逼回去。 颜浩把他拉到门外,轻声说道:“王志,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任务需要你去执行,有没有信心?” “有,”王志,刚要大声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颜浩向大厅里看热闹的老百姓努努嘴,王志嘿嘿的笑了。 “秘密任务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性,你来刑警队有一段时间,也参与过秘密抓捕行动,但这一次比抓捕行动更复杂,需要更强的警惕性。”颜浩看着他的眼睛,王志听说要执行重大任务,眼中发出兴奋的神采。 “好,”颜浩拍拍他的肩膀,显然对于他的热情和求战欲望十分满意,“你马上回警队,把一切和身份有关的东西放进保险柜。” “为什么颜队,不是很重要的任务吗?枪也不可以带?” “秘密任务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是,颜队。”王志还在等待颜浩的下一步命令。 “你一会儿回医院,去保护好叫康蓉的医生,他是一起系列案件的重要证人,假如她出了事情,将会给整个案件侦破工作造成巨大的影响。” “康蓉,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颜浩向急诊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康蓉还在大厅里和新来的端木交谈,他让王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是那个和端木组长说话的女护士。” “是,队长。” “记住,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如果发生突发情况,立刻请求支援。” “队长,我还是想请求带枪,毕竟这么重要的任务。” 颜浩摇摇头,语气低沉的说道:“犯罪分子十分狡猾,也许他暂时不会伤害康护士,但是发现警方已经注意到她,情况恐怕会发生变化,所以我不让你带枪,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 “颜队,我明白了。”王志回答完毕之后,颜浩让他迅速回到队上,准备保护康蓉。 颜浩目送王志离开后来到大厅,康蓉也因为病患出了状况而回到了诊室。颜浩把晚上刚刚谈医生的死亡事件告诉了端木,其中省去了研究方程式和取走笔记本的一节。端木听完更加深了对可能是灵异事件的猜测,颜浩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端木没有提及,只是问他,“颜队,为什么不到现场?” “暂时还不能上去,如果看见尸体,恐怕会进一步增加对闹鬼事件的传言。” 端木猜测的不错,颜浩仍旧不相信灵异之说。 “现在怎么办?” 颜浩看看周围仍然有老百姓在逗留观望,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俩上去,暂时瞒着医院把尸体带走。” “合适吗?”端木有些不情愿,他虽说是队上有名的大胆佬,但是遇上闹鬼的事,心里还是阵阵发毛。 颜浩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怕医院方面知道后,会对警队的声誉造成影响,他拍拍胸脯,“没事儿,一切问题由我负责。” 端木无奈之下只能跟着颜浩步行上了十楼,实验室走廊的灯还亮着,一件白色的医生制服靠在墙角。颜浩走过去,竟然发现谈医生的尸体、那堆腐烂的血肉混合物和骨骼已经完全消失,地上干净的如同被水清洗过,只剩下那件制服,颜浩把制服拿在手中,凭空抖动几下,没有任何东西从制服里掉落,甚至衣服上的血迹也消失殆尽。 颜浩下意识的看看正对着实验室大门的窗户,整排走廊的窗户都紧紧闭合着,颜浩走到窗前,看着夜幕中的医院花坛,一个黑影也正仰头看着他,夜幕和遥远的距离让颜浩无法看清黑影的面目,但他能够感觉到黑影脸上的诡异的笑。端木见颜浩出神,也走到窗口前,不料他刚刚出现,花坛边的黑影像飞越刑警队围墙时一般,几个起落消失于夜幕,离开了颜浩和端木的视线。 “又是他。” 颜浩没有说话,他把谈医生的衣服留给端木,“我有事要回去一趟,谈医生的事情暂时不要通知院方。”颜浩和端木走到消防楼梯,电梯门却打开,从里面走出颜浩刚刚在大厅见过的维修工,他问道:“师傅,电梯是什么问题?” “警官你猜的不错,是电缆出问题了。” “是不是被人割断了?” 维修工摇摇头,“老鼠咬的,一只死耗子还黏在电缆上。” 颜浩岔开了话题,“电梯能用了吧?” “能,我接好了。” 三个人乘坐电梯到达了一楼大厅,颜浩让维修工领他去动力间看看。动力间在电梯背后的一间小房子里,维修工拿出钥匙打开铁门,里面出现了几根手腕粗的电缆,还有些密密匝匝的电线,估计是照明和插座的。其中一根电缆已经用厚厚的黑胶布裹上,颜浩询问能不能打开看看。维修工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他暂时关闭了电源,把黑胶布撕开。只见电缆断开的地方几根金属线已经被接驳,而外层的橡胶呈现不规则的锯齿形,如果有死耗子,一般人肯定猜测是被老鼠咬断,但细心的颜浩发现断开的橡胶边缘被拉的很长,如果是咬开,橡胶会萎缩,而延长,很可能是被扯断,老鼠不过是故布疑阵而已。颜浩联想到停尸间里那根打入墙内一米多的钢筋,难道是同一个人?如果是,谁会有如此巨大超乎常人的力量? 颜浩走出动力间,端木在和马蒙谈话,宗乐乐的眼神仍在四处打转。颜浩担心阿明的安全,三个月的三起死亡事件,谈医生刚刚死亡,刘敏和网吧老板吴涛还未脱离危险,谁是下一个受害者?直觉告诉他,“是阿明。” “端木。”颜浩把端木叫过来,叮嘱道:“那件衣服看看能不能取到指纹,多留两个人保护刘医生和吴涛,其余的人先撤。还有让宗乐乐也回去休息。” “好,颜队。”端木应声之后,又关切的说道:“你也早点休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 “是啊。”颜浩看看天花板,长舒一口气离开了医院。 第十七章 网络线索 颜浩到家时不忘查看塞进门缝的那根黑线,线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看来没有人进出。颜浩稍稍放下绷紧的神经打开房门,阿明仍在电脑前不断敲击键盘和鼠标,颜浩关门、洗手、倒水一系列的发出声响的动作都未能让他察觉。 颜浩心道:“真是电脑迷。”他走到阿明的身后,电脑上的画面让他松弛的神经不由的兴奋起来。阿明正在播放的是网吧的监控录像,但是画面已经被他放到最大,可以查看到被害人张青在案发当晚的上网情况,字迹虽然模糊,但隐约能够看见他在和人聊天,阿明说他在死亡之前曾经和人发生过争吵,是不是和网络上的内容有关? “倒回去。”颜浩指着画面上闪过的烟灰缸。 阿明这时才发现颜浩在他身后,他有些受惊,肩膀抖动,心跳加速导致的脸色微红。 “颜警官。” “恩,你把刚才的画面倒回去。” 阿明照做了,颜浩看到烟灰缸,“停。”画面被定格,颜浩问阿明,“能不能把烟灰缸的画面调整到最大?” “可以,需要多大?”阿明已经开始熟练的操作。 “能看见烟头上的商标。” 阿明尝试了几次,因为画面的解析度太低,烟头放大之后上面的字迹非常模糊。 “颜警官,视频的画面质量太差,没办法看。” “算了,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发现了死者死前最后上的网站。” “是什么网站?” “一个聊天网,很有名的。” “哦,打开看看。” 阿明输入了聊天网站的网址,已经凌晨两点多还有很多人在不同的聊天室里聊天。颜浩没有上过聊天室,于是问他各个聊天室的类型,阿明一一做了介绍,当他讲到“同城聊天”,颜浩产生了兴趣。 “‘同城聊天’都是同一个城市里的人?好,你找找南城的聊天室。” 阿明很快找到了南城聊天室,很奇怪,别的城市聊天室里大家聊的热火朝天,唯独南城聊天室空空如也,记录现实没有任何人在线。阿明挠挠头,“怪了,以前还没有过。” “是吗?”颜浩并未对此十分留意,阿明却产生了疑问,于是他用聊天工具向喜欢在聊天室里玩的夜猫子网友询问。 “南城的同城聊天室出状况了?怎么没人?” 颜浩拖了把椅子坐在阿明身边,和阿明说话的那个网友名字很有意思,叫“我是吃狼的羊”。“南城的同城聊天室被人炸了?”“炸”就是被黑客攻击,所有人被迫离开的意思。 阿明迅速回复道:“是哪位高人?” 他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不是高人,里面闹鬼。” “闹鬼?阿明打去一连串问号。” “前两个月在同城聊天里混的‘恶魔天使’和‘爱我别走’死了,据说还有人要死。” “真的,假的?”阿明发去一个不屑一顾的卡通表情。 “当然真的,我认识一个在里面混的朋友,他亲口告诉我,前两个月有天夜里他们正在聊天,突然出现一段话,‘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开始谁都没当回事,后来两个月,真的有两个人死了,而且都是每个月的十四号。” 颜浩觉得阿明的网友提供的信息十分重要,他让阿明问他:“是谁发的消息?” “不知道,像系统提示这样的网名根本无法注册,即使注册也是高手在开玩笑,像这种真的有人死还是第一次,听说死亡原因很蹊跷,警方都破不了案,不是闹鬼是什么?” 阿明又在颜浩的示意下问道:“那天出现消息时还有谁在?” “不清楚,是网名叫‘流浪猫’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肯定在吧。”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对方很快传来一段聊天工具上使用的号码。 “多谢。”阿明向他告别。 颜浩突然发现案情有了转机,他让阿明联络流浪猫,结果对方不在线。 “明天再联系吧。” 颜浩看看表,已经三点多,“早点睡。”说完,他拍拍阿明的肩膀,上楼休息。他太疲惫了,倒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梦里他看见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正在把张青的尸体钉在墙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颜浩来到刑警队,他上楼时遇到几个同事,虽然和他像往常一样的打招呼,但眼神有些怪异,而且离开他之后,总会有人发出议论。颜浩出于职业敏感,猜测有事发生。果不其然,他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挨着板凳便接到了大队长柳忠的打来的电话。 “颜浩,你来一下。” 非常平静的口吻让颜浩觉得事态严重,以往柳大队给他打电话总要聊上两句,或者发火,或者开玩笑,不像今天,有些非同寻常。 颜浩没有像往常乔两下门便推门直入,他敲完门之后等到柳大队喊他,“进来吧。”,方才推门进去。 “柳大队早。”“坐。”柳大队四十五岁,穿着笔挺的警服,身材魁梧,四方脸,鼻阔口方满脸正气。 柳大队的严肃表情也让颜浩不太适应,平时他虽然威严,但看见十分欣赏的下属颜浩还是要展现出一些难得的微笑,但今天,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他对面坐的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 “施明在哪儿?” 第十八章 停职 “施明?”颜浩心头一惊,柳大队怎么会知道施明?他故作镇定的问道:“哪个施明?” “你不知道?” “我……”颜浩在柳大队锐利的眼神的逼视下不得以说道:“他在我家。” 柳大队显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他不容颜浩解释,用力敲敲桌面,“把家里的钥匙拿出来。” “为什么?” “如果不交,我就让端木破门进去抓人。” “柳队,阿明不是疑犯,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和疑犯做朋友?”柳大队突然站起身用力把拳头砸向桌面,“嗵”的一声像砸在颜浩胸口,和柳大队共事多年,颜浩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真的不是……” 颜浩还要解释,门外有人敲门,柳大队声音洪亮的喊道:“进来。” 进来的是端木,他看见颜浩悄悄的眨眨眼,随后向柳大队报告,“大队长,我已经准备好了。” “钥匙。”柳大队向颜浩伸出手。颜浩无奈的解下钥匙准备交给柳大队,不料他没有接,手指着端木,“给他。” 端木接过钥匙立刻离开了,颜浩还想争辩,柳大队却转过身看着窗外,“我还有事,去忙吧。” 颜浩明白柳大队要做重大决定时才会叉着腰面向窗口,以前他吸烟时,一手还要扶着嘴上的烟卷,不过现在已经戒掉,他的姿势也改成双手叉腰。 “是。”颜浩毕恭毕敬的向柳大队敬礼,随后轻轻带上门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端木还没有走,他在走廊上等颜浩。 “颜队,你闯大祸了。” “怎么?”颜浩从端木的眼神里读出事态非常严重。 端木见走廊上有同事在来回走动,说话不方便,于是拉着颜浩的手说道:“走,到你的办公室。”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端木把门关严,刚转身便急不可待的说道:“颜队,刚刚柳大有没有说什么?” 颜浩摇摇头,“没说什么。” “完了,你了解柳大,他说话倒不要紧,不说话可就要命。” “到底甚么事?就为了那个网吧的小子?” “网吧的小子?”端木笑着拍拍颜浩的肩膀,平时这个动作都是颜浩的专用。 “难道阿明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昨天那辆失踪的110巡逻车找到了,在南城西郊的山沟里,一死一伤,伤者还在抢救。”颜浩不解的问道:“和阿明有什么关系?” 端木故弄玄虚的说道:“案犯在车里写了两个字。” “什么字?” “施明。” 颜浩听到此处反倒笑开了,他踏实的坐在椅子上,向端木连连摇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明在我家里一步都没离开。” 端木走近他的身边神秘的说道:“颜队,你昨天两点钟才离开医院,施明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断定他没有离开。” “怎么断定?” “我把他反锁在房间里。”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没有。” “110那边有,他们手上有一卷录像带,上面记录了施明开车把110警车撞落山崖的全过程。” “110坠崖时间呢?” “十四日晚十点。” 颜浩思忖,这段时间阿明确实在独处,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阿明会谋杀警察。 “晚间拍摄的录像画面能看清吗?” “是犯罪嫌疑人自己录的,很清晰,110那边找到了下午的目击者,证实画面中的人正是被你带走的施明。” 颜浩更加疑惑,他问端木,“谁会傻到杀了警察还给自己录影?” “傻子不会,疯子会。” 端木走到门口,准备抓人,颜浩问道:“录像带呢?” “在110那边,他们听说杀害自己人的凶手被你藏着,死活不肯交给我们。” 端木离开了,颜浩靠在椅背上,把和阿明相处的所有细节在脑海中回顾,胆小、精通电脑、心细、有些自卑……颜浩不断给阿明增加记录他性格的标签,无法和谋杀警察联系起来,如果他有问题,只能是隐瞒了网吧的部分视频。 一个小时之后,端木回到了刑警队,在经过颜浩的办公室时敲敲他的窗子。颜浩走过去开门,端木有些遗憾的看着他,“颜队,施明跑了。”说完他把钥匙交还给颜浩,低头不语的向柳大队办公室走去。阿明的失踪让颜浩意识到,自己也许要从中队长的位置上下来,他对于队长的位置并不十分看重,他看重的是如何破案,如何抓捕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也是他从检查机关到刑警队的唯一原因。 果不其然,端木离开柳大队的办公室不久,颜浩被柳大队叫到了办公室。柳大队沉着脸,开门见山的说道:“颜浩,鉴于你的工作失误,组织上决定暂停你的一切职务。”柳大队顿了顿,用严厉的口气说道:“交出你的配枪和证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得离开南城。” 颜浩没有吭声。假如阿明真的是杀害警察的疑犯,那么自己不但会被停职,接下来还会因窝藏罪遭到更加严厉的刑事处罚,眼下只有找到阿明证明他的清白,自己才能重新回到热爱的刑警岗位。颜浩把证件和配枪放在桌面,临走时他向柳大队说道:“再见。” 柳大队面朝窗口站立,他没有说话,自己十分赏识的属下犯了如此重大的错误,也让他痛心不已。听见颜浩的告别,他回忆起颜浩奋不顾身抓捕犯人的场面,和自己研究案情时的默契,不知不觉他的眼眶中涌出两行热泪,他清楚,也许一声“再见”之后,他们再也不会在这里再见。 颜浩把车钥匙留在了办公室的桌面,他离开前看了一眼墙上那张全体队员的合影,有些伤感,有些失落,但从不服输的他相信,自己迟早会回到这里。颜浩走出刑警队大门,他并未因自己暂时离开工作岗位而放弃对案情的思考,他喜欢全身心的投入到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去,越是困难重重的案件,越是能让他兴奋、让他的血液沸腾,他具有与生俱来的敏锐的洞察力,具有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凛然正气。 第十九章 伏牛山 颜浩准备回家,他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车里的客人还未下车,他站在车门边等候。乘客付过车钱打开后门低头从车里钻出来,颜浩诧异的看着他,因为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端木刚刚去抓捕的阿明。颜浩看看四周,赶紧按住他的脑袋硬生生把他塞回出租车里。阿明先是挣扎,口中喊叫:“你想干什么?” 阿明的出现证实了颜浩的猜测,“视频被人剪辑过,如果画面上出现的真是阿明,那么他不可能自投罗网出现在刑警队门口。”颜浩坐在他身边用手捂住他的嘴,阿明转头见是颜浩,紧张的面容方才转为平静,然而胸口却激烈的起伏,显然受到惊吓。颜浩松开捂在阿明嘴上的那只手,吩咐出租车司机,“去南郊,伏牛山。” “颜警官我正准备找你。”阿明语气跳跃的说道,“我和流浪猫联系上了。” 颜浩轻轻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在车上说。” 阿明心领神会,在通往伏牛山的路上一言不发。伏牛山山脚有两幢三层的木质民国建筑座落在茂密的林木之中,仅有一条青石小径可以通行,解放前是国民党大员的别墅,解放后改作部队疗养院,文革之后落实政策,颜浩的爷爷分到南楼的二层,楼内住的几乎都是级别很高的老同志,因为风景宜人,的确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颜浩很少来,爷爷去世之后来的更少,倒是他的父亲退休后喜欢清净,常躲在这里读书、写字。 楼虽然外表有些陈旧,但里面的结构却十分坚固,漆面也光滑平整,前厅的灯依旧是老式的意大利吊灯,昏黄的颜色让整个前厅显现出非同寻常的奢华贵气。因为住在这里的老同志曾经都是市里有影响力的人物,所以市里每任领导都会拨出专项资金,每隔三年修缮一次。门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颜浩进去的时候他戴着老花镜在看《南城日报》。 “小伙子,找谁?”老人的警惕性还是很高,颜浩和阿明刚刚踏上门廊的台阶,老者便推开传达室的门走出来,扶着镜框上下打量两位青年。 颜浩认出老人是爷爷曾经的老部下,于是笑着说道:“陈爷爷,您身体还那么棒。” “你认识我?”老陈毕竟上了岁数,加上颜浩来的少,更记不得他是谁。 “我是颜浩,颜鹏举的孙子。” “啊,你是浩浩。”老陈亲切的握住他的手,又用拳头在他的胸口轻轻锤了两下,赞许的说道:“让爷爷好好看看,瞧你的身板,不愧是鹏举大哥的孙子。” 颜浩也充满感情的问候道:“陈爷爷,您还好吗?” 老陈摆摆手,头偏向一边,“老了,不中用了,连鹏举大哥的孙儿都拦下。” “不,您不老,您还和以前一样。” 老陈看见旧人的孙子,难免有些伤感,他双手拍拍颜浩的腰,有些哽咽的说道:“上去吧,”说完转身要走,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对颜浩说道:“你和你爸最近没来,政府给每户都接了宽带,你试试看能不能用。” “谢谢陈爷爷。”颜浩听说可以上网,三步并两步的跑上了二楼。 打开房门,一股墨香扑鼻而来,颜浩的父亲喜欢藏书,二层的书房、客厅都整齐的摆放着各样的书籍,有些杂志和普通的书籍被捆扎在一起,大部头的书和古籍按门类搁置于贴着墙壁打造的书橱,除了书,五十多平方的大厅里只有一张写字台和一把躺椅。写字台的桌面上也摆着颜浩的父亲生前阅读的最后几本书,一台笔记本静悄悄的躺在桌面,上面的灰尘显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看见像图书馆一样的大厅,阿明感受到浓浓的文化气息,他屏住呼吸,连跟随颜浩的脚步都放的很轻。 颜浩看见书桌上的笔记本,快步走过去打开电源。落满灰尘的笔记本是颜浩送给父亲的礼物,他的父亲颜之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杂孜孜不倦的学习用电脑写作,颜浩对于案件研究的那份专注,也许正是来源于他的拥有执着精神的父亲、爷爷。 笔记本出现了窗口画面,颜浩让左顾右盼的流连于书籍之中的阿明过来。 “阿明,要看有的是时间,你赶快和那个网友联系。” 阿明走到书桌前,检查了电脑中的软件,他回过头对颜浩说道:“还要等一等,有些软件需要安装。” “好,”颜浩拍拍他的肩膀,到厨房去烧水。 水烧开,颜浩端来两杯水,一杯递给阿明。笔记本显示软件还在安装,颜浩问阿明,“你刚刚到刑警队找我有急事吗?” “有,我和流浪猫联系上了,他告诉我,确实在聊天室收到‘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消息,他还说,那天在聊天室聊天的四个人已经有两个真的死了,昨天死在网吧的也是其中之一。” 颜浩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颜浩看不出有任何的隐瞒,但是有件事情他不明白,张青昨天刚刚死亡,警方还未发布消息,他的家人甚至还未通知,网上怎么会出现他死亡的消息?颜浩把疑问抛给阿明,“你的朋友怎么知道昨天有人死在网吧?” “是我发布的消息。”阿明很坦白的说道:“我昨天在bbs上留言,说鑫鑫网吧有人暴毙。消息很快就传出去,网上有人喜欢人肉搜索,不要说他的网名,就是他小时候上的哪家幼儿园都能查到。” “为什么你要发布这条消息?你发布这条消息,网吧的生意岂不是要受到影响?” 阿明无所谓的说道:“我是打工的,生意好不好和我无关,何况老板很抠门,顺便整整他出口恶气。” 阿明的解释很合理,对于苛刻的老板,员工通过某些方式发泄太正常不过,至于网络的传播速度和信息的准确性倒是很让颜浩吃惊。颜浩担心阿明的情绪受到影响,所以没有把他受到通缉的事情说出来,他还不能确定110坠崖事件和系列猝死案有没有关联,如果有,只要找出真凶,阿明自然可以洗脱冤情。 第二十章 黎团长 笔记本显示软件已经安装完毕,阿明熟练的连接到网络并登录聊天工具,他向流浪猫发出几声问候,但五分钟后对方仍未回复,阿明摇摇头,失望的对颜浩说道:“流浪猫不在,奇怪,他告诉我今天一天都在网上。” “再等等吧。”颜浩反过来安慰阿明,他坐在一堆杂志上,看着窗外茂密的树林,仿佛想起自己幼年时和爷爷捉迷藏的情景。短暂的回忆之后,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案件上,这是颜浩加入刑警队以来遇到的最离奇的案件。多起匪夷所思的猝死,张青的尸体在刑警队里被人毁坏,谈医生科幻片式的死亡方式,还有阿明出现在110坠崖的画面中,上述的任何一个案件假如独立出现,那么肯定会让破案人员无从下手,但是短时间内同时出现,却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线索把这些案件联系在一起。 颜浩从口袋里拿出谈医生的那本笔记,最后那个方程式好像一把打开胜利之门的钥匙,但唯一能够解释方程式的谈医生已经尸骨无存。必须找到猝死者死于药物的确凿证据,否则无法立案,也无法把数起案件联系在一起。他记得谈医生说过,治疗早老症的药物具有产生心脏急性衰竭的副作用,他让阿明到客房休息,自己坐在电脑前查找国内可以治疗早老症医院。网上显示国内只有上海、北京和成都有治疗早老症的专家和药品,颜浩记下上海那家医院的名称,准备择日前往上海。 颜浩靠在躺椅上休息,躺椅似乎有种魔力,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中午十二点左右,门外有人敲门,阿明没有睡,他走去开门。门卫陈爷爷端着一个不锈钢食盘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食盘内摆着两份米饭一份汤,还有两个小炒。阿明请他进来,陈爷爷面色慈祥的说道:“ 看你们没到食堂吃饭,我给你们端来了,以后记着,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开饭,晚饭时间是五点半到六点半。” “谢谢陈爷爷。”阿明礼貌的接过食盘。 颜浩还在睡,阿明不忍心打扰,于是把食盘端进厨房。等他回到客厅,颜浩已经醒了,他坐在躺椅上眼神有些发怔。 “颜警官,吃饭。” 颜浩没有反应,阿明还要再招呼,颜浩却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他的眼中好像闪过灵光,只见他快步走到门边,欲走,却不忘叮嘱阿明,“不要离开这里。” “先吃饭。”阿明话音刚落,门已被关上。 颜浩走出伏牛山,打车前往市曲艺团。如果有人可以做到飞越刑警队,全南城除了曲艺团的黎团长,颜浩实在想不出还有谁。颜浩在办公室找到黎团长,他五十多岁,中等个,身材却像年轻人那样柔软,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肉,颜浩以前在抓捕曲艺团的一名犯人时和黎团长打过交道。 颜浩十分礼貌的向黎团长打招呼,“打扰您了,黎团长。” 黎团长的面色红润,根本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他微笑着说道:“颜队长,你是稀客,打扰又何妨?” “黎团长,你精神还是那么好。” “有什么事,说吧。”黎团长曾经在部队锻炼过,做事说话雷厉风行,当年颜浩和他相识成为谈得来的朋友,也因为两人意气相投。 “黎团长,最近我碰到一件棘手的案子,需要您的帮助。” “案子?和我们曲艺团有关?”黎团长的语气十分急促,甚至有些担心。他把曲艺团当作他生命的全部,里面的每个人都是的孩子,没有长辈会不关心自己孩子的,上次曲艺团的孩子因为贩毒被抓,黎团长虽恨铁不成钢,但每个月还定期去看他,并反复教育他,“好好改造,出狱之后,团里照样接收。” “黎团长,先不要担心,我是有事想咨询您。” 黎团长听到“咨询”两个字,心宽许多,眉头也展开,语气也变的的随意,“颜队长尽管问,我还和以前一样,知无不言。” “多谢。”颜浩先谢过,接着问道:“黎团长,假如要跨越五米高的院墙,需要借助什么工具?” “五米高?”黎团长伸出一只手,“很多方法,最简单最安全的就是吊钢丝。” “假如不借助器械呢?” “不可能,不借助器械跳过五米,那他可以参加奥运会跳高比赛,保证拿金牌。” 颜浩向黎团长要了一张纸,他把黑衣人从刑警队逃脱的具体位置在纸上画出来,他指着警队办公楼,“这里大概有八米高,他先跳下去,然后……”颜浩指着纸上用黑线标注的院墙,“他落地后走了几步,然后从离墙两米远的地方腾空翻越过去。” 黎团长用笔在纸上标注下颜浩提供的数字,接着他又在大楼和院墙上画了四个圆点,做完这些,他仔细看看,摇摇头,又增加了一个点,“最少需要五根钢丝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颜浩指着纸上的圆点说道:“圆点是表示钢丝的位置吗?” “不错,假如你提供的数字准确,偏差不会超过五十公分。”黎团长很有把握的说道。 “我可以拿走吗?” “当然。”黎团长笑了笑。颜浩向他告别,黎团长把他送到门口,又告诉他一个重要信息,“即使有钢丝,想毫发无伤的做完这套动作,至少下十几年的苦功。” “谢谢黎团长,打扰。” 颜浩没有回伏牛山,他把端木约到刑警队门外的茶社里。端木看见他,神色有些紧张。 “颜队,你找我有事?” “坐。”颜浩给他倒了一杯茶。 端木好像陌生人一样毫无表情的坐在颜浩对面,眼睛看着茶,不敢看颜浩的眼睛。 “颜队,是组织上的安排,你不要怪我。” 端木无由头的话让颜浩有些糊涂,“怪你,我怪你什么?” “你不知道?”端木听到他的反问,自己倒先有些惊讶。 “不知道。” “你找我不是为那事?” “那件事?端木,才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黏黏乎乎的。” “我,我,我……” 端木欲言又止,颜浩催促他快说,“天塌了,多大的事不能说?” “柳大刚任命我接你的班。” “好事儿啊。”颜浩由衷的说道:“我以茶代酒,为庆祝你升级干一杯。” 端木偷眼看去,轻声说道:“颜队,你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我相信你有能力,柳大也相信。” “干。”端木感激的看着他,把刚刚的顾虑一扫而空。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端木告诉他,“队上在传闹鬼的事情,消息可能已经传到外面,柳大上午到局里开会中午还没回来。” 第二十一章 警队闹鬼 颜浩听罢,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自己刚刚在曲艺团绘制的刑警队简易地图,他把地图摊在桌面,详细的向端木说明黎团长标注的钢丝受力点的具体位置。地图简单明了,颜浩把具体的位置又用铅笔注明,端木不断点头,“知道了,颜队。” “你仔细找找看。”颜浩把地图折好交给端木,“也许不止五个点,但只要发现钢丝的位置,闹鬼的说法也不攻自破。还有停尸房的事情,我怀疑有人早就躲在停尸间,趁我和刘医生出去的那段时间处理了尸体。” “我问过当时在现场做警戒的孙亮,他说没有人进出。” “那天发现尸体出问题后,是我最后离开的停尸间,而在我离开和孙亮到达之前,有十分钟的间隙,犯罪分子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视频怎么没有显示?” “视频?”颜浩笑着说道:“我不信这个东西,包括施明的那段视频,很有可能被人做过手脚。其实很简单,网上下个软件就能改,你相信吗?我能把你放进好莱坞大片。” “你说的那个我知道,电脑特技不是新东西,关键是他怎么进入他我们队上的视频监控系统?” “黑客。美国国防部都能进,不要说咱们南城小小的刑警队。” 端木最后还是提醒颜浩,“颜队,听说柳大一直在保你,最好不要再和阿明联系,万一阿明真是杀害咱们自己人的犯人,你……” “放心吧,只要能抓到真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赶紧回去吧,眼下是非常时期,被人看见我们俩见面,对你不好。” 端木辞别颜浩后,迅速回到队上按照地图的标识寻找受力点,颜浩则前往医院,看望刘敏。颜浩在重症监护室没有找到刘敏,医生说她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颜浩又问了网吧老板吴涛的情况,医生说:“他没事,已经被警察带走。”颜浩谢过医生到了医院的住院部,他正要问护士刘敏的床号,看见马蒙在一间病房门口望着天花板发呆。颜浩走过去拍拍他,马蒙赶紧从凳子上起来,笑嘻嘻的向他问好。 “颜队好。” “辛苦了小马,也不找人换换?” “不辛苦,在这儿比在队上好。” “怎么?” 马蒙四下看看,低声说道:“颜队,你的事我听说了,肯定是误会。你刚走队上就出事了,大事。”马蒙一脸神秘。 “说说看。” “闹鬼。” “别胡说。” 颜浩准备进病房看望刘敏,马蒙跟着说道:“颜队,千真万确。听说停尸间诈尸,晚上还闹鬼。不信,你进去问刘医生,她亲口说看见鬼了。” 颜浩没啃声,推门走进病房。为了保护刘敏的安全,队上特意给她安排了单间,里面环境不错,独立的阳台,整洁的陈设,气味也清新,没有普通病房里四处弥漫的药味。颜浩进去的时候,刘敏正靠在床上看电视。三十几寸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南城市最近发生了多起猝死案件……据知情者透露,死者的死亡原因并非警方所提供的自然死亡……针对这一情况,受害者家属已经向检察机关申诉,提请警方重新对案件进行调查……画面上出现死者家属离开检察院时的悲伤场面,有位家属挥舞拳头,向电视镜头说道:‘严惩真凶,还我公道’……以上是本台记者闵峰从前方发回的最新报道。” 刘敏似乎没有看见颜浩,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画面,颜浩走到床边,把头伸进她的视线。 “躲开。”刘敏用手拨开他的脑袋。颜浩向她做着鬼脸,要是往常刘敏早就被他逗乐,可今天刘敏非但不乐,还“唰”的把头别向一边。 “刘敏,你可别吓我。”颜浩又走到刘敏的另外一侧,蹲在地上看她。 刘敏气呼呼的责问道:“你为什么不在医院陪我?” “我,我……”颜浩本来想说:“我们俩是同事关系,陪着不太合适”,但见她气恼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说:“有事。”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就是你的事才重要。” “我的事?我什么事?” 颜浩见刘敏的脸色稍稍好转,于是坐在椅子上向她解释。“我怀疑有人给你下毒。” “下毒?谁给我下毒?” “不知道,我还在查。” 刘敏嘟起小嘴斜着眼睛,似乎不相信他的话。颜浩见状,继续说道:“那个下毒的人手段很高明,他不但给你下毒,昨晚还把谈医生给毒死了。”颜浩刚要形容谈医生的死状,刘敏又把头偏向另外一边,“你继续编,难道刚刚进来的不是谈医生,是鬼?” “谈医生?你刚刚见过谈医生?” 刘敏没啃声,颜浩也顾不得许多,迫不及待的握住刘敏的手说道:“你看见了谈医生了?他在哪儿?” 平日相处颜浩把刘敏当作好朋友,或者是妹妹看,但刘敏一直觉得他们的关系是那种没有捅破的情侣,刚刚刘敏生气就是气颜浩没有在自己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陪在身边。颜浩哪里知道刘敏的心思,现在他这么一握,握的刘敏脸色绯红。 刘敏把手缩回去,躲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刚刚还查房来着。”刘敏刚要说些别的话,颜浩却急不可待的冲出了刘敏的病房。 第二十二章 复活 走廊只有马蒙坐在门口,颜浩急促的问道:“马蒙,看见刚刚进来的谈医生吗?” “看见了,在最后一间病房里。” 颜浩狂奔过去,难道真的见鬼了?谈医生是复活?还是根本没有死?最后一间病房的门开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医生在用听诊器为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诊断病情,他的身边有两名年轻的医生在做记录。颜浩也不管那许多,大声的喊道:“谈医生。” 那名高大的医生缓慢的转过身体,显然对颜浩的无理有些愠怒,不过他回过头看见颜浩,脸上却带着笑意,“颜队长,你怎么来了?” 颜浩看见面前仍旧活生生的谈医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没错,身高,面貌,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他走过去,捏捏谈医生的胳膊,又掀开他的袖口,白净的富有弹性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伤痕。 “谈医生,你,你……”颜浩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奇异的事件,惊的张口结舌。 谈医生笑着说道:“颜队长,你稍等。”说完,他转身把病人的情况简单的进行描述,两名年轻医生快速的记录,一名护士也按照他的指示,给病人接氧。颜浩走到病房外,“闹鬼”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翻腾,除了闹鬼之外,他怎么也无法解释谈医生的死而复生? “颜队长,到我办公室坐坐。你昨天是不是困在电梯里?康蓉和我说了,受惊了吧。”谈医生笑呵呵的走到颜浩跟前,像老朋友似的拍拍他的后背。 “谈医生,你昨天后来去哪儿了?”颜浩需要答案,需要解释。 “我到五楼的办公室,那个方程式还有些问题,本来还想修改修改,不过我的笔记本却丢了,哪里都找不到。”谈医生有些遗憾的边走边说,颜浩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前后走进了谈医生的办公室。 颜浩随手把门关上,谈医生示意他开着,“我今天坐诊,进出的病人很多,门不要关。” 颜浩把门打开,坐在谈医生的对面,又仔细的打量了他,没有任何问题,太阳从他身后的窗户中射入,留下一个清晰的背影。“不是鬼,是人,昨天的事情怎么解释?” “颜队长,你认识康护士?” “算认识吧,见过一次。” “哦,康护士很漂亮,颜队长还是单身吧。”谈医生风趣的说道,看他的口气好像在介绍对象。 颜浩从口袋里拿出谈医生的笔记本,默默的放在桌面,谈医生看见,喜出望外的拿在手里,翻看了几页,感激的说道:“谢谢颜队长,上面有我多年的研究心得,我要重重的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谈医生,”颜浩推断昨天谈医生肯定倒在自己怀里,不然本子怎么会到自己手上?对他来说笔记本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的遗失? “要,要,晚上我没事,你呢?” “我,我也没什么事。”颜浩也想和谈医生再交流交流,他说的不错,就在他们简单交谈的几分钟时间,门口已经有病人在排队。 “好,那我们六点钟,在兴隆酒家见。” 颜浩爽快的说道:“好,六点见。”说完他回到了刘敏的病房。 刘敏已经睡了,被子蒙住头,好像故意躲着颜浩。 “我走了,刘敏。”颜浩假装把门打开又关上,人却还在病房里。刘敏中计,把被子从头上移下,看见颜浩,又气又笑的说道:“颜浩,你是骗子。” 听见刘敏骂人,颜浩觉得她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刘敏我有事问你。” “问之前必须向我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以前说过,假如我出事了,你一定会在身边陪着我。” 颜浩记得有一回说过,那是侦破一起色魔案,犯罪分子专门选择年轻的单身女子,尾随到家后,从阳台进入被害人房间实施暴力强奸,犯罪分子心理极度变态,使用非常手段对被受害人的身体进行摧残。刘敏作为当时的法医官,负责取证工作,看见被害人的身体,刘敏不寒而栗,经常在夜里惊醒。那段时间她情绪很不稳定,颜浩为了安慰她,每天接送她之外,晚上也睡在她的客厅。有天夜里刘敏躲在房间里哭,颜浩为了平复她的情绪说了很多话,“如果你出事了,我一定会陪着你,直到你平安无事为止”,也是其中之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为了保护你才离开的。” “不要解释,你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 颜浩一直把刘敏当妹妹看待,当然没想那么多,“我保证以后不离开你。” “呵呵”,刘敏像小姑娘似的在颜浩额头上亲了一下。 颜浩也没当回事,刘敏经常亲他额头,好像兄妹那样。他哪里知道刘敏早就喜欢他,因为女性的羞涩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刘敏,刚刚马蒙告诉我,说你看见鬼了?” 刘敏不假思索的说道:“鬼,是鬼,他穿着黑衣服,一下钻进我的身体,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黑衣服?你能看清他的样子吗?” “看不清,他的脸好像被雾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你确定是鬼?” “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颜浩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见的那个鬼,昨天晚上我也见过。” “真的?” “恩,我还和他交过手。” 刘敏的表情充满疑惑,“你和鬼打架?最后谁赢了?” “他跑了,所以我不相信他是鬼。” “你遇到不是鬼,鬼会飞,我刚要躲,他‘嗖’就飞进我的心口,然后我什么都不记得。” 颜浩点点头,“也许吧。”他转而又问刘敏,“马蒙说队里闹鬼是你告诉他的?” “他先告诉我的,说队上闹鬼,还有模有样的说,‘女鬼长的很漂亮,那个死者张青和女鬼以前有过节,死后才被弄得体无完肤’。” 颜浩无奈的笑道:“这个马蒙还真能胡扯。” “不是他看见的,据说是孙亮告诉他的。” “孙亮?”颜浩也能够理解,碰上谁看见张青的尸体难免产生异样的想法,只是四处传播有些不妥。 颜浩看看表,已经快到五点,他没有再问鬼的事情,只是让刘敏好好休息。离开医院,颜浩到兴隆酒家赴谈医生之约。 第二十三章 兴隆酒家 兴隆酒家是南城颇有名气的一家川菜馆,里面的装修也是四川风格,竹墙竹顶,墙面挂着长串的红辣椒和大蒜,桌椅是淳朴的农家所用,至于碗碟更是颇具特色的形状各异的粗瓷制品。颜浩五点半走进兴隆酒家,小姐把他领到了谈医生预订的位置,此时虽然刚到下班时间,里面的餐位已经坐了半数客人,其余的也都置有“留座”的水牌。 颜浩刚刚坐下,穿着民族服装的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大麦茶,入口便是一股淡淡的稻米香味,沁人心脾。颜浩中午没有吃饭,一杯茶下肚,更觉得饥饿,小姐好像洞察他的心思,给他端上一碟开胃小点。点心是素菜包,十分小巧精致,颜浩吃完一只,觉得不过瘾,又吃了一只,他正在犯愁是不是把第三只菜包也装进肚去,身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颜警官好胃口啊。” 颜浩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康蓉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边,手指蜷曲着放在粉色的唇边,一双水汪汪的秀目看着自己,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让颜浩的心跳加速,眼睛也不知放哪里才合适。 “康小姐,真巧啊。” 康蓉大大方方的坐在颜浩多面,服务员立刻给她倒茶,她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双目好像闪烁的流星直视着颜浩的眼睛,“不是巧合,谈医生也约了我。” “哦,谈医生没有说。”颜浩忽然有眩晕的感觉,平日的谈笑风生也变的有些语塞,甚至是不知所云。 “现在知道了?” “呵呵,知道,知道。” 康蓉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杯子,若在平日,颜浩能猜测出对方也有些局促,但是此时此刻,他似乎连自己的习惯都忘记,也只是喝茶,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或者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六点十分谈医生还没有出现。服务员来过两次,请他们先点菜,颜浩说:“再等等。”六点一刻,康蓉接到谈医生的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很客气的说了几句,颜浩听出好像谈医生有事不能来了。康蓉挂上电话向颜浩说道:“颜警官,谈医生说医院有位病人情况不太稳定,他可能要留下加班。” “谈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可能不会来了,不要紧,他说这顿饭他请客。” 颜浩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来主要想和谈医生说些事情。” 康蓉有些腼腆的说道:“难道颜警官不愿意和我吃饭?”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谈医生不能来,我请客。” 康蓉笑了,刹那间,她的眉目流露出的迷人的充满女性魅力的风情,任何男人都难以抵挡。康蓉点了几道菜,两个人默默的吃着,康蓉偶尔会对菜肴的口味进行评价,颜浩则不断的点头,反复的只有几个字,“恩,是,不错……” 颜浩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或许觉得康蓉漂亮或者惊艳,但仅此而已,他之所以做出局促的动作,不过是为了让康蓉自信而放松,忽视他刑警的身份。颜浩的举动的确让康蓉满意,她不断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颜浩,漂亮的女性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来勾引迷恋自己的男性,她们这一与生俱来的天赋效果极佳,杀伤力巨大。 颜浩拿起汤勺给康蓉盛了一碗特色南瓜汤,“康小姐,请。” “谢谢。”康蓉低头喝汤,眼睛却仍旧停留在颜浩的脸上。颜浩无疑非常英俊,刚毅的脸庞充满现代男子少有的阳刚之气,尤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一本百科全书,随意的翻开某页,便有十分的睿智,十分的精彩。 颜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后,在给康蓉盛汤时,不锈钢汤勺上面映着一个男子的脸,因为汤勺底部是圆形,男子的脸被拉长,但颜浩可以肯定,那个男子在观察自己和康蓉。 “谁?难道队上为了抓捕阿明派人监视自己?”颜浩不能确定,他向康蓉说道:“康小姐,我去洗手间,你慢用。”他的绅士风度,不禁在康蓉的心里又多加了两分好感。 离开座位,颜浩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只见身后那名正在和女伴说话的男子,眼睛还未从自己的身上移开。颜浩只看了一眼便把眼神错开,但他已经把两个人的数据输入大脑数据库进行快速搜寻,颜浩的大脑像一部精密的存储器,只要他见过的人或者物,无一不在其中。存储器没有他们的资料,颜浩思忖对方也许是巡警队的同事。他们的桌上碗碟摆放整齐,三样菜几乎没有动,再看他们聊天的口型,完全不能构成句式,颜浩不禁暗笑,“毕竟是巡警队,太业余了。” 颜浩觉得没有戳穿的必要,他从桌面上取了一张餐巾纸擦擦手,又向康蓉笑了笑,重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颜浩检查了洗手间,确认里面没有人之后,他站在门口拿出手机给王志打电话。 第二十四章 善变女人 “王志,你在哪?” “颜队,我在兴隆餐厅。” “你也在?” “在,你没看见我,我看见你了,在十号桌和康护士吃饭。” “王志,你干的不错,连我都没发现,”颜浩并非没有发现王志。康蓉刚坐下,他就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王志坐在侧后方的餐桌上,包括王志不得已和服务员争执抢下订座颜浩也看在眼里,让王志保护康蓉是他的安排,所以颜浩没有惊动他。 听到颜浩的夸奖,王志有些兴奋的说道:“颜队领导有方。”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九号桌的异常情况你有没有注意?” “九号桌,”王志按住听筒,想找九号桌,此时餐牌都已撤下去王志上哪去找? 颜浩估计他没有注意,于是在电话里说道:“我背后两点钟方向的那桌,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岁左右,短发,白色衬衫;女的二十七岁,长发,圆脸,桌上有一只黑色皮包。” “看见了,颜队。” “好,这两个人十分可疑。一会儿你听见我喊‘买单’,立刻向九号桌靠近,假如他们也买单要走,你过去表明身份,请他们出示身份证。记住,不要惊动其他就餐的群众。” “是,颜队。”王志挂上电话,眼睛死死盯住了颜浩身后的男女,他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两个人吃菜只是象征性的吃一点,男的还经常移动桌面上的女士提包,王志心道:“估计有摄像机”。 颜浩回到餐桌,笑着问康蓉,“吃饱了吗?” “恩,我母亲是四川人,打小我就喜欢吃辣,这儿的味道和母亲的手艺太像了。” “看来谈医生很了解你。” “谈医生是好人,我很敬佩他。” 颜浩觉得她的话不像那么造做,至于“敬佩”这个词,好像也只是上下级之间才用,颜浩记得昨天晚上康蓉对谈医生发生状况后担心的表情,似乎不止“敬佩”这么简单。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颜浩招呼服务员,“买单。” 与此同时,九号桌的男子几乎同时伸手,让服务员买单。 “真浪费。”康蓉对颜浩轻声说道。 “怎么?” “我是说后面那桌的两个人,基本没怎么吃就买单。” 颜浩笑笑,越发觉得巡警队办案太业余,连康蓉都看出来不对劲。颜浩坚持把账单付了,康蓉说道:“好,既然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茶。” “不,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颜浩故意很大声的说给身后的两个人听。 康蓉不理解他的意思,闷闷不乐的说道:“这么晚还有事?” 颜浩点点头,没有说话。当他们离开兴隆酒家时,颜浩从身边经过的汽车车窗上看见兴隆酒家里,王志拦住了试图继续跟踪他的男女,颜浩满意的拦下一辆出租车,转头问康蓉,“你说请我喝茶,去哪?” “去玫瑰园。” 上车之后,康蓉还在问,“你不是有事吗?” 颜浩看见酒家里跟踪他的男子也掏出了绿色的证件,他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什么事比美女相约还重要?” 玫瑰园茶社离兴隆酒家仅隔着两条街,出租车绕过两个街角,从上车到下车仅仅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康蓉下车时问颜浩,“你们警察是不是收入很高?” 颜浩不解的看看她,“你听谁说的?” “才几步路也打车,要么是懒,要么是有钱没处花。” 康蓉的这句话让颜浩不得不对她重新审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打扮入时的康蓉都不像会说出节约之类话的女人,好像她应该说,“你怎么连车都没有”才正常。 玫瑰园茶社灯光淡雅,陈设简约,各处用常绿植物装点,空气中散发出自然的清香,茶客似乎也融入其间,交谈时几乎连杂音都消弭于无形。颜浩以前很少出入茶社之类消磨时间的场所,他的全部生命都献给了刑侦事业,而破案过程带给他的快乐也是其它休闲娱乐所无法比拟。 康蓉点了一壶茉莉花茶,颜浩说最近上火,茉莉花茶不错,让小姐加杯就可以。茶很快呈上,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爽,更不要说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茉莉香味。 “康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颜浩对此处的环境赞不绝口。 康蓉隐隐有些哀伤,“第一次来,是长寿,我的未婚夫。” 颜浩连忙劝解,“对不起,康小姐,我不是……” “不要紧,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康蓉抿起小嘴,无奈的叹息,颜浩有种错觉,好像看见幼时读《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影子。 “康小姐,你最近气色好了很多。” “是吗?”女人听见男人的夸奖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喜悦,小女人的康蓉自然不会例外,当然她还是要照例谦虚几句。“梁冰却说我老了,好像三十多岁的少妇。” “呵呵,梁冰和你开玩笑吧。” 康蓉没等颜浩笑万,吃惊的伸出食指,“你也认识梁冰?” “当然,康小姐可能忘了,那天在于长寿家里,我们见过。” 提到于长寿,康蓉的脸色有些微沉,不过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双目含情的望着颜浩,“你觉得梁冰怎么样?” “还好吧,挺乐观的。”面对康蓉的问题,颜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勉强搪塞。 “漂亮吗?” 颜浩尴尬的笑了笑,“漂亮,是挺漂亮。” “喜欢吗?”康蓉的问题好像陷阱,一步步把颜浩框进去,这是颜浩过往审讯犯人所用的招数,没想被康蓉还治其人之身。颜浩不说话,只笑着喝茶,康蓉忽然拍起桌子,大声说道:“你们男人都一样,看见漂亮女人都动心。”康蓉的举动不但让颜浩有些惊诧,旁边的服务员也赶紧上前劝阻,“先生,我们这里禁止喧哗,假如你们有纠纷的话,请你们到外面处理,好吗?” 颜浩轻声对小姐说道:“对不起,刚刚是个意外,不会了。” 服务员刚离开,康蓉的眼泪已经从眼眶流到了腮帮,她不擦,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有几滴落在桌面,颜浩递给她纸巾,她也不接,好像让眼泪流光才痛快。颜浩连鬼都不怕,可最怕女人流眼泪,他手足无措的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正在颜浩无所适从时,康蓉说话了,“我累,你送我回家。” “好。” 颜浩把账结了,打车送康蓉回家,颜浩之前准备的问题,因为康蓉的眼泪而作罢。出租车开往富贵家园,颜浩送康蓉下车后,她仍旧站在原地,颜浩没理解她的意思,康蓉指指楼上 第二十五章 情愫顿生 “我怕,你送我上去。” 颜浩心道:“也难怪,房子里刚刚死过人”,于是付了车钱,送康蓉回家。康蓉家颜浩去过一次,那是于长寿死亡的当天,自从于长寿出事之后,康蓉因为害怕每天都把灯开着,即使如此,康蓉走在楼梯上身体依然有些瑟瑟发抖。如果是刘敏,颜浩或许会抱着她,因为兄妹之间抱着走无所谓,但康蓉不行,颜浩始终和她保持着两层台阶的距离。走到五楼的拐角,颜浩低头看路,不料前面的康蓉忽然大叫一声钻进了颜浩的怀里,那么自然而然的投身、接住、抱紧,两个人的脸贴的那么近,也许只隔一层纸的厚度。 “有鬼。”康蓉身体瑟瑟发抖,双臂紧紧抱住颜浩的腰,两只手在他背后扣住,好像死也不分开的架势。颜浩则不敢伸手,手张开,放哪里都不合适。 “康小姐,不用怕,没有鬼。” “你以后不准喊我康小姐。”康蓉的语气虽然带些颤音,但吐字却清晰。 “康小姐……” “你以后喊我蓉蓉。” “康小姐,我……”颜浩对心理学颇有研究,但面对康蓉,面对女人,颜浩的心理学根本派不上用场。康蓉急促的呼吸喷在颜浩脸上,吐气如兰的芬芳让他的脸有些痒,心有些荡漾,她的身体某些部分贴的更紧,迷离的双眸似乎越过欲望的边界吞噬所有敢于反抗的道德,颜浩定力再强也几乎把持不住。 “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康蓉忽然变的疯狂,张口狠狠咬住颜浩的肩膀,好像一头饥饿的母狼。 颜浩吃痛,想推开康蓉,但是凭他的力量竟然无法移动康蓉身体的任何部位。终于康蓉喘着粗气松开了咬在颜浩肩头的牙齿,也就在此时,她竟然在笑,那种得意的笑,“我在你的身上做了记号,以后你是我的,假如有别的女人想从我身边把你抢走,我会吃了她。”康蓉说完这句,颜浩似乎看见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闪过某些奇异的光。 “康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 康蓉从他的身上下来,语气冷峻的说道:“你如果走,我马上从六楼跳下去。” 康蓉决绝的语气的神情让颜浩放弃了尝试,他和康蓉一起走进了她的家。两个人跨进灯火通明的房间,客厅的地面上散落着各样的什物,好像刚刚被人扫荡过,康蓉还要向前走,颜浩拦住她,“不要破坏现场,立刻报警。” 110很快赶到现场。颜浩没有证件,也没有表明身份,只是作为康蓉的朋友配合巡警简单做了笔录。大约半个小时,巡警离开了现场,康蓉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包括一千余元现金和首饰。巡警的办案方式颜浩能够理解,普通入室盗窃,没有财产损失,不必要展开,也没有必要浪费有限的警力。 巡警刚刚离开,康蓉再次扑进了颜浩的怀中。这一次颜浩很自然的接受了,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如此美丽,如此娇柔的女人,何况她的未婚夫刚刚死去,家也遭到洗劫。颜浩抱着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沙发上,时钟滴答作响,当时间指向凌晨三点,康蓉忽然从颜浩怀里挣脱失魂落魄的跑进书房,颜浩跟过去,见她打开电脑,五分钟之后,康蓉有些茫然的看着颜浩。 “我知道他们找什么,我知道,他们还是拿走了。”说完,康蓉筋疲力尽的瘫倒在于长寿死亡时坐的电脑椅上。 半个小时后,康蓉苏醒过来。颜浩此时正坐在电脑桌前检查电脑,他不是专家并未能发现电脑的异常情况,康蓉见状苦笑道:“颜浩,电脑里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颜浩见康蓉醒来,关切的询问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些累,想睡觉。”康蓉的脸上充满倦意,眼睛也有些迷蒙。 “你去睡吧,我明天再来。” “不,”康蓉握住颜浩放在键盘上的手,温柔的说道:“留下陪我。” “康小姐,很晚了,我在这里不太合适。” “你嫌弃我?你觉得我不漂亮?”康蓉的语气接近哀求。 “不,你很漂亮,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颜浩看见她含情脉脉的眼神,一时间无法组织有效的措辞来进行解释。 “我们之间?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好吧,”颜浩耸耸肩,我睡在客厅,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你真好。”康蓉未等颜浩反应,滚热的唇印在他的面颊,刹那间,颜浩的脸像被烙铁熨过,烧的通红。 康蓉满意的离开书房,颜浩跟在她的身后。就在康蓉走进卧室前,她忽然回眸,妩媚又羞涩的说道:“其实你也可以睡在卧室。” “不,不,不……我睡在客厅就可以,你累了,赶紧去睡吧。” “我又不想睡了,”康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茶几下面取出三五牌香烟,她把白色过滤嘴的香烟熟练的含在口中,点燃后深深的吸入肺中,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翻腾。 “你以前抽烟吗?” “我认识长寿之前就抽,别人都说美女没烦恼,可是人怎么会没有烦恼?” “康小姐。” “叫我蓉蓉。” “蓉……”颜浩苦笑着说道:“还是叫你康小姐吧。” 康蓉笑了,皱蹙的眉头展开,眼神中透出一丝神秘。 “颜浩,如果你以后叫我蓉蓉,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颜浩,你是我见过的男人之中最善于掩饰的一个,你明明喜欢我,却躲躲闪闪;你明明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始终保持克制,难道你不觉得累吗?” 颜浩苦笑着摇摇头,“康小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你身体不适,我不想打扰你。” “我喜欢你的绅士风度,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今后喊我蓉蓉,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你。”康蓉注视着颜浩的眼睛,“喊蓉蓉很难吗?” 颜浩很艰难的做出决定,“喊什么并不难,但是我不喜欢讨价还价,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那种朋友,我可以很自然喊你任何称呼,至于今天,我不会。” “颜浩,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康蓉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心声,“没错,你如果真的喊了,带有某种目的,也许我会因此而隐瞒,你没有,说明你很真诚。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你有所保留。” 第二十六章 可笑的病毒 “谢谢。” “开始吧,颜浩,不,颜警官,我保证你所听到的是你从来没有听说的秘密。”康蓉重新点燃移一枝香烟,透过烟雾娓娓说道: “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的未婚夫长寿接到他朋友打来的电话约他见面,我当时在长寿身边,听到电话里的人声音很急促,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长寿和朋友见面之后,回到家立刻把自己锁在书房,我敲门他也不理。十分钟之后,他从书房出来,我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摇摇头,让我不要多问。第二天,他神色紧张的回到家,终于忍不住把实情告诉我。 他的那个朋友是杀毒软件专家专门阻止黑客攻击电脑系统,他有时会设计一些病毒检测杀毒软件的性能,可是在无意间他竟然发明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非常可怕,它具有有机生物的智慧,会像细胞分裂那样不断的复制自己,他的朋友试图销毁,但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病毒只要接触到杀毒软件立刻会像高级生命体那样产生抗体。他很苦恼,不得已把制造出病毒的电脑主机彻底销毁,不料因为他杀毒软件工程师的特殊身份,他的电脑每时每刻都在遭受黑客的攻击,而生命体病毒也被某些黑客获悉。 不过万幸的是,生命体病毒离开母体,也就是他的计算机之后始终处于休眠状态,没有一组非常复杂的密码根本无法启动。黑客组织为了获取密码,用了各种手段,但是长寿的朋友知道病毒实在太可怕,坚持没有告诉任何人。可能他预感到什么,就在他把密码告知长寿的第二天便突然死亡。这之后长寿变的非常紧张,终于在第二个月的同一天,也因为心脏衰竭而……”康蓉整理了情绪,准备继续,颜浩打断了她的叙述。 “康小姐,你不要介意,我有个问题。” “没什么,我既然已经开始说,就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尽管问。” “谈医生是不是接触过于长寿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谈医生告诉你的?” “没有,我只是猜测,毕竟谈医生是心脏方面的专家。” “你猜的不错,在警方尸检之后,我确实找过谈医生,他看过长寿的尸体后,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哦。”颜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康小姐,出于对你的保护,我想请你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康蓉摇摇头,“不必了,他们要的东西已经拿走,还会找我麻烦吗?” “我想不会那么简单,为了电脑病毒杀人,而且是如此复杂的手段,我想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请你接受保护。” 康蓉听到喜欢的人在关心自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是贴身保护吗?” 颜浩也半开玩笑的说道:“算吧。” 当天清晨,康蓉收拾好东西,随颜浩来到伏牛山下的干部疗养院。进门之前颜浩不忘叮嘱康蓉,“房间里有很多父亲的藏书,希望你能……” 康蓉猜到他的顾虑,接口说道:“烟?我没有带。” 清晨六点,阿明已经在躺椅上睡着。颜浩没有打搅他,领康蓉到客房休息。颜浩的父亲颜之涵住在这里时经常接待文学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客房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床上用品也一应俱全,颜浩揭开床罩让康蓉休息,自己则睡在父亲的房间。 中午十二点,门外有人敲门,还是陈爷爷端着食盘给颜浩和阿明送饭,阿明谢过陈爷爷,把门关上。康蓉和颜浩也起了,康蓉到洗手间梳洗,颜浩到客厅和阿明说话。 “真漂亮啊。”阿明呆呆的看着康蓉的背影咽口水。 颜浩拍拍他的后脑勺,“想什么呢?” “颜警官,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的确在做梦,你看见的不是人,是仙女。” 颜浩性格随和,加上两天来的相处,彼此熟络,阿明比之前放开许多,也能吐吐舌头开玩笑的说道:“还是天上好啊。” 颜浩笑了笑把两盒饭分成三份,阿明坐在电脑前和网友聊天。 “阿明,找到流浪猫了吗?” “还在找,流浪猫,名字起的就难找。” “你看他会不会躲起来?” “可能,他那些朋友也联系不上,大家都猜是不是也挂了。” “死了?”颜浩瞅瞅阿明,“谁说的?” “颜警官,你不知道吧,最近关于网上闹鬼的事情传的可邪乎了,都说恶魔天使和爱我别走是被鬼收了魂去,而且这鬼专门在网上寻找目标,好些聊天室都没人敢去。” 颜浩不相信鬼,但他越来越相信,案件的起因和网络有关,是不是像康蓉所说的某种病毒,但是病毒怎么会对人产生作用?颜浩把疑问交给阿明,“你看会不会是电脑病毒?” “电脑病毒杀人?”阿明惊诧的看着颜浩,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你说,没事。”颜浩鼓励他。 “嘿嘿,”阿明摸摸脑袋,“我说了,颜警官你不准生气。” “生气?怎么会?你以后别喊我颜警官,直接叫我颜浩。” “我叫你浩哥吧,你挺威风的,像电影里的大哥。” “我是警察,怎么成了黑社会大哥?你喊大哥没事,别乱联想。”颜浩的目的是为了阿明放松,并以此拉近两人的距离。效果很好,阿明开始痛快的解释起电脑病毒的事情。 “我刚上大学那会儿,过年回家,我爸紧张的叮嘱我,你以后用电脑时候记得要戴口罩啊。我问他为什么?我爸说,听说电脑里有种毒,可厉害,医生都治不了。” 颜浩听完哈哈大笑,正巧康蓉在走廊上,听到此处不禁掩面而笑,“颜浩,我没发觉,你还挺有幽默感。” “不是我,是阿明,”颜浩指着阿明,“你小子还真有一套。” “浩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给大家开开心。”阿明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敢看康蓉。 “好,好,你拿我开心。” 康蓉看见桌上的饭菜,过去尝了一口,不由夸赞道:“谁做的,手艺真好?” 颜浩告诉她,“食堂里做的。” “还有食堂?” “这儿离市场远,做饭不方便,所以搞了个小食堂。人虽不多,但食堂的大厨请的是饭店的一级厨师。” “难怪手艺这么好。” 康蓉说完看着窗外的美景,不经意间随手推开窗户。一阵清凉凉的微风吹进,带着花草淡雅的芬芳,人的心境与心情亦随着呼吸慢慢开释,慢慢放松。康蓉陶醉其中,双眼微微闭合,透过枝叶的几缕阳光,让她的身体沐浴上一层金色,霎那间康蓉好像堕入凡间的仙子,美轮美奂,让人迷恋。 第二十七章 流浪猫出现 阿明看的痴了,颜浩用手在他眼前晃晃,“吃饭。” 阿明悻悻的把食盘端进厨房,颜浩也招呼康蓉,“康蓉,吃饭。” 康蓉笑眯眯的看着他,颜浩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你喊我名字,说明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在家里老喊小姐,小姐的不太合适。” 三个人围坐在厨房的方桌前吃饭,阿明一声不吭,头也不抬,三口两口把饭刨完,丢下碗筷去客厅上网,康蓉则边吃边盯着颜浩看,颜浩有些不自在,但是三人中只有他正常的把饭吃饭。好像做家务是女性天生的习惯,漂亮的康蓉也不例外,颜浩刚把碗放下,康蓉已经把桌上收拾干净,准备洗碗。颜浩没跟她客气,去客厅找阿明,还有些困扰他,吃饭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直在告诉运转,为什么要杀人?用如此复杂的手段杀人,仅仅是为了掩盖真相吗?张青尸体被毁和整起案件有什么关联? 阿明还在用聊天工具查找流浪猫的下落,颜浩坐在他身边,眼睛看着窗外,问他病毒的事情。 “病毒值钱吗?” “值钱,当然值钱。如果是厉害的病毒,黑客出的价格非常高。” “有多高,说说看。” “怎么说呢?”阿明想了想打开一个英文网站,“浩哥,你看。” 颜浩看着电脑上的英文,看出这是一家专门搞拍卖的网站。 “你说网站公开拍卖病毒?” “半公开,网站需要登记,客人只能按照网络通行证上登记的相应信息,进入指定的网络拍卖间。比如你是钓鱼爱好者,你可以进入有关钓鱼方面的所有拍卖间,北美冠军奖杯也有的买。不光是普通的拍品,告诉你吧,就是核武器这儿也有的拍,不过拍下来,具体怎么运网站不负责。” “病毒也有专门的房间?” “有,我的等级太低没有权限进入,不过我有个朋友很厉害,他可以进入网络商品拍卖间,里面有病毒拍卖也是他告诉我的。去年美国国防部被黑客攻击,系统瘫痪了五分钟,据说病毒就是在这家拍卖网站买的。浩哥,你猜猜看多少钱?”阿明故弄玄虚的问道。 颜浩思忖片刻,“一百万。” “你说的是人民币还是美金?” “人民币,怎么可能是美金。” 阿明摇摇头,“浩哥,你绝对猜不到,我也猜几次没猜对。”阿明伸出两根手指,得意的说道:“两千万美金。”“疯了吧,这些人。”颜浩觉得太不可思议,一个让别人电脑瘫痪的病毒怎么会值两千万美金,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些电脑专家还不赶着研究电脑病毒。 “疯?”阿明向他解释道:“假如俄罗斯向美国发**,国防部电脑瘫痪五分钟时间你猜会怎么样?老美花几千亿造的导弹防御系统根本来不及准备。” 颜浩点点头,照他的说法两千万非但不贵,还很便宜。不过于长寿手里掌握的病毒有这么厉害吗?阿明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基本上国内的高手是制造不出这么厉害的病毒。” “如果有呢?” “有?他留着也没用,迟早还得贡献出来。” “他不能上拍卖网?” 阿明在网络上输入几个较为敏感的词,网址显示登录错误,阿明指着网页说道:“科技发达有发达的好处,不发达也有不发达的好处。他想拍,除非出国,否则在国内,即使拍了也拿不到钱。” 颜浩明白阿明的意思,在国内,宣传审核非常严格,每一条网络词组都有可能受到监视。不过阿明的话有些绝对,假如真的有网络高手想要出售价值两千万美金的东西,凭借国内网络巡警的水平应该无法侦破。阿明提供的讯息非常有价值,于长寿的病毒没有两千万美金,恐怕上百万的美金也可以让某些人铤而走险。 康蓉出现在客厅,她随手翻阅颜浩父亲颜之涵的书籍,有些书,她看见名字不免有些惊讶。 “颜浩,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颜浩正沉浸于对案件的思考,康蓉的话让他暂时回归现实。 “我的父亲说,假如我把他的藏书全部读完,我的成就绝对超过孔子。” 康蓉拿起一本签过字的古籍,“你的父亲是颜之涵?”那种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恩。” “我的母亲说,他是很有名的作家。” “他的书,只适合你的母亲看,充满乡土气息,主旋律的意味太浓。” 康蓉把古籍放下,取出一本颜之涵文集,语气中带有埋怨的味道,“你不了解你的父亲,他的书我全部看过,主题很深刻,对于亲情的描写也入木三分。” “看不出我的父亲还有你这么年轻的崇拜者。” “意外吗?” 颜浩随手打开一本父亲的文集,“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也许我会读,偏偏他是。读书时候老师总是对我期待非常高,他们觉得颜之涵的儿子理所当然是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个。” “你的压力很大。” “父亲话不多,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失望,尤其我从检察院调到刑警队之后,父亲临终前的几年时间我们很少见面。” 康蓉听完他的叙述,不禁感慨万千,“看来有个成功的父亲未必是好事。” 颜浩笑着点点头,“不说我了,说说你。” 康蓉的表情变的有些阴郁,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略带悲伤的说道:“我没有父亲,母亲也在前年去世了。” “对不起。”颜浩触到康蓉内心深处的阴影,不由连声道歉。 “没事,习惯了。” 也许康蓉那种对感情的仓促态度,正是因为她自幼缺少父爱所造成。每个成年人在内心深处都可以找到幼年时的影子,有些人疯狂的迷恋某件物品,因为他的幼年时极度渴望,却始终不得。 “浩哥,流浪猫出现了。”阿明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第二十八章 锦纶饭店 颜浩走到阿明身边,双手抱在胸前查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康蓉拿起一本书,坐在书堆上阅读。 “你问问他,可不可以见面?” 阿明迅速的发去请求见面的消息,而对方发来一个很坚决的卡通表情。阿明扑闪着眼睛看着颜浩,“浩哥,有些麻烦。” “他不愿意?” “如果我是美女估计差不多。” “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美女?” “资料上有,而且他要视频怎么办?像他这种老网虫精明的很。” 颜浩手托着腮帮,“算了,你问问他那两个网友的事。” 阿明把消息发过去,流浪猫拒绝回答。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康蓉把书放下走到电脑前推开阿明,把自己的脸对准笔记本上的内置摄像头,看上去,康蓉要和对方视频。流浪猫接受了视频的请求,当康蓉的脸出现在画面上时,流浪猫激动的语无伦次。 这回轮到流浪猫提出见面请求,康蓉向他眨眨眼,流浪猫马上发来一条消息。“五点,地点你挑。” “锦纶饭店。” 康蓉刚刚把消息发去,流浪猫马上回复,“不见不散”,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康蓉关闭摄像头之后,自信的回眸一笑,颜浩笑着摇摇头,“阿明,你和网友见面是不是也这样?” “当然,不过像蓉姐这么漂亮的,我还从来没遇上。” 颜浩让阿明留在家里,查找关于电脑病毒售买的有关资料,他带着康蓉赴约。锦纶饭店是南城唯一的一家五星级涉外酒店,康蓉选择这里多少对流浪猫有些惩罚的意思。 五点钟锦纶饭店大厅内几乎没有客人,康蓉的出现让那些男服务员们眼神多少有些不自然。颜浩四下寻找可能是流浪猫的男子,康蓉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空荡荡的大厅内,手机铃声格外清晰,在接待区的沙发上一名穿着运动服装的男子拿出手机查看。颜浩看在眼里,让康蓉挂上电话,二人径直向接待区走去。 “你好,是流浪猫吗?”康蓉十分有礼的伸出手,那份落落大方让男子越发紧张。颜浩和康蓉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他观察男子的外貌,一米七十公分,平头,眼睛细小,鼻梁扁平,厚唇,圆脸,身体微胖,看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颜浩判断,他很有可能是司机,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手下意识作出挂挡的动作。 “你好,我是流浪猫。”流浪猫的声音沙哑,语气有些闪烁,估计看见康蓉,有些过于激动。 “我们去餐厅?”“好好。”流浪猫走在康蓉身前,身体弯曲着引路,让颜浩不由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 餐厅在饭店顶层的旋宫里,从这里可以看到南城的全貌,颜浩乘另一部电梯到达旋宫餐厅,选择与康蓉相邻的餐位坐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服务员上前礼貌的问道:“先生几位?” “两位。” “现在点餐吗?” “不,”颜浩拍拍小姐递上的餐牌,彬彬有礼的说道:“稍等一下。” 小姐没有再打搅,另外有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流浪猫和康蓉已经点好,餐牌上的价格让流浪猫脸上一阵红白,康蓉却视而不见,眼睛看着窗外的夕阳美景。 “能不能请问你的真名是……”流浪猫终于忍不住打开话题。 “康蓉。”康蓉笑了笑,很诚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叫司马良。” “真的吗?很少见的姓。” “不算少,司马光,司马懿都是我的老祖宗。” “都是名人。” “那当然……” 两个人从姓名开始,说了一些闲话,大约十分钟,服务员陆续给他们上菜,颜浩看见桌上不断增加的菜肴,不禁哑然失笑。心说:“流浪猫吃完这顿,估计真要去流浪。” 菜上桌之后,两个人停止了聊天,流浪猫似乎用吃来掩饰紧张,而康蓉气定神闲的品尝佳肴,流浪猫的容貌实在有些不敢恭维,说不上丑,但喝些酒,他的脸上冒起很多红色的颗粒,开始有些在额头,随着红酒不断下肚,他脸上的红点渐渐连成片,好像麻疹病人。 颜浩暂时停职不方便出面,所以他让康蓉出面询问流浪猫几个问题。到锦纶饭店之前,颜浩回家取了两台袖珍对讲机和录音设备。颜浩见康蓉没有进入正题,掩住嘴轻声对别在衣领的话筒说道:“康蓉,可以了。” “我还没吃饱。”康蓉的耳麦塞在耳朵里,听见颜浩的声音,她忘记了对面坐的流浪猫,回答的十分干脆。流浪猫错以为康蓉是在对他说话,心道:“很少有美女这么能吃。”不过看见康蓉,司马良的魂都飞了,别说吃,就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她也乐意。 “康小姐,还想吃点什么?” 康蓉反应过来,笑着对司马良说道:“你别介意,我小时候家里穷,总吃不饱,所以胃口比较大。” “没关系,你尽管点。”说着他喊服务员送来菜单,请康蓉点菜。 康蓉也不客气,又点了一道甜点和一份冰激淋。服务员走后,康蓉终于开始向流浪猫提出颜浩预先准备好的问题。 “司马先生,听说你是网络专家?” “专家不敢当,只是爱好。” “你太谦虚了,我刚上网就听说流浪猫在网络上非常有名。” 司马良听的十分受用,脸上的红斑隐隐发出油光,“主要是上网比较早,97年国内刚时兴上网我就在网上转悠。” “你的工作和网络有关?” “我在事业单位工作。上网纯粹是贪玩,我打小就喜欢新鲜的东西。” 康蓉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层蛋糕上的奶油,慢慢的送进樱桃小嘴中,清纯却充满挑逗。司马良看到,嘴也不经意的启合,含了满口的吐沫有些从嘴角溢出。康蓉笑着用纸巾帮他擦擦嘴角,司马良的身体几乎酥软,像水一样瘫在地面。 第二十九章 温柔的杀死你 “司马先生,我有件事需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司马良有些受宠若惊。 “我是恶魔天使的未婚妻,我怀疑是温柔的杀死你杀了他。”康蓉的表情变的冷峻,目光投射出为夫复仇的决绝。 司马良面对凌厉的目光时,竟如有些不寒而栗。康蓉继续说道:“我怀了恶魔天使的孩子,为了孩子我要讨回公道,你难道忍心欺骗一个弱女子,一个还未出生的无辜的孩子吗?”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司马良紧张的向服务员招招手,“小姐,买单。” “司马良,你如果不说,下个月十四号,也许死的就是你。你不相信?我的未婚夫死之前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温柔的杀死你’的名字。” 司马良接过账单,把信用卡交给服务员,颜浩看出他的眼神有些屈服的意思,颜浩同时也发觉,“康蓉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下落,但我可以肯定温柔的杀死你绝对不会杀死你的未婚夫。” “为什么?” “因为温柔的杀死你是我的女朋友,收到‘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这条讯息时,她在我身边。” 颜浩有些失望,但他仍然催促康蓉询问温柔的杀死你的下落。 康蓉微微点头,但结果却让他十分意外,“司马先生,你既然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和女网友见面?” “很正常,网上百分之八十的男女都不是单身,有些甚至结婚很多年,他们上网就是为了排解寂寞。我和温柔的杀死你之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我知道她是因为我事业单位上班,经济上比较稳定才和我相处,何况她已经消失两个月。” 康蓉听完他的陈述好像受到莫大的刺激,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杯把整杯水泼在司马良的脸上,她怒不可遏的大声呵斥道:“你们男人都一样。”说完捂着脸奔向餐厅出口。她的举动让司马良目瞪口呆,颜浩也不得不站起身,向电梯间走去。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质量非常完美,康蓉刚走进电梯间,服务员已经帮她叫来电梯,颜浩跟在她身后,上电梯之前装着互相陌生,还礼貌的喊道:“小姐,请等一等。”司马良的信用卡还没有拿到,只能站在电梯口眼巴巴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康蓉随着电梯离开他的视线。 电梯门刚刚合上,康蓉立刻扑倒在颜浩的怀里,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颜浩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或许会好些。”康蓉泪眼迷离的看着颜浩,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颜浩油然而生出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念头,他的手在康蓉的肩膀上搂的更紧些,而康蓉柔软的秀发也在互相靠近时摩挲他的脸,迷人的香气,让人心醉。 两人一言不发的离开酒店,康蓉让出租车停在伏牛山脚,下车后,她拉着颜浩的手轻声低吟道:“浩,可以陪我走走吗?”颜浩一言不发的握紧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们渐渐走进密林深处。在通往疗养院的小径上有张木质长条凳,颜浩先过去擦了擦,随后请康蓉坐下,他们自然的依偎在一起,好像爱到浓时的恋人般让人羡煞。 “我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男人,他成熟,体贴,充满睿智,也许不仅仅是爱,是迷恋,因为盲目。他有妻室,有孩子,有事业,但是他仍旧细心的照顾我,让我受宠若惊,让我感受到幸福。终于他的妻子发现了我的存在,而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为了孩子,为了不破坏他的家庭,我选择了一个不爱的男人结婚,我希望看见我们爱的结晶能在我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 颜浩明白她所说的不爱的男人是死去的于长寿,但爱的人又是谁?在目前的状态下,颜浩没有问,不过他在脑中隐约勾勒出一个形象——谈医生。“你后悔吗?” 康蓉没有说话,她从包里取出香烟,打火机的蓝色火焰照亮她有些憔悴的面容。 “谁?”颜浩警觉的站起身,一个黑影从他眼前掠过,转瞬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中。 “颜浩……”康蓉的呻吟让颜浩停止了追赶,他回过头,只见康蓉已经软软的瘫倒在长凳,看上去已经昏迷。颜浩探了她的呼吸和脉搏,心跳和呼吸都比较正常,也许是某种麻醉药。 颜浩抱着康蓉回到疗养院,阿明还在上网,看见颜浩抱着康蓉进来,有些紧张的问道:“浩哥,蓉姐出事了?” “没事,”颜浩把康蓉放在她的卧床上休息,把门关上,示意阿明小声说话。“有些累。” “哦,”阿明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道:“浩哥,我被通缉了,为什么啊?” 颜浩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事情和你无关,但真相大白之前,你不准离开,也不准向其他人透露你的具体位置,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阿明感激的抱着颜浩,“浩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颜浩又说了些宽慰的话,阿明的情绪渐渐稳定,他接着又告诉颜浩,“浩哥,我刚刚上网除了看到通缉令外,还发现一张照片,太恐怖了,据说是刑警队里传出来的。” “我看看。”颜浩坐到电脑前,让阿明找出那张照片。果然不出所料,网上的那张照片正是张青被毁的尸体,除此之外,大量的网友跟帖,流传刑警队闹鬼的消息,还有网友把此事和南城两起猝死案联系在一起,说厉鬼和死者之间有深仇大恨,甚至有人还有模有样的编造出的闹鬼故事,让此事更增加了很多神秘色彩。颜浩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刑警队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网上?是谁干的?颜浩立刻拨通了端木的电话。 第三十章 骇客帝国 “端木,你上网看看。” 端木有些无奈的说道:“颜队,我在,你说的是那张照片吧。” “是谁泄露出去的?” “我还在查,不过进入停尸间处理尸体的只有我,孙亮还有一位内保。” “有没有拍照?” “拍了,照片在物证室,为了不泄露,我特意把照片进行了封存。” “看来队上有内鬼。” 端木不同意颜浩的说法,“可能真的是鬼,假如是内鬼,发这些照片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真相迟早会查清。”颜浩停顿片刻,又问他关于钢丝受力点的事情,“有没有找到?” 端木的回答让颜浩有些失望,“颜队,你标明的那些受力点附近我亲自找过,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还有张青头骨上钉入墙内的钢筋,机械专家分析‘没有发现使用钻机的痕迹,是有人用强力瞬间灌入’,颜队,除了鬼,人哪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端木,柳大怎么看?” “柳大让内部封锁消息,刑警队闹鬼传到社会上必然造成老百姓的恐慌,但是我刚刚上网,好像已经捂不住了。可能还是按照惯例,请市里宣传部出面在媒体上予以澄清吧。” “会不会让老百姓觉得欲盖弥彰?”颜浩对此有些担忧,他虽然暂时停职,但队上的事情还是让他牵肠挂肚。 “权宜之计,除此之外也没有好的办法。” “除非找到真凶。” “颜队,你说的是猝死案吧,柳大说了,停止一切调查,那个网吧老板吴涛已经被放了。” “放了?端木,你怎么不向柳大争取争取。” “争取?柳大还在为110同事被害的案子背黑锅,那个受伤的伙计也死了,市里和省厅作了批示,严查严办。颜队,你可千万别和施明扯上关系,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柳大多想想,他可是一直在为你洗脱嫌疑。” “替我谢谢柳大。” “我会的,你多保重。” 颜浩挂上电话,黑衣人的再次出现让他相信所谓的鬼根本不存在,如果是鬼,他为什么不对自己下手,难道鬼也害怕刑警?阿明再次传来了从网上获取的最新消息。 “浩哥,那张照片被管理员屏蔽了,但是关于警队闹鬼的事情越传越邪,国内的网上聊天室大部分已经关闭,少数还在开放的里面聊天的人也非常少。” 阿明的话让颜浩猜测,凶手的目的是不是和网络聊天室有关,而那句“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是一种迷惑手段,但是凶手破坏网络聊天室的目的又是什么? 颜浩向阿明询问有关网络聊天室的情况,“阿明,网络聊天室收费吗?” “不收费。” “它们一般靠什么赢利?” “广告吧,浩哥,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恶意破坏网络聊天室?” 颜浩点点头,“有可能,但是我猜测破坏者的目的,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浩哥,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网络上曾经流传一种说法。” “快说。” 阿明扶扶眼睛,打开国外的一家网站。“我是从一篇国外网友的文章上看到的,上面说,‘从互联网诞生的那刻起,就有一个神秘组织企图破坏互联网,他们认为互联网破坏了人类的社会秩序,破坏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情感交流,上面还说互联网甚至颠覆了传统的社会道德,把人类社会引向万劫不复的地狱入口’。” “有些像极端组织。” “恩,原来有很多网站都被各国政府封闭了,有些文章还散落在一些地方,不过有人相信网站虽然被封,但组织并未解散,每年组织成员通过各种手段向互联网的终端发起上万次的攻击。某些著名黑客成员也宣称是该组织成员。” 颜浩听完之后,有些茅塞顿开,假如阿明说的是真的,那么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凶手不是一个人,他们是该组织成员,目的是为了破坏互联网。 “你说的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叫‘骇客帝国’” “是电影。” 阿明点点头,“据说骇客帝国是根据该组织的事件改编的,该组织的成员曾经在电影网上介绍,说导演也是该组织的成员,他为了提醒人们互联网对人类的威胁才拍了这部电影。” “组织成员有这么大的力量?” “你可不要小看‘骇客帝国’,他们涉及到社会的各个层面,而且很多都是社会精英,他们具有十分渊博的知识和强大的资源背景,不要说电影导演,很多国外的政界要员都是组织成员。”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没有。美国上世纪八十年代,里根总统为了实现星球大战计划,曾经公开向该组织宣战,组织成员为了应对危机逐渐转为地下,当组织二号人物被美国政府抓捕之后,成员更加隐秘。加入组织需要非常严格的审查程序,并需要十个资深成员的推荐才可以加入。”“中国也有吗?” “中国网络相对封闭,所以在九十年代后期,该组织发展了很多中国人加入。美国政府经常在人权白皮书上提出要中国加大媒体和网络的开放程度,部分原因是为了搜寻骇客帝国的成员,阻止他们无休止的攻击互联网服务器。” 颜浩看着网络上打开的这篇非常短小的英文作品,有些怀疑的看着阿明,“英文我也懂一些,这篇文章中并未提到这么多内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阿明呵呵的笑道:“浩哥,什么也瞒不过你。骇客帝国组织是我的大学教授在公开课上提起的,我对此十分有兴趣,于是他向我介绍了该组织的一些情况。” “能找到他吗?” “当然,他就在南城大学计算机系任教。” 颜浩好像触摸到了真相的尾巴,只要顺着摸下去,一切的谜底都可以解开。黑衣人,也许正是该组织的成员之一,软件工程师郑小阮的死是该组织为了夺取电脑病毒,而其余两名死者则是组织为了破坏互联网使用的非常手段。现在互联网部分已经因恐怖事件而遭到破坏,但进一步的病毒攻击还没有出现,找到病毒,也许就能通过他找到真正的凶手。姑且将破坏互联网行为的对错抛开,杀人者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 第三十一章 沈教授 第二天,颜浩按照阿明提供的信息,在南城大学计算机系办公室找到了系教授沈进。和颜浩猜测的不同,他眼前的沈教授非常年轻,三十出头,身材清瘦,凌乱的头发,白衬衣,灰色水洗布长裤,黑边眼镜几乎盖住半边脸,看人时总要楞上几秒。颜浩看见他,好像看见阿明,看来计算机接触多了和人交往多少有些隔阂。 颜浩向沈教授表明了身份,他很依旧表情淡然的说道:“你是刑警,有事吗?” “我请问沈教授关于骇客帝国的事情。” “我对电影不感兴趣。”沈教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此时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颜浩进一步说道:“沈教授,您的学生施明告诉我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 “施明?哪个施明,我不认识。” 颜浩能够理解,专注于学问的人,对于社交十分鲁钝的,自己的父亲也经常忘记保姆的姓名。有时刚刚打过招呼的朋友,转眼就忘了曾经见过。 “沈教授,也许您不记得,但是他对您的印象非常深,他还告诉我有关骇客帝国的事情。” 沈教授重新打量了颜浩一番,他仍有些警惕的说道:“说说看,那个什么明的告诉你多少?” 颜浩把阿明告知的事情原原本本还原出来,沈教授不以为然的听着,到最后他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了桌面的电脑。 “沈教授,我说完了。” “哦,”沈教授怔了怔,回复道:“就这么多?” “施明只说了这些,所以我想请教您。” 沈教授用一种几乎漠然的眼神看着颜浩,连语气也像机器似的冰冷,“你姓什么的?” “颜。” “颜警官,我再次申明,我不记得有施明这个学生,而且我也从来不会向学生讲教材以外的东西,你还是请回吧。” 颜浩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沈教授,请您……” “我还有课,请回,”沈教授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颜浩无奈之下只能回到疗养院。 疗养院里也发生了突然情况,在楼下,陈爷爷神色紧张的拦住颜浩。 “小浩,告诉爷爷,你是不是闯祸了?” “闯祸?什么祸?” 陈爷爷压低声音说道:“刚刚来了两辆警车,把你屋里的两个朋友都抓了。” “什么?”颜浩快步跑到楼上,房门大开,阿明和康蓉已经不见了踪影。颜浩立刻拨通了端木的电话。 颜浩在电话里语气十分愤怒,“端木,你抓人怎么不通知我?” “抓人,抓什么人?”端木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我上午一直在队上。” “不是你。” “不是我什么?颜队,你说清楚。” 颜浩意识到,很有可能是110巡警那边动的手,“端木,你帮我问问110那边,是不是抓到施明了。” “好的,”端木转而又说道:“颜队,要是110那边抓了,你可以注意,万一阿明交待那天晚上躲在你家里,可就麻烦了。” 颜浩激动的说道:“端木,我相信施明是清白的。” 端木连忙解释,“颜队,你让我相信没用。110那边掌握着确凿证据,况且牺牲的是他们的兄弟,省厅也介入了,按照避嫌的原则,恐怕队上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你告诉我是不是110那边抓的人。如果是,你告诉柳大,马上把我开除,一人做事一人当。” “唉”,端木叹息道:“颜队,为了施明值得吗?” 颜浩没有在疗养院多停留,他立刻赶到鑫鑫网吧,救阿明,必须找到网吧老板吴涛。颜浩赶到时鑫鑫网吧门关着,看来吴涛回家不久还没有心情开店。颜浩在网吧四周看了看,径直走进通往网吧消防通道的巷子。 通道的门被从里面锁死,颜浩顺手拿起地上的木棍把门玻璃敲碎,手伸进门内打开门锁,但是门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有什么东西抵住。”颜浩用肩膀撞击门框,门玻璃呼啦啦的散落下来,巷口有人看见,没敢吱声,离开了。就在颜浩一筹莫展之际,巷口冲进三名光头壮汉,后面跟着网吧老板吴涛。只见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操,敢撬老子的场子,打死你个狗日的。” 三名大汉在狭窄的巷子里分前后冲向颜浩。颜浩为了给吴涛一个下马威,没有亮明身份。冲在前面的光头挥拳打颜浩的腮帮,不料颜浩身体微微后倾,待拳风过后,用手中木棍狠狠砸在对方膝盖,棍子断成两截,大汉也痛苦的倒在地上抱膝呻吟。另外两人见同伴吃亏,左右扑向颜浩,准备用蛮力将他抱住。颜浩飞起右脚用里合腿迎击左边一人的下颚,左边大汉好像一块石头,被硬生生踢倒在地,右边的一位见状,只摆出架势却再不敢上前。吴涛哆嗦着身体,满脸堆笑的说道:“警官好,警官好,您可能还不知道,您的同事说没我什么事儿了。” “我问你,那天110 抓你的时候,你躲哪儿了?” “没躲,我跟他们上车了。” “怎么没到刑警队?” “半路上他们接到电话,说郊区出大事儿了,让他们赶紧过去帮忙。” “你呢?” “我跟着去了,在加油站他们碰到另外的同事,让我上他们的车。” “你逃跑了?” “没有,我哪敢啊,再说也没我什么事儿。” “说说,你后来怎么离开警车的。” “唉,我那天算是见识到警察的苦处,我刚上车,他们接到报警,说华山路有人打架,他们去了,抓了三个人,因为没地方坐他让我自己到刑警队去。” “你还记得最后坐的那辆警车的车号吗?” “不记得,我记这干啥?不过那两个警察的样子我记得,特别和蔼,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面善的警察。”为了恭维颜浩,吴涛又补充道:“比您还和蔼。” “如果你再看见他们能认出来吗?” 吴涛摸摸脑袋,“这个,这个……” 颜浩为了让他配合,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道:“不要怕,事情和你没关系,那天他们抓的三个犯人跑了,希望你能去指认。” 吴涛连连摆手,“我只认识警官,那三个犯人我可没印象。” “不要紧,认识那两个警官也行。” 颜浩打车把吴涛带到了南城市公安局,门卫认识他,不过还是按照规定请他出示证件。颜浩假装在身上摸了摸,笑着说道:“唉,出来的急,没带。” “进去吧,颜队,下不为例。” 颜浩连声称谢。颜浩错了,阿明根本不在市局,他揪着吴涛的衣领扔进内部调查科的时候,科长谢卫民笑眯眯的看着他,“颜浩,你怎么上我们这儿来了?” 第三十二章 内部调查科 “我带他来认人的。” “认谁?” “认巡警队上的人。” 谢卫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啊?” “你们是不是抓了施明?” “施明?那个杀了咱们人的混蛋?” 颜浩没有解释他是不是杀人,仓促说道:“就是那个施明。” “你知道他在哪?全城的兄弟都在找他,局长可说了,抓到他,升两级,奖金三万。”谢卫民看看吴涛摇摇头,“不是他,不是。” 颜浩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阿明没有被送来,可能还在巡警队,也许他们为了泄私愤,暂时瞒报了抓获的情况,这会儿施明说不定在巡警队里吃苦。他拿出电话,准备打给端木,不料电话先响了,来电显示正是端木。 不等端木开口,颜浩急着问道:“端木,是不是还在巡警队?” “不在,巡警队还问我施明的下落。” “你确定?是不是巡警队那边先压着给他吃点苦?” “不会,省厅督办的案子,谁敢瞒,吃苦?媒体都惊动了,局长说了,谁碰他一根手指,就地免职。” 颜浩意识到施明很有可能被真正的凶手抓走,而抓捕他的警车,很可能是昨天放走吴涛的那辆。他急迫的请谢伟明帮忙,“谢科,你能不能把巡警队的档案掉出来?” “可以,你填表,找局长签字。” 颜浩明白调取自己内部人员的资料,必须有局长的签字才行。颜浩笑着对谢卫民说道:“谢科,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通融?颜浩啊颜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被停职的事情?要调档案,我手上倒有一份。”说完他看看办公室里的助手,那位小警员麻利的把几份档案袋交给谢科。 谢卫民把档案袋仍在颜浩身前的桌面,颜浩拿起来,第一份档案上赫然写着“颜浩”的名字。 “有什么感想?” 颜浩没有说话,把档案袋轻轻放在桌面,他的档案出现在内部调查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正在受到调查。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有警员的档案出现在调查科,最轻的处罚,像刚刚放自己进来坐在门卫室的老徐。 谢卫民拍拍颜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颜浩,警察也是凡人,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即使上面再担保,你也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谢卫民说上面担保,指的是刑警队大队长柳忠。 颜浩发现谢卫民说话的时候,他的助手领着吴涛知趣的离开了办公室。颜浩苦笑着说道:“谢科,眼下恐怕已经骑虎难下。” “不要紧,只要你把施明送到我这儿,你的档案我马上还回去。”谢卫民拍着胸脯向颜浩保证。 谢卫民的意思颜浩算是看出来,他想踩着施明这块跳板往上爬,不过颜浩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对他的厌恶,因为他清楚目前的状况四处树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谢谢谢科的好意,只要我找到施明,保证送到你这儿。” “一言为定。” 谢卫民伸出手,颜浩笑着握了握,“一言为定。” 颜浩带着吴涛离开了市局,他回到家拿出纸笔让吴涛口述两名警察的容貌。“长方脸,双眼皮,鼻子挺高……鼻梁再宽些,嘴角向上……对,笑起来右边有酒窝……”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颜浩把画纸上的照片放在吴涛面前,“仔细看看,是他吗?” “是他,是他,有八成像。” 颜浩也看了看,画上的人让他想起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他曾经死而复生——心脏科专家谈医生。颜浩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怎么会是他?不过吴涛说的不错,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的确可以用和蔼来形容。颜浩让吴涛继续回忆另外一个人的相貌,片刻之后,画纸上又出现另外一个颜浩似曾相识的人,这个人颜浩上午还见过,除了发型,他简直和南城大学教授沈进一模一样。颜浩心道:“真是有趣的组合。” 颜浩放吴涛走了,他自己带着两张画像前往疗养院。陈爷爷正坐在传达室看报纸,见颜浩进来,连忙从传达室走出来,“小浩,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呢。” “哦,这就好。”陈爷爷准备回去,颜浩却叫住他,“陈爷爷,你还记得上午带走我房间里两个人的警察长什么样?” “记得,记得。”陈爷爷停下脚步,凑到颜浩跟前说话,“那两个警察挺面善,说话也和和气气。” 颜浩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画像,递给陈爷爷,“是他们吗?”颜浩见陈爷爷的老花镜放在传达室的桌上,想递给她,不料陈爷爷已经兴奋的说道:“是他们俩,就是他们俩,谁画的,真像。” 颜浩怀疑的看着他,“您没看错?” “不会错,我这眼力,从来没看走眼过谁?”陈爷爷自信的打包票,“你爷爷在的那会儿我就开始给他看门,只要谁打从我眼皮下面过去,扔人堆里我也一眼挑出来。” “谢谢您。”颜浩把照片放回口袋,心说:“看来有必要去找谈医生,顺便去看看刘敏。” 颜浩离开疗养院时,顺便问了陈爷爷一句,“陈爷爷您今年有七十多了吧?” 陈爷爷摇摇头,自豪的说道:“七十多?八十多了。” 颜浩笑了笑,“瞧您的身板,七十都有人信。” 第三十三章 嫌疑 市人民医院的心脏内科特护病房,医生通知过刘敏随时可以办理出院,不过她没有走,目前的状态不是一般人轻易可以享受到。门口有人二十四小时站岗,每天护士医生给她做身体检查,因为身体基本康复,刘敏还可以常常出去吃饭。她不想马上离开最重要的原因是,颜浩还没有答应来接她出院。 看见颜浩,刘敏心里十分开心,但表面上仍旧不冷不热,连语气也冷冰冰的。“来了。” “好些了吗?”颜浩坐在病床边,想摸她的额头。 “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刘敏把他的手打开。 “呵呵,”颜浩捏捏她的鼻子,“我们俩还不亲?”颜浩的意思说,“我们俩的关系好像兄妹,碰你有什么关系?” 刘敏可不这么想,她理解的“亲”,是男女之间的“亲”,“亲爱”的“亲”。听见颜浩的话,她的脸唰的红到脖子根,“又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 “你被停职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刘敏为了掩饰尴尬,把话题引开。 “谁说的?” “马蒙,还有谁?” “哦,他。”颜浩点点头,“我刚刚进来没看见他。” “我让他帮我买炸鸡翅,马蒙不错,比你听话多了。” “真的?”颜浩又笑着捏捏她的鼻子,“马蒙好像单身,我做红娘帮你们牵线好不好。” “去你的。”刘敏轻轻拍拍颜浩胳膊。 “谈医生在吗?” “在,你找他?” “恩,有点事儿。”颜浩准备离开,到门口时他问刘敏,“谈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出院?” “随时,看你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我现在放长假,定下日子给我打电话。”颜浩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努努嘴说道:“要是我就多住几天,比队上可强多了。” 出了病房,颜浩走进了谈医生的办公室,有三名病人在等着他诊断。颜浩在门口向他招招手,谈医生看见,笑眯眯的说道:“等等。” 颜浩点点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拿出画像又看了看,吴涛说画像上的人和警察有八分像,如果是谈医生,九分还多。谈医生终于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他双手插在口袋,仍旧那副和蔼的笑脸,“颜警官,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不用道歉,医者父母心,病人重要。” 谈医生冲着颜浩会心一笑,“理解最重要”,说完他请颜浩到自己的办公室说话。 “康护士怎么样?” “还不错。” 谈医生充满期待的看着他,“漂亮吗?” “漂亮。” “喜欢吗?” 颜浩听出他的话里的意思,连忙解释,“谈医生,你太爱开玩笑,康蓉怎么会看上我?” “称呼都换了还不可能?”谈医生笑逐颜开的给颜浩倒了一杯水。 颜浩把纸杯捏在手上,没有喝,只用手指轻轻摩挲杯沿。他沉默片刻,用尽量不让谈医生觉得唐突的语气问道:“谈医生,你上午在医院吗?” “在,一直在。我最近坐诊。” “哦。” “怎么?有事?” “没事,随便问问。”颜浩为了不让谈医生觉得在被怀疑,赶紧岔开话题,“谈医生,你上次的那个试验后来有没有做过?” “没有,还差那种药物,最近忙,我想等过几天,亲自到上海找朋友买一些来。” “买这种药需要什么手续吗?” “当然,因为这种药的副作用非常大,即使病人家属也接触不到,每次用药都有专门的护士负责监督。不用担心,我是中国医学会会员,可以通过朋友拿到。” 颜浩和谈医生又闲话了几句,有病人来,颜浩便借故离开。走到刘敏病房前,马蒙已经回来,颜浩笑着和他打招呼。 “马蒙,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颜队。”马蒙起身向他问好,“你最近还好吧。” “好,挺好,难得有机会休息,休息。” 马蒙故作神秘的看看四周,颜浩见他故弄玄虚的样子,知道他又要爆些新闻出来,颜浩心说:“要是回到队上,建议把他调到队上对外联络的口子,才不致埋没他的天赋。” 果不其然,马蒙低声对颜浩耳语道:“颜队,听说了吗?队上进调查组了。” “为什么?是闹鬼的事儿?” “听说有人写信给纪委,说柳大以权谋私,是黑社会保护伞。” “什么?”颜浩几乎不敢相信,柳大为人正直,怎么会像马蒙所说“是黑社会的保护伞”。“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刚刚我接到队上一朋友的电话,柳大还在会议室,据说调查组手上有证据。” “人证还是物证?” “都有。” 颜浩阴沉着脸走进了刘敏的房间,刘敏见他的脸色,关切的问道:“颜浩,出什么事了?” 颜浩觉得自己的情绪没有控制,会影响到他人的心情,于是挤出笑脸,“没什么,谈医生说我的心脏可以让我活到两百岁,我正在发愁,两百岁了找谁说话去。” 刘敏捂着嘴呵呵的乐,谈医生下午还刚给我说了笑话,他还真逗。” “谈医生上午没来?” “没有,上午是别的医生来查房,我还特意问了,代班医生说他上午请假。” “谈医生为什么说谎?”之前从未把谈医生列入怀疑范围的颜浩,忽然间觉得谈医生有非常大的嫌疑。复活,画像,不经意间的谎言,阿明说过,“骇客帝国的成员,都具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颇具影响力的社会背景。” 第三十四章 突破 颜浩离开病房,但并未离开医院,既然谈医生有嫌疑,何不趁此机会调查一下。时间指向六点,谈医生走到医院的停车场开着一辆黑色进口轿车离开了市人民医院。颜浩把吉普车交到队上,为了跟踪谈医生,他拦下一辆停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司机大约五十多岁,戴着一顶太阳帽,脸色黝黑,五官看不清楚。 “请跟着那辆黑色轿车。” 司机没有说话,但车技很好,似乎特殊训练过,始终和谈医生的车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谈医生开车驶进了南城大学,出租车不让进,颜浩只得下车。此时已经没有黑色轿车的影子,颜浩稍稍驻足思考,走向上午去过的沈进教授所在的多媒体教学楼。 谈医生那辆黑色进口轿车静悄悄的停在教学楼楼下,看来颜浩猜测的没错,谈医生和沈进相识,如此也进一步加深了颜浩对谈医生的怀疑,颜浩甚至在猜测,“沈进和谈医生会不会都是骇客帝国的成员?”此时已经距离下班有段时间,多媒体教学楼内很少有人走动,颜浩走到沈进的计算机教研办公室,只见大门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颜浩把耳朵贴在办公室的门上,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因为多媒体楼是新式建筑,隔音效果较好,具体争吵的内容颜浩听不清楚。 隐隐约约的颜浩听到里面有人提到,“病毒”和“施明”两个词,看来里面的人的确和施明的失踪有关。假如谈医生和沈教授冒充警察抓走了施明和康蓉,那么昨天晚上袭击警察的人也有可能是他们,因为他们是最后见到牺牲同事的人。如果凶手是他们,凭借他们超乎常人的智商和相关的医学、计算机知识,倒很符合逻辑。 只是结果会不会太简单了,构思出如此精密的谋杀情节,却为了施明一个小人物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什么?难道施明隐藏了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迫使他们不得不亲自出面才能解决。不过颜浩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康蓉会不会是谈医生的同谋?陈爷爷说上午带走施明的两位警察很和蔼,也就是说,带走康蓉和施明没有使用暴力手段,如果康蓉不是同谋,谈医生冒充警察,康蓉为什么没有当面戳穿? 里面的争吵渐渐平息,颜浩藏身于走廊的尽头,谈医生从办公室里出来,门在他身后轻轻关闭。颜浩没有再跟踪他,直觉告诉颜浩,谈医生是执行者,而真正的幕后主脑,应该还在办公室。颜浩等谈医生的车离开教学楼,他走到了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了敲。 “谁?” 颜浩没有应声,直接拧开门把推门而入。办公室里,只有沈进坐在办公桌前,他看见颜浩,很不礼貌的说道:“你们警察都是这么野蛮吗?” 颜浩循循善诱的说道:“沈教授,好像你对警察有成见?” “成见?没有,不过你们警察的口碑可不好。” “大多数还是好的。”颜浩边说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随手拖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是吗?”沈进把电脑显示器推转到颜浩面前,“你看看。” 只见网页上出现“南城市刑警队大队长涉嫌庇护黑社会犯罪组织,正在接受检查机关调查”的新闻。队上号称消息灵通人士的马蒙才刚刚知道,网上怎么会有这么详细的报道?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警察。” “哼,你们警察除了会宣布被害人自然死亡之外,还会干什么?隐瞒案件真相,欺骗受害者亲属,你们是为了提高破案率才这么干的吧。” 颜浩觉得沈进在说的三个月来的三起猝死事件,假如他是幕后主脑,他为什么主动去提起?难道是欲盖弥彰?颜浩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暗示,看看他的反应。 “沈教授,墙上是你的课程表吗?”颜浩指着门口的一张写有教室姓名和时间的表格。沈进没有说话,颜浩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没有你的课,是不是去伏牛山郊游了?” “我去哪里,你无权知道,如果你觉得我是嫌疑犯,你就抓我,我随时恭迎,请……”沈进再次下了逐客令。 颜浩并未离开,他正接近真相,而且有理由相信,上午沈进和谈医生在一起。“沈教授,你每次都不愿意和我谈话,难道仅仅因为我警察的身份?你是不是害怕警察?你的心里有鬼。” “哼,有鬼,你们警察局队才有鬼。”沈进指的是网上流传刑警队闹鬼的事情。 “沈教授,你认识人民医院的心脏内科的谈医生吗?”颜浩换了一种提问方式,假如他否定,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沈进和该起案件有关,至少是他带走了施明,昨晚杀害巡警他也有可能参与其中。 “认识,他刚刚来过。” 沈进的回答,在颜浩的意料之中,也在颜浩的意料之外。越是狡猾的对手,越是可以轻易的突破陷阱,设计出如此复杂的杀人方法的凶手,怎么可能栽在简单的捕鼠器上。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很好。” “你们刚刚争执过。” 沈进有些不屑的说道:“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不算偷听,碰巧路过而已。”“我能够理解,假如警察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反倒奇怪了。”沈进的挖苦让颜浩有些不自在,但理智告诉他,“罪犯在被揭发之前,无论如何不会与警察发生口角”,或许沈进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突破了犯罪心理学的一般思维。 颜浩加重了质询的口气,提的问题也一针见血,“沈教授,你是骇客帝国的成员?” “不错。”沈进十分痛快的答道,“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第三十五章 颜浩被抓 颜浩惊讶于沈进的坦白,骇客帝国的成员在全球遭到通缉,而且很可能是南城系列“离奇猝死案”的真正主脑,沈进那么轻描淡写的回答,难道他已做好为组织牺牲的准备? “沈教授,国内的任何一个警察都没有接到抓捕骇客帝国成员的命令,我来,是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沈进背对着颜浩,“假如你想和上次一样抓我去警察局审问,现在就可以,如果不是,请回吧,我还有事。” “沈教授,你被抓过?什么时候?” “不要装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沈进拿起桌面上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蓝色的烟雾让颜浩猛然间想起什么,他冲上去一把夺过香烟,掐灭之后扔进垃圾桶。已经有些晚,沈进的双眼忽然变的迷离,他的手紧紧捂住胸口,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身体处于极端痛苦之中,而他的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瞳孔放大,三十秒之后他终于停止了挣扎和呼吸,包括心跳。颜浩明白,沈教授也已经死亡,死亡原因是——人为的心脏猝死。 颜浩把沈进的尸体平放在地面,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不料他刚刚拿出手机,办公室的门“轰”的一声被人踢开,几名蒙面的特警手拿微冲按战斗队形包围了颜浩,黑洞洞的枪口,让人不寒而栗。颜浩把双手举过头顶,向其中的一名领队说道:“你们误会了,我是自己人。” “曾经是。”十分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办公室里,颜浩看着门口,只见端木沉着脸对颜浩说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对你不利的证据。另外,因涉嫌重大刑事案件,四十八小时之内,不能保释,不能见律师。” “带走。”端木好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不,一个真正的罪犯,黑脸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们曾经并肩战斗过,他来的如此迅速不禁让颜浩恍然大悟,他走进了一个圈套,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停职开始他失去了身份的保护,信任他的柳大接受调查使他失去了最后的保护伞,完美的抓捕行动,甚至还有一具尸骨未寒的尸体为抓捕行动划上圆满的句号。 对于颜浩的审讯在进入刑警队的第一分钟就开始了。负责审讯的正是他的老部下端木,而他的身边坐在不久前见过,还和他称兄道弟的市局内部调查科科长谢卫民。 谢卫民并没有像端木那样严肃,他皮笑肉不笑的对颜浩说 道:“我们的政策你知道,但按照规定我还是要重复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机械的说完这句经典政策,语气和缓的劝慰道:“颜浩,你是公安系统的优秀侦察员,走到今天,可以说一错再错,下午我们见面时我还语重心长的教育过你,没想到,你仍然走到这一步。”谢卫民有些痛惜的摇摇头,“你犯的是杀人罪,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难逃一死。有些问题你想清楚再说,或许我们可以和检察机关商量,定你为投案自首。” 谢卫民说话时端木始终一言不发,颜浩炯炯有神的双目始终直视着他,颜浩希望能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在怎样的利益驱使下使之成为犯罪分子的帮凶? “端木,告诉我为什么?”颜浩从他木然而严肃的脸上得不到任何信息,之前那种有些不够成熟的毛躁也在他深邃的眼神中被掩盖,也许之前他的毛躁是为了掩饰他极深的城府,又或者他遇到了什么足以改变他个性的非常事件。假如端木也是其中一员,那么张青的尸体,曝光的照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也会这么简单,一个人改变了整个案情的发展。 “颜浩,你不用再掩饰了。”端木终于开口,而且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都变的稳重而简洁,他从桌面的档案袋里取出一摞照片,扔给铁栅栏中的曾经的战友。颜浩捡起扔在地上的照片,照片上出现了四个男主角,但每张照片上的女主角却是同一个人——康蓉。四个人,或者说四个死人,三个多月里死亡的四个人都在照片上,软件工程师郑小阮,小学老师于长寿,工厂工人张青,即使那个木呐的有些迂腐的计算机教授沈进也在其中。他们和康蓉亲昵的拥抱,或做出暧昧的动作,从他们幸福的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即将逝去痕迹。 “真是博爱的女人。”颜浩把照片还给端木。 端木接过去,同时又扔给他几张,上面的女主角仍旧是康蓉,不过男主角换成了颜浩。照片是晚上拍的画面却清晰,上面康蓉和颜浩紧紧抱在一起,拍摄者的水平很高,竟然抓拍到康蓉吻颜浩额头时,颜浩闭眼的瞬间。看来康蓉也是组织成员之一,颜浩越来越疑惑,“犯罪组织设计了如此严谨的计划,难道就是要置我于死地?用之前几起毫无痕迹的谋杀手段,岂不更加简单。” 第三十六章 物证 端木收回照片,开始了审问。身份特征确认之后,端木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对颜浩提出进一步的问讯。 “颜浩,三月十四日你在哪里?” “在警队值班。”颜浩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肯定?” “当天凌晨有人猝死,我上午从警队直接去的现场。” “你说的猝死者是不是他?”端木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男子,软件工程师郑小阮。 “是他,你也在场。”颜浩故意说道。 “不错,我也在现场,但是你比我早去了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颜浩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记得我到达时你已经在现场。” “你的到达时间是上午九点三十九分,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也是你进入犯罪现场谋杀死者的时间。” 颜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谋杀了他?证据呢?犯罪动机呢?” “情杀案,没有因为犯罪手段的高明而改变简单的、出于人性本能犯罪动机。你疯狂的迷恋康蓉,你不允许康蓉爱上别的男人,偏偏康蓉这么做,于是你利用刑警的身份,策划了四起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谋杀案。” 颜浩不禁哈哈大笑,“端木,你编的故事情节是不是太简单了,能不能在变造一些有说服力的桥段?” 端木没有理会颜浩的嘲笑,他从证物袋中取出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烟头,“故事?颜浩,大家曾经是同行,都清楚在案件审理过程中犯罪动机是推测,但证据是客观存在,你看看这根我们在犯罪现场找到的烟头,你解释看看,上面为什么有你的指纹。” 颜浩清楚记得当天从现场取走过一只烟头,但指纹提取后显示烟头属于死者郑小阮。一根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烟头,在缺乏其它证据的情况下,很可能成为某些案件的重要证据,颜浩似乎明白了什么。人最大愤怒来自于他人的诬陷,好像清白的身体被人用脏水泼满全身,脏水泼在身体可以清洗,但泼在人的精神,会对人的灵魂造成多么巨大的打击。颜浩也不例外,向来成熟稳健的他,怒不可遏的情绪正在逐渐吞噬他的思维,“呼吸,呼吸。”颜浩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审讯好比一场战斗,谁先失去理智,谁就有可能被对方俘虏。 当情绪稳定之后,颜浩笑着对谢卫民说道:“烟头,也许是我在现场抽的。我工作上的疏忽和失误,我检讨。”他的表情让端木有些意外,而他的回答也十分聪明,“即使不懂法律的人也清楚的知道,工作失误、玩忽职守和故意杀人之间量刑的轻重之别。” 既然计划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启动,绝不会那么简单,依靠烟头来决定颜浩的命运。端木从证物袋中又取出了三只烟头,他没有让颜浩解释,他自己对谢卫民说道:“谢科长,这是三个月来在四起杀人案件现场找到的烟头,上面无一例外留有前任刑警队中队长颜浩的指纹,他解释说‘烟头是他在堪察现场时留下’,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四只烟头暂时不作为证据录入。”谢科不断点头,他的助手一字不落的把端木的话记录在案。 端木等谢科的助手记录完毕,又从证物袋里取出一只矿泉水瓶,他用钢笔敲敲瓶盖,讯问颜浩,“认识吗?” “认识,雨花矿泉水。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颜浩对端木之前的感情,因为他对自己的诬陷而荡然无存,此刻他已经把端木当作对手在各个方面予以回击。 “颜浩,你很幽默,但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已经不是刑警队中队长,你是四起故意杀人案的唯一嫌疑人,同时涉嫌参与杀害两名110巡警,无论哪一项都是死罪。我提醒你老实交代问题,新的法律条款想必你也学习过,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没有你的口供,法院一样可以判你有罪。” 一场博弈从此刻开始进入高潮。十平方米的房间内,手指粗的铁栏杆隔绝了对峙的双方,每一方的身后都有一扇门,最终昂着头走出去的将是胜利者。博弈刚刚开始颜浩明显处于劣势,他的手脚被镣铐禁锢,身后站着一名荷枪实弹的武警,而对方有三个人,一个是老谋深算的内部调查科科长谢卫民,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刑警队新任队长端木林南,另一位是弱冠青年,含蓄的低头,自顾自的做着记录。面对强大的对手,颜浩展现出自信坚强及睿智,他镇定自若的表情和凌厉的眼神交织,形成张弛有度的火力网,对手想突破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室内的空气好像变的阻滞,谢卫民的助手时不时整理衣领,几乎凝固的空气令他窒息,而其余的人,博弈的双方,反而很享受此时的紧张气氛,享受难得一见的战斗气息。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颜浩开口了,他对端木说道:“你觉得我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或承担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吗?你会吗?” “颜浩,你不是岳飞,我们也不是秦桧,你要对你的话负责。”谢卫民含威不露的斥责。 “岳飞是忠君而死,我当然不是。我只尊重证据。” “好,”端木猛的一拍桌面,语气威严的说道:“你要证据,我给你。”说完,他从证物袋里取出几张文件摊在桌面,他右手戴上手套,捏住雨花矿泉水的瓶盖,“矿泉水中含有的药物成分,通过与尼古丁混合,可以导致正常人在三分钟内死亡。”端木把文件交给武警,让他转交颜浩。 化验报告证实了颜浩和谈医生猜测的药物导致猝死的结论,报告中一组化学方程式和谈医生笔记本上的最后方程式几乎相同,只是化合物的选择上有出入,尼古丁才是导致药物发挥作用的正确物质。颜浩产生了新的疑问,既然谈医生也是参与者之一,他为什么会对方程式如此着迷?从他痴迷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伪装,难道提供药物者另有其人? 第三十七章 疯了 “你怎么解释?”端木胸有成竹的把矿泉水瓶在桌面上敲了敲。颜浩记得,矿泉水瓶是前天到医院时带给谈医生的那只,瓶中水从自己办公室饮水机里取得。看来他们的确下了一番功夫,连矿泉水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 颜浩冷静的反问道:“矿泉水瓶也是在现场找到的?” “不,在你的家里。” “好,即使在我家里找到的,怎么证明瓶子里的水导致了受害人死亡?” 端木微笑着说道:“留在现场可以产生尼古丁的烟头和导致人猝死的矿泉水瓶都属于同一个人,当然不能就此断定你杀害了死者,因为你可以找出一大堆不在现场的证明。包括三月十四日晚上你值班时曾经在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没有人证的情况下,你可以解释在值班室睡觉。五月十四日呢,凌晨一点和三点之间你在哪儿?” “值班。”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我总值班,在值班室里看书。” “没有人证,就是说,你可能去过犯罪现场,也可能没有去过。颜浩,你认不认同我的观点。” 颜浩觉得端木的条理性很强,之前他审讯犯人总容易冒进,今天好像有理有节,进退之间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你仓促间无法作答。 颜浩答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有出示第三方证据才能证明供词的真伪。” 谢卫民插口道:“不愧是刑警队出来的,颜浩,审讯你的确要比其他犯人轻松很多。” “谢谢夸奖”,面对谢卫民的讽刺,颜浩不卑不亢的谢过,倒让谢卫民有些难堪。 端木把一盒录影带放进桌面上的摄像机,他在显示器上查找视频,片刻之后他亲自走到铁栏杆前,让颜浩注意摄像机里播放的视频。摄像机开始工作,画面有些模糊,但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和人的容貌,颜浩认出画面来自鑫鑫网吧,死者张青坐在电脑前上网,他的身后站着一名男子,手上夹着一根香烟,张青电脑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只烟灰缸。张青身后的男子从未出现过,而且和烟灰缸一起出现,很可能张青当时已经饮用了含有药物的饮料,那根香烟是催化剂,让尼古丁和他身体内的药物混合,也许因为张青自己不吸烟,空气中的尼古丁含量较低,男子需要不停的吸烟,所以烟灰缸里堆积大量的烟头。 张青倒在椅背之后,男子的头忽然看着摄像机,颜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画面上的男子不是别人,竟然是颜浩。在不认识阿明之前,颜浩或许会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眼前的影像,但自从看见阿明熟练的使用视频编辑软件之后,颜浩相信,不要说把自己代入网吧,即使好莱坞大片也有可能。画面上出现颜浩,也让他更加确定,证实阿明杀害110巡警的视频录像也是伪造。 颜浩凝视着眼前的端木,突然他伸手揪住端木的衣领,双手用力将他拽到铁栅栏上质问他,“端木,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端木为颜浩的疯狂而感到高兴,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站着颜浩身后的武警用警棍用力击打颜浩的手和身体,试图制止颜浩的行为,端木伸手示意,“不要动。”果然,刚刚陷入疯狂的颜浩,渐渐松开手,霎那间好像抽筋的鱼虾瘫坐在审讯椅上。 “带走。”端木命令颜浩身后的武警,颜浩眼神呆滞,表情木呐的跟随武警走出审讯室,谢卫民迫不及待的拍拍端木的肩膀,“大队长,以后咱们可要多联系。” 端木听到恭维,不禁面露笑容,“那当然,我们互相关照。” 第二天的南城早新闻公布了一条最新消息,“原南城刑警队中队长颜浩,因涉嫌多起谋杀案,正式被警方逮捕。据悉,刑警队闹鬼事件也是颜浩所为,其目的是为了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破坏构建和谐社会的宏伟蓝图……”刘敏看见早新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给颜浩打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刘敏短暂的希望被端木的声音浇灭,“刘医生,颜浩不能接电话。” 刘敏在电话里恳求,“端木,你和颜浩是好朋友,好兄弟,你一定要为他伸冤。” “刘敏,颜浩的事情我很难过,我也想帮助他,但内部调查科的证据十分确凿,我也无能为力。” “你帮帮他,我求求你帮帮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见刘敏的哀求,端木似乎有些犹豫,他在电话里说道:“好,既然你不顾一切想救他,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有件事假如你愿意帮忙的话,颜浩的案子或许还有转机。” 刘敏也走进了端木设下的圈套。颜浩疯了,从走进看守所的特别羁押室那刻开始,颜浩不断的用手和身体撞击墙面,口中发出令人惊悚的喊叫,尤其在夜间,尖利的声音好像阵阵狼嚎。 第三十八章 检察院 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人对颜浩进行审讯,而他每天的情况直接由看守所人员向刑警队代理大队长端木林南汇报。检察机关已经介入调查,但没有和颜浩接触,因为主要证人康蓉和施明还未找到。亲自负责此案的南城检察院检察长赵辛有些顶不住压力,南城建国以来影响最恶劣的系列杀人案已经被抓,新闻媒体,上级主管部门,市委、省委,甚至中央的执法部门都对此案十分重视,每天催促赵辛从重、从快办理此案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赵辛没办法只能关闭手机。 赵辛四十六岁,头发因为生活不规律而日渐稀少,他眼睛不大,眼神和善而敏锐,鼻梁有些扁平,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忠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定果敢的心,其雷厉风行的办案风格,让南城检察院在他的领导下焕然一新,年年评为检察院系统的先进。 雷厉风行不代表草率,赵辛办案过程十分谨慎,他觉得系列杀人案的疑点非常多,尤其是犯罪动机。普通情杀案,却杀害了四个人,除非犯罪分子心理极度变态,偏偏嫌疑人颜浩的身份不应该具有此种特征。年轻的刑警队中队长,前途无量,历年来破获多起重大案件的神探,拥有惩治犯罪的坚强信念。仅仅用情杀来定义,有些草率。 从犯罪时间上看,定性为情杀案也有些牵强,身为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怎么会选择同样的时间杀人?如果被警方定性为系列谋杀案,四个人身上共同的特点会被发掘,情杀案的女主角康蓉分别和四名死者有染,即使普通人也能联想到情杀。 物证上的疑点也比较多,现场留有嫌疑人颜浩的烟头,如果是普通人作案还可以理解,偏偏是颜浩,具有丰富刑侦经验的优秀刑警,怎么会这么不谨慎将重要的证物留在现场?还有嫌疑人家中找到的含有药物的矿泉水瓶,即使法盲杀人也知道将凶器丢弃,何况是他?网吧视频里的画面就更加夸张,嫌疑人竟然故意将自己的脸暴露在视频监视器中。赵辛由此得出结论,“嫌疑人故意暴露自己目的,是让警方抓捕时较为容易。”赵辛对自己荒谬的结论感到可笑,也许颜浩觉得警察比较辛苦,同为警察的他不想给同僚找麻烦。 每天赵辛派到看守所的部下都会给他带来关于颜浩的信息,他获得的信息和端木林南的不同,报告上显示,“颜浩每天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希望尽快审判,以死赎罪。”赵辛还在等,重要的人证还未找到之前,他决定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部下。报告中“尽快”两个字,很明显在某些人的授意下添加进去。赵辛终于等到了重要的人证,不是康蓉,而是另外一个人,他的身份很有说服力,人民医院心脏内科的主任,同时他的手上还有重要证据。赵辛在刑警队的审讯室见到了谈君,谈医生。 谈君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我和颜浩是老相识,去年他来找我,问我有什么药能让人吃下去立刻死亡,身体却无法找到任何药物残留。他是刑警,我以为他这么问是为了破案需要,于是我翻阅大量资料,帮他找出一种治疗早老症药物,长期服用可以导致服药者心脏猝死。颜浩觉得药物的发作周期比较长,又问我有没有催化剂之类的药物,我开始想到了一种,效果不明显,之后颜浩就没有找过我。今年发生的几起心脏猝死事件,尸体我也看到过,但是根本没有怀疑一个刑警会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坐在赵辛身边的端木林南递给他一本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四个方程式。谈君对赵辛说道:“方程式颜浩也有,不过他最后找到了其它的东西替代,不能不说,他是个天才,可惜用错了地方。”谈君相貌堂堂的脸上充满懊悔和惋惜,赵辛安慰他,“我们也没有想到。你提供的证据非常重要,我代表受害者家属感谢你的帮助。”赵辛说完和他握手,谈君细腻的手部皮肤让赵辛心生感慨,“医生的工作真是让人羡慕。” 赵辛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并用信函向上级检察院汇报,一周后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审理“心脏猝死”重大系列杀人案主犯颜浩。 公诉前一周,颜浩被带到检察院的特别监控室进行审理。赵辛亲自主持了第一次审讯,参与审讯的有检察官宗伟,助理检查官包小玲。宗伟,男,三十六岁,在南城检察院工作多年,曾经和刚进检察院的颜浩共事过,他负责在审讯时向赵辛提供证物;包小玲,女,二十六岁,工作能力一般,人长的漂亮,即使僵硬的检察官制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出其玲珑有致的身材,她负责在审讯过程中进行记录。 颜浩出场了,他穿着一件“市看”的黄色背心从审讯台对面的门里走进来,短发,有些凌乱,眼神呆滞,因为脚镣过重走路有些踉跄。赵辛让押送的武警松开他的脚镣,宗伟连忙劝道:“检察长,他是重犯,松脚镣不合规矩。” “规矩?”赵辛看看有些紧张的宗伟,语气威严的说道:“在审讯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还只是犯罪嫌疑人,脚镣是针对已经结案的犯罪分子使用的。”他的声音较轻,颜浩还是听见。 宗伟没有再坚持,武警按照赵辛的命令松开了颜浩的脚镣。“手铐也打开”,赵辛话音刚落,宗伟又赶紧劝他:“检察长,他极度危险,手铐也开了,万一犯罪分子行凶伤人怎么办?” “不用担心,”赵辛指指颜浩身后的两名武警战士,“有他们在你还不放心?松开。” 颜浩坐在离审讯台一米远的地方,全身的桎梏都被松开,精神却依旧萎靡。记录员包小玲听说眼前的犯罪嫌疑人为了心爱的女人杀了四个情敌,不但不害怕,内心还有些佩服,心说,“要是有人能为了我杀人,我也陪他一起死。”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测,一只小小的蟑螂可以吓的她们半死,一个杀人魔王倒让她们的同情心泛滥。 第三十九章 脱逃 “颜浩,”赵辛喊了他一声,颜浩没有反应,赵辛加重了语气,“你是不是颜浩?” 颜浩张大嘴巴,先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宗伟拍拍桌面让他老实点,颜浩忽然坐在凳子上手舞足蹈,嘴里大喊大叫,“我是鬼,是鬼,鬼……”声音抑扬顿挫,好像疯癫的精神病人。 两名武警战士连忙上前按住他的双肩,颜浩的身体虽然不动,疯癫的话依旧不断,“我要杀人,我要杀人,我要杀了你么……” 宗伟有些担心,他轻声讯问赵辛,“检察长,他是不是装疯卖傻?” 赵辛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颜浩的眼睛,忽然之间他觉得他空洞的眼神似乎闪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光,难以捕捉,却足以证明他并未丧失理智。 “也许是真的,谁杀了四个人都不可能安心睡觉。”赵辛的话表明上在对宗伟讲,其实是说给颜浩看他的反应。 颜浩没有再露出破绽,整整半个小时他都在表演,赵辛笑了笑好像收获到什么,让武警把他带下去,而包小玲的记录本上半个字都没写。赵辛和宗伟先后走出审讯室,包小玲抱着证物袋和笔记本跟在身后,她临走时还偷偷看了一眼颜浩,“挺帅的,可惜了。” 一名武警弯腰给颜浩戴脚镣,另一名武警则给他戴手铐,本来按照羁押手册两个人中必须有人用警棍看守犯人,防止他反抗,但武警以为他疯了,所以没有按照手册规定进行。颜浩的眼睛忽然发出凌厉的光,他敏捷的拔出站着给他戴手铐武警腋下夹的警棍,随即毫不迟疑的用此袭击武警下颌,与此同时他的小腿猛踢出去,正中蹲在地上那名武警的前胸,两名武警来猝不及防晕倒在地。 颜浩脱逃发生在包小玲走到门口,准备关门的刹那,包小玲明明看见颜浩还在两米远的地方,张嘴要喊救命,颜浩的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了审讯室。接着低声恐吓道:“不要说话,不然……”颜浩凶神恶煞的表情并未吓住包小玲,她反而觉得刺激,甚至在短暂的幻想电影情节,自己和眼前的帅哥发生一段感情。天知道女人的思维,或许正像某位哲人说过的那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颜浩从门缝隙中看见赵辛和宗伟已经走到走廊的拐角,他拽着包小玲的手说道:“送我出去。”包小玲指指地上的武警,颜浩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换上武警的衣服?颜浩没有多家思考,既然走出这一步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武警的制服,随手带上警棍和手铐。包小玲没有走,按说她有机会喊叫,或者逃走,但她就那么站着,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怕。 “走,”颜浩拽着她的手离开了审讯室,为了不让武警醒来后发出求救信号,他用脚镣把两名武警铐在一起,关死了两个进出的门。颜浩轻车熟路的走进消防楼梯,他三步并两步的从三楼走到一楼大厅,包小玲先走出去,看看没有情况,她拽拽颜浩的衣角。颜浩跟着她穿过大厅,离大铁门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就在此时,包小玲的一个朋友叫她,“小玲,你去哪?” “去外面买东西。”包小玲随口答道,脚步却没有停。 “你和那个新来的武警说,让他不要从大门走,有规定,武警必须从侧门进出。” “我不认识他,“包小玲加快了脚步,颜浩低着头紧紧跟随,眼看还有三米就要逃出检察院,不料包小玲的女伴不依不饶的追到颜浩身前拦住他,“同志,你没有学习过手册吗?值班武警要从侧门进出。” 颜浩皱皱眉头,也顾不了许多,将拦住他的女人一把推倒在地,冲出了检察院。 睡在地上的女人破口大骂:“包小玲告诉我他叫什么?我告诉他领导去。” 包小玲等颜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叫颜浩。” “颜浩。” 女人呆呆的坐在检察院门口,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犯人逃跑,犯人逃跑,快追,快追……” 第四十章 地下室 颜浩离开检察院,走进最近的一家服装商店,用警服里的钱买了一套运动服装换上,除了钱之外警服和警棍、手铐等物品全部装进手提袋拎在手上。出服装店,颜浩打车驶往市中心的百货商店,从商店的北门进入,穿过半个商场出西门,随即跳上另外一辆出租车前往伏牛山。颜浩到达伏牛山时,警方已经开始全面搜捕,包括颜浩的体貌特征和照片,警方还提醒市民注意身穿武警制服的男子。 服装店老板向警方提供了重要信息,疑犯在她的店里购买并更换了蓝色运动服,警方立刻在新闻里通报,请广大市民密切注意身穿蓝色运动服的男子。警方不久接到出租车司机打来的热线报警电话,向警方提供了重要信息,嫌疑人乘坐他的出租车到地处市中心的南城百货商店。警方的线索在市百货中心就此中断,每天十几万人进出的市百中心,出口共计七处,找人如同大海捞针。颜浩的家和与之有关的亲友警方都做了布署,负责抓捕行动的总指挥刑警队代理大队长端木林南,命令刑警队所有轮休的警员立刻回到工作岗位随时待命,除此之外整个南城的警力都发动了,警方封锁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轮渡等疑犯可能选择的外逃通道。高速公路也被暂时封闭,南城如临大敌。 当警方人员布署到位时,颜浩早已突破了封锁线,到达了南城郊外的伏牛山干部疗养院。颜浩打开电脑,网络上出现他的一号通缉令,只有极度危险的人物才会在短时间内得到“一号通缉令”的殊荣。颜浩的特殊身份,使之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杀害四名普通群众,说明其对社会的危害性非常巨大。之前的犯罪嫌疑因他的脱逃而变的明朗,连赵辛也不得不向上级检讨时说道:“颜浩的案子有很多疑点,他的逃跑,使疑点成为他作案的确凿证据。” 颜浩不得不逃,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犯罪组织的严密性和深厚的实力让他意识到,在狱中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除非找到真正的凶手,揭露犯罪组织作案的真实目的。颜浩在网页上搜索“骇客帝国”,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所有的网页显示的信息都是关于那部著名的好莱坞大片,有些无关的网页则显示“该页已删除”,说明网页上有敏感信息,也许正是颜浩所希望看到的信息,但严格的网络审查制度让他无可奈何。他曾经也是极力推动网络审查制度的倡议者之一,时至今日,颜浩不知作何感想? 门外传来“嚓嚓”的声响,“有人,”颜浩随手关上笔记本藏在门后倾听门外的声音。颜浩进屋之前在门口摆了一些碎塑料,只要有人经过,塑料会发出的微弱声音,提醒他有人正在接近。颜浩听了片刻,声音十分断续,说明门外只有一个人,如果是警察,不会冒险让一个人上来。于是颜浩抓住门把,调整呼吸,猛的拉开房门。 “陈爷爷。”颜浩松开握紧的拳头,笑着和站在门口的陈爷爷的打招呼。 “进去。”陈爷爷一把将颜浩推进屋里,关门前还谨慎的看看门外。 “陈爷爷,您这是……” 陈爷爷指着颜浩的鼻子,“小浩,你是不是闯大祸了?” 颜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陈爷爷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刚刚警察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在不在这里?” “您怎么说的?” 陈爷爷故意板起脸,双手背在身后,“我怎么说?难道还能包庇你?” “陈爷爷,我能理解,不过您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说完颜浩抱着笔记本就要离开。 陈爷爷拉住他的胳膊,“上哪去?” “我要找到真正的凶手,不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陈爷爷,时间紧迫,以后有机会再对你说。” “来不及了,”陈爷爷站在窗帘旁边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他们已经到山脚。” “您怎么知道的?” “你当陈爷爷是傻瓜,除了警车还有谁家的车闪红灯?” 颜浩不再耽搁,准备从厨房的窗户跳下去,陈爷爷拉着他的手说道:“跟我来。” 颜浩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陈爷爷边领路边说,“六十年前我参加地下党的时候,你的爷爷为了救我瞎了一只眼睛,我答应他,只要有口气在,就不能让你们颜家的人受委屈。我等了六十年,终于有机会报答他。小浩,爷爷相信你,你们颜家人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谢陈爷爷。”颜浩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爷爷八十多,身体硬朗,脚步也轻快,不多时便把颜浩带进院子外面的一块石碑跟前,陈爷爷指指石碑,“推开。”颜浩在陈爷爷的指点下,按照顺时针方向用力推动石碑,石碑被颜浩推开,露出一米宽的洞口,陈爷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筒递给颜浩,“里面吃喝都有,只要不嫌闷住上十年八年都没问题。” “谢谢陈爷爷。” 陈爷爷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叮嘱颜浩:“你记着陈爷爷的话,坚持就是胜利。” 颜浩感激的向陈爷爷鞠了一躬,钻进了石碑,刚走没几步,石碑在他身后自动关上。顺着台阶走了一分钟,颜浩的脚终于落在平地,地上有光,每隔五六米就有一盏路灯,颜浩关上电筒,走进这条几乎看不见头的走廊。走廊大约可以三个人并行,每走二三十米会出现一个拱形的仓库,有米,罐头,其中一个洞里还有一口井。住在洞里喝水是大问题,颜浩把井边的水桶扔进去,拉动绳索,打上慢慢一桶冰凉凉的井水,颜浩就着桶边喝了一小口,不错,清爽的井水中还带有丝丝甜味。 第四十一章 梳理案情 颜浩估计这个洞是五十年代时修的防空洞,他看看罐头上的日期,“2000年7月”,。说明经常有人来更换里面的食品。颜浩不断的向前走,走廊有时微微弯曲,有时急速的直角,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走廊开始分岔。颜浩选择了左边的一条,走着走着又开始分岔,颜浩在墙上做了记号,以免到时记不得回去的路。走廊并非没有头,颜浩走的两条路,每条路在尽头都有一个和石碑入口相同的阶梯。颜浩推开洞口的石板,东面的出口在高速路的绿化带旁边,西面的则是南城西山上的凉亭。无论哪一个出口都在南城的郊区,如果颜浩真的想逃,可以轻松的离开南城。颜浩没有逃,勿论他是否被人陷害的,此时脱逃若是被击毙或抓捕,岂不正中凶手下怀。 颜浩回到洞内,坐在水井旁整理案情,洞内的寂静正适合思考,尤其是如此复杂的案件。颜浩觉得事件的起因,或者说自己卷入案件应该从遇见阿明开始。案发当天颜浩第二次进入网吧实地堪察时拍摄的,曾经站在死者的位置仰头看监视器,当时监视器还在工作,并将颜浩的这一动作和死者当晚死亡时的视频加以合成。桌上的烟灰缸应该不是后加进去,而阿明复原的视频画面上,死者死亡时桌面没有烟灰缸,也就是说,阿明复原的视频肯定不是原始数据,指证颜浩的视频才是原始视频,这段视频不出意外应该在作案者的手中。案犯是如何从网吧拿走视频的,又是如何将剪辑过的视频数据放回电脑?阿明一直在现场,要么阿明迫于某种压力在说谎,要么剪辑视频的人就是阿明。 “应该不会。“颜浩用洞里留下的红砖在水泥地面上写下阿明的名字,并在上面打上问号? 颜浩接着写下吴涛的名字,“他也许是个意外,高智商犯罪中不可能出现一眼看去就可辨别的‘我是罪犯’的人”。颜浩用红砖划去他的名字。 “110失踪应该不是预先设计好,因为那辆110是自己在抓捕阿明的过程中群众打电话叫来。问题接踵而来,假如不是预先设计好,谈医生和沈教授为什么会坐在警车里接走吴涛?而吴涛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提供证词,证明在110失踪之前见过两位同事?吴涛在说谎,还是端木隐瞒了实情?吴涛在警队里忽然产生迷幻剂反应,是不是端木的设计?” 颜浩由此想到了谈医生,“他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是为什么在当晚和自己研究可能导致心脏猝死的药物?还有他的复活,简直匪夷所思。康蓉和谈医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她是否真的和四名死者有染?假设康蓉是计划中较为重要一环,黑衣人袭击康蓉又怎么解释?” 颜浩分别写下谈医生和康蓉的名字,黑衣人则写在几个人名中间。黑衣人不是案件的策划者,否则他不会数次亲临险境,但他也许是计划的知情者,每次当案件发生转折时他都会现身。端木说他是鬼,现在可以推断,端木和他是同一组织的成员,不出意外,刑警队的墙上会留下黎团长图纸上标注的钢丝受力点位置。颜浩忽然意识到,“当晚黑衣人出现后,自己始终不相信有鬼,于是阿明被指认为杀害110巡警的凶手,自己受到牵连,逐步落入陷阱。”颜浩不禁思忖,“假如自己相信有鬼,会不会遭到陷害?犯罪组织制造假鬼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梳理案情的过程中,端木始终贯穿于案件全过程,颜浩自始至终没有把端木的名字写下来,因为他可以断定端木参与了该案件,之所以他没有写下端木的名字,因他在考虑把端木的名字放在哪里合适?端木是策划者,是执行者,还是为了某种目的参与其中却是组织之外的帮凶。 端木的名字终于被记录在水泥地面,区别于其它三组人名独立存在。其中一组是施明、康蓉,他们属于被利用者或者说受害者;另一组是谈医生、沈教授和黑衣人,他们是执行者;而端木可能介于策划者和执行者之间,或者代表第三种势力。颜浩努力寻找三组人的共同点,是什么将他们联系到一起?按照康蓉的说法,软件工程师郑小阮和小学教师于长寿因为电脑病毒而死,张青呢?张青和电脑病毒有什么联系?高智商犯罪与普通犯罪的根本区别在于,目的性非常明确,不具有普通犯罪的随机和随意性。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随便伤害任何与达成目标无关的普通人。 颜浩如果将案件解释为恐怖事件,倒有合理之处。如阿明所说,骇客帝国一直试图破坏互联网,那么他们通过非常手段杀人,制造心理恐慌,已经达到破坏互联网的目的。但是有一点无法解释,既然目标是互联网,为什么要在刑警队里制造恐慌,将原本毫无痕迹的杀人事件暴露出来?难道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互联网,他们的目的是给社会造成恐慌和动荡?颜浩最后的猜测无法说法自己,恐怖事件之所以恐怖,源于杀人的非常手段和普遍性,像“911”事件和爆炸案那样,造成极大的社会影响,才能将恐怖的阴影投射到普通民众心里,达到破坏民族团结乃至国家稳定的目的。 案件的复杂之处就在于,无论哪一种解释都存在矛盾。既掩盖杀人真相,又试图将恐怖气氛和信息传达出去,颜浩躺在地面,不断将地面上的人名代入事件,勾画成一组又一组可能的联系。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两个人,出现“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聊天室里另外两个幸存者,司马良和叫温柔的杀死你。司马良颜浩曾经见过,他决定通过他找到温柔的杀死你,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否则温柔的杀死你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事件导致失踪,最多像司马良隐隐感到恐慌。 找温柔的杀死你先要找司马良,找司马良,必须康蓉出马才行。颜浩在防空洞里睡了一觉,起来后吃了罐肉罐头,体力补充的差不多,他在防空洞里找到一顶草帽戴上,颜浩从靠近告诉的东面出口走出防空洞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第四十二章 网聚照片 颜浩穿过农田,向东一直走到梁山镇上。他戴着草帽,身穿短背心,和农民别无俩样。他在镇上打听,哪儿有网吧。坐在马路边歇脚的村民热情的告诉他,“镇邮电所边上有,你顺着大路向东就能看见。”颜浩谢过村民,找到了邮电所边上的网吧。 网吧不大,只有十几台机器,快到中午,网吧没开空调,里面热的像蒸笼,只有两个小孩在电脑前打游戏。镇上的网吧没有城里管的严,交五块钱押金就能上网。颜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问老板,“我自己有机子,接个网线就行。” 网吧老板三十来岁,嘴角叼着掩卷,梳着整齐的长发,五官却不敢恭维,小眼、塌鼻,还有几分凶恶。 “不行,不行。”老板粗暴的拒绝了颜浩的要求。 “我多加你钱行不行?” “不行。”老板指指门口,“上就上,不上就滚。” 颜浩在逃亡期间,不然要和老板好好理论理论,开门做生意,却有些欺行霸市的意思。颜浩走出网吧,准备另找一家上网,不料刚走到门口,里面传来老板恶劣的咒骂,“妈的,再不滚,老子踢死你。” 颜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看看街上行人稀少转身走进网吧,他先掏出十块钱交给在玩游戏的两个孩子,“你们先出去。” 小孩看见十块钱乐颠颠的跑了出去,此时网吧里只剩下颜浩和老板两人。颜浩走到卷帘门跟前,伸手把卷帘门关上,老板气势汹汹的上前阻止,“奶奶的,敢到老子的地盘闹事”,说着话要揪颜浩的衣领。颜浩身体微微下蹲,既闪过老板的手,又将卷帘门拉了严实。网吧内昏暗的白炽灯照在颜浩的脸上,老板忽然像见鬼似的往后腾腾腾连退三步,刚刚吃人样的表情,此刻却惊恐万状。他畏畏缩缩的伸出食指着颜浩,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是……” “是我。”颜浩慢慢走到网吧老板身边,一拳砸向老板的腮帮,老板吓的抱头求饶,“我该死,我该死……”颜浩的拳头最终没有落下,他不是真的逃犯,出拳只是吓唬吓唬他。 “把我的笔记本接上。” “是,是。”老板乖乖的把颜浩递给他的笔记本接驳上网络,之后他蜷在收银台后面,神情依旧紧张。 颜浩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老板准备打电话报警,于是他走到收银台,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台手机,“借我用用可以吗?” “好汉,尽管用。”老板极尽阿谀的摊开双手,作出奉献的动作。 颜浩把手机电池下了,一块儿装进口袋。他又让老板拿出钥匙把门锁死,随后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其它出口之后,他找来一截电话线把老板捆住扔在收银台地上。 颜浩上网后,登录了阿明的聊天工具,奇怪的是阿明的聊天工具竟然不用输入密码,颜浩没有多想,找到流浪猫的名字发去俩个字,“在吗?” 流浪猫很快回复,“在,你好吗?”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是谁?”流浪猫十分警觉,凭借他多年上网的经验,他判断对方很可能不是使用者本人。 颜浩对网络可谓一知半解,聊天工具更是刚刚接触,正常的网上聊天都是一番闲谈之后,才说到某些重要的话题,颜浩单刀直入的方式无疑暴露了他的替补身份。 “我是康蓉。”,颜浩的回答更加重了流浪猫的怀疑,网络聊天讲求随意,明明是,要说不是,而且说话的方式较为婉转,譬如遇到流浪猫问“我是谁”,正常回答,“我是你老婆啊”,或者是他妈妈,是他什么人都行,反正不是我。 流浪猫加深了对颜浩的不信任,他在聊天工具上发送要求视频的请求,看见流浪猫的信息,颜浩陷入了困境,“上哪去找康蓉?”就在颜浩一筹莫展时,坐在地上看颜浩上网的网吧老板,战战兢兢的说道:“好汉,那个流浪猫,我,我认识。” 颜浩迟疑的看着他,老板不断点头,“真的,真的,我们还一起吃过饭,不信你让我上网,我和他还合过影。”眼下无计可施,颜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解开捆住老板的电话线,让他上网找照片。 老板熟练的在网上翻找出一些私人照片,他把其中一张照片放大,指给颜浩看。这是一张集体照,好像在卡拉ok包间里拍的,背景有些昏暗,但人的样子拍的很清楚,照片上有十个人,个个脸上泛着红光,好像刚喝过酒,颜浩再仔细看,内心一阵狂喜,照片上不但有老板和流浪猫司马良,还有其它两名死者,网名恶魔天使的小学老师于长寿,以及一个礼拜之前刚刚死亡尸体被毁的张青,网名爱我别走。 颜浩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故意问老板,“照片上的人谁是流浪猫?” “他,脸特别红的那个。”老板指着司马良说道。 “其他人你认识吗?” “认识,当然认识。”老板逐一向颜浩做介绍,“那个小白脸叫恶魔天使,大块头叫爱我别走,还有他黑色柳丁……”老板介绍到照片上的最后一位,“她叫温柔的杀死你。”颜浩的目光早已锁定照片上的唯一女性,他在于长寿和康蓉的新房里见过,康蓉的女友,梁冰。照片上的她,冷若冰霜的站在司马良的身边,看表情根本没有处对象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演员梁冰 “你们怎么认识的?”颜浩故意兜圈子,他明白自己离开之后老板肯定会报警,而警方也会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追踪,直接针对梁冰的话题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们在网上认识的,同城聊天室。” “你们经常聚会吗?” “去年经常聚,今年还没有。” “为什么?” 老板忽然不敢说话,他眼神怯懦的看着颜浩,“你,你,不知道?” 颜浩想起来,自己正是外界传言中的那个杀害其中两名网友的恶魔。颜浩没有向他解释,因为没有必要,此时让他误会才好,才能让他在恐惧中说出实情。“我没打算杀你。” “谢谢好汉,谢谢好汉。” “不过,”颜浩话锋一转,目露凶光,“你不老实的话……” “老实,老实,我名字就叫赵老实。” “你跟我逗闷子?“ “不,不,好汉不信您看我的营业执照。” “好了,不管你叫什么,你告诉我哪儿能找到流浪猫?” “你,你要那个他?” 颜浩故意吓唬他,“不是你,就是他。你选吧。” “选他,选他。” “是吗?其实杀谁都一样。” 老板连连摆手,“不一样,不一样,这小子坏透了。” “说说看有多坏” “本来照片上的温柔是我带进聊天室的,他非插一腿,把她给抢了。” “我觉得不算坏,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颜浩故意激他。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板吓的腿软,翻身落地,跪着给颜浩磕头。 颜浩见威吓的目的已经达到,才将话题转到梁冰身上,“我倒看不出那个女的有什么好,值得你们抢。” “好汉,不瞒你说,她人长的真漂亮。而且身材特好,说是曲艺团的演员,身体像水做的。” “有这么夸张?” “不夸张。” 颜浩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突然手指着老板身后的墙壁,“谁?”老板刚刚偏头去看,颜浩挥掌劈在他颈动脉上,老板登时晕厥。 颜浩回到防空洞,思考如何到曲艺团找到梁冰。他把网吧老板的手机装上电池,走到防空洞西边出口,坐在凉亭俯览南城全景,颜浩不禁心潮澎湃,他从这座美丽城市的保护者,骤然成为城市的破坏者、南城市民心中不折不扣的恶魔,如果不能找到凶手洗刷自己的不白之冤……颜浩看看深不见底的山谷,他或许在想葬身于此才是最后的归宿。颜浩看着手机,上面显示下午五点,距离出逃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再过二十四小时,警方将会扩大搜索范围,南城的警力陆续会撤到外围,也就是说明天下午五点,距离颜浩脱逃四十八小时之后,找梁冰的危险性会降低一半。 颜浩为了防止警方跟踪手机信号,再次取出了手机电池。明天,明天找到梁冰,或许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颜浩在凉亭上坐了一会儿,看见远处有人上山,立刻回到了防空洞。他依旧坐在水井边,在属于谈医生一组名单上写下梁冰的名字。 躺在一堆大米上休息的颜浩仍旧在不断理清思路。梁冰的出现,让模糊的线索变的清晰,变的有迹可循。假设康蓉被迫参与了计划,胁迫她的人很可能是梁冰,第一次见面时,她刻意解释自己和案件毫无关联,往往在犯罪现场出现的人,凶手的可能性最大,当时颜浩就思考过她为什么作出解释,以及隐瞒自己的身份。当天在伏牛山山脚,康蓉准备叙述某些隐瞒的事件,黑衣人再次出现阻止了康蓉。或许康蓉一直处于梁冰的监视之下,包括带走阿明和康蓉,也是梁冰向组织反应,康蓉可能暴露。 按照颜浩的推断,他不由为康蓉的安全感到担忧,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证明犯罪组织的冷血,连组织内部的沈教授都被灭口,康蓉为什么不能?还有无辜的阿明。想到此,颜浩不禁对犯罪组织痛恨不已,他似乎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正义的保护者,为了维护正义与邪恶战斗,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至于自己的生命,他们早已置之度外。 案情因为梁冰而出现转机让颜浩兴奋不已,他几次中断了睡眠,把梁冰作为目前掌握的最要的索进行挖掘。梁冰身为曲艺团的演员,黑衣人会不会是她?梁冰在张青死亡的当晚出现在刑警队故意让自己发现,随后让自己造成闹鬼的错觉。那天交给端木受力点图纸,让他查找队上钢丝受力点的证据,他并非没有找到,事实是他隐瞒了实情,因为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案情在抽丝剥茧中逐渐找到线索,但困扰颜浩的问题,也是案件的关键,作案的动机是什么?往往作案动机是破案的切入点,找到破案动机,寻找与之相关的利益集团,锁定目标人物,然后再根据相关证据,用排除法分离嫌疑人,犯罪分子到此已无可遁形。颜浩目前的侦破方法,可以说反其道而行之,先确定可能目标,接着对目标的可能性进行评估,再套用相关证据,采用这种方法,即使和受害人有过交谈的小贩都有嫌疑,面对广大的目标人群不要说颜浩单枪匹马难以做到,即使整个刑警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如此众多的嫌疑人进行甄别。 第四十四章 下山 不知不觉颜浩睡着了,在梦里他梦见父亲在对他说话:“浩儿,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作出选择,不管艰难险阻一定要走下去……” 第二天下午四点,颜浩出现在西山凉亭。他坐在凉亭重新把下山后的计划整理一遍,五点整,颜浩背着昨天在镇上买的背包走下山。西山是通往内陆的必经之地,警察封锁了南城通往内地的所有道路,以防止颜浩外逃,他们哪里知道颜浩已经出城,此刻正准备进城。颜浩穿着武警制服站在国道上拦下一辆卡车,司机大约四十岁,看见颜浩是武警,毫不犹豫的请他上车。司机出车大约半个月,还不知道南城出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颜浩说话。 “兄弟,你啥时候当兵的?” “有些年头。” 颜浩说话间眼睛盯着对面车道上荷枪实弹的武警,他们正在检查离开南城的车辆,而进城的这边只有两名交通警指挥交通,以免影响对面的检查。 “兄弟,对面出什么事儿了?”司机在等待通行时偏头看对面的情况。 “抓人吧,听说有个杀人犯跑了。” “难怪,出动这么多人。那些枪都有子弹不?” 颜浩看看武警肩上背的微冲,保险都已经打开,笑着说道:“听说那个杀人犯挺厉害,弟兄们子弹都上膛了。” “你怎么不去?” 颜浩摸摸胸口,“有点儿不舒服,排长让我回去休息。” “可惜了,你没带枪,不然让我摸摸。这辈子还没摸过枪。”司机不无遗憾的边说边交了过路费,卡车继续行驶,颜浩明白,此刻已经突破了南城第一道封锁线。 司机把他放在南城城西的一家小饭馆,颜浩告诉他这会儿部队的食堂已经关门,在路上随便解决。颜浩下车后谢过司机,没有走进饭馆,而是到边上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和一张电话卡。颜浩低头看报,首页上就是自己通缉令,除了免冠半身照之外,还有自己的体貌特征,悬赏金额五十万,提供线索也有五万,颜浩在刑警队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高的赏金。 南城属于中等城市,颜浩自幼在这里长大,从小就喜欢骑自行车东跑西逛,当了刑警之后,工作需要大街小巷的跑,南城的地图都在他脑袋里装着。颜浩走了大约二十几米,拐进一间刚修建的厕所,他迅速换上电话卡,给手机装上电池。开机后他离开了公厕,继续向东走。 颜浩边走边拨通了刘敏的电话。 电话接通,颜浩立刻说道:“刘敏,是我,不要说话,听我说。” 刘敏“恩”了一声后,颜浩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经常去的地方吗?七点钟,不要告诉任何人。” “恩。”刘敏还想问些什么,颜浩挂上了电话。刘敏是他最信任的人,而有些地方,她去也最合适。 七点整,刘敏出现在南城市图书馆。她从走进图书馆开始,就不断的寻找颜浩,那种焦急的表情,即使普通人也看出,她来这里不是找书,而是找非常重要的人。幸好图书馆里人不多,除了保管员之外,仅有一对情侣依靠着趴在桌面看书,青年男子的手时不时在桌下摸摸女孩的腿,女孩有些脸红,却没有拒绝,男孩更加大胆,手摸的更上,嘴上也没闲急不可待的亲女孩的小嘴。管理员忽然走过去轻轻敲敲桌面,“请你们换个地方。” 一对青年男女脸羞的通红,正在此时,刘敏的手被有力的握住,“颜浩。”刘敏刚要开口,颜浩捂住她的嘴示意不要出声。他拉着刘敏走到最里层的书架,在这个角度恰巧可以避开图书馆的监视器。 颜浩松开刘敏的手,不料他还未开口,刘敏竟然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哭泣的声音很轻,却很真实,颜浩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刘敏,我没事。”短暂的柔情之后,刘敏抬起头,颜浩没想到她会流下如许多的泪水,心疼的用手去擦拭,“傻姑娘,你怎么哭成这样?” “颜浩,你知道吗?这两天我天天跪在地上向老天爷磕头,保佑你平安无事。如果没有你,我也,我也……” 颜浩觉得刘敏的情绪不对,好像电影里男女主角见面时的状态,他们只是兄妹之情,不至于这样。于是他摸摸刘敏的脑袋,笑着说道:“傻子,你没我怎么不能过?前二十年你没有我,不也过的好好的。” 第四十五章 端木的嫉妒 “不,以后不行,要是你不在,我活着也没意思。” 颜浩明白了,刘敏是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当成男女之间的爱情,他此刻身处险境,没有时间解释清楚,于是他看看四周,轻声在刘敏耳边低语,“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找人” “找谁?” “市曲艺团的演员梁冰。” “你找她干什么?”刘敏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加入了醋意。 “你不要误会,我找她是为了案子,只有找到她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刘敏忽然抱着颜浩,“我也能,我也能。” 颜浩想把她推开,但刘敏死死的抱住,颜浩急切之下竟然无法推开,“刘敏,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和端木说过了,最近半年你一直和我睡,睡在我家里。” 颜浩听她提到端木,暗忖“不好”赶紧用力推开刘敏,谁知二人刚刚分开,一只乌黑的枪口已经顶住颜浩的后心。 “颜队长,别来无恙。” 颜浩听出端木的声音,他镇定的慢慢转过身,面带笑容的说道:“端木大队长,恭喜你了。” 刘敏并不知道端木是犯罪组织的成员,在接到颜浩的电话之后他通知了端木,一切都是端木的设计。刘敏得知颜浩被抓后,不顾一切的请端木救出颜浩,端木告诉她,“颜队的案子很棘手,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只有抓到真凶才可以为颜队洗脱冤情。”颜浩脱逃后,端木打电话给刘敏,称颜浩是故意被人放走,目的是在抓捕过程中直接击毙,他同时提醒刘敏,只有自己才能救颜浩。于是刘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落入端木的陷阱。 事到如今刘敏还被蒙在鼓里,她劝端木,“端木,他是颜浩,你放下枪。”同时又劝颜浩,“颜浩,你听端木的,他有办法救你。” 颜浩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再看四周,身边已经出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而图书馆内外也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 “刘医生,你涉嫌窝藏逃犯,协助犯罪嫌疑人颜浩潜逃,已触犯我国刑法,请不要让我们难做。”说话的是王志,他拿着手铐慢慢走到刘敏身边。 颜浩挡在刘敏身前,“事情和她无关,是我想挟持她。” 王志苦笑着说道:“颜浩,你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刘医生?”说完,他把手铐戴在目瞪口呆的刘敏手腕上。 “你们先撤下去。”端木对围在周围的特警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接近。” “是。” 特警散在五米之外进行监视,端木打开手枪的保险,轻声说道:“颜浩,上级说如果你逃跑的话可以不用示警,立刻击毙,对不起。”端木退后两步,枪对准了颜浩的胸口。 颜浩在端木撤离特警时便料到他有此设计,他不慌不忙的说道:“等等,端木,你不要忘了,如果我逃跑的话子弹应该从后面射入,我想我死之后,尸检应该不会放在刑警队吧。”颜浩的言下之意,“这么重大的案件,为了避嫌,审理不会放在刑警队,端木自然不可能改变尸检结果。犯人是否逃跑,决定了射击的主动性和被动性,而主动射击说明犯人没有逃跑的意图,射击者属于重大违纪行为,严重的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端木笑了笑,“颜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说完端木慢慢把枪放在地上。颜浩没有上当,在图书馆窗外的黑幕中,狙击手恐怕早已就位,如果颜浩抢枪,狙击手的子弹肯定超过他的行动速度。 “害怕吗?”端木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害怕。”颜浩很坦然的说道:“没有人不怕死,但死已经不可避免,怕还有用吗?” “可惜了颜浩,你知道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吗?” 颜浩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因为你太聪明,太自以为是。世界上很多事本来没有答案,大家糊糊涂涂的过日子,偏偏你要问,你要管,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能管得了。” 颜浩义正严词的说道:“我是警察,寻找真相是我的职责。” 端木轻轻的为他的话鼓掌,但是他的身体始终没有移动,他怕颜浩真的抢枪,挡住狙击手的射击线路。 “端木,你曾经也是好警察,为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你?” “你。”端木指着颜浩的鼻子,“我比你到警队时间长,论资历,论能力都比你强,为什么你不断升职,而我还是小组长?开始我以为我的能力有问题,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你上面有人,你的爷爷曾经是南城的市委书记。” 颜浩从来没有提起过爷爷是解放后南城第一任市委书记的事情,他在警队得到领导的器重,完全因为他的能力,因为他对工作的热情,对惩治犯罪的坚定决心。 “端木,你错了,我并不在乎自己在警队的位置,哪怕我只是一名普通警员,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在做自己喜欢的,正确的事情。” “你不要装了,颜浩……”端木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手枪指着他,“我的老婆说我没用,我同期的同事笑话我,连我的儿子都说,‘爸爸,你比颜叔叔大,怎么听他的话?’” 颜浩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的书架,他目测了距离,端木随时可能开枪,必须博一次。他故意张开双手慢慢后退,图书馆的宽度是十六米,每块地砖的宽度是五十公分,颜浩数着地砖,慢慢计算自己和窗口的距离。 “不要动,不要动。”颜浩停下了脚步,他估计自己暂时已经摆脱了狙击手的射击范围,再次寻找合适的狙击位,最快需要两分钟。颜浩不能再等,虽然他觉得端木的举动和审讯室里判若两人,但是他眼下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转移端木的注意力。 第四十六章 再见梁冰 正在颜浩思考对策时,刘敏忽然大喊着冲了过来,“颜浩,快逃,快逃啊……”机不可失,就在端木目光稍稍偏移的瞬间,颜浩猛的拉倒书架,铁皮书架带着大量藏书压向端木,他出于本能用手去挡,颜浩趁机背身穿跃身后的玻璃窗。在进入图书馆之前,颜浩对图书馆的地形重新勘察过,他身后的位置是图书馆绿化带,草丛茂密,从二层楼跳下去,没有任何问题。绿化带旁边紧邻一堵围墙,颜浩在墙边堆了几块红砖以防不测,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颜浩背身跃过窗口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刘敏扑倒在书架下面,好像有股极大的推力让她的身体离开地面,倒地之前她纤细的小腹上已经满是鲜血。如果不出意外,击中刘敏的那一枪来自远处的狙击手。 事情并未向颜浩估计的那样顺利,他的内心处于对刘敏的担忧之中,动作也稍稍迟缓,本来十秒钟可以翻过围墙,颜浩此时却用了十五秒。多出的五秒钟的时间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算得了什么?但是往往就在五秒的时间里,你越过了不该越过的斑马线,你错过了与最爱人的最后一瞥,又或许说出了令自己后悔终生的誓言,当然,颜浩多用的五秒时间更加可怕,因为他可能失去的是他的生命。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骑在墙头上的颜浩,只要他的身体稍稍动一下,围墙的那边是自由,而另一边则是地狱。 “下来,下来。”不断的有特警呵斥,“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不下来,我们立刻开枪。” 颜浩准备下来了,至少被抓还有解释的机会,虽然经过这次的逃跑,已经越发没有可能洗脱罪名。事到如今他把自己的生死看的更淡,他坐在墙头,询问二楼窗口看着自己端木。 “刘敏怎么样?” 端木迟疑了片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刘医生死了,你要为她的死负责。” 颜浩的情绪跌落到了低谷,他一个踉跄从墙头摔倒在草丛里。十余名特警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前去。 “不许动,不许动。” 颜浩趴在地上任由他们摆布。 颜浩好像在做梦,他的身体没有被人制伏,反而飞起来了,整个人腾空到五米高的地面,接着迅速的移动越过了墙头,落在图书馆外的地面。颜浩没有做梦,也不会飞,带他离开险境的是一名穿着黑衣的女人。颜浩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薄荷香。 图书馆里那些特警有机会开枪,他们都是警队的神枪手,至少有一半人认为,即使颜浩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但是仍然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将他当场击毙,只是他们的耳麦上传来了端木的声音,“不要开枪。”短短四个字之后,颜浩已经消失了。 “你是谁?” “我是你一直在找的人。”黑影拉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梁冰。” “很意外。”梁冰说完,像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中,再次出现时,她已经穿上了平常人的衣服。 “走吧。”梁冰大大方方的拐着颜浩的胳膊,“不要误会,刚刚救了你,不想再救一次。” “去哪?” 梁冰带着颜浩走出图书馆的范围,在街角停着一辆红色轿车,梁冰打开车门,把车钥匙扔给颜浩。 “为什么你不开?” “你没想过落到今天地步为什么吗?太多的问题。” 颜浩笑了笑,车行驶在南城的街道上,颜浩没有再问为什么,甚至去什么地方也没问。梁冰在帮他化妆,嘴被贴上两撇小胡子,头顶戴上假发,等红灯时,梁冰让他躺下躲开探头,顺便替他脱掉上身的武警制服,换上黑色衬衣。再到下一个路口,颜浩的警裤也被脱下,换上了紧身牛仔裤。 “去试试。”梁冰指着窗外的一名交警,颜浩明白她的意思,但仍旧有些犹豫。 “不相信我的化妆水平?” 颜浩猛打一把方向,车稳稳停在交警的身边。颜浩打开车窗把头伸向窗外,流里流气的说道:“警察同志,黄山路怎么走?” “你喝酒了吧?” “没有?” “熄火,下车,驾驶证。”警察向他敬礼。 颜浩看看梁冰,她会心一笑递给他一本早已准备好的驾照。颜浩看看倒车镜里的自己,竟然和驾驶证照片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颜浩把驾驶证递给交警,年轻的交警看了看,在警务通里输入资料,确认无误之后,他把酒精测试仪伸到颜浩嘴边。“用力吹,要是耍宝,带你去医院验血。” 颜浩嘿嘿的笑了,对准仪器猛的吹了一口。交警检查了测试仪,又不放心的看看颜浩,“黄山路一直往东。” “谢谢。” 颜浩拿回了驾照,他上车的时候听见交警和同事的对话,“郁闷啊,连酒后驾车都没抓到。” “你想抓谁?” “当然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升三级,五十万赏金。” “做梦吧,说不定他刚从你身边过去。” “有可能,我查什么酒后驾车啊。”交警懊恼的拍拍脑袋,颜浩在车里向他打招呼,“谢谢啊。” 第四十七章 三个问题 梁冰的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颜浩时不时的打量,梁冰也微笑着侧目看他,“你在看什么?” “看你。” “我很好看吗?” “好看。” “你的夸奖让我很高兴。” “是真话。” “无论假话还是真话,女人听见男人夸自己,总是很开心。” “你很了解女人。” “就像你了解男人一样。” 颜浩笑了,自从他身陷囹圄之后还没有这样笑过。梁冰让他觉得很放松,他甚至打开收音机,音乐台正在播放一首美国蓝调歌曲。歌声诉说着一段缠绵的爱情,轻快的节奏,略带伤感的嗓音,让颜浩仿佛忘记了自己目前艰难的处境,沉浸于歌声中那令人流连的爱情故事。 颜浩在梁冰的指引下来驶入一处刚刚建成的小区,建筑垃圾还未清理,堆在某些楼间,仅有极少数的几间房里透出灯光,两个保安坐在花坛边说笑,看见有车进来也爱理不理的挥挥手示意他们把车停到指定的地方。颜浩把车停稳,跟着梁冰走近三号楼。 三号楼一共七层,梁冰住在顶层。她的家经过简单装修,地上铺着实木地板,墙面用乳胶漆粉刷过,没有多余的装饰,客厅正中放着一张电脑桌,桌上是电脑,主机风扇发出“沙沙”的声音,显然没有关闭。 “坐,”梁冰把电脑桌后的唯一一张椅子递给颜浩。 “你呢。” 梁冰笑笑从卧室取来一只软垫仍在地上,她先盘膝坐着,好像有些不舒服,单腿弯曲,另一条纤细修长的腿贴着地面伸的笔直。梁冰见颜浩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笑了笑解释道:“职业习惯。” “你是曲艺团的演员?” 梁冰反问颜浩,“你见过赵老实?” “见过。” “他很凶吧。” “可能我们的角度不同,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凶。” 谈话时梁冰又换了另一条腿,紧身的练功裤把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颜浩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动,忽觉不妥,随即回到梁冰的脸上。有人说过,“和女人交谈最好看着她脖子以上,否则对方会觉得你不怀好意。”不过像梁冰这么好的身材,很少有男人可以做到,颜浩算是正人君子,眼神也不由随着她腿上的动作而闪失。 梁冰看见颜浩的眼神,不禁“噗哧”笑道:“你找我有事吗?” 颜浩即使心理素质再过硬,也难免有些尴尬,他只得用咳嗽掩饰,之后说道:“有事。” “很急。” “急。” “我看出来了。”梁冰的笑容很灿烂,笑容中还藏着些和她年龄不符的天真。 颜浩怀疑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 “冒着生命危险去图书馆,难道不是很急?” “图书馆里的那个女学生是你?”颜浩忽然想起图书馆里的那对学生情侣,梁冰的化妆术如此高明,想化装成女学生实在简单。 “颜警官,你的眼力不错。”梁冰闭着眼睛做了一个忘情的接吻动作,其春情荡漾的表情和那个女学生别无二致,颜浩此刻见了,心脏上下时难免加快了速度。 “你是好演员。”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梁冰说话时始终带着笑,也许她的名字真的取错,哪里是冰,叫笑笑才好。 “赵老实给你打电话的。” “恩,他还说你抢走了他的电话。” “电话的事情他没有对警察说?” “说了。” 颜浩摇摇头,“他的名字起的真好,赵老实还真老实。” “他给你看了照片。” “恩,你们聚会的照片。” 梁冰呵呵的笑道:“你说的没错,赵老实对所有人都很老实。”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图书馆?” “你以为那天我去刑警队干什么?” 颜浩不禁恍然大悟,“你在我办公室装了窃听器?” “现在是端木队长的办公室。” 颜浩为接近真相而欣喜,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梁冰调皮的眨眨眼睛,“颜警官,你的问题很宽泛啊。” “好,好”,颜浩把双手张开,往下压了压,“我们一个一个来,为什么在我的办公室装窃听器?” “颜警官,我好像没有回答的义务。”梁冰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警察。” 颜浩笑了,“上午我找到赵老实的时候,我也不是警察,不过他还是说了真话。”说完,颜浩把指骨捏的“咯咯”作响。 梁冰假作害怕,耸着俏瘦的双肩,脸上作出无辜的表情,“颜警官,你想做什么?” “梁小姐,既然我已经不是警察,无论做什么你千万不要觉得意外。”颜浩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逼近梁冰,也许他的动作和神情真的让梁冰感到害怕,她捂着胸口,紧张的说道:“不,不……”“梁小姐,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 梁冰仍旧“不,不……”的轻声求饶,眼睛却闭上了,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颜浩可没了主意,显然不可能真向她动手,可是不动手,看样子她是不会说的,“怎么办?” “不,不……”梁冰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她看见颜浩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呵呵”的笑起来。 “为什么笑?” “我喜欢笑,你管不着。” “好吧梁小姐,我认输了,既然你不说,那我只能离开,谢谢你救了我。”颜浩抿抿嘴转身要走。 梁冰在身后叫住他,“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我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 “不要紧,我能应付。”颜浩已经走到门口,换上鞋真的打算离开。 梁冰没辙了,“好,你问吧,不过只能问三个问题。” “三个?”颜浩转过身,假装有些苦恼,“三个太少了,最近遇到的头疼事,问三十个估计也不够。” “嫌少?你还是走吧。”梁冰赌气的撅起小嘴。 颜浩哪里会走,他脱下鞋子回到之前的地方,笑着说道:“三个就三个。” 梁冰没有再压腿,她盘膝坐着,脸上收敛起笑容,连眼神也变的严肃,似乎对颜浩的提问显的非常重视。 “我开始了,”颜浩也盘膝坐在地上,他习惯于比较平等的问答方式,这样会让对方不至于紧张,也能更好的通过观察她表情上的细微变化,推测她是否在说谎。 “你为什么去刑警队装窃听器?” “有两个版本,一个很长,一个很短,你想听哪一个?” “两个都想听,你可没限制过答案的次数。” “好吧,先告诉你短的那个,好奇。” 颜浩还在等她继续,半晌没有声音,他问道:“没了?” “我说了,好奇。” 颜浩哑然失笑,“的确很短,希望你长些的答案真的可以很长。” 第四十八章 找谈夫人 “两个月前,也就是四月十四日,我和流浪猫,恶魔天使还有爱我别走在南城同城聊天室里聊天,三点左右我们同时收到一条消息,‘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我们谁都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恶魔天使真的死了。开始我相信警方关于心脏猝死的解释,老熬夜很可能会出问题,于是没把那个系统消息当回事。 不料前几天爱我别走也死了,心脏猝死,而且是在恶魔死亡后整整一个月的十四号,网络上流传说,‘网上有种鬼,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是它下的死亡通知,只要收到消息的人,都会在每个月的十四号被它带走’。除此之外,网络上又爆出张青尸体被钉在墙上的照片。我很害怕,于是在网上买了监听器安装在刑警队里。” 颜浩听完她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觉得没有找到破绽,司马良也说过,“两名死者曾经收到‘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消息”,剩下的两名死者,司马良和梁冰存在恐惧的心理完全可以理解。梁冰主动出击寻找真相也符合她较为外向的性格。剩下两个问题,颜浩思忖片刻,对梁冰说道:“剩下的问题我可以暂时封存吗?” “可以。”梁冰点点头,微笑道:“你还剩下一个问题。” 颜浩的“怎么”刚要出口,忽然觉得不对,刚刚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真是该死,要是“怎么”两个字出口,等于三个问题全部交待。颜浩摸摸下巴,心说:“干脆还是早些问过,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不容易。”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梁小姐,最后一个问题,那天你去过刑警队之后有没有去过医院的实验室,看见谈医生死在那里?” “医院?我没有去过医院,那天从刑警队出来之后我就回家了,既然装了窃听器,我还怕你们警察有秘密瞒住我?” 颜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应该不会是梁冰,假如她在警队里装了窃听器,她肯定会先行到达医院对谈医生下手,而不是等到自己得知真相之后。于是颜浩对梁冰说道:“我怀疑医院里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杀害于长寿和张青的死者。” “为什么?”梁冰有些焦急的问道。 颜浩笑着说道:“梁小姐,我也给你准备了三个问题,你可以问,要是超过三个,我们可以一对一的交换,你意下如何?” 梁冰伸出手,颜浩也伸过去和她击掌,两个人同声说道:“一言为定。” 颜浩开始把他的推断说出来,“那天谈医生几乎找到了致死的药物,但是在实验室门口,他忽然倒在我怀里,身体上的皮肉慢慢化成一滩血水,我离开时看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他身边,在他口袋翻找什么,可能是找那本记载着可能导致心脏药物猝死方程式的笔记本。” “药物猝死?有药物可以导致心脏猝死?” “谈医生说,有一种治疗早老症的药物可以导致心脏衰竭,但周期较长,而且会在体内找到药物残留,必须有某种物质与其化合,才能导致瞬间猝死,死后药物被中和为水分子。” “是什么样的物质?” 颜浩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梁小姐,已经超过三个问题了。” “刚刚不是约定好了,超过三个问题,你可以问我。” 颜浩点点头,表示同意,“谈医生手上没有早老症的药物,所以还不能确定该物质是否真的可以起到催化及中和的作用。” 梁冰见他欲言又止催促道:“你还没说是什么?” “尼古丁。” “香烟?” “不错,谈医生最后的方程式上的催化物正是香烟里含有的尼古丁,端木审问我时也得到证实。而于长寿和张青死亡时,桌面上都留有烟灰缸,很巧合的是两个人都不吸烟。” 梁冰刚要提问,颜浩打断了她,“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该我问你。” 梁冰摊开手作请问的表示。 颜浩随即问道:“你和康蓉是什么关系?” “你怀疑她?” “告诉我,康蓉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 “我和康蓉很小就认识,从小学到中学我们都是死党。中学毕业后,她上了护校,我进曲艺团做了舞蹈演员。她在护校的几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去年中学同学组织校友会,我们才重新见面,她没变,老是多愁善感的样子,今年过年时候,康蓉告诉我说她要结婚,还说肚子里怀了未婚夫的孩子。” “未婚夫是于长寿?” 梁冰点点头,之后伸出手掌作出停止的表示,颜浩明白,轮到梁冰问下一个问题。 “你说谈医生死了,可是他明明还活着,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鬼?” “你相信鬼吗?” 梁冰摇摇头。 颜浩继续说道:“我也不信,关于谈医生的死,有两种可能,活着的那个谈医生根本不是他本人,或者有种药物可以让尸骨无存的人复活。” 梁冰补充道:“你的两种可能只有一种,谈医生根本是假的。”说话间,梁冰取下颜浩嘴唇上方的胡须,“化妆术固然高明,要辨别真假也很容易。” 两个人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谈夫人。” 第四十九章 怀疑一切 经过商议,二人决定由梁冰出面去找谈夫人,颜浩先回地下室,有情况的话约好在西山凉亭见面。因为没有床,颜浩和康蓉睡在客厅的地板,一人一边贴着墙角,直睡到天明。 梁冰把颜浩打扮成昨晚的样子,挽着他的胳膊亲热的上了汽车。梁冰先把他送到西山山脚,警方的包围圈逐渐扩大,检查出入南城的车辆也不像开始几天那么严,颜浩很顺利的回到地下室,等候梁冰的消息。 下午四点,颜浩坐在凉亭上看着西山风景。微风徐徐而来,苍郁的草木如同绿色的波涛,自下而上层层叠叠翻滚而来,到凉亭时驻足,再往山上走,整座山的绿,由深而浅再到深,周而复始,美不堪言。 梁冰从山脚上来,似乎被绿色的波涛推着在走,很远就感觉到她的笑,有几分调皮,有几分娇美,还有几分柔媚,颜浩不知不觉有些呆怔,待梁冰走到眼前方才回过神来。颜浩请她坐在凉亭上,自己站着双手抱于胸前,斜依着凉亭的红漆圆柱。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梁冰稍作歇息,看着颜浩,“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先听哪一个?” 颜浩笑着说道:“我喜欢先苦后甜。” “坏消息是,谈医生失踪了。” “好消息呢?” “谈夫人说,谈医生最近很怪,经常加班,回到家也是一个人睡在书房,话很少说,有些生活习惯也改了。” “看来我的推断不错,谈医生不是失踪,他已经死了,失踪不过是掩盖真相的手段。” “颜浩,你说谈医生死在你怀里时血肉模糊,怎么会没有留下线索,譬如血迹?” 颜浩对此也表示出怀疑,“我也很奇怪,他的血肉好像被某种物质包裹住,虽然混合成液体,但既不散失,也不具有粘性,我的手分明捏到他的血肉,结果离开时,手上光滑的很什么都没留下。” “你觉得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吗?让人死后什么都没留下?” “我听说过,有一种化学药品可以让有机物质融化,一般都用来对付大面积的动物尸体,至于是否留下痕迹,倒没有听说过。” “谈医生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有人要化装成他?难道谈医生掌握着某些秘密,又或者他的身份可以让他接近某个必须他才能接触到的人?” 梁冰的问题和颜浩不谋而合,颜浩夸赞道:“你不做刑警真是可惜。必须以谈医生的身份去接近的人,除了他的夫人之外还有谁?某个病人,还是某个……朋友。” 颜浩忽然双手抱拳,激动的说道:“沈教授,谈医生为了接近沈教授。那天我去南城大学找沈教授,结果却落入了圈套。或许沈教授掌握着某个秘密,必须谈医生的身份作掩护。” “下一步是不是调查沈教授?” 颜浩摇摇头,“从沈教授那里找不到线索,他们做事缜密,恐怕早已把所有证据销毁。眼下最需要做的是找到康蓉和施明,假谈医生还需要用他的身份接近一个人。” “康蓉。” “你不觉得奇怪吗?康蓉和几名死者都有联系,我想你的死党并不是多愁善感那么简单,也许她陷入了某个让她无法自拔的事件。第一个死者郑小阮发现了某种电脑病毒,可能价值上千万美元,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的人绝不在少数。至于康蓉,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或许她已经拿到病毒。” “病毒?你说的病毒我听到过。” “谁?” “司马良,网名流浪猫。他为了追我,和我说了很多不着边的话,病毒也是,他说有个朋友发明了一种病毒,可以卖很多钱,朋友托他找下家,要是卖了,有几百万的佣金。” “你怎么不早说?” “网上的话谁当真?”梁冰进一步解释道:“网上基本没人说真话,好像吐痰,在街上吐,被人看见会觉得素质低下,网上不一样,你吐痰吐的越多,大家越觉得你酷。” 颜浩摇摇头,“你也是吗?在网上?” “偶尔吧,现实中活的太累,在网上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骂,算是发泄吧。” 颜浩对于她的解释渐渐能够理解,人活在现实的世界中的确很累,戴着假面不说,有时还要用好话应酬那些反感的人,颜浩不由想到了谢卫民,内部调查科科长,专斗自己人的混蛋,谁敢得罪他,谁又不想骂? 颜浩把思绪重新拽回到案件上,他问梁冰最近监听端木办公室有没有听到关于施明的线索。 “线索没有,不过你们警队最近可热闹了,那些人跟疯了似的,找你,找施明,代理大队长那个端木天天骂娘,说再找不到你和施明,刑警队全都去马路上指挥交通。” “端木脾气很暴躁吗?” “恩,动不动就发火。” “除了发火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没有。” 颜浩摸摸下巴,看着梁冰,“你的窃听器被发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已经用反跟踪设备找到你了。”“不会吧,网上卖窃听器的朋友说,卖给我的是最新产品,没有设备可以反查。” “你也说网上没人说真话。”颜浩又问道:“你的录音器材放在哪儿?” “就在昨天我带你去的地方,用那台电脑连着的。” “奇怪,”颜浩自语着看看西山四周,似乎没有被跟踪的迹象。 “怎么?” “按理说,队上早就应该追踪到你,即使不抓人,怎么不派人监视?” “也许你推测错了,端木没发现我装的窃听器。” “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端木不会半点线索都没找到,除非……”颜浩死死盯着梁冰的眼睛。 “除非什么?”梁冰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不解的问道。 “除非你和端木是一伙的。” “哈哈,怎么可能?”梁冰捂嘴大笑,“颜浩,你想象力还真丰富,我要和他一伙,那天救你干什么?” “你说没有听到半点线索,我在图书馆的信息是从哪里来的?什么都没听到,偏偏听到我在图书馆?你救我,根本是欲擒故纵,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端木恐怕早已摸清凶案的线索,他坑我,部分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有部分则是转移注意力,让真正的凶手疏于防范浮出水面。” “啪啪……”梁冰给颜浩鼓掌,“颜浩,你分析的真是精彩,简直无懈可击。” “被我猜中了?” “颜浩,你的分析的确不错,可是你能否再多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与端木合作?” “你想找到那个价值千万美元的病毒,端木想破案立功,名利组合,理由够不够充分?” 梁冰用十分赞赏的眼神看着颜浩,她站起来背着双手在颜浩身前走了半圈,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她娓娓说道:“颜浩,按照你的分析,我是不是和杀人案也有关联?” 第五十章 西药房护士 “有作案动机,还需要作案时间,司马良说恶魔天使被害的那天,你和他在一起。” 梁冰摇摇头,“不,那天我一个人。” “照这么说,你的嫌疑很大。” “是吗?你准备揭发我?” “不,不是你。” “为什么?” “直觉。” “女人才相信直觉。” 梁冰说话间,脸颊已经靠在颜浩的胸口,她没有说谎,女人相信直觉,那天在于长寿的家里初次见到颜浩,梁冰就喜欢上他,喜欢就是一种最可靠的直觉。颜浩任由她靠着,他也有些喜欢梁冰,淡淡的,有好感,他是正常人,正常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女人采取主动,男人何必躲躲闪闪。 时间慢慢流逝,黄昏终于来,红色的日头携着天边最美的那朵火烧云向凉亭里的男女告别,梁冰离开颜浩,面颊绯红的低语,“我听见你心在说话。” “说什么?” “说你喜欢的人是康蓉。” “我的心骗你了。” “真的吗?心也会骗人?” “会” 颜浩默默的把梁冰送到山脚,临别时,梁冰驻足于车前,很郑重的说道:“颜浩,你分析的很对,也许端木早就发现了窃听器,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没有与他合作。网络上闹鬼的事情让我很害怕,我想保护自己,至于图书馆,也许真的是端木故意把信息透露给我,他这么做的目的很让人费解,包括我带你离开图书馆时,我隐约听见端木命令荷枪实弹的特警不准开枪。” “他真的下令不准开枪?” “恩,应该是他” 颜浩自语道:“也许他另有隐情。” 梁冰拉开车门,颜浩握住她的手,“我想和端木见面,你能帮我吗?” “万一端木下令不许开枪,是想活捉你呢?” “凡事总要试过才知道,眼下我是逃犯,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颜浩最后又问了梁冰,“你用什么方法越过刑警队围墙?” “吊钢丝,很简单的方法。” “这么说有受力点?” “有是有,但现在的技术很先进,固定端的合金可以伸缩,大概会留下一个小拇指粗的洞,不仔细查看的话,分辨不出。” “你们团长是我朋友,他告诉我一般会留下五个点。” “你认识黎团长?他少说了一个,我的水平需要六个点。” 两个人约定隔一天下午四点还在凉亭上见面,颜浩向梁冰挥手作别。假谈医生的出现,让案情出现转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康蓉,但带走康蓉的谈医生和沈进,一个消失,一个被害,较为棘手的问题在于消失的谈医生的真面目还没有人看见过。 无论案件如何扑朔迷离,找到了切入口,就有了侦查的方向,颜浩在脑海中回忆最后一次与谈医生见面的情况,几乎毫无破绽,连为患者诊疗时也十分专业,或许假冒谈医生的人本身就是具有心脏学知识的医务人员,而他的特殊身份表明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几名受害者的凶手之一。 假冒谈医生的人表面上可以做到惟妙惟肖,但他的指纹无法假冒,颜浩想到几个拿到他指纹的方法,开出的处方,水杯和汽车。作案者手段非常高明,颜浩推测水杯和汽车上的指纹可能会被清除,而处方上或许会留下指纹,颜浩决定冒险到医院查找谈医生最后开出的处方。 第二天,颜浩仍旧贴着两撇胡须,戴上假发,穿着衬衣牛仔裤,坐上往返西山风景区和南城市之间的公交车。随着颜浩脱逃的时间越来越长,抓捕行动的范围已经从南城扩大到省内,相对而言南城的警力比之前要宽松许多,颜浩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滞。 进入南城后,颜浩打车前往南城市人民医院,他坐在候诊室观察药房的情况,正巧有一名护士从药房里出来。颜浩想好了说辞,快走几步跟在身后,等到了医院拐角,病人较少的地方,颜浩抄到她的身前,很有礼貌的向她打招呼。 “护士小姐,你好。” 颜浩的打扮比较时尚,加上他身材高大魁梧,面目俊朗,年轻的女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好,有事吗?” “我想问问康蓉在吗?” “康蓉?她有阵子没来,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他表哥,从外地来,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哦,我也不清楚她上哪儿了。” 颜浩故作焦急的说道:“唉,要不是家里出事,我也不那么急了。” 女护士本来要去休息室喝水,听说他是康蓉的表哥,又长得十分英俊,也乐意和他攀谈起来。 “什么事这么急?” 颜浩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护士见他如此,摆摆手笑着说道:“呵呵,你的家事,看我多嘴的,我还有事先忙去了。要是看见康蓉,我让她和你联系。” “谢谢啊。” 颜浩目送女护士离开,从刚才的交谈中,颜浩有八成的把握约她在医院以外见面。颜浩离开医院后,一直守在医院门口,他在等女护士下班,为了找到重要情报,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使用美男计的下策。大约四点,年轻的女护士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走出医院大门,颜浩一直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女孩在第二站就下车,留下女护士一个人。 时机成熟,颜浩慢慢的挪到女护士身边,捂着嘴假装清清喉咙,咳嗽两声。女护士回过头去,看见颜浩,有些意外的指着他,“是你?” 颜浩也装出很惊讶的表情,“巧啊,你在哪一站下车?” “武汉中路。”女护士很爽快的说道:“你呢?” “真是太巧了,我也去武汉中路,住在‘百佳宾馆’。”颜浩对那一带很熟悉,随口报出“百佳宾馆”。 女护士笑的更灿烂,她掩着嘴,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车上的年轻女孩都羡慕的看着她。 颜浩和她继续攀谈,“百佳的环境不行,我想换个宾馆,可惜南城不是很熟。” “我可以帮你找,我在南城住了二十年。”言下之意,我才二十岁。 “那怎么好意思,”颜浩客气的说道。 “不要紧,康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颜浩假意推辞了两下,勉强的答应下来。武汉中路到了,颜浩绅士的让女护士先行下车,让她对颜浩又产生了几分好感。 第五十一章 快乐的燕子 “对了,还没有请问小姐芳名?”走在通往百佳宾馆的路上,颜浩询问女护士的名字。 女护士回答的十分干脆,“我叫陆燕,燕子的燕,你呢?” 颜浩把驾照上的名字告诉她,“我叫宋乐乐,朋友们都叫我小乐。” “呵呵,小乐,你叫我燕子吧,朋友们也这么叫我,”陆燕的开朗,让颜浩觉得找对人了。他们一路说些闲话,走到百佳宾馆,颜浩让她在宾馆的沙发上坐着,自己则走到前台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前台服务员。 “我想要个单间。”颜浩担心陆燕听见,所以把声音压的较轻。 服务员似乎也很配合,机械的说道:“三百块押金,身份证,填表。” 颜浩故作为难的说道:“我没带证件怎么办?” 服务员瞅瞅他,把钱推还回去,“没证件不能住,公安查的严呢。” 颜浩故作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陆燕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只看见钱在柜台上来回了一次,以为退换押金。 “走吧,下面我跟着你。” 陆燕有些奇怪的问他,“你没带行李吗?” “没有,”颜浩随即说道:“带什么都不如带钱方便。” “是啊,现在什么都有的卖,带行李确实麻烦。” 陆燕带着颜浩坐车来到位于市中心四星级的五月花宾馆,她打了两个电话,笑着对颜浩说道:“搞定,朋友帮我订了一间房,原价880,内部价200。” “便宜这么多,太谢谢了。” “不用。”陆燕把颜浩领到前台,把朋友的名字报给服务员。 服务员查了查,问陆燕:“准备住几天?” 颜浩接过话去,“一天,先住一天。” “五百块押金,身份证。”服务员把单子递给颜浩,“填表。” 颜浩有些为难的掏出梁冰留给他的,名叫宋乐乐的驾驶证,“你看驾驶证行吗?走的急身份证没带在身上。” “不行,上面差的紧。”服务员准备收回单子,陆燕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我有,用我的。” 服务员看看她,又看看颜浩,只得让她登记,“1103房,电梯在左手。” 陆燕陪着颜浩进了房间,四星级的宾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房间内比较整洁,墙上挂着新款的液晶电视,房间内的浴室很有特色,全玻璃的设计,如果不拉上帘布,里外看的清清楚楚。颜浩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五点多,天空还明亮,颜浩就近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陆燕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的床上。 颜浩觉得要说点什么,房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有些暧昧,还有陆燕的眼神,也飘忽忽的,“燕子,谢谢。” 陆燕撅着嘴,有些淘气的表情,看上去她也有些不自在,“你已经谢过了。” “是吗?瞧我,看见美女就不会说话。” “你不像那种人。” “哪种人?”颜浩奇怪的看着她。 “那种看见女孩不会说话的人。” 陆燕说完把头偏向窗外,颜浩的装扮确实像个花花公子,他笑着对陆燕说道:“为了感谢你,我想请你吃饭。” “不,我有些累。”陆燕说话间,刚刚活泼的脸真的显现某些疲态。 “那好,我送你回家吧。”颜浩准备在路上以闲聊的方式问她几个问题,太正式的提问,会让她产生怀疑。 “不,我想在这儿休息会儿。” 颜浩点点头,“行,你睡吧,我去买点儿吃的。” “不,不用,我不饿,真的。”陆燕连忙让准备起身的颜浩坐下,“我睡一会儿就行,你看看电视,或者也休息,休息。” “这个,这个……”颜浩挠挠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怕我吃了你?”陆燕的嘴凑在颜浩的嘴边,隐约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颜浩向后闪避,尴尬的说道:“好,好,你休息,我看会儿电视。”说着他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源开关,电视机刚被打开,颜浩的腰上多了两只手,紧紧抱着他。他的后背也同时感到一阵温热。颜浩不敢动,心说,“现在的女孩子还真是开放。” “小乐,我漂亮吗?” “漂亮。”颜浩说话时,喉咙那儿有些湿润,话说的不太连贯。 “漂亮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我,我……”颜浩不得已回过头去,“天”,颜浩转过身看去,陆燕此时上衣已经褪去,紧身的白色吊带胸衣让她某些突出部位若隐若现。颜浩把头偏向一边寻找她的衣服,不料正当他低头准备捡起床上的外衣时,陆燕的短裤也随即滑落,露出娇小可爱的纯白色小裤和牛奶般洁白的纤纤细腰,颜浩是正常的男人,面对如此香艳的少女,他的大脑开始充血,身体的某些地方开始产生反应。 “燕子,不,陆小姐,我很感谢你今天的帮助。”颜浩说着咽了一口口水,“请你把衣服穿起来好吗?我们之间是不是太快了?”陆燕上前抱着颜浩,“你不要装了,我了解你们男人,你们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 颜浩惊讶于她的话语,才二十岁,好像饱经风霜的人说的话,“陆小姐,我说过,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陆燕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迷离,“你当然不一样,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帅的,男人可以占有女人,女人同样也可以。”说着她开始抖动肩膀,吊带胸衣慢慢落在地面。 “不,不,陆小姐,陆小姐,冷静,冷静。”颜浩迫不得已拉过床罩把陆燕的身体裹住,仍在床上。陆燕努力挣扎,却无法打开。 “放开我,放开我。”陆燕大声的呼叫,颜浩怕她引来保安,于是用手捂住她的嘴,“我喜欢气氛比较好的时候,才那个,那个,比如先吃饭,然后散散步,聊聊天,最后顺其自然。”颜浩的话打动了陆燕,她眨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再叫,颜浩慢慢移开手掌。 陆燕笑了,“我饿。” 第五十二章 晚餐 晚餐就在饭店的西餐厅,颜浩为她和自己各点了一份牛排。陆燕的眼睛始终不愿离开颜浩的脸,甚至有女服务员多看他两眼,也让陆燕嫉妒的发疯。颜浩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女人,难道世界变的太快,自己才三十岁已经落伍? “陆小姐……” “叫我燕子。” “燕子,”颜浩改口的很快,“你以前谈过很多男朋友吗?” 陆燕摇摇头,“没有,我没有谈过。”她看见颜浩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苦笑道:“真的没有,快餐倒是经常吃。” “快餐?” “不要装了,看你的样子就不会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最大的爱好就是上网,每天我都会在网上认识新朋友。开始我还对网上的男孩产生过好感,可是每次见面,不超过两个小时他们就会提出开房,第一次我被两个网友轮奸了,我想报警,后来想想,还是没有去,失去的东西,报警可以拿回来吗?之后我经常和男网友见面,看见长的帅的,他们提出开房,我也不会拒绝,但完事后绝不拖泥带水,麻烦。男人可以玩弄女人,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陆燕的话让颜浩深有感触,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也碰到过很多类似的案件,受害者多为年轻女性,在网络认识了男孩,见面后被强奸、轮奸,有些受害者甚至是孩子的母亲。网络让某些孤独的人找到了排解寂寞的方式,也让某些犯罪更加便利和频繁。 “燕子,我说过,我不是那种男人。” “小乐,我发过誓,要嫁给第一个在我**情况下拒绝我的男人,遇到你之前,我还没有碰到。” 颜浩笑了笑,“燕子,我是坏人,其实我很想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身材不够好?我长的不漂亮?”陆燕语气有些发飙的意思。 “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担心我亲人的病,也许因为这个有些放不开。”颜浩故作沉重的表情。 “病,什么病?” “心脏,”颜浩捂着胸口。 “心脏病,”陆燕有些失望的说道:“可惜最近谈医生没来上班,不然找他治肯定没问题。” “我也听说谈医生是心脏方面的专家,所以这次来想找表妹请他帮我的亲戚看看,谈医生他出差了吗?” “说不清,警察也找过他,具体什么事情我弄不清,不过他没来可能和你表妹有关。” 颜浩紧张的问道:“和我表妹,说说看,也许他和我表妹在一起。”陆燕疑惑的看看他,“康蓉和你说过谈医生和她的事情?” 颜浩摸摸下巴,“没有,她只说爱上一个有妇之夫……”颜浩话锋一转,“不会是谈医生?” 陆燕点点头,“医院里都传,说谈医生和康蓉私奔了。” “不会吧,表妹一向很冷静的。” 陆燕刚刚的话有些说漏,捂着嘴,眼神闪烁,颜浩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笑着说道:“我和表妹很久没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相信我,即使碰到康蓉我也不会问她。” 陆燕犹豫了片刻,看着颜浩真诚的眼睛,慢慢吐露道:“我和康蓉不在一起工作,她的事情都是和她相熟的同事告诉我,说她对于感情比较随意,”陆燕说到这里特意解释道:“她和我还不一样,我是玩玩,没投入什么感情,她呢,换男朋友像换衣服。听说她的未婚夫刚死,案件还没调查清楚,她就和谈医生私奔,有人怀疑说她未婚夫的死和谈医生有关。” 颜浩哈哈笑道:“没什么,也许我表妹和我一样感情丰富。” “你也很花心?” “可能有过之而不及吧。” “那你刚才……” “我喜欢顺其自然,你刚刚太唐突,还有我亲戚的病,唉……真是不巧,谈医生怎么就不在了。” 陆燕和他闷头吃了会儿,颜浩觉得时机差不多,又随意的问陆燕,“谈医生一般都给病人开什么药?” 陆燕听到他的问题,可来了精神,“你还问对人了,我就在西药房工作,谈医生开的药不多。医院搞创收,经常让医生们开利润高的药,只有谈医生不开,他说要为病人负责。”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处方,我抄下来让其他的医生看看,或许能治我亲戚的病。” “可以,谈医生最近开的方子还在药房存着,明天我帮你抄一份。” “抄多麻烦,那么多单子。不行我明天去医院,你把单子给我,我复印去。” “好啊。”陆燕一口答应下来。 颜浩目的基本达到,单子没拿到之前还不能硬把陆燕推走,可看她的意思今晚不把自己拿下是不会干休的,颜浩觉得做花花公子也不容易。他起身去洗手间时,背着陆燕用餐厅的电话打给梁冰。 第五十三章 解围 电话接通,颜浩简单把情况说了说,让她赶紧过来救驾。梁冰在电话里就笑开了,“颜浩,没想到你大祸临头还有这心思?我不去,多好的机会。” “梁冰,你别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还没有和女孩子怎么样过,我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把持不住自己。” 梁冰听完他的解释笑的更凶,颜浩几乎能想到她前仰后俯的样来,“别笑,赶紧来。” “好,好”,两个人约好半个小时后见面,梁冰挂上电话。 颜浩和陆燕又坐了会儿,大约二十分钟时陆燕直说犯困,暗示颜浩上楼休息。颜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喊服务员结帐。又耽误了几分钟,颜浩估计梁冰该到了,于是说笑着和陆燕离开西餐厅。站在电梯门口时,梁冰还未出现,颜浩有些急,对陆燕说道:“我想去下洗手间。” 陆燕嗔笑着说道:“小乐,你好像很紧张。” “怎么?” “你刚刚去过洗手间,电梯来了,到房间里一样。”颜浩看看电梯已经停下,只能硬着头皮和陆燕走进去,刚进电梯陆燕就迫不及待的挂在颜浩身上,要和他接吻。颜浩心说:“梁冰是存心看自己笑话,一会儿进房间可怎么办?” 正想着,“叮”电梯停在十一楼,陆燕只得作罢,挽着颜浩的胳膊往房间走。此时她已春心荡漾,几乎拽着磨磨蹭蹭的颜浩走向房间。 “完了,完了。”颜浩左右看看,根本没有梁冰的身影,“为了洗刷冤情,难道真的要‘牺牲’?”颜浩苦笑着走近房间,刚要关门,走廊上传来一句女声。 “乐乐,宋乐乐。” 颜浩可盼到救星,他连忙退回走廊,看见梁冰穿着鹅黄色的裙装出现在走廊。他死命的眨眨眼,意思说,“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梁冰笑盈盈的走过去,有些意外的说道:“乐乐,你怎么到南城来了?” “亲戚生病,到这儿来看医生。” 梁冰故作埋怨的说道:“你太不够意思,到南城也不找我。”正说着话,陆燕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梁冰,女人天生的嫉妒让她冒火。梁冰依旧神态自若的走到颜浩身边,手“爱未”的搭在他的肩膀,“原来是佳人有约,我不打扰了。” 说着要走,颜浩叫住她,“你怎么一个人上这儿?” “唉,一个老外约了我,说给我五千。” 颜浩张张嘴,“不少了。” “可惜是个黑人。” “黑人怎么了?你歧视黑人。” “不是,”梁冰凑在颜浩耳边低语,两个人会心的笑起来。 陆燕真把梁冰当成流莺,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把颜浩拉进房间,悄悄的问道:“她是那个……” 颜浩故作风流的把手放在唇边,“嘘……” “你和她那个过?” “恩,她以前是模特,我们早就认识,当然那个嘛少不了。” “她和老外那个,听说老外有那个病。” “怕什么,”颜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刚才说没地方去,想和我们一块儿……” 颜浩话音未落,陆燕跑出了房间,梁冰在后面说道:“小妹妹,不要紧,我不介意。” “我介意。”陆燕站在电梯口气呼呼的说道。 颜浩怕玩笑开过耽误了明天正事,快步走到电梯那儿,捏捏她的手,语气温柔的说道:“燕子,明天我去找你。” 陆燕很正经很天真的看着他,声音里还有些委屈,“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找她。” 颜浩刚要答应,陆燕的眼泪竟然掉下来,颜浩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这时梁冰也过来。 “小妹妹,我马上要回去,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不,我自己走。” 颜浩劝道:“让她送吧,这么晚不安全。” 陆燕嘟起小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指着颜浩,“我要你送。” “好,好。” 颜浩开梁冰的车把陆燕送到家,到家时,陆燕又依依不舍的在颜浩脸上亲了又亲,才笑着离开。颜浩回到酒店,梁冰站在窗口,晚风习习,长发随着微风飘逸,柔和的面颊和迷离的双眼不禁让人心醉。 梁冰听见开门声,回过头看着他,有些嘲讽的说道:“颜浩,你以后不做警察可以做男公关,千万不要埋没了天赋。” 颜浩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想,谁知道现在的小女孩,太让人吃不消。” “说明你有魅力,电梯口那儿她是真哭了,想想怎么收场吧,老话说的好,伤哪儿也别伤了姑娘的心。” 听到梁冰的挖苦,颜浩只能不住 “幸亏你来了,不然,唉……” “你说你是处男?”梁冰好奇的说着,脸上故意摆出很夸张的表情。 “让你失望了?” “不,像你这种稀有动物已经很少,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你也想占我便宜?”颜浩斜倚在墙上,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摆出花花公子的造型,逗引梁冰。 “留着吧,要是你六十岁还是处男,我就要了你。”梁冰的眼神有些恍惚,或许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哈哈”,颜浩开心的大笑起来。笑罢,颜浩把计划说了,梁冰听完也觉得可行。 颜浩又问她,“宋乐乐是谁?“ 梁冰告诉他,“团里的男演员,到美国巡演出去了,半年后才回来。”颜浩故意打趣的问她和宋乐乐的关系,梁冰解释了一阵,说是好朋友。梁冰走后颜浩好好的洗了把澡,自从进了看守所,还是头一回洗澡。当他的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疲倦的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五十四章 温暖的地下室 颜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他梳洗一番,重新扮作宋乐乐,睡的好精神也足,气宇轩昂的他在结帐时,那些宾馆的服务员忍不住偷偷瞄他,颜浩也没在意,自从扮成宋乐乐之后,他明显觉得女性关注度高了很多,看来人要衣装的话确实不假。 颜浩走近人民医院,在西药房外徘徊,他的个子较高,陆燕看见他,微笑着向他指指门边。颜浩也笑着对她点点头,按照她手指的方向来到西药房侧门。陆燕看见颜浩,脸上红红的,露出少女的羞涩,她也不说话闷头向前走,颜浩估计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也不说话,跟在她的身后。 陆燕七拐八弯的走到一处僻静地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处方,“你看都是谈医生最近一个月里开的。” 颜浩接过去,没有看转身要走,陆燕叫住他,叮嘱道:“虽然不是重要的东西,但药房很敏感,你复印后马上送来给我。还是在要房门,我看见你还到这儿来。” “燕子,你放心。我马上回来。”说着颜浩迫不及待的走到医院门口,梁冰按照约定,已经坐在车里等他。颜浩跳上车,让她开往僻静的地点,车驶入一条小巷,梁冰从包里拿出一只密封好的棕色小瓶递给颜浩。 颜浩有些佩服的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上哪找到的硝酸银?” “眼镜厂,我有朋友在那儿。” “他没问你干什么用?” “谁像你那么多问题?” 颜浩没有再说什么,戴上准备好的橡胶手套抓紧时间从整堆处方中取出谈医生出事前以及出事后,两个时间段的四张处方。他用少量的硝酸银溶液分别涂抹在四张处方上,很快,四张处方在阳光下显出大小不一的指纹。颜浩没有细看,接过梁冰递来的相机分别拍照。之后他把处方重新放回相应日期附近,“走吧。”梁冰把颜浩送回医院。 颜浩见到陆燕,只不断的说谢谢,还说马上赶回去把亲戚接来,等到了南城一定和她联系。陆燕眼泪汪汪的送走颜浩,心里说不出的失落,颜浩看见她的样子多少有些后悔,梁冰说的没错,伤什么也别伤女孩的心。 拿到处方上的指纹不难,难的是怎么进入警方的电脑系统,查找假谈医生的资料。颜浩也有些担心,电脑指纹库建立了十年时间,目前可以搜索到的只有那些有前科的犯罪分子,假谈医生如果没有前科,拿到手的指纹照片仅仅可以证明谈医生是否为同一个人。 颜浩坐在梁冰的车上,他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思考如何进入警方的指纹识别系统。阳光透进车内,让颜浩因为化妆的原因而略显柔和的脸部轮廓变的刚毅,线条分明,如果不是他偶尔微蹙的剑眉,梁冰眼中的他幻化为一尊思想者的石雕。梁冰没有打搅他,一直把车开到西山山脚。 “到了。”梁冰轻轻拍拍他支撑腮帮的手臂。 “哦,谢谢”,颜浩看看四周的情况,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我今天有排练,不然陪你坐会儿。”梁冰觉得颜浩并未因得到指纹而兴奋,反倒隐约的有些失落,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排练,也许她会留下,哪怕陪他坐坐。 “你忙,已经很感谢了。”颜浩的一只脚跨出了车门。 梁冰微笑着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充满温柔,“不用谢,我是在帮我自己。” 颜浩也挤出几许笑意,拍拍他手臂上的梁冰的手,“赶紧回去吧,黎团长的脾气我知道。” “我决定不回去了。”梁冰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为什么?” “我想陪你,从医院出来,你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些像……”梁冰在脑中搜索了片刻,搜出一条让颜浩哭笑不得的词来,“失恋。” 颜浩的表情忽然间变的很复杂,想笑,想苦笑,又想叹息……总之很滑稽的样子,“也许是吧。” 梁冰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我要陪你,失恋的人最大。” “走吧,我没事。”颜浩把车门关上,头也不回的往西山半山的凉亭走去。 梁冰向黎团长请假,因为她是团里的台柱,所以黎团长虽然很生气,也不得不同意,不过临末还是埋怨道:“你的亲戚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注意休息。” “谢谢。”说完梁冰从车里下来,向已经走了十几米的颜浩喊道:“等等我。” 颜浩慢慢转过身,双手叉腰看着她,正午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居高临下的站着,好像等待谟拜的战神。梁冰小跑着追到他身前,脸色微微泛红,双目投射出几许嗔怪,嘴角扬起,长发随着她甩头的动作飘扬。 “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吗?” “有,前几天还有个白痴说过。” 颜浩摸摸下巴,“看来那个白痴不算傻。”说着,他自然而然的搂住梁冰的腰,而梁冰也把手插进他裤子背后的口袋,俨然一副相爱的恋人。几位下山的游客见了他们,也不禁透出艳羡的目光,心说,“好像哪里见过,是哪部电影的主角?” 南城的中午已经感受到酷暑,地下室里却很凉爽,梁冰跟着颜浩走在通往水井的甬道时,身体倒有些瑟瑟发抖的意思。颜浩很敏感的觉察出来,他转过身抱住她,想给她一些温暖。梁冰的唇却印上去,颜浩刀刻般坚毅的唇角,好像开裂的岩石,微微张开……两个人纠缠着,仿佛世界从此停止转动,不,仿佛整个世界在他们周围旋转,为他们而旋转…… 也许过了几个世纪,他们才倏然分开,在微弱的灯光下注视着彼此因为心潮起伏而激动的脸。颜浩捧着梁冰柔和的面颊,想说些什么,可是语言在此刻岂非多余?两个人重又吻在一起,彼此恨不得把对方融化在嘴里、心里,久久不愿分开。 终于在不断的热吻中,两个人来到水井边,颜浩半开玩笑的说道:“还冷吗?” “冷。”梁冰此刻的身体好像刚刚被喷发出的火山熔岩洗礼过,再被甬道里的凉气浸泡,冷的有些发抖。 “你叫梁冰,又凉又冰,”说话间颜浩把一条毛巾被披在梁冰身上,他摩挲着梁冰的秀发问道:“好些吗?” “还冷” 颜浩从背后抱住她,“现在呢?” “我要你永远这样抱着我。”在爱的人面前撒娇是女人的天性,爽朗的梁冰自然不会例外。 颜浩吻着她散发出淡淡薄荷香的秀发,“我答应你,永远。”说着陶醉的闭上眼睛。 沉浸于爱情的时间永远不会觉得长,两个人缠绵于此,久久不愿分开。但现实总归会来,梁冰睁开眼睛,看见地上颜浩划的人名,好奇的蹲下来,用手指着黑衣人说道:“那是我,你怀疑过我?” 第五十五章 大变活人 “当然,你夜闯刑警队,弄晕了康蓉,还出现在谈医生死亡现场,你说哪一点不值得怀疑?”颜浩坐在水井边。 “现在你还怀疑我吗?” “怀疑。” 梁冰听见他的话,有些嗔怒的看着他,颜浩故作严肃的说道:“怀疑你是不是爱我。” “讨厌,”梁冰一头扎进了颜浩的怀里,“说,你以前还爱过别的女人吗?” “没有。” “你发誓。” “发誓。” “那个刘敏呢?” 提到刘敏,颜浩搂在她肩头的手不由松开,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语气也随之黯然,“刘敏是我的妹妹,她为了我……”之后的声音开始哽咽。 梁冰懊恼自己触到他的伤心之处,换作她紧紧抱住颜浩,安慰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打我,打我……”说着她抓住颜浩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 颜浩抬起头,看着眼前刚刚令自己陷入爱之漩涡的女人,怎么舍得去打?爱还不及?他的手轻轻滑过梁冰丝般柔滑的肌肤,叹息道:“等事情结束后,陪我去看看她。”梁冰明白看她的意思是给刘敏上坟,点点头沉默不语。 颜浩岔开话题,“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在刑警队出现时怎么会没有影子?端木以为你是鬼呢。” “那是障眼法,俗称的魔术。其实有影子,不过你们看不见而已,我穿的衣服可以让光线发生偏转,影子被拉长,如果警队的墙壁再宽一些就能看见。” “你再说说,那天为什么把康蓉弄晕?” 梁冰故意作出醋意的表情,“怎么?瞧你的样子,好像很关心她吗?” “我只是奇怪。” “不是我弄晕她的,是司马良,他给康蓉下了药。” “我怎么没看见?” “你的注意力都在康蓉身上,哪能注意到?” “不,那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没看到。” “那包烟,康蓉说要吸烟,司马良给了她一包,一吸不就……幸亏我把她的烟打掉,不然哪会晕倒那么简单。” “如果吸完会怎么样?” “哦,那便宜你了,司马良下的是春药。” 颜浩尴尬的笑了,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又不是那种人。”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梁冰继续看颜浩在地上写的名字,当看到独立于其他人的端木的名字,她很好奇的问道:“浩,你也怀疑过端木?”“端木?我确实怀疑过,但是张青尸体被毁,恰恰证明事情与他无关,也许正如他在图书馆里所说,为了一己私利。” “尸体?你说的是流传在网上的那具被毁容,钉在刑警队墙上的尸体?” “没错,如果端木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在刑警队里毁坏张青的尸体?发泄愤怒?还是嫁祸于人?解释不通。” “浩,你有没有想过,那具尸体不是张青。” 颜浩听到梁冰的话,精神为之一振,“说说看。” “我看过照片,那具被钉在墙上的尸体除了脸部被毁,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我曾经看过一本侦探小说,上面说凶犯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杀了一个陌生人,毁坏他的面貌,冒充为凶犯本人。” “我也想过,张青尸体的照片都被强制曝光,数码相机里的存档也被删除,只是有一点让我打消了怀疑,”颜浩说着拿出口袋里拍摄的指纹照片,“无论是谁,他的指纹不会变。” “你查看过指纹?” “没有,但是按照规定处理尸体前,必须做指纹鉴定。” “你既然没有看到,会不会有人违反了规定,又或者有人隐瞒的事实?” 梁冰进一步的询问,让颜浩觉得她的话十分有道理,他不是固执的人,很愿意接受别的怀疑和意见。 “对,如果按照你的推断,张青的身体上可能藏着某些线索,凶手为了掩盖真相把他的尸体调包。”颜浩一拍额头,“对,之前我怎么没想到,也许凶手就是警队的某个人,他可以随便进出停尸间和监控室……不……”颜浩又被新的问题困扰住,他摸着下巴在思考。 “怎么了?” 颜浩看着梁冰的眼睛,其中有些困惑,“假设尸体调换,另外一具尸体在哪?那么大的一件东西在警队出入,不会没有人发现。” 梁冰也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的脑中忽然闪过某种似曾相识的镜头,“浩,你看过魔术吗?” “看过,怎么?” “你看过大变活人吗?” “那是你们曲艺团的招牌节目。”颜浩明白梁冰指的是曲艺团经常表演的拿手节目,先把人装进密封的箱子里,然后用黑布抱住箱子,人从另外的地方出现。 “对,就是那个节目。”梁冰停顿片刻继续问道:“你猜那个活人藏在哪儿?” 颜浩摸摸下巴,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黎团长,他不肯说。” 梁冰神秘的说道:“其实在变没之前,人已经不在箱子里。” 思维敏捷的颜浩立刻猜到梁冰举例的意图,“张青的尸体根本就不在停尸间,那具尸体被人处理过。”说完他和梁冰相视而笑。 第五十六章 障眼法 “对,刘敏说过,根据尸检结果,张青的死亡时间在十四日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而监控器上的死亡时间却是凌晨三点以后,也就是说,刘敏所勘验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网吧里的死者张青。至于毁坏尸体的目的……”颜浩随即说道:“为了防止家属辨认,而不是之前推测的造成社会恐慌。” “浩,你说端木没有嫌疑,可是尸体的指纹鉴定怎么解释?” “指纹鉴定的工作由鉴证科的人经办。” 颜浩在寻找张青尸体可能失踪的地点,运往警队的途中,到达警队之后……应该有很多人接触过尸体……还有指纹鉴定,需要三道手续……颜浩最终得出结论,无论尸体如何被调包,都不可能是一个人。 梁冰打断他的思路,“颜浩,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什么事?”颜浩以为又是男女感情的问题,很无辜耸耸肩,摊开双手,为逗她还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没有?你为什么总是袒护端木?不要忘了,他是陷害你的元凶。” 颜浩听到此处,不由笑了笑,“冰冰,我没有瞒你什么,对于端木是否有嫌疑,我还在犹豫。” “理由呢?” 颜浩在她的眼神逼视下,只能无奈的说道:“唉,从来都是我质问别人,今天算是栽了。”他叹息之后方才说道:“本来我也怀疑过端木,网吧老板吴涛在审讯时忽然药物中毒,隐瞒钢丝受力点的真相,包括在审讯时的无端陷害,但有两件事情却无法解释,也无法回避。” 颜浩稍稍停顿,见梁冰坐在地上,作洗耳恭听状,他也盘膝坐在梁冰对面,手里拿着一小块红砖碎片。 “假设我是杀害四名死者的重大案件唯一的嫌疑人,警方对于我的安保工作势必非常严谨,怎么能够让我轻易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离开检察院?” 梁冰解释道:“也许是意外,再说你从检察院逃出来,和端木有什么关系?” “我从进入看守所开始整整一周时间没有受到任何审讯,按照惯例这是不正常的事情,接着我被带到了检察院。更不正常的是,作为重大案件的嫌疑人,检察长竟然在审讯过程中命令武警取下我的脚镣和手铐,似乎为了方便审讯结束后让我顺利脱逃。” “你是说端木和检察长一起设计了你的脱逃?检察长倒有可能,端木的理由会不会太牵强?” 颜浩继续解释道:“不错,有几个细节我还没有说。进入看守所时,有人塞给我一张纸条,让我装疯;押送到检察院后,所有的安保工作,除了检察院的武警之外,最重要的外围安保工作还是隶属于南城刑警大队的特警队。”颜浩画了一个方盒子,在周围标注了几个点。 “按照常规,最少有一个狙击点对准大门,两部机动车辆待命,还有三个暗哨负责警戒,然而我逃离时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特警人员和车辆。能够有权力撤离特警的,只有代理大队长端木。” “或许端木想在你逃跑时将你击毙。” “你也说,在图书馆的那天端木命令不准射击。” “之前有人开过一枪,打中……”梁冰怕触痛颜浩的神经没有提到刘敏的名字。 颜浩有些痛苦的说道:“那枪根本不是打我的,也是那枪,让我对端木改变了看法。” “那枪不是打你的?是打刘敏吗?” “不,我怀疑那枪打的人是端木。”颜浩在地上用砖片画出一个方框,方框内前后画上两个圈,方框外加上一道短线,颜浩指着方框说道:“你看,这儿好比是图书馆的窗户,我和端木面对面的站着,他的身高比我矮五公分,所以我和他始终保持七十公分的距离,这样从窗户外的狙击点无法击中我的头部。”说着颜浩指指那道代表狙击点的短线。 “如果射击的人是我当时有两个机会,一次是端木弯腰把枪放在地上,还有一次是拣枪,按照特警队狙击手的要求,狙击手的反应速度不得大于零点一一秒,也就是说,在当时的情况下,狙击手有足够的时间击中我身体的任何部位,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多次击发。” 颜浩在短线上加注上大大的问号,“我怀疑那天击中刘敏的那枪并非来自特警队的狙击手,目标也不是我或者刘敏,他的目标是端木。”颜浩在表示端木的圆圈旁又加上标记,“你看,这是刘敏,表面上她为了救我中枪,而在此过程中,她先推开的是端木,也就是说,她间接救的人是端木。我拉倒书柜时端木下意识的弯腰去躲,刘敏比端木矮七到八公分,弯腰后他的胸口位置恰好在刘敏的腰部,刘敏阻止端木开枪时推倒了他,变相的挡住了那颗子弹。” “你怎么确定那枪不是端木打的?” “肯定不是端木开的枪,首先没有枪声,其次刘敏中枪部分的伤口扩及整个腹部,除非是大口径步枪子弹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在混乱以及丧失射击角度情况下,特警也绝不会开枪。” 梁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颜浩的专业性让她信服,他在地上所写的名单上,还剩下三个人,施明,康蓉还有谈医生,而最最有可能是凶手的,无疑是那个假冒的谈医生。 “浩,马上去查指纹。” “去哪?”颜浩莫名其妙的看看梁冰,“你有地方查吗?” “你肯定认识的。” 颜浩摸摸下巴,“地方倒认识,不过人家不会让我去。” “什么地方?” “刑警队。” 梁冰呵呵的笑起来,“难怪人家不让你去。不要紧。有我在,忘了,我们还在里面打过架?”梁冰作出施展拳脚的动作。 “你练过功夫吧?” “团里人都会两下子,黎团长的功夫才好。” 颜浩围着她转了两圈,双手抱在胸前两眼上下打量,梁冰也随着他的身体转动,迷惑不解的嘟起小嘴问他,“你看什么呢?” “看你是不是女鬼,会飞檐走壁,又会拳脚功夫,还会变戏法、障眼法,说,你是哪里的妖精?” “我是狐狸精,专门勾你魂的。”梁冰嘤咛的笑着用粉拳捶打颜浩,“快说,什么时候去?” 第五十七章 夜闯刑警队 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值班警员开始换班,基本上上半夜值班的警察到十二点左右开始睡觉,直到凌晨两点前,没有人巡逻。颜浩和梁冰定好十二点十分进入警队,眼下还有一小时十分钟,他们坐在车上,观察警队的出入情况。 十一点五十分,警队部分窗户的灯光陆续熄灭,梁冰和颜浩来到与警队一墙之隔的民巷。此时巷内早已没有人走动,几盏昏黄的路灯,无精打采的照在有限的空间,颜浩和梁冰躲在墙边的一处死角。颜浩看看时间,示意梁冰可以行动。 刑警队的主楼是九十年代初兴建的,共分四层,负一层是地下室,地上三层,一层是审讯室,二层是办公室,三层是档案室、财务等后勤人员办公的地方。梁冰拿出可以承受超过一吨重量的钛合金的金属线,用喷射器把固定端射进警队三层小楼的屋檐,她拉了拉,确认牢固程度之后,又分别在小楼的其余地点击发了五根金属线,为防止被发现时顺利脱逃,梁冰重新选择地点设置了一处备用逃生通道。 梁冰准备完毕,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她走到颜浩身边,在他面颊亲了一下,表示已经准备完毕。颜浩笑了笑,任由梁冰用扣件将自己和她扣在一起,随着轻微的“嘶嘶”声,颜浩开始腾空而起,为了安全起见,梁冰放慢了速度,即使如此,两个人也很快的上到警队二楼。他们解下扣件,从一扇打开的窗户进入,颜浩也穿了梁冰为他准备的特制黑色衣物,在偶尔投入的灯光下,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在刑警队工作多年,这里的环境颜浩再熟悉不过,指纹辨识系统在三楼左手第二间的档案室,第一间是值班室,第三间是队上的财务室。档案室内存放的大多是已经结案的卷宗,指纹识别系统算是较为重要的物品,因为进入系统需要密码,所以档案室的门上只装有一把普通门锁。 颜浩在先,梁冰在身后负责观察,路过三楼值班室,颜浩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显然值班人员已经睡觉。颜浩挥挥手让梁冰跟上,自己则拿出铁丝,在锁眼里拨动锁簧,等铁丝通畅之后,颜浩轻轻拧动把手,档案室的门慢慢被他打开。 两个人走近档案室,梁冰推开档案室的窗户,仔细观察了外围的情况,把收回的金属吊丝重新打进一墙之隔的街道,档案室外的街道比民巷稍宽,此时也静悄悄的无人走动。颜浩轻车熟路的走到指纹识别系统前,戴上橡胶手套,取出照片和记录本,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他看看梁冰。 梁冰作出“ok”的手势,颜浩示意她把窗帘拉上,一切就绪,颜浩打开了指纹识别系统。所谓的指纹识别系统实际上是警方信息库的组成部分,其他队上的电脑联网后也可以进入信息库,但没有指纹识别机无法对指纹进行辨认。 颜浩把数码相机的数据线插在电脑的接口,很快跳出了指纹的照片,从显示器上看,指纹虽然杂乱,但很清晰,指纹识别器可以准确的进行分类,查找和辨认。颜浩打开警方信息网,在首页上输入密码,输了两次,密码都显示错误,颜浩准备再次尝试时,梁冰按住他的手,伸出三根指头,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正常的密码系统,三次输入错误,系统会被锁定。” 颜浩在笔记本上写下“密码可能被修改几个字”,梁冰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下,“走,以后再说。”颜浩摇摇头,心说,“下次来不一定会这么顺利。”于是他捏捏梁冰的手,意思说,“再试一次,不行再走。” 梁冰点头同意,可她也没有办法可想,在档案室里随便转悠。颜浩看见字纸篓里有几张碎纸片,他觉得有些奇怪,按照规定,档案室里不允许有整片的纸张出现。颜浩带着疑问弯腰想看个究竟,不料忽然从桌子下面冒出一把刀,猝不及防的抵住了颜浩的咽喉,突来的变故未让梁冰大惊,她迅疾从背包下沿翻出一只袖珍电棍拿在手中要上前帮忙,颜浩双手举过头顶,并用眼神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藏在桌下的黑衣人身材健硕,脸上蒙着黑布,双目闪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他拿刀的姿势十分专业,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切断颜浩颈部的大动脉,五分钟后,颜浩的脑部会因大量失血导致死亡。 蒙面人看见颜浩并未感到意外,他把颜浩逼到窗户附近,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不要多事,杀你很容易。”说着他看了看梁冰,继续威胁道:“还有她,如果你想她好好的活着。”颜浩觉得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令人不寒而栗。 蒙面人把话说完,慢慢移开架在颜浩脖子上的刀,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嘘”,意思他们不要出声。颜浩准备拿回插在电脑上的数码相机,不料蒙面人先他一步拿在手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走可以,东西留下,不然……”蒙面人拿起桌面上的一只水杯,意思说,“大不了惊动警察,大家鱼死网破。” 颜浩无奈的把手向下压了压,让蒙面人冷静,接着他拉过梁冰,轻声说道:“走。”梁冰还要坚持,颜浩学着她把扣件扣在身上,梁冰咬咬牙只得带着他离开了警队。 第五十八章 再见端木 在回梁冰家的路上,梁冰一个劲埋怨,“你为什么不把照片抢回来?” 颜浩向她解释,“旁边就是值班室,惊动了警察怎么办?” “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看他拿刀的姿势十分专业,万一把值班警察杀了,我们岂不成了杀人同谋?”听了颜浩的解释,梁冰嘟囔着嘴不说话,颜浩劝她,“不要紧,指纹我可以向燕子再要。” “你就想和那个女护士见面,燕子,燕子,还真亲热啊。”听见梁冰的挖苦,颜浩只得苦笑,不管什么女人,吃起醋来都一样。 颜浩再次向燕子借处方的打算落空了,南城人民医院当天晚上发生火灾,过火面积不大,在西药房的资料室附近……梁冰追上颜浩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人民医院的门口,看见梁冰递给他的报纸,他摇摇头,没说话,消失在医院外的人流中。 当天晚上十点,端木回到家,虽然警队最近的工作让他焦头烂额,但回到家里的端木,仍旧笑着和妻子谈些生活琐事,查看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最近的功课。颜浩躲在端木客厅外的阳台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端木的举动,烟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端木的妻子带着孩子睡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打开电视,他靠在沙发上,眼睛并没有看着闪烁的电视屏幕,而是仰视着天花板,渐渐的疲倦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别动。”端木的腰随之被顶上一块硬物,如果没有猜错,那是手枪的枪口。 端木慢慢睁开眼睛,毫无惊恐之色的看着身边向他微笑的老朋友,“你终于来了。” 颜浩指指门外,端木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妻子说道:“惠青,我有事出去一下。” 妻子在孩子的房间埋怨道:“才回来又要出去?”话音落时,关门声已经传来。 颜浩和端木并排坐在消防楼梯的台阶上,之前他们遇到大案需要蹲点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坐在楼梯,说些和案件无关的话,稍稍休息后,再投入更加激烈的战斗。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角色发生了变化,颜浩不再是刑警,而端木也成为刑警队的领导者。 “你知道我要来?” 颜浩打破了沉默,现在他眼中的端木不是之前那个略显毛躁的刑警队小组长,也不是梁冰描述的脾气火爆的刑警队大队长,更不是在图书馆出卖朋友的唯利是图者,他冷静的坐着,眼神中充满与世无争的平和,宽厚的额头舒展开,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端木答非所问的说道:“你今天凌晨去过队上?” “告诉我,为什么?”颜浩的回答亦为跳跃 “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你是谁?” 端木稍稍转头,双眼注视着死死盯住自己的颜浩,他的回答终于让毫无边际的问题找到了方向。 “我是警察。” 颜浩笑了,似曾相识的回答,在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时,他也义正严词的说过,“我是警察”,即使他的面前放着整箱的钱,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看守所的纸条是你写的吗?” “纸条呢?” 颜浩摊开双手,端木继续说道:“你教过我,没有证据,所有问题的答案只能是猜测。” “我说过?” “说过,你还说,做一个好警察,首先要做一个好人。” “我说过那么多话?” “恩,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多吗?” 颜浩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端木拍拍他的肩膀,“有时话多未必是坏事,但有时话多肯定是坏事。” “你的话很有哲理。” “看的多,人多少会总结些道理。” 颜浩觉得眼前的端木有些陌生,他的说话方式,他始终如一平静如水的表情,颠覆了所有颜浩记忆中关于他的印象。 “端木,我们可以认真的谈一谈吗?真正的,朋友之间的交谈,不要打哑谜?” 端木没有说话,他把眼睛看着消防通道里白色的墙面,“颜浩,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告诉我谁逼你做的?” “没有人,”端木真诚的看着他,“相信我。” “我相信,也许你为了保护我?” 端木继续沉默了,他低下头,拨动台阶上的一根烟蒂。 “端木,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颜浩说话时有些激动,端木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端木陷害的目的绝非那么简单,至于保护,仅仅是他的猜测之一。 “危险?我的处境比你还危险?”端木笑了笑,“在我的印象中还没有人比你的悬赏金额还要高,你现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我保证有很多人为了钱会不要命的把你按在地上。” 颜浩摇摇头,“我的危险可以想办法逃避,你不同,你在明处,危险无处不在。” “颜队,你还是喜欢开玩笑。”端木随口喊出了更加亲切的称呼,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一层。 “说说图书馆的事情,那一枪是你的命令?”颜浩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端木毫不犹豫的说道:“是的。” “你撒谎,那一枪明明打的你。” 沉默,端木面对颜浩的质疑无言以对,他找不出可以解释的理由,毫无角度的情况下,自己和疑犯近在咫尺,即使自己命令开枪,狙击手会开吗? 颜浩见状,一手握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兄弟,说说吧,也许我可以帮你。” 端木看看他,“帮我,怎么帮?颜浩,你是逃犯,我马上可以抓捕你。”说着端木忽然变成图书馆里,审讯室里翻脸无情的冷血警察,他把手放在背后的手铐上,威胁颜浩。 “不要再演戏,康蓉什么都说了。” “康蓉,你找到她了?” 颜浩为了让端木说出实情,不得已向他撒谎,从端木的表情上看,康蓉的确知道部分真相。 “我把她藏起来了,她告诉我说,凡是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死,于是我来通知你,毕竟我们是朋友,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那个人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端木有些怀疑的看着颜浩,“她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了?” 颜浩摇摇头,“她说那个人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 “不过什么?”端木有些急迫的追问道。 颜浩见他中计,慢条斯理的说道:“康蓉说,也许那个人曾经化装成谈医生。” 第五十九章 赌球集团 “我也想过,毫无破绽。”端木说话时有些无奈。 颜浩见他已经渐渐被突破,准备趁热打铁问个究竟。 “端木,我可以带你去见康蓉,但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线索。” 端木咬咬牙,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他苦笑道:“颜队,你赢了。” 颜浩拍拍他的肩膀,端木开始了叙述。 “还记得我们两年前破获的那起跨国赌球案吗?” “记得,半年时间涉案金额就达到了三个亿,赌球集团的停车场光法拉利就有六辆,不过境内的赌博集团虽然被捣毁,主犯林雄仍然逍遥法外。” “还有高达两亿的涉案资金。”端木补充道。 “难道今年发生的案件和赌球案有关?” “和赌球案中消失的那两亿元赃款有关。”端木稍作整理继续说道:“关于消失的两亿元赃款,警队里有很多说法,流传最广的是警队里有人和主犯同流合污,将两亿元中饱私囊。” “有可能,那起赌球案涉案金额之巨,涉案人员之广,如果没有警方内部人员的配合绝难办到。” 端木点点头表示同意,“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可信度也很高,在联合抓捕行动中,那些涉案的警察为了掩盖真相将主犯灭口,而两亿元赃款也被他们瓜分。这两种传言在赃款没有找到的情况下绝非空穴来风,内部调查科开始着手调查,不过查了整整一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正当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从网络上传来一条亦真亦假的消息,说当年赌球案的主犯林雄没有死,他准备潜伏回南城寻找藏在南城地下的两亿元赃款。” 端木顿了顿,清清喉咙,不放心的在楼上下查看一番,这才回到颜浩身边继续说道:“上级情报部门也得到消息,为了防止内部调查科里混有参与赌球案的警员,省厅决定成立秘密调查组,从各警种抽调人员进行秘密调查。调查分两块,一方面调查两亿的下落,另一方面对主犯实施抓捕,据说他的身上藏有所有涉案警员的名单。” “你也是调查组成员之一?” “是的,调查组成员需经层层审查,其选择范围涉及交通,刑侦,水上治安分局,户籍所等等各警种,目的是扩大侦查范围,防止情报外泄。” “可是仍然有人泄露了情报?”颜浩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 “那两名巡警是不是其中之一?” 端木眼中不禁透出赞许的神色,“不错,那两名巡警的确是调查组成员。那天在网吧门外不是巧合,他们在监视你。” “组织上在调查我?”颜浩有些不解。 “颜队,你,包括柳大都是调查组调查的对象,而我和另外两名同志的监视目标就是你和柳大。” 端木看看颜浩有些为难的说道:“请你不要介意。” “不,不会,既然是秘密调查,谁都有嫌疑,要是我也会这么做。” 端木笑着和颜浩握握手,“颜队,理解就好。” 颜浩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快,说说两名巡警的事。” “经过我们的调查,鑫鑫网吧曾经是跨国网络赌球案的下注点之一,因为当时的技术手段比较落后,所以直到今天部分下注点的网络地址才被破译。你前往鑫鑫网吧调查的同时,那两名巡警负责对你进行监视,谁知看见施明向你用刀,出于对你的保护,他们把车开到了事发现场,结果你三下五除二制服了施明,还让他们协助你把网吧老板带到刑警队。” “他们放了吴涛?” “对,组织上有规定,在完全掌握主犯林雄的动向及赃款藏匿地点之前,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人员不得进行抓捕。他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将吴涛转交给路上遇到同事,并随后在电话里通知他们抓错人了,让他们找个机会把吴涛放走。” 颜浩恍然大悟似的自语道:“难怪吴涛那么大嫌疑,竟然没有人抓他。”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巡逻车在通知放走吴涛之后便与总部失去了联系,直到第二天凌晨发现警车坠落在伏牛山山崖之下,在现场巡逻队发现了拍摄有施明作案过程的光盘。按照正常思维,假如作案者是吴涛,他绝对不会在犯下滔天罪行后明目张胆的将行凶过程放在案发地点。” “对,这也是我的推测,可是你们为什么把吴涛定为重大嫌疑人?” “将计就计。你也许还不清楚,施明是电脑天才,他进入鑫鑫网吧打工的目的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而犯罪分子也不会轻易的将重大案件栽赃于一个小人物身上。为了让真正的凶手掉以轻心,经过商议,我们将施明定为凶杀案的主要嫌疑人进行通缉,并将此情况经由巡警队通知柳大。” 颜浩不禁轻轻笑道:“难怪你们明明知道施明在我家里,却不直接实施抓捕,你们是欲擒故纵。” “当然还有其他的考虑。案情的发展大大超乎了我们之前的设想,刑警队作为当年破获赌球案的主力却放走了主犯林雄,目前又出现多人离奇猝死,张青尸体被毁,两名人员心脏衰竭进入医院的恶性和突发事件,组织上怀疑队里有高级警员参与其中,为了避免事态无法控制,暂时将你和柳大进行停职。” “事实证明你们错了。” “没有,假如你和柳大还在警队,也许你们的生命安全恐怕得不到保障。康蓉说的不错,林雄智商非常高,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当年他对付欠债不还的输球者手段残忍毒辣,挖眼、剁手是小儿科,还有甚者当着欠债者的面把他的老婆奸杀,襁褓中的孩子从六楼摔到楼下。” “简直令人发指,”颜浩怒不可遏的说道:“当年我怎么没有听说?” “最近我们突击审查了部分涉案人员,他们当年曾经或多或少出卖过林雄,听说他要回来十分害怕,所以交待了很多我们没有掌握的情况。你没见到那些人听说林雄回到南城的样子,本来还不可一世的黑帮成员,转眼间脸色发灰,浑身颤抖,有两个当场吓尿了裤子。” 第六十章 我是警察 颜浩不禁双手握拳,“可惜我现在的身份,不然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嚣张。” “嚣张?不仅仅嚣张,你看连刚成立的秘密调查组里都混进了他的人,可见他的反侦察能力之强,绝非普通犯罪分子可比。” 颜浩又把话题转移到案情本身,“最近猝死的四名死者是否和他有关?”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苦于没有证据。” “如果是的话,作案动机呢?” “作案动机我们掌握一些,不过还缺乏部分重要线索。” “说说看。” “据说林雄当年把两亿元赃款的藏匿的具体地点用电子地图标注出来,之后他请来专家,对地图进行了分解,以程序的方式储存在电脑硬盘里。” “林雄为什么要把钱藏的那么隐秘,需要地图才能找到?他是怕自己逃不出去?” 端木语气中有些对林雄无奈的赞叹:“林雄这个人要是做正行肯定大有所为,他之所以没有带走赃款,因为他对外放风出去,谁只要在抓捕过程中帮过他的,逃出去之后,他给这些人每人五百万。” “五百万,的确不少”,颜浩咂咂嘴,“他的话可靠吗?” “可靠,别看他心狠手辣,出手极其大方,而且言出必行,这也是很多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原因。” “钱没带走还放在南城,等于说,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赖帐,的确是个精明的人。” “开始大家都以为林雄不会回来,既然设计了地图,把地图的位置告诉那些帮助过他的人,让他们自己去拿就是。可惜,事情还是出了叉子……” 颜浩立刻想到什么,他脱口而出,“地图?” 端木由衷的叹道:“唉,要是调查组当时有你的加入,或许已经抓到林雄。不错,的确是地图出了问题,捣毁赌球集团的当天,我们收缴了所有用于网络赌球的电脑设备,可惜当时情报科没有侦查到关于地图的消息,当我们再想找电脑资料时,很多电脑设备都被拍卖,不知所踪。我们没有找到,林雄自然也无法找到,电脑设备更新很快,有些机器大概已经被销毁。” “既然无法查找,他还回来干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他很讲义气必须兑现当年的诺言,又或许地图只有他才能找到。” 颜浩又问了端木一个重要的疑点,“谁向警方提供了地图的消息?” “南城大学教授沈进,就是死在你面前的那个。” “他?” “很意外吗?” 颜浩用眼神传达了意外的信息,端木回答道:“地图是他设计的,还奇怪吗?” “奇怪,按照林雄做事的谨慎风格,他找沈进设计地图的时候肯定不会告诉他上面的具体内容,以及地图某个点上藏的什么?” “他的确没有,林雄让沈进设计的是一幅风景画,地图被巧妙的设置在画里。” “沈进后来怎么得知他设计的东西是藏宝图?” “估计林雄把藏宝图的事情告诉了帮助过他的人,让他们自己去找,结果那些人没有找到,于是林雄让人去找沈进。” 颜浩对端木的推测表示肯定,“难怪沈进对警察十分排斥,也许某个与林雄有瓜葛的警员暗中带走了沈进,并对他施以暴力。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把真相告诉警方?” “恐怕是感觉到危险,就在你找沈进的当天,他到了刑警队说要找你。我接待了他,于是他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等等”,颜浩打断他的话,“不对,不对……”颜浩连连摆手,他回忆起陈爷爷和吴涛的描述,那天带走施明和康蓉的人,正是谈医生和沈进冒充的警察。难道沈进会分身术? “怎么,颜队,有什么线索?” 颜浩觉得也有可能,“谈医生可以是假的,沈教授为什么不可以?只是为什么装成他们的样子有些让人费解。”颜浩没有把他的分析说出来,他继续套问端木,“林雄派人杀沈进有迹可循,至于其他人,好像有些牵强。” “谈医生呢?”端木反问道。 “谈医生,你也知道谈医生是假冒的?” 端木有些遗憾的说道:“是不是假冒已经无法查证,晚上我们发现了谈医生的尸体,在他自己家里,用绳子……”端木做了一个上吊的动作。 “不可能,真正的谈医生明明已经在半个月前死在我怀里。” “证据呢?”端木继续说道:“我们通过指纹鉴定和牙齿记录基本确定了,死者为谈医生本人。死亡时间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证据,证据……”颜浩在消防楼梯上下走动,他停在离端木三层楼梯的地方问他,“端木,你那天上医院实验室真的没有看见谈医生的尸体?” “没有,地上只有那件白色制服。” “难道是我看错了?”颜浩不住的敲打自己的脑门,“不会,不会……” 端木咳嗽两声打断了颜浩的思考,“颜队,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等等,等等,”颜浩拉住端木的手,“还有很多问题,张青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查,包括其他几个人的死,也暂时没有头绪。”端木遗憾的摇摇头。” 颜浩忽然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梁冰?” “梁冰?”端木笑了,“那个曲艺团的演员?她在你的办公室装了窃听器,现在是你的红颜知己,怎么你怀疑她?”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不要担心颜队,梁冰我们查过,没什么问题。” “你查过?”颜浩忽然警醒过来。 “当然,我查过和你接触的每个人,包括你的陈爷爷。” 颜浩有些诧异的说道:“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那么康蓉……” “颜队,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好。”端木的言下之意,“我早知道康蓉没在你那儿。” 颜浩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端木无所谓的拉着颜浩的手,“颜队,你相信我,组织上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你,保证案件的顺利侦破,等案情水落石出,组织上会还你清白。” “谢谢,”颜浩也握住端木的手,临别他又问道:“要是有事怎么找你?” “在梁冰的电脑上留言吧。” 颜浩笑了,原来梁冰真的被人监视,只是端木因为计划的需要没有戳穿而已。 “保重。”颜浩向端木敬礼。 端木也笔直的立正,向颜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六十一章 爆炸 颜浩从端木那里了解到的作案动机,让他的调查获得了新的方向——林雄,逃亡两年之久的赌球案首犯。颜浩在参与破获赌球案时仍然是刑警队刑侦三组的的组长,那次的行动,由端木带领的一组从正面强攻,颜浩的那组负责机动。当天的抓捕过程十分顺利,颜浩上去的时候,抓捕行动基本结束,他的人只负责把人犯押上警车,至于后来流传的两亿元赃款失踪的事情,颜浩并未有所耳闻。 端木所说的案件线索中,有一点颜浩可以确信,内部调查科有谢卫民在,破不了案太正常不过。颜浩回到地下室睡在水井旁边的被褥上,他有些累,从昨天夜闯刑警队到现在他还没合过眼。迷迷糊糊的他闻到一阵薄荷的香味,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梁冰的影像,再往后,他终于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翌日的十点钟,在地下室没有人打搅,睡觉倒是不错的地方。颜浩翻身在地,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身体发热之后他从地上起来,打水洗漱。他决定去找梁冰再去一次刑警队,要调查林雄,需要警方信息库里储存的有关林雄的资料。颜浩选择离市区较近的伏牛山出口下山,端木昨天的话让他吃了定心丸,但为了避免麻烦他仍旧化妆成宋乐乐,坐公交车进入市区。 颜浩在距离市曲艺团两个街口的地方给梁冰打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没有人接听,“估计在排练”,颜浩心说。他看看表此时已经是十二点半,颜浩走进一家中餐馆用餐。他点了一份十块钱的盒饭,选了靠窗口的位置坐下,边吃边看着窗外。 “咦”,颜浩忽然看见一个人,很特别的人,那个人的装扮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衬衫的眼色换成了酱紫色,颜浩从口袋里取出驾驶证,“没错,是他,宋乐乐。”颜浩觉得不对劲,梁冰说他还有半年才回来,怎么?难道提前了?等宋乐乐走远,颜浩又到了刚才去的公用电话亭给梁冰打电话,这回响了两声梁冰就接了,颜浩才“喂”了一声,梁冰已经在电话里急匆匆的说道:“你在哪?真的宋乐乐回来了。” “我看见了。” “在哪?” “我刚刚吃饭时候看见,在光明西路上。” “别说了,你还在那儿等我,我一会儿来接你。” 两个人约好在刚刚的餐厅门口见面,颜浩没地方可去,在餐厅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杯水等她。可巧那个真的宋乐乐也去了那家餐厅用餐,颜浩故意把头偏过去,等宋乐乐在餐厅里坐下,颜浩这才绕到餐厅前面等梁冰。很快梁冰的车到了,颜浩急急的把他拦住,刚上车,颜浩就让她掉头走。 “怎么了?” “真乐乐在里面。”颜浩指指前面的餐厅说道。 梁冰笑着把车掉头,嘴里嘀咕,“乐乐的女朋友病了,说他要是不回来就自杀。唉……”梁冰偏过头看着颜浩,眼神狡捷的说道:“看来叫乐乐的都挺多情呢。” “我不叫乐乐。” “谁说你了?瞧你急的。”梁冰说完,不住的偷笑。 车调头行驶到路口,颜浩刚要说再去刑警队的事儿,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气浪卷起的碎石杂物击打在车窗“砰砰”作响,好像置身于战场之中。颜浩和梁冰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只见刚刚颜浩用餐的餐厅一片狼籍,街上有人凄惨的大声呼救,梁冰想下车看个究竟,颜浩拉住她,“电话给我,继续开。” 梁冰咬咬牙发动了汽车,颜浩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光明西路上发生爆炸,有多人受伤,赶快派救护车来,多派几辆,还有,带上外科医生。”电话那头还要询问什么,颜浩果断的挂上电话。 “有没有宋乐乐的手机?”颜浩问梁冰。 “电话里有,你查查。” 颜浩翻找着电话本,找到了宋乐乐的号码,他立刻拨通了号码,电话里传出无法接通的提示。颜浩摇摇头,“宋乐乐可能……” 梁冰忽然踩住刹车,情绪失控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乐乐怎么了?” “刚才的爆炸,宋乐乐在里面,恐怕……” 梁冰听完,泪水顺着眼角面颊留下来,颜浩搂住她,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不用担心,也许他没事。” “你骗人,根本没有人从餐厅里出来。”梁冰的声音哽咽,颜浩猜测宋乐乐和梁冰之间可能有过某段恋情,不然驾驶证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梁冰手上?颜浩又安慰了一阵,他让梁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则发动引擎向西山开去,路上他打开收音机调到新闻频道,收听关于爆炸案的消息。新闻里充斥的娱乐明星的八卦新闻,车停在山脚,关于爆炸案新闻里没有吐露半个字。 “走吧,”颜浩熄火之后把梁冰从车里扶出来,一路逶迤着走进了地下室。 终于到了没有人的地方,颜浩对着梁冰大喊道:“振作些,梁冰,你看看你。” 梁冰不说话,头发披散着,嘴里喊着乐乐的名字。颜浩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气愤,也许两种情绪都有。颜浩还要进一步的劝说,不料梁冰突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带着惨白的笑容,“我曾经爱过乐乐,非常非常爱,我们差点结婚了。” “后来呢?”颜浩的嫉妒让他忘记了此时梁冰的心情,看来当嫉妒来临,男女之间毫无区别。 “分手了,我们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听到“朋友”,颜浩的心放下一些,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他质问自己,“怎么了,怎么会吃起醋来?最好的朋友离开人世,应该安慰她才对。” “冰冰,不要伤心,不要,我想乐乐也不希望你这样。” “我没事,没事,真的。”梁冰振作起精神靠在甬道的墙壁,“喜欢他是刚进团里那会儿的事情,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我们一直是朋友。有些像你的刘敏,哥哥,对哥哥的感情。” 梁冰提到刘敏,颜浩的鼻尖一酸,他想忍,但眼泪还忍不住噙在眼眶,梁冰反倒走过去安慰他,“想哭就哭,你们男人就喜欢这样,什么事都憋着,哭有什么?丢人吗?” 颜浩摇摇头,擦拭了一把脸,眼泪被他的动作硬生生逼回去,“在抓住杀害刘敏的凶手之前我不会哭,要哭也要在她的坟上,痛痛快快的哭。” 两个人互相安慰了一会儿,颜浩把昨天找端木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梁冰,听完颜浩的叙述,梁冰说道:“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你也这么认为?”梁冰的想法和颜浩不谋而合,那起爆炸案绝不会那么简单,也许杀手把真的宋乐乐当成了颜浩。 第六十二章 枪击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也许我们一举一动早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没有动手的原因是我们没有接近真相,今天的爆炸案说明,我们触到了他们的神经,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们突下杀手?” 颜浩百思不得其解,昨天离开端木之后自己就回到防空洞,至于去刑警队调查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梁冰,难道对方可以猜透自己的心思?不可能,肯定有别的原因。 “沈教授死了,谈医生也死了,可能知道地图下落的两个人都死了,你看是不是他们已经得到了地图拿走了赃款,为了毫发无损的离开,他们通过杀害知情者掩盖一切证据。” 梁冰的提醒让颜浩觉得十分有可能,爆炸不像他们惯用的手段,也许是钱已经到手,不用再顾忌什么。 “梁冰,我想去一趟你家。” “为什么?” “我要用你的电脑。” 两个人迅速赶到梁冰的住处,孤零零的电脑仍旧开着。颜浩把耳机戴上,打开窃听设备的存储器,里面传来大段端木的咆哮。 “你的耳机可以说话吗?” “没试过。”梁冰摇摇头。 颜浩对着耳机线上的一处微孔咳嗽两声,没有动静。颜浩又试着“喂”了几下,梁冰忍不住想笑,“浩,你可真逗,那是窃听器,你以为报话机?” 颜浩把手放在嘴边示意她别吭声,过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谁说窃听器不能当报话机?” “端木?” “呵呵。” 颜浩把耳机递给梁冰,开心的笑起来。梁冰听了两句,红着脸把耳机还给颜浩。 “端木你说什么,刚刚?” “你没听见吗?我说你和梁冰天生一对。” “端木,刚刚是梁冰在听。” “哦,呵呵,幸亏没说她坏话。” 颜浩没有再开玩笑,他单刀直入的问道:“端木,那起爆炸案怎么样?” 端木有些沉重的说道:“我刚刚从现场回来,省里派来的专案组已经接手,临走的时候听省里的爆破专家讲,现场使用的是高爆炸药。” “伤亡情况呢?” “五死一伤。” 颜浩看看梁冰,急切的问道:“伤的那个人身份确认了吗?” “基本确认,按照分布来看应该是后场的厨师。” 颜浩失望的叹息一声,梁冰咬着手指,强忍住悲伤。“怎么看?” “什么?”端木不太理解颜浩的意思。 “你看是不是林雄干的?” “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颜浩把宋乐乐的事情告诉了端木,沉默片刻,端木斩钉截铁的说道:“很有可能,颜浩,你等等,我把林雄的资料传给你。” 颜浩听到端木要把林雄的资料传过来,简直喜出望外,他看着梁冰,眼神中充满希望。梁冰把邮箱地址告诉了端木,一个小时之后,林雄的资料传到了梁冰的电脑。 “林雄,男,现年四十岁,祖籍南城,美属维尔京群岛公民,因诈骗、恶性伤人、聚众赌博、非法集资等多项重罪受到中国警方通缉……”随之而来的还有林雄的证件照片。照片上的林雄温文尔雅,与其恶贯满盈的犯罪集团首脑身份极不相符。 颜浩摸着下巴,自语道:“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谈医生。” 梁冰也见过谈医生,他仔细看着电脑,也觉得有很多相似之处。 “等等”,梁冰坐在电脑前用图片编辑软件,对林雄的照片进行修改,她先给林雄加上一副眼睛,接着他的脸稍稍加宽,发型也改成谈医生的样式,梁冰完成之后把相片放大,站在她身后的颜浩看了,兴奋的说道:“没错,就是谈医生。” “改动不大,连整容都不需要。” 颜浩看见照片,反而产生了新的疑惑,和林雄如此相像的谈医生,难道没有引起警方的怀疑,那天晚上,端木看见谈医生好像看见陌生人,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 梁冰没有在意颜浩的疑虑,她在一旁说道:“看来假冒谈医生的人十有八九是林雄。” “恩,”颜浩把思路重新放在谈医生和林雄身上,“对,林雄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没有必要再扮成谈医生,于是在昨天杀害了真的谈医生。有一点无法解释,那天死在我怀里的人到底是谁?” “假如那天谈医生不是死的那么离奇,你会不会怀疑谈医生已经死亡?” “不会,我最少要亲眼看见他的验尸报告。” “对了,也许那天你看见的是错觉呢?对方故意让你产生谈医生已经死亡的假象,这样你就会对假谈医生产生怀疑……不对啊,他们为什么要故弄玄虚让你怀疑谈医生呢?” “除非……”颜浩在屋里来回走动,“还有另外一伙人想要抢那批赃款。” “不好。”颜浩看见窗外有人影闪动,他警觉的把梁冰压在身下,就在此时一连串的枪声响起,梁冰原来站立位置的墙面出现三四个弹坑。 “嘘,别说话,”颜浩抱着梁冰滚到墙角,让她不要出声,自己则把牛仔裤的皮带捏在手心,防止对方闯入。大约十分钟,没有任何动静,颜浩慢慢的拉上窗帘,屋内变的一片昏暗,颜浩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拉开窗帘一角,确认阳台上已经没有人之后,他俯身在梁冰耳边低语。 第六十三章 老实的赵老实 “你怀疑端木是对,图书馆的那枪根本打的就是刘敏,好一出苦肉计。” 梁冰还要再问,颜浩急忙拉着她走出了公寓。颜浩飞快的驾车来到西山,走到凉亭时,颜浩没有像往常那样观察四周后迅速拉开进入通道的石壁,他蹲在地上,用手指量着缝隙的长度,“有人来过。” “你确定?” “确定,这里也不能待了。” 颜浩拉着梁冰手,一路小跑下山,梁冰急切的问道:“去哪儿?” “还记得那个赵老实吗?” “去他那儿?” “赵老实的确是个老实人,去他那儿不错。” 颜浩不由分说的驱车往与梁山镇相反的方向开,梁冰不解其意几次想问他怎么回事?颜浩则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颜浩把车停在远离西山的荒郊野岭,和梁冰一路走到省道边,颜浩此时方才告诉她,“车上装了监听设备。” 他们先拦了一辆开往省城的车,晚餐时间车在停靠站加油,他们随便吃了点,重新登上一辆开往梁山镇的车,梁冰此时方才明白他扰乱监视者的用意。到达梁山镇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镇上人不多,上网的人更少,赵老实网吧边上的邮局早已关门,梁冰先走进网吧,看见两个长的憨厚土气的青年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老板赵老实坐在吧台打游戏,看见有客人进来的声音,他头也没抬的说道:“五块押金,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可以吗?”梁冰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她的话让上网的青年和赵老实一愣,纷纷看着眼前的美女,口水都快落在地上,尤其是赵老实,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你是……” 梁冰微笑着给他抛去一个媚眼,“可以单独说会儿话吗?”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上网青年。 “可以,可以。” 赵老实拿着十块钱走到两个人跟前,喊他们的名字,“对不住,有朋友,改天再来。”两个人挺憨厚,嘿嘿的拿着十块钱走了,到门口还不忘多看梁冰几眼。赵老实把门外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他此刻的心里像猫抓似的恨不得把梁冰一口吃进肚子,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心里不住的念叨:“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卷帘门关的一半,有人从外面探出半个身子,赵老实刚要喊滚,定睛一看,再不谢老天爷了,“天啦,怎么把这个煞星送来了?”颜浩进了网吧,用脚把卷帘门踩死,梁冰事不关己的坐在电脑前上起网来。 “好汉,好汉,我什么都没说,没说。”赵老实不断的后退,不断向梁冰眨眼,想让她报警,他哪知道两个人根本是一块儿的。 “别怕,问你几个事。” “好汉,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地图在哪儿?” “地图?”颜浩快步走到赵老实跟前,用手按住他的脑袋,“坐在,只要你老老实实说话,我绝不为难你。”说着颜浩拿起一只键盘,用力一拽,“哗啦啦”键盘线晃悠悠的被他攥在手里,颜浩为了吓唬他,抓住黑皮线的两段,作勒脖子的动作,“你要是不老实,杀你一个也不算多。” “不,我赵老实有名的老实,老实,真老实,不信你问?” 梁冰此刻打开了网聚的照片,颜浩指着其中的两名死者,进一步恐吓他,“你也看了通缉令,不错他们是我杀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老实,骗我?”颜浩双目圆睁,“只有死。” “说,说,好汉,您尽管问。”赵老实战战兢兢的蜷在凳子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地图藏在哪儿?” “地图,什么地图?”赵老实满脸诧异。 颜浩狰狞着走向赵老实,边走,边挥着手中的电线,“看来你还不是真老实,照片上有十个人,死了你,我还可以问其他人。” “你怎么不问她?她也知道。” “她?”颜浩回过头看着梁冰,“她说了,我不相信,所以再找个人问问。” “我说,我说,”赵老实看看梁冰,“你都说什么了?” 梁冰终于明白颜浩来梁山镇的真正目的,原来颜浩还在怀疑自己,而赵老实的话等于验证了颜浩的猜测。他笑着看了看梁冰,意思说,“什么事都瞒不了我。”当他转身面对赵老实,已经是满脸凶恶。 “她说什么,你没必要知道,你说你知道的。” “好,我说。”赵老实抽两下鼻子,开始说道:“照片上的人都是我们常在南城聊天室里混的网友,今年春节刚过,网上流传出个秘密,说南城地下埋着宝藏,是前两年赌球集团留下的,大概有两亿那么多。我们常在一起开玩笑,要是能找着就发财了。 网上的话假的多,真的少,谁也没把那个消息当回事。可是今年三月出了一个怪事,十四号那天我们在上网,忽然传来一行消息,上面写着‘救救我,我知道地图的在哪’,接着就没下文了。我们查看发消息人的网名,结果上面写着‘系统提示’几个字,我们以为恶作剧谁也没当真。 就在我们收到消息的第二天,网上传,有个搞杀毒软件的工程师死了,猝死,大家就各自展开联想,说他怎么死的都有,也有说他知道地图下落被人害死的。我们当天晚上还议论,说那个系统提示的消息说不准是他发的,早知道救了他,两亿啊,得挣多少辈子?” 赵老实看看颜浩,“我说的对不?” 颜浩还没听到重点,“有些不对,讲主要的。” “好,好。”赵老实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那天我们正议论着,恶魔天使冒了一句,那个搞软件的他认识,还真有可能知道地图的下落。我们就问他为什么?他说那个朋友向他透露过,说他曾经到一个黑社会组织里安装过杀毒软件。我们就笑,黑社会装杀毒软件干啥?恶魔天使郑重其事的说道‘就是那个赌球集团,装杀毒软件是为了防止人作弊’。” 第六十四章 分道扬镳 赵老实这回看着梁冰,“我说的对不?” 梁冰没吭声,她在生颜浩的气,见赵老实看她,上去给了他两记耳光,“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抠了。” 赵老实委屈的捂着脸,“老实人怎么了,老实人就该被欺负?” 颜浩见他不老实,为了吓唬他,用阴沉的语气说道:“说完了?说完送你上路。”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娃娃,我死了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啊!”说着话,赵老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呵呵,”颜浩笑了,心说,“怎么求饶的台词都一样啊。” “不想上路?” “不想,不想。”赵老实不断给颜浩磕头。 “好,既然不想,就痛快点儿说,说完,我走路,行不?” “行,行,”赵老实擦把脸,继续说道:“恶魔天使还说,那个搞软件朋友装系统的时候在硬盘上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程序,杀毒软件安装时根本跳不过去,无奈之下他只能把程序先下在自己的u盘里,等装好之后再把程序放在原来的地方。那个朋友有个习惯,u盘里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拷在自家的电脑上。今年春节时候他也偶然听说了宝藏的事情,他想起来那茬,怀疑那段程序和藏宝地图有关,可惜那段程序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他把事情透露给了恶魔天使,想通过他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结果恶魔还没开始问,没几天那个朋友就死了。” “没了?” “没了。”赵老实一脸茫然。 “地图呢?” 赵老实满脸委屈,“地图,我真不知道地图在哪?我要知道,我还不赶紧去找,那么多钱,我还开网吧干什么。” 颜浩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走。”颜浩准备拉梁冰的手。 “别碰我。”梁冰厌恶的甩开颜浩的手,自顾自的拉开卷帘门走出了网吧。 颜浩走到门口回头又交待了一句,“不许报警。” “好汉,您放心,放心,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颜浩心说,“十个胆子?估计我刚出门你就得打电话。” 颜浩没有多耽搁,他走到角落,换上宋乐乐的装扮,快走几步去追梁冰。 梁冰在前面走,颜浩在后面跟,两个人始终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估计梁冰真生气,颜浩试图超过她和她说话,没想自己刚走到她身边,梁冰便迎面送来一记老拳和一句狠话,“滚。”颜浩忽然想起刘敏生前曾经说过,“千万别惹女人。” 颜浩此刻的心里已经透亮,几个人的死基本查清了,根本不是施明所说的病毒,而是藏宝地图,施明撒谎,梁冰也撒谎,所有人都在撒谎,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地图。颜浩怀疑争夺地图的主要有两帮人,一帮以林雄为首,另一帮是警察队伍中的败类。至于网络上听到消息参与到争夺之中的人,因为实力的关系,很多人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 颜浩需要找到安全的地点把所有的线索和人员归类,便于理清头绪。颜浩同时想到在梁冰公寓的危险应该是冲着他来的,离开梁冰也许是对她最好的保护。颜浩打定主意,走着走着在一个三向的岔道口和梁冰背道而驰,当颜浩再次驻足,黑夜中只能看见梁冰远去的背影。 颜浩走的方向通往西山,他估计地下室已经不能去,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十分,颜浩看见路边有座看鱼塘的棚子,他走过去四下看看,棚子里没人,只有一堆干草铺在地上,颜浩为了养足精神,也管不了那许多,咂咂嘴,合着衣服躺在草堆上。 乡下地方蚊子贼多,颜浩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刚抬起胳膊看表,有人在踢他腿,颜浩睁开眼睛,踢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和他赌气的梁冰,只见她黑着脸用力的踢颜浩的大腿,向发泄似的,“起来,起来,你睡的踏实,也不管人家死活。” 颜浩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晚上谁不让我跟着你的?” “说不让你跟着了?人家有气,就不能发发?” “能能,现在气消了吗?” 梁冰抿故意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你再让我踢两脚。”颜浩由着她踢了两下,梁冰一夜没睡也踢不懂,拐着颜浩的胳膊,“走,姑奶奶念你初犯,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颜浩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在面前食指比划。 颜浩估计之前去过的地方都被人监视了,眼下没有地方安全,赵老实肯定也报过警,按照道理警察应该封锁了附近的主要通道。幸亏昨天没用宋乐乐的装扮盘问赵老实,不然想混过关可难。颜浩辨别了方向,准备回到南城,他昨晚在草堆上盘算半天,眼下似乎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 “梁冰,我想去找放走我的检察长。” “你疯了。”梁冰摸摸他的脑袋。 “我没疯,目前南城我认识的人里谁都信不过,只有他可以帮我。” 梁冰有些气恼的问道:“我呢?” “你,”颜浩呵呵的笑着说道:“我还没说呢,你骗我骗的最离谱。” “怎么离谱?你说我欺骗你的感情。”梁冰把颜浩的身子扳过来,面对面站着,眼睛死死瞪着颜浩。 “先不说感情,你在刑警队安装窃听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救我?还有那个宋乐乐,怎么那么巧去了美国?”颜浩的反问虽然咄咄逼人,但语气却较为平缓。 梁冰刚要解释,颜浩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说,我说。你去刑警队安装窃听器,根本为了找到地图的下落。你解释说担心自己的安全?你们曲艺团随时可以出国,躲在国外岂不是更简单,更安全?” 梁冰仍想打断他的话,颜浩再次的挥手制止,“为什么冒险救我?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杀人疑犯?你根本想利用我找到地图。” “说完了吗?”梁冰冷笑着盯着颜浩。 颜浩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法挽回,但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了许多,既然迟早要向她摊牌,或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还有那个宋乐乐根本是你的同伙,他没有去美国,他一直躲在暗处,只要有地图的消息,他马上就会现身。”颜浩提到宋乐乐时,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 “说完了?” 颜浩微笑着说道:“完了。” 梁冰的话出乎颜浩的意料,“你说的全对,颜浩,全对。我一直在骗你,包括在水井旁也是。”说完梁冰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转身的刹那她的脸上挂满了伤心的眼泪。 “冰冰,你难道不能把感情和事实一分为二吗?”颜浩在她身后大喊。 梁冰好像听不见他的话,跑的越来越快。颜浩有些后悔刚才说话的方式,或许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比较好,他不断责问自己,“为什么问别人的时候那么注意方法,循序渐进,反而对喜欢的人,却那么简单,那么粗暴,难道是因为宋乐乐?”颜浩不敢再想,他不敢想原来自己也是充满嫉妒心的男人。 第六十五章 故地重游 也许赵老实真的变老实,回南城的路上,颜浩没有遇到一个警察。南城检察院在南城市北面,颜浩从城西入城绕过了大半个南城才到达检察院门口。他对着传达室的窗户整理下衣服,昂着头往检察院走。门卫上前把他拦住,“找谁?” “赵检察长。” “登记。” “登记?我和他约好了。”颜浩打着官腔,他明白你越是颐指气使,那些门卫越是不敢得罪你。果然,门卫上下打量一番,说了软话,“同志,要不你给检察长打个电话。” “哦,好。”颜浩走到门外室外拿起窗台上的电话,“对了,老赵的手机丢在车上,你报一下。” 门卫听他的口气不小,直呼检察长老赵,看来有些来头,也不让他打电话,“别打了,五楼,最后一间就是。” “谢谢。”颜浩微微点头,迈着官步走进了检察院。 颜浩原来在检察院上过两年班,大楼里的情况一清二楚,不然端木也不会选择这里让颜浩逃走。颜浩很快从楼梯走到五楼,左手最后一间办公室上挂着“检察长”三个字的塑料牌子。颜浩在门口稍作停顿,觉得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把手放在门把上,先轻轻扭动确认门锁,然后用力推开房门,迅速侧身闪进门内,随即反手把门锁上。 检察长办公室如同赵辛的办案风格一般简约,两张会客椅,一张办公桌,左手边竖着一面两米高的国旗,身后是满满半面墙面的书架,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书橱里大多是法律书籍。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楷书,上书“公正”二字。 颜浩大概扫视之后,检察长赵辛才慢慢把头从桌面上抬起,看见颜浩假扮的宋乐乐,有些生气的指着他说道:“你,你怎么不敲门?” “检察长,很久不见?”颜浩笑眯眯的走到赵辛跟前,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的会客椅上。 “你是……”赵辛用敏锐的目光注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稀客,稀客。”说话之间,赵辛拿起电话,在拨号之前他征询了颜浩的意见,“可以吗?” 颜浩笑着摊开手,赵辛笑了笑,他在电话里叮嘱自己的助手,上午有重要的客人在,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猜到我会来?” “何以见得?” “你把门口的武警撤了。” 赵辛没有说话,给颜浩倒了一杯水,“你最近的气色很差。” “颠沛流离的生活确实辛苦。” “准备自首吗?”赵辛坐回到座位,两手交叉放在桌面,双眼充满笑意的看着颜浩。 “你知道我没有杀人。” “我只相信证据。” “那些证据根本站不住脚。” “本来站不住,现在可以。” “怎么?说说看。”颜浩也把手摊开放在桌面,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对你最不利的证据是谈医生的证词,也是唯一的证词,本来他的证词中还有疏漏的地方,可惜现在没有了。” “谈医生死了。”颜浩回答用的是肯定句,赵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知道?” “猜。”颜浩敲敲脑袋。 赵辛不禁哈哈大笑,“好,你再猜猜看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上吊。” 赵辛忽然收敛住笑容,“你不是猜,你见过刑警队的人。” 颜浩觉得赵辛肯定掌握了什么重要信息,他连忙问道:“难道谈医生不是自杀?” “是自杀,被迫自杀。” “何以见得?” “我也猜。” “你是检察长,也可以用猜?” “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假设都可以。” 颜浩收起了笑容,“我的确见过刑警队的人。” “谁?” “就是那个让你放了我的人。” “哦?”赵辛迟疑片刻方才说道:“你不可能认识他。” 颜浩对他的话产生疑惑,“难道不是端木?” “端木?为什么是他?又是猜?” “不,我想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辛摇摇头,“你的案子明显是冤案,你没想过,放你走,或许是害你?” “想过,但不走怎么查明真相?” 赵辛微笑着说道:“说说看,查到什么了?” 颜浩把端木和赵老实口中叙述的案件情况,一一向赵辛进行了陈述。在叙述过程中,颜浩始终在观察他的表情,奇怪的是,从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诧异的表情,哪怕只是撇撇嘴,或感到意外的“哦”一声。 “说完了。”赵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颜浩觉得有些沮丧,辛苦找到的线索,似乎不值一提,他靠在椅背上,案件突破的喜悦支撑着他早已疲惫的身体,怅然所失的情绪席卷而来,他忽然觉得很累,很倦怠,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丧失。 第六十六章 危险游戏 “你需要休息,”赵辛关切的看着他充满倦容憔悴的脸,“我先带你到楼上休息室躺会儿,下午我去安排,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不,”颜浩谢绝了他的好意,“我睡不着,只要眼睛一闭,我的眼前就是张青那张恐怖的脸,刘敏中枪时的痛苦表情,还有死在我怀里的谈医生……”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但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赵辛又补充道:“以你目前的身份能查到这么多,已经很难得。” “最后一个问题。”颜浩振作精神伸出一根手指。 “好,你说。”赵辛将手肘撑在椅把上,作洗耳恭听状。 “赵检察长,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赵辛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颜浩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让口若悬河的赵辛一时语塞。 颜浩却进一步逼问道:“巧合?图书馆,刑警队,餐厅爆炸……为什么那么多巧合?难道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赵辛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在颜浩的身侧,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钢笔,他看看钢笔,又看看笔筒,干脆把笔筒里的笔全部倒在桌面,接着他从重选出了四只,除了钢笔之外,还有一只红色圆珠笔,一只铅笔和一只碳素水笔。他把四只笔整齐的摆在颜浩面前,努努嘴问道:“有没有玩过强手棋?” 强手棋是小孩子的游戏,用模拟房地产的经营方式取得胜利,颜浩不解赵辛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颜浩虽不明就里,但仍回答道:“小时候玩过。” “知道获胜规则吗?” “用智力和判断来决定胜负。” “什么是游戏中最关键的道具?” 颜浩思忖片刻,“卡片。” “骰子。” 颜浩看着赵辛等待他的答案,“骰子是强手棋中最关键的道具,没有骰子所有的玩家都只能待在起点,”赵辛说着拍拍颜浩的肩膀,“你就是那只骰子。” 赵辛的解释让颜浩更加迷惑,不过赵辛很快作了解答。 “你看,案件好像一盘正在进行中的强手棋,四只笔分别代表腐败警员,林雄,寻宝者和破案者,游戏开始之前,四个人各自在玩各自的游戏,因为你的出现,让他们同时站在起点。” “老赵,你越说我越糊涂,为什么是我,不是宝藏?”颜浩摸着下巴,抬头看着赵辛。 “你不觉得宝藏的疑点很多?” “是很多,赃款是林雄藏的,他回到南城为什么还需要地图?沈进既然已经向警方提供了地图和密码,为什么警方没有去找赃款?”颜浩迅速将淤积于心的问题提出来。 “你分析的很好,所以说到目前为之宝藏不是关键,你才是。” “老赵,请你不要再绕弯子好不好,我,我……”颜浩苦笑着催促道。 赵辛哈哈的笑道:“不要急,你的问题提的那么好,我当然也不能马马虎虎应付,案件开始当然是宝藏”,赵辛指着桌上的四只笔说道:“先假设他们之中有人在网络上散布藏宝图的流言,腐败警员,林雄和网络上的好奇者先后开始行动。在最初阶段,寻宝者中有人死亡,既神秘,又处处留下线索,于是警察介入其中,你作为警方的代表最先发现线索,也最早接近真相,于是杀害寻宝者的凶手准备向你下手。” 赵辛停顿着举例道:“第三起猝死案当晚,你在电梯里险些遇害正是这个阶段发生的。” 颜浩点头表示赞同,赵辛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另外的三位玩家却暗中保护你,让你不断找到对手的破绽,希望借助你的力量打垮对方。杀害寻宝者的玩家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杀你,等于自我暴露,不杀又可能导致失败,权衡利弊之后他干脆把你当作进攻的手段,不断揭露对方的阴谋,借刀杀人最好,不行也可以打击对手。” 颜浩不住点头,对赵辛有趣的比喻表示赞同。赵辛又举例道:“施明、康蓉、谈医生、梁冰包括端木和我,都是游戏中某位玩家的代表,接近你的目的,是为 了通过你打击对手。” “你也是?” 赵辛点点头,“游戏中正义和邪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没有死,因为游戏里的所有人都在保护我?” “不,不完全,他们也可能要你的命,在你快要揭露某一方的阴谋时。” “难怪我始终无法找到案件的真相,在危险来临时又总能化险为夷,原来我是游戏里最重要的道具,”颜浩展现出幼稚的微笑,“老赵,你说的还是有些玄,我真的有那么重要?一个通缉犯?。” “其实没有你,他们也能找到其它的东西互相制约,不过在我看,你最合适。” “说说看。” “你很聪明,思维敏捷,有正义感,不会受到物质和过多的情绪干扰,简单点说,你比较客观,不会轻易倒向哪一方。” 颜浩呵呵的笑道:“老赵,你前面的话我不赞同,后面的话说的对,我只相信证据。”赵辛也笑了,“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案情已经渐渐有了眉目,你可不能倒下。” 颜浩摆摆手说道:“没事,等案件破了,我再睡他个三天三夜。” 两人又谈到爆炸案的事情,赵辛并不知情,他给颜浩一个号码,答应有消息随时联络。颜浩临走时又请赵辛帮忙,“你这儿能不能查到个人档案?” “你说吧,查谁的?” “施明,我怀疑他是林雄的手下。” “有证据吗?” “鑫鑫网吧是林雄原来赌球时的投注站,吴涛是他的手下,施明呢?难道会那么巧在他的网吧打工?” “好,我尽量。” 颜浩刚走到门口,赵辛又问他,“马上去哪?” “既然游戏没有我不行,那我不如再找个游戏玩家聊聊。” “找谁?” 颜浩没有说,摆摆手离开了赵辛的办公室。 第六十七章 会飞的燕子 当晚九点,颜浩走进了鑫鑫网吧。他站在门口稍稍停顿,扫视过全场,网吧内只有十几名客人,令五十多台机器的网吧显得有些冷清。吧台上没有人,颜浩敲敲桌面,从吧台下面站起个头不高,满脸凶相的老板吴涛。 “上机吗?身份证,十块钱押金,包夜十五。”也许网吧冷清的生意让吴涛沮丧,说话时无精打采,像在背书。 颜浩没有掏钱或是登记的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吴涛的眼睛,吴涛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嚷嚷道:“没听见?十块钱押金,身份证登记。”说话间吴涛又把登记本扔给颜浩。 “我找人。”颜浩声音低沉的说道。 “找人?你去石子岗去找,不上机就走。”吴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颜浩,如果不是他块头比较大,估计还要说出更恶劣的话。 颜浩依旧站着,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找林雄。”说话时他注意观察吴涛的表情。 吴涛的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林雄?谁是林雄?不认识。” 颜浩暗自庆幸,看来主动出击的效果不错,吴涛的网吧曾经做过赌球集团的开球点,不会不认识林雄,他掩饰的那么毫无痕迹,更说明他有所隐瞒,即使不知道林雄的下落,也肯定和他有过联系。 “你不认识我了?”颜浩把脸凑近吴涛。 “不认识。”吴涛此刻的语气比之前要和缓许多,也许林雄的名字让他下意识的暴露出紧张的情绪。 “我们见过,”颜浩进一步提示他。 “不,没见过。”吴涛不住的摇头,“你不上机就走吧。”说着话又坐在吧台后面玩起电脑。 面对吴涛故意的漠视,颜浩向他更直接的表明的身份,“那天我来带走了施明。” “施明?”吴涛再不能无动于衷,他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颜浩,摇摇头自语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颜浩看看四下无人,把贴在唇上的胡须揭下来,微笑着说道:“现在认识了?” 吴涛惊讶的脑袋向后一闪,指着颜浩,“你是,你是……” “嘘”颜浩把食指放在唇边,重新把胡子贴上去,“认出来就好,不用担心,我现在是逃犯,不是警察。” 吴涛手慢慢摸到桌子下面,颜浩把登记本“唰”的砸过去,“不要乱动,我说完话就走。” “说,说……”吴涛战战兢兢的把准备按报警器的手缩回来。 “告诉林雄,我想见他,要是他愿意,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在网吧门口挂个正在清洁的牌子。” 吴涛摊开手,无辜的说道:“我真不认识你说的林雄。” 颜浩丢下话,没再搭理,离开了网吧。他走在南城的街道上,时而驻足看看漆黑的夜幕,时而左右旁顾着流光溢彩的南城夜景和熙攘的人流,在繁华的都市中穿行,此刻他的内心有种莫名的孤独,他想找人说说话,和普通人那样,哪怕随便讲讲晚餐的内容。 颜浩在公用电话厅拨通了陆燕的电话,在脑中搜索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她,一个和案件无关的人。 “燕子,我是小乐。” “小乐!你在南城?”陆燕透过声音毫不掩饰的传达出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在,“颜浩看看周围的环境对陆燕说道:”我在第一百货的广场上。” “你去买东西?” “不,我晚上没事,随便走走的。” “哦,你一会儿去哪?” “不知道,可能暂时找个宾馆住下。” “你上我家来吧,我一个人住。” “不,不太方便吧。”颜浩担心又发生上次的事情,“我们出来聊聊。” “你怕?你怕我吃了你?”陆燕用调皮的语调说道:“你放心,我亲戚来了。” “哦”,颜浩答应下来,眼下无处可去,正好可以上她那儿好好休息一晚。 陆燕把地址告诉了颜浩,解释了半天,颜浩佯装不知,陆燕有些着急,在电话里喊道:“笨蛋,你在市百大门口等我,十五分钟后到。” 十五分钟多一些,陆燕笑盈盈的出现在市百广场上,她今天刻意打扮过,高跟鞋,黑色八分裤,白色衬衣,头发披散在脑后,一副成熟女性的打扮。“你,你……”她乍看见颜浩,便故作失望的指着他的上衣,“你怎么穿成这样?” 颜浩在等她的时候买了一件白色的休闲汗衫,配上牛仔裤和长发,好像颓废的摇滚青年,“我还好啊。” “我说你的衣服,唉,”陆燕摇摇头,“看来我们注定有缘无份。”她今天为了与颜浩的相衬特意换上了相亲才穿的知性服装,没想到颜浩今天却穿的那么随意,关于有缘无份的话自然有感而发。 “走吧,”陆燕简单的评价完毕拐着颜浩的胳膊,甜蜜的说道:“亲爱的,我们回家。” 颜浩摸摸下巴,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的亲戚真来了?” 第六十八章 预感 陆燕家果然没人,听她说,她的父母已经退休,经常到外地旅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颜浩心说,“难怪陆燕那么开放,多少有遗传的因素。”陆燕把颜浩领到了自己的房间,典型的小女孩的卧室,粉色的墙壁,粉色的床罩,粉色的小沙发,连灯光和电脑也是粉色。颜浩通过颜色判断,陆燕是个追求爱情的浪漫主义者。 “你的电脑能用吗?”颜浩指指靠在床边摆放的电脑,刚过陆燕可能正在上网,显示器还亮着,旁边摆了一大堆零食。 “当然可以,”陆燕靠在颜浩的胳膊,用小女人的腔调说道:“我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用,包括我。”说完,她调皮的眨眨眼睛。 颜浩像对待刘敏似的摸摸她的头,“你是人,怎么能说用?” 陆燕正儿八经的说道:“不,你征服了我,就是我的主人。”说完她先忍不住笑起来。 颜浩也笑着摇摇头,坐在电脑旁边。他先看了看最近的新闻,陆燕坐在他身边,头斜倚着他的肩膀,因为新闻内容的无聊和她生理周期的原因,她的眼皮在打架。 颜浩笑着拍拍她的小脸,“困就先睡吧,我一会儿睡在客厅。” “不,我不困。”陆燕忽然坐直了,拿着一包薯片咯吱咯吱的大嚼,以此赶走睡意。 “好吧,”颜浩由着陆燕,他打开了南城同城聊天室的窗口。 “不,不,不行……”陆燕也不顾嘴里还喷着薯片渣,一把抢过鼠标,关闭了窗口。 “为什么?”颜浩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今天不行,”陆燕郑重其事的望着颜浩,头不住的在点,似乎很重要。 “和你的亲戚有关?”颜浩调侃道。 “你坏,”陆燕在他胳膊上砸了两下,神秘的说道:“今天是十三号,马上过了十二点有鬼在聊天室里出现。” 颜浩明白了,陆燕说的是网络上流传的聊天室闹鬼事件,他笑着说道:“警察已经查明真相,不是鬼,是人。” “你信吗?”陆燕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电筒,从下往上照在自己的脸上,她的脸娇小可爱,即使如此也没有半分的恐怖。 “不信,”颜浩当即答道,他当然不信,那个网上通缉的杀人犯就是他自己。 “我信,大家都信。”陆燕用键盘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南城聊天室”几个字,很快十几万条网页信息出现在窗口上,陆燕随便的打开几条,上面的标题无一例外的为,“同城聊天室闹鬼,十四号凌晨之后,请大家务必离开聊天室。” 很多网页对恐怖事件进行了大量不同角度的描述,而为了让故事更逼真,张青的照片也在大量网页上被引用,颜浩看着看着,心说:“假如自己不是身处其中,真有有可能相信网络上的说法。” 关于警方的澄清,更是被网民们指责为不负责任,那个通缉的杀人者被网民描述为警方转移公众视线所虚构出来的人物。颜浩能够理解陆燕此时的心情,他看看时间,已经十三号二十三点半,随着腕表上指针的移动,颜浩的脑中忽然跳出梁冰的样子,“不好。” 颜浩当然明白即使没有打开电脑,杀人事件依旧有可能发生,梁冰和司马良是收到“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这条消息的最后两名幸存者,四名玩家中的凶手,是否会将游戏继续? “电话。”颜浩猛的向陆燕说道。 陆燕有些诧异的指指他的身边,电脑旁边正放着一台粉色的水晶电话机。 “手机。” 陆燕把粉色的手机递给颜浩,“有什么不一样?”颜浩没有解释用手机是为了安全需要,他刚接过陆燕递来的手机,迅速离开房间,临走时颜浩丢下话,“我一会儿回来。” “你,”陆燕还准备让他带上自己,不料卧室外已经传来关门声。陆燕家楼下,颜浩迫不及待的拨通了梁冰的手机,电话一直在响,但始终无人接听,颜浩不断的拨打,当他终于挂上电话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通往梁冰公寓的出租车上。 司机和他开玩笑,“怎么,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 颜浩没有吭声,催促司机,“师傅,快些行吗?有急事。” “谈恋爱啊不能急,”司机说笑归说笑,还真挺帮忙的加快了速度,颜浩到达时塞给司机一张五十块钞票,司机要找钱,颜浩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摆摆手,“谢谢。” 颜浩站在梁冰家楼下,发现客厅的灯开着,他心说“不好”,随即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梁冰门前,刚要抬手敲门,颜浩怕梁冰已经遭遇危险,万一冒然敲门会引起凶手的警觉。于是他从口袋取出一根铁丝,努力调整好呼吸,当心跳保持稳定之后,很快打开了梁冰的房门。为了安全起见,颜浩轻轻将房门打开一角,通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 第六十九章 电话 屋内非常安静,也没有人走动的迹象,颜浩方才把门完全打开,走了进去,随后把门关上。不料意外还是发生了,或许用“意外”来形容不够贴切,因为意外是形容危险,至于形容眼前的情景…… 梁冰从卧室走进客厅,她刚洗过澡听见卧室的手机在响,急忙光着身体穿过客厅去卧室,当她走动客厅中央时,颜浩恰巧站在门口,身体和眼睛正对着客厅。梁冰没有看清来人,先“啊”的叫出声来,身体紧紧抱住蜷在地上。颜浩捂着红到脖子根的脸,想说话,想解释,喉咙却咕咕的像只鸽子在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 梁冰惊恐万分的说道:“你是谁?” 颜浩以为梁冰已经躲开,为了让她看清自己,把手移开。梁冰见他捂脸,准备站起身子到卧室穿衣服,不料颜浩又把手拿下,“赤果”的“同体”再被他看个周全。梁冰见是颜浩目瞪口呆的站着,脸羞的像烧起来一般,不管身上有没有片叶遮身,紧走到闭着眼睛的颜浩跟前,抬手就是两巴掌。 “流氓,谁让你睁眼的?” “不是为让你看清我是谁吗?”颜浩的语言因为意外,组织的有些不利落。 梁冰总算听懂,快跑进卧室穿上早晨运动时穿的汗衫短裤,她的气还没消,说话像开枪,“为什么不敲门?” “我怕你有危险。”颜浩的眼睛还闭着。 “你早就想偷看我对不对?” “没有。” “你发誓。” 颜浩伸出手准备发誓,梁冰又火了,“你为什么不想偷看我?” “这……”颜浩语塞,心说,“女人怎么回事?看也不对,不看也不对。” “因为我身材不好?因为我长的不漂亮?”梁冰气呼呼的又走过去,逮着机会似的又赏了颜浩两记耳光。颜浩自知理亏,管打也不生气,只问她,“可以睁眼了吗?” “好啊。”梁冰用粉拳砸在颜浩胸口,气恼变成了撒娇,“你竟然不偷看我,你竟然真的闭上眼睛……你不是男人。” 梁冰说出了男人最怕听到的话,颜浩当然不能答应,随口反驳道:“谁说我不是男人?” “是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我……”梁冰的话让颜浩哭笑不得,他的确看到了梁冰“赤果”的身体,可他要说看到吧,岂不是太下流? “好,既然你看过我,以后你就是我的男人,一切必须听我的。”梁冰用手指捏捏颜浩的鼻子,眼神有些“爱未”。 颜浩刚从一个柔弱的小女人那里来,她说“一切我都听你的”,之前康蓉也说过同样的话,颜浩心说,“怎么女人说话全都一个腔调?” 女人的鼻子最灵敏,颜浩走神的片刻,她狠狠的扯住颜浩的腮帮,“说,刚刚在哪个女人那里?” “奇怪,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颜浩被她捏的有些发急,语气重了些。 梁冰听到“哇”竟然哭起来,用粉拳狠狠的敲打颜浩的胸口,“你们男人都一样,不负责任,不负责任。” “我负,我负,”颜浩抓住梁冰的手,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不是看过你了吗?你啊,也看我吧,看完我们两不相欠。” 梁冰听完不禁破涕为笑,嘴中说着“讨厌”,柔软无骨的身子却钻进了颜浩的怀里。两个人从误会到意外,也算一波三折,颜浩见她安全,也放心下来,和她在客厅的地上缠绵了一番。 温柔乡里时间过的飞快,两人你侬我侬的亲来亲去,时间指向了凌晨两点。梁冰躺在他怀里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跑来?” “今天十四号,我怕你有什么危险。” “你真好,”梁冰在他唇上吻了吻,头随即埋在他的胸口。 “你说司马良会不会有事?”颜浩看着天花板发愣,梁冰既然安全,司马良呢,会不会有人对他下手? “不知道,我没听说司马良手上有地图。” “那两个人手上也没有。” “你说恶魔他们俩?” 颜浩没有说话,他慢慢移开枕着自己的梁冰,盘膝坐在地上,“如果你有地图,你会说吗?” “不会。” “所以说,他们杀人不是为了地图。” “那为什么?”梁冰支着腮帮问道。 颜浩摸摸下巴,“你认识司马良吗?” “认识啊,我们聚会时见过几次。” “有他手机吗?” “有。”梁冰找来手机,把号码写给颜浩。 颜浩打开客厅的电脑,片刻之后,他对着耳麦说道:“端木,端木……”颜浩喊了几声没有动静。 梁冰提醒他,“夜里两点,谁还在办公室?”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轮到大队长值班。两点钟,身为代理大队长的端木应该在办公室接听市局打来的查班电话。” “你怀疑端木……” 颜浩打断她的话,“走,去找司马良。” 两个人坐在车上,梁冰问了一句,“你认识司马良住的地方?” “你认识。” 梁冰摇摇头,颜浩睁大眼睛看着她,意思说,“你怎么能不认识?” “你听司马良胡说,我和他根本没事,就他那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颜浩解释道:“你问问其他人看看。” “问谁?” “是啊,问谁?”颜浩下意识的摸摸下巴,他想不出答案,眼睛期盼的看着梁冰,“你再想想?” “电话。”梁冰“啪”拍了颜浩的脑袋,“打电话问。” 颜浩呵呵的笑了,自从他被通缉之后,电话成为易暴露行踪的危险品,不到危机关头根本不作考虑。 梁冰打算用自己的手机拨打司马良的电话,颜浩为了安全起见把陆燕的手机递给她,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 “喂,谁啊?”声音懒洋洋的显然在熟睡中被人吵醒。 梁冰把电话递给颜浩,颜浩摇摇头,示意让她和司马良通话,“你猜?”梁冰声音轻快的说道。 “我猜不到。”司马良的声音仍然慵懒。 “你仔细猜。” 颜浩指着车上的时间,意思让她一直和司马良保持通话。 梁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司马良聊天,颜浩靠在车背看着不断跳动的时间,快要到凌晨三点,颜浩寻思,“假如司马良没事,说明凶手的真实目的还是宝藏。” 第七十章 断翅的燕子 终于熬到了三点十分,颜浩做手势让梁冰可以挂了,他的手还没落下,梁冰在电话里说道:“打错了,白痴。”挂上电话,梁冰直吐舌头,“麻,麻,我真受不了,下次这种事儿,你找别人去。”说完就要下车。 颜浩拉住她,“送我去个地方。” “去哪?” 颜浩指指梁冰手中的粉红色手机,“去还给她的主人。” “明天吧。” “不,我答应她的。” “你还真多情。”梁冰气呼呼的发动了引擎。 来到陆燕家楼下,颜浩看见她卧室还亮着灯,颜浩指指灯光对梁冰说道:“你看,还在等吧,不还,人以为我诈骗手机。” “你这时候还,当然不会是诈骗犯。”梁冰言下之意,你这时候去女孩子家,当然不会还手机那么简单。 颜浩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然你和我一块儿去。” “不去,省得坏了你的好事。” 颜浩摇摇头,往陆燕家的单元走,脚刚迈上台阶,梁冰跟上来。颜浩看着她傻笑,梁冰捏捏他的鼻子,“我怕你被母老虎吃了。” 颜浩哑然失笑,搂着她一路走到了陆燕家门前。敲了几次门没有人应声,梁冰拿过陆燕的电话,开机之后在电话簿中找出陆燕家的号码,电话拨通,屋里传出铃声却没有人应答。梁冰看着颜浩摇摇头,颜浩觉得事情蹊跷,立刻用铁丝打开了陆燕家的门,为了防止刚刚在梁冰家的一幕再次发生,梁冰走在前面。 陆燕家灯火通明,陈设依旧整齐,颜浩试着喊了几声“燕子,燕子,”没有人回应,颜浩指指陆燕的房门,梁冰轻轻推开。陆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颜浩走进去又喊了两声没有反应,他觉得不对劲,摸摸陆燕的鼻息,不想陆燕的呼吸已然停止,身体也冰凉凉的,显然死去多时。颜浩的眼眶中不知觉的流出一滴眼泪,脑中亦出现那只活泼的燕子,那只无忧无虑的燕子,她还这么年轻,竟然…… 颜浩忍住悲伤慢慢拉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只见她四肢被人捆住,手腕和脚腕上出现深红色的印迹,自腰部以下的床单上沾满了鲜血。颜浩咬紧牙关查找致死原因,他将被子继续下拉,没想到她的伤口竟然来自下体,隐私部已经变成令人作呕的碎肉,从伤口的创面上看,她的下体最少被利器残忍的反复穿刺不下数十次。 颜浩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一拳砸在墙壁,眼中也不禁涌出更多悲愤的泪水,他仿佛看见广场上那个笑盈盈的燕子,在向自己走来,挽住自己的胳膊,用娇柔的声音说道:“我是你的”。他又仿佛来到了陆燕惨遭凶手蹂躏的现场,凶手狞笑着在她柔弱的身体上施暴,用刀,用匕首,在她的下身肆虐,陆燕的呼吸越来越轻微,越来越轻微…… 梁冰只看了陆燕尸体一眼便爬进了陆燕家的洗手池呕吐,颜浩克制住几乎失控的情绪,用陆燕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离开陆燕家的路上,颜浩和梁冰没有人说话,梁冰时而开窗呕吐,颜浩则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的道路,他用陆燕的手机报警之后收到了最后的信息,那是一条提示他回电的“系统消息”,号码正是陆燕家的电话。 陆燕在遇到危险时拨打了颜浩手中的手机,而颜浩呢,因为拨打司马良的电话,而错失了营救她的最后机会,颜浩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懊悔和仇恨。等候红灯时颜浩重重将头砸在方向盘上,他下定决心要开始反击,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不到,颜浩来到了鑫鑫网吧。只见网吧外没有挂上约定的牌子,颜浩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手上掂量掂量,颜浩怒目圆睁的走进网吧,看见吧台上的监视器,他挥起木棍,监视器被他打落在地,接着他用脚踢到挡在他身前的冰柜,玻璃碎了,饮料滚落在地。 颜浩继续向前,发疯一般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砸向显示器,棍子断了,他又抬起脚,电脑桌连着主机和显示器一齐被他踢在地上,他随手抱起一台显示器,砸向网吧中间,两台显示器碰撞着同时落地,显示屏摔的粉碎。颜浩还要抱起另一台显示器时,后面冲上来两米光头大汉,颜浩哈哈大笑,“来得好。”把显示器直接砸在了光头的脑袋,血登时从他的光瓢里溅出来,溅在颜浩的眼前,他的视觉有些模糊,被另一名大汉的拳头砸中下巴,他丝毫不觉得痛,反而笑的更疯,举起身边的电脑桌扫向挥拳的大汉,大汉被他的气势吓住,连躲闪都忘了,被电脑桌扫中大腿,随之倒地,颜浩手中乍空却未做停顿,举步上前举起一台电脑主机照准大汉的光头砸下去。 “慢着”,有人站在网吧门前,因为逆光,颜浩看不清他的脸。 颜浩稍作犹豫,手中的电脑仍然砸了下去,只是片刻的耽误,大汉侥幸滚到一边,不过手没躲开,被铁质的电脑砸的血肉模糊,痛的在一旁“嗷嗷”直叫。 “颜警官,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好熟悉的声音,随着门口来人走进网吧,光线从外转到内,颜浩本来见到他应该吃惊一些,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警方发现自杀的谈君谈医生,可如今颜浩处于疯狂状态,表情已无变化,所以看见再次死而复生的谈医生,也仅仅木讷着说话,“怎么是你?” “奇怪吗?” “不。” “呵呵”,西装革履的谈医生笑着走到颜浩身边,和过去一样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此时网吧里的客人早已吓跑,老板吴涛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走不是,不走也不是。谈医生此时发话,“我和颜警官有话说,你们先走。” 吴涛得令之后,拉起受伤的两名光头大汉,掺扶着离开了网吧,谈医生见他们走远,又看看四周环境,在门口摆上停业的牌子,关上大门。 第七十一章 摊牌 “你是林雄。”颜浩仍旧站着,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谈医生笑眯眯拉过一把椅子,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动作,“颜警官,有事坐下说。” 颜浩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大剌剌的坐在上面,拳头仍然没有放松,看架势,只要谈医生说出什么不对劲的话,就要向他动手。 “颜警官最近火气很大。” “你还是老样子,死不了。” “呵呵,不是我死不了,是我还没到死的时候,西山的道观里有个道长说我可以活到九十。” “你信吗?” “可信,也不可信,活多少岁不重要,关键要活的明白。” “你活的明白?”颜浩压住火气,反问道。 “有时明白,有时糊涂。” “说说看。” “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不明白别人为什么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你的话很拗口。” “为什么不说深奥?” “你的话拐弯抹角,道理却浅。” “道理归道理,真做到不容易。”谈君指指狼籍的网吧,“譬如颜警官,颜老弟,你一向活得明明白白,不过今天……” “我糊涂的很。” “不,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很少不糊涂的人。” “何以见得?” “糊涂的人不会上这儿来找我。” “也许他们不愿意。” “他们即使愿意来,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见。”说完谈君哈哈大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走吧颜老弟,找个地方喝两杯。” “我不会和罪犯喝酒。” “罪犯,我谈某何时在颜警官眼中成了罪犯?” “你是林雄。” 谈君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拿在手中,轻轻摇两下,学着颜浩的话说道:“何以见得?” “你不是林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涛难道不是你的手下?” “不错,吴涛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说要找林雄,可惜林雄已经死了,我来,是向颜老弟报信。” “不,死的是谈医生,你是林雄假冒的谈医生。” 谈君又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颜老弟,林雄为什么不能是谈某,而非要谈某做林雄?” 颜浩听到他的话,刹那间茅塞顿开,“你是谈君,死的人是林雄,你一直都是谈医生,林雄不过是你的替身。”谈君不住点头,赞赏的说道:“看来我谈某没有看错,颜老弟的确可交。” “你既然是谈君,谈医生,那么那天死在我怀里的又是谁?” “没有人。” 颜浩看着他,眼神中的愤怒减轻一些,疑惑增加一些。 “你看过大变活人吗?其实人根本不在箱子里。”谈君的话和梁冰有几分相似,颜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障眼法?” “转移注意力,不过需要一些手段。” “什么手段?” “药。” “药,什么药?” 谈君笑道:“颜老弟还记得在实验室那天晚上,我给你喝的水吗?” “水里有药?”颜浩惊讶的说道:“你也喝了?” “我的确是喝了,不过我喝的是水,你喝的是药。” “什么药?” “你带来的药。” 颜浩回忆当天的所有细节,自己似乎没有带过药的记忆。谈君见他不语,于是提示他,“你那天带了什么来?” “塑料瓶。” 谈君用折扇拍打手心,表示肯定。 “你的意思说,我的饮水机里的确有人下了药?” “对不起颜警官,我也无法确认你带来的水中是否含有药物成分,所以……很抱歉让你做了一回小白鼠”,谈君双手抱拳表示歉意,随即又讪笑道:“我调查了,此药有一种副作用,可以让人短时间内神志不清,但受到惊吓即可恢复,至于它的另一种功能,那天我已经向颜老弟解释的很清楚。” “你说那种药在没有和尼古丁产生化学反应之前,会让人神志失常?”颜浩想起来,那天刘敏恐怕也喝了自己饮水机里的水,在晕倒之前,她的眼睛一片空白,满脸恐怖之色,看来谈君所言不假。 “你那天看见的都是幻觉,不过电梯惊魂让你的药力散发出去。也好,你既然想调查案件真相,临床体验一下药物,岂不是有更深的认识?” “笔记本呢?笔记本怎么回事?” “笔记本不是你拿的,当时你神志不清,我塞在你的手里,至于你当时怎么判断,我就不得而知。” 谈君一席话让颜浩心里的结不断打开,可是疑问又接踵而来,“谈医生,你策划了所有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把重要关于杀人方式的线索提供给我,难道你不怕引火烧身?” “所有的事情?颜警官,你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有些事情是我做的,有些不是,譬如杀人,我最恨的就是使用暴力。” 颜浩听到他的话不禁冷哼道:“谈君,你说的笑话可不怎么样。” “我没有说笑,事实。”谈君一脸无辜的辩解,“颜警官以你目前的处境,你觉得我需要欺骗你吗?” “你是否欺骗我并不重要,事实是,很多证据表明,你为了收回赌债丧心病狂,令人发指。”颜浩由此联想到陆燕的死,很可能也是眼前的衣冠禽兽的手下所为,想到此处,颜浩不禁怒不可遏,左手揪住谈君的衣领,右手握成拳头在他眼前挥动,“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待,不然,我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教训教训你这个败类,人渣。” 第七十二章 赌球集团 谈君的表情依旧沉稳,似乎威吓对他没有任何效果,颜浩见状再不多言,从背后掏出一把水果刀顶在谈君下身的要害。颜浩拿捏好分寸,尖端刺破衣料,让敏感的部位受到刺痛,却不至破伤。 “说,陆燕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陆燕?”谈君要害被制,神色依然自若,颜浩心内不由暗忖,“果然沉得住气。” “你不认识?谈君,不,林雄,只要你说出是谁干的,我保证不会动用私刑,否则……”颜浩想起陆燕的死状,拿着刀的手不由向下又去了半寸。 面对颜浩的威胁谈君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他反而面色沉稳的笑道:“颜警官,我谈某平生最恨受人威胁,你若要动手,谈某绝不会哼半声。” 颜浩此时有些骑虎难下,陆燕的死虽让他悲愤过度,但理智却未丧失,用刀仅是威胁手段而已,不料谈君却宁死不从,刀既下不去,收回就更难。场上局面僵持不下,谈君说道:“颜警官,我今天来,早已做好任何准备,要谈,我们一人一把椅子面对面的谈,否则,你就一刀了解我。” 谈君的话等于让颜浩解围,他爽快的大喝一声,“好”,同时松开谈君,把刀放回原处收好。 谈君起身后先掸去身上的灰尘,似乎衣服比性命还重要。他扶起原先坐的椅子,泰然自若的重新坐定,一把折扇还在手中握着,此时打开轻轻扇动。颜浩依旧坐在他的对面,愤怒的神色未收起半分。 “颜警官,你看这样多好,大家心平气和的坐着说话,不像刚才,你居高临下,即使谈某说了,你信吗?”谈君的话有理有节,让颜浩也无话可说,的确,为了保命而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面对老谋深算的对手,颜浩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只见他微微一笑,先把怒气、悲伤藏起,接着也自若的靠在椅背,双手抱在胸前,好像久违的朋友一般说话。 “谈医生,你真的不认识陆燕?” “陆燕是人民医院的药剂师,去年来的,人漂亮,工作也不错。” “你刚刚……”颜浩想说,“你刚从怎么不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谈君等于告诉自己,“要听实话,动武免谈”。 “还想问什么?问她是谁杀的?”谈君自问自答,“我不知道,但我很愤怒,也很难过。” “愤怒,为什么?” “太惨了。”谈君摇摇头,刹那间流露出满面的不堪。 “你没有派人杀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死因?”颜浩逼视着他的眼睛,若他的解释有丝毫破绽,也不管是不是他,先给他一刀解恨。 谈君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走到一台未被砸坏的电脑前打开主机,片刻之后显示器开始闪烁,谈君在电脑上输入密码进入系统,随即又输入了南城两个字,只见大量关于南城的新闻出现在屏幕上,其中最醒目的标题不过,“南城昨天凌晨发生恶性杀人事件,犯罪分子手段十分凶残……” 网络上的消息让颜浩感到诧异,按照新闻管制的条例,像这类恶性案件,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发布在公共媒体,难道是谁故意这么做?在颜浩思忖的时间里,谈医生重新坐回到原处。 “颜警官,你应该清楚新闻管制条例吧,你猜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媒体?” 颜浩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和自己有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默契,如果他不是林雄,或许自己和他真的可以成为知己。 “凶手?” “据我所知警方也在查找消息的来源。” 谈君的话等于肯定了颜浩的猜测。 “为什么?” 谈君没有就此回答,他引导性的说道:“记得之前的那几位死者吗?他们又为什么?” “地图,宝藏。” 谈医生合起折扇,俯身先前,进一步启发颜浩,“假如我告诉你,没有地图,没有宝藏,你怎么看?” “制造恐慌。” “对。” 颜浩又不解的问道:“制造恐慌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有人告诉你每个月的十四号网络上闹鬼,你还会上网吗?” “会,我不相信有鬼。” “的确很多人和你一样不相信,可是死了三个人,每个人都死的莫名其妙,最后一个死的又那么惨,你还信吗?” “我虽然不信,但肯定有很多人信。”颜浩记起陆燕临死之前看见自己要上聊天室时的恐慌,她的死,也许会让更多的人相信,每个月的十四号那天,聊天室里闹鬼。 谈君微笑着让身体重新靠在椅背,一言不发。 “你是说根本没有宝藏,不过是凶手放的烟雾弹?”颜浩看着谈君寻求答案,此刻他深陷于扑朔迷离的案情,愤怒和悲伤暂时抛开。 “放烟雾弹的人和凶手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因为放烟雾弹的人是我。” “你,”颜浩指着他,眼中的疑惑更深。 “三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患者,他喜欢赌球,每次赌的很大,输的也很惨。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已经输了一千万,而他只有两百万,说完他从医院的楼上跳下去。我很好奇,于是也开始赌,玩的很小,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勤俭持家,靠收破烂积累到两百万的人,在朝夕间倾家荡产陪上性命。 我大概玩了半年的时间,最初很小,接着越来越大,我有两套房,其中一套是父母留下,短短半年时间那套价值六十万的房产被我输了。过户的那天我在想,我是医生,受过高等教育尚且不能自拔,那些普通老百姓又怎么能抵挡住诱惑? 那天正巧遇上我的好朋友沈进,他是南城大学计算机系的教授,我告诉他刚刚赌球输了一套房子,他什么话也没说,带我上他家。他打开电脑熟练的登陆了境外一家著名的赌球网站,我问他,你也赌?他说不赌,但他知道怎么赢钱。 在沈进的帮助下,我们和境外的网站联系,在南城设了一个网络赌球的下注点。刚开始接受下注的时候,沈进仍在南城大学教书,我在医院当医生,随着下注金额越来越大,我们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将盘口放给几个经常赌球的人。他们认识的朋友多,本身也沾些黑,受注金额大,也不怕有人输球收不回钱。 仅仅半年,我除了买回自己的那套祖业之外,还买了一幢三层的洋楼作为下注点。沈进很有意思,他把分给他的那部分钱都捐了,在四川捐了两所希望小学,匿名给南城大学捐了一百万的图书。 第七十三章 隐藏的监视器 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位叫林雄的人,他是美国华裔,戴上眼镜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他生活潦倒,于是我和他商量,让他定期回来,什么也不做,只要住在我买下的一幢三层楼的洋房里住几天,每次回来我给他一百万。林雄用真实的身份和那些负责放球的朋友打交道,时间长了,他自然成了赌球集团的幕后老板。 放球的扩张速度简直难以想象,沈进曾用计算机大概统计过,每天参与到赌球中的人,几乎可以用平方来计算,开始是南城,接着全省,到全国。赌球的人什么年龄,什么身份的都有,很多警察也喜欢赌球,他们压力大,收入低,赌球既是放松,也想赚些外快。那些放球的朋友有时故意让警察输钱,然后不收,和他们交朋友。 时间长了,参与的警察也多起来,开始是输钱不给,赢钱照拿,发展到后期,干脆每个月像保护费似的收钱。钱到后来对于我来说好像数字游戏,为了保平安,我每个月让林雄拿出一半的钱分给那些警察。不料,还是出事了,外面传说林雄有两亿元藏在南城的某处,一伙劫匪绑架了他,逼他交出那无中生有两亿。” 谈君说到此处,用力摇着手中的折扇,“我冒险让朋友搭救林雄,终于在警方的帮助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林雄。可是营救林雄,让我暴露出来,那些腐败警员也相信真的有两亿存在,于是在一天夜里把我和沈进带走。” “你怎么确定是警察?” “他们虽然蒙着面,但动作专业,彼此之间配合也很默契,他们关了我们三天三夜,不给喝水,不给吃饭。那是一间密封的容器,只有底部的小洞透出一些空气,我和沈进彼此看不见对方,为了生存,我们摸索着喝对方的尿液,”谈君说到此处,不禁眉头紧锁,竟有痛不欲生之感,唏嘘片刻他才继续说道:“勉强支持到第三天,两个农民救了我们。出去之后,我们才知道,警方在三天里捣毁了赌球集团,失去了一切我和沈进却没有任何的遗憾,在那三天里,我们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谈君说到此处神情仍露出些许恐怖之色,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险恶。 颜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经历过生死,人才能真正明白生命和自由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谈君的叙述还在继续,“警方把林雄作为赌球案的首犯通缉,实际上他们中的某些人早就知道,我才是赌球集团的首脑。他们之所以没有暴露我,因为他们在捣毁总部时没有找到虚构中的两亿元巨款。” “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三更半夜把我带走,威胁我说不交出钱怎样怎样,但他们也不敢真的伤害我,我告诉他们,我的手上有他们的受贿证据,逼急了大家一块儿死。” “为什么不自首?按照聚众赌博的判罪,最多三年徒刑。” 谈君无奈的苦笑,“有时想认罪也不容易,那些警察清除了我们所有和赌球案有关的信息,自首,我去过,警察问,‘你说你有罪,证据呢?’” “可以让林雄作证。” “林雄,我敢保证他只要出现在国内的公开场合,保证横尸街头。” 颜浩听罢不由叹息道:“没想到警察队伍中竟然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颜警官,你有没有赌过?” “没有。” “从来没有?打麻将呢?扑克?” “没有,小时候父亲严禁我碰这些东西,所以成年后,我也没有兴趣。” “你没有赌过,所以不能体会赌博的害人之处。一个人月挣两千,赌两百,十分之一,十赌九赢;赢钱之后,便赌一千,月入的半数,输赢相抵,也没什么损失;到投入两千时,输多赢少,常常要举债度日,生活日益艰难。你身负欠债,再有老婆孩子要养,假如此时有横财给你,要还是不要?” 颜浩不说话,谈君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曾经陷入泥潭,能够体会那些警察挣扎的苦处。” 颜浩拍案而起,义正严词的说道:“可他们是警察。” “警察?警察不是人吗?他们没有妻小,没有七情六欲?他们赌输了钱可以不还?他们犯罪不需要伏法?”谈君的话说的入木三分。 颜浩无以反驳,只能长叹一声,“一步错,步步错。” 沉默一番之后,谈君向颜浩说道:“那些人虽不是我杀的,可他们的死的确和我有关。” “你说地图?” “对,我和沈进商量,老被他们缠着也不是办法,他们无非想要那两亿,不如将计就计。我们在网络上散布消息,说两亿藏在南城的某处,只有拿到程序和密码才能解开藏钱的地图。” “烟雾弹?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你们?” “没用,我们住的地方也不知道给搜了多少次,两亿啊,不是随便什么地方可以放下的。” 颜浩觉得此处的解释有些说不通,但他没有问下去,只说,“烟雾弹的效果如何?” 第七十四章 谎言编织的真相 “我和沈进算的没错,不单单那些警察在找钱的下落,网络上的人也在找,大家疯了似的,稍微有些线索,一窝蜂的扑上去。有时线索断了,我和沈进还故意透出点消息。” “那个软件工程师的消息也是你们透露的?” “哦,那个姓郑的小子,他的确进过总部,还从电脑上拷贝些东西走。他可当宝了,和朋友特别神秘的说,‘我手上有地图,藏有两亿元的地图。’不过事情很快超出了我们的意料。” “你说猝死的事情。” 谈君表情严肃的说道:“那个软件工程师的死,让我们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难以收拾,于是想办法让事情平息下来,可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去解释宝藏纯属子虚乌有,但立刻会有大量的证据证明宝藏的存在。无奈之下,沈进不得已在宝藏传的最玄乎的南城聊天室发布了,‘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消息,告诫大家找宝藏危险性很大。” “消息是你发的?” “我哪会,是沈进。不想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还是有人死了,猝死,和那个软件工程师一样,而且死者是我们院里康蓉的未婚夫。” “宝藏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没有,人这么一死,那些寻宝者更坚信宝藏的存在,他们为什么死,因为他们发现了两亿元赃款的下落。”谈君用扇子挠挠头,“你说人吧,为了钱怎么就不要命?” “也许你的烟雾弹放的太成功,让人迷失了方向。” “不,是贪念,你看街头那些骗子,哪一套把戏上得了台面?可骗起人来一点儿不含糊,为什么?抓的就是人的贪念。”谈君用扇子敲敲自己的胸口,“我也是,假如不是因为贪念,我怎么会走上那条根本让人无法相信的路?还有那些警察,不是贪念作怪,怎么会一路错下去?” “沈进呢,听你说,他好像把钱全捐了。” “沈进?他贪,不能因为他的用处不同而掩盖他具有贪念的事实。” “你分析的还挺透彻。” 谈君睿智的说道:“人生总要经过一些风雨才能变的更加成熟。” 颜浩没有时间等他讲述人生,他追问道:“那个死后被人毁尸的寻宝者呢,他是怎么死的?” 谈君指着四周的探头,“你看过监控记录?” “被人删减过。” “是施明。”谈君遗憾的说道。 颜浩皱皱眉头,在他看来施明应该是谈君的手下才更合理。“不相信?”谈君摇摇头,“吴涛说他有问题,鬼的很,开始我也不相信,那天晚上他终于暴露了。” 谈君走到那台打开的电脑前,往里面塞进一张光盘,“看看吧。”很快画面上出现一段视频,角度上看,监视器应该在吧台里边,画面中的施明正在熟练的操作面前的那台电脑,那台电脑里显示的正是有关张青的视频。看来网吧里不止五台监视器,颜浩仔细的查看网吧背墙,有张照相机的广告,镜头部分略显突兀,看来监视器就藏在广告画的后面。 颜浩没有戳穿监视器的位置,只向谈君表达自己的疑问,“我看过他修改之前的视频,有些出入,但整体上差别不大,只是桌面上的烟灰缸让人怀疑。” 谈君笑道:“这就是施明鬼的地方,他不但修改了视频,而且布置了现场,让你的注意力放在失而复得的烟灰缸,实际上视频中有一处经过很大的调整。” “快说说看。” “那天网吧里有两个张青,或者说,有两个网名恶魔天使的人。自从发布了地图的消息,沈进就开始监视聊天室,凡是发现和‘地图’,‘两亿’……有关的敏感词汇都会暴露对话者的具体内容。在十三号的晚上,沈进通知我,有人在鑫鑫网吧做交易,据说双方各自掌握了地图和密码。” “你也在网吧?” “不,他们要选择其它地点可能我会去。” “吴涛是你的手下?” “朋友,网吧是我送给他的,还记得那个赌球输到跳楼的患者吗?吴涛是他的儿子。” “难怪你那么信任他。”颜浩自语道。 “表面上看他有些流气,却比那些腐败警察要忠厚,善良很多。” 颜浩没有驳斥他的说法,用眼神示意他说出关键。 谈君明白他的意思,摇两下折扇,向颜浩承诺,“放心,颜警官,我今天冒险见你,就是要把全部真相说出来。” 颜浩靠在椅背,摸摸下巴,装出很有耐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像猫抓一般,他要为陆燕报仇,惩治真凶。 “之前死亡的两名无辜者让我很痛心,于是我让吴涛找来几名社会上的朋友帮忙,确认恶魔天使的身份之后,找个理由把他赶出网吧,以避免再受到伤害。吴涛按照我的意思做了,先和恶魔天使发生冲突,接着找来早已等候在网吧附近的朋友把他赶出了网吧。” “可是他后来还是回来了。” “确切的说,他没有回到网吧,不过站在网吧门口,向吴涛索要他落在电脑桌上香烟。” 颜浩回忆起来,张青被暴打后流着血走进网吧,手指着网吧内,看似要报复,难道是为了索要落下的东西?可他怎么又死在了座位上?而且死时脸上没有任何伤痕?谈君说两个人,难道死的人不是张青? 第七十五章 狙击手 谈君很快对他的疑问进行了解答,“那天在网吧里还有一个恶魔天使,他躲在墙角,戴着太阳帽,很低调的和施明完成了交易?那个人才是死者张青。” “施明?证据呢?”颜浩脑中出现了施明的样子,单纯的眼神,怯懦的性格,让人无法将他和凶案联系在一起。 “颜警官,施明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单纯,他去网吧打工的目的,也是为了地图,至于证据,他的手中的密码和程序就是最好的证据。那天晚上原始的视频资料也在他手中,他真的很聪明,用视频保护自己。” “你看过那些视频?” “施明把视频作为护身符藏起来,我没有看过,但吴涛告诉我当天的真实情况。” “说说看。” “在恶魔天使走后,有人到网吧的吧台结帐,不想他掏钱时突然捂住胸口倒地不起,吴涛过去查看,发现他已经死亡。吴涛有些慌乱,遂提出报警,施明则劝说网吧死人很不吉利,何况刚刚发生过打斗,吴涛听信了他的话,两个人悄悄把尸体搬到椅子上,准备把视频资料处理之后再报警。施明在警察到达之前借故离开,实际上为了收藏原始的视频证据。” “按照你的说法,施明很可能是杀害张青的元凶。” “很可能,不过唯一的证据在他手中。” “你怎么知道施明掌握了程序和密码?” 谈君接过话头,“不要忘了,我曾经在案发后以警察的身份带走过他。” “施明现在在哪?” “他失踪了。” “失踪,怎么?” “他和康蓉一起走的。那天我和沈进把他接到安全的地方,告诉他地图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让他把获得的资料和视频文件交给警方。当天下午我和沈进有事,让康蓉看着,结果俩个人都失踪了。” “康蓉,康蓉为什么和他一起走?” 提到康蓉,谈君有些失望,“康蓉也是寻宝者,她接近所有和地图有关的人,不惜和他们……唉,没想到。” 颜浩对于谈君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好像赵辛所说,“游戏有四个玩家,谈君不过其中之一。” 颜浩问了最后的问题,“他们为什么杀沈进?” “地图既然曝光,我和沈进没有任何价值……”谈君咂咂嘴,“他们也想杀我,无奈之下我只能让林雄回国。” “你杀了他?” “不,他是自杀。即使不死,他也只有三个月可活,癌症晚期,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五十万美金买他余下的三个月命,很值,在美国他还有个十岁的私生子。” “你准备逃往美国?” “我已经无路可退,只有用林雄的身份在国外继续生活。” “你今天来就是告诉我这些?” “颜老弟我要走了,可我毕竟是医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害人的警察继续危害社会,我告诉你真相,希望你能找到证据将他们绳之于法。” “说到证据,我的手上没有任何证据。” 谈君合上纸扇,警觉的在空荡荡的网吧里重新审视一圈,接着语气低沉的说道:“我在施明身上装了一只和你一模一样的追踪器,他还躲在南城,他的身上有证据。”说完,谈君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颜浩迅速扫过,谈君把纸条用打火机点燃,当手中的字条烧为灰烬,谈君抬起头依依不舍的说道:“颜老弟,后会有期。” 颜浩听罢忽然笑了起来,“谈大哥,你毕竟是赌球案的首犯,怎么能说走就走?” 谈君摆摆手,“一失足千古恨,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不提不行,因为你的一失足,有多少人深陷泥潭,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提也罢,就可以一走了之吗?不要忘记,我是警察。”说完,颜浩站起来,要将谈君拿下。 “颜警官,你太小看谈某,既然敢来,我还怕走不掉吗?”话音刚落,谈君一扬手,手中的折扇飞出去,正砸在网吧的卷帘门上。“哗啦啦”,卷帘门被打开,吴涛和五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看来他们早已约定,以敲门为号。 “后会有期。”谈君一拱手,转身准备离开网吧。 不料谈君刚走到门口,网吧门外警号长鸣,四下里忽然冒出七八辆警车,把网吧门口的道路完全封死。原来颜浩在前往网吧之前已经和赵辛约好,只要林雄现身,便发出信号让他安排警力进行围捕,他虽然因陆燕之死感到愤怒,但坚定的法律精神依旧让他克制住情绪,让法律审判邪恶。 谈君有些恼怒的转身质问颜浩,“颜警官,没想到我好心帮你抓贼,你倒设计害我。” “你自已要来,怨不得我。” 二人谈话间,吴涛和几名大汉已经被警方带走。谈君身边也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位端着五四手枪,枪口对准谈君,另一人手里拿着手铐上前铐他。眼看谈君束手就擒,不料此时他却开怀大笑,“哈哈……颜浩,你以为你能抓得住我?”他的眼中目露凶光,拿着手铐的警察正要把手铐铐在他的手腕,忽然遭到重力击打猛的倒飞进网吧,颜浩定睛一看,倒地的警察胸口被子弹打的血肉模糊。 “卧倒,有狙击手。”颜浩凭借经验大喊着提醒网吧外的警察注意,同时把受伤的警察拉到网吧的隐蔽处,查看伤情。受伤的警察被子弹击中胸口要害,呼吸已细若游丝,伤口汩汩不断冒出鲜血,颜浩尽力捂住伤口,无奈创伤太大,片刻间,倒地的警察已经牺牲。 谈君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网吧,有警察还想上前,又被击倒在地,负责指挥的警官为了减少伤亡立刻下令停止抓捕,就地隐蔽。 就在大家无计可施之时,颜浩忽然从网吧的暗处冲出将谈君扑倒在地,两个人相互扭打,一时间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也无法准确射击,颜浩在搏斗过程中仔细观察周围情况,根据中枪警员的受弹方位,他基本判断出狙击手的狙击位,他向现场指挥官喊道:“一点钟方向,”随即把谈君的身体挡在身前以作掩护。 “刘敏也是你杀的?”颜浩拧住谈君的脑袋,在他耳边吼道,“陆燕呢,是不是你?” “不是,我早说过,我不会干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谈君被擒仍旧腔调不改,颜浩拧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支起,“你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 “你的手下只有你知道是谁,你不怕他灭口?”颜浩的反问起到了效果,林雄的腿肚子开始打抖,与此同时,警察也发现了狙击手的藏身地点,准备调派直升机增援。 “不,不,我说,我说,刘敏是他开的枪,陆燕不是,真不是。”颜浩也怕狙击手真的开枪打死谈君,猛的把他掀翻在地,恰好躲在一辆警车后面,两个人刚倒地,谈君原先站的地方,“砰”被子弹击出一个弹坑。 第七十六章 尘埃落定之后 谈君大口喘着粗气,连说,“谢谢,谢谢。” 狙击手最后一枪没有击中,也暴露了具体位置,警察分几路包围那幢藏有狙击手的居民楼。颜浩把谈君押上警车,带队的警官向颜浩敬礼,“小颜,辛苦了。” 颜浩带着歉意的说道:“很抱歉,我没想到对方有枪。” “那是意外,谁也不希望看见……”说着,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战友,眼睛有些湿润。 “和我们去省厅吗?”颜浩和赵辛商量过,为了安全起见,参与行动的警察由赵辛想办法通过省高检向省公安厅调派其他地方的警力到南城参与抓捕,审讯工作也绕开南城警方在异地进行。 颜浩听说是省城的警察,心里放心很多,他向带队的警官行了一个军礼指指警车内有些失魂落魄的谈君,“我还有两件事情,可以吗?” “可以”警官拉开车门,让几名警察在警车旁负责警戒。 颜浩坐在谈君的身边,盯着他曾经骄傲的眼睛,轻蔑的说道:“说吧,为什么见我?为什么编那么多故事?” “我说了,是不是可以减刑?”谈君和普通囚犯一样哆嗦着身体和颜浩讨价还价,颜浩看出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 “看你说什么?如果重要的话,我会向法官求情。” “重要,很重要。”谈君紧紧握住颜浩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 颜浩没有说话,用眼神逼视着他,让他最后屈服。谈君求饶了,“那两亿真的有,真的有,地图是沈进设计的,不料密码和程序都被施明骗走了,我在你住的地方抓住他,结果还是让他跑了,和康蓉一起。我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找他。” “你刚刚告诉我在施明身上放了追踪器?” 谈君咬着嘴唇不肯说,颜浩作开门的动作,“你杀害了警察,没有重大立功表现,难逃一死。” “颜警官,颜兄弟,我说,你可别生气。” “说,”颜浩想起刚刚被他的手下杀害的警察,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个地址是施明跟踪器上显示的位置,不过跟踪器在那个地址上已经三天没有移动过,所以……” “所以你让我去查,查到之后你再……”颜浩作出开枪的动作,“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早些杀我?” 谈君低头没敢吭声。 “说,”颜浩厉声扬起巴掌,谈君向后直躲,“我想让你对付那些警察的,谁想你自己也陷进去,再杀你也没什么意义。”颜浩点点头,“你的态度不错,再说说沈进为什么设计地图?” “钱是沈进藏的,他疯了,他要捐学校,我问他要,他也不给。” “你杀了他?” “不是我,是那些警察,他们想杀我,结果误杀了沈进。” 颜浩姑且相信他的话,为了不耽误省城警方的行动,颜浩立刻转问道:“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你说猝死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要是我,还告诉你药物致死的事儿?” 颜浩觉得他这点上没有撒谎,他看看车窗外,警察们在忙各自的事情,颜浩照准谈君的胸口就是一记老拳。“颜警官,颜警官……你答应向法官求情的,你答应的……” 谈君见颜浩离开痛哭流涕的扑倒在车后座上,颜浩听到他的哭叫回头打开车门,“我会向法官求情,求他让你早些伏法。” 颜浩离开网吧,来到了检察院,他需要施明的资料。“谈君冒险和自己见面说明地图可能已被解密,他已经失去了对地图的控制,希望通过自己找到施明,找到藏有两亿的地图。杀害几名寻宝者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段基本已经掌握,还有些细节,为什么选在每个月的十四号?康蓉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有梁冰,她也有杀人的动机和嫌疑?找到施明,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进入检察院比之前还要顺利,不用登记,门卫还像老熟人似的和他点头打招呼。颜浩从电梯上到五楼,赵辛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颜浩站在门口准备敲门,办公室里传来声音,“进来吧,我等你多时了。” 颜浩笑着关上门,和他打招呼,“老赵,你还真有办法,可以让省厅直接插手。” “巧合。”赵辛给颜浩倒了一杯水,“他们来南城调查爆炸案,不然哪有那么快?” “抓到谈君了,不,林雄。” “你的话有些拗口啊。” 颜浩喝了口水,把和谈君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辛,说到最后他问赵辛,“老赵,施明的资料查到了吗?” 赵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传真纸,“拿到了,资料上看很普通。” 颜浩接过去看着有些模糊的传真纸,上面显示施明祖籍云南,去年从南城大学毕业……资料上看的确没有特别的东西,颜浩把资料还给赵辛,端起桌面上的水一饮而尽。 “老赵,你说谈君的话可信吗?” 赵辛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有真有假,谁也不会把杀人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的话也有道路,假设人是他杀的,他何必故弄玄虚的让你找到药物致死的证据?” “是啊,如果人是他杀的,的确让人费解。” 两下无话,颜浩忽然想起什么,“老赵,你没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吧?” 赵辛摇摇头,“我只说里面有警方的卧底。” 颜浩有些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老赵,你老实说,假如我们是陌生人,你能看出来我是颜浩吗?” 赵辛笑道:“看不出,像个拍电影的。” “那就怪了,怎么省厅的同志能看出来?” “要么是省厅的同志,级别高,破的案子也大。”说着赵辛让助理送两份午餐进来。 “我走了。”颜浩向赵辛作别。 “吃了饭再走。” “不了,吃检察院的饭不吉利。” 赵辛看看他,摇摇头,笑着送颜浩出了办公室,临走还不忘叮嘱道:“你的案子上面已经知道,冤案的性已经定了,但为了调查警员腐败案,还不能公开撤消对你的通缉,注意安全,不要暴露身份。” “谢谢老赵,等案子结了,我送块‘赵青天’的匾给你。” “呵呵,到时候我是不是要把脸用毛笔涂涂?” 赵辛说罢,二人不禁哈哈大笑。 从检察院出来,颜浩没有耽搁,按照谈君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施明可能藏身的地点——南城老巷。南城建城的历史不长,海禁时南城还是小渔村,解放后慢慢形成乡镇,二十多年前改县为市。老巷在南城城东,六十年代的建筑,主要为二层木质结构,南城近海,老巷离海最近,为了防止台风,楼与楼相互紧靠,仅在纵列上留下青石铺就的小路,路窄,两人并排,其中一人胖些就觉得挤。 第七十七章 老街 谈君的地址上写着老巷三十二号,颜浩为了办案曾经数次来过老巷,这里除了门牌楼间的差别几乎无法分辨,三十二号在老巷偏南端,颜浩站在门口,按照他的习惯,在进入陌生地点之前总要观察一番,但老巷的特殊结构,让他既无法藏身,更无须费神,便可看清巷内的一切。 颜浩先敲敲门,没有人应声,他看看青石路上没有人经过,于是取出铁丝,很快打开那把老式门锁。门被他轻轻推开,先留着一道缝,从门缝里看看屋内的情况,屋内拉着帘子,光线很暗,物什多有些模糊,好像没有人,颜浩把门掩着,自己探身进入,接着随手把门关死。他在一楼转了转,没有人,多是些老式的陈设,他抹了抹桌面,灰尘不多,显然有人经常来住。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二楼,经过一道走廊,门对门有两间房,颜浩先推开左边的一扇,大约看了看,接着又推开右手边的房门,还是没有人,仅有一张方桌摆在房间的正中,桌面上有只金属豆在发出微光,看来谈君说的没错,施明发现了跟踪器,已经离开多日。他把跟踪器拿在手中,想了想放进口袋,也许将来审讯谈君时可以派上用场。 颜浩离开时又看了看左边的房间,这是他的习惯,先草草的掠过,接着再详细的检视。左边的房间是卧房,靠窗位置摆放着一张大床,看来主人喜欢清新的空气,床边是一只低矮的床头柜,床脚的墙面上立着一张木质大厨。颜浩走到大厨前,手抠住门把,犹豫片刻,用力拉开厨门。 “施明?康蓉?”颜浩惊诧的喊道,厨内康蓉和施明面对面绑在一起,绳子有拇指粗细,也许被捆绑有些时日,俩人身体赤裸的部分被绳子勒出紫红色的印子。久未见光,两个人看见屋内还昏暗的灯光,竟有些不适应的眯着眼睛,大约一分钟之后施明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救我。”再看康蓉,已然晕厥过去。 颜浩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迅速将两个人从绳索中解救出来,他把康蓉放在床上,找来清水扶着她的头送去她唇边已经开裂的口中,施明看见水,也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灌,颜浩喝止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喝的太猛你的胃会被胀破。” 施明听话的小口喝水,康蓉也渐渐转醒,颜浩把她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让她休息。施明苍白的脸色也好了很多,颜浩坐在施明的对面,借着屋内的灯光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你。” 颜浩没有说话,还是看着他,施明在他的逼视下不得不低下头,“你要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东西,什么东西?“ 施明有些奇怪的仔细看着颜浩,“你的声音……” 颜浩想起来自己是以宋乐乐的身份出现,于是拉掉发套,取下胡须,施明惊诧的笑道:“浩哥,怎么是你?” “呵呵,你以为我是谁?” “你,你……”施明欲言又止。 “不要紧,你没事就好。”颜浩转而问道:“你把我当成那个人,是他把你关在这里?” “不,不是他,不过那个人我见过。”回答完颜浩的问题,施明有些愧疚说道:“浩哥,对不起,我没有向你说实话,不过……” 颜浩打断他的自责安慰道:“不要紧,人总会犯错。” “不,浩哥,我没错。” 施明的话让颜浩有些不理解,“你向警察隐瞒真相,不仅仅是撒谎,还是犯罪?难道没有错吗?” 施明很严肃的抬头看着颜浩,“浩哥,我真的没有错,如果要说错,也只是没有向你说实话,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值得信任。” “你是谁?”颜浩觉得施明的话有些蹊跷。 “我是警察,隶属省厅内部调查处,编号pc017942。” “你是警察?” 颜浩诧异的看着眼前羸弱却略显倔犟的施明,从他正义而坚定的眼神中颜浩似乎看到自己刚刚踏入警队时的影子。 “浩哥,相信我,我真的是警察,为了调查参与赌球的警察内部人员,到南城秘密查找有关线索。” 颜浩记得沈进当时说过,他并不记得有施明这个学生,而赵辛给他的资料上显示,施明才刚刚从南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主科老师没理由记不住自己刚刚教过四年的学生。除非施明的资料是伪造的,目的是掩盖其作为警察的真实身份。看他的样子好像刚从警校毕业,认识他的人还不多,省厅冒险让新人参与重大案件,很可能省厅也有人牵涉其中。 “施明,你的身份目前我无法查实,不过现在你的身份不是重点,我想知道张青死亡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施明看看床上已经熟睡的康蓉,向颜浩说道:“浩哥,借一步说话。” 颜浩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他走进了对面的房间,房间里没有桌子,俩人隔着桌子开始了谈话,警察之间的谈话。 “浩哥,在来南城之前,组织上找我谈过话,和我谈话的上级级别非常高,浩哥,具体高到怎样的级别恕我不能告知。” 颜浩笑着点点头,“不要紧,重大案件的卧底都由高级别的警官负责,省厅可以安排卧底的警官也只有几位,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哪几位。” 施明抿抿嘴继续说道:“除了再次布置任务目标之外,上级不断的提醒我,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自己人,掌握的所有资料都必须经由特殊途径直接汇报给上级,假如实在无法送达或遇到危险必须就地销毁。” “什么?你销毁了网吧的证据?”颜浩急切的说道,事态的严重甚至让他放弃了他一贯保持的冷静。 施明摇摇头,“不,证据还在。” “在哪?” 施明咬着下唇,“证据让人拿走了。” “谁?” “我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南城警方的人,那天我在你住的地方被两名警察带走,半路上他们给我喝水,喝过之后我就昏迷了,直到来到这里。” “你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记得。” 颜浩简单描述了谈君和沈进的样子,施明连连摇头,“不对,不是他们,一点对不上,两名警察块头很大,样子也凶。” “难道?” 就在颜浩觉得案情即将突破时,忽然又出现了新的疑点,让已经理顺的线索,陡然旁生枝节。颜浩没有再进行描述,谈君和沈进的样子和魁梧以及凶恶完全不沾边,何况林雄和沈进,施明没有理由在出发前不去熟记他们的样子。 “既然没有证据,你说说案发当晚的情况。” 施明思考片刻以理清头绪,接着方才慢慢说出了当晚的情况。 第七十八章 施明的口述 “进入南城后,我按照上级的指示进入与赌球案有关的鑫鑫网吧打工,通过特殊软件我对流传两亿元赃款信息的南城同城聊天室进行了时事监控,凡是有敏感的字眼,譬如‘地图’,‘宝藏’等都会通过软件查找到详细对话内容,以及对方的网名、ip地址等相关资料。案发前一天,我截获了聊天室里网名‘恶魔天使’和‘温柔的杀死你’二人的聊天记录,他们互相掌握着藏宝地图的程序和密码,双方商定在公开场合进行交换,大家共同寻找两亿元赃款。为了便于监视,我在他们商量交易地址时更改了双方的谈话内容,把见面地点定为鑫鑫网吧。” “时间有没有特殊约定?” “没有,他们曾经见过面,大约定在凌晨十二点。我向上级报告了这一重要情况,上级为了保证交易的顺利完成,派人进入网吧,实施监控。结果在凌晨时,网吧老板忽然和警方的卧底人员发生口角,很快有几名彪形大汉把卧底同事架到网吧外。“ “你说他们打的是省城派去的卧底警察?” “恩,”施明点点头。 颜浩若有所思的说道:“也许那是你就已经暴露了。“ “浩哥,你说的没错,当时我也觉得不对劲,那么多人,吴涛怎么偏偏找他麻烦?“ “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颜浩打断的推测,他迫切想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施明看着颜浩,指指他的脸,“浩哥,那个人和你长的真相,要不是你说话声音,我简直就把你当成他了。” “宋乐乐?”颜浩从口袋里拿出驾驶证递给施明,“你看看。” “是他,就是他,”说着,施明又看看颜浩,咂咂嘴,“浩哥,你不觉得像吗?照片都分不出。” 颜浩终于明白那场爆炸的真实原因,他们想炸的根本就是宋乐乐,同时施明的话也让颜浩证明了自己的推断,宋乐乐一直在南城,他和梁冰一起寻找两亿元赃款。想到梁冰,把她和宋乐乐和钱联系到一起,颜浩的心好像被人抽去一块,空落落的,手不知觉的撑在桌面,稳定住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 “浩哥,你没事儿吧?”施明发现了他的异常,说明梁冰在颜浩的内心已经留下深深的痕迹,颜浩刚刚萌芽的爱情似乎被人无情的用脚踩踏,越是想起她,越是觉得痛。 “没事,最近有些累,”颜浩努力的控制住情绪,勉强笑了笑,“继续说。” “网名叫温柔的杀死你的和恶魔天使进行了交易,之后他离开了网吧,恶魔天使也准备离开,但是在收银台结帐时忽然捂住胸口倒地不起。吴涛很害怕,他让我帮忙把死者放在卧底警察坐的地方。“ “他当时死亡时间是不是凌晨两点?” “浩哥,你怎么知道?” “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两点之前,你再说说视频的事情。” 施明继续说道:“处理过尸体之后,吴涛威胁我保守秘密,并让我把监视器上的视频处理干净。我按照他的要求把视频画面进行了合成,原始的视频被我发在宿舍的电脑上。” “你修改了时间?” “吴涛特意让我把时间调整到凌晨三点多一些。” 颜浩还在对时间的事情感到困惑,“卧底警察后来有没有回到过网吧?” “回来过,他说拿烟,可能香烟盒里装了监视器。” “哦,他重新出现在网吧大约几点?” “凌晨一点多,在死者死亡之前。” 颜浩摸摸下巴,这是他发现某些线索的习惯动作,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实际上和宋乐乐接头的人是卧底警员,而真正的恶魔天使也就是死者张青被吴涛赶出去,两亿元赃款的诱惑对任何人来说都足够作为铤而走险的目的。颜浩没有把他的假设说出来,他就此岔开话题,“为什么在修改的视频上留下时有时无的烟灰缸。” “烟灰缸是吴涛让我加上去的,我担心警方留意到它产生怀疑,于是在修改的视频上进一步作了修改。” “哦,”颜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拿到了程序和密码?” “吧台的主机可以控制网吧内所有的电脑,他们交换的程序和密码都被我复制下来,通过邮箱传到了宿舍的电脑。” “你回到宿舍之后试过打开吗?” “试过,”施明很肯定的说道:“可惜上面除了数字什么都没有。” “数字,说说看,什么样的数字?” “数字全部由0和1组成,共有一百组,计算机语言采用二进制0和1代表的,可能是数字,也可能是某种复杂的程序,” 施明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时间比较紧,我没有时间破译。” “你把那些资料放在哪儿了?” “我带在身上,准备找机会交给上级派来的卧底警员,可我用事先约定的方法没有联系上他。” “他也死了”颜浩想起了梁冰所说的大变活人的戏法,“我怀疑和温柔的杀死你接头的人就是你的同事,他在凌晨两点因心脏衰竭导致猝死。” 颜浩的话让施明有些不解,“浩哥,怎么会?”施明张大嘴巴,震惊的表情显示出对颜浩猜测的怀疑。 “他们俩的样子你都看到过,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像?真正的张青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替代他躺在停尸间里的尸体是你的同事,为了掩盖真相,有人毁坏了所有的证据,也毁坏了张青的脸,因为他遭到殴打脸上有伤,案发现场的死者脸上却没有。” 对于颜浩的解释,施明不置可否,“浩哥,你的推测有没有依据?” “你之前见过上级派来的同事吗?” 施明摇摇头。 “你怎么确认,你的联系方式没有被赌球集团掌握?你进入鑫鑫网吧开始,你的身份就遭到了怀疑,他们之所以没有戳穿,是想利用你拿到程序和密码。” 施明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浩哥你分析的没错。” “不完全是分析,”颜浩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跟踪器,“从一开始你的身上就带了这个。” 施明认出是跟踪器,拿在手中捏了捏,“浩哥,难怪我会被警察找到。” 颜浩没有说出自己也被跟踪的事情,他问施明,“你被关了多久?” “很久,从那天离开伏牛山开始就关在这儿。” “康蓉呢。” “康姐先没在这儿,后来也被送来,有两个蒙着面的人看着我们。昨天中午他们接了电话,就把我和康蓉捆住关在大厨里。” 颜浩忽然感到不安,昨天中午,也就是爆炸案发生的时间,施明和康蓉明明被谈君关在这里,他为什么故意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难道良心发现让自己来解救他们?还是另有阴谋?颜浩沉思着准备打开窗户,不料窗前闪过一道黑影,“有人。”颜浩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一手拉开窗帘,另一手已经推开窗户。 第七十九章 步兵地雷 只见屋檐上,梁冰像只燕子似的挂在上面,看见颜浩,她笑嘻嘻的说道:“你来欢迎我的?” 颜浩黑着脸离开窗子,梁冰跃进房间收起金属丝线,看见颜浩闷闷不乐,她拍拍颜浩的肩膀,“怎么?生气了?” 施明看见梁冰,问颜浩,“这位是……” 颜浩没好气的说道:“梁女侠,会飞的。” “呵呵”,梁冰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梁冰。” “我叫施明。” 施明友好的伸手和她握了握,这时康蓉也醒了,走进屋里看见梁冰,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想起刚刚受的委屈,眼泪不由自主扑哧扑哧的冒出来。 “别哭,别哭。”梁冰像哄孩子似的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 康蓉恢复了平静,一开口便问梁冰:“你怎么来了?” 梁冰刚要回答,颜浩却先开口问道:“康蓉,告诉我谈君的事情,我怀疑他和多起谋杀案有关。” “他该死,真的该死。”康蓉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颜浩以为她就要说出重大案情,不料康蓉声音转柔,“他骗了我,一直在骗我。”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扑倒在康蓉怀里。 梁冰代替了她的陈述,“康蓉喜欢他,结果呢,他为了达到目利用康蓉,让她接触不同的男人以此查找地图的下落。他还让康蓉怀孕,逼康蓉和于长寿结婚,他根本不是人,他是禽兽。”梁冰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天我和你夜闯警队碰到的人是乐乐。” “宋乐乐?”颜浩吃惊不小,更加深了对梁冰的怀疑。 梁冰自顾自的说道:“乐乐费劲心思才拿到了程序和密码,但打开之后发现地图是一百组0和1构成的数字代码,那天我和你拿到谈君的指纹,乐乐也接到了谈君打来电话,说可以提供帮助,解开那组数字代码,条件是记录有指纹资料的数码相机。乐乐拿着证据,约好第二天在曲艺团不远的饭店里碰面,不料,他,他竟然炸死了乐乐。” 梁冰的话验证了颜浩对于乐乐参与其中以及爆炸案真相的猜测,但令颜浩不解的是,杀人拿走资料的方式很多,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用爆炸这种极端的手段? “还有视频资料也在他手上。”施明插话进来。 “宋乐乐拿走了视频资料?” “恩,他通过木马程序进入我宿舍的电脑,盗取了资料,并留言说,拿真正的地图和密码来换。” 梁冰点点头,表示对施明所说的话的肯定。“那就难怪,一场爆炸销毁了所有的证据。” “证据被毁,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施明遗憾的摇摇头。 “不用担心,林雄已经被捕,在押往省城的路上。”颜浩安慰施明的同时,对梁冰说道:“如果你有证据证明谈君是爆炸案的真凶,请你协助警方调查。” “颜浩,你已经不是警察,你凭什么让我协助调查?” “我不是,他是。”颜浩指指施明。 “他是警察?” 施明腼腆的点点头,哭泣中的康蓉又开口了,“他不会,他虽然骗了我,但他绝不会杀人,有人想害他,一直想害他。” “康蓉,你不要傻了,你怎么在这儿的?” “我被自称警察的人抓来的,他们说,关于施明的案子希望能协助调查。于是我被带到这里,和他无关,真的无关。” 康蓉的话不但没有消除颜浩对于谈君的怀疑,反而加深了谈君可能还在与警员勾结的印象。吴涛是他的手下,他为了让吴涛闭嘴,收买了警队里的人,让他在审讯时忽然精神错乱;施明被通缉,也是他的谋划,目的让他暴露,同时拿到地图;包括康蓉被抓到这里…… 颜浩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异样,他很认真的询问梁冰,“你怎么找到这里?” “乐乐临死前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只有‘32’两个数字,我以为他想发什么号码,结果没来得及发完。今天上午你情绪不对,我怕你出事,一直跟着你,从检察院出来之后,你到了老巷,我才想起来,乐乐发的32,是老巷三十二号的意思。” “不好,我们上当了。”颜浩警觉的四下看看,“走,快走。” “为什么?”施明不解的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说着颜浩拉着梁冰往楼下走。 四个人快步走到楼梯中间,只听“咔嚓”一声,紧跟在颜浩身后的梁冰脚下的楼板断开,她的脚陷在其中,颜浩帮忙去拔,不料看见一个让他吃惊不已的东西。 “怎么了?”梁冰不解的看着满脸奇怪表情的颜浩。 颜浩轻轻的把嘴凑在她耳边,“千万不要动,你的脚下有炸弹。” “啊,”梁冰倒吸一口凉气,脸吓的煞白,施明和康蓉也听见,不由心跳加速,腿脚发软,康蓉支持不住,“嗵”的坐在梁冰一步远的台阶上。 施明毕竟警察身份,他努力克制住紧张,镇定的说道:“浩哥,是什么炸弹?” 颜浩蹲在地上,把楼梯多余的碎板移开,炸弹就嵌在楼梯的骨架上,楼板经过处理,稍微吃力便会折断。炸弹呈六边形,铁质,厚度大约有五公分,梁冰的脚踩在炸弹的中心位置。 “炸弹是步兵地雷改装的,威力巨大,其爆炸半径七米,感应式引爆装置,感应点一经触发,受力稍有变化就会爆炸。”颜浩说完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梁冰,不用怕,你的脚就像踩在普通地面上,坚持住,等爆破专家来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梁冰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害怕只会让自己的腿失去控制,她用说话缓解情绪,“颜浩,为什么?” “所有知情者都到了,施明,你,康蓉,还有我,假如我们死了,没有人知道地图的下落,也没有人可以证明谈君的犯罪事实。整个案件的作案手段极其高明,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也无法将其连贯的套取全部犯罪过程,我们四个是案件遗留的最后证据,我们死了,对于案件的侦破基本可以宣告结束。” 康蓉瘫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死就死吧,死就死吧……”看来谈君痛下杀手的举动,让一直爱着他的康蓉心如死灰。 第八十章 分赃 梁冰性格沉稳,身在如此险境也只是开始时有些紧张,慢慢的她在颜浩的指导下调整呼吸,调整情绪,让自己的脚不至于失去知觉,丝毫力量上的增减都会让自己和在场的其他人尸骨无存。 施明从楼梯攀岩下去,准备到户外报警,颜浩弯下腰用手轻轻扶则梁冰的脚面防止她会有所偏差,他还时而抬头笑着和梁冰说话,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施明很快跑出老屋去借电话,老巷里不能通车,颜浩估计爆破专家需要一个小时可以到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大家耐心等候爆破专家时,外出求援施明忽然倒退着走进房间,再后退,屋里的人看见一把黑色手枪,再往后,看见端木阴沉着脸出现在老屋。他随手带上屋门,让施明到颜浩身边站着,做完这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天线的遥控器。 “颜队,对不起。”端木的手按在遥控器上,看来是引爆地雷用的。 “你和林雄同流合污,难道不觉得羞愧吗?”颜浩厉声质问道。 “颜队,我也是身不由己,请你到下面之后不要怪我。”端木说完,确认了屋中的人物准备离开。 颜浩叫住他,“端木,我从来没有求过人,今天算我求你,我留下,可不可以放其他人走?” “晚了,他们既然淌了这趟浑水,现在还能一走了之吗?林雄设下的局,就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你们一死,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而我呢,之前做过的事也将会一笔勾销,我还是那个奉公守法的端木,一名刑警队的正直警察。” “警察?你还记得自己是警察吗?你助纣为虐,丧心病狂,根本不配做警察。” “颜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和你一样都中了林雄的圈套,不过我会变通,你太死板,警察也是人,是人有时也要学会变通。” “我看未必,林雄怎么会让你逍遥自在的活着,你的证据在他手中捏着,无论死活,你的命还在他的手里攥着。” 端木拿枪的手微微抖动,眼角也略有抽搐,“不,你胡说,林雄当我的面销毁了所有的证据。” “端木你比我清楚林雄的为人,他会轻易放弃辛苦拿到企图将你控制在手里的证据?我上午见过他,他和我聊了很久,也给我看了些东西,关于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在场的人都怀疑的看着他,端木也不例外,他慢慢走到颜浩身前,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交出来。” “端木,你了解我的为人,一把破枪可以让我说话吗?”颜浩轻蔑的看着端木,语气十分不屑。 “颜浩,你想用激将法?”端木冷笑道:“我对你的证据没兴趣,让它陪你一块儿下地狱吧。”说完退后几步,转身要走。 “慢着,端木我问你,陆燕是不是你杀的?” “陆燕,”端木听到颜浩的问话又停下脚步,“我为什么要杀陆燕?不过队上的兄弟在现场找到了你的指纹,你死了,陆燕的案子也可以了结,兄弟们一起庆功,你说多好。” “其余几名猝死者呢?” 端木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道:“说到那几个人,你最好问问你身边的康小姐,她最有发言权。” “康蓉。”颜浩惊诧的看着她,“是你?” 施明和梁冰也吃惊的盯着表情木然的康蓉。她的眼泪不知不觉的从眼眶里冒了出来,她悔恨的抽泣,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把头埋在双膝中:“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是我……”康蓉泣不成声。 “女人太傻要命,太聪明也要命,”端木指指梁冰,“她明知道谈君就是林雄还让宋乐乐去送死。” 颜浩的眼神从康蓉转移到端木身上,“难道从头到尾你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杀人?你觉得现在追究这个有意义吗?” “意义,我只想死个明白,难道我们共事多年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满足?” “颜浩,知道为什么落到今天的下场吗?凡事太较真。世界上的事情,有多少可以找到答案的?既然你要死了,我也不瞒你,昨天的炸弹是我放的,其余的人都是林雄的手下干的。” “陆燕呢?陆燕也是?”颜浩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颜浩,没看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 “告诉我。” 颜浩的眼睛像两把刀抵住端木,枪在手,内心也不由有些发毛。 “陆燕死的也太惨了,我当时要在现场也得骂娘,谁做的不好说,估计不会是林雄,他做事低调的很,不像他的风格。” “那两名巡警呢?” “死的那两个兄弟也参与了赌球,他们查到鑫鑫网吧有问题,一直在监视,林雄怕他们坏事,结果你也知道了。” “为什么嫁祸施明?” “林雄早就猜到施明是警察,嫁祸给他不过让他自动现身,没想到一石二鸟把你也牵进来,做了他的替罪羊。” “队上停尸间里张青的尸体谁弄的?” “你说那具尸体,我们从网吧拖回来的根本不是张青,为了怕家属认出来,林雄让我安排着偷梁换柱把尸体挂上去,真张青脸上有伤,林雄做了处理。” “那面墙不使用工具根本挂不上东西。” “那面墙对于某些人来说确实不容易,不过有的人不一样。” “他是谁?” “林雄没说吗?你上午不是见过他?” “林雄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 “策划?林雄和我不过互相利用,我捏着他,他捏着我,如果不是我们和林雄之间互相牵制,颜浩,你绝活不到今天。林雄故布疑阵让你查我们,我们呢也设下局把你往林雄那边引,不过一切都结束了,林雄交出了所有的证据,我们也答应不再追查他的下落,颜浩,你现在还活着就有些多余了。” 颜浩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表面上自由的飞翔,实际上被一根细细的棉线牵引着;又好像赵辛的比喻,骰子,看上去主宰着别人的命运,实际自己却掌握在别人手中,游戏结束,骰子也失去了任何意义。 颜浩从思绪万千中走出,随口问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队上还有谁参与了?” “那个人是林雄的手下,我也不认识,不过队上参与的人不少,那时候除了队上,南城很多警察都在赌球,林雄事发后给参与的兄弟们一人发了一封信,说他回南城的时候请大家帮忙。每个人可以分两百万。” “钱拿到了?” “林雄的合伙人沈进,你见过的,那个南城大学的计算机教授设计了一套很复杂的程序,需要密码才能打开,”说着端木指指施明,“他也打开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0和1组成的数字。” “林雄准备放弃了?” “你怎么知道?” “林雄上午忽然现身让我感到怀疑,除非他已经找到钱,又或者钱根本下落不明,眼下的局面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端木不禁摇摇头,“可惜了,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还是没有找到。” “不,你错了,林雄已经拿到钱,或者说林雄一直知道钱藏在哪里?” “哦?”端木疑惑的看着他。 “沈进设计了程序和密码,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钱藏在哪儿的人,假如林雄没有找到那两亿,他怎么会杀了沈进?” 端木宽慰道:“太晚了,林雄已经走了,有没有那两亿已经不重要。他回到南城之后把所有当年我们参与赌球的证据都销毁了,以后大家安心做警察也不错。” 第八十一章 生死未卜 “你可以安心做警察吗?可以吗?可以吗?……”颜浩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一步步的逼向端木,双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停,”端木伸手挡住颜浩前进的脚步,“颜浩,不要逼我。” “端木我劝你还是自首吧,林雄上午已经被省厅的兄弟抓走,现在正在通往省城的路上。” “是吗?”端木冷笑道:“颜浩,你难道没有怀疑过省厅里也有他的人?” “什么?”颜浩忽然记起上午那个陌生警官向他打招呼的片段,赵辛告诉他,没有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端木的话提醒了他,“唉,真是大意。”颜浩后悔不已。 “颜浩,很遗憾,今后不能再和你共事,至于你手上的证据……你学过爆破,应该明白国产“76式步兵地雷”的威力,爆炸半径六米,爆炸斜角不高于三十度,在这个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持完整。”说完端木倒退着向后走到门口,就在他即将推倒门外的瞬间,始终沉默不语几乎忘其存在的施明忽然不顾一切的大喊着扑向端木。 端木毫不犹豫的举枪射击,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施明闷哼着应声倒地。就在他分心之际,颜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单手伸进端木腋下架住拿枪的手,再用肩膀猛撞其胸口,端木反手还要举枪,但胳膊被扭,无法动弹,颜浩另一只手已砍向端木颈动脉要害处。 端木身体后仰躲过掌劈,顺势用脚勾住颜浩大腿,想借机摆脱颜浩,抽枪再打,颜浩早已防备,身体就势弯曲,身体紧贴端木,不容他举枪。二人你来我往纠缠了十几回合,开始还有章法,双方倒地之后便用巧力蛮力来斗,再僵持了三、五分钟,端木担心误按引爆器,将其甩在一边,身负重伤的施明慢慢爬过去拿在手中。 “啪,啪……”两声枪响,子弹在二人身体中间流窜,双方先还互相喘着粗气,渐渐的端木出气多,进气少…… “快,”颜浩把端木从自己身上移开,快步走到梁冰身边,随即从口袋里取出水果刀想慢慢插进梁冰脚下。 梁冰连忙阻止,“颜浩,你疯了,快打电话求援。” “来不及了,”颜浩指着地雷上由红变绿的指示灯,“刚刚打斗时候按到了延时开关,按常规还有五分钟就要爆炸。” “康蓉,你先带施明出去。” 康蓉已经傻了,呆呆的坐在楼梯上,身体靠着墙,颜浩拼命的摇晃她的身体,“康蓉,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救一个人还可以挽回你的罪恶,快,快啊。”康蓉依旧呆怔着一动不动。颜浩不得已挥起手,“啪”给了她一记耳光,别说还真有效,康蓉的眼睛渐渐有了神,头也开始活动,颜浩指指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施明,“快,快带他走。”颜浩几乎在向康蓉吼叫。 康蓉表情呆滞的站起身子,机械的走到施明身边,用力的把他向门外拽,施明块头小,加上康蓉眼下入定了,没几下,施明就被她拉到门外。 颜浩开始专注于梁冰的脚下。他让梁冰继续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和心跳,自己则用水果刀慢慢插进梁冰脚底和与之相连的地雷感应器中间,水果刀慢慢的从脚底另一边穿过,第一步算是完成,下面的一步才是极其凶险的步骤,需要两个人百分之百的默契。 “数数。”颜浩说道。 梁冰不明白他的意思,颜浩继续说道:“我们俩一齐数数。“ “一,二,三……”数到九的时候,两个人数数的频率终于达到一致,颜浩示意重新来过,又数了一遍,地雷上的绿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颜浩怕她紧张没有告诉梁冰,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好,我们按照刚在的速度再数一遍,数到六的时候,你的脚立刻离开。” 梁冰以为他找到了拆弹的方法,于是不住点头。 “一,二,三,四……六” 梁冰的脚果断的离开了地雷,与此同时,颜浩的双手按在水果刀的两端,地雷没有爆炸,颜浩的汗滴在地雷的金属外壳上,此时梁冰才明白颜浩的用意,他想用自己替代梁冰。 梁冰的喉咙哽咽着,抱着颜浩的脸,亲了又亲,“浩,我不离开你,我们死在一块儿。” “走,快走,你要好好的活着。” “不,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梁冰倔犟的抱住颜浩的身体,地雷的指示灯闪烁的越来越快。 “梁冰,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快走啊……”颜浩看着不断闪烁的绿色指示灯,狠下心一脚把梁冰踹倒在楼梯下面。 梁冰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再犹豫,冲出了老屋,离别时一颗晶莹的泪花飘散在老屋的空中…… 随着一声巨响,老屋几乎被夷为平地……逃到老屋外的梁冰、康蓉和施明也被气浪远远的抛出去,重重的甩在离爆炸地点十几米远的青石路面。 浓烟滚滚,主人公生死未卜,看似破解的案情,却在烟雾中更加扑朔迷离……没有人可以预料,下个月的七月十四号会发生什么…… 第八十二章 重生 爆炸发生后三天,南城刑警队前任中队长颜浩躺在日本九州岛一家外伤医院的病榻上。四周白晃晃的墙壁,天花板悬着稍显刺目的白炽灯光,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木内正在俯身查看他的伤情。 木内医生大约六十岁左右,满头银发,皮肤呈现出他这个年龄少见的釉彩,因为长期微笑,他的眼角纹很深。他的中文相当蹩脚,然而他的亲切与耐心却足以缩短他与颜浩之间的距离,“你睡了,三天”。医生为了清楚的表达他的意思,伸出三根手指。 颜浩张开嘴,想说一声谢谢,却不料嘴无法张开,声音也变的含糊不清,他下意识的移动手臂,渐渐恢复知觉的手指在脸上不断摸索,“天”,颜浩在心里惊呼,他的脸几乎缠满了绷带,仅有眼眶周围留下空隙。 “我,我……”颜浩的呜咽声连贯而出,身体也在挣扎,虽然他对外表并不在意,但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脸可能变的面目全非而无动于衷。 医生好像明白他的意思,用蹩脚地中文说道:“不用担心,七天”,医生把两只手都用上,伸出七根手指,他的笑很真诚,鱼尾纹变得更深。 颜浩焦急地想要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因为他发现除了上肢,腰部以下软绵绵的,好像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的知觉,他的思维无法控制。 “呜呜”,颜浩开始竭力挣扎,用手撕扯脸上的绷带。医生见状,连忙收起笑容,向病房外大声喊出一连串的日语,很快,颜浩的病床边来两名女护士,其中一人按住他的胳膊打了一针镇定剂。颜浩在闭上眼睛之前,隐约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颜浩回到南城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对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颜浩来说似乎是一种煎熬。医院建在海边,站在窗口可以看见蔚蓝色的大海,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时不由让颜浩想起幼时的南城,然而他始终觉得孤独。医院里只有主治医生木内和院长会一些连比带化的中文,他们想尽办法也无法向颜浩解释,他怎么会跑来日本。 三个月后的第一天,颜浩在医院遇到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他大约四十五岁左右,国字脸,浓眉,眼睛狭长,鼻梁挺直,他的神情冷峻不苟言笑,身材魁梧,脚步坚定略显急促,颜浩猜测他是一名军人。不过他并未向颜浩介绍自己的身份,他只问了颜浩一个问题。 “想不想回家?” 颜浩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自己怎么会到日本,爆炸案后南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访客似乎没有回答问题的任务或者责任,他用尽量简短的语言说道:“我们现在送你回家。” 如此简单的谈话让颜浩意外,不过他已经习惯意外,仅仅十分钟过后颜浩坐上了一架私人小型飞机。飞机大约飞了六个小时,在降落前,访客要求他戴上眼罩,颜浩照做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走下飞机,他立刻被人带进了一辆汽车。他的思维并没有在爆炸中受到任何损伤,他凭借上车时的跨步和座椅高度判断他坐的是一辆日本产吉普车,中国军方很喜欢这种车型。他在离开飞机场之前还听到飞机发动机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如果猜测的不错,他现在正处于军方的控制下。 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颜浩被命令下车,他的脚刚刚踏上实地,送他的吉普车便高速的与之擦肩。他赶紧拉开面罩,不料吉普车之前停在一处半高的十字路上,因为角度的关系斜坡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向前奔跑几步,送他的吉普车已经淹没在滚滚车流。 颜浩把目光收回到周围的事物上,他惊喜的发现,他所处的位置已经在南城近郊的绕城公路上。他没有行李,穿着下飞机之前访客送给他的一件黑色皮夹克,他摸摸衣服的四个口袋,左手下方的口袋里装着爆炸前端木留给他的手机,夹克的内口袋里装有一只类似钱包的硬物。他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只棕色的钱包,里面有五千块现金,一张身份证还有一张信用卡。 让颜浩感到意外的是,钱包里的身份证上写着“欧阳焉”的名字,出生月份、户籍地址也和颜浩完全不同。不过身份证上的照片已经改成颜浩现在的样子,略微收窄的额头,与眼睛距离更接近的浓眉,深邃略显沧桑的眼睛,鼻子像希腊雕塑一样笔直,他的两颊也经过修饰变的生硬,幸而有右边垂下盖住小半个眼睛的一缕头发,还有微微上扬始终令人处于似笑非笑状态的嘴唇,否则他的脸就像一尊博物馆里某个欧洲国家的战士雕塑。 颜浩带着疑问拦下从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大约经过半个小时,车停在他的公寓,自从他被通缉以来,差不多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回过公寓。颜浩走进公寓的电梯间遇到以前的一位邻居,他看见颜浩就像看见陌生人,也难怪,颜浩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变的面目全非。 电梯停在他的公寓前,颜浩随身携带的钥匙早已遗失,他用下车时在公寓门前捡到的铁丝伸进锁眼,很奇怪,锁已经被人换掉。“也许是刑警队上次搜查后换的。”颜浩心道。 门很快被他捅开,门开时,颜浩抬起头却发现一位年轻的完全陌生的女性站在客厅,距离门大约五米左右的位置。 “啊,救命啊,救命啊……”女士在迟疑之后,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颜浩疑惑地迅速扫过四周,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已经被调换,原先白色的墙壁也被涂成淡蓝色。 颜浩似乎明白些什么,他把食指放在唇上,“嘘……”,女士却没有因此停下惊呼。 颜浩开始跑,跑下楼梯,跑出公寓楼,跑到南城的街上,他一直跑,不停的跑,比受伤前跑的更快……不知不觉他竟然跑到了伏牛山脚下的疗养院。快要接近疗养院时,他在林中大口喘着粗气,用匀速的步子调整呼吸,疗养院还和他离开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颜浩担心门卫老陈还记不记得他的样子。 第八十三章 陌生人 颜浩走进疗养院,路过门房时他向里面看了看,老陈不在,值班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看见颜浩,他从门房走出来扶着眼镜对颜浩上下打量,“谁,找谁?”老者的声音很不友好。 “我找颜浩,我是他的朋友。” “颜浩?没听过。” “老陈呢?” “老陈?老陈早就退休了,你是他什么人?” 颜浩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继续说道:“老陈是我叔叔,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老陈没说。”老人警惕性很高的盯着他,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一些。 颜浩又问道:“请问三个多月前有没有一位老同志代过你的班?” “没有,我一直在。” “没离开过?” “你是谁?问这么多干什么?”老人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然小跑进门房拿起桌上的电话。 颜浩明白他要打电话给驻扎在附近的警卫连,这里住的都是些级别较高的老同志,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常年驻有一个连的武警。为了避免麻烦,他又开始跑,不停的跑,一直跑到南城的大街上。他边跑边想,“为什么颜浩忽然间会在世界上消失了?还有认识他的人也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颜浩在奔跑中看见钱包里那张信用卡的发卡行,也不知为什么,他推门走进去在柜台前坐下,他掏出信用卡和递给柜员,“请帮我查查这张卡上的余额?” 三十岁上下的银行职员在机器上刷过他的信用卡,机器里提示,“请输入密码。” “密码?”访客并没有留给他密码,“怎么办?”颜浩迟疑的看着柜员,而柜员则看着门口的保安。 “密码我忘了,可不可以用身份证?” “可以,不过在查验后要立刻更改密码。” “好的。” 颜浩填了单子,在签名栏上写下“欧阳焉”三个字。 “好了,请输入六位新密码。”柜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颜浩笑了笑,输入之前自己一直使用的密码。机器提示重新输入,颜浩忽然改变主意,他要求重新确认,柜员也许觉得很简单的业务却搞的很复杂,态度变的更恶劣,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敲敲桌面表示同意。颜浩没有理会,他用新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编了一组六位数密码。处理过密码问题后,柜员帮他查询余额。三十秒之后,颜浩明显觉得柜员的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 柜员满脸堆笑十分殷勤的说道:“您下次可以到我们的vip室办理业务。” “哦,我看你们银行今天不是很忙。”颜浩解释道。 “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请您下次到楼上的vip室办理。”柜员笑成了一朵花。 “可以问一下余额吗?” 柜员很夸张的说道:“您的信用卡限额是一千万。” “谢谢。”颜浩终于明白柜员的表情为什么忽然变的热情,他取回信用卡,“一千万。”他自言自语着走出银行。 颜浩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了“金鼎大厦”,那是南城商业街上最高的一幢建筑,他走进大厦前厅,前台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向他说道:“欧阳先生,您的钥匙。” “钥匙?”欧阳焉走过去,接过陌生的工作人员递给他的一串钥匙,乘电梯来到十五楼。他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是一间已经装修好的单身公寓,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接下来的日子,颜浩用欧阳焉的身份注册了一家私家侦探社,买了一辆越野车,当他把一切安排妥当,距离回到南城已经一个月的时间。在此其间没有人怀疑过欧阳焉的身份,他通过网络和报纸得知,颜浩已经在爆炸案中身亡,至于在爆炸前被抓的唐君,也在送往省城的路上试图逃跑被当场击毙,其它关于警察腐败案没有任何报导,颜浩对此十分遗憾,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唐君的死消灭了最重要的证据。 颜浩,现在的欧阳焉完全安定下来之后找到了南城检察院院长赵辛,在南城欧阳焉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值得他信任。赵辛没有让他失望,他不但愿意替他保守秘密,还告诉他另一个喜讯,“刘敏还活着,一颗7。62mm的步枪子弹击中她的背部,伤口波及脊椎、小腹部分区域。她虽然凭着毅力坚强的活下来,但中枢神经严重受损,躯干以下全部截肢。” “我想见她。” “千万不要使用颜浩的身份,他已经在爆炸中死亡,作为南城史上最凶残的罪犯。”赵辛叮嘱后,把一张纸条放在桌面。 欧阳焉笑着从桌上拾起赵辛写下的疗养院地址。 之后,康复疗养院刘敏的病房里多了一位叫欧阳焉的青年,他相貌英俊,喜欢穿着灰色风衣,留着及肩的长发,右边的脸上一缕调皮的发丝遮住他的小半个眼睛。刘敏不止一次的问他,“为什么要照顾我?” 欧阳焉笑着告诉他,“颜浩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他告诉我说,‘我曾经欠一个女孩子很多很多,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够替我偿还’。” 开始的时候刘敏经常哭,说看见他就会想起颜浩。 欧阳焉则把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的时间留给她,陪她看南城最美的日落,看最美的飘雨的黄昏……或推着她,或坐在她的屋内隔着玻璃窗,看着天边的美景……时间久了,刘敏笑比哭的次数增多,渐渐的,颜浩只留在她的心里…… 欧阳焉喜欢给刘敏讲故事,而且他的故事很精彩,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或者疑窦丛生的侦探传奇……欧阳焉最擅长讲破案的故事,因为他的职业是私家侦探,很多故事根据他亲身经历的事件改编而来,他怕刘敏担心,往往说到案情的危险之处总会轻描淡写的忽略过去,倒让爱听故事的护士小姐有些失望。 十二月十一号下午五点,刘敏早早的坐在轮椅上等候欧阳焉的出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已经指向五点四十五分,刘敏却并不担心,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缺席过。走廊上传来护士小姐的窃窃私语以及来回走动的声音,刘敏猜到欧阳焉来了。 欧阳焉真的来了,像往常那样面带微笑的走进房间,陪着刘敏坐在房间里看着阴雨霏霏的窗外……欧阳焉没有讲故事,他告诉刘敏接了一个很麻烦的案子,需要早些走。 “案子重要,你去吧。”刘敏善解人意的说道。 “好好休息,”欧阳焉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离开了病房。 走出疗养院,欧阳焉把按在小腹的手移开,鲜血被雨水冲刷在地,倏然消失,他快跑几步走进车内,用纱布把伤口裹紧,欧阳焉中的是刀伤,刀口虽不深,但锯齿形的刀刃破坏了肌肉组织,伤口很难愈合。欧阳焉驱车回到侦探社,从药箱找出针线,熟练的在伤口上缝了七针,处理完之后,他用纱布擦去伤口旁的鲜血,接着找来毛巾洗去额头的汗珠。 第八十四章 关键 镜子里,欧阳焉右边的那抹发丝被毛巾移开,从面颊到眼角,一道五公分长的疤痕清晰的出现在欧阳焉毫无瑕疵的脸上,故意破坏完美的疤痕,却让他增添几分神秘,几分阳刚,几分桀骜,然而疤痕最大的功用在于,始终提醒他,那次剧烈的爆炸,那起悬而未决的谋杀案,那个仍然可能逍遥法外的恶棍。 电话响了,欧阳焉走到办公桌前从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南城检察院检察长赵辛的名字,欧阳焉刚接通,南城检察院检察长,欧阳焉的忘年交赵辛就在电话里颇有些急促的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已经止血了。” “为什么不去医院?” “小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赵辛简单埋怨之后,透露一件让他意外的消息,“你抓到的那个犯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心脏病突发死亡。” “难道又是猝死?”欧阳焉下意识的将此与半年前的猝死案联系在一起。他问赵辛:“警方有没有查找死者的医疗记录?” “找过,记录显示嫌疑人没有心脏病史。” “死者心脏病突发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据警方提供的资料嫌疑人单独关在治安大队的羁押室。” “你怎么看?” “这让我想到了半年前的猝死案。” 欧阳焉说道:“我也有同感,但半年前的猝死案中,需要尼古丁的作用才能诱发心脏衰竭,按照警方提供的线索,死者应该接触不到香艳。难道警方提供的资料有问题?”他又问赵辛,“法医怎么说?” “像之前的猝死案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欧阳焉觉得事情超过了他的预计,半年前了解的猝死案怎么会和绑架案扯上关系,这其中难道另有玄机?他不禁对赵辛说道:“老赵,过来聊聊。” “好啊,我也想找你。”赵辛要挂电话,欧阳焉最后补充了一句,“老赵我还没吃饭,随便带点什么上来。” “没问题,我大概半个小时到。” 赵辛挂上电话。 欧阳焉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摞关于失踪者的资料,包括照片,和委托人的交谈录音……资料显得十分有限。 半小时后赵辛敲开了欧阳焉“奇迹侦探事务所”的门,他手里拎着一只南城特产“叫化鸡”,一瓶红葡萄酒。赵辛到了欧阳焉的地方也不客气,把食物和酒摆在茶几,走到坐在办公桌前研究案情的欧阳焉身边,“让我看看。” “看什么?”欧阳焉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看着面露关切之色的赵辛。 “看看你的伤。” “没事了,真没事,缝了几针而已。” “有没有吃点消炎药?” “吃了。”欧阳焉的眼睛重新回到资料上,赵辛了解他,在案件面前任何人的出现都不能打扰他已经展开的思绪。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我找了他五天。” “五天,说说看。” 欧阳焉把资料暂时放下,向赵辛介绍案情。 “十天之前我接到一个离婚案,女方是委托人。她叫张珍,二十八岁,和丈夫结婚三年,半年前她发现丈夫经常不回家,怀疑有外遇,为了离婚时在财产分配方面更加有利,他让我监视他的丈夫找到外遇的证据。” “呵呵,欧阳,你怎么管起这种案子。” 欧阳焉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最近一个月都是这种案子,不接的话侦探社快要关门了。” “钱的问题?” 欧阳焉的卡里有一千万,他并不缺钱,他说道:“我想做点事情,钱倒还在其次。 赵辛没有追问下去,只针对案情问道:“离婚的小事儿怎么扯上绑架妇女案了?” “巧了,我跟了她丈夫四天,到第五天的时候,我找到一些证据想和委托人张珍联系,结果她的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接,于是我有些担心。” “偶尔联系不上很正常的事情,你担心什么?” “你猜他丈夫做什么的?开煤矿的,俗称煤老板,他的家产至少一个亿,按照法律,张珍和他离婚后可以分到一半,大约五千万。” 赵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她的丈夫会对她下手?” “我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那天她离开事务所,我从楼上的窗户看见,她的车后有尾巴。她的丈夫肯定也雇佣了像我一样的私家侦探,或许张珍的丈夫没有找到她出轨的证据,不得已把她……”欧阳焉做了一个下手的动作。 赵辛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为五千万杀人的动机很有说服力,他点点头打开装有烧鸡的食品袋,递给欧阳焉一只鸡腿,“后来你怎么发现张珍不是被杀而是失踪?” 欧阳焉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他有些饿,为了抓捕疑犯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鸡肉到了肚子里,欧阳焉方才进一步向赵辛介绍案情,“我准备对张珍丈夫展开调查的时候,他的丈夫景小伟竟然找到了我,他告诉我,张珍可能失踪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是贼喊捉贼?” “考虑过,但看他的表情不像。” “怎么,很急?” “要是急倒可能在演戏,他有些嫉妒,好像在怀疑我把她藏起来,逼着我要人,门口有人影在晃动,肯定带了人来。我先告诉他我也在找张珍,作为朋友和委托人也很担心,并让他提供他找的人跟踪张珍的相关资料。” “他给你了?” “开始他还不相信。” “后来呢?” “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把张珍藏起来?他向我提供了资料,说张珍可能为了证明景小伟是不是还爱她,故意导演了一场被绑架的戏。” “呵呵,看来这个景小伟对张珍还是有感情的。” “恩,我也觉得景小伟的分析有些道理,张珍为了赌气藏起来,不过我看了资料之后改变的看法。” “哦,”赵辛被案情吸引住,迫不及待的催促欧阳焉,“快,说说看,哪里发现问题?” “照片”,欧阳焉把鸡腿全部吃完,不客气的又拿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大概嚼了嚼吞进肚子,他用纸巾擦擦手,拿起桌面上的几张照片,“你看这是那个同行最后拍到的张珍的照片。” 赵辛接过去,照片上有一辆黄色微型面包,门开在三分之二的位置,张珍的一只脚踏在门边,好像车内有人伸手在拽她,其余的几张照片也是关于面包车的,各种角度都有。 “发现什么了?”欧阳焉走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给赵辛和自己各倒了半杯葡萄酒,他先喝了一口。 赵辛端起酒杯把照片放在茶几上,指着车后的拍照说道:“牌照是假的,地上有水坑,说明那天刚下过雨,牌照上却连泥星子都没有。” “还有呢?” “你的委托人是被人强行拽进去的,你看最后关门时,她的鞋落在跨步上。” “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欧阳焉提示他。 赵辛重新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查看,面包车所处的位置在马路中间的人行道,此时应该是绿灯,同行的人较多,行人大多在看这辆停的不是地方的面包车。也许这点比较特别,可不能算重要的线索。赵辛摇摇头,把照片递给欧阳焉,“你说说看,关键的地方。” 第八十五章 声东击西 欧阳焉指指拍摄于面包车侧面的那张照片,照片上面包车上的人正伸手抓住张珍的手腕子,“老赵,你是坐办公室,看不出来很正常。车里的人扣住欧阳焉手腕的部位和姿势十分专业,他可以用最小的力量将张珍拉到车里,还是那只手,你仔细看他手臂最末端露出的一小截纹身……” 欧阳焉从资料里又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棱形带花边的纹身图案,赵辛比对后发现欧阳焉提供的图案和手臂上的纹身如出一辙,欧阳焉继续向赵辛解释道:“这是国内最大的绑架妇女集团‘曼陀帮’成员特有的标志,图案上的花纹是有毒的曼陀罗,我在刑警队的时候曾经抓住过一名帮派底层负责‘踩盘子’的小喽喽,他的手上也有同样的标志,可惜他身份较低,得到的资料非常有限。据国际刑警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国内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妇女失踪案都和他们有关。” “我也听说过,不过证据很少,至今好像还没有真正审理过重要的案犯。” “他们的组织结构非常严谨,在国内大肆绑架十八到二十八岁左右的女性,与境外黑社会组织相勾结,通过各种途径非法偷渡到俄罗斯,再从俄罗斯过境到达中欧,在那里从事卖淫活动,据说每送达一名中国女性可以获得五万美金左右的利润。” 赵辛愤怒的说道:“这些丧尽天良的混蛋,难道他们没有姐妹女儿,为了钱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欧阳焉见赵辛情绪激动,也有些愤慨,“看到纹身,我立刻意识到,张珍不是故意开玩笑,她真的遭遇到绑架。” “除了照片你还有其它线索吗?” “没有,但是时间对我很有利。一般人口绑架案最佳的破案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过按照警方的规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会介入失踪人口的调查,往往丧失了最佳的破案良机。我的工作就方便多了,不受规定的限制,从照片拍摄的时间到景小伟找到我,时间刚刚过去十八个小时,于是我很快确定了两条最佳的逃离路线。” 欧阳焉走到地图前,在南城的标点上用手比划出两条线路,一条向东,一条向北。 “按照该集团的偷渡方式,他们会选择过境俄罗斯,或者水路从法国的勒阿弗尔港上岸,他们收买了法国海关,用集装箱运输到欧洲内陆,不过这种方法经常造成很多偷渡者窒息死亡,2002年法国通报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偷渡案件,四十六名中国妇女因窒息死于一只大型货柜箱内,这一惨案震惊世界,此后法国警方为避免同类事件再次发生加大了海岸巡查力度,尤其从中国来的集装箱。” “五天的时间,你只能选择一条线路,你最后选择了哪里?” “向西。” “为什么向西,而不是向东或向北?” 欧阳焉拿着钢笔在地图上指着全国公路网,“向东离港口最近,但南城附近的海域风浪较大,不适合远洋航行,再往东南沿海走,远洋的安全性较高,内陆行驶的风险较大,路上无论国道省道或者高速都设有很多收费站,为了防止走私,收费站的稽查人员很多,尤其是面包车之类的载货车辆。” 欧阳焉又用钢笔指向北,“无论从高速或国道行驶,向北无疑是到达俄罗斯边境最近的线路。可是考虑到微型面包车的载客人数最多九名,去掉司机,副驾驶,两名看管的打手,只能装下五到七名被拐妇女,线路这么长,路上的花费肯定很大,所以我估计他们可能在某个地点集中,把其它地方抓来的妇女们放在一辆更大的车里以节约成本。” “为什么是西面?” “西面是梁山镇,”欧阳焉敲敲梁山镇的方位,“你看,梁山镇四通八达,即使有警察追踪到这里,也无法判断其准确的运输方向。” “你在梁山镇找到线索了?” 欧阳焉笑了笑,“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赵老实?” “记得,名字很特别。” “人也很特别,不过那天他倒帮了挺大的忙。” “哦,看来我的本家和你还满投缘。” 欧阳焉点点头,“赵老实的网吧开在东西向的马路边上,镇上上网的人不多,网吧一般开到十点,不过已经算镇上开的比较晚的营业场所。那天我去梁山镇找到赵老实,他还是老样子,先恶声恶气的,我捏着他的手腕吓唬他两下,赵老实立刻变成了真老实。 我问他‘镇上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他开始没说,后来说了,镇上有户人家的闺女下个月出嫁,结果昨天失踪了,哪儿也找不到。镇上来来往往的车多,警察也没办法。 我又问他,‘网吧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他答的爽快,说有,也和警察说了。前一天晚上九点,网吧来了两个男的,个子都不算高,很结实,人也凶,说闽粤一带的方言。他们在网上聊了一会儿天就走了,开着一辆面包车。赵老实还特意补充说车上没人,两个男的开着车门说了半天话。” “你怀疑是他们吗?” “不错,赵老实最后说两个人把车门开着,我怀疑他们的空城计是故意演给赵老实看的,前来查找线索的警察也找过赵老实,因为他提供的线索而放弃了对面包车的追查,但我却没有。”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喝下大半瓶红酒,赵辛和欧阳焉下午通过电话,他知道案犯在南城被欧阳焉抓住,所以他接着问道:“你怎么查到案犯又回到南城?” “我猜测那些被抓走的妇女在梁山镇换车向北,取道俄罗斯前往欧洲。至于空置的面包车为了转移视线则反其道行之,向南引开警察的注意,再次回到南城。因为手上没有运送绑架女性车辆的任何资料,所以我决定先回南城,抓到那两名蛇头再作打算。” “你在南城找了他们五天,效率很高啊。” “实际上是四天,从案发开始算是五天。往北的道路很多,必须争分夺秒先找到犯罪分子,然后通过他的口供,找到输送被拐妇女的那辆车。”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藏身地点?” “线索还在那张照片上,”欧阳焉取出其中一张正面对着驾驶室的黑白照片,“我让施明帮忙在交警监控系统上拍到的,司机和副驾驶位置上的两个人看不清,但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一张停车发票。我让施明帮我查了编号,停车场位于南城城东的‘惠有超市’,张珍被抓的地点在城北,我怀疑嫌犯住的地方在‘惠有超市’附近,于是我在那儿等了四天,终于抓住了其中的一名嫌犯。” 第八十六章 再见康蓉 “你怎么认出他们?” “赵老实说他们讲闽粤一带的方言,南城冬天不算冷,可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走进超市,南方人特别怕冷。” 赵辛打断他的话,“我也很怕冷。” 欧阳焉笑了,“可是你不说闽粤方言,有人喊‘站住’的时候也不会跑。” “为什么不通知警方?” “通知了,他们还要查实,等他们查实,人早已经跑了。” “你抓住他之后就送到刑警队上了,没有询问什么?” “抓他的时候遇到抵抗,警察也来了,没办法只能先由警方带走。不过我请施明帮忙,说疑犯是情报处在盯的人,让刑警队立刻把疑犯押解到他那里。” “施明现在混的不错。” “林雄在逃跑途中被击毙后落海,建国以来最大的赌球案结案,施明荣立一等功,受到公安部嘉奖,连升三级,从省厅空降到南城市局情报处做情报处处长。” 欧阳焉提到半年前审结的赌球案,赵辛不由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可惜让你受委屈了,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只要能抓住真正的凶手,受点委屈无所谓,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欧阳焉为了避免伤感岔开话题,“对了,老赵,刑警队怎么会通知你们检察院?” “心脏病突发死亡的犯罪嫌疑人脚踝上有很深的脚镣印子,刑警队怀疑他身上有其它案子,可是在警方的信息库里,他的资料却被人黑了,刑警队让我们检察院帮忙查查。” “查到了吗?” 赵辛摇摇头,“和警方的信息库一样,他的资料库完全空白,看上去没有犯罪记录。”赵辛遗憾的摇摇头,转移了话题,“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那名嫌犯。” 欧阳焉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只有这条路了。” 赵辛又说道:“你说你也想起了半年前的猝死案,你觉得两起案件有关联吗?” 欧阳焉摸摸下颌,若有所思的说道:“有可能,但需要更多的证据。” 赵辛同意他的观点,把酒杯中的红酒喝完之后向欧阳焉告辞。欧阳焉把他送到门外,忽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欧阳焉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谁,这么晚?” 赵辛站在门口让他接电话,“我先走了,你忙吧,不过要注意休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坏人一天两天也抓不完。” 欧阳焉像亲人似的抱抱赵辛,“路上慢点。” 赵辛摇摇手离开了,欧阳焉关上门赶紧去接电话,电话已经挂上,欧阳焉看号码是施明打来。 欧阳焉有种预感,“肯定出事了。”他回拨过去,果然,施明除了告诉他那名被抓的嫌犯死于心脏衰竭之外,另一名在逃犯也被武装特警开枪击毙。 欧阳焉挂上电话,站在巨大的中国地图前,双手环抱胸前,右手不断摸着自己的下巴,看上去所有的线索几乎全部断了,要盘查贯穿中国南北蛛网一般的道路上所有车辆,根本不可能办到,即使可能,他也没有这种权力去调动。 “怎么办?”欧阳焉陷入了沉思。他站在地图前仔细计算被抓妇女此时可能到达的地点。 欧阳焉打开电脑,在上面查找有关中俄边境的信息,施明也向他提供了重要线索,处于中俄朝边境的绥芬河现在成为黄赌毒泛滥的重灾区,国际卖淫集团在那个地方也很活跃。看到施明发给他的资料,欧阳焉决定立刻动身前往绥芬河。 第二天上午欧阳焉来到疗养院和刘敏告别。 “刘敏,我要去外地几天,可能……” “不要紧,你去吧,案子重要。” “也不算什么案子,”欧阳焉为了避免让她担心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接了一个调查婚外情的活儿,结果委托人和丈夫呕气跑到东北去了,我想把她劝回来。” “路上当心。”刘敏相信了他的话,关切的说道:“那边冷,多穿些衣服。” “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有事的话随时打给我。”欧阳焉临走时扬了扬手中的电话。 离开疗养院欧阳焉立刻赶往机场,他昨天凌晨临时订了一张前往哈尔滨的机票,按照他的计算,南城到绥芬河直线距离七千两百公里,因南北向的道路状况良好,运输绑架妇女的车辆为了避免超速而受到警方的拦截,时速应该保持在八十码,假如两名司机昼夜不停的开,去掉路上加油和吃饭四个小时,每天可以行驶一千六百公里,如果顺利四天半的时间就可以到达。也就是说,今天晚间不能赶到绥芬河,被抓妇女很可能进入俄罗斯境内,寻找张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机场候机时,欧阳焉给赵辛打电话,告诉自己的行踪,他另外打给景小伟,让他准备五万美金,一旦张珍和其她被抓的妇女借俄罗斯前往中欧,让景小伟立刻赶过去,一旦进入俄罗斯境内,只能想办法和犯罪分子接触,用钱赎回张珍。 飞机在南城上空盘旋,欧阳焉从舷窗看着渐行渐远的故乡,想起半年前的那场爆炸案,心情随着飞机的不断升高而起伏……陆燕,沈进,端木……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瞬间离去,莫名的惆怅袭上欧阳焉心头。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空姐开始为乘客们服务,温柔的声音把欧阳焉的思绪拽回到现实。 “水,谢谢。”说话时欧阳焉的脸还偏向舷窗外的云朵,他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于是把脸转向为其服务的空姐一边,“康蓉!”欧阳焉有些意外,听说她离开南城,怎么做了空姐? “先生,您的水。”康蓉穿着合体的天蓝色制服把水端给有些愣神的欧阳焉,同时微笑着提醒他,“您的安全带可以解开了。” “哦,谢谢。”欧阳焉把安全带解开,看来康蓉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样子,以为和其他客人一样,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在飞机上,欧阳焉和康蓉又有过几次接触,不过是用餐之类服务性质的对话,“谢谢”是双方用的最多的两个词。 飞机在飞行了七个小时后抵达了哈尔滨国际机场,在机舱门口,康蓉留给欧阳焉最后一个微笑,“再见,请慢走。”看上去她已经出离过去的伤痛,重新变成成阳光一般开朗美丽的女孩。 离开机场,欧阳焉立刻赶往长途汽车站,坐最近的一班长途巴士赶往绥芬河。欧阳焉上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从哈尔滨到绥芬河需要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五点关闭边境前,欧阳焉除非会飞,否则无法及时赶到。 坐在车上,欧阳焉给张珍的丈夫景小伟打电话,“你马上带着钱到绥芬河来,我等你。”景小伟电话里的声音快要疯了,一个劲的追问张珍的下落,但欧阳焉交待完之后立刻挂上电话,他需要抓紧时间休息,边境口岸龙蛇混杂,晚上到了那里或许可以打听到那些被抓妇女的下落。 长途车到达绥芬河时已经晚上十点一刻。欧阳焉下车,发现绥芬河远比自己想像中的热闹,很多地方亮着灯,车站里站着十几位揽客的中年妇女。看见欧阳焉,几个妇女围上来用东北话说道:“先生,住店吗?” 第八十七章 小红 欧阳焉想出了车站再找地方,也不理会那些大婶,埋着头向前走。那些拉客的大婶还真不简单,看欧阳焉的穿着打扮和洋气的脸以为是日本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欧阳焉很礼貌的推开她们,“对不起,已经有地方落脚。“ 那些大婶有些失望,赶紧去招揽其他的客人,不过有一位个子不高,长的有些像朝鲜族的大婶仍旧不愿放弃。她轻声说道:“小兄弟,住我那儿,有好货,今天刚到的。” “好货?”欧阳焉明白她说好货的意思,渐渐放缓了脚步,“今天?那些蛇头为了赢利,会不会在等候签证时顺便再捞一票?” 大婶见欧阳焉松动,又对他耳语,“绝对漂亮,兄弟,要是不漂亮,你打我嘴巴。” 大婶的相貌让欧阳焉想起《水浒传》里撮合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王婆,头发在脑后盘个髻,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眼睛里发出贪婪的光,欧阳焉决定下来,挥挥手让她带路,“走吧。” “好,好,”大婶吆喝两声,车站旁边闪出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后座为了挡风用棉布帘子隔着,欧阳焉打开布帘看见上已经有一位客人,穿着羽绒服,戴着狗皮帽子,一身的酒味。欧阳焉让他挪了挪,坐在他身边,踩三轮车的小伙子见他坐定,口里嚷嚷道:“闪了,闪了”,车在雪地里飞快的行驶。 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车停住,“到了,到了……”骑车的小伙子拉开门帘,请欧阳焉和另外一位客人下车。欧阳焉站的地方正对着小旅馆的大门,旅馆有三层,楼面挺干净,门口竖着一个红色灯箱片,上面写着“望乡旅社”。 送客人的小伙子把欧阳焉俩人放下,又赶回去接客,旅馆里出来两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来,一人一个拉着他们往里走。欧阳焉把她的手拿开,举步向前。绥芬河估计前两天下过大雪,雪厚的地方有半尺高,欧阳焉是南方人很少见到雪,他走到旅馆门前有些童心未泯的弯腰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放在手心。 “大兄弟,你是南方人吧。”说话的姑娘家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皮肤很白,个子也高挑,看人时眼珠子老打转,鬼的很,。 欧阳焉点点头,“你眼睛很毒啊,你叫什么?” “叫我小红吧。”姑娘说话却诚恳,“我十六岁就出来打工,什么地方的人,我掸一眼就知道。” “是吗?”欧阳焉指指已经在姑娘的搀扶下走到前台的醉酒男子,“你看他呢?” 小红压低声音,“他是老客了,做那种生意的。” “那种生意,什么生意?”欧阳焉好奇的问道。 小红呵呵的笑道:“你是到俄罗斯旅游的吧,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欧阳焉为了避免她的怀疑,摆摆手,“我随便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我是为你好,边境上什么人都有,凡事小心。”说完她暧昧的在欧阳焉胳膊上拧一下,再看她,小脸已然红扑扑的。 欧阳焉作了登记,旅馆还挺正规,需要身份证登记。欧阳焉把资料填上,交了两百块押金,还是由小红领到三楼,直走到走廊最后靠近窗口的一间房停下。 “你们生意不错啊,都满了。” “我是照顾你,这儿清静。” “清静?怎么,前面几间很吵吗?” 小红打开房门,把欧阳焉请进去,随后关上门。她把欧阳焉按在床沿边坐下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哥,妹妹有件事必须交待给你,到这儿,说话一定要小心,不该问的别问,看你的样子是读书人,祸从口出你懂吧?” 欧阳焉听话的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道:“有热水可以问吗?” “讨厌,”小红在欧阳焉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热水全天供应,早餐七点,晚上不要乱跑。”说完立刻离开了房间。 小旅馆的房间不大,装修却精致,比南城的一些上星级的宾馆也不差。欧阳焉打了热水,在浴缸里泡着,他打算入夜之后到旅馆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内地绑架妇女的线索。 零点刚过,欧阳焉穿上衣服,拿着攀岩用品,准备从旅馆侧面的窗口离开,谁知手刚放在锁把上,门外却有人敲门。 欧阳焉故意退后几步,装着已经睡下,慵懒的说道:“谁啊?” 门外没人说话,还是敲门,欧阳焉把门微微拉开一道缝,门外小红笑眯眯的站着,眼睛还那么调皮的滴溜溜打转。 “这么晚。”欧阳焉上下打量着换上军大衣的小红。 “让我进去说行不?”小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腿脚直哆嗦。 欧阳焉把她放进来,看看走廊,确认没人之后把门带上,等他再回过身,小红的军大衣已经落在地上,身体赤裸着站在欧阳焉面前。 “大哥,我漂亮不?” 小红的问题和举动忽然让欧阳焉想起一个人,陆燕,和她初次见面时也是这么直接,也问他同样的问题,“我漂亮吗?” 欧阳焉因为走神有几秒钟的迟钝,小红以为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有些丢魂,干脆主动扑上去,扎进欧阳焉的怀里。不想她的少女的娇躯刚要触碰到欧阳焉,她的手被人握住,接着欧阳焉的手顺势一带,小红身子不由自主的转过去。 小红以为他要从后面办事,“嘤咛”的浪笑一声,身子软软的要往床上倒,不料欧阳焉却弯腰捡起大衣披在小红身上。 “大哥,你不喜欢我吗?” “你们老板娘说有新货。”欧阳焉把小红的两只手攥在手里,防止她再脱衣服。 “我就是啊。” “你刚说你十六岁就出来打工。” “可我到这儿没几天啊。” 欧阳焉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姑娘,也不怕伤她的说道:“说实话,我喜欢良家妇女。” “你,你看不起我。”小红的脸烧的通红,好像受到羞辱。 欧阳焉也不去解释,“我就好那口,不然我也不来了,你们老板娘说来了新货。” “新货全走了,刚走的。” “刚走?几个人?”欧阳焉觉得案情有些眉目,可能就是那些被绑架的妇女,不然何必连夜出境。 “两个。” “为什么走?” “她们本来就不是在这儿做的。” “不在这儿在哪?” 小红觉得不对,眼睛里的泪珠子也收回去,嘴也闭上。 欧阳焉见她不说话,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百元的人民币,他抽出两张放在小红身边,“只要你告诉我,钱就是你的。” 第八十八章 美人鱼 小红看看钱有些犹豫,牙齿咬着嘴唇。 欧阳焉见她松动,又加了两张。 “好,我说。”小红痛快的把钱拿起来,一张塞进大衣口袋,其余的三张塞进**。欧阳焉明白小红光着身子来,是老板怕她们藏钱,塞进女人身体的私密之处老板再无耻也不会去搜查。 “听说她们是要送到俄罗斯那边的,一个可以卖十几万。” “哦,你见过她们吗?” 小红点点头,“我晚上给她们送饭时见过。” “她们说什么没有?” “没有,都光着身子在床上躺着,人没动静,连眼珠子都不怎么动。” 欧阳焉听到小红的描述,明白那些被抓的妇女可能让人灌了迷幻药之类的精神类药物。他从包里取出几张最近南城失踪的女性照片递给小红,“你看看,是她们吗?” 小红很快的翻过,摇摇头,“没有,”说着她又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警察?” “我不是,我要是警察能给你钱吗?那几个女孩的家里人托我帮帮她们。” “看你也不像。” “是吗?” “警察可凶了,不会像你这么帅,你是好人。” 欧阳焉听见她的恭维没有接过话去,他又拿出手机,上面有施明传给他的梁山镇上失踪的准新娘的照片。 “对,有她,我见过。”小红刚拿到照片就脱口而出,“我的眼力可好了。” 欧阳焉既为准新娘和其她被抓女性的悲惨遭遇感到愤怒,同时又对自己找到线索而感到精神振奋。他送走小红后在床上小憩了半个钟头,见再没有人打扰,拿着攀岩工具,离开了房间。临走他还不忘把衣服上的一根灰色线头插在门缝。被绑架的妇女很可能已经出境,必须找到有力的线索,寻求警方帮助,必要时还需要国际刑警的配合。 欧阳焉从窗口爬到楼下,越过院墙,顺利的离开了旅馆。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看看时间,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 “兄弟,找乐吗?”黑夜似乎掩盖了一切,却掩盖不了欲望,欧阳焉正在四下里找车,不远处的电线杆子后面闪出一个人来,声音有些阴沉,人也干瘦,好像比电线杆还瘦,不然欧阳焉不可能没有发现。 “有啥乐子?”欧阳焉向他的方向走。几十名被抓的女性不可能只有两位在旅馆里接活,肯定还有其它的场子收留过,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电线杆走到欧阳焉跟前,双手互相插在军大衣的袖口,哈着腰更显得猥琐,他的五官也像老鼠似的,尖鼻,猴嘴,一双绿豆眼在刀缝里来回转。 “兄弟,我带你去的地方啥都有,包你满意。”电线杆嘴皮子利落,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喜欢赌,麻将,牌九,百家乐,轮盘……样样齐全;喜欢妹子,老的,小的,俄罗斯的,朝鲜的,要是肯花钱还有日本妞。” 电线杆见欧阳焉不动声色,又悄悄补充道:“冰、丸子,粉也有。” “我想找女人。” “唉,”电线杆子喜出望外,“我以为您喜欢别的花样,喜欢玩‘绿人’,你遇到我算你的运气,前两天刚来几个女人,那身材,那样貌。”电线杆说到最后直咂嘴。 “赶紧走吧。”欧阳焉催促道。 “别急,别急。”电线杆子吹了一声口哨,大约一分钟之后,“突突突”从黑地里冒出一辆铁皮三轮,欧阳焉上了车,里面坐了六个人,本来已经很挤,他坐进去根本没插脚的地方。不想电线杆也窜进来,挨着欧阳焉坐着,电线杆一身骨头,咯得他有些肉痛。 车里的其他人大多闭着眼睛睡觉,看来在车里坐了有段时间,欧阳焉发现那个和他住在同一家旅馆的醉汉也在,估计酒醒了,厚厚的眼皮耷拉着,嘴里发出鼾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终于停下,欧阳焉迫不及待的从车上下去,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观察周围的环境。 欧阳焉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到处漆黑一片,哪有夜总会、娱乐城的影子?他有些担心上当,其余那些下车的人却自若的找地方撒泡尿,松松腿脚。 “老板们,跟我走啊。”电线杆子在头里带路,小绿豆眼能发出光来,走了五、六分钟,从暗地里冒出来一个快两米的彪形大汉,他低沉而谨慎的问道:“谁?” “耗子。” “几个人?” “七个。” 电线杆名字起的不错,真叫耗子,欧阳焉暗自笑了笑。 耗子把人数刚报过去,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光来,“快,快。”耗子催促大家向光亮的地方跑,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间大仓库,光是从仓库门里透出来。七个人陆续进入,门哗啦啦的关死,门闸上落下两根十二厚的槽钢,要想破门而入,除非用坦克来撞。 仓库里可谓别有洞天。进门之后先要通过一台x光机,除此之外两名穿黑衣的保安手拿金属探测仪还要在全身扫一遍,接着是财物登记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一个保险箱,自己输入密码。至于现金全部存入财物登记处,里面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姐递给他相应的筹码。 欧阳焉把手表、电话放进保险箱,又取出身上的一万块现金换取筹码。欧阳焉拿着筹码走进一扇小门,里面景象欧阳焉在有关拉斯维加斯的电影里才见过,数千平方的空间里赌具一应俱全,赌场里的人数也不下千人,有人在大呼小叫,有人因为输红眼闹事,正在被保安教训,大多数人则红着眼捏紧筹码,寻找发财的机会。 欧阳焉发现旅馆里同来的醉汉此时来了精神,他走过每个赌台,却没有放下手中轻轻捏着的两个千元的筹码,欧阳焉跟着他,渐渐走到赌场的尽头。 “为什么跟着我?”醉汉忽然转身走到欧阳焉身前,食指戳在欧阳焉鼻尖,眼神很不友好的逼视着他的眼睛。 欧阳焉油然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凌厉的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浮肿的脸,酒糟鼻子和脱发的额头,欧阳焉几乎怀疑他就是扮作林雄的谈君。 “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去哪里?” “你去的地方很多,总之不要跟着我。”醉汉用食指在欧阳焉鼻尖晃动。 “我们是邻居,”欧阳焉友好的说道。 醉汉没有再说话,走到一张百家乐的台子前坐下,扔了一枚千元的筹码。欧阳焉需要查找线索,没有必要再触怒他。耗子在不远处向客人介绍游乐的品种,时不时传出尖利的笑声。 “耗子,我想找……” 耗子打断欧阳焉的话,讪笑着说道:“跟我来。” 说完耗子带欧阳焉从侧面的一扇小门出去,走上楼梯,很快到达二层。 二层可谓别有洞天,舒缓的音乐中,穿着三“电”式的年轻女子在卡座中扭动身体,“烟舞”女郎中还有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我想找你说的……” 耗子站在楼梯口,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带路的意思,欧阳焉明白了,塞给他一枚一百元的筹码。耗子立刻像充电似的说道:“跟我来,跟我来。” 耗子领着欧阳焉绕过艳舞台来到一个拱形的门洞前,门口有穿着西服戴着墨镜的保安,他上下打量了欧阳焉,转头问欧阳焉身边的耗子,“你带来的?” 耗子搓搓手,爽快的答道:“嗯那”。看来耗子带人来还有小费可拿。 保安在对讲机里嘀咕了两句,门被打开,一名打领结的侍应生毕恭毕敬的把欧阳焉带进去,门随即在欧阳焉身后关上。门内是的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每走几步便是一个房间,门全部关闭,门上还写有号码。 侍应生把欧阳焉送进其中一间客房,房间大约有三十几个平方,唯一的陈设只有张两米多宽的欧式大床,对门的墙壁由水幕玻璃构成,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很多穿着“类衣”的女人,她们的腰上挂着号牌,因为水幕的作用,女人们稍稍走动,就像美人鱼似的在水中游动。 第八十九章 残杀 “喜欢就挑一个,我不打扰了。” 侍应生离开了房间,欧阳焉立刻贴着玻璃寻找,他失望的发现其中没有张珍,也没有照片上失踪的女人,他还要再次搜索,忽然水幕对面落下一道黑色的窗帘。房间里传出温柔的女声,“请您把相应金额放置在鱼缸旁边的投币器中。” 欧阳焉看见投币器,旁边还有一个类似密码输入器的东西,估计是看中某个女人后按下她的号码。投币器上写着五十的字样,他照做了,把一百元的筹码放进去,窗帘徐徐拉开,女人们重新出现。 鱼缸打开之后,欧阳焉重新在妓女们中间搜索,十几个女人依旧搔首弄姿的坐着,唯独一位呆呆的把头偏向一边。欧阳焉仔细端详她长发中露出的侧脸和下颌,将其与张珍的样貌比对。 欧阳焉估计,“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就在欧阳焉产生怀疑的同时,那名女子好像受到召唤,抬起头正准备离开去接客。欧阳焉当然不能放过良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慢慢转过的脸,挺直的鼻梁,轻薄的嘴唇,还有唇边那颗黑痣,女子正是在五天前失踪的张珍。 欧阳焉不禁喜出望外,他怕张珍再被人点走,连忙在墙壁上按下张珍腰牌上的“四十四号”。按过号码之后,房间里传出声音,“对不起,请稍后”。 “不, 我现在就要。”欧阳焉故意在房间里大喊大叫。 欧阳焉的话果然起了效果,只见张珍在鱼缸里停下,房间里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请投币,两千元。” 欧阳焉照做了,立刻出现提示声,“请您稍等。” 在等候的时间里,欧阳焉开始计划,如何把张珍从这里救出去。 张珍来了,裹着黄色的丝绸睡衣,她从进门开始脱衣,走到欧阳焉面前的时候已经一丝不挂,欧阳焉怀疑房间里装了监控设备,所以没有制止。任由她赤裸身体睡在床上,欧阳焉仔细观察着张珍。她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眼神空洞的好像失明,她的身体很虚弱,躺在那里瑟瑟发抖。 欧阳焉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头很烫,在发烧,欧阳焉判断可能正是因为张珍生病,绑架集团才将她留下,欧阳焉捶了捶床沿,心中怒斥着,“可恨,病成这样还要接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房间里的声音想起,“很抱歉打扰您,时间已经到,需要续时请投币。”欧阳焉没有再次投币,他需要立刻离开,寻求当地警方的帮助。 张珍走后,枕头上略有些湿润。欧阳焉也走了,在财物登记处取回了自己的东西,他走的时候看见那名醉汉正在和保安窃窃私语。 欧阳焉走出仓库,那名大汉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冒出另外的人带着他离开,到了马路上,早有三轮在等,欧阳焉钻进去,车上只有他一个人。找到张珍欧阳焉踏实了许多,他打算天亮后前往警局寻求帮助,于是告诉司机,“去‘望乡旅社’”。 车发动了,一路把欧阳焉送到旅社门口。凌晨四点,旅社门口的灯箱已经熄灭,欧阳焉依旧从绳索攀到三楼,轻轻推开窗户走到房间门口,门缝里的线不在,看来有人进过他的房间。欧阳焉警觉的轻轻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内的壁灯开着,床上好像躺着人,用被子蒙着。 欧阳焉走到床头拉开被角,小红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欧阳焉伸手要推她起来,手刚碰到她的身子,门忽然被人踢开,两名警察拿着手枪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欧阳焉,“不许动。” 欧阳焉老老实实的把守举起来。 “蹲下。” 两名警察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其中一位二十五六岁,拿枪的手有些抖,另一位四十开外,看上去精明老练,命令欧阳焉“蹲下”的人也是他。 “警官,我犯了什么法?” “蹲下,快蹲下。”年轻警察不断的呵斥,用语言掩饰紧张。 欧阳焉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面朝着两名警察,神态自若的说道:“我没犯法,为什么蹲下?” 老练的警察用力掀开被子,三人侧目看去,被子里的情景却让他们大惊失色,小红全身赤裸,下体被硬物捣的血肉模糊,不过她的身体其它部分没有明显伤痕,面色也较为平静,可能是在昏迷状态下被人虐待致死。 欧阳焉的脑海中回想起半年前陆燕死时的惨状,面上亦不知觉露出几许悲伤。 老警察接到报案,说“望乡旅社”有人施暴,没想到却是如此景象,老警察登时双眼冒火,大喝一声“混蛋”,拿着枪托要打欧阳焉,年轻的那位则弯腰扶墙不断呕吐。 欧阳焉开始明白,自己被陷害了。他下意识的闪过身体,老警察一下扑空,随即把枪拿稳,枪口对准欧阳焉,同时呵斥小警察,“小杜,快把他铐上。” 小杜别着脸不敢看小红的尸体,哆嗦着从腰上解下手铐走到欧阳焉跟前要给他铐上,欧阳焉迅速权衡利弊,“有人死在自己的房间,到处都是证据,除非抓到真凶,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冰凉的手铐就快挨着皮肉,欧阳焉作了决定,只见他一手抖开手铐,另一手扣住警察小杜的脖子,小杜不及反应,还想拔枪,没想枪已经在欧阳焉手上握着顶在他的太阳穴。 “不是我。”欧阳焉继续解释。 “你先放下枪。”老警察刻意压住怒火,稍有不慎年轻的警察就要殉职,老警察不敢冒险。 “你放下枪,我放了他。”欧阳焉的话,短促而坚决。 老警察犹豫着,他的枪口随着欧阳焉躲在小杜身后的脑袋在移动,对手很专业,瞄准最快需要三秒,而没到两秒头他的头部便会有次轻微的晃动,老警察无法瞄准,自然不敢冒险开枪,他把枪举过头顶,“好,好,不过你逃不掉的。” 老警察把枪远远的抛在墙角,欧阳焉松开小杜,把他推在老警察一边,他抖动着枪口,把手铐扔给小杜,示意他们把自己铐在暖气片上。老警察让小杜照做了,欧阳焉见手铐已经铐牢,摸出他们身上的对讲机,其中一台扔进马桶,另一台装在身上。 欧阳焉再次回到床边,掩面简单查看了她下身的伤口,竟然和半年前惨死的陆燕伤口情况完全一致,欧阳焉不禁思忖道:“难道凶手是同一个人?”他摇摇头把小红的被子重新盖上,离开房间前他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老警察,语气平和的说道:“请你看看我的身上,没有血迹,地上和墙上也没有,很显然尸体在送到我的房间之前已经是这样。” 老警察对此也产生了怀疑,没有凶器,房间和疑犯的身上也没有血迹,即使如此,也不能排除疑犯在其它地方行凶之后,把尸体转移到这里。 “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局里解释,逃走的话,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老警察在作着说服工作。 “对不起,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事情解决了,或许我会找你。” 欧阳焉走出房间之前把老王的手枪放在洗手池上,为了防身他带走了小警察的手枪。 欧阳焉仍从窗口滑到旅馆楼下,整理好攀岩工具,离开了“望乡旅社”。 欧阳焉边走边想,“是谁杀了小红?是谁要嫁祸自己?” 欧阳焉一路向南,北边是国境,如果警察要追,肯定往国境的方向。欧阳焉跑了半个小时,天有些蒙蒙亮,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天色就要全开,他放慢脚步打开对讲机,里面传来警察的对话,说话的人可能是级别较高的警官,“疑犯估计向北逃窜,所有人员提高警惕,疑犯作案手段十分残忍,发现后如遇抵抗,可直接击毙。” 第九十章 打劫 看来两名警察已经获救,欧阳焉选择了正确的线路,他取出手机接通全球定位系统,绥芬河的地图很快出现在屏幕上。欧阳焉按照地图的指引走到通往哈尔滨的公路上,他躲在公路旁的树林里,等最早一班开往哈尔滨的长途车。 欧阳焉在候车室里记下了从绥芬河开往哈尔滨的长途车,始发时间为上午七点二十,欧阳焉目前的位置距离长途车站大约十公里,时间是上午七点半,估计还有十分钟左右车就会经过。欧阳焉把报话机、警枪还有备用手机装进放有攀岩工具的包里,他沿公路016号路标向树林方向走了二十步,用刀在此挖了一个坑,包埋进去之后,他又在上面铺些树叶和干雪用做掩饰。 欧阳焉回到公路旁边,大约十分钟后,一辆五十座的长途客车,飞快的向他驶来。他站在路边伸手拦车,长途车喘着粗气慢慢停稳,中年司机对着车门外喊着,“去哪?” “哈尔滨。” “快上。”司机向他招招手,欧阳焉一步就跳上车去。 “五十。”说话的是车门边坐着的一位姑娘,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鹅黄色羽绒服,头发梳成很多股小辫,圆脸,眼睛也圆圆的,样子可爱。 欧阳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她,圆圆姑娘笑眯眯接过钱,找钱时候随口问道:“大兄弟,你是东北人?” 欧阳焉摇摇头,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算半个,我母亲是东北的。” “哦,那俺们是老乡。”看样子圆圆姑娘挺喜欢聊天,欧阳焉可没心情,他在车尾找了个空座坐下,观察车里的乘客。 车厢很空,加上司机和圆圆只有十八个人,一多半都穿着羽绒服,眯着眼睛困觉,看样子像是做边境贸易的商人,剩下的人里有对老两口,从侧面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是二人的皮肤又黄又皱,样子却亲密,还互相依偎着唠嗑。乘客中比较特别的要算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位青年,三十岁不到,长的有几分凶相,头老靠着窗外,好像满怀心事。 欧阳焉折腾了一夜,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抓紧时间休息,营救张珍的计划暂时还未形成,不过任何计划实施之前都必须先养精蓄锐。欧阳焉醒了睡,睡了醒,大约过去两个多小时,车开始颠簸起来,欧阳焉的脑袋随着车上下晃动,车上有人抱怨司机的技术,笑眯眯的圆圆忽然沉着脸骂道:“说啥?不稳是吧,下车,腿走的稳。” 圆圆的呵斥挺管用,车上再没人敢大声抱怨,只偶尔有人和邻座的窃窃私语。欧阳焉也看着窗外,在他模模糊糊的睡梦中,老有陆燕和小红的脸出现,惊恐的神色,痛苦的挣扎,撕心裂肺的惨叫……欧阳焉在噩梦中,在满腔无所适从的愤悲惊醒,他决定营救出张珍之后,要为无辜的陆燕报仇,将丧心病狂的变态杀手绳之于法。 先还颠簸的车,行了五六分钟,骤然停住,车上的人怕被赶下车,也没人去问,倒是那个先前没说话的青年嚷嚷开了,“他妈的走不走,老子还有事儿。”听口音像南方人,比南城还要南的地方,广东福建一带。 奇怪的是,男子的骂声好像很管用,连圆圆都不敢吱声,有了他的带动,车上的人活跃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责问司机为什么不开车。大家正吵吵着,车门打开,慢慢走上来三名男子,两个人手上拿着仿“五四”式手枪,一个肩膀上扛着麻袋,大家此时才意识到车为什么停下。 拿枪的两个人身材魁梧,其中一人头上戴着兽皮帽,络腮胡,面颊上有道长及下颌的刀疤,活脱脱电影里的土匪模样;另一位造型不如他,没胡子,也没戴帽,可样子吓人,狮眼,鹰鼻,嘴有些豁,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五四手枪在他们手里好像玩具,随意的拎在手里。 刀疤脸恶声恶气的说道:“把所有的现金,手表,首饰,手机……全部放进我兄弟的袋子里。” 黄板牙则呵呵的笑,走到司机面前,用枪敲敲他的脑袋,司机连忙把车钥匙交给他。 黄板牙得意的向乘客们抱拳,声音尖利的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兄弟三人落难到此,还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捧个钱场,实在没钱的那就给他看看下场。”说着用枪托砸向司机,顿时司机的脑袋上被开了瓢,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司机捂着脑袋,哆嗦着身子把口袋里的手机和钱交出来。 拿麻袋的开始从车门口向里走,圆圆把耳环,收来的票钱,和一大把零票扔进麻袋,在她后面的客人,也老老实实的往麻袋里扔钱和值钱的东西。欧阳焉看见拿麻袋的小伙子长的眉清目秀,好像和他们不是一路,收钱的时候埋着头,好像很害怕,皱黄脸的老婆婆把戒指藏在身后的腰带上,他看见也没吱声。 黄板牙可不乐意,走到老婆婆跟前,手一伸,老婆婆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黄板牙笑眯眯的说道:“老人家,拿出来吧。”黄板牙不笑还凶恶,笑起来狰狞的活脱脱像只勾魂的厉鬼。 “没了。”老大爷在旁边怯生生的说话。 黄板牙毫无征兆的挥起拿枪的那只手,枪托打在老大爷腮帮,只见他一声没吭就晕倒在座位上,老婆婆赶紧把戒指交出来,趴在老大爷身上哭,她怕哭声惹恼了劫匪,只敢偷偷抹眼泪。 轮到那个南方青年,他刚刚挺横,在劫匪面前也装起孙子,他掏出几张百元的钞票,一条金链子,向拿麻袋的劫匪摊开手示意没了。 “搜他。”黄板牙估计是这伙人里的老大,他话音刚落,刀疤脸走到青年面前,用枪顶着他的脑袋,“快,交出来。” “大哥,大哥没了,真没了。”青年哭丧着脸说道。 “妈的巴子,非让老子给你点颜色看看。”刀疤脸说着话就要拿枪托动他,青年赶紧从袜子里取出一叠钞票。 “还有。” “没了,真没了,”青年跪在地上求饶。 黄板牙推开刀疤脸,蹲在地上轻声说道:“手机。” “手机?”青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我那手机不值钱。” “值不值一百?” “不值啊。”青年冤枉的说道。 “我说值就值,拿来。”黄板牙伸出那只蒲扇大的巴掌,一双狮眼像要把他吞进肚子。 奇怪的是,青年把金链和几千块现金都交上,唯独那只不值钱的手机他不肯交,他的手慢慢向后挪,欧阳焉低头从座位底下看过去,青年的座位底下竟然也有一把手枪,从外形上看,和五四式十分相近。 青年不断的点头,口中说道:“我拿,我拿……”而那只手已经摸到枪把,他靠住座椅挡住劫匪的视线,一手往口袋里伸,劫匪的视线都在他的羽绒服口袋,不想他忽然向后坐倒,手中拿着一把“黑星”手枪。 “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 几个人看见枪口对准自己,刀疤脸向后退了一步,黄板牙稍稍怔了怔,倒是那个斯文的青年看见枪也不吃惊,只见他慢慢从背后拿出一把宽背砍刀,黄板牙还准备与他交涉,麻袋青年二话没说,举刀就砍,南方小伙也没把他当回事,谁知他才是最狠的角色,一时猝不及防,小臂以下被刀齐刷刷的砍断,刹那间小伙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而那把黑星手枪还在断手里握着,欧阳焉惊异的发现那只断臂下方竟然出现了绑架集团的纹身图案。 麻袋青年也不说话,继续用刀戳在南方小伙眼睛上,小伙也顾不得疼痛赶紧把口袋里的手机交出去。 “好汉饶命,饶命。” 麻袋青年似乎不为所动,刀架在跪地求饶的小伙脖子上,抬手就要向下砍去。 “慢。”欧阳焉从后座上站起来,刀悬在半空,两把枪对准欧阳焉的胸口。 刀疤脸恶声恶气的说道:“怎么,小子,想逞英雄?老子送你一程。” 欧阳焉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啊。” 刀疤脸不解其意,还要逞凶,青年却举刀拦住刀疤脸,摊开一只手,意思让欧阳焉说话。 “可惜此手机非彼手机,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你说什么?”刀疤脸有些沉不住气,青年抬手给他一记耳光,刀疤脸悻悻的退下,踢打绑架集团的小伙出气。 青年打开手机翻看了几下把刀放回衣服,接着把麻袋扔给刀疤脸,向黄板牙用手语比划了两下,欧阳焉心说:“原来青年是个哑巴。” 得令的黄板牙走到欧阳焉面前,瞪着眼睛说道:“小兄弟,我们大哥看你是条汉子,今天也不为难于你,你把手机交给我们,这些都是你的。”说完抖了抖手中的麻袋。 第九十一章 白爷 “好汉们果然爽快,可惜手机我没带在身上”。 “妈的,耍老子。”刀疤脸挥着手枪要打欧阳焉。 青年挥刀拦住刀疤脸,另一只手慢慢的伸出去。 欧阳焉觉得他的手长的很美,让人嫉妒。 “把东西还给乘客,我和你们去拿手机。” 青年听见欧阳焉的话,冷冷的把头偏了偏,刀疤脸有些遗憾的把麻袋交给圆圆,松手时还不忘拿走南方小伙拇指粗的金链。谁知他的举动被哑巴大哥看在眼里,两道凌厉的目光,像两把刀,逼着刀疤脸把金链放回麻袋。 “请。”黄板牙让欧阳焉先走。 欧阳焉走到小伙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保重,小伙感激的看着他,手中死死抱住自己的断臂。 “快赶到哈尔滨,你的手还能接上。”说完欧阳焉下了车,三名劫匪也跟着他下去,欧阳焉看见马路上横着一辆吉普车,也不客气的跳上去,青年坐在他身边,刀疤脸开车,黄板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欧阳焉根本不知道手机里有什么,他不过是想救那个南方小伙,下一步怎么办?欧阳焉想把他们带到埋包的地方,里面有一部备用手机,到时候再想办法离开。 路上,青年拿出一块电子版,他在上面写道:“我认识你。” 欧阳焉不解的问道:“什么时候?” 青年继续写道:“你杀了小红”。 欧阳焉摇摇头,“纯粹是陷害”。 “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青年没有在电子板上写字,他取出手机,递给身边的欧阳焉。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张珍的生活照。 “你认识她?” 青年收起手机,在电子板上写道:“手机不在你那儿。” 青年看着他,好像x光机,可以看穿欧阳焉的心。 “为什么?” 欧阳焉的问题代表很多意思,为什么放过那个断臂的小伙?既然知道东西不在欧阳焉的手上,为什么相信他的话,带着他走?还有张珍的照片,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青年没有在电子板上回答他的话,他用手指指欧阳焉。 欧阳焉摊开双手表示不解,青年重新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摆在屏幕上让欧阳焉自己看。 “我?”欧阳焉大吃一惊,自己的照片竟然在他的手机上,背景好像在夜总会,难道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在跟踪我?难道他也是绑架集团的成员?不,欧阳焉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刚才怎么会向自己人下手? 青年似乎早已猜到他的疑惑,又打开一张照片,上面欧阳焉和一个女人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是东正教的建筑,也许在俄罗斯,地上有积雪,女人长的很漂亮,皮肤白皙,她的脸具有东方女性柔和的轮廓,而身材又像西方女性般凹凸有致,也许是混血儿,不过欧阳焉没有去过俄罗斯,也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 “那不是我”。欧阳焉指指照片上的女人,“我不认识她。” 青年指指他,又指指照片上的人,在电子板上写道:“你和他很像。” 欧阳焉终于明白青年的意思,自己确实不是照片上的人,只是非常像而已。 “你们是朋友吗?” 青年点点头。 欧阳焉继续说道:“他在哪儿?” 青年在电子板上写道:“他已经死了。” “哦,”欧阳焉有些遗憾的靠在车背上。 青年在板子上写下几行字,伸到欧阳焉眼前,只见上面写着,“我帮你救人,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变成他的身份。” “为什么?”欧阳焉不解的问道。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在板子上写道:“告诉我你的朋友在哪儿?” “在绥芬河,不过地方很难找,而且保安很多。” 青年没有说话,他在板子上写下几个字递给黄板牙,之后他闭上眼睛,好像老僧入定一般。欧阳焉靠在椅背上,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他又陷入了一件更为复杂,毫无头绪的事件之中。 “杀死小红的凶手为什么要陷害自己?身边的劫匪想从绑架集团那里拿到什么?为什么让自己假扮照片中的人?” 欧阳焉觉得眼下的路十分茫然,或许先走走看,救出张珍再说。 吉普车一路疾驰,离绥芬河国道收费站还有五百米,车速渐缓,站口有背着冲锋枪的警察和武警在盘查车辆,欧阳焉因为小红被杀的案件遭到通缉,他有些担心,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 青年镇定的拉拉他的手,示意他离开窗口。 欧阳焉仔细的看着他,俊秀的青年,眼睛大而深邃,几乎看不见底,他的皮肤比少女还要白皙细嫩,尤其拉住他的那只手,娇嫩修长,根本看不出刚刚残忍的砍下一个人的手臂。 “你姓什么?” 青年凭空写出一个字。 “白?” 青年点点头。 “我喊你小白可以吗?” 青年笑了,他不能说话,红唇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上天是公平的,他一旦给予你太多,总要让你失去些什么。 收费站前所有的车辆都在接收检查,唯独欧阳焉坐的吉普车,有武警刚要上去检查,一位级别较高的警官拦住他,并向司机刀疤脸挥挥手,让他直接从特别通道进入绥芬河。 也许他们收买了那位警察,欧阳焉心道。国境上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走私等非法贸易的金额巨大,正义和法律在贪念面前不是每次都能奏效。好像南城赌球案中涉及的警员,譬如端木,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才幡然悔悟。 进入绥芬河后,欧阳焉问小白,“他们俩叫什么?” 小白拍拍副驾驶座位上的黄板牙。 黄板牙似乎对小白的手势理解的十分到位,他转过头,笑着露出那口好像被虫蛀空的烂牙,“我叫老鹰,开车的叫傻六。” 欧阳焉能猜出老鹰的外号,因为他的鼻子很像鹰嘴,至于傻六,他有些疑问。“傻六,为什么叫傻六?” 老鹰呵呵的笑,“傻六有五个哥,全是傻子,他不是,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喊他傻六。” 欧阳焉想笑,忍住了,毕竟别人家里的不幸。 “去哪?”欧阳焉问老鹰,也在问小白。 老鹰看看小白,没他的命令老鹰这么凶的人也不敢说话。 小白点点头,老鹰告诉欧阳焉,“马上去找个人,让他带我们进去。” “你们知道要找的人在哪儿?” “知道,当然知道,绥芬河谁不知道崔二爷的场子。” “你们怎么知道我找谁?”欧阳焉问道。 老鹰“嘿嘿”的笑道:“世上有什么事我们白爷不知道?”话语之中充满敬畏。 欧阳焉怀疑的看着双眼平视前方,超然世外的小白,他实在无法猜测,眼前的人是神还是魔? 车停在一幢砖房的建筑前,绥芬河因为和俄罗斯通商近些年才繁荣起来,类似这样的三层老式砖房不多。傻六刚把车停稳,立刻跑下车给小白开门,老鹰自顾自的下车,看来地位要比傻六高些,欧阳焉也随着小白一起下车,四个人站在楼前。 小白就那么站着,老鹰陪在他身边,而傻六跑进楼里叫门,不多时出来两个人,傻六在前,后面跟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小个儿,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的恭维道:“白爷大驾光临,黎广未能远迎,该死,该死。” 第九十二章 失踪的长途车 小白没有理会,举步就走,老鹰跟在后面不忘在黎广的脑袋上拍两下,用教训的口吻喝斥道:“放他娘什么文屁?” 黎广“嘿嘿”的跟在老鹰后面,欧阳焉落在最后。 欧阳焉好像在哪里见过黎广,听口音也像南方一带,绥芬河是通商口岸,本地人极少,住在这儿的多是外地客商,欧阳焉想了想没理出头绪,也就此作罢。 黎广的房间在一楼,朝南,屋里很暖和。小白脱下灰色的棉衣,里面穿着件和他皮肤一样白的衬衫,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傻六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椅子边上的茶几,黎广见是白水,忙不迭的说道:“哪能让白爷喝白水,我有好茶,好茶。” 老鹰似乎对黎广有成见,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知道我们白爷不喝茶?” “哦,忘了,忘了。” “你看你记得什么?”老鹰又想过去敲敲他的脑袋,他个子比黎广高出一头,敲起来煞是顺手,小白轻轻的咳嗽,老鹰的手赶紧缩回去,只说,“白爷不喝茶,我喝,客人也喝。” “是,是,”黎广去准备,一会儿功夫端来三杯热茶,的确好茶,屋里顿时茶香四溢。 “还没请教?”黎广客气的向欧阳焉拱拱手。 欧阳焉也觉得这个黎广有些惺惺作态,随意的说道:“我是白爷的客人,复姓欧阳,单名焉。” “啊,”黎广吸一口气,“欧阳兄弟,你可是名人啊。” “怎么说?” “满大街的警察都在找你,你可出大名了。”黎广伸出指头由衷的夸奖。 欧阳焉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白,黑道上越是杀人放火恶贯满盈的人,越得到这些江湖人的推崇,于是欧阳焉也不作解释,一笑了之。 “白爷,您这次来有何贵干?” 小白把一张纸交给老鹰,随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老鹰似乎习以为常,也不去打搅,看了纸条上的吩咐之后,把纸条递给傻六。傻六看也没看,把纸条塞进嘴里,嚼巴两下,像吞没味似的装进肚子。 老鹰代小白说话。 “白爷说让你帮着救人。” “救谁?”黎广有些差异的看看小白,又看看老鹰。 “救个女的,” “在号子里?”(号子,通指看守所和监狱) “屁,在号子里要你帮个熊?去崔二爷的场子。” 黎广听说崔二爷,低着头不敢说话,看样子有些犯难。 “白爷不会亏待你的。”老鹰说着从口袋拿出两叠钞票放在桌面。 “要是白爷亲自去,估计崔二爷会给这个面子。” “呸,崔二个狗日的,能让我们白爷亲自出马?凭他也配?”(北方人多子,有时为了区分大小,干脆按照在家的排行起名,像傻六和崔二,都是如此,不过崔二混出了名堂,一般人不敢再喊他大名。) 黎广看看桌上的钱,手没敢动,只说,“鹰爷,救的女人是谁?大场的还是小场的?” 老鹰看看欧阳焉,“你知道,你说说看。” “要救的人在玻璃后面接客。” “哦,那是小场,麻烦。大场里的女人都是自愿去,要走场子不拦,在外面乱说有规矩制她;小场的女人大部分是抓来的,除非死了,或者卖到外边,就是客人看上给大价钱也带不走。” “为什么?怕警察抄?” 老鹰替他解释,“警察怕个球。” 黎广继续解释道:“在绥芬河,警察只能吓唬吓唬蟊贼,怕就怕有的女人家里官方势力大,出去之后,调其它地方的兵来。” 欧阳焉点点头,看来遇上小白也算运气,不然即使报警,要想救出张珍也难。 傻六放了个屁,估计肚子饿了,有些不耐烦,嚷嚷道:“白爷说的事儿,你赶紧办,不会让你吃亏。” 老鹰斜他一眼,“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傻六怕老鹰,被他抢白,也不敢吱声。 “傻六说的不错,白爷的脾气你知道,帮他的人,白爷记一辈子,不帮他的人,前几天你也看见了……” “白爷,白爷,真的难啊。”黎广就差给小白磕头了。 小白听见他诉苦,微微张开眼睛,向老鹰招招手,老鹰赶紧走到他面前,看他在电子板上写下几个字。 老鹰把小白的话传达给黎广,“白爷说,你约崔二晚上七点在‘悦来’见面。” 黎广见小白不再为难,连声称谢,“白爷,您放心,您放心,话一定带到。” 小白把事情交待完毕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外走,傻六给他开门,老鹰在后面跟着,黎广看看桌上的钱,“白爷……” 小白挥挥手,老鹰说道:“白爷说钱赏给你了,要是晚上见不到崔二,明天你直接下条胳膊扔在我车上。” “是,是。”黎广像只哈巴狗似的送几个出去,关上门才敢呸了一句,“狗仗人势。” 不想老鹰还有话交待,正巧推门听见他的牢骚,双眼瞪的血圆,“你说什么?” “我说,鹰爷慢走,鹰爷慢走。” 老鹰又交待他几句晚上的事情,这才真的离开,黎广不敢再骂,站在窗口目送吉普车离开,给崔二爷的跟班打电话。 下午欧阳焉一行四个人就住在“悦来酒店”的顶层。“悦来酒店”是绥芬河档次最高的酒店,不过酒店内除了用餐和住宿没有其它的服务设施。小白从大厅进入,酒店的服务员殷勤的好像在招待老爸,不需要登记,直接上到六楼最南边的总统套房。 大厅里有穿制服的警察看见欧阳焉,刚想上前盘问,不想小白向他们望了望,那些警察就像没事人似离开了酒店,看来小白在绥芬河的势力很大,崔二爷能不买他的账,看来也不可小觑。 总统套房的装修和配套设施不如京城,空间却比其它的总统套房大,整整三分之一的楼面,五间客房,两个会议室,外加豪华餐厅和健身房。 小白把欧阳焉安排在他的隔壁一间住下,两间房有一扇小门可以出入,至于老鹰和傻六,偌大的地方不能住,只在小白的房间里拖进两张床陪着。四个人在套房餐厅里用过餐,各自躺在床上休息。 欧阳焉在小白的保护下,不用担心警察的追捕,至于救出张珍的事情,小白愿意出面,看来也有七成的把握,欧阳焉舟车劳顿,不知不觉睡着了。大约晚上六点,欧阳焉醒了,他躺在床上打开电视,哈尔滨台正在播放新闻。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从绥芬河开往哈尔滨的首班长途客车在途中坠毁,事故原因正在调查,因当地气候条件恶劣,救援队无法进入,目前还未能获得车上人员伤亡情况……当地武警官兵正在组织力量全力救援……” 听到新闻,欧阳焉第一反应是,小白策划了这次的事故。他从床上起来,找小白核实自己的猜测,车上除了那名绑架集团的成员之外还有十几个无辜的人,假如需要灭口,仅仅针对他就可以,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陪葬? 欧阳焉的手刚摸到门把,门从另一边拉开,傻六笑嘻嘻的站在门口,冲欧阳焉说道:“白爷请你到楼下用餐,客人快来了。” 欧阳焉问道:“你们白爷已经下去了?” “恩,他让你多休息会儿,自己早就在下面等。” 欧阳焉没再多问,他在盘算如何质问小白,快到餐厅,他又想,“是不是放在救出张珍之后。” 傻六把欧阳焉领进包间,包间有一百多平方,整面墙的落地窗,雪花在包间透出的灯光下起舞,直径八米的大餐桌,小白坐坐在正对窗户的位置欣赏窗外的雪景,站在他身侧的老鹰提醒他欧阳焉到了,小白慢慢转过头向欧阳焉招招手。欧阳焉在他身边坐下,老鹰立刻给他倒一杯香茗。 第九十三章 崔二 “老鹰,怎么不让服务员来做?”欧阳焉有些奇怪,包间里竟然没有服务员。 老鹰嘿嘿的笑道:“又不是真吃饭,整那些无关的人干啥?” “哦,”欧阳焉点点头,抿了一口茶,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四十,客人马上就要到了,欧阳焉也不说话,陪小白看着窗外跳舞的白色精灵。 大约过了片刻,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包间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位个头十分矮小的侏儒,他穿着貂皮大衣,嘴里咬着一根雪茄,大背头,眼睛像电影里的外星人,大且突出。 侏儒走进房间,目空一切的看着小白和欧阳焉。或许他具备目空一切的实力,因为他的身后整齐的站着二十八位黑西服,戴墨镜的光头大汉。欧阳焉猜测那位侏儒可能就是崔二爷,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形象如此差强人意,尤其他的排场,夸张的很,一般有实力的人都很低调,看来崔二爷不像传说中那么玄乎。 侏儒走到餐桌前,椅子较高,他的手下立刻走出两人把他抬到椅子上,侏儒屁股是挨着椅子,但半个脑袋还在桌面以下,幸亏他早有准备,手下中有人拿来一只特制的短凳垫在椅子上,如此一来还比欧阳焉和小白高出些许。 从侏儒进门到坐下,小白连头都没回,眼睛始终还在落地窗外,老鹰皱着眉头恶声恶气的说道:“他娘的你怎么来了?崔二呢?” 欧阳焉心说,“原来不是崔二”,看来崔二存心不给小白面子。 侏儒狂傲的说道:“俺哥什么人,你想见就见?” 欧阳焉听出来,侏儒是崔二的弟弟崔三,弟弟如此,哥哥想来也强不到哪儿去。 小白终于把头偏过来,他有些厌恶的看着崔三,又指指他身后的那些人,意思说:“你带那么多人来干什么。” “老子就喜欢人多,有面子,够气派。” 崔三说起话来手舞足蹈,欧阳焉都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脚,小白沉得住气,他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早就不耐烦的老鹰还没等小白最后一点写完,冲着崔三的手下喊道:“滚。” 手下没有人动,崔三斜眼看着老鹰,霸道的说道:“你们白掌柜拽什么,一个哑巴,叫老子的人离开,你他娘的也配。” 老鹰指着崔三的鼻子骂骂咧咧的冲过去,被崔三的手下挡住,里面要动手,傻六在外面像杀猪似的喊起来,看样子遭到袭击,老鹰想冲到外面帮忙,不想崔三的手下突然掏出手枪顶住老鹰的脑袋。 “崔三,我x你妈。”傻六在外面叫的越来越惨,,老鹰急的跺脚骂娘,可也不敢乱动。 小白微微蹙眉,这是欧阳焉第一次见他表情发生变化。小白看着窗外,把茶杯放在嘴边,“噗”的一声闷响之后,拿枪顶住老鹰的崔三手下捂着手臂嗷嗷直叫,手枪掉在地上,再看玻璃上,有一个细小的微孔。看来小白早有准备,落地窗之所以开着,因为他在外面布置了狙击手,欧阳焉至此不得不佩服小白处事之冷静和周详。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崔三见状,马上变了腔调,“白爷,白爷,有话好说。” 老鹰没理会,跑到包间外面把傻六带进来,看来傻六是吃苦了,脑袋被人开了瓢,脸上也到处於紫,身上看来也受伤不轻。老鹰走到崔三跟前,挥拳就打,那一群手下还想上前帮忙,不料玻璃上不断冒出小孔,几个冲在前面的手下腿脚被击穿,蹲在地上哀号,欧阳焉从击发频率上推测,小白在窗外布置的狙击手绝非等闲。 崔三结结实实的挨了老鹰一拳,立时从椅子上摔倒地上,傻六气急败坏的还要踢打,小白向地上扔了一只茶杯,场面混乱的包间忽然静止下来。就在所有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门外走进一位中年人,面貌清癯,留着长须,里穿中式夹袄,外面罩一间黄色豹纹大衣,翠绿色的烟嘴含在嘴上,一副见人三分笑的和气相貌。 “白爷,近来可好?”来人好像对场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背朝落地窗,坐在小白对面。来人明知外面有狙击手存在还敢泰然自若的把后背露出来,此种不凡气势,定是崔二,崔二爷无疑。 小白见到崔二,仍旧那副冷漠表情,他看看老鹰,指指窗帘,老鹰明白他的意思,用遥控器把窗帘关上。崔三和他的手下很快消失了,老鹰扶着傻六上楼治伤,包间里只剩下,崔二,小白还有欧阳焉。 “白爷,你找崔某不会吃饭这么简单吧。”崔二笑着打着哈哈,像极了老式电影里的黑店掌柜。 小白在电子板上写了两个字,让老鹰递给崔二。 崔二看了哈哈大笑,“吃饭,好,吃饭。”崔二放下电子板,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崔二的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两个女人,穿着旗袍,施着浓妆,长的娇媚,身材有致。 “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崔二向几个女人招招手,“去,陪陪那位小兄弟。” 小白也不推辞,欧阳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崔二面色一沉,“不给我崔二面子?” 小白看看欧阳焉,示意他不要坚持,欧阳焉无奈之下只能让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两个女人坐下就不老实,四只手在欧阳焉下面游移,小白倒是清闲,也许崔二清楚小白不喜欢女人。 小白指指崔二身边,意思他怎么不找一位,崔二笑着说道:“我刚交了一个女朋友,漂亮,漂亮。”说着话从门口走进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衣服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高领绒衣。 “康蓉。”欧阳焉几乎要把那口作掩饰的茶喷出去,“她怎么来了,还是崔二的女朋友?” 崔二向小白和欧阳焉介绍,“康蓉,空姐,我前两天去南城时候认识的。” “南城?”欧阳焉产生了新的疑问,“崔二去南城干什么?捞偏门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一个南方的小城,除非……” 康蓉坐下不久服务员开始上菜,菜色简单,却做的精致,用料也十分讲究,像熊掌欧阳焉还是平身第一次尝到。欧阳焉和小白不喝酒,崔二和康蓉对饮了几杯,饭吃的很快,席间除了康蓉和崔二偶尔闲谈之外,没有其他人说话,傻六也在老鹰的掺扶下离开。 大家默契的埋头吃饭,菜上齐后大约十分钟过去,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互相看了看,笑了起来。欧阳焉第一次见小白笑,他的笑令他少几分冷酷,多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 “白爷,说吧,什么事?” 小白看看欧阳焉,示意让他去说,欧阳焉向小白点点头表示感谢。 欧阳焉看着崔二,刻意在语气上把握好分寸,“崔爷,我来找人。” “找人?找谁?”崔二看看他,让欧阳焉继续。 “女人。” “哈哈,哈哈……”崔二大笑起来,“兄弟,我以为什么事儿,找女人,找崔爷就对了,说说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不,崔爷,你误会了,我想找一个朋友。” “找朋友,找女朋友?”崔二不解的问道:“你说上我那儿找女朋友?” 欧阳焉也不再绕弯子,爽快的说道:“有个朋友的妻子被人抓了,我看见她在崔爷的场子,我想带她走。” 崔二原本带着笑意微微有些变色,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昨天去我场子就是为了找她?” 崔二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稍作调整,把手机放在桌上,只见手机上出现欧阳焉的视频画面,从他进入夜总会开始,一直到离开,包间里的画面也在,欧阳焉坐在床边,张珍静静的躺着。 欧阳焉把手机还给崔二,礼貌的说道:“崔爷,就是她。” 崔二没有收起手机,他死死盯住欧阳焉的眼睛,片刻之后他搂着身边的康蓉说道:“小兄弟你走运了,最近我刚交了女朋友心情不错,再有白爷的面子,我就破例答应你。” “谢谢崔爷。”欧阳焉端起茶碗,向崔二敬酒。 “等等,”崔二抬手让欧阳焉坐下,“我还有个条件。” “请。” “把手机交给我。” “手机?”欧阳焉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手机?” “哦,难道你已经交给白爷了?”崔二看看小白,又看看欧阳焉,“我的人说,手机在你这儿。” 欧阳焉明白他说的手机,那辆坠崖的车上也有崔二的人,是谁把手机的事情告诉崔二?手机里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两位黑道上的成名人物亲自出马?崔二死死盯住欧阳焉,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一直没有表态的小白掏出他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手机接通之后他把电话递给崔二。 崔二怀疑的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崔二也始终一言不发,不过从他不断变化的表情可以猜测,崔二很怕电话里的人。 电话挂上,崔二把手机放在桌面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包间,康蓉跟在身后,那几个女人也跟着离开。 晚上九点,小白和欧阳焉在坐着用电子板说话。 欧阳焉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小白答非所问,在电子板上写下,“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欧阳焉则写道:“你有把握吗?” 小白看看手表,眼睛看着门外。 第九十四章 子弹 就在小白看向门口之时,门开了,黎广站在门口,失魂的张珍畏畏缩缩的站在他的身后。 “白爷,人我带来了。” 小白挥挥手,黎广连忙作揖离开。 欧阳焉立刻走过去把张珍扶进一间空的客房,张珍的烧退了,身体还虚弱,欧阳焉安慰她几句,让她睡下。 张珍估计疲惫的太久,身体刚挨着床,便沉沉的睡过去。欧阳焉叹息着摇摇头,拿出手机给景小伟打电话。 “小伟,张珍在绥芬河,你马上过来。” 景小伟在电话里急促的说道:“欧阳,我就在绥芬河。”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和你的朋友在一起。” “我的朋友?”欧阳焉不解的问道:“谁?” 景小伟走进房间,老鹰站在他的身后。 “谢谢。”欧阳焉向老鹰说道。 老鹰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丢下景小伟爱理不理的离开了房间。 欧阳焉先把景小伟带到张珍的房间让他们夫妻团聚,景小伟看见憔悴的妻子,热泪盈眶,连对欧阳焉的感谢都忘了。过了片刻,景小伟走进欧阳焉的房间。 欧阳焉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出神,景小伟轻轻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谢谢“ 欧阳焉满怀心事的摇摇头,“不用。” “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 “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赶到绥芬河?”欧阳焉打断了他的答谢。 “你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在绥芬河,张珍也在,我得到消息马上包机飞到哈尔滨。” 欧阳焉的手指在房间里划了一圈,意思说怎么找到酒店来。 “我刚下车就被人请到这儿。” “你什么时间接到电话?” “上午九点左右。” “九点”。 欧阳焉越来越糊涂,上午九点欧阳焉还没有遇到小白,他为什么打电话给景小伟?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救张珍?难道所有事情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从张珍被抓开始,到夜总会,到小红被杀,长途车,黎广,崔二……欧阳焉忽然发现所有的事件和人物都在按部就班的出现,时间切合的恰到好处。 所有人事假如都是计划,那么欧阳焉最大的疑问在于,计划的制定者目的何在? 欧阳焉还在沉思,从隔壁房间传来张珍的一声惊呼,欧阳焉和景小伟立刻赶到张珍的房间,只见张珍的脸上和裸露的皮肤开始渗血,速度之快,让张珍的内衣已经完全染成红色。 “冰,冰。” 欧阳焉大声喊道。 景小伟目瞪口呆的站着,悲恸的情绪让他的思维变的迟钝,欧阳焉不等他反应迅速打开阳台,从阳台上取来一堆积雪盖在张珍身上,血渗出的速度开始减慢,欧阳焉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小白也出现在房间,看见张珍的境况,摇摇头离开,好像对她的生命已经不抱希望。 血开始融化,血随即继续流淌,景小伟也开始行动,他找来更多的雪,宾馆服务员也送来成桶的冰块,可惜于事无补。张珍的身体在慢慢缩水,头发迅速的枯萎,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张珍已经逐渐变成干尸,而在失血的过程中,张珍的呼吸和心跳早已先于尸体的萎缩而停止。 欧阳焉遗憾的拍拍伤心欲绝的景小伟,他怀疑张珍在被送来之前就喝下了导致失水的药物,又或许不是药物,而是某种吸水性极强的化学品,否则在人死忘之后,药物应该停止发挥作用。欧阳焉十分清楚,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一名无辜的女子,目的只有一个——恐吓。 “为什么要采取恐吓的手段?难道想让我停止调查?有关于绑架还是半年前直到现在仍然阴魂不散的猝死案?”欧阳焉在心内打上一个问号。任何恐吓都不会让他屈服,他为张珍的死感到悲伤和愤怒。 救护车把张珍的尸体带走,警察也来了,他们没有惊动小白和他的手下,只简单讯问了死者丈夫景小伟几个问题。欧阳焉看见那名老警察也到了案发现场,奇怪的是,那名昨夜还暴怒着要教训欧阳焉的老警察,此刻看见他却无动于衷。 欧阳焉反倒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老警察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充满无奈,也许小白的势力真的很大,警察也怕他三分。不过老警察在临走时仍然忍不住说道:“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声音很轻,语气却具有某种威慑。 “谢谢。”欧阳焉笑了笑,“请问您贵姓?” “记住,我姓王,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你送上法庭。” “希望如此。” 欧阳焉目送他离开,虽然他对欧阳焉并不友好,但欧阳焉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老王是好警察。 景小伟陪着自己死去的妻子前往医院,警察也陆续撤离,总统套房归于平静。 也许只有小白才能回答欧阳焉的疑问。他走进小白的房间,小白不在,一个秀发如瀑布般美丽,身材婀娜的女子站在落地玻璃前出神的看着窗外。 欧阳焉站在门口,礼貌的敲敲门,“小白在吗?” 长发女子慢慢转过身来,一道白光自上而下投射在女子身上,好像童话世界的公主,如雪的肌肤,明亮的像弯月般的双眸……窗外的雪和她融为一体,好像从降落凡尘的仙子。 “你是……” “欧阳焉,你可以喊我小白。” “你就是小白?”欧阳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许他的惊讶更多的来自于他的美。 长发女子慢慢走进欧阳焉,投射的白光慢慢散去,欧阳焉仔细的欣赏,发现小白就是照片上那名女子,只是她比照片上更加光彩夺目。 “你真的是小白?小白是哑巴。”欧阳焉仍旧不失幽默。 “什么都可以伪装,声音不可以。”小白一语中的,她为了掩饰女性的身份才装哑。 “你找我?” 小白点点头,拉着欧阳焉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你确实非常像他,从现在起你必须遵守诺言。” “张珍是谁杀的?”欧阳焉趁机抛出了问题。 “给我一个理由?” “不是你,难道是崔二?” 小白摇摇头,目光停留在窗外,“你的朋友即使今天不死,以后也很难活下去,或者活着,会让亲人更痛苦。” “她吃的是什么药?” 小白转过身,用教训的口吻说道:“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怎么死的吗?” 欧阳焉没有说话,小白继续说道:“问题太多,世上很多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她的话让欧阳焉想起端木,他也说过同样的句子,或许真如他们所说,问题多了,的确会惹来麻烦,惹来杀身之祸。 “那个人也和我一样总是麻烦缠身?” “有些事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晚上你睡在这儿。” 欧阳焉摸摸下巴,“睡在这儿?为什么?” 小白没有说话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她熟练的用键盘输入网址,显示器上出现一张十个人合影的照片,他在赵老实的电脑上见过,欧阳焉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顿时云里雾里。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也在?” 欧阳焉仔细的查看照片,其中一位青年戴着太阳帽,只露出半个脸,欧阳焉比对之后发现,青年和小白十分相像;除了化妆过的小白,欧阳焉还发现另外一个人,黎广,欧阳焉心说:“难怪眼熟,原来在照片上见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聚会的照片上,难道他们和半年前的系列杀人案有关?” 半年前的系列杀人案件官方宣布结案,至于那些猝死的受害者在所有报告中都算在爆炸案中唯一的死者颜浩身上,杀人动机为——变态杀人。 “你去过南城?”欧阳焉的问题依然犀利,一针见血。 “去过,我见过你两次。” “见过我?”欧阳焉看着小白,用眼神传达疑惑,他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会变成他的样子?” “带我去日本整容是你的安排?” “不是我,但帮你安排整容的人,和我有着相同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说过不要问题太多,否则……” “如果人好像木偶一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至少你现在想死还不不了。” “既然如此,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是不是从绑架张珍开始便是一个圈套?”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什么地方?” “图书馆,阿香饭店。” “阿香饭店?”欧阳焉有些吃惊,她怎么会在那里?自己刚离开便发生了爆炸,难道她预知了爆炸的发生? “那天发生了爆炸。”小白却道出了欧阳焉心中的疑问,她说道:“你好像心事很重,我就坐在你旁边你却没有发现。” “你事先知道饭店里有炸弹吗?”欧阳焉记得那天爆炸发生的时间,大约在他离开饭店五分钟左右,除非小白知道炸弹,又或者她运气很好。 “也许我运气很好。” 小白的回答让欧阳焉哑然失笑,他思忖片刻,重又问道:“图书馆呢?” 欧阳焉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图书馆除了一对情侣没有其他人,他问道:“你是女学生?” “为什么不是男生?” 欧阳焉有些懵,千头万绪的问题在大脑里不断涌现,没有任何清晰的线索。小白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半年前小白为什么出现在南城,出现在图书馆和爆炸案现场?还有照片,难道那些死者牵涉到更加复杂的事件之中?欧阳焉的脑中忽然出现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7。62mm的步枪子弹。 第九十五章 牧师 酒店包间落地玻璃上留下的弹孔也是7。62mm口径,相比普通大口径步枪子弹,小口径步枪子弹的击发速度更快,射击精度更高,子弹的旋转速率是普通子弹的一点五倍,击中目标后造成的伤害也更大,刘敏身中的那枪,虽未命中要害,但子弹却让她脊椎严重变形,下肢完全瘫痪。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世界上很多国家都使用小口径步枪子弹,警方试图通过子弹查找射击者的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 欧阳焉的脑中出现了刘敏在夜间辗转反侧的痛苦表情,双目中不禁露出一丝悲愤,他逼视着小白,低沉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刘敏?” 小白背负双手,转身看着窗外,看来她已默认了射伤刘敏的事实。 欧阳焉愤怒的摔门而出,不料老鹰站在门口,用枪把他逼回房间。 “我刚才说过,天亮之前不要离开我的房间。”小白冷冷的说道。 欧阳焉因刘敏的事情而愤怒,但小白帮他救出张珍,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欧阳焉不客气的和衣躺在大床上,小白穿着衣服也躺下去,拉过被子把二人盖住。 欧阳焉忍不住问道:“半年前的猝死案和你有关吗?” “有。” “你认识林雄?” “他是谈君。” “既然你认识谈君,你也应该认识康蓉。” “我见过所有你见过的人,包括你的朋友施明,检察长赵辛在内。”小白坦率的回答出乎了欧阳焉的意料。 他侧过脸,看着仰望着天花板,微闭双目的小白,急切的问道:“刚刚你见到康蓉,为什么面无表情?” “你也一样,为什么不和她打个招呼?” “我现在是欧阳焉。” “康蓉也并非过去的康蓉。” 欧阳焉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怎么小白会参与到赌球案和猝死案中?还有绑架案,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呢?难道为了两亿的赃款?小白如此阔绰,应该不是为了钱,那么为了什么?他刚想问身边的冷美人,不料她的鼻息轻微,双目紧闭,看来已进入梦想。他无奈的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上午九点,欧阳焉醒来,看见小白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报,他伸伸懒腰跳下床到浴室洗漱。等他从浴室出来,看见卧室的餐桌已经摆上早餐,欧阳焉不客气的坐在餐桌旁自顾自的吃起来。 吃过早饭有服务员打扫房间,小白拿着笔记本来到客厅,欧阳焉拾起桌上的报纸在后面跟着。小白在客厅上网,欧阳焉看报。报纸上登载了长途车失事的消息,目前救援队仍旧无法进入,专家估计在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找到生还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服务员打扫完房间,小白又回去换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走到欧阳焉身边扔给他一副黑色墨镜,“戴上”。 欧阳焉没有戴,仍旧看他的报纸,小白走到他身边,拿出手机,画面上梁冰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欧阳焉瞪了小白一眼,把墨镜戴上。 小白没有多说什么,她离开了房间,欧阳焉跟在她的身后。傻六和老鹰没有跟来。走出大厅,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陆虎,小白递给欧阳焉一把钥匙,欧阳焉接过去,车发动了。欧阳焉没有问去哪,因为车前的导航仪已经开始工作,“前方两百米左转。” 按照导航仪的提供的线路,陆虎停在一座东正教的教堂前,东正教曾经是俄罗斯的国教,中国人信奉的很少,欧阳焉估计教堂是俄罗斯人修建的。欧阳焉看看周围的环境,想起小白和自己冒充的那位拍摄的照片,背景就是这里。 小白从下车开始便挽着欧阳焉,他们走进教堂,一位外国牧师站在在祭坛上和蔼的看着他们,在他身边两名天真的孩子分列左右,除此之外教堂里空无一人。 牧师看见他们进来,说了一句俄语,欧阳焉小时候曾经和留苏的父亲学过俄语,牧师在欢迎他们。他假装听不懂,轻声问小白,“他说什么?” 小白骗他,“他说坏人不能进教堂。” “说你?” “不,说你,牧师是我朋友。” “也许我应该摘下眼镜?” “牧师可以和上帝说话,不要让他看见你的眼睛。” 两个人从红地毯走到牧师身前,小白在胸口画十字,欧阳焉则无动于衷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牧师又说了几句话,意思是,“他不是教徒,可以不举行教会的婚礼。” 小白用俄语回答:“我是虔诚的信徒,必须遵守教规。” 欧阳焉心说,“你也能罔称上帝的信徒?简直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欧阳焉忽然觉得不对,“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两个人刚才都提到了结婚。” “我随便看看,你们聊。” 欧阳焉故意找理由离开,小白拉住他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罗宾,我们不是说好在教堂里结婚的吗?” 欧阳焉心说,“原来那个人叫罗宾,死之前可能要和小白结婚了。看不出小白外表冷漠对爱情还挺珍视,心爱的人死了,还不忘找个像罗宾的人结婚,了却心愿。” “结婚,我没说过吧。” 欧阳焉故意刁难,其实陪她演场结婚的戏也无所谓,中国有中国的规矩和法律,在教堂结婚压根不算数。 小白忽然哭了,眼泪汪汪的看着欧阳焉扮演的罗宾,深情的说道:“罗宾,你忘了,十个月前还在这间教堂,你说你要和我结婚,在教堂里举行仪式。” “十个月那么久,我怎么记得。不结,不结。”欧阳焉抽身就走。 “站住,”小白在他身后喊道,语气已恢复常态。 欧阳焉为了教训她,脚步依旧。 眼看欧阳焉走到教堂门口,“砰”,一颗子弹击中欧阳焉身后的地面,弹起的地板碎片砸在欧阳焉小腿。 欧阳焉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像花花公子似的戏虐道:“亲爱的,何必生气呢,我和你开玩笑的。”说着又往祭坛上走。 “我改变主意了,”说着小白用俄语向牧师道歉,并告诉他婚礼延期。 欧阳焉假装没听懂,走到小白身前,胸口顶着枪,笑眯眯的对牧师说道:“赶紧办,一会儿我和亲爱的还要洞房”,话说完还不忘在小白脸颊上亲一口。 “啪,”小白赏了他一记耳光,转身就走。欧阳焉捂着脸跟在身后,前后离开了教堂。两个人上了车,小白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仪器放在手心,不多时,仪器开始发出“滴滴”的声音。 小白打开音乐,把音量调到最大,同时命令欧阳焉“开车”。 在行驶途中,小白从车座位低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开山刀,猛的划开车顶,一颗窃听器从洞口滚落,欧阳焉还要说话,小白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暂时不要开口。接着她把探测仪放在车后座,确认没有其它的窃听器之后,小白把窃听器放在音箱旁边,估计这会儿戴着耳麦的窃听者耳朵要被震聋。 “你演的不错。” “谢谢夸奖,我以为要穿帮了。” “不,你演的很好,罗宾就是个花花公子,我以为你是重情的人,没想到男人都一样。”欧阳焉估计她说的重情,是自己和刘敏的事情。 欧阳焉没有解释,心里直悔,“唉,本来想捉弄小白,没想到弄巧成拙。” 欧阳焉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小白示意他暂时不要下车,她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欧阳焉。 画面的背景是小白在酒店的房间,摄像机的位置在床和大门之间,时间显示凌晨三点,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出现在客房内,黑影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随即开门离开。 “谁?” “你的朋友。” 欧阳焉奇怪的指指自己,“我的朋友?” “罗宾的。”小白说着跳下车,停车场没有人,小白在欧阳焉耳边说道:“以后在牧师面前喊我露露。” “牧师是你的朋友?” 小白没说话,自顾自的回到客房,欧阳焉没有跟去,在客厅用酒店的电脑上网。 第九十六章 半年前 欧阳焉按照昨天记下的网址打开那张照片,十个人,除去两名死者,梁冰、康蓉还有小白,剩下的五个人中,欧阳焉还见过司马良、赵老实以及黎广,其余的两个人是谁?他们和案件有什么关联?欧阳焉觉得这张普通的合影好像在暗藏着某些线索。 照片上其余的两个人长相普通,一位圆脸,微胖,眯着眼睛在笑,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另一位身材中等,五官也无特别之处。欧阳焉越发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直觉告诉他,往往越是普通的东西,越是暗藏玄机。 欧阳焉给施明打电话。 “施明我是欧阳。” “欧阳?”施明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你从绥芬河回来了?” “没有,出了一些意外。” 施明还要再问意外的因由,欧阳焉打断了他的话,“还记得半年前的猝死案吗?我找到一张照片,可能和那起案件有关,你看看。” 欧阳焉把照片的网址告诉施明让他马上打开链接,施明很快登录网址,在电话里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奇怪的照片。” 欧阳焉明白他奇怪的原因,他没有作解释,让他注意照片上的三个人,“左数第三,第五,和第六,你查查他们的资料,最好尽快给我回复。”欧阳焉又补充道:“左数第三个姓黎,他也在绥芬河,我怀疑他和绑架集团有关。” 施明痛快的答应下来,在电话里他还不忘提醒欧阳焉,“欧阳,注意安全,边境那儿可不比南城,龙蛇混杂,万事小小。” 听到施明关切的问候,欧阳焉笑道:“你也要多注意休息,当一名好警察,身体也很重要。” “你也一样。”施明的话很温暖。 欧阳焉挂上电话,在网上随便浏览一些新闻,很快到了吃饭时间,小白来到餐厅。午餐依旧只有她和欧阳焉两个人,食物简单口味却不错,一份鸡肉和两个炒菜,饭后还有一份热带水果。 欧阳焉绅士的递给小白一只芒果。 “谢谢。”小白面无表情的接过去。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说着欧阳焉从口袋取出一只微型摄像机扔给小白,这是他在电脑显示器的上方发现的,自从半年前参与到猝死案,欧阳焉越来越习惯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发现摄像机或者连接监视器的探头。 “是吗?”小白把手机推给对面的欧阳焉。 欧阳焉接过手机,宽屏手机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欧阳焉在电脑前的所有举动都清晰的出现在画面上,包括那张十个人的网友合影。 “看来上次的爆炸还没有把你炸醒。”小白冷冷的说道。 “有的人天生不喜欢改变。”欧阳焉的话意味深长。 小白忽然问了一个令欧阳焉感到意外的问题,“端木临死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你也在爆炸现场?”欧阳焉越发觉得眼前的小白有些神秘,不可思议的神秘,好像一个幽灵,魔鬼和天使的结合体。 “我很好奇,一个负罪的警察临死前会说什么?”小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很后悔。” “除此之外呢?” “他还说,不要相信女人。” 小白没有理会欧阳焉的玩笑,单刀直入的问道:“他没有提到手机吗?” “手机,什么手机?” 小白见欧阳焉表情疑惑,猜测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手机的事情,“既然端木没有说,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你怎么知道端木没有说?” 小白含笑未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要掩饰了,如果你知道手机的事情绝不会在长途车上轻易说出来。” 欧阳焉充满信心的说道:“也许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很快会有人告诉我。” “谁?” 欧阳焉笑着一手托住下巴,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小白。 “你肯定?” “肯定。” “理由呢?” 欧阳焉靠在椅背上,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从南城一直跟踪我到绥芬河,不会只为达成和罗宾结婚的愿望吧。” 小白摇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欧阳焉你的确很聪明,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比如你说跟踪,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你想找到那两亿。” “两亿?”小白不禁哑然失笑,那种轻蔑的笑,对两亿不屑的笑。 “难道不是?” “的确是钱,不过两亿太少了。” “多少?” “你觉得有多少?” “五亿?十亿……”欧阳焉不断增加好像天方夜谭的数字,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小白,他希望她的表情能够让数字停下,很遗憾,欧阳焉的数字已经加到了“二十亿”,小白仍然无动于衷。 “不要猜了”小白打断他的推测,“总之很多。” “那些钱和手机有什么关系?” 小白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餐厅,欧阳焉后悔,小白那么孤傲的女人,何必那么言之凿凿的说她一定会告诉自己手机的事情。 欧阳焉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施明打来。他的声音显的很兴奋,“欧阳,你让我查那三个人果然有问题。” “快说说看。”欧阳焉急切的催促道。 “三个人曾经坐过牢,关在同一间牢房。姓黎的叫黎广,两年前贩卖枪支,被关了五年;左三的那个圆脸胖子叫庞凯,参与黑社会械斗致人重伤,判了三年;他旁边的叫周锡,盗窃罪判了一年。他们三个去年分别被释放,没想到又凑在一起。” “盗窃罪?”欧阳焉对普通的毫无特点的周锡最为关注,“说说那个周锡。” “周锡,男,76年6月出生,南城人,大学文化,无业;已婚,妻子姓王,解放路中学的英文教师……” 欧阳焉打住他的话,“施明不要念了,你用邮箱传给我。” “好,”施明顿了顿,“欧阳,看完记得删除,万一……” “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施明挂上电话,把资料通过邮箱传给欧阳焉。 欧阳焉没有使用客厅的电脑,他走进洗手间,用手机连接网络打开邮箱,上面出现周锡的两寸照片和详细的资料。欧阳焉快速的翻阅,找到周锡的犯罪记录。 资料上显实,周锡于去年年初盗窃了一部手机,案发后其主动将手机还给失主,检查机关鉴于他认罪态度较好,之前没有犯罪记录,在起诉书中建议法院从轻判罚,法院判其劳教半年。 起诉书也附在资料上,欧阳焉看到最后,发现了两个让他惊讶不已的名字。一个是南城市检察院检察长赵辛,他的名字竟签在起诉书公诉人一栏。一起普通的,金额和社会影响都很小的诈骗案,怎么需要检察长亲自审理?另一个是半年前死在自己怀里的沈进,他竟然是手机的失主。欧阳焉重新查看周锡的背景资料,他也是南城大学毕业,年纪和沈进相仿。 第九十七章 路虎 “巧合吗?赵辛早就认识沈进,他们之间难道仅仅因为案件才联系在一起?一个身家清白的人,为什么偏偏去偷沈进的手机?卖到市场上最多两三百块钱,值得冒险吗?难道沈进的手机里暗藏着某个值得冒险的秘密?获刑时间各不相同的三个人,为什么会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得到释放?他们又怎么会和那些网友聚在一起? 欧阳焉为了避免小白怀疑,他把邮箱里的内容清空。不想他刚走出洗手间,小白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欧阳焉从洗手间出来,她把手中的墨镜扔给他,默然的走出套房,欧阳焉在她身后跟着,“手机”两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由手机他想到了赵辛,想到了半年前从检察院脱逃的经过,赵辛说另有人授意,授意的人是谁?难道就是他本人?周锡为什么在窃取了沈进手机之后,又还给他,目的何在?小白和崔二寻找的手机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手机。” 小白忽然打断了欧阳焉的思索。 “哦,”原来是欧阳焉的手机响了,他对于案情过于投入没有听见。 电话是景小伟打来,他告诉欧阳焉自己先回南城。 小白问他,“谁打来的电话?刘敏?” 欧阳焉想起了张珍死时的惨状,没有说话。 “你忘了端木说过,不要相信女人?”小白继续说道。 “不是所有的女人。” “你相信我吗?” 欧阳焉摸摸下巴,不知道如何作答,说信吧,实在唯心,说不信,又怕她生气,欧阳焉干脆打岔,“马上去哪?” “去警察局。” “为什么?” “警察局让我把你送去,前天晚上你在‘望乡旅社’杀了人,我去证明你的清白。” “你想做伪证?不需要,我根本没有杀人。” 小白把车钥匙递给他,一双秀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曾经也是警察,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一名女尸,下身被人糟蹋的血肉模糊,没有人证物证,你倒解释看看,尸体怎么到了你的房间?” 欧阳焉一时哑口无言,的确无法解释,人证有,夜总会里领路的“耗子”,不过“耗子”见不得光,即使警察找到他,也不可能替自己作证。 假如自己是审理此案的警察,线索也十分清晰,嫌犯心理变态,先用药物致受害人昏迷,接着采用暴力手段,对受害人施以惨无人道的性侵害,死者最终失血过多死亡。在警方抓捕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拘捕,袭警,畏罪潜逃……现在去,可以解释为自首。 车发动了,小白在导航仪上设定了警察局的位置,欧阳焉按照提示,一路开进了绥芬河市警察局。 绥芬河市面积很小,警察局却气派,五层的崭新建筑,外立面一色的大理石幕墙,门口矗立着两根巨大的花岗岩石柱,中间挂着一颗巨大的国徽,整个建筑显得威严而庄重。 警局的管理可没建筑那么抢眼,欧阳焉从开车进门,到把车停在停车场,和小白一起走进市刑警队,别说没人上前阻拦,即使连问上哪的人都没有。绥芬河因为地处国境,局里警察的工作主要针对走私和偷渡,治安则由当地驻军协助,警力很少,所有部门在一栋楼里办公。 小白熟门熟路的走进二楼的刑警队,欧阳焉跟在身后走进刑侦一组,一名三十出头的警察在值班,他抬头看看欧阳焉,啧啧嘴,从电脑上调出通缉令,一比对可慌了神,手捂在腰上就要掏枪。 小白向他解释,“警官,我带他来,是要说明情况的。” 警官没听她的话,还是把枪掏出来对准欧阳焉,“举手,靠墙,蹲下,”小白还要解释,他把枪口对准小白,“你也蹲下。” 欧阳焉把手放在脑后,小白正要照做,门口又出现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警察,看警衔,不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就是政委。 “放下枪,干什么?”老警察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搞清楚没有就掏枪,保险打开了,走火怎么办?” 果然来人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姓许。 “是,是,许队。”一组的警察连忙把枪装进枪套,因为紧张,保险忘了关,又被许队训了两句。 “跟我来。” 许队指指小白和欧阳焉,两个人跟着他走到最顶头的大队长办公室,许队坐在办公桌前,让欧阳焉把门关上。 欧阳焉把门关严,坐在小白身边,许队脾气不好,指着欧阳焉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罗宾,你他娘的玩女人不能跑远点儿,我要是露露就把你阉了。” 欧阳焉低头不说话,心说,“听他的口气罗宾和许队也认识,边境这儿真是错综复杂。” 小白替他说道:“许叔,罗宾是被人陷害的。”能喊许队“叔”,说明小白和许队的关系不一般。 “我知道,不然我早让人把他抓来。”许队和小白说话,声音和蔼很多。 “许叔,您看怎么办?” “怎么办?人我抓到了。” “抓到了?”欧阳焉太想看看那个变态杀手,他的作案手段和杀害陆燕的如出一辙,也许是同一个人所为。 “畏罪自杀,昨天晚上死在看守所了。” 欧阳焉顿时明白了,那个死在看守所的嫌犯,根本是许队帮他找的替罪羊。 “哦,谢谢许叔。” 小白替欧阳焉谢过,又笑着说道:“许叔,我在国外刚订了一辆车,你看看满意不。”说着她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上,指指楼下停车场上停的那辆陆虎。 许队满意的点点头,“车不错,我们换着开吧。”许队把自车的钥匙交给小白,欧阳焉也拿出钥匙作了交换。 欧阳焉简直不敢相信,在边境上连行贿都这么明目张胆。 小白走到停车场,很快找到了许队的吉普车,欧阳焉留意到许队的车是公安牌照,不由心说,“太儿戏了,公安牌照的车也可以乱借。” 小白亲自驾车驶离了刑警队。 小白开车来到通往哈尔滨的国道上,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后在车外打电话,欧阳焉打开窗户想听她说些什么,不过小白的声音压的很低,没有听到任何东西。 大约五分钟后,小白挂上电话坐在驾驶室,那辆和许队换过的陆虎车也同时在吉普车旁停下,车上下来一位警察,欧阳焉见过,刑侦一组那位掏枪的警察。他敲敲车窗,小白露出脸来,警察语气阿谀的说道:“许队说,你的车他开过了,车不错,让我给换过来。” 小白让欧阳焉下车,向警察招招手,双方一言不发的重新把车换过。许队的吉普车调转车头开往绥芬河,小白和欧阳焉回到路虎车上。她从倒后镜里看见吉普车已经走远,从竖起的夹克领子里翻出秀发,刹那间小白从英俊的青年变成英姿飒爽的美娇娘。 小白继续驾车向哈尔滨方向开去,为了不挡住视线,她随手取出一只黄色的蝴蝶形状的发夹,别在前额上那缕调皮的秀发。 欧阳焉猜测,路虎车里装着行贿用的钱,换车不过是掩饰。 小白打开了音乐,悠扬的旋律在车里飘荡,欧阳焉喜欢音乐,他努力的抛开杂念,让音乐松弛自己疲惫的身心。 “想什么?”小白放低了音量。 欧阳焉故意拖长音调,“我在想,你和崔二为什么设计把我套住。” “你看出来了?” “当然,那天吃饭时候,他没有给你安排女人,因为他知道你就是女人。” “很多人知道我是女人。” “不,不一样,你交给崔二的电话根本没有拨通。” “哦,”小白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欧阳焉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同属于一家移动公司,不可能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你的有。” 小白笑了,聪明的人喜欢和聪明的人交往,即使妙计会被戳穿。 晚上五点多,天色渐黑,陆虎车行到哈尔滨和绥芬河之间的柳屯休息区,小白把车开进休息区的加油站。说是休息区,也仅有一间拉下棉布帘的平房,一家简易的加油站和商品极少的店铺。小白让欧阳焉在车上等着加油,自己绕到加油站旁边的洗手间。 第九十八章 追踪 过了十几分钟,油早已加好,小白还没出来,欧阳焉有些急,按了按喇叭。没反应,欧阳焉锁上车门在女洗手间门口喊小白的名字,里面仍然没动静,欧阳焉不得已请加油站的女工进洗手间看看,女工很快出来,说里面没人。 欧阳焉在休息区里找了遍,也没看见小白的影子,他硬着头皮走进女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下,厕所里秽物满地,欧阳焉见没什么线索转身要走,忽然他在洗手间地上发现一根黄色蝴蝶形的发夹,那是小白头上的,欧阳焉把发夹拿在手上,按照小白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大意把发夹落在地上,他推测小白可能遇到意外。 “是什么人劫走了小白?” 欧阳焉一头雾水,他抬头看见加油站的上方安装有监控探头,于是快步走进休息区的保安室查看视频资料。 保安室里有一名保安在值班,保安大约四十岁,靠在椅子上打盹,看见欧阳焉,耷拉着眼皮问道:“啥事儿?” 欧阳焉客客气气的说道:“我朋友走丢了,想在视频里找找。” “滚,滚……视频也是你看的?人丢了找警察,我们这儿的监控器必须警务人员才能看。”保安的态度十分恶劣。 “我就是。”欧阳焉用较为威严的腔调说话。 保安上下打量欧阳焉,他的长发让人难以相信,于是向欧阳焉伸出手,“别忽悠老子,证件。” “等等。”欧阳焉回到车上,找了半天,果然在车后座下面找到了一把黑星手枪,欧阳焉认识枪的主人,那个膀子被人砍断的曼陀帮成员。 欧阳焉把枪插进口袋,非常情况,必须用非常手段,他走进保安室,把门关严,保安已经起来,瞪着眼睛瞧他,还有些不信。欧阳焉把手伸进口袋,慢悠悠的掏出黑星手枪,笑眯眯准备递给他。 “看见了?” 保安的小腿肚子都在抖,“看见了,看见了。警察,您真是警察。” 保安乖乖的输入密码调出之前的视频记录。欧阳焉从陆虎车停在休息区开始查找,小白下车走进洗手间,接着画面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小白,欧阳焉看到自己走进洗手间,想把视频关闭,不放心,又仔细查看,还是没有发现小白从洗手间出来。 “见鬼了,难道小白会穿墙术?” 欧阳焉逼问保安,“监控室有人进来过吗?” “有,有。” “什么时候?” “下午交接班时候。” “几点?”“三点。” “谢谢。”视频没有问题,欧阳焉把枪装进口袋,准备再次到洗手间寻找线索。 保安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这儿上个月也有四个女同志失踪。” “都是女性吗?” “是,都是女同志,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 “报警了吗?” “派出所来人看过,啥也没找到。同志你是外省人不清楚情况,当地人跑长途带女眷的基本上不敢停在俺们这儿,加油也不让跟车的女同志下车。都说俺们这茅厕闹鬼。” “闹鬼?”欧阳焉心说,“难怪洗手间脏的不像样,原来没人敢进去打扫。” “同志赶紧去登个记,派出所就在前面,说不定您的朋友命大,被小鬼儿放出来。” “有放出来吗?” 保安欲言又止,欧阳焉安慰道:“没事,大哥,你尽管说。” “有是有,上个月沈阳的一个闺女在俺们这儿丢了,后来他家里人发现她在双凤镇上,人傻了,见男人就‘拖’衣服。” 欧阳焉觉得案情重大,他不相信鬼,他相信失踪案可能与曼陀帮有关。他用数据线把视频资料下载到手机,随后离开保安室回到车上给施明打电话。 施明还在办公室,欧阳焉让他帮忙查查最近哈尔滨到绥芬河地区的失踪人口记录,主要失踪范围,人员结构,最好有警方掌握的部分线索。 施明告诉欧阳焉,“除了东北,最近全国范围内失踪人口剧增,大部分为女性,年龄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人员构成上没有特别之处,有学生,有公司职员,家庭主妇,甚至还有公务人员和警察。” “全国范围内?有没有线索?” “没有,同行们推测是‘曼陀帮’的人。” “你查查看,是不是在洗手间里失踪的?” “对,欧阳,很多案子都和洗手间有关,你怎么知道?” “我再问你,是不是外面在传闹鬼的事情?” “不错,坊间传说洗手间闹鬼,很多公共洗手间女同志都不敢去。鉴于案情重大,影响恶劣公安部最近成立了专案组,全力缉捕‘曼陀帮’成员,部长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个月基本肃清。”施明顿了顿,“我也被抽调进专案组了。” “‘曼陀帮’,为什么?” “谁都知道‘曼陀帮’是国内最大的绑架组织,一下失踪这么多人,肯定和他有关。” “‘曼陀帮’的案子我以前也接触过,基本采用暴力胁迫手段,像这种毫无头绪的作案方式,好像不是他们的风格。” “我也怀疑过,不过也不排除‘曼陀帮’为了避免留下线索受到警方通缉,采取了更为隐蔽的作案方式。” 欧阳焉觉得施明的解释也很符合逻辑,“专案组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专案组的成员暂时就地调查,找出相关线索,具体的集中时间会提前二十四小时通知到位。” “对了,我听说有人找到过被绑架的受害者。” 施明佩服的说道:“欧阳,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最近成都破获一起‘卖纯’案,其中一名被迫‘卖纯’的女性身体状况很差,厌食,神经衰弱,严重失忆,一般精神类药物在人体内留存时间较长,经过专家的反复抽检,从该名妇女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药物残留。” 欧阳焉想起刚刚离世的张珍,她的症状和施明提到的妇女基本吻合,他又问施明,“那名被救妇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被解救后一周,在精神病院突然死亡。” “是不是浑身出血?” “不,自杀,用绳子。” 欧阳焉从施明那里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关于“曼陀帮”,施明了解的情况和欧阳焉差不多。欧阳焉挂上电话,打开卫星导航仪,找到双凤镇的位置。既然在双凤镇找到过失踪女性,那么也许到双凤镇可以找到线索。 在前往双凤镇的路上欧阳焉在思考,那么多女性失踪难道都是被送到“卖纯”集团,世界各国都在打击非法“卖纯”,哪个国家敢于明目张胆的接收这么多来自中国的无辜女性,或者不是“卖纯”?是什么?欧阳焉找不到答案。也许小白清楚,可她呢,也成了受害者。 欧阳焉摇摇头,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啊”。 三个小时之后,欧阳焉到达双凤镇。双凤镇得名于明代,据说此地曾经于一朝出现两位贵妃,当地父母官为了拍贵妃的马匹,上奏将此地更名为“双凤镇”,镇名自此沿用至今。 欧阳焉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差一刻,北方天黑的早,晚上地冻天寒,镇上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欧阳焉开车在镇上转了一圈,只有两家店还在营业,一家是网吧,另一家临街搭个简易棚子,在卖小吃店。 欧阳焉肚子早就饿了,他停下车走进塑料布做围挡的小吃摊子,让老板做碗热汤面。 老板有六十岁上下,短发,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腰板挺的老直,声音也大,听见欧阳焉让他下碗面,他立刻重复一遍让欧阳焉确认,“一碗汤面,两个鸡蛋。” 欧阳焉笑着点点头,老人从棚子里出去,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留着大辫子,红棉袄,脸也红扑扑的,一双单纯的大眼睛,看上去朴实清秀。她给欧阳焉端来一杯热茶。 “请用。” 欧阳焉向她点点头,“谢谢。” 小姑娘也到了怀春的年纪,看见英俊的欧阳焉难免多看两眼,看多了也不愿离开,脸比之前还红,低头拽着衣角,也不知干些什么好。一会儿姑娘的爷爷把热腾腾的面放在欧阳焉面前,“请用。” 北方人实在,面老大一碗,两个荷包蛋卧在面上。面上撒了些葱花末,淡淡的清香随着热气钻进欧阳焉鼻子,饿了半天的欧阳焉,向老人家说声谢谢,自顾自的吃起来。面多,欧阳焉吃的快,等他肚子塞不下,面还剩下小半碗,这会儿没客人,老人家和孙女都在棚子待着,俩人也没话说,都看着欧阳焉。 俩人倒把欧阳焉瞧的不好意思,尤其那剩下的半碗面,欧阳焉觉得老人的眼睛里有些埋怨,可他实在吃不下,于是指指面碗,礼貌的说道:“老板,面太多。” “你们南方人饭量小,就是我孙女也能吃下。”老人说着去收碗,语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第九十九章 收费站 “哦,大爷,向您打听个事。” “你说。” “镇上哪儿有旅社?” “旅社?这会儿没了,小地方,旅社关的早。” “谢谢大爷”,欧阳焉心说只能在车上将就一夜,于是在桌上摆了十块钱走出大棚。 没想小姑娘追出来,“大哥,用不了这些。”说着退给他八块钱。 “还找钱?”欧阳焉不肯收,在南城,这么一碗面十块钱算是便宜的,何况这么冷的天。 大爷跟出来,让欧阳焉手下,“小兄弟,赚钱不容易,俺也不能多收你钱啊。”大爷指指门口的木牌,上面写着价格,鸡蛋面确实两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欧阳焉心里不由佩服起爷孙俩的诚信,他把钱装进口袋,向他们挥挥手,“再见。” “等等。”欧阳焉刚走几步大爷又叫住他。 “大爷,有事吗?”欧阳焉回头问道。 大爷痛痛快快的说道:“小兄弟,你要是不嫌弃,晚上在老汉那儿委屈一晚。” “谢谢大爷,不过……”欧阳焉怕不方便。 大爷打消了他的顾虑,“没事,我和三丫头商量过了,她也同意。” 欧阳焉笑着握住大爷粗糙的大手,“谢谢大爷。” 欧阳焉和大爷聊了会儿,大爷姓吕,三丫头是他的孙女,唯一的儿子在南方打工,他还有两个孙子上大学走了,三丫头最小,学习也最好,可惜女娃子,家里实在没钱供她读书。欧阳焉告诉大爷,他到镇上是为了找人,两个人聊了会儿,吕大爷见没什么客人,让三丫头收摊。 欧阳焉帮着把摊子架在一辆平板车上,吕大爷在前拉,三丫头在后面推,欧阳焉让他们等等。他打开车后备箱,一般越野车里都备有绳索,果然后备箱里备着。 欧阳焉拿起绳索要走,忽然发现后备箱里的两只轮胎比较奇怪。陆虎车用的轮胎规格较大,而备用胎却明显小了一号,欧阳焉看在眼里没有深究,他把车倒在平板车前,给车套上绳索,他招招手让爷孙俩上车。 按照大爷的指引,欧阳焉慢慢的开了半个小时,大爷拍拍车垫,“到了,到家了。”欧阳焉心说,“开车要半个小时,要是腿走……”他越发觉得老人家生活不易,准备第二天走的时候偷偷给他塞些钱。 吕大爷家有三间房,进门是堂屋,左右两边是卧室,吕大爷和孙女一人一间。进屋之后,三丫头打水让欧阳焉洗把脸,吕大爷累了已经睡下,三丫头递毛巾的时候不经意碰到欧阳焉的手,羞得小姑娘家脸红到耳朵根。 欧阳焉却没在意,洗了脸谢过三丫头,在吕大爷身边睡下。 半夜两点多,欧阳焉听见堂屋内有异声,他警觉的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的走进客厅,临睡前欧阳焉在门口放了一只小凳,他走过去用脚丈量小凳和门的距离。 “有人。”欧阳焉发现小凳向前移动了半步,他立刻躲在三丫头门旁,慢慢拉开门帘,只见陈设简单一目了然的屋内并未发现生人,欧阳焉思忖小凳或是三丫头不小心移动过,转身要走,不想吕大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欧阳焉胆子虽大,也吃惊的退后一步,悄声说道:“吕大爷。” 吕大爷笑着拍拍欧阳焉的肩膀,也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咋了?” 欧阳焉刚要解释,吕大爷却拧亮电灯,本来黑暗处只能隐约看见物事人影,屋内光亮,却见地面几串带血的脚印。吕大爷和欧阳焉同时看见,欧阳焉心说不好,赶紧冲进三丫头房间。 三丫头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被子还盖在身上,却歪歪斜斜,欧阳焉过去探她鼻息,已经断了,欧阳焉再翻开她的眼皮查看,瞳孔放大,皮肤热量还在,说明死亡时间尚短。 欧阳焉向站在身后的吕大爷摇摇头,吕大爷好像心被人拿去一般扑倒在孙女身上,浑身颤粟,老泪纵横。哭了半晌,欧阳焉也跟着落了两滴眼泪,他想查看三丫头的死亡原因,怕吕大爷看见三丫头的伤口更加伤心,于是把他扶到堂屋里坐下。 吕大爷靠在椅子上坐下,大口喘着粗气,欧阳焉给他倒了一杯水,见他情绪稍稍稳定,重又走进三丫头的房间。他掀开被子,果然,三丫头下身赤裸,隐私部和陆燕以及小红一般被人用硬物捣烂。欧阳焉咬咬牙,恨不得把凶手挫骨扬灰。 欧阳焉打电话报警,警察说道路状况太差,要天亮才能到达。 吕大爷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张着嘴,眼神呆滞,爷孙俩相依为命,感情很深,欧阳焉想问吕大爷几个问题,可觉得此时问有些不合时宜。 吕大爷擦把眼泪,纵横的脸上皱纹更深些,“小伙子,你有话就问吧,我老汉挺得住。” “大爷,你放心,我一定帮您找到害死你孙女的混蛋。” “小伙,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到俺们双凤镇有大事。” 欧阳焉见大爷情绪稍稍稳定,才痛痛快快的说道:“大爷,不瞒您说,我的女朋友失踪了。” “失踪?在柳屯?”“大爷您也知道?” “知道,柳屯闹鬼啊。以前日本人在那儿杀了四五千老百姓,俺爹就说过,柳屯到处是冤鬼。” “听说有人被小鬼放出来过?”欧阳焉也不想纠正吕大爷的迷信说法,他关心那个被找到的女人。 “有一个,在街上,不哭不闹,看见汉子就脱衣服。”吕大爷或许由她想起了自己孙女的悲惨遭遇,偷偷抹了把眼泪。 “后来呢?”欧阳焉递给吕大爷一碗热水。 “后来被她的家人接走,上漠河去了。” “漠河?”欧阳焉听完不由一怔,“保安明明说找到的受害者是沈阳人,去漠河干什么?漠河与沈阳根本在相反的方向。” “大爷,您怎么知道去漠河?” 吕大爷不假思索的说道:“可巧那天疯闺女的家里人问我,漠河咋走?” 欧阳焉决定前往漠河,他怀疑疯掉的受害者在路上走丢,漠河才是绑架者最终的目的地。 快到天亮,欧阳焉估计警察快到,他为了避免麻烦,偷偷在吕大爷的桌上放了五千块钱。欧阳焉含着泪悄悄离开时,看见吕大爷呆滞的目光停留在远方鱼肚白的天空。 欧阳焉在前往漠河的路上思考杀害三丫头、小红还有陆燕的凶手是谁?他觉得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激怒自己,属于报复杀人,应该和处于隐秘状态的赌球案及绑架妇女案无关。他在车上仔细回忆在刑警队的几年里抓捕的犯罪嫌疑人,一时间上百名各色犯人的影像冒出来,欧阳焉为了进一步缩小范围,他给施明打电话,请他提供颜浩在警队亲自抓捕的案犯两年来的近况。 施明把资料用邮箱传给他,同时告知,为了追捕“曼陀帮”成员,根据公安部特别调查组的要求,南北警员对调,他可能要到北方去。 欧阳焉把车停在双凤镇通往西北和东北的岔道口,旁边有条河,已经结冰,几个孩子穿着自制冰刀在上面溜冰。他打开手机,登陆邮箱,查看施明传过来的相关资料。 欧阳焉看过资料很快锁定了目标。两年前颜浩破获的一起暴力强奸案,疑犯叫童南生,对受害人实施强奸后,用硬物塞入受害人下体,法院判其入狱七年,今年六月七号从兰州监狱逃出来,至今尚在通缉。 “六月七号。”欧阳焉记得陆燕被杀是在六月十四,难道是童南生?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他的性格暴戾,有暴力性侵害前科……欧阳焉打电话给施明,“施明,我怀疑今年六月十四号晚的恶性杀人事件,凶手为童南生,你查查指纹资料。” 欧阳焉没有停留,用力踩下油门。河面上溜冰的少年看见路边的一辆巨大的越野车向西疾驰,几个胆大的少年滑行去追,很快就看不见越野车的影子。 欧阳焉开车经过最近的一处收费站,他看看唯一的通道上方安装有监控设备,他有意无意的问着收费员,“上面的探头能看清人吗?” 收费员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口答道:“当然能。” “哦,”欧阳焉慢慢通过收费站把车停在一边,等收费站没有车经过时,他敲敲收费站的门,收费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因为工作枯燥,脸长时间板着,幸亏欧阳焉长的仪表不凡,说话才比别人和气。 “有事儿吗?” “有件事儿请您帮个忙。” 收费员看看暂时没有车通过,挤出一张难看的小脸说道:“啥事儿,你说说。” 欧阳焉故意苦着脸说道:“本来我的家事不该向外人说的,看妹子和蔼亲切说说也无妨,我那口子……”欧阳焉欲言又止。 收费员猜到了,接过话去,“你那口子跟人跑了?” 欧阳焉垂头丧气的算是答了。 “我最看不惯那偷汉子的事儿,大兄弟要俺帮啥忙,你尽管说。” “可能违反制度。” “啥制度,不瞒你说,俺男人就是站长。” 欧阳焉见收费员答的爽快,心说有戏,于是支支吾吾的说,想看看录像资料,查查女人什么时候经过的。 第一百章 四号 “好办。” 收费员痛痛快快的拿出手机,在电话里她命令她的站长男人给她的表弟看看监控器上的录像。 “妥了。”收费员挂上电话,指指不远处的一间小房子,“你去吧,就是是俺表弟。” 欧阳焉连声称谢,收费员在后面还不忘提醒他,“在俺们北方,娘们儿不听话男人得敲打,俗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梁揭瓦’”。 欧阳焉有些好笑,收费员怎么尽站在男性的立场讲话?欧阳焉走进收费站办公室,里面升着煤炉,四面窗户也用纸糊上,屋内挺暖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瘦男子坐在一张破桌子前听收音机,监视器放在屋角,落了好大的灰,估计很少有人查看。 男人见欧阳焉进来,客气的说道:“表弟啊,坐坐,喝水不?” “不喝,不喝,看完还要赶路。” “那你看吧。”男人客气两下,又坐回去听大戏。 欧阳焉熟练的打开监视器的控制开关,把视频调到早晨六点。因为偏僻,来往的车不多,欧阳焉把手机数据线接在控制器上,视频资料不多很快下载完毕,欧阳焉把手机装进口袋,想谢谢收费员的男人,结果老兄已经睡着了。 欧阳焉没惊动他,回到车上,他打开视频文件,查看来往车辆。遇到客车,他用放大器查看车前窗握住方向盘上的手臂,视频很快到达现在的时间,没有任何发现。 正在欧阳焉准备发动引擎时,一把手枪悄无声息的顶在欧阳焉的后脑勺上,欧阳焉冷静的说道:“兄弟,想要什么?” 拿枪的人用手把车内的倒后镜挑上去,不让欧阳焉看见自己的容貌,他声音低沉的说道:“白爷的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 “白爷没告诉你?” “没有。” 男子似乎不相信,他拿出手机给小白打电话,手机里传出关机的讯息。 “妈的,”男子恶狠狠的说道:“货在哪儿?” “白爷被人抓了。”欧阳焉老老实实的说道。 “什么?”男子有些不敢相信,“在东北的地界上,有人敢抓白爷?” “你不相信?我也不信,可白爷真的被人抓了。” 欧阳焉说话的语气很中肯,男子不信也信了两分,“白爷让什么人抓去了?” “曼陀帮的人。” “呸,”男子用枪敲了敲欧阳焉的脑袋,“曼陀帮什么玩意儿,动白爷干啥?”“白爷是女人。” “女人?”男子的话里有嘲笑的意思,“你他娘的能不能编点儿像样的故事?” 欧阳焉依旧沉稳的说道:“你不信就算了,白爷确实被人抓走,至于东西,白爷没交待。”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男子挥起枪托要砸欧阳焉,谁知欧阳焉早已通过车前的墨镜确认男子的位置,他的手刚刚抬起,欧阳焉忽然矮身,头缩在座椅下方,手上的黑星手枪从前座的座椅之间伸出去,顶在男子腰上。 “好身手。”男子话说的漂亮,声音却有些打颤。 欧阳焉把手慢慢移到上面,头也伸出来,他半转身伸出另一只手,男子乖乖的把枪交在他的手上,欧阳焉关上保险把枪扔进车上的储物柜。 男子二十七八岁,长发,偏瘦,眼睛细长,尖鼻,嘴唇上有条刀疤,他穿着黑色皮夹克,此时被缴了械,乖乖的靠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欧阳焉问他,“你找白爷拿什么?” “兄弟别装了,你开着白爷的车会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车在哪儿?” 男子把手伸进夹克,慢慢从夹克里取出一只手机,他打开屏幕,上面是地图,一颗红点在不断闪烁。欧阳焉明白了,男子通过跟踪器找到陆虎车的,原来小白不是开往哈尔滨,她想在路上把东西交给这名男子。 “白爷呢,我还等着送货。” “你只要告诉我拿的是什么,我就把东西给你。” 男子笑了笑,夸赞道:“不愧是白爷的人,谨慎,谨慎。” “说吧。”欧阳焉把枪收起来。 男子神秘的伸出四个手指头。 欧阳焉曾经当过刑警,他明白,四在黑话里代表“四号”,也就是俗称的高纯度“海螺音”。 欧阳焉想起后备箱里看见的那两只汽车轮胎,难怪型号不对,原来里面装的毒品。欧阳焉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轮胎里如果装的如果都是“海螺音”,估计在十五公斤以上,按照黑市价,最少价值四百万。 “钱呢?”欧阳焉回过头调整倒后镜。 倒后镜里,那名男子从座椅下边拿出一只黑色塑料袋,仍在车前座上。 “好像数目不对啊。” “说好了,用美金。” 欧阳焉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放的都是百元一张的美元旧票,他满意的点点头,指指后备箱,“货在后面,你自己拿。” 欧阳焉打算男子下车之后,马上开车离开。钱和货都在自己手上,到时找到小白不怕她不肯帮忙找到杀害陆燕和几名女性的凶手。男子打开车门,欧阳焉慢慢把脚踩在油门上,不料,男子刚跳下车,欧阳焉的陆虎车四周忽然出现大批警察。 “熄火,下车,下车……” 十余名警察头戴钢盔,手拿微冲,为了防止他驾车逃跑,两名特警在他的车轮下边放置了一条钉板,其余的人各司其职,有拉开车门,有把欧阳焉从车座上拉下来,还有人迅速搜查车辆。 “你是卧底?”欧阳焉被那名男子戴上手铐,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 “可惜没有抓住大鱼。” 欧阳焉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这条鱼也不小。” 卧底警察没有把欧阳焉押上警车,按照缉毒程序,必须等毒品起获之后,才能将疑犯带走。 “报告。”负责搜查的警员手拿一包白色粉末向卧底警官汇报,“找到了”。 卧底警官接过白色粉末,笑着说道:“你猜,够让你枪毙多少回的?” “猜不到。” 欧阳焉似乎又陷入一个局,怎么解释?刚刚自己根本和卧底警察做成了一笔毒品交易,人证物证俱在,按照法律规定,出售“海螺音”十五克以上便可宣判死刑,十五公斤,欧阳焉能算出来,但他在想其它的事情。 自从半年前的系列杀人案开始,欧阳焉已经第二次坐在羁押室的审讯椅上,在羁押制度上,北方没有南方管理严格,欧阳焉强迫穿着衬衫坐在审讯椅上。屋内的暖气开的很小,欧阳焉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他刻意的控制,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发抖。 “姓名。” 审讯人员开始提问,欧阳焉看着坐在前面的审讯人员,他忽然想笑,三个人,一个是那名女收费管理员,另一个是收费站站长,剩下的当然是那位负责交易的卧底警察。 三个人中间,他觉得那名女收费员的演技最好,尤其他骂站长的那句台词,肯定是临时编的,“俺表弟的忙你敢不帮,老娘不让你上炕。” 编的好啊,欧阳焉想起来就笑,连什么环境都忘了。 “老实点。”卧底警察猛的一拍桌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欧阳焉看看他,靠坐在审讯椅上。 “姓名。” 卧底警察厉声问道。 欧阳焉没有开口,目前证据确凿,不开口还可以暂时拖延时间,等先期的审讯过去,再想办法。 第一百零一章 同学会 卧底警察见他死活不开口,换了一副笑脸,他拍拍桌面上厚厚的档案袋,“你不说话,凭车上的粉也足够定你的死罪。我们审讯你,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揭发你们老板的犯罪事实,我们可以把你转为污点证人,顶多做几年牢。”说完,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欧阳焉。 欧阳焉心说,“小白不在毒品交易现场,即使说白粉是她提供的,没有证据,凭什么脱罪?”他仍旧一言不发,毫无惧色的眼神不断扫过对面的三位审讯人员。 “负隅顽抗死路一条。”站长也忍不住发火了,他细长的眼睛努力睁开,眼核却还是模糊。 三个人软硬兼施,审了一个多小时,欧阳焉的眼皮耷拉着,看样子要睡觉。卧底警察怒不可遏的拿着一盏五十瓦的高亮度台灯,拎起欧阳焉的头发,让灯照在他的脸上。欧阳焉干脆闭上眼睛,他穿的少,审讯室里又冷,台灯照来,好像还有了一丝暖意。 “说不说?” 卧底警察几乎声嘶力竭。 审讯人员终于撤了,经过两个小时的审讯,欧阳焉有些疲惫,三名警察更疲惫。因为案情重大,为了保密需要他们不能采用轮番轰炸的方式,他们休息,欧阳焉也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欧阳焉躺在羁押室狭窄的小床上,仍然穿着衬衫,为了保持清醒和正常的体温,欧阳焉在羁押室里做起了俯卧撑。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大脑的工作状态也趋于正常。他从昨天下午和小白到刑警队开始梳理案情。 换车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刑警队的许队让手下把陆虎车开到指定地点,换上装有毒品的轮胎,接着追上小白,重新换车;小白在休息区故意失踪,目的让自己和接头人完成交易。欧阳焉觉得如果按照他的分析整个案件当中有几个疑点,可以装轮胎的地方很多,许大和小白为什么故弄玄虚,把简单的毒品交易搞复杂?还有卧底警察,他们怎么判断出自己向西走,还在收费站设卡?最可疑的是小白失踪,难道她已经知道车上有追踪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把价值几百万的毒品放在车上,和可能的警察交易? 欧阳焉由此得出结论,除非是陷阱,至于谁挖的……欧阳焉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小白,许大,卧底警察,还有那名被许大安排换车的手下。 欧阳焉认为几个人当中,许大或者小白的可能性最小,因为他们早就互相勾结,陷害谁,彼此都讨不到好处;至于卧底警察,如果他设计这么出色的陷阱,何必等到小白失踪才出现和自己交易?嫌疑最大的莫过于那名刑警队的年轻刑警,许大的手下,或许警方早就对许大参与边境毒品交易有所察觉,他是派在许大身边的卧底。 可是还有一个疑问,欧阳焉在警察局里就产生了,除非执行任务,在办公室值班的一名普通警员怎么会把枪带在身上?许大让他换车,说明他和许大的关系很密切,小白和许大的交往由来已久,他怎么会不认识?假如是卧底,掏枪岂不打草惊蛇? 转来转去,欧阳焉觉得陷阱好像是为自己准备的,只有这样,所有的解释才趋于合理。许大,小白根本知道警察参与了交易,小白在路上故意失踪,目的就是让自己参与交易,最后被抓,可目的呢?牺牲价值几百万的毒品,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死刑判决?想让自己消失,小白手下的枪手岂不更方便,更无迹可寻? 欧阳焉从地上爬起来,靠在羁押室冰冷的墙壁上,他的脊背受到寒冷的侵袭,这一刺激迅速传达到欧阳焉的大脑。 “对,一定是。”欧阳焉摸摸下巴,为自己的判断感到满意。 欧阳焉靠在床上抓紧时间休息,他明白,第二轮的审讯很快将会开始,必须养足精神,避免在审讯过程中露出疲态,被对方抓住突破口。很奇怪,欧阳焉非但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审讯,看守人员还给他送来一床被褥和晚餐。 “难道是怀柔政策?”欧阳焉吃着玉米面糊糊和馒头,思考着对方的用意,“估计吃饱之后就要来了,吃饱饭血糖升高,人的大脑最容易迷糊。” 欧阳焉还是猜错了,审讯人员没有来,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看守人员给他送早饭。 “怎么了,难道真的不用口供,直接定罪?”新的司法解释中,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可以不采用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作为证据。 欧阳焉在羁押室里睡到晚上,他一直在想案情,离开南城之后,他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不断高速运转,眼下环境虽差些,但有机会停下来休息休息也不错。 欧阳焉的身体在休息,大脑一直在工作。他从接到张珍的委托开始,一直回忆到昨天被抓进边防缉毒大队。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任何人。 张珍委托欧阳焉查找丈夫出轨的证据,不料却卷入了一起绑架案件,景小伟请求欧阳焉帮助寻找妻子的下落,尔后在欧阳焉的努力下嫌疑人被抓……到绥芬河,小红惨死后,在逃亡途中遇到小白,由她出面救出张珍……张珍死亡,小白失踪,欧阳焉再次陷入毒品案…… 欧阳焉觉得自己被囚禁肯定不会是终点,而张珍、景小伟、小红、耗子、小白……所有人似乎被某根隐形的线串连在一起,绑架集团、毒品案、凶杀……不过点缀其中。 “除了那个变态的童南生,”欧阳焉提醒自己,也许童南生是独立与事件之外的,纯粹为了报复杀人,他要让欧阳焉觉得恐慌,令自己沉溺于复仇的快感之中。可是有个疑问欧阳焉无法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施明和赵辛知道,谁告诉他自己就是颜浩? 欧阳焉在密封的囚室里通过三餐判断时间,午餐已经过去很久,该到晚餐时间,他坐在床沿,看着随时可能打开的窗口。 门却开了,卧底警察在前,他的老朋友在后。 欧阳焉好像习惯于意外,施明的出现只让他笑,笑自己猜错的没错,这里绝不是山穷水尽的地方。 “施处长,你看是你的人吗?”卧底警察问道。 “是,是他。”施明拍拍卧底警察的肩膀,“谢谢啊,老许。”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欧阳焉跟着施明离开了羁押室,他进来时蒙着头套,对方也没有表明身份,走到办公地方,欧阳焉才看见“边境稽查队”的牌子。他轻声问施明,“这儿是漠河?” “恩。” “你怎么来了?” “我被上级派到漠河来调查绑架妇女案。” 欧阳焉计算了时间,他昨天上午还和施明通过电话,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怀疑看着施明。 “上面派军用飞机送我到这儿,不然还在路上。” “没事了?” “没事,我说你是卧底,南城缉毒处的。还有,那批毒品是假的,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 “假的?”欧阳焉皱皱眉头,越发肯定了自己在羁押室的猜测。“还差一个问题,手机的问题,谁向自己提到手机,或许谁就是陷害自己的人。” 欧阳焉从内勤人员那里取回了自己的东西,他特意检查了手机的历史记录,有人翻动过,很正常,警方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证物。 “可以走了吗?”欧阳焉问施明。 “不行。” 欧阳焉不解的看着他,施明忽然笑了,“吃过饭再走。” “这里?” “不,外面。” 漠河处于中国最北端,国境线上,天气寒冷,城市规模也小。施明开车在街上绕了一圈,将车停在一家装修还算不错的餐馆。 两个人拣了靠窗口的位置,欧阳焉面朝大门坐下,这是他习惯的位置,可以观察进出的客人,身后是墙,比较安全。 施明点菜的时候,欧阳焉观察了餐厅里的客人。两桌人,一桌三男两女,看上去像学生,五个人里四个戴眼镜,长相斯文,说话声音不大。桌上的菜色也少,几个人吃的时候还互相谦让,估计大学生回乡聚会。 第一百零二章 再见施明 另一桌面对面坐着两人,只能看见侧脸,皮肤挺黑,头发又乱又长,油光光的,好像很久没有梳洗。两个人身材魁梧,穿着军大衣也能看出虎背熊腰来,他们一人面前一瓶烧酒,拿起酒瓶碰了碰,也不说些客气话,各自喝一大口,啧啧嘴,用手拿起羊肉往嘴里塞。 欧阳焉见两桌客人没什么特别,注意力放在窗外,深冬时节,漠河天天下雪,眼下道路两旁的积雪有两尺厚,施明从边境稽查队借来的警车落上一层薄薄的白雪。欧阳焉算算日子,明天就是圣诞夜,估计南城这会儿可热闹了。 菜上的很快,老板娘看上去像朝鲜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皮肤很白,笑起来眼睛眯着。施明好像猜到欧阳焉的心思,等老板娘走远,他告诉欧阳焉,“漠河百分之八十都是朝鲜族。” 欧阳焉看看他,觉得眼前的施明好像变化很大,有些高深莫测。 欧阳焉拣了一根肉丝放进嘴里,味道一般,都是咸味,他放下筷子随意的问施明,“你怎么知道我在边境稽查队?” 施明好像饿了,大口的吃菜,也许觉得咸,吃两口,喝口茶。他听见欧阳焉问他,礼貌的把食物咽进肚子才回答欧阳焉的问话,“漠河那边在信息库里查不到你的资料,请南城警方确认你的身份。你的资料是我亲自封存的,南城那边的同事只好找我。” “正巧你到漠河。”欧阳焉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好像设计好的一个的局。从小白失踪开始,到施明的出现,时间上配合的天衣无缝,假如施明也提到手机,欧阳焉或者会怀疑施明也参与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计划。 “我不来,他们也得放人,毒品是假的。” “你要不来,我可不那么容易脱身。” 施明不解的看着欧阳焉,“怎么?” “要是你查到了两只装着面粉的轮胎,你怎么想?” 施明喝口茶,双手支着下巴,狡捷的笑道:“调虎离山。” 欧阳焉也笑了,他以茶代酒和施明碰杯,“所以说,还是要谢谢你。” 施明压低声音说道:“浩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要不是你……” 欧阳焉摇摇头,拿起筷子指指菜,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施明会意,埋头吃菜,两个人半晌无语,等菜吃的差不多,一壶茶也喝尽,施明喊老板娘,“结帐。” 可巧,施明话音刚落,其他两桌也喊结帐。 老板娘先走到欧阳焉和施明的桌前,把账单放在桌面,“五十六”。施明没看单子在桌上摆了一百块钱,老板娘笑眯眯收了钱,嘴里说“等等”,赶紧走到收银台找钱。估计饭店生意不好,零钱也少,老板娘在收银台找了足有三分钟。 两个等结帐的黑大汉有些急,酒劲上来,其中一位把桌子拍的山响。 “妈的巴子,不收钱,老子走了。”说着抬腿就往门外走。 老板娘赶紧陪着笑脸追出去,“好了,好了。”说着把单子拿在手上,递给要走的黑大汉。 欧阳焉终于看清两个黑大汉的相貌,嚷嚷要走的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粗鼻孔,厚嘴唇,磨盘脸,有面盘那么大;另一位还坐着,歪头瞧着老板娘的脸上全是横肉,眼睛好像肥肉上开了道口子,嘴里叼着牙签,满口黄板牙。 “八十?”络腮胡子眼睛瞪的像车灯,“他们一桌菜才五十六,老子才几个菜,要八十?” “酒贵,那两个老板没喝酒。”老板娘连忙解释。 两个黑大汉看着欧阳焉和施明,见他们在笑,眯眯眼甩手扔过去一只酒瓶,“笑他娘的,找死。” 施明和欧阳焉都沉得住气,看见酒瓶过来,头也没动,还在笑。 络腮胡可恼了,本来火发向老板娘的,全转到施明和欧阳焉身上。他挥舞着酒瓶,走到欧阳焉跟前,“操你大爷,笑嘛笑?” “我笑你裤子拉链没有拉。”欧阳焉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拍拍施明的肩膀,“走吧。” 络腮胡低头看裤子拉链,五个青年和老板娘笑成一团。施明穿上大衣,推开挡在桌前的络腮胡要走,络腮胡恼羞成怒一拳砸向施明的鼻子。欧阳焉怕施明吃亏,早防到络腮胡动手,只见欧阳焉也击出一拳,后发先至砸在他下臂的筋脉。 络腮胡吃痛不住,下意识的挥舞酒瓶砸向欧阳焉,不想酒瓶还在半空,“砰”随着一声脆响,酒瓶爆碎,五个斯文的青年中唯一没有戴眼睛的那位手里拿着一把还冒着烟的手枪。 欧阳焉注意到那名青年拿枪的姿势好像受过特种训练,手臂微曲,食指击发后收于手枪侧壁,一般普通人拿枪,为了提高射击速度习惯将食指置于扳机,速度虽然提高,但遇到危险时容易走火。手臂微曲可以击中移动目标,说明他的射术精良,眼到手到,根本不需要伸直手臂进行瞄准。 两名大汉呆呆的站着,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拿枪的青年说了一句,“警察,所有人举手靠墙站。” 两名大汉举起手,按照青年的命令,踩着酒瓶碎片走到餐厅的墙壁前站定。欧阳焉指指自己和施明,意思说“我们也要照做?” 青年把枪装进斜挎在肩部的枪套,其余四个人立刻将警员证挂在胸前,两名男性警员搜查络腮胡和眯眯眼,剩下的两名女性站在欧阳焉和施明身前等待指示。 拿枪的青年又说道:“你们涉嫌在公共场所聚众闹事,请和我们到警察局做笔录。”说着他顿了顿,指指欧阳焉和施明,“听不懂我的话?所有人举手,靠墙站,交出你们的身份证和通讯工具。” 施明微笑着把手插进口袋,只见拿枪的青年警觉的再次把枪拿在手中。施明的手插进内衣口袋时,青年的手还垂于身侧,他的手从伸进内衣,解开枪套,拿出手枪,到瞄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果计时,绝不会超过两秒钟,欧阳焉不得不佩服青年的掏枪动作。 “不用紧张,我拿证件。”施明依旧微笑。 青年指指其中一名戴着眼睛,眉目清秀的女警,“你去。” 女警也不避讳的把手伸进施明的内衣口袋,从里面翻出一本警员证。女警看看警员证照片,又看看施明,怀疑的问道:“你也是警察?” “你可以用警务通查查。” 女警谨慎的把警官证交给带队的青年,不知何时他手中的枪再次消失,好像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带队的青年警官用警务通核实了施明的身份,却没有把警官证还给施明,他问欧阳焉,“你也是警察?” “不,我不是。” “身份证。” 欧阳焉怕他掏枪,慢慢取出了身份证交给身边的女警。警务通很快查到了欧阳焉的资料,带队青年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欧阳焉,“你被通缉过?” “误会。”欧阳焉说话时面带微笑,他觉得眼前的青年干探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怀疑一切的眼神,果断的处事风格,相同的微曲手臂的射击动作。 “到漠河来做什么?” “找人。” “找什么人?” “一个朋友。” “找到了吗?” “没有。” “漠河不大,找人可以到公安局登记。” 欧阳焉指指身边的施明,“他也是警察。” “全国都有警察,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欧阳焉摇摇头。 带队青年一字一顿的说道:“在我的地盘,他不是警察,我是。”说着青年脸色微沉走到施明身边,“请把你的配枪交给我。” 第一百零三章 身陷囹圄 欧阳焉看见带队青年警员证上的姓名,“罗延文”,欧阳焉心说,“怎么起了这么女性化的名字,显然和他的性格大相径庭。” 施明显然被他很不友好的话激怒,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语气严肃的说道:“按照公安部规定,你没有权利没收我的配枪。” “同志,你可能搞错了,不是没收,是暂时保管。” 罗延文让女警搜身。 女警警员证上的名字叫“古雅亭”,名如其人,长的秀气,好像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听到罗延文的命令,古雅亭有些脸红,虽说是警察,但未婚的女性摸男人的身总是害羞。 施明替她结尾,从腰上的枪套里取出“五四式”警用手枪,检查保险之后,施明把枪交给古雅亭。 “谢谢。”古雅亭红着脸向施明笑了笑,转身把枪交给罗延文。 “你搜搜他。” 罗延文指示另外一名叫做毕华的女警搜欧阳焉,毕华长着可爱的苹果脸,镜片下的眼睛也圆溜溜的,好像洋娃娃。听见上级的命令,毕华没有犹豫,她马上恶声恶气的命令欧阳焉。 “靠墙,双手抱头。” 欧阳焉照做了,十分规矩的把腿分开。毕华先从欧阳焉的脸摸起,摸到欧阳焉上身健硕的肌肉,然后是腰,再往下就是要害,欧阳焉觉得毕华的手法不太对劲。一般女警搜男疑犯,只在可能藏械的地方拍拍,不像毕华这样,竟然摸脸,摸自己的胸脯,还在腰上捏了捏,往下会怎样?欧阳焉不敢想,他把头回过去寻求施明的帮助。 此刻罗延文正在盘问施明,古雅亭则帮助另外两名男同事控制那两个黑大汉。毕华见欧阳焉回头,厉声呵斥道:“不准回头。” “警察同志,我身上没有危险品。”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毕华说着,手已经摸到欧阳焉的臀部。 欧阳焉再也不能任其发展,他大声嚷嚷道:“按照警察条例,在有女警员的情况下,不允许男警员接触女疑犯的身体。” 罗延文让施明稍等,走到欧阳焉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喊道:“警察条例规定的是女疑犯,你是女人吗?” “条例也要灵活掌握。” “搜,这里我就是条例。” 毕华有了罗延文的支持,手伸进了欧阳焉的两腿之间。欧阳焉准备在毕华接触到自己身上唯一的“危险品”时发作,先跑出去,相信罗延文再无法无天,也不至于向无辜的人开枪。 欧阳焉在寻找逃跑的线路,为了尊严只能跑出去再作解释,有施明在,应该可以澄清。毕华的手指快要碰到欧阳焉的敏感地带,只见欧阳焉猛的掀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张餐桌,迅速跑到餐厅门口,刚拉开门,一把枪顶在自己的脑袋。 “老王。”欧阳焉脱口而出。 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正是绥芬河负责小红被杀案的警官,老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老王接连说出两句名言后,给欧阳焉戴上手铐,把他拽进餐厅。 罗延文笑着走到老王身边,两个人好像很熟悉,他指指欧阳焉,“老王,你要的人我已经帮您抓到,身份也已经确认。” “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从老王的语气判断,他对欧阳焉十分憎恨,他用力的拍打欧阳焉的脸,“我要不是警察,刚才就要你的命。” 毕华也凶巴巴的瞪着欧阳焉,“老王,你要是再晚来,我把他命根子揪下来,为那个惨死的女同胞报仇。” 欧阳焉明白了,刚才导演的一出戏根本为了抓捕自己,那两个黑大汉此刻结束了盘问,有说有笑的坐回到座位,猜的不错应该也是警察。 施明见欧阳焉被抓,赶紧帮忙解释,“请问王警官,我的朋友犯了什么法?” “杀人。” “杀人?”施明当然不会相信欧阳焉杀人,他走到欧阳焉身边,关切的问道:“欧阳,你杀人了?” 欧阳焉苦笑着摇摇头,把那天的事情简单说了。 施明还要解释,餐厅门外警笛长鸣,不断闪烁的红蓝色灯光划破了黑夜,照亮了扑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走吧。” 欧阳焉被两名男警员仔细搜身之后押上警车,施明和罗延文坐同一辆车,他在边境检查处借的车由其他警察开着,跟在车队最后。欧阳焉受到了特别照顾,女警毕华和王警官分别坐在欧阳焉身边,为防止欧阳焉逃跑,毕华的给他多加了一副手铐,和自己铐在一起。 道路状况差,车开的很慢。欧阳焉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路上不断向老王举出小红被杀案中的疑点。 “假如我杀了小红,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尸体?为什么房间其它地方留下血迹?还有凶器,凶器是什么?” 欧阳焉从三个角度为自己辩护,老王的眼睛始终充满愤怒,也许现场死者的惨状激怒了他,对欧阳焉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恶劣,“畜生,还要狡辩?我真后悔那天放你走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再作孽。”说完用力的用拳头在欧阳焉肋下戳了一拳。 “你说吕大爷的孙女?吕大爷难道没有说?”欧阳焉明白老王所指的,是吕大爷的孙女。 “吕大爷说了,说你是禽兽,他好心收留你,结果却……” “啪”,轮到毕华给了欧阳焉一巴掌,打完毕华还不过瘾,挥手还要打,欧阳焉受到天大的冤枉,也憋了一肚子火,也想大喊着发泄,可是他毕竟是欧阳焉,大风大浪里走过,也曾受到过冤枉,至今还未洗脱的冤枉。 “王警官,请你冷静。“欧阳焉忽然抬起胳膊,连着毕华的手一起抬起来,”还有你,在案件还未有定论之前,我还只是疑犯,还有辩护的权力。” “权力?我也有权力。”毕华又挥掌扇了欧阳焉一巴掌。 欧阳焉无从解释,莫名被打,一时觉得暗无天日,可体会了那些冤假错案里受冤屈者的感受,也体会到法律公平的重要。 “老王,请听我说,真正的疑凶已经死了,你可以打电话到绥芬河刑警队去问。”欧阳焉觉得解释已经不起作用,干脆将错就错。 不料刚刚沉默下来的老王忽然又来了火气,他冷笑道:“刑警队?绥芬河谁不知道,刑警队那是白家人开的。你以为找个人顶罪就行?这是中国,没有人比法律还大。也不瞒你,刑警队的老鼠屎已经被一锅端,没有人可以保你,包括你的女人,白家势力再大,比政府还大?” 老王说到最后,忍不住用食指戳着欧阳焉的太阳穴,“你死定了,枪毙一百回都不够。” 欧阳焉的希望破灭了,落在绥芬河警察的手里,加上自己和小白扯不清的关系,即使缺乏证据,也可能在警方和检方的坚持下模糊定罪。欧阳焉沉默了,他熟读法律,明白大陆法系的关键在于“假设有罪”,不能对已知证据进行反驳,譬如小红死在自己的房间,即使墙上没有血迹,房间内没有凶器,法院可以模糊定罪。唯一证明自己无罪的方法,必须找到证明自己无罪的直接证据,目前看来,最最直接的证据,只有那个真正的凶手。 欧阳焉需要施明的帮助,他确信真正的凶手就是那个从监狱里脱逃的童南生,可惜还没来得及问施明有关童南生的事情,就再次身陷囹圄。欧阳焉曾经不止一次被误抓过,可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次也许不会那么幸运。他想过逃走,但他不确定自己有把握逃过罗延文的快枪。他看见老王的手枪保险已经打开,警察也是人,或许出于愤怒他就在等自己逃走,省去很多麻烦,亲自为惨死者复仇。 欧阳焉刚刚从“边境稽查大队”的羁押室里出来,又要关进另外一座不见天日的牢狱,如果说在稽查大队欧阳焉没有丝毫的担心,那么现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是很可怕的感觉,对未来充满未知,没有丝丝入扣的计划,没有外力的帮助,好像悬浮于半空的心,面对着空荡荡的无尽的黑暗。 第一百零四章 白爷 车开始加速,欧阳焉估计他们要连夜赶往绥芬河。既然无计可施,欧阳焉干脆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睡觉,他需要休息,在羁押室里,他还在为小白的失踪思考,眼下什么都不需要做,难得让大脑得到休息。 也不知开了多久,欧阳焉沉沉的睡着,车开始变缓,慢慢停下。“啪”欧阳焉被扇了一巴掌,他的头习惯性的偏向毕华,果然是她,恶狠狠的像看着杀父仇人。 “下车。” 欧阳焉移动身体,也许睡的久了,关节咯咯作响。 下车之前欧阳焉的头上被套了一个黑布袋,两眼一抹黑,由着毕华领路。上了几节台阶,又七拐八弯的走了五分钟,欧阳焉的头套被拿下,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刺眼,他调整了片刻再看,已经到了审讯室,老一套的摆设,审判桌,一张孤零零的椅子。欧阳焉忽然笑了,他觉得很有意思,每次抓自己的警察们都急着审问,好像生怕自己会逃似的,而每次还真的因为种种原因,欧阳焉没被关多久,也没让人审出结果。 欧阳焉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准备接受审判,毕华掏出手铐钥匙,开手铐,也许拷的时间久,毕华的手有些麻,她喊同来的警员帮忙。 “快,打不开了。” 同来的男警员笑道:“解不开就一直拷着呗。” “屁,和他?”毕华说着,又恼了,火对同事发的,气却撒在欧阳焉身上,“啪”,欧阳焉记得,从见面到现在,已经挨了四巴掌。欧阳焉心说:“毕华的样子像洋娃娃似的,怎么那么凶恶?看来人不可貌相。” 男同事过来帮忙打开手铐,审讯时暂时只有他和毕华看着欧阳焉,也许老王去办交接手续。男同事接过手铐钥匙,把钥匙塞进锁眼,稍稍转动便可以打开,不想就在他转动锁眼时,“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毕华和他的同事一哆嗦,都在寻找爆炸的来源。 就在此时,老王跑进审讯室,手指着欧阳焉,命令毕华,“快,带他走。” “去哪?” “随便。”老王气喘吁吁的说道。 “出什么事了?” “有人放了炸弹。” 欧阳焉明白了,刚刚那声巨响是炸弹爆炸发出的,根据他对爆炸音量的判断,估计是烈性tnt炸药。 毕华立刻行动,拉着欧阳焉就走,老王在身后作保护,男警员则到事发现场帮忙。 三个人穿过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欧阳焉看见半块派出所的牌子混在瓦砾堆里,大门被炸烂,派出所相连的办公室变成了大开间,屋顶也被掀掉,好像改作露天茶社。天刚放亮,幸好不是白天,所里的警员很少,只有执行任务的几个人,看样子没有人员伤亡。 老王领着他们来到停车场,硝烟传到停车场上,欧阳焉没有发现施明的车子,也许他回到边境稽查大队。欧阳焉心说,“也好,省得把他也牵连进来,连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三个人刚刚坐定,车已经发动,原来车内早已备好司机。车迅速离开了被炸的派出所,行驶在街道上,车速渐渐放缓,毕华忍不住问老王,“谁放的炸弹?” 老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听到毕华的问话,回过头指着欧阳焉,“你问他。” “我不知道。”欧阳焉无辜的说道。 “啪”,毕华的巴掌第五次扇在欧阳焉的脸上,欧阳焉刚要发作,毕华捏住他的下巴,“肯定是你,说,你的同伙在哪?” 欧阳焉只有苦笑,好一个不讲理的女人,怎么能让她做警察?也不知有多少疑犯受了她的罪,有机会也要让她尝尝被冤枉,被冷不防抽耳光的滋味。 老王忽然不说话,他觉得腰上有些凉,然后是痛,接着眼前开始发黑,在晕倒之前他把手摸在腰上,血已经从厚厚的棉衣里渗出来,他用血手指着司机,“你,你是谁?” 毕华发觉不对劲,想打开车门,不料车门已经被锁死,老王瘫倒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车停住,司机的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刀,他回过头嘿嘿的笑,露出黄黑的参差不齐牙齿,还有那只鹰嘴一样鼻子。 “老鹰”,欧阳焉惊诧的喊他的名字。 毕华看见老鹰凶恶的样子也不害怕,挥手要打欧阳焉,嘴里还说,“你们是一伙的。”腔调不像警察,倒像撒娇缺乏管教的少女。 “啪”,毕华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老鹰打的,欧阳焉想拦,手还被铐着。 “哇”,毕华哭了,很大声的哭,像家里死了人,哭的凄惨。 老鹰还要打,欧阳焉用藏在衣缝里的铁丝打开了手铐,开锁的技术是他在南城曾经的神偷处学来,神偷年纪大,改行做了开锁匠,欧阳焉曾经抓过他,也救过他。欧阳焉的手腕刚脱开手铐,立刻伸手拦住老鹰,“别打女人。” “奶奶的,欠揍”,老鹰不依不饶的把手缩回去,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要把老王推下去。欧阳焉赶紧阻止他,随即用手探了老王鼻息,呼吸还算稳定,欧阳焉让老鹰把车开往医院,老鹰不同意,欧阳焉说道:“那我下车了。”老鹰无奈的咂咂嘴,把车开到离医院不远的街上,也不等欧阳焉阻拦,打开车门,用力把老王踹到车下。 “不也走吧。”欧阳焉把车门打开,拍拍毕华的肩膀,“赶快送老王去医院。” 毕华还在哭,欧阳焉知道,假如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他真想把毕华踢下车去。果然,毕华刚要移动,老鹰从拿出一把手枪指着她的前额,“关门,走。” 欧阳焉明白,现在走不掉了。他关上门,把老鹰的手枪推开,“别吓她,一会儿又哭,烦不烦。” “哭,再哭,老子奸了你。” 毕华听见他的威胁,鼻子一酸,喉咙“咕咕”的还要哭,老鹰又说了后半截话,“妈的巴子,老子得想想,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毕华吓的再不敢哭出声,只低头抹眼泪,后悔刚刚没及时下车。 欧阳焉也觉得好笑,看来有的女人非要老鹰这么不讲理的男人来治。他见老鹰安静下来方才问道:“马上去哪?” “找白爷。” “你也知道白爷失踪了?” 老鹰听罢忽然猛踩刹车,一扭头问欧阳焉,“你说啥?白爷失踪了?” “在柳屯休息区。” 老鹰拍拍脑袋,“不好,听说那儿闹鬼啊,白爷咋上那儿去了。” 欧阳焉不等他再问白爷的事情,他有个很费解的问题要问老鹰,“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派出所?” “我猜的。”老鹰得意的说道。 “猜?你猜猜下一期彩票的号码我看看。” “那不灵。”老鹰着急小白,不等欧阳焉再问,先问道:“白爷啥时候失踪的?” “前天,从酒店离开我们上哈尔滨,路上在柳屯休息区的洗手间里没的。” “赶紧找。”老鹰发动车,看样子要往柳屯开。 “白爷不在柳屯,在别的地方。”欧阳焉肯定的说道。 “在哪?”别看老鹰凶巴巴,对小白可是忠心耿耿,听到欧阳焉的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找小白才好。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好,好,我说,是白爷。” “小白?你见过小白”,欧阳焉摸摸下巴,他被老鹰的话弄糊涂了,小白明明已经失踪,难道真的有鬼,还能托梦? “白爷告诉我,要是找不到他,让我们在东风路派出所等。”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欧阳焉意思自己戴着头套,看不清相貌。 “你的皮夹克款式是白爷订做的,只有两件,白爷和你一人一件。”老鹰不愧是老鹰,从夹克的样式上就能分辨人物。 小白的手下不简单,小白更是厉害的角色,她竟然未卜先知能知道自己三天后会被抓进派出所,连哪一间都摸的清楚。 “炸药是你放的?” “傻六,我负责接应。” 欧阳焉的话是问给毕华听的,好让她知道,自己和案子毫无关系。 “你在害我知道吗?害我。马上把我送回去。”欧阳焉厉声呵斥道,脸上也变了,变的震怒。 “送回去?”老鹰也变了一副腔调,很阴森的腔调,“送回去可以,先找到白爷。”说完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扔了一个铁盒子,大概魔方的大小,上面有红绿色的指示灯。 欧阳焉看出来,铁盒是炸弹,“你想干什么?” 老鹰把遥控器拿在手里,威胁道:“你刚才也看见它的厉害,我的命是白爷的,帮我找到白爷,剩下的,你要走要留我说了不算。” “我留下,让她走。”欧阳焉指的是身边的毕华。 半天没吭声的毕华,感激的看着欧阳焉,见老鹰的眼睛看过来,又害怕的用头发蒙住眼睛。 “不行,没找到白爷谁也别想走。” 老鹰发动了汽车,回头看着欧阳焉,问路。 欧阳焉知道,老鹰是死心塌地为小白卖命,劝说无效,只能找到小白再说。他问毕华,“有没有手机?” 毕华可老实了,乖乖把手机拿出来,欧阳焉摆弄几下,失望的问毕华,“没有定位器?” 毕华摇摇头,欧阳焉苦笑道:“就你们这装备还抓贼?”说着,老鹰递过一只手机,“我有。” 欧阳焉拿着手机在毕华眼前比划,还不忘又挖苦一句,“看看,贼都用上高科技了。” 老鹰听欧阳焉骂他贼,不生气,反而乐,“别说,除了警察人多,要说高科技跟俺们差老大一截子。” 第一百零五章 老鹰 欧阳焉曾经也是警察,他明白在警察与贼、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双方比拼谋略,比拼力量,也在比拼信念。双方或会发生力量和谋划上的不平等,譬如暂时性的装备上的落后,决策性的失误等等,但对于双方来说唯一不变的是警察的信念,正义的信念,惩治罪恶的信念。炸药炸毁了派出所,信念没有变;刀刺进了警官老王的身体,他的信念也没有变,非但没有变,还会更加强大。 老鹰说警察人多,其实贼也不少,看看监狱,一个警察要对付四十个蟊贼,为什么绰绰有余?因为贼的信念随时会发生动摇,他们在利益或义气的驱使下交结,失去了利益,看似牢固的结盟霎时土崩瓦解。 警察与贼的较量,信念才是决定因素。欧阳焉当然不会向老鹰说教,眼下他最关心两件事,找到小白,放走无辜的毕华。 欧阳焉在老鹰的手机上查看地图,他们目前的位置在绥芬河,按照他之前的打算,准备直接开往漠河。但是他仔细查看地图之后,发现双凤镇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他用比例尺量了双凤镇到漠河,以及到绥芬河的距离,地图上的直线距离竟然完全一致。欧阳焉又量了绥芬河到漠河的距离,他惊喜的发现,三个点连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欧阳焉没有吭声,他问毕华,“学过勾股定理吗?” 毕华不解的点点头,心说,“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欧阳焉拿出钢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把边长标在上面,“你算算三角形的中心位置。毕华想了想,很快算出了中心点。欧阳焉在地图上输入中心点的坐标,毕华偷眼看去,地图上一颗红色的圆点在不断跳动。 “边城”。 欧阳焉兴奋的把手机交给老鹰,往边城开。 老鹰疑惑的看看他,“你确定?” “确定。”欧阳焉从倒后镜里看见,老鹰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边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毕华偷偷说道:“边城早就没有城了,日本人战败撤退时在那里挖了万人坑,把边城老百姓全杀了,那些杀人的日本兵也没一个能逃出去,据说全被边城老百姓变成的厉鬼咬死了。边城打那之后就是个地名,没有人,也没有公路相连。” 欧阳焉听到毕华的叙述更加笃定的说道:“我敢保证,柳屯的鬼,就是那里出的。”至于吕大爷告诉欧阳焉疯女人的家人问漠河怎么走,欧阳焉判断也许是烟雾弹,为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老鹰听到鬼,后脖子也起鸡皮疙瘩,可为了救白爷,他咬咬牙豁出去了,女人怕鬼,听说去边城,毕华好像丢了魂,面如纸白,身子蜷在座位上,瑟瑟发抖。老鹰的准备很充分,离开绥芬河不久,他把警车停在林中,换了一辆吉普。毕华本来有机会逃走,可惜欧阳焉暗示几次,吓傻的她,寸步不离的跟在欧阳焉身后。 换车之后,欧阳焉开车,老鹰坐在后座上看着毕华。可怜毕华像只落入鹰爪的小鸡仔,乖乖的缩在宽大的吉普车后座的角落,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看着座位下的工具箱,估计她恨不得钻进去才好,省得不时被老鹰伸过来的爪子摸摸脸,拉拉头发。 “样子不错,可惜了,做什么不好,做警察……叫什么?”老鹰的语气刻意温柔,在毕华听来还那么阴森可怖。 听见老鹰的问题,毕华没吭声,老鹰手一抬,毕华以为他又要动手,赶紧答道:“毕华。” “毕华?啥名字,不好听,不好听。”老鹰不住摇头,“俺看你像只苹果,就叫你苹果吧。” 毕华把头埋的更低,老鹰故意逗她,“苹果,苹果的叫。”毕华不回答,老鹰就给吃一记“毛栗子”。老鹰觉得已经很轻,可苹果细皮嫩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被弹几下额头,肿起一个包,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本来欧阳焉想让她吃些苦头,见老鹰玩的有些过分,制止道:“别碰她,你一个老爷们儿欺负女人家,也不害臊。” “玩玩。”老鹰说着喊她“苹果”,毕华反应慢了,老鹰又要弹,欧阳焉把刹车踩死,“我累了,你开。” 老鹰知道欧阳焉为了帮毕华,他是白爷喜欢的人,老鹰也不敢得罪,何况要靠他找白爷,老鹰笑嘻嘻和欧阳焉换过来,“嘿嘿,你小子还挺体贴,怪不得白爷看上你。” 欧阳焉没答话,指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保持一百码,大概三个小时就到了。” 老鹰开车,欧阳焉在后面照顾毕华,他从吉普车上翻出药箱,用伤药给毕华隆起的额头消肿。毕华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欧阳焉觉得毕华有些变化,看见她的眼睛才发现,她把眼镜收起来。毕华的眼睛长的很漂亮,简单的黑色,大而明亮,此时含了泪水,更清澈见底,和细弯的柳叶眉配合着,好像古代仕女图上的美人。 欧阳焉有些走神,毕华也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两腮羞红,像只可爱的红苹果。欧阳焉赶紧把眼神收住,转身整理药箱,毕华轻轻说道:“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欧阳焉把药箱放回原处,看见一把裁纸刀,趁老鹰不注意偷偷塞进袖子藏住。 “人不是你杀的。” “为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是吗?可你刚刚还……”欧阳焉做了扇耳光的动作。 毕华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羞涩的美。 “算了,要是我看见凶手,也会忍不住。” “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毕华眼睛里有愤怒,有恐怖。 欧阳焉拍拍她的肩膀,“休息吧。”毕华突然的转变让欧阳焉生疑,难道毕华故意跟着自己?在东北的几天,欧阳焉看见了太多演技出色的警察,毕华如果是另外一个,并不奇怪。即使她故意跟着,也没有什么不妥,也许还是好事,万一寻找小白遇到麻烦,还多个帮手。 大约两个小时过去,车陷进雪中,火被迫熄灭。欧阳焉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一片,地图上显示的边城在这里已经没有路,吉普车陷在半人高的雪中。 “下车”,欧阳焉果断的说道。 老鹰背上猎枪,腰里也插了一把手枪。 毕华睡着了,欧阳焉把她叫醒,轻轻告诉她,找机会逃走。毕华感激的点点头,老鹰不断在催促,“别他娘的磨蹭,暴风雪要来了。” 老鹰是东北人,出门看天是东北人的习惯,天渐渐边城红色,西风改成北风,雪片也变大些,估计暴风雪就要到。他见识过暴风雪的厉害,万一遇上暴风雪,还没到“鬼城”就要冻死在路上。欧阳焉也听说过暴风雪可怕的威力,他把车上有用的东西都带上,还有一个装着五公升柴油的油桶。 欧阳焉把老鹰的手机关闭塞进怀里,通往边城的路径他基本上记下,万一碰上暴风雪,容易迷失方向,必须保证手机的电量。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几十公里外的目标,走了十分钟,欧阳焉计算出大概的行进速度,如果像这样走到边城,最少需要二十六个小时。其中还不算躲避暴风雪的时间。 欧阳焉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三个人又走了半个小时,天上的雪慢慢变大,风也发出啸叫声,老鹰对几步之遥的欧阳焉喊道:“估摸着还有半个钟头,暴风雪就要来。” “先躲躲。”欧阳焉指指东北方向的密林,前往边城西北方向寸草不生,而东北则是连成一片的针叶林。老鹰同意他的决定,三个人很快钻进密林。 第一百零六章 今夜有暴风雪 老鹰有经验,他从工具箱里取出绳子,让欧阳焉和毕华拴在腰上,他还不忘叮嘱,“暴风雪可厉害,能把人吹没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千万别把绳子解开。” 老鹰不放心,检查了欧阳焉和毕华的绳索,别看他对毕华挺凶,生死关头也展现了人性的另一面,他把毕华的绳索扣死,接着把绳索两端固定在树上。做完这些,老鹰已经气喘吁吁,在雪地里奔跑忙碌,要比平日多花几倍的力气。 暴风雪好像老鹰的朋友,他刚刚把保险拴牢,呼啸的北风卷起漫天的飞雪,带着尖利的犹如鬼魅的尖啸,刮过每个人的脸,毕华自幼长在东北,可野外的暴风雪还是第一次经历,她娇嫩的脸上好像被锯齿状的刀片来回切割,痛的她用力的嘶叫,可惜任她如何叫喊,微弱的声音连身边的欧阳焉和老鹰都无法听见。 欧阳焉也终于见识到暴风雪的厉害,他感觉人要被风带走,幸亏绳子牢牢的把他固定住,原本温柔的雪片像爆炸时的铁片,击中身体裸露的部分,顿时让皮肉失去知觉。最可怕的不是疼痛,暴风卷起的大雪不断在三个人周围积压,本来半人高的雪,很快积到脖子,欧阳焉冲老鹰声嘶力竭的喊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老鹰也必须扯着嗓子喊叫,“不知道,有长有短,越厉害,越时间越短。” “这个算厉害吗?” “不算。” 欧阳焉的心凉了半截,也体会到东北人求生的不易。欧阳焉忽然发现身边的毕华没了,不,不是没了,她个子矮,头已经快被雪完全盖住,看样子她已经昏过去,一动不动的站着,再不救她,可能要被雪活埋。 欧阳焉用力的抛开毕华身边的积雪,可惜双手的力量在大自然摧枯拉朽的攻势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几乎可以忽略,刚刚刨开一个口子,更多的积雪立刻涌进来。老鹰和他们隔的稍远,看见毕华遇险,老鹰毫不犹豫的用刀割开固定自己的绳索,他比较有经验,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把身下的雪敲的比较结实,形成一个冰窖,即使被雪盖住,也相当于给冰窖盖上盖子。 压在老鹰身上的多是浮雪,他很快从冰窖里钻出,沿着雪面向毕华的方向爬去。因为逆风,两米左右的距离老鹰足足爬了五分钟,五分钟里,要不是欧阳焉不断用手刨开压住毕华的积雪,恐怕她已经被淹没。 老鹰到达之后,让欧阳焉用手支撑挡住涌入的积雪,自己则不断用手中的刀刨开雪面,很快,可以看见毕华的脸,欧阳焉探了她的鼻息,十分微弱。老鹰继续刨雪,毕华整个头露出来,欧阳焉也顾不得许多,把嘴凑在毕华的嘴上给她做人工呼吸……毕华的口鼻渐渐传出热气,欧阳焉如释重负的笑了。他拍拍身边的老鹰,不料却拍空了。 “老鹰……”欧阳焉大声的喊叫,茫茫雪原,暴风雪肆虐,满目的白色,哪里还有笑起来露出黑黄牙齿的老鹰的影子? 老鹰骗了欧阳焉,他们遇到的暴风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 毕华醒了,躺在欧阳焉的怀里,旁边是一个火坑,柴油在燃烧,发出巨大的热量。火光映照在欧阳焉的脸,英俊而坚毅,毕华偷偷睁眼,故意在坚实的臂弯中多躺了一会儿,火慢慢熄灭,毕华觉得冷,耸耸肩,慢慢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毕华再不是那个凶恶的女人,声音温柔恬淡,好像女人的心一旦有所动摇,性格也会发生某种变化。 “很久。”欧阳焉的语气平静而伤感。 “谢谢。”毕华捋捋头发却没有从欧阳焉怀中起来的意思,她看着欧阳焉犹如清泉般的眼睛,插入少女心中的剑眉,还有如同岩壁石刻般挺直的鼻梁,心中升起的那份情感,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是丧心病狂的混蛋?我,我怎么会觉得他……” “你应该谢谢老鹰。” “老鹰,对了老鹰呢?” 欧阳焉把毕华托起来,指指刚刚毕华几乎被活埋的白色坟墓,“他为了救你……” 欧阳焉有些语塞,他和老鹰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厌恶过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罪行累累的混蛋,就在几个小时前还炸了派出所,几乎要了一名警官的性命。可是在大自然面前,他义无反顾的舍弃自己的生命,救助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时刻想把他绳之以法的警察。 欧阳焉为老鹰的离去而伤感,更为人类在面对灾难时表现出的无私无畏的牺牲精神而赞叹而感动,他的心灵再次受到伟大的人性洗礼,半年前的一幕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记忆。 毕华还未清醒时,欧阳焉在想,人活在纷争的世界,为何要在危险来临时才表现的那么团结,为何不能摈弃邪恶,让危险不再降临多灾多难的人间。暴风雪过去,毕华在哭泣,老鹰已经不在,假如小白不是黑社会,假如没有人绑架小白,假如……没有假如,危险过去,欧阳焉必须重新面对现实,面对可能比暴风雪更可怕的对手。 暴风雪带走了阴云,天开始放晴,大自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变色,太阳照旧在天上挂着,看上去有些慵懒,通往边城的路上依旧阴冷。欧阳焉整理好所有的物品,食物可以让两个人坚持一天,欧阳焉用仅存的柴油的热量化开雪水装进保温壶。 第一百零七章 雪境人无踪 毕华还在瑟瑟发抖,或许为老鹰的死难过,又或许还沉浸于死里逃生后的恐惧。 “走了。”欧阳焉拉着她的手,继续向边城方向走。 毕华被他拉起来,好像木偶。两个人在雪中走了一个小时,毕华开始活跃,额头也渗出汗珠,身体的活跃也带动了思维的活动,毕华详细询问了刚刚暴风雪中老鹰救助自己的详情。欧阳焉一五一十的叙述,毕华听完,也禁不住流下几滴眼泪。 “他是好人。” “好坏只在一念之间。”欧阳焉想起南城变质的警察,他们何尝不是在一念之间,由正义的维护者,走到正义的对立面? 毕华沉默了。 欧阳焉没有打扰她对救命恩人的默哀,过了十余分钟,欧阳焉打开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毕华。 毕华喝了,把壶盖还给欧阳焉,“谢谢。” 欧阳焉没有说话,他看见毕华的脸色好了很多,两腮又现出红扑扑的苹果的颜色。 旅途在继续。 欧阳焉问毕华,“你是派出所的?” “恩。” “老王也是?” “是,他是我们所的副所长。” “那个罗延文呢?” “他不是,好像是省特警队的小队长。” “他枪法不错。” “也许吧,我和他也只在昨天见过。” 毕华知无不言,经过生死的人,感情自然不一般。 “其他人呢?” “有罗延文的下属,也有我们所的。” “那个女同志?” “你说古雅亭,她是所里的,那两个乔装的黑大个是罗延文的手下。” “老王请他们帮忙,还是碰巧遇到。” “具体我不清楚,前天晚上绥芬河刑警队的大队长被特警队抓了。罗延文带队,他暂时把刑警队大队长押在我们所,准备第二天押解省城。我是第二天上班时候接到通知,说12。22杀人案的疑犯在漠河,老王亲自带队前往,罗延文也开车跟着。老王说他到漠河办事,顺便帮我们抓人。” 欧阳焉心生疑问,“难道这么巧,施明也到了漠河,罗延文也到了,他们去漠河找什么?难道失踪的妇女真的在漠河?”他没有继续询问罗延文到漠河的目的,毕华是小警员相信她不会知道。 “对了,我的朋友呢。” “哦,他和罗延文一道走的。” “离开漠河之前?” “对,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 欧阳焉隐约觉得施明和罗延文早就相识,年纪相仿,警队精英,棘手的失踪案,也许他们同属于一个行动分队。让欧阳焉生疑的还有最关键的地方,施明带自己去的餐厅。抓捕他的警察早已就位,难道是巧合?欧阳焉不相信巧合,在他看来所有的巧合不过是预先精确的设计。 有个疑问欧阳焉却无法解释,假设施明和罗延文相识,在餐厅设计抓捕他的目的是什么?欧阳焉本来就在羁押室里关着,既然要抓,直接提到绥芬河东风路派出所不就完了,搞那么多花样,唱一出戏,岂不大费周章? 欧阳焉一路思考,不知不觉又走了半个小时,太阳虽然在天上挂着,但地面的积雪仍然没有半点融化的意思。毕华常常陷入浮雪,欧阳焉不时的把她从雪中抱出来,毕华每次被他抱在怀里都忍不住想用嘴唇碰碰他,哪怕只是面颊。她还不知道,欧阳焉刚刚为了救她做了长时间的人工呼吸,欧阳焉怕她害羞,没有说,要是说了,估计毕华的红苹果要熟透,掉在地上。 毕华的羞涩并未让欧阳焉对她的怀疑减轻多少,他越来越觉得身边的年轻女性善于伪装,从性格张扬的女警员,到楚楚可怜的乖乖女,再到羞人答答的怀春少女,整个过程太仓促。尤其毕华对自己的认识,从憎恨的冒火的眼神到现在的眼睛里带着春情,其中没有发生重大的可以改变其看法的事件。 欧阳焉忍了又忍,还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面对一望无际的雪原,似乎坦诚一些,路途也会更加平坦。 “毕华,你怎么确定不是我杀了小红和吕大爷的孙女?” “感觉。” 欧阳焉听到毕华的回答,莫名的笑了,关于女人向欧阳焉提到“感觉”的话,他听过很多次,就在半年前还有三个女人向她提起过,可惜一个悲惨的离世,一个在轮椅上艰难度日,一个失落的远赴他乡。不知道毕华的“感觉”会为她带来什么。 “你相信感觉吗?” “信。” “你错了,小红和小吕都是我杀的,本来我也想杀你,可是……” “可是什么?”毕华听到欧阳焉的话,没有半分恐惧,她在笑,灿烂、天真。 “刚刚老鹰在,我不方便下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欧阳焉忽然停下,从袖子里拿出那把裁纸刀,毕华老老实实的站在他对面,两个人离的很近,在万籁俱寂的雪原上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欧阳焉打开裁纸刀,刀尖戳在毕华的衣服上,稍稍用力,她的羽绒衣就要被划开。毕华睁大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欧阳焉的眼神越是冷酷越让她有些憋不住想笑。 “你真的不怕?”欧阳焉不是色魔,也许是很多女孩子也不会害怕,他的脸、他的眼神太正直,从中看不出丝毫的邪恶。 毕华“噗哧”笑了出来,她出乎意料的抱住欧阳焉,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也许她被自己的动作吓到,脸羞的通红,当然她还不忘解释自己唐突,“女人都相信感觉。” 欧阳焉缴械了,面对女人他总是束手无策。 “希望是真的。”他只能无奈的安慰自己。 插曲过后两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将近十个小时,中间休息过两次,进食,喝水。走了这么久,这么艰苦,毕华却丝毫没有倦意,有时为了让欧阳焉抱,她还故意跌倒在雪地里。北方的天说黑就黑,毫无征兆,毕华再次倒在雪地,欧阳焉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有理她。 走了十来步,欧阳焉没有听到预期的毕华的呼救,他赶紧回身,毕华已经不在,或者说已经消失。雪地上还留下毕华倒地时的身印,人却不在,好像瞬间融化在雪地里。 “毕华,毕华……”,欧阳焉觉得事态严重,人在雪地里失踪,没有食物,没有燃料,今夜很难熬过去。雪原似乎吞噬了一切,包括欧阳焉的声音,没有回应,连回音都没有。从远处看,欧阳焉像个黑点矗立在雪地上,那么渺小,渺小的好像沙漠上的一粒沙。 欧阳焉后悔不该带毕华去找边城,在进入无人区之前,他就应该让毕华离开,即使她不走,可以用刀逼她走。欧阳焉忽略了,当时还有老鹰在,老鹰不会放她走。 黑暗笼罩,欧阳焉的脚步依旧,目前唯一的选择,只有找到边城。找到小白,也许可以找到刚刚失踪的毕华。一路上,他始终在思考失踪的原因,失踪的方式,苦于没有线索,很多猜测都被自己否决。 时间流逝,好像夜空偶尔擦过的流星,欧阳焉也看见了,没想到冬季的北国也可看见流星,他听说许愿很灵,不相信命运的欧阳焉第一次停下脚步,默默的在心中祈祷。 “嘭”,欧阳焉刚刚站定,愿望一闪而过,他的身体重重跌进一个洞内。地面十分松软,不然非摔个骨断腰折不可,即使如此,欧阳焉的腰仍然摔得生痛,他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索洞顶,大约接近两米。 第一百零八章 鬼城 欧阳焉听爷爷说过,东北曾经作为战略重地遭到多次战火洗礼,为战役挖掘的壕沟遍布各个战略要地,欧阳焉估计自己所处的位置也是当年的壕沟之一,因为边城附近杳无人烟,厚土层把壕沟掩埋住,边城了沟壑纵横的坑道。欧阳焉取出手机,借显示器的灯光查看清洞内的情况。 欧阳焉的判断没错,洞壁被人夯实。他取出工具箱的小锤,在顶部砸了几下,不料冻土和岩石一般坚硬,“当当”作响,半点土星也没落下。 欧阳焉仔细查看了前方的通道,随后关闭手机向前方快速前进,手机已经无法接收卫星信号,他只有顺着坑道向前,或许能找到出口。欧阳焉用夜光表上的指南针确认前进方向,坑道虽然蜿蜒,但大概方向为西北,正是边城所在地。在坑道行走速度是雪地上的两三倍,欧阳焉心中大喜,心说,“要是能通到边城就好。” 坑道比外面的温度最少高上十度,欧阳焉在上面不敢多休息,怕万一睡过去被冻死。坑道里就没有问题,欧阳焉躺了半个小时,体力恢复了大半,他健步如飞的在坑道里奔跑,终于,欧阳焉在凌晨十二点到达了坑道的尽头。他早已想到出去的办法,欧阳焉把油桶里剩下的柴油涂在冻土层上,接着用打火机点燃,火开始燃烧,五分钟之后,火逐渐被雪水浇灭。 欧阳焉用手试试温度,接着用手扒开了土层,遇到坚硬的地方用铁锤铁钎砸开,很快顶壁露出一个拇指粗细的洞。欧阳焉怕土层重新上冻,迅速用工具将洞口不断扩大,等可以伸出一只手时,欧阳焉把手伸出洞外,用力向下一拉。 “哗啦啦”,顶壁塌下半边,露出一米多宽的洞口。 欧阳焉毫不迟疑的从洞口爬出去,他的头刚冒出洞口,眼睛里看见了火光。 “有人。”欧阳焉大喜过望,好像沙漠里看见绿洲,赶紧爬出洞向火光的地方奔跑。跑了几步欧阳焉觉得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查看,电子地图上显示,欧阳焉所处的位置已经在边城的范围。 “谁会在边城?有火光,当然不是鬼。”欧阳焉警觉的把手机关闭,慢慢向火光处移动,快接近时干脆趴在雪地上匍匐前进。雪很厚,成为欧阳焉天然的掩护。 欧阳焉与火光处距离十米,用肉眼可以看清人物。火光来源于一个干柴架起的火堆,附近没有森林,那么多柴火,肯定是从别处运来。火堆旁边坐着两个人,戴着毛皮帽,毛皮大衣,样子看不清,从他们的动作上判断,两个人在喝酒。 一般人喝酒总要说话,两个人喝酒却斯文,只听见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作响的声音。欧阳焉继续向前移动,大约在五米左右停下,这回可以看见两个人的脸。不过脸依旧很模糊,两个人眉毛胡子连在一块儿,想辨识五官要把毛发用火烧了才行。 欧阳焉潜伏了十分钟,他在想办法绕过火堆。边城有人居住基本上可以确定,但住的什么人?住在杳无人烟的地方干什么? 欧阳焉判断,“不是好人,干的也不是好事”。他慢慢从原路撤退到离火堆十米远的地方,接着向西北爬行,躲开火光的范围后,他猫腰继续向边城的中心快速移动。 大约行进了一个半小时,欧阳焉看见了更多的火光,也听见嘈杂的人声,马声,四周被铁丝网和木桩围住,好像一个封闭的集镇。大门口架着一个高高的瞭望塔,上面有人背着步枪,拿着望远镜在巡视。欧阳焉小心翼翼的爬到离护栏二十米远的地方,他警惕的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异常。欧阳焉继续向前,准备找机会溜进集镇。 欧阳焉很快来到铁丝网前面,他观察着集镇内的动静,里面到处是火堆,七八幢木质建筑,除此之外有马厩,还有货车……欧阳焉没有在空地上看见人,声音从集镇东南角的一座木屋里传出来,好像是间酒馆,说话的人声音很大。欧阳焉见四下无人,取出剪刀准备剪断铁丝网钻进去,不料他的手刚摸到背包,腰上顶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看啥?” 欧阳焉慢慢把手举起来,背后的人没说话,估计拿枪顶着他的腰。 “没看啥。” “转过来给大爷看看,谁他娘的躲这儿快活。” 欧阳焉转过身,枪也离开他的身体,欧阳焉面前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嘴里叼着烟卷,眼睛有些睁不开,高个儿,长着滑稽的马脸。欧阳焉看看他手里的东西心里暗笑,原来刚刚戳在他腰上的根本不是枪,是马脸手中拿的一只空酒瓶。 “罗宾。”马脸喜出望外的看着欧阳焉,“你他娘的来了也不告诉俺一声。” 欧阳焉想起小白说过,说自己和死去的罗宾很像,也许马脸是罗宾的朋友。他也笑着走过去,和张开双臂欢迎自己的马脸抱了抱。 “你还是老样子。” “当然,俺马涛啥时候不是龙精虎猛?”马脸领着他向集镇里走,到了大门口,有人给他开门。 “马爷,您出去时候一个人,怎么回来多了一个?”开门的青年把手插进袖子,堆着笑脸问道。 “奶奶个熊,瞎了你的狗眼,罗爷也不认识?” “罗爷,好久不见。”手插在袖子里的门卫没认出罗宾,站在瞭望塔上的人认出他来,扯着嗓子向他打招呼。 欧阳焉也笑着向他挥挥手,没搭理开门的青年,和马涛向里走。 “罗宾,你最近忙什么?有小半年没看见你?”马涛向东南角的酒馆走。 “小事儿,不值一提。”欧阳焉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不对,故意哑着嗓子,少说话。 “你小子可真他娘的艳福不浅,今天刚准备了几个好货色,你就来了。” 欧阳焉猜到他说的好货色可能是女人,心中暗喜。想起白爷说罗宾花花公子,看来不假。 “那当然,老子就冲这个来的。”欧阳焉也学着他的腔调说话。 马涛比欧阳焉矮半头,硬要勾着他的肩,像只马猴挂在他胸口。 “赶紧。” 第一百零九章 超级拍卖 马涛打开酒馆门,酒气,烟味铺面而来,酒馆里更是塞满各种各样的江湖中人,所有的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很多人拿着酒瓶站着喝酒。欧阳焉迅速扫过全场,他忽然发现三张熟悉的面孔,在绥芬河见过,和欧阳焉同住一家旅馆的大鼻子,还有绥芬河的黑社会龙头之一崔二爷,当然少不了他的新情妇,康蓉。 欧阳焉看见,心说:“他们来干什么?” 看见了自然要打招呼,崔二、崔二爷很热情的向欧阳焉招招手,他坐在一张四方桌上,边上的客人都在喝酒,唯独他拉着康蓉的手,似笑非笑,桌上摆着两杯清水。 欧阳焉对马涛耳语,“我去打个招呼。”说着走到崔二的桌前。 早有人把崔二同桌的客人请到一边,崔二拍拍空下的座位,“坐。” 康蓉坐在欧阳焉对面,注意力却在其它地方游移,崔二附在欧阳焉耳边说话,“刚到?” 欧阳焉点点头。 “听说今天有几个极品,你识货,来的是时候。” “你也不错。”欧阳焉看看康蓉,意思她也很漂亮。 崔二受到他的恭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上次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在查。” 欧阳焉明白他说的是张珍的事情,把手一挥,意思他不要再说,“崔二爷,我也是受人所托,既然人我已经交给他,还能包她长命百岁吗?” 崔二听完,酒保给欧阳焉端来一杯水,垂手侍立问他喝点什么。欧阳焉礼貌的指指水杯,“可以了。” 酒保长的十分清秀,听说他只喝白水,浅浅的笑了笑。欧阳焉觉得酒保有些眼熟,再要看他,酒保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欧阳焉还要去找,崔二开腔了,“听说你以前酒量很大。” “现在不敢,一喝就醉。” “有心事?” “呵呵,”欧阳焉不置可否的笑了。 崔二端起水杯,“我敬你,以后还要多关照。” “关照?”欧阳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罗宾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否则怎么连势力庞大的崔二都要他关照。 “听说了吗?许大栽了。”崔二和欧阳焉耳语。 “听说了,前天的事情。” “干的漂亮。”崔二拍拍欧阳焉的肩膀。 欧阳焉猜测崔二误会自己陷害了许大,正要解释,酒吧的音响里传出声音,“大家静一静。” 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酒馆中央出现一个留着小胡子,个子不高,头发梳的油亮的主持人,手拿话筒,面带微笑向全场人鞠躬。 “朋友们,晚上好,欢迎你们来到天堂。” “哗……”掌声,尖叫声口哨声连成一片。 “到天堂,当然要有天堂级的享受,朋友们,你们说是不是?” “哗,”酒馆的气氛再次为主持人煽动性的话语点燃。 欧阳焉觉得不理解,假如为了玩女人,什么地方不可以,偏偏到这儿?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笑话调节气氛,接着他对着酒吧吧台处喊道:“欢迎今天的第一位拍品。” “拍品?”欧阳焉正在思忖拍品的意思,一位穿着白色低胸晚礼服,长发披肩的少女走到主持人身边,看样子,少女不超过十八岁,皮肤细嫩,面容纯净姣好,身材亦十分出众,估计参加选美大赛也可折桂。 “起拍价一百万,每次竞价,不低于五万。” 欧阳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女孩子漂亮是不错,但假如绑架来的,起拍价一百万还是太夸张。欧阳焉仔细观察场中少女,气质优雅恬静,眼神如溪水般轻柔,面带微笑,根本看不出绑架来的痕迹。少女从走进场中开始,就把手置于腮边勾住一缕秀发,作出少女羞涩的姿态。 场下的客人开始出价。 “一百五十万。” 第一次出价就喊到了一百五十万,欧阳焉觉得像儿戏,难道他们在开玩笑?虽然欧阳焉始终认为人根本无价,但假如真正标价,也太离谱了。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 …… 第一百一十章 崔二 欧阳焉以为听错了,最终这名羞涩的少女竟然拍出了八百万的高价。得到她的客人立刻甩出一只皮箱,吧台早已摆出十台点钞机,很快,八百万点算完毕。欧阳焉清楚的看见,主持人收到的八百万不是游戏币,是美金。 拍走少女的客人领着少女离开了酒馆,剩下的人还在等待。欧阳焉了解拍卖会的程序,越是高价的拍品,越是最后拍出,第一个就拍出八百万美金,后面的岂不要破千万? 下一个出场的少女可用惊艳形容,卷曲的长发,垂于高耸的双峰,饱满修长的玉腿,一袭紧身长裙更把线条勾勒的完美无缺,好像雕刻家手中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起拍价,两百万,每次竞价不低于五万。” 女孩虽身材出众,年纪也和刚刚的少女相仿,相比而言她的容貌更出众些,不料却五百万成交,欧阳焉怀疑自己的审美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清点钞票的间隙,欧阳焉看了看康蓉,她的眼睛也盯着场中的女人,欧阳焉心说,“也许你下去拍,也能拍出几百万来。” 崔二轻轻敲敲桌面和康蓉耳语,说罢,又问欧阳焉,“怎么样,满意吗?” “庸脂俗粉” 崔二爷笑道:“识货。” 康蓉也回眸送给他一个微笑。 第三位拍卖的女人和前两位不同,她穿着日式和服,腰上挂了一把武士刀,前额的头发剪平,贴住眉毛,长相清秀,好像古装剧里的美人。 “起拍价五百万,每次竞价不低于十万。” 欧阳焉觉得日本女子和前两位相比,无论身材,样貌上都略显逊色,没想到起拍价那么高,而且少见的是,酒馆里的客人也有交头接耳,好像在商量什么,难道女孩的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千万。”马涛出手了,喊价翻了一倍,看样在他势在必得。 “一千两百万。” “一千四百万。” …… 欧阳焉还没看出端倪,竞拍价已经达到两千万,“两千万美金”,欧阳焉觉得他们疯了,他还没听说过世界上的富豪为了一个女人砸出两千万美金。 日本少女最终拍出了两千三百万的高价,之后的十几位少女,价格始终保持在一千万左右。大鼻子和崔二始终没有出手,拍走少女的客人陆续离开,酒馆里只剩下小半的客人。 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说道:“下面是本次拍卖的最后一件珍品,请大家注意了……”主持人把手伸向吧台,吧台门打开,一位摩登的,表情僵硬,甚至有些冷酷的女人走在台上。 “小白。”欧阳焉也不知是喜是忧,怎么孤傲的小白也会参加拍卖,看样子她没有受到胁迫,难道她有什么隐情,有人给她吃了什么药物? 主持人大声喊道:“最后一件竞拍品,起价五千万,每次竞价不低于一千万。” 平静,出奇的平静,欧阳焉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值五千万美金的女人竟然没有等来预期的骚动,哪怕是交头接耳的议论。难道小白不是普通女人,是鬼,是仙女? 崔二出手了,他微微举起手,主持人看见,大声喊道,“六千万。” 大鼻子也出手了,“七千万。” “八千万。” …… “一亿” 主持人喊出了一亿的天价,出价者是大鼻子,他神色平常的坐着,似乎用一亿美金拍到一个女人还是很划算的事情。 主持人见没有人竞价,大声的宣布,“一亿一次……”他的音拖的很长,希望有人改变主意,参与竞拍。 崔二再次伸手,主持人好像身体通电一般呼喊道:“一亿一千万。” 不过崔二接下来的话让欧阳焉更为吃惊,或者说震惊,虽然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我可以送给你。” 欧阳焉瞪大眼睛看着崔二,手指向场中的小白。 没想到欧阳焉手微微伸出,被眼神毒辣的主持人抓住,他大声宣布,“一亿两千万。” 欧阳焉张大嘴巴想解释,可惜已经晚了,主持人在大声的宣布,“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 “看不出,你很大方。” 崔二向欧阳焉伸出手,欧阳焉希望有人站出来,再次竞拍,可惜没有人,主持人宣布了竞拍的最后结果。 “一亿两千万成交。” 酒馆里传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欧阳焉呆呆的坐着,他看见小白看着自己,一种很负责的眼神。 “我可以借给你。”崔二附在欧阳焉耳边说话,场中主持人宣布清场,毕竟一亿两千万,数额太大。 “我没钱还。” “不要紧,你把手机押给我就行。” “手机,什么手机值一亿两千万美金?”欧阳焉不相信。 “我知道你找手机很辛苦,除了这些,我再给你一亿,怎么样?” 欧阳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只要不露出惊讶的神色,主动权就还在自己手上,崔二不傻,一部两亿多的手机,肯定可以为他带来远远超过两亿的收益。 “钱不够不要紧,关键讲信誉。”崔二拿出手机,画面上失踪的毕华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垂着头好像昏迷过去。 “人加上还阳龙珠,很划算的买卖。” “还阳龙珠?”欧阳焉看着小白,怎么也不觉得她像崔二说的“还阳龙珠”,要说夺命龙珠还差不多。欧阳焉想问崔二“还阳龙珠”的意思又怕暴露身份,于是他故意给崔二出了个难题,“我还要一个人,”欧阳焉咬咬牙,似乎豁出去了。 “谁?” “谁都行吗?” “当然,除非你要美国总统。” “我要她。”欧阳焉指着他身边的康蓉。 康蓉吃惊的看着崔二,不想她的新主人竟然拉住她的手交给欧阳焉,“从现在开始她是你的。” “不,我不。” 崔二捏住她的下巴,“我知道你是谁,不用再演戏了,也许你的新主人会长命。” 康蓉忽然笑了,她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后,轻轻把烟雾喷在崔二的脸上。“你怎么知道我的旧主人命都很短?你既然知道,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康蓉说话之间,崔二忽然捂住胸口倒翻在地,脸色发青,牙关紧咬,原本笑傲江湖的大哥级人物,此刻眼睛里充满对死亡的恐惧。欧阳焉看出这是心脏病发的症状,他立刻把暂时昏迷的崔二放平,在他身上寻找心脏药物。崔二的手下也上前救助,欧阳焉问他们,“药,药在哪?” “什么药?” “心脏药。” “没有啊,我们大哥以前没有心脏病。” 欧阳焉的手放在崔二的胸前,崔二的心跳像过山车一般,从急速的跳动到微弱几乎无法察觉。崔二的手下见大哥倒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喊道:“崔二爷,崔二爷……”欧阳焉让他们散开。 “病人需要空气,你们围着他是不是想看他早点咽气?” 崔二的手下散开,欧阳焉不经意间看见,康蓉手中的香烟已然消失,而桌上崔二喝剩的半杯清水也移动了地方。欧阳焉用人工呼吸和指压的手段延续崔二的生命,否则早在一分钟时间内崔二已经死亡。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事大王 康蓉紧张的蹲下来,用手摸摸崔二的后颈,眼神中充满关切。忽然崔二回光返照似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微张口,看样子有话要说。康蓉俯下身去,用耳朵堵住他的口鼻。崔二还是死了,在康蓉的“帮助”下。 欧阳焉好像回到半年前,看见四名同样猝死者在案发现场时的情景,“一个女人,微笑着取出香烟,烟雾缭绕中,她÷喝了猝死药物的男子,在她的笑容面前心脏停止了跳动。”可惜没有证据,现出没有留下任何与眼前女人有关的证据,欧阳焉不无遗憾,蛇蝎的女人,怎么会长成天使的模样? 康蓉装出悲恸的表情离开崔二的尸体,转而又扑倒上去,欧阳焉听见她的话,“想活命,照我的意思办。” 女人的可怕,在于她们往往拥有颠倒众生的倾国之色,在不知不觉中取走你的性命,取走你的一切。崔二爷就是很好的例子,他几十年来苦心打下的江山,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便易主她人。 酒馆里的客人基本清空,大鼻子还在,欧阳焉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他的笑让欧阳焉感到似曾相识。 “崔大哥刚刚临终前对我说,帮派的事情暂时交给我处理。” “是,大嫂。” 崔二的手下向康蓉鞠躬,他们中的很多人加入帮派也是混饭吃而已,管他老大怎么死,能跟着新老大继续混就行。 “把崔大哥的尸体先抬到我们住的地方,一会儿请这里的医生看看,到底怎么死的。”康蓉说着指指欧阳焉,“你怎么知道他有心脏病,你是医生?” 欧阳焉刚要开口,康蓉又抢话道,“谢谢你,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再插手。”康蓉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让欧阳焉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曾经楚楚可怜的倒在自己怀里寻求保护,曾经在危急关头呆滞的向他忏悔“我错了”的弱质女流。 欧阳焉想起场中还未离去,等待他交钱领走的小白曾经说过的话,“不要相信女人。” 崔二爷被他的手下抬走,酒馆里的工作人员好像司空见惯,连问都没问。只有主持人用话筒催促欧阳焉,“兄弟,赶紧的,要打烊了。” 康蓉从包里拿出两张银行本票在手里扬了扬,“瑞士银行的银行本票,一张是一亿,另一张是一亿两千万。你懂这里的规矩,‘信誉第一,流标、留命’。” “手机我没带在身上。”欧阳焉只能孤注一掷,先扛过这一劫再说。 “不要紧,他们不能等,我可以。“ 康蓉走到楼下把其中一张本票交给主持人,小白跟着她离开了酒馆。临走时,她不忘回头看着欧阳焉,眼神中少见的柔情,或许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一个肯为自己花一亿两千万美金的男人,冷若冰山的小白也不能例外。 欧阳焉的没有心思揣摩小白眼神的意思,他根本不知道手机的事情,他在思考缓兵之计用过之后,明天该怎么办?欧阳焉离开酒馆,马涛还在门口,见他出来,热情的拍拍欧阳焉的肩膀。 “识货,识货,那颗‘还阳龙珠’市面上最少值这个数。”马涛伸出两根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没那么多现钱,不然拿下之后倒手出去,乖乖……可惜了,俺是做小买卖的。” 欧阳焉明明拍走了小白,马涛却再次提到“还阳龙珠”,他想法问道:“你说还阳龙珠有那么神吗?” “没有,要有,秦始皇能死那么早?”马涛得意的说道:“不过珠子是好东西,独一无二,传说女娲娘娘补天时候剩下的五彩石变成的。珠子呢,到你房间去,不用点灯,比一百瓦灯泡还亮。” 欧阳焉还没弄明白珠子和小白有什么关系,他和马涛打岔,“你的妞呢?” “走了,妞哪儿没有?俺跑这儿为的是生意。” “罗宾,你和我不一样啊。”马涛上下打量着欧阳焉,“记得你小子每次来,都找乐子的,今天出手就是标王,厉害,厉害。” 欧阳焉渐渐明白一些,他回忆起整个拍卖会的细节,尤其是那些被拍走的女人。第一个女人的手从头到尾摆在发梢,手腕上戴着一副钻石手镯,第二位长相普通,惹眼的是她腰上的东洋佩刀……至于小白身上,欧阳焉想起来她的腰上也挂了一枚白色的珍珠,由此欧阳焉不禁恍然大悟,刚刚的拍卖会根本是在拍卖文物。 欧阳焉为了确认,故意试探马涛,“涛哥,你的镯子好像不值那么多?” “值,你不知道,我来之前查过,镯子是东陵出来的。慈禧戴过,蒋夫人戴过,八百万,像白捡了。” “可惜了那把东洋刀。“欧阳焉不断的咂嘴。 马涛也深有同感的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日本幕府将军丰臣秀吉的佩刀,据说他用那把刀杀了当时的日本天皇,想想看要是卖给狗日的日本人,得值多少钱?” 马涛摇头晃脑不无遗憾的说道:“那把刀有人打过招呼,都是江湖上混饭吃的,多少给些面子,以后做买卖也用得上。” 欧阳焉又问了些文物的出处,别看马涛长的五大三粗,谈起文物来可谓眉飞色舞,好像古今中外的历史全在他肚子里装着。 欧阳焉和他聊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打断了马涛的叙述,他已经达到目的,自己对文物拍卖的事情猜的不错。 马涛不明就里,以为欧阳焉为龙珠的事情高兴,他轻声说道:“走,上你那儿,让兄弟见识见识?” “不行。”欧阳焉表情严肃的拒绝了马涛的请求。 “为啥?” 欧阳焉编了个幌子。 “亏你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竟然没听说过龙珠的典故。” 马涛听说龙珠还有典故,两眼放光催他快说,欧阳焉早已编好了故事,“你知道吗,龙珠有多少个主人。” “我只听说过秦始皇,还有哪几位?” 欧阳焉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要说有名的,曹操、李世民还有武则天。” “他们几位的确有名,俺以前咋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当年曹操下江南打孙权,一来为了地盘,二来为了孙权和周瑜的老婆,这第三嘛,就为了珠子。” “三国演义我看过,里面没提到珠子。” “当然没提,孙权的哥哥孙策,得了珠子没几天就死了。孙权请当时江东有名的谋士庞统看过,庞统说,珠子属于极阳之物,凡男人不能带在身边,阳气越足,死的越快。你想秦始皇和孙策都厉害角色,阳气足,死的当然快。” “曹操在江东好像败了。” “孙权知道打不过曹操,让黄盖偷偷把珠子献给他,不然曹操一代奸雄疑心病重,为啥相信黄盖临阵跳槽?苦肉计能骗得了谁?” “难怪曹操败了,还有这么一说。” “后来珠子让曹操的手下拿着,凡是拿珠子的人全死了,唯独一位跟曹操活着回去。” “谁?” “曹操身边的太监。” “呵呵,是,是,太监裆里没家伙,比女人还阴气。”马涛不断点头,对欧阳焉的故事深信不疑。 欧阳焉后面又简略的说过,“李世民得了珠子也挂了,结果被孙媳妇拿去,成了唯一的女皇帝。” “照你这么说,珠子咱们老爷们儿碰不得?” “当然碰不得,”欧阳焉摸摸下巴,用眼角偷瞧,心说,“看他再提看珠子的事儿。” 马涛有些回过味儿来,“兄弟,珠子既然是个祸害,你打算怎么处置?” “简单,我让那个女人一直带在身边,等买主到了,直接卖给他。”马涛嘿嘿的笑道:“好生意,好生意。半路上买家被珠子克死,你等于白捡了一个多亿。” 欧阳焉也嘿嘿的陪着他笑,“晚上我那儿不能睡,留给那个女人,我睡你那儿吧。” “没问题,没问题,你忘了,上次俺们兄弟俩还在一间房里‘嘿楸’!?”,马涛做了一个“因荡”的动作,看来罗宾和他臭味相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春宵 马涛住在酒馆后面的东北角的二层小楼。一层二层都是客房,上下各四间房,房间都亮着灯,客人已经住满。马涛走进二层的最后一间房,推门而入,刚拍到的手镯就摆在桌面上。欧阳焉觉得奇怪,门也不锁,价值近千万美金的手镯就随便放在桌面,也不怕被人偷去? 房间里有台电视,里面正在放着三级片,哼哼唧唧的男女主人公在床上热火朝天,马涛看了看,问欧阳焉,“和上次一样,点两盘菜?” 欧阳焉明白他点菜的意思,先推说累了,身体不舒服,马涛“因笑”着把电视机柜打开,里面有本烫金的相册。马涛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欧阳焉看,“换新货色了,晚上我尝了一道,不错,新鲜。” 欧阳焉接过相册,快速的翻阅,照片都是生活照,上面的女人穿着不同的服装,其中一位还穿着警察制服,相貌都不错,和拍卖会上的女人相比要逊色一些。 “我就想要你那个。” “哪个,你说她?”马涛指指手镯。 “恩,”欧阳焉摸摸下巴。 “怪了,你上次还说捞偏的最不能碰这种女人,送财来的,破了她们的身子,等于破财。” “我说了吗?”欧阳焉指指自己的鼻尖,呵呵笑道:“我说了,我还真说了,我怕你忘了。” 欧阳焉没想到罗宾还有这么一说,指指照片上的女警察,“没事儿,还阳龙珠在我手上,不怕。” 马涛笑眯眯的说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说完也点了一位穿空姐制服的女孩,很快两个女孩上来,穿警察制服的女孩和照片有些对不上号,欧阳焉指指照片,“是你吗?” 女孩羞涩的说道:“不是,她在别的客人那儿,您看我可以吗?” 欧阳焉上下打量一番,女孩大约二十出头,皮肤娇嫩,脸也清秀可人,欧阳焉一把搂住她,故意“因笑”道:“可以,可以,你比她好看多了。” 女警告诉欧阳焉她叫然然,自然的然。 然然留着短发,高鼻子大眼睛,皮肤白皙,欧阳焉摸摸她的食指关节,皮肤比其它地方稍厚,欧阳焉也有,是射击训练留下的老茧。 两张床之间仅有一道半人高的屏风。 欧阳焉为了防止马涛怀疑,让然然侧躺在他身边。 “你真的是警察?”欧阳焉轻声问道。 “你猜。” 然然调皮的用手捏捏欧阳焉的鼻子。 那边马涛已经开足马力和空姐鏖战,空姐不断发出“声吟”,女警听见有些脸红,眼睛死死固定在欧阳焉的脸上。 “委屈你了。”欧阳焉尴尬的笑道。 “你和他不一样。”然然把手放在欧阳焉的脸上,轻轻摩挲。 “怎么不一样?” “你,你很帅,还很温柔。” “我坏起来也要命。” “不,你坏不了,我是警察,我能看出来。” “你既然是警察,为什么会到这里?” 欧阳焉了解失踪妇女案时,在电话里听施明说起过,各地都有失踪案件,其中的职业五花八门,连警察都有,欧阳焉故意找来警察制服的女人想从中找到线索。 “这里不好吗?” 欧阳焉不明白她的意思,难道有女人愿意陪男人睡觉,也不愿意做警察? “我的意思说,你是警察,怎么会到这里,做……”欧阳焉怕“鸡女”的称呼会伤害然然的自尊心,有些含糊其词,用手指比划。 “做鸡女。”然然反而很坦然,“我不想做,可没有办法。” 欧阳焉明白,这里到处冰天雪地,根本没有可能逃出去,看马涛放手镯的随意方式,估计这里的保安系统十分严密。连小小的手镯都不会丢失,不要说人。 欧阳焉想到保安系统,忽然联想起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太随意,太轻松?又或者不是意外,崔二可以找到毕华,也可以找到他。只是茫茫雪原,怎么才能跟踪一个人而不被发现?马涛又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在集镇门口? 欧阳焉想问马涛,见他全身“赤果”专注于身下的空姐,只好暂时作罢。他转问然然,“你到这里多久了?” “大概六个月。” “遇到几个客人?” “两个,前面有一个,你是第二个。” “客人很少。” “这里很长时间才有客人来,而且行色匆匆,最长的客人在这里逗留不会超过两天。” “没有客人的时候你们干什么?” “滑雪,看看电影,聊聊天,很多事情可以做。”欧阳焉觉得然然的叙述很自然,好像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 “想家吗?” “有时候会想,还哭,不过很快就好了。”欧阳焉提到家人,然然的鼻子有些酸,往欧阳焉的身体里钻了钻。欧阳焉为了不引起马涛的怀疑,也由她去做,睡到天亮再做打算。 “想没想过出去?” “快了,大姐说,到了春天这里就要解散。” “解散?为什么?” “大姐没说,她说临走时会给我们吃一颗药,吃完这里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还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欧阳焉记得施明说过,成都不久前破获的“卖因”案件中,有位的少女精神失常,回家后不久就上吊自杀,难道是同一种药物?太危险了,欧阳焉觉得出去之后一定要把受害的女性解救出去。 “大姐骗你。”欧阳焉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吗?吃过药的人除了失去记忆,还会发疯,会不断的自杀。” “你骗人,你怎么知道?”然然眨眨眼睛,似乎对大姐很信任。 “我的朋友是警察,他告诉我的。” “你是谁?”然然忽然问了一个让欧阳焉意外的问题。 “我是你的客人。”欧阳焉笑了,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然然却在此时解开了自己的警察制服,欧阳焉想让她把衣服合上,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原来然然的制服里空荡荡的,高耸的“双风”傲然挺立,让欧阳焉呼吸有些急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掌柜 “我累了。”欧阳焉有些倦意的往另一侧翻去。 然然不依不饶,让丝滑充满弹性的“丰汝”紧紧贴在欧阳焉身上,接着她开始脱自己的裤子,欧阳焉进退维谷,“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然然……” “我累了,明天早上吧。”欧阳焉说话不久,便故意打起呼噜。 然然忽然跳下床,走到欧阳焉一侧,“你不是罗宾。” 欧阳焉听到她的话,心里咯噔一沉,但他为了掩饰,仍旧装着熟睡。 “不要装了。”说话的人是马涛,欧阳焉微微睁开眼睛,慵懒的说道:“别开玩笑。” 然然穿上衣服,拍拍欧阳焉的俊脸,“刚刚忘了告诉你,六个月前我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罗宾。” “你呢?”欧阳焉翻身坐在床上,问马涛。 原来马涛刚刚在作戏,连裤子都没脱去,身下的女人也还穿着衣裤。 “我不叫马涛,我叫秦盛。” 秦盛说话之间进来几位穿着黑西装的打手,估计是集镇上的保安人员,让欧阳焉感到意外的是,康蓉也跟在后面,旁边站着依旧冷若冰霜的小白。 康蓉双手抱于胸前,脸上的妆容也刻意修补,由之前的妩媚变的成熟而庄重,她微笑着对秦盛说道:“谢谢你,秦掌柜。”语气也沉稳有力,举手投足间俨然成为江湖黑帮的女掌门。 集镇的掌柜秦盛示意身下的女人和然然离开,接着他也和保安退到门外,“有需要,随时叫我。” “谢谢。”康蓉再次向秦掌柜致谢。 走到门外的秦盛忽又转回,指着欧阳焉说道:“我差点忘了,罗宾会说俄语。” 屋内很快只剩下康蓉、小白和欧阳焉。 欧阳焉明白了,秦盛的手下发现了自己,他认出是罗宾,也许自己进入集镇的方式让他生疑,于是故意试探自己,才会顺利的进入集镇。欧阳焉觉得自己碰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到处都是陷阱,必须处处小心。 康蓉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取出香烟,却没有点燃,。她的确是个美人,好像娇娆的月亮,纯洁中藏着几分妩媚,诱惑中又保持了几分含蓄。她身边的小白也美,美的却没有她那么张扬,美的让人觉得心痛,好像月光下的冰雕,静静的矗立着,远观而不可亵玩。 “你是谁?” “罗宾。” “不,你是警察。” “警察?”欧阳焉忽然哈哈大笑,在关键时刻,他绝不能露出怯意和紧张,更不能轻易的说出自己是谁?“必须伪装下去,假如康蓉确定自己不是罗宾,恐怕自己的尸体已躺在一望无际的雪原。” “你笑,说明你在掩饰,如果你不笑,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可惜……”康蓉拿出打火机,“铛”翻盖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 门外负责守卫的两名保安立刻推门而入,其中一名手中拿着手枪,保险已经打开。 “你不相信我是罗宾,我也没办法。” “罗宾已经死了,你的同事告诉我,他在半年前就死了,炸死的。”康蓉挥挥手,示意保安把欧阳焉押走。 欧阳焉清楚假如无法证明自己是罗宾,那么很可能被误认作警察,按照犯罪集团对付警察的方式,自己可能被埋在荒无人烟的雪原。欧阳焉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寻机制服拿枪的保安,哪怕千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试。他失算了,拿枪的保安没有把他押走的意思,他迅速抬起胳膊,枪口向上对准欧阳焉的眉心,手扣在扳机上。另一名保安从床上扯下床单,看样子,等欧阳焉倒地后,用床单当裹尸布。 欧阳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险境,这次看来再也不会有机会和运气,他甚至放弃了最后的抵抗,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他在想什么?也许在想死去的端木?陆燕?还是病榻上的刘敏?曾经短暂相恋的梁冰? 千钧一发之际,康蓉身边的小白忽然挡在欧阳焉身前,“慢着,我能证明他是罗宾。” “你能证明?你是谁?”康蓉奇怪的看着她,并示意保安暂时不要开枪。 “我是她妻子。” “妻子,你是他妻子?”康蓉笑了。 “露露,你受委屈了。”欧阳焉顺势把小白揽在怀中。 “你们先出去。”康蓉给他们下了指示,两名保安训练有素的依次退下。 “很精彩的演出。” 康蓉等房门关上,把香烟放在台灯旁边的烟灰缸上,轻轻给他们鼓掌。欧阳焉的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康蓉手中的香烟,他发现香烟过滤嘴上贴着不易觉察的塑料纸,因为香烟放在在台灯边,通过强光反射才可以看见。 欧阳焉并未因刚刚惊险的一幕而丧失意识,他的脑中闪现出半年前康蓉的未婚夫于长寿猝死现场的画面,“烟灰缸里大量烟头,全部属于受害人……而资料显示死者没有吸烟史”。 小白的话把欧阳焉拉回到现实,“半年前罗宾出了一场车祸,他失忆了。” “等等,”康蓉打断她的叙述,“你又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白随手把头发束在脑后,双眉微蹙,一双秀目也向下收敛,“我是白爷。” “你是白爷?”康蓉绕着她转了一圈,“的确很像,不过白爷是个哑巴。” “装扮男人不难,难的是装出男人的声音。” “所以你干脆冒充哑巴,传说白爷的干爹领养了一男一女,却只有白爷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从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女儿白露露,原来是一个人”,康蓉对她的解释表示同意,点头之后又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小白,“就算你是白爷,怎么证明他是罗宾?” “罗宾是我的未婚夫。” 康蓉笑了,诡异的笑,小白的解释的确牵强。 “我干爹你听说过?” “听说过。” “有些事,是我的家事,本来不应该说,眼下为了证明罗宾的身份也不得不说。” “说吧,相信我,只要能证明他是罗宾,我不会把你的家事传出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事 小白走到康蓉的对面,坐在床沿,娓娓说道:“我的家事,即使不说,也有很多人知道。一年之前我的干爹发现他放在银行里的钱,每个月都会有两千万美金从不同的账户转走,于是他派人去查。很快有了结果,他的账户被人动了手脚,每个月十四号的凌晨三点,账户里会转出数目相等的一笔钱,流向全世界的慈善机构。” 小白的叙述中提到“十四号凌晨三点”,欧阳焉不自觉的想到半年之前南城猝死案,难道是巧合?还是猝死案和小白干爹有关?欧阳焉心中暗喜,也许通过小白的叙述可以找到半年前猝死案的线索,不料康蓉却打断了小白的话头,“还是说说你和罗宾。” 欧阳焉虽失望,但总算找到新的线索,无论小白或康蓉肯定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 小白把话题跳跃过去,“罗宾是干爹的手下,去南城寻找线索,我也去了,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于是……”,说着小白深情的看了一眼罗宾。 欧阳焉也配合的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小白,很奇怪,欧阳焉觉得自己的内心忽然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快乐、激动、欣悦……却又无法描述。 小白的叙述还在继续,“我把和罗宾的事情告诉了干爹,干爹同意了,让我和他马上成婚。不料罗宾却在婚礼前失踪了,干爹非常生气,他打算让手下追杀罗宾。我苦苦相劝,干爹同意不杀他,但必须立刻完婚。” “你的干爹好像很讨厌你。” “为什么?” “不然为什么急着把你嫁出去?” 小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以说罗宾吗?” “好。”康蓉很爽快。 “我在南城找到了罗宾,他和一个姓陆的女人在一起。” “姓陆?”欧阳焉的心里咯噔一沉,“难道是陆燕?不会,应该不会。”欧阳焉自我安慰,可陆燕的影子却始终在脑海里浮现,尤其惨死时的景象,让欧阳焉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愤怒。 “我很生气,想叫人杀了姓陆的女人,不料罗宾真的爱上她,并发誓,只要我不伤害她,就和我结婚。我很傻,竟然同意了,明知道他不爱我。” 小白看着欧阳焉的眼神变成了哀怨,欧阳焉也不失时机的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小白或许真情流露,欧阳焉的演技却出色,配合的恰到好处,康蓉看着两个人的表演也有几分相信。 “罗宾第二次悔婚,在教堂里,当着牧师的面他竟然跑了。这次是我要杀他,干爹身边的人见我和罗宾的感情真的断了,也不再瞒我,告诉我罗宾曾经和上百个女人交往过。我在南城罗宾常去的餐馆里放了炸弹,我以为亲手炸死了他,没想到警察在爆炸现场找到的罗宾尸体根本不是他。” 欧阳焉听到此处不由想起端木曾经说过,炸弹是他放的,怎么会扯上小白?难道他也是小白的手下?放置炸弹不仅仅要炸死宋乐乐?端木为什么没有提到?难道他临死还要保守秘密? 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还在继续,康蓉问小白:“为什么我听到的消息和你不一样?” “你相信警察的话?” “有时候可以信,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不相信罗宾已经死了?” “爆炸现场的尸体已经支离破碎,警察在现场找到了罗宾的一只手掌,指纹虽然已经无法采集,但上面有一枚戒指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警察就是凭着那只手掌判断死者为罗宾。” “朋友告诉我上面有罗宾的名字。” “罗宾为了那个姓陆的女人,怎么会还戴着我送给他的戒指?” “也许你错了,罗宾觉得戒指很漂亮。” “不,他恨我,怎么还会戴着我送给他的东西?”小白说着举起欧阳焉的左手,“还有一件事,罗宾那只手的尾指因为赌博欠债被债主砍下一截,而现场的那只手掌,尾指却完整无缺。” 康蓉看见欧阳焉左手的半截尾指,对康蓉的话又信了几分。欧阳焉奇怪,小白怎么知道自己的尾指短了一截?那是在爆炸中留下的创伤,医生手段高明,把三截手指中的第一段和第三段接在一起,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你杀了陆燕?” 欧阳焉忽然爆出一个问题,小白很平静的说道:“你已经死了,我何必再杀她?你害了他,你不该把手机交给她。” “手机?”欧阳焉登时懵了,“难道陆燕和自己交往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她的死不是性暴力案件?手机,还是因为手机,那部手机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欧阳焉记得自己曾经使用过她的手机,很普通的女性手机,没有任何异常。 “你放在陆燕那里的手机是假的,真的那部呢?” 康蓉提出的问题让欧阳焉敏感的觉察到陆燕死亡的案情并非那么简单,除了性暴力逃犯童南生之外,又多了两个人,康蓉和罗宾,或者不止两个,凡是追查手机下落的人都有嫌疑。不过欧阳焉通过康蓉的提问,也意识到她渐渐相信自己罗宾的身份。 “我卖了。” “卖给谁?”康蓉急切的问道。“你,卖了两亿。”说完欧阳焉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要卖给她?”小白愤恨的质问。 “我为什么不能卖给她?” 欧阳焉的反问让房间内充满了火药味,两个反目成仇的恋人,被他们演艺的淋漓尽致。 “精彩,真是精彩,白爷,没想到你心狠手辣之外,演技也好。”康蓉轻轻的鼓掌,好像还有怀疑。 “啪”,小白没有理会康蓉,甩手重重的赏了欧阳焉一记耳光。 “啪”,欧阳焉也还她一记,把她打倒在床上。 康蓉见小白脸上的手指印,怀疑还剩下一分,不料她刚要开口,欧阳焉说了一句俄语。他的话让小白很意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还愤怒,其实内心却暗赞欧阳焉的博学。 康蓉疑问之一就是俄语,罗宾的资料上显示,他自幼在俄罗斯生活,俄语比汉语还要流利。哪知道欧阳焉的爷爷和父亲都在俄罗斯留过学,欧阳焉幼时也在俄罗斯生活多年,俄语哪能难得到他?康蓉听见欧阳焉用俄语说话,为辨真假她吩咐门口的保安道:“去把秦掌柜叫来。” 第一百零五章 小白 五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秦掌柜推门而入,进门之后先向康蓉鞠躬,“康小姐有什么吩咐?” 康蓉看着欧阳焉,“你再把刚才的俄语说一遍。” 欧阳焉重新说了一遍,秦掌柜做翻译,“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康蓉笑了,“我以为你要说‘我恨你’,我真服了你们,爱到要对方死,恨到看见对方要死却出手相救”。 欧阳焉没有理会,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俄语,秦掌柜翻译道:“他说半年前的确遭遇了一场爆炸,不过在爆炸发生前一分钟他离开了爆炸的那家餐馆。” “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认识秦掌柜,还有睡在你身边的小姐?” 康蓉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因为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当然不认识秦老板和那位小姐。”欧阳焉用汉语很肯定的回答了康蓉的问题。 康蓉笑着对秦掌柜说道:“谢谢秦掌柜,我还有些话想问,请您……” “康小姐请自便。”说着秦掌柜有礼的离开房间,屋内只剩下三个人。很显热,欧阳焉赌对了。 小白怀疑的看着他,难道眼前的人真是罗宾?否则他怎么知道罗宾没有来过这里? 康蓉拿起烟灰缸里的香烟,慢慢放回烟盒,“罗先生,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 “合作愉快。” 康蓉说了告别语,欧阳焉说了送客话,康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双目含情的注视着欧阳焉,“罗宾,相信你也知道神仙水的厉害。” “神仙水?你说崔二爷……”欧阳焉故意油头滑脑的上下比划。 康蓉神情依旧妩媚,微微的点点头,向欧阳焉介绍神仙水的功效和使用方法, “神仙水一旦进入体内,立刻入侵组织细胞,如果没有尼古丁的作用,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假如碰上尼古丁,神仙也没救。” “果然神奇,不愧是神仙水。”欧阳焉听到康蓉的解释,想起半年前的那些猝死者,原来康蓉给他们吃的不是治疗早老症的药物,而是曼陀花提炼的神仙水。欧阳焉不禁心生疑惑,“很奇怪,难道谈君不知道神仙水?还是故意隐瞒?”他还在思忖,康蓉接下来的话,却让欧阳焉大吃一惊。 “你也说神奇,所以让你和白爷吃了些。” 康蓉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欧阳焉的表情顿时僵硬,他现在是罗宾的身份,罗宾是个怕死的江湖混混,他反应极快,才没有神色自若的用欧阳焉身份和她周旋。“康小姐,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欧阳焉的声音有些结巴,语气之中充满对死亡恐惧。 “给我解药。”小白听说自己吃了神仙水怒不可遏的从床上跳起来,双目圆睁,眼看要对康蓉动手。 “只要不吸入零点五微克的尼古丁,药力不会发作。我不想要你的命,我要手机,拿到手机,钱和解药一并送上。你想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吗?”最后一句话康蓉是对小白说的。 “你不怕我干爹?” “怕,真的很怕,所以我更要拿到手机。” “有机会我要杀了你。”小白的目光好像幻化成一把利刃,把眼前的康蓉劈的七零八落。 “万一我不给你机会怎么办?”康蓉针锋相对,空气里好像充斥着烈性tnt炸药,两个女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欧阳焉嬉皮笑脸的站在两个“美的花凋谢,毒的蛇自杀”的女人中间打圆场,他面向康蓉,“好说,好说,希望康小姐能守信。” 欧阳焉暂时答应下来,康蓉心思缜密,想对付她需要周详的计划才好。 康蓉没有和小白发生冲突,小白的命掌握在她手上,她才是胜利者。临走时康蓉还不忘抿起嘴角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欧阳焉不能笑,也笑不出,危机暂时解除,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想到解毒和脱身的办法。康蓉走后,欧阳焉立刻在屋内寻找监控探头,小白默契的也在找,未想监控探头没有找到,康蓉却让保安送来一台摄像机。 欧阳焉打开显示器,上面有一小段录像,“你们夫妻久别重逢,这部摄像机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第二天能让我分享你们的快乐。”康蓉说完,对准镜头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烟圈。 欧阳焉接过摄像机眼神充满愤怒,他明白,康蓉还不放心,她要进行最后的测试——让摄像机记录下自己和小白做爱的画面。 欧阳焉用俄语和小白交谈,“康蓉太狡猾了,你放心,即使死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小白听到欧阳焉的话,静静的站在欧阳焉对面,一双秀目凝视着欧阳焉的眼睛。 “啪”,小白忽然扬手给了欧阳焉一记耳光,力量不大,却清脆。 “为什么?”欧阳焉被打的莫名其妙。 “我不想死。” 说完之后小白为了不让欧阳焉开口,猛的勾住他的脖子,用嘴堵住他的嘴。欧阳焉没想到冷若冰山的小白,唇却是热的,滚热,还有舌头,身体也像燃烧的火焰,把欧阳焉吞噬……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欧阳焉不知所措,他木然的承受着……事后,小白默默的穿上衣服躺在另外一张床上。 欧阳焉看见小白原先躺过的床单上有些血迹,欧阳焉初尝人事,可他也听说过,只有处女才会流血,难道小白还是处女?欧阳焉为刚刚自己的行为羞愧的无地自容,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无心所说的“死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深深伤害了小白。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花枝乱颤的女人 小白在流泪,她也不明白一向冷静的自己会那么冲动,难道真的为了活下去?小白在make love时分明感受到那种天旋地转的快乐,难道喜欢他吗?冷静下来的小白不断的敲打自己,值得吗?刚刚他的动作那么机械,看上去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感。小白每责问一次,眼泪就流下几滴。黎明将至,小白的心和眼泪一起结冰。 欧阳焉也在斗争,在刚刚的过程中,在某个瞬间,他对小白产生了莫名的感觉,她看似冷若冰霜,其实那么重情,为了证明自己解救自己,不惜献出清白的处子之身。欧阳焉彻夜无眠,根本无法去思考脱离困境的方法,他的脑中满是小白的影子,刚刚做爱时的缠绵,和她眼神的交错,经过了无数次的挣扎,欧阳焉终于不再犹豫,他默默的躺在小白的身边,双手抱住小白的纤腰,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喜欢你。” 小白的心慢慢融化,眼泪也不小心流出来,她转过身紧紧抱住欧阳焉,亲吻他的唇,任由眼泪在彼此的舌尖流转。欧阳焉感到天地在旋转,比之刚刚make love时的“搞超”还要兴奋,他慢慢的解开小白的衣服,亲吻她的全身,两个人再次沉浸于爱潮之中…… 从巅峰回到现实中的两个人,小白枕在欧阳焉的臂弯轻轻耳语,“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欧阳焉没有说话,他把小白的耳朵轻轻移到自己的胸口,“砰砰砰……”他的心跳在小白听来,好像在不断的说,“我爱你,我爱你……”。 “我听不见。”小白幸福的像个小女人,她笑的那么美,藏着的酒窝,扑闪的大眼睛,还有洁白的皓齿,根本是降临人间的天使。他们互相用俄语说了一些话,他们发生了争执,发生了扭打……每次争执和扭打,都在亲吻中化成绕指的温柔,整个小屋充满着浓浓的爱的气息。 小白美的宛若落入凡尘的天使,康蓉也美,却妖冶如地狱的使者。天刚蒙蒙亮,康蓉没有敲门径直走到了两个沉浸在爱河中的恋人床边,不知羞耻的看着他们。 “春宵一刻值千金,拍的不错。”康蓉指指正对墙壁的一副壁画,画是法国画家普桑的《屠杀无辜》,探头竟然是画中婴儿的眼睛,也不怪昨晚小白和欧阳焉没有找到探头,原来设计的那么巧妙,一个孩子的眼睛却看见了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一起吗?” 欧阳焉不由火冒三丈,想想私隐的做爱场面暴露人前,谁还会笑脸相迎?罗宾。欧阳焉现在是罗宾,有名的花花公子,他会。欧阳焉嬉皮笑脸的拉开锦被,刚要露出自己“赤果”的上身,康蓉把一张光盘随手扔在床上,“喜欢就留着欣赏。九点出发,希望不要迟到。” 小白也不管那些,“赤果”着上身,当着康蓉的面一拳砸在欧阳焉胸口。 “唉,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康蓉摇摇头,离开了。 九点钟,梳洗完毕的欧阳焉和小白准时出现在木屋一楼,两个人十指紧扣,幸福写满脸上,一对美的让老天都嫉妒要发疯的恋人,引来早起客人们赞叹的目光。 “乖乖,没话说,老沙,你搞影视的,包装包装,保证比刘德华还红。” “女的也俊,演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用化妆。” “你看过红楼梦?” “没有。” “没有你咋知道?林黛玉能有她一半漂亮?” …… 欧阳焉和小白装着没听见,走到木屋门外,集镇不大,七幢同样风格的木质建筑散落在硬土地上,集镇周围用五米高的铁丝网封闭住,唯一的进出通道旁,左右分别设有岗亭,负责开启电动门和检查进出人员,岗亭对面矗立着一座比铁丝网高出两米的瞭望塔。 瞭望塔上的哨兵换了,不过装束没变,灰布军用大衣,毛皮帽子,背着枪,胸前挂着望远镜。 康蓉还没到,小白悄悄问他,“你怎么知道罗宾没来过这里?” “我猜的。” “快说。” 小白捏捏他的手指,欧阳焉招了。 “门卫明明知道秦掌柜不姓马,还喊他马掌柜,说明早就串通好了,马掌柜演技不错,小喽喽总归差些,罗宾眼里能放进那些看门的,还热情的打招呼。本来没在意,秦掌柜说他不姓马我就开始怀疑,还有,这里保安严密,那么多贵重的物品,门卫怎么会凭马涛的一句话轻易让我进去?当然最有力的证据是这儿。”欧阳焉用力跺跺脚下的冻土。 “那个小姐说,开春就要解散,没说原因。我猜到春天时,天气转暖,冻土化冻之后变成软泥,木质建筑无法生根,当然要撤。小姐还说半年前见过罗宾,那更不可能,半年前是夏天,软泥变成泥潭,鬼都站不住,更别说人往里进。” 小白笑着看看欧阳焉,她好像把一辈子的笑容都在今天上午绽放出来,阳光在她的笑容面前亦显得失色。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小白又问了新的问题,本来欧阳焉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譬如派出所的爆炸,那天的失踪,还有同样的问题,“怎么到这儿?”康蓉的出现,让欧阳焉和小白内心的问题和答案暂时收回。 “上车。” 康蓉的命令短促而简洁。 欧阳焉看见木屋前停下三辆黑色雪地摩托,每个摩托配备一名摩托手,康蓉骑上中间的一辆,挥挥手示意欧阳焉和康蓉上车。 “等等。”欧阳焉走到康蓉身边。 康蓉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夹克,紧身的设计把她的线条勾勒的凹凸有致,长发披散在身后,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她见欧阳焉过来,抬起头,摘下墨镜,一双秀目在雪地反射的强光中,好像两颗闪闪发光的黑色珍珠。真想不到,拥有如此美丽的双眸的主人,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有事?” “还阳珠带了吗?还有钱?”欧阳焉的语气低沉,声音狡捷,眼珠在眼眶里滑溜溜的转,活脱脱一个市侩的商人。 “你知道吗?你现在才是罗宾。”康蓉暧昧的捏捏欧阳焉的下巴,欧阳焉也色眯眯的看着康蓉,轻轻附在她面颊边上耳语。似乎欧阳焉讲的话很有趣,康蓉听完笑的花枝乱颤。 第一百一十七章 嫉妒 小白看见,妒火中烧,女人爱上男人,最可怕的就是嫉妒。小白不动声色从地上捞起一堆积雪,在手里捏了捏,用力砸在欧阳焉的后脑勺上。积雪被小白捏的很硬,砸的欧阳焉生痛。 “干什么?”欧阳焉忽然瞪起双眼,走到小白跟前,甩手给她一记耳光,“你她娘疯了。” 小白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她像头暴怒的母狮子,扑到欧阳焉身前,又抓又打,欧阳焉躲闪不及,脸上被抓出一道深深的指甲印。 刚刚夸赞过欧阳焉和小白珠联璧合的客人,此刻被二人的举动搞的晕乎,叫老沙的客人对身边的朋友说道:“演戏吧。” “不像。”朋友摇摇头,“你看,两人都挂彩了,要是演戏,能拿奥斯卡。” “不对,肯定不是演戏。”老沙的声音拔高了两度。 只见木屋门前的雪地上,欧阳焉拎着小白的衣领,双手左右开弓,小白白皙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两只红色的拇指印。小白也不还手,眼睛里喷火,她万万没有想到欧阳焉和罗宾一样无耻。 欧阳焉摸摸脸上被小白抓出的血,再次火冒三丈,飞起一脚把小白踢倒在地,“臭婆娘,跟老子横?”他的动作让老沙和他的朋友受不了了,老沙怒气冲冲的走到欧阳焉跟前,挥拳就打。 “你他娘咋对女人下手这么狠?” 欧阳焉挨了一拳,刚要还手,老沙的朋友从腰里拔出手枪顶在欧阳焉的脑袋上,“娘的,这是啥地方,轮到你撒野?” “老子的家事,要你管。”欧阳焉咆哮着,似乎没把顶在脑袋上的枪当回事。 秦掌柜早已在旁边站着,见有人拔枪,他才不失时机的上千劝阻。 “莫先生,大家都是我的客人,有事好商量。” “妈的巴子,老子最见不得爷们儿打女人。”被秦掌柜称作莫掌柜的男子嘴上还嚷嚷,枪却已经收在腰上,客人多是江湖人,明白在别人的地盘撒野绝讨不到好处。 “罗先生,你们小两口久别重逢,亲热还来不及,怎么动起手来。”秦掌柜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脸,劝说欧阳焉。 欧阳焉就坡下驴,指着还在雪地上躺着小白,“妈的巴子,冲老子瞪眼珠?活腻了?”罗宾好像泼皮无赖骂街,骂的肆无忌惮,好像骂一个陌生人。 “上车吧,你和我坐一辆车,消消气”,康蓉让身前的摩托手下车,看看身后,示意欧阳焉坐在她身后。 欧阳焉毫不犹豫的骑上去,故意紧紧搂住康蓉的腰,“赶紧的,看见臭婆娘就一肚子气。” 康蓉示意秦掌柜扶起躺在地上的小白,不想秦掌柜刚走到她身前,小白推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面带微笑的走到莫先生身边,笑着说道:“谢谢莫先生。” “不用,不用。”莫先生笑眯眯的说道。 不料小白脸上在笑,却忽然出手拔出莫先生别在腰上的手枪,对准欧阳焉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啪”,子弹打在欧阳焉的胳膊,把他从摩托上打翻在地。小白见没有打中要害,仍然银牙紧咬不依不饶的上前两步,对准欧阳焉的后心“啪啪”又是两枪,幸亏欧阳焉就地一滚方才险险躲过,只见原先欧阳焉躺着的雪地上,多出两个窟窿,洞里还在不断冒着青烟。 小白见他闪过,还要再打,秦掌柜飞起一脚,把小白的手枪踢到半空,莫先生赶紧冲过去抱住小白,身边的老沙抢前一步把枪接在手里。 刚刚的枪击让康蓉始料未及,如果说两个人拌嘴打架可能在演戏,可子弹绝不会假,要不是欧阳焉身手敏捷,眼下已经丢了性命。 “白姑娘,你还真够疯的。” 康蓉刚刚差点失去手机的线索,面上神色自若,其实心生怨恨,她快步走到已被控制的小白面前,甩手给她两记耳光,打完之后随即吩咐秦掌柜。 “先把她暂时关起来,等我回来之后再作打算。” 莫先生和老沙刚刚看到小白疯狂的举动,心说“夫妻吵架不能劝”此话不假,再不替小白求情。莫先生老老实实把差点伤人的家伙塞进怀里,和老沙各自跳上一辆摩托,飞驰而去。 欧阳焉被子弹打穿了左臂,血流到夹克外面,一名保安扶他到挂着白旗杆的医务室包扎,欧阳焉走到门前还不忘向小白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包扎完毕,康蓉给他找了件棉衣穿上,欧阳焉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即使普通的灰布军大衣披在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气质。 康蓉和小白一样出色的女人,普通男子哪看在眼里,看见丰神俊朗的欧阳焉心下多少有些活动,“难怪白露露为他要死要活”。本打算拿到手机之后就把他处置了,此刻也有些犹豫。 康蓉和欧阳焉各自坐着一辆雪地摩托离开了边城鬼境。 车在雪地上高速向北行驶,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摩托行驶到公路附近。康蓉示意欧阳焉下车,公路边,早有一辆悍马车停在路边。康蓉和欧阳焉跳上车,康蓉问道:“地址。” 欧阳焉从口袋里取出老鹰的手机,打开电子地图,把坐标定位在绥芬河通往哈尔滨的道路起点。康蓉把手机递给前座上的司机,他把手机插在手机座上,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疾行。 “我见过你。”欧阳焉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康蓉,眼睛故意在她高高隆起的胸部停顿。 “飞机上?” “空姐。”欧阳焉把眼睛放在她的脸上。 “之前我也见过。” “哪里,像你这种美女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欧阳焉的恭维让康蓉很受用。 “照片,有人告诉我,手机在你手上,你却被炸死了。” “奇怪吗?”欧阳焉指指自己的脸。 “奇怪,所以我让崔二查查。” “查到了?” “查到了,你叫欧阳焉,不叫罗宾。” “你不相信?” “不相信,都说罗宾比猴子还精明,怎么会被炸死?” “只差一点。”欧阳焉用手指比出很短的距离。 康蓉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好像有些事情不对劲,“你怎么找到边城?” “你也说了,我比猴子还精明。”欧阳焉笑了,“在江湖上讨生活,总会有很多朋友。” “你撒谎,边城只接待受到邀请的客人,我查过你的所有朋友,没有人受到过邀请。” “你最近绑架了很多女人,总会有线索。” “你怎么知道我绑架了那些女人?” 欧阳焉努努嘴,“或许你太高估了自己,又或许,你太小看我。” 康蓉捏捏欧阳焉的下巴,好像在调戏自己的女人,“不用演戏,你误打误撞找到了边城,至于女人失踪的事情……”康蓉把长发甩到身后,翘着腿,斜坐在靠椅上,样子十分妩媚。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燕之死 欧阳焉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硬币,慢慢放在右手的手心,他合上两只手伸到康蓉面前,“猜猜看。” 康蓉笑着指指右手,欧阳焉摊开左手,那枚硬币竟然出现在左手。 “假如我没有猜错,硬币有两枚。” “你的方法算不上高明”,欧阳焉把硬币放回口袋,“障眼法。” 欧阳焉曾经听南城曲艺团的演员梁冰说起过,“大变活人”的戏法看似不可思议,实际上利用的就是障眼法,转移观众的注意力。欧阳焉由障眼法想到梁冰,心生感慨,为了掩藏身份一直没有打扰她,也不知现在过的如何? 康蓉赞许的看着欧阳焉,她觉得自己假如能够和他合作,也许可以让自己的事业如日中天。 “洗耳恭听。”康蓉双手交叉,放在靠椅上,表情十分专注。 “你在女洗手间作案,因为环境特殊,只有女性可以进入。你的手下预先埋伏在洗手间里,等合适的目标出现,采用药物令目标昏迷。你选择的洗手间大多有窗户,你把受害人从窗户运送出去,接着消除证据。即使有监控设备,也无法找到线索。” 欧阳焉观察到康蓉的表情略有变化,对自己的推测增加几分信心。 “你绑架的目的为了嫁祸‘曼陀帮’,让警方全力对付他们,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如果我没猜错,你认为手机在‘曼陀帮’手里。” “不,我一直以为手机在你手上。” “你以为罗宾已经死了,那辆失踪的长途车上的人告诉你,手机还在我手上。” 康蓉轻轻抚摸自己的柳叶眉,“即使要对付‘曼陀帮’拿到手机方法很多,为什么需要劳师动众?” “或许你的地盘上也需要女人。” 康蓉笑而不答,她高深莫测的眼神让欧阳焉明白,“自己猜错了,或者只猜对了一小部分,康蓉真正的目的不在自己的叙述之列。” “说说你,什么时候到的南城?” “去年。”欧阳焉在编慌,他确信康蓉在半年之前没有见过罗宾。 康蓉不无遗憾的说道:“我们在找同样的东西,竟然没有机会见面。” “我见过你,你的身边总有护花使者。” 康蓉摇摇头,“男人很奇怪,口口声声说爱一个女人,可到了关键时候,最先出卖的就是女人。” “你说谈医生。” “你们认识?” “见过,我找他看过病,心病。”欧阳焉一语双关,既表达了谈君是心脏科的医生,又提点到猝死事件。 “他的疑心病重,成不了大事。” “听说谈医生也死了,被警察……”欧阳焉作出举枪的动作。 “你信吗?” 欧阳焉笑了,“你说我比猴子还精,谈医生肯定比鬼还精。” “哈哈”,康蓉爽朗的笑了,也许她在笑半年前的闹鬼事件,笑幕后比鬼还精的导演。 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好像结交多年密友,其实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你打自己的老婆还真下得了手。” “疯女人,老子早就想教训她,半年前在南城差点被她炸死。” “如果我是白露露,早就要你的命。” “也许你们女人都是疯子。” “假如男人正常,女人会疯吗?白露露说你在外面有上百个情妇,是真的吗?”康蓉好奇的看着他。 “我的确喜欢女人,可是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一个。” “陆燕?” 欧阳焉沉默不语,他想通过康蓉了解关于陆燕的死因。 “我很爱她,可惜……爆炸之后,我变换身份躲了一阵,没想到刚回南城却传出她的死讯,而且死的那么惨。”欧阳焉痛不欲生的捂住自己的脸。 “我见过陆燕。” “什么时候?”欧阳焉紧紧握住康蓉的手,眼神充满期待。 康蓉没有把手缩回去,“陆燕被杀的那天晚上。” “你看见凶手了?” “没有,有个讨厌的警察和她在一起,我曾经怀疑是他。” 康蓉提到的警察正是半年前老巷爆炸案中被警方宣布死亡的颜浩,欧阳焉当然清楚,凶手绝不是他。欧阳焉当然不能暴露,他失望的说道:“曾经怀疑,难道不是他?” “不是,难道你忘了,刚到绥芬河,你遇到那件案子?凭你的智商,难道没有怀疑过是同一个人干的?”欧阳焉觉得康蓉的说话方式很像警察。 欧阳焉不失时机的说道:“燕子被害的现场只有那个姓颜的警察留下的指纹和皮屑,我认定是他,所以在绥芬河发生的事情,我怀疑过,却很快否定了。” “我也去过陆燕被杀的现场,警察找到我的指纹和皮屑了吗?” “对,对。”欧阳焉没有摸下巴,而是拍拍脑门,“也许有人故布疑阵,陷害那个警察。” “不错,陆燕死后,警察去过现场,和一个女人,报警电话也是他用陆燕的手机打的。” “不是他是谁?告诉我?”欧阳焉近乎疯狂的抱着康蓉的双肩,蛇蝎的女人,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温柔,或许她被欧阳焉的痴情所感染。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杀害陆燕的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你怎么知道?” “传闻你被炸死之后,我怀疑那么重要的手机你不会带在身边,于是我找到陆燕,结果发现她已经被杀,现场很混乱,有人也在找东西。既然已经有人翻找过,也许东西已经被人拿走,我为了避免留下指纹,没有再次移动现场,而是在现场寻找杀害陆燕的凶手留下的证据。” “你找到了。”欧阳焉兴奋的注视着康蓉,陆燕被杀案件牵动他的心,那份激动的情绪完全发自内心,更让康蓉深信眼前的人是罗宾无疑。 康蓉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几根细微的断发,“这是在现场找到,他们很专业,应该在作案时戴上了手套和头套。” “既然如此你怎么找到的?” “在门口。” “门口?你怎么确定是凶手的毛发?” “我模拟了整个过程,他们在离开陆燕家之前在洗手间里把手套上的血迹洗掉,之后打开房门,走出去,关上房门,脱下头套。” “为什么不在车上脱下头套?” “陆燕家的巷子很窄,车必须停在小区门口,戴着头套走出去,保安会怎么想?” “在楼梯里也可以。”欧阳焉提出反论。 “橡胶头套可以保护身上的皮肤和毛发不会脱落,但透气性也很差,杀害陆燕,翻找现场,都需要耗费体力,当时是六月,试想如果是你,在憋气闷热的状态下待了一个小时,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摘下头套”,欧阳焉脱口而出,康蓉的推断连曾经做过警察的欧阳焉,也不禁佩服不已。如果当时他还是警察的身份,也许会在现场做一番勘察,也许会找到类似的线索,可他是在做了多年的警察之后在积累的经验,而眼前的女人,年不过二十五六,却有这般见识,崔二死在他的手上绝不算冤枉。 “你怎么推测他们戴着橡胶头套?” 第一百一十九章 麻烦 欧阳焉仍然提出疑点,虽然他清楚康蓉的推断很有道理,但证明谁是疑犯,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尤其是这么棘手的案件,证据越清晰,找到疑犯的可能性越大。欧阳焉提出的问题连自己也无法回答,如果康蓉能够解释,简直要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是推测,是反证。” “反证?” “我检验了那根在现场找到的毛发,证实曾经和橡胶物质接触过。” 欧阳焉笑了,他笑眼前的女人总归不是真正的地狱使者,无法看见鬼神才能看见的过去。 “发现什么吗?” “经过检测,毛发其中一名主人二十岁左右,男性,有吸毒史,另外一个人年龄为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男性,短发。” “还是无法确定谁杀了燕子。”欧阳焉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他的内心却激动不已,按照康蓉提供的线索,搜索范围已经缩小很多,童南生今年三十六岁,在监狱服刑,头发较短,符合其中一名案犯的毛发特征,除了童南生之外,还有人在犯罪现场,通过童南生的社会关系,就能找到当晚的另外一个人。 “可以确认一点,杀害陆燕的凶手不是那个警察。”康蓉说出了最终的结论。 “你认识那个警察?” “认识。” “很熟吗?” “怎么说,他很有意思。” 欧阳焉笑了笑觉得康蓉对颜浩的评价很有意思。他没有再问下去,话题跳到陆燕身上,“杀害燕子的凶手还没死,他娘的,还杀了那个小红。” 欧阳焉咬牙切齿的用罗宾的带有江湖气的口吻说道:“老子要杀了他,把他的心掏出来告慰燕子的在天之灵。” 悍马车高速疾驰,二人还在谈话,欧阳焉还没来得及问她半年前南城发生的其它事情,悍马车已经不知不觉到达绥芬河收费站,地图上显示,出了收费站,还有三公里的路程。 收费站的车辆不多,出绥芬河的只有一辆集装箱大货,进去的车也只有四辆,分别占据了三个收费口。悍马车随便停在一辆轿车的后面。 司机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准备通关,前面的车慢慢启动,不想刚开了一小段,忽然刹住,后面的悍马车司机早已疲劳,没想到前车会在收费站口急停。悍马车的护栏撞在轿车车位,“轰”,别看速度很慢,轿车的屁股被公路霸王撞散了架, “妈的巴子。”司机妈骂骂咧咧的下车和前车车主理论。 康蓉警觉的看看四周,没有异常,她打开车窗,让司机多赔些钱,拿手机要紧。不想轿车车主也不是省油的灯,非要司机和他一块儿到修理厂,还说车发动不了,让悍马车在前面作牵引。 康蓉脸色微变,从包里取出一万块钱现金,让司机交给轿车车主。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老子不要,修好再走。”被撞的车主把钱仍在地上,耍起无赖。 欧阳焉觉得车主的举动有些蹊跷,按说微型轿车即使把车尾换掉,也顶多三四千块钱,一万块,等于赚了一倍。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存心找茬。康蓉也发现不对劲,她警觉的看着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为了避免麻烦尽快解决争端,从车上下来,走到车主跟前。 “先生,刚刚是我们不好,钱你先收下,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康蓉递给他一张名片,司机则蹲在地上捡钱。 欧阳焉仔细观察了司机,一米八十五的高个儿,身材健硕,光头,圆脸,鼻梁上自始至终架着一副墨镜。再看车主,身材干瘦,头发零乱,像个知识分子。按照逻辑,瘦弱的车主遇上如此凶悍的司机唯恐躲避不及,可他偏偏不依不饶。欧阳焉正不得其解,忽然发现司机从地上捡钱的时候,双指在钞票中间塞了一张极小的纸片,康蓉离的近没有发现,欧阳焉暗自思忖,“司机和车主有问题,难道是警察?” 康蓉展现出迷人的微笑,这一笑可把司机的魂勾去了,话也说不匀,眼睛也不知往哪看,他把钱抓在手上,客气的说道:“行,行,走吧。” 司机上车从其它收费口缴费通关,轿车司机看着悍马车的屁股愣神,估计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还在回味。司机进入绥芬河后,向东驶往哈尔滨方向,在省道三公里处,司机踩下刹车。 “到了。” 欧阳焉抢先下车查看路标,康蓉在后面跟着,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的缺口。欧阳焉看见六号路标,回头向康蓉指指,“就是这儿。”说着,他向树林深处走。几天来的大雪,没过膝盖,步子也比之前的短,欧阳焉一步一步的向前。欧阳焉开始打算先用枪制服康蓉,然后送她到绥芬河警局,通知施明营救失踪妇女。 为了小白欧阳焉放弃了计划,康蓉万一不交出解药怎么办?微量尼古丁即可致命,中国几亿烟民,保不准哪座城市的空气里就含有尼古丁。为了避免康蓉利用小白威胁自己,他演了一出“苦肉计”,欧阳焉希望小白能够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第一百二十章 爆炸 欧阳焉走到二十步的地方,弯腰铲雪,康蓉让司机取来铁铲,欧阳焉挖了几处,终于找到了自己埋在此处的背包。他打开背包,摸到了刚到绥芬河当天夜里从抓捕自己的警察手中得到手枪,他犹豫片刻,把手从枪托上移开,取出那只备用手机。 康蓉看见手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几乎把手机抢在手中,没有半分的矜持。欧阳焉已经在思考怎么向康蓉解释,不过他已经不担心康蓉会杀了自己,在她拿到真的手机之前,自己绝对是安全的,让欧阳焉感到担忧的是小白,万一康蓉识破了自己的计划,继续用小白威胁自己怎么办? 康蓉把手机电池拿掉,取出机内的存储卡装进随身携带的微型笔记本。欧阳焉自始至终都很好奇,手机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会让那么多江湖人垂涎?那只端木的手机存储卡损坏,这张是他在市场上买的,里面只有一张试卡用的山水画。 “啪。”宁静的树林中响过一道清脆的枪声,平静的空气好像被刀撕开一道口子,慢慢扩大,在林中经久不息。 欧阳焉和康蓉顺着枪声的方向看去,一位穿着长风衣的男子端着步枪慢慢向他们走来,康蓉的手低垂着,笔记本跌落在雪地,指尖开始滴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欧阳焉认识他,罗延文,省厅特警队的警官,他的出现对于欧阳焉来说,也不知是喜是忧。 “警察。”罗延文取出警官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随后装进口袋,他的腋下夹着步枪,很有自信的拿枪方式。 “罗警官,好久不见。”欧阳焉笑着和他打招呼。 “罗宾,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许大交待了,你是罗宾,不是欧阳焉,更不是卧底警察。” 欧阳焉擦擦脑袋,这是他给罗宾设计的动作,为了和自己摸下巴的动作相区别。 “罗警官明察秋毫。” 罗延文却一脸严肃,用枪口指着地上的笔记本,示意欧阳焉交给他。 欧阳焉一言不发的捡起笔记本,走到罗延文的身边。罗延文看见笔记本,眼中竟然也闪出不易觉察的光,好像在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他伸手的姿势很快,忘记了腋下的枪。 罗延文的手刚刚碰到笔记本,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空着一只手的欧阳焉手中多了一把警用手枪,枪口顶在他的小腹。原来欧阳焉刚刚在包里取手机时,犹豫再三还是把警枪藏在大衣袖口,没想到转眼就派上用场。 罗延文识趣的松开腋窝,步枪落在地上,欧阳焉命令他,“转身,抱头。”罗延文照做了,欧阳焉把手枪插在腰上,笔记本装进口袋,迅速搜查了罗延文,欧阳焉在他的小腿和后腰找到了两把手枪。他一一插在腰上,好像捡到死兔子暴发户。 “一个人?”欧阳焉问道。 “你想多少人?”罗延文反问了一句。 欧阳焉很少对人产生厌恶,罗延文是其中之一,无论长相和语气都让他觉得罗延文像警队里的败类。 “我猜”,话音未落,欧阳焉单掌劈在罗延文的颈项,罗延文一声不吭的睡倒在雪地上。 “身手不错。”康蓉边夸,边和司机走到欧阳焉身边。 “奶奶的,警察了不起。” 欧阳焉掏枪假装要打,不料司机连忙推开他的手臂,“大事要紧。” “你的伤。” 欧阳焉越来越肯定司机的警察身份,他把枪收起来,故作关切的查看康蓉的胳膊。 康蓉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处,“没事,上车再说。” 欧阳焉让她停下,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帕,紧紧缠在康蓉的伤口。简单包扎之后,司机领头,三个人继续向车边走去,不想刚走没几步,“轰”一声巨响,只见路边的黑色悍马车被掀到半空,一时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流,让三个人倒飞出七八米远。一块铁片,划破了欧阳焉的下颌,司机离悍马车最近,人被炸晕过去。 欧阳焉判断如此剧烈的爆炸,很可能是烈性tnt炸药。想到炸药,欧阳焉想起一个人,在派出所里放炸药的傻六。 果不其然,脸上带着刀疤的傻六端着猎枪迈开大步向欧阳焉的方向走,边走还边嘀咕,“奶奶个熊,没炸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傻六,是我。” “老子炸的就是你,没心没肺的畜生。我老鹰兄弟呢?白爷呢?” 傻六提到老鹰欧阳焉一时语塞,只说,“白爷还在。” “老鹰兄弟呢,被你害死了?我早和白爷说过,你他娘的是条子,白爷不听,奶奶的,老子今天就替我哥哥报仇。” “我不是警察。” 欧阳焉还要解释,傻六端起猎枪对准欧阳焉开火,“嘭”,猎枪枪口窜出火舌,欧阳焉在身上四下摸摸,没摸到伤口,难道五米近的距离,傻六竟然打偏了? 傻六见一枪不中,还要再打,不想,他的胳膊有些不听使唤,腿也迈不开,接着眼睛不能动,还有脑袋,晕乎乎的想睡觉。他的枪口越来越低,低到直插进雪地,只见傻六硕大的身躯倚在枪托上,支撑片刻,终于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欧阳焉看看身后,罗延文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握着步枪。欧阳焉明白了,罗延文刚刚打死了傻六,不管什么原因,罗延文救了他。傻六怎么说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欧阳焉上前把他的尸体放平,用手轻轻合上他还瞪着的、不甘心的眼睛。 “拿来,”罗延文端着枪走到欧阳焉面前。 欧阳焉把身上的三把手枪扔在雪地上。 罗延文仍旧不满意,“电脑。” 欧阳焉把电脑也丢在雪地上,电脑在欧阳焉的口袋里捂过,加上开机之后的温度,笔记本遇雪化水,有些钻进了机器的接缝处,电子产品最怕进水,只见微型笔记本屏幕一黑,死机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形之线 罗延文面无表情的把电脑中的存储卡取出装进口袋,命令欧阳焉和司机抬起傻六的尸体。 “走,”罗延文拿着手枪,命令他们向密林深处走。 爆炸加枪击,很快警察就会到,罗延文却让他们向林子里走,难道他真是警队里的败类,拿到手机想杀人灭口? “为什么不把我们交给警察?”欧阳焉站在那儿,没有前进的意思。 “我就是警察。” “林子里啥时候盖了警察局?我咋不知道呢?” 罗延文举枪步枪顶在欧阳焉的胸口,“你的话太多。”看样子要对他下杀手。 欧阳焉忽然笑了,他毫无惧意的推开枪口,“你他娘玩枪玩傻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会埋在林子里?” “真的手机在哪?” “我说了,你会放我走?” “当然,我只要手机。” “可你刚刚嫌我话多,万一我把手机给你,你还觉得我话多,怎么办?”欧阳焉故意将他一军。 “不会。” “你说不会我就信?”欧阳焉满不在乎的摆起架子。 “你想怎么样?” 欧阳焉伸出手,瞅着他的手枪,“给我。” “不行。” “看看,我就知道你想过河拆桥,你杀了我吧。”欧阳焉干脆坐在地上。 欧阳焉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让罗延文无计可施,交枪不行,杀了他等于前功尽弃,怎么办? “笨蛋。”康蓉忽然骂了一句,也不知骂谁,也许是骂欧阳焉。 “你有办法?”罗延文忽然想起什么,调转枪口指着康蓉,康蓉的笨蛋倒把他骂行了,“你不说,我就杀了她。” “完蛋。”欧阳焉心说,“康蓉你不是没事儿找事儿?”解药在她那儿,她要死了,小白也没救,三个人等于陷入连环套。 “我真谢谢你,赶紧动手。”欧阳焉不能流露出紧张的情绪,不然等于告诉罗延文,康蓉对他很重要。 “无耻,你混蛋。“康蓉破口大骂,看上去骂罗延文,其实也在骂欧阳焉。 罗延文一言不发的从背后拔出一把锋利的开山刀,他把刀锋放在康蓉娇嫩的脸上,阴阳怪气的说道:“有时候,毁了一个女人的脸,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罗宾,你快给他,不然我死了,你也拿不到解药。” “不行,我是生意人,明明和你做的生意,怎么扯上他?万一他不讲信用,我向谁要钱去?” “我,我给你,马上给你。”康蓉的紧张,明显和她沉稳的性格相左,不得不让欧阳焉怀疑康蓉和罗延文的关系,或许二人在演一出戏试探手机的真假“苦肉计”。可惜他们的戏演的虽好,却碰上了欧阳焉。 “你说的。”欧阳焉去翻康蓉的包。 罗延文立刻把康蓉的包拿在手里,“慢着,解药在我手上,现在和你做交易的人是我。” 欧阳焉心说,“可惜演技太差,罗延文打康蓉胳膊的那枪根本在抄袭小白的创意。” 不过创意虽然差,为了拿到解药救小白,欧阳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算你狠。”他从地上爬起来,无奈的摇摇头,“手机是真的。” “我还会信你吗?” 罗延文用步枪枪头残忍的戳在康蓉的伤口上,康蓉痛的不住呻吟。 欧阳焉指着罗延文破口大骂,“你也算警察,连土匪都不如。”欧阳焉嘴上骂,心里在乐,你们尽管演,让心如蛇蝎的女人多吃些苦头才好。 “警匪一家这个词不是我发明的,很多地方在用,绥芬河最多。不要忘了,许队长也是警察。”罗延文说的许队长和小白勾结从事边境走私,前天刚刚被逮捕。 “你放了她,手机是真的,不信你打开看看。” “是真是假,会找到地方鉴别,走。” 欧阳焉抬着傻六,看了一眼罗延文,他的脸好像一张铁块,从中根本无法揣摩他的心思。四个人向林子里走了半个小时,外面传来尖利的警笛声,看来警察到了。 罗延文也听见警笛催促三个人继续向前走,在半道上看见一个大坑,罗延文让欧阳焉和司机把傻六的尸体扔进去。欧阳焉撇下尸体,不忘在旁边做了记号。欧阳焉重情义,心说,“傻六对小白忠心耿耿,以后救出小白,也好有祭奠他的地方。” 罗延文对林间的路十分熟悉,欧阳焉自认辨识方向的行家,在密林里也有些转向。扔下尸体后,前进的速度快了很多,欧阳焉在每次转角的地方留下记号,希望警察可以发现。 大约四十分钟过去,罗延文领着他们走到一处小木屋前。木屋里生了火,烟囱在冒烟,窗户上也结着霜花,看来屋里有人接应。罗延文押着欧阳焉和康蓉走进屋里。屋内摆着一张书桌,两张行军床,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一个老人坐在摇椅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 “爷爷。“罗延文和外人说话冷冰冰的,对老人却很尊敬。 老人和蔼的招呼他们,“都坐,路上辛苦了。” 罗延文刚要走到老人身边坐下,老人又开口了,“你出去把记号擦了。” 老人始终面朝炉火坐着,欧阳焉发现他膝盖上笔记本上出现密林的画面,他把画面逐渐放大,显示出欧阳焉用石头在树干上刻的记号,原来密林里装有监控设备。 “爷爷,都擦了吗?” “擦两个地方就行。” 老人指着显示器上标记,让罗延文赶紧去办。罗延文从口袋里掏出存储卡递给老人,接着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木屋。 罗延文走后,老人始终背对着他们,欧阳焉更加肯定了康蓉和罗延文以及老人之间早就相识,否则他不怕被挟持? 老人把卡插进笔记本,显示器上出现了存储卡内的资料,一张巨幅山水画。 “小伙子,你很不老实。” 老人把笔记本放在地上,取下眼镜,慢慢的回过头看着欧阳焉,“希望你不要欺骗一个老人。” 欧阳焉看清了老人的面貌,眼袋很重,脸上到处是老人斑,皱纹像南方密布的水网。欧阳焉记得他的样子,他应该姓陈,半年前在南城伏牛山脚的疗养院见过,他曾经是欧阳焉爷爷的部下,欧阳焉从检察院逃走时老陈还帮助过他。 “老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和半年前相比似乎增加了十岁,是什么原因让他老的这么快?半年前,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伏牛山疗养院?”一连串的问题随着老陈的出现,在欧阳焉的脑海不断跳跃。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步兵雷 欧阳焉越来越觉得他被一根线牵引着,或者说,他是某根线上的一个结,绕不过去的结。关键问题在于,“手机是那根线,还仅仅是一个结?” 南城到绥芬河,近万公里,所有的人好像被拷贝过,在南城出现过,在绥芬河也会出现,在南城隐蔽的,在绥芬河走到前台,身份在不断变化,事件却依旧没有线索。无论是离奇的死亡,还是实物手机。 看似找到答案,其实离答案很远,看似了解的人,其实比陌生人还要神秘。 “你有心事。”老陈开口说话,气若游丝,声音微弱。 “的确有。”欧阳焉拉了一把凳子,坐在老陈的身边,“你也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 “手机。” 老人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唯一的心事。” 欧阳焉摊开双手,“我很多,很多,非常多。”欧阳焉双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圆,以表示自己的心事。 “在你的年纪,我的心事也很多,人老了,心事越来越少。” “你是谁?”康蓉故意直接了当的向老陈抛出问题。 “我姓陈,你可以喊我老陈。” “对不起,姓陈的,我可不奉陪了,”康蓉拉着欧阳焉准备离开木屋。 “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老人把笔记本打开,画面上出现一个地雷,欧阳焉认得,“国产76式步兵地雷”,半年前在老巷,梁冰的脚下曾经踩到过。76式步兵地雷因为杀伤力过大,92年国际裁军会议上通过法案,禁止各国生产和使用。欧阳焉喜欢研究军事,他查过,76式步兵地雷目前在国内已经很少见到。 同样的一枚稀有的地雷品种,不得不让欧阳焉产生了联想,当时老陈也在南城,梁冰脚下踩到的那枚地雷,会不会是老陈提供给谈君?假如是,谈君和老陈又是什么关系? 欧阳焉一直有个疑问,“自己上午明明在南城大学见到沈进,同一时间他怎么会去疗养院,和谈君一起接走了康蓉和施明?除非目击者老陈在撒谎?” 欧阳焉没有怀疑过老陈,所以他宁愿相信有人在冒充沈进,老陈的出现,等于告诉欧阳焉,他在撒谎,沈进根本就在南城大学,他没有替身。随着老陈浮出水面,新的疑问再次摆在欧阳焉面前,当时老陈为什么要告诉欧阳焉,沈进和谈君一起接走了康蓉和施明?目的何在? 老陈把笔记本放回到膝盖,慢吞吞的说道:“如果你们还记得刚才的路,我不拦你们。”老陈等于告诉他们,千万别走错一步,木屋外面到处都是地雷。 康蓉咬牙跺脚,演技出色的坐在凳子上。可惜她遇到了欧阳焉,越是演技出色,越是让她和老陈罗延文相识的真相暴露无疑。 欧阳焉猜测到,康蓉早就知道外面有地雷,之所以提出要走,不过告诉他,别想跑,外面都是地雷。 欧阳焉压根没有走的意思,遇到久违的隐藏着的老陈说明自己已经接近真相,这么好的解开疑团的机会,他怎么舍得走?他不但不走,还大大咧咧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老陈身边。 “我说老陈,您一把年纪,还找手机干啥?” “我说好玩儿,你信吗?”老陈似乎心情不错和他唠嗑。 欧阳焉笑着摇摇脑袋,“信。” 老陈似乎觉得欧阳焉的回答很意外,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注视良久之后,老陈冒出一个让欧阳焉吃惊不已的名字。 “颜浩。” 欧阳焉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说那个警察,死了,被炸死了。” 欧阳焉反应非常之快,他既不能说不认识,因为罗宾一年前就在南城,不可能不认识负责猝死案的警官颜浩,他更不能显出丝毫的惊讶,他清楚,老谋深算的老陈可能觉察出什么,在通过颜浩的名字试探他的反应。 “你也听说了。”老陈没有从欧阳焉的表情上找到任何希望找到的线索,他转过头,依旧看着膝盖上的笔记本,屏幕上始终摆着那幅手机存储卡里的山水画。 “你很像他。”老陈停顿片刻,继续刚刚关于颜浩的话题。 “我像他?”罗宾指着自己的鼻子,“老陈,你不是看花眼了吧。” “我说像,没说是,你不必那么大反应。” 欧阳焉的演技欺骗了老陈,假如他不是那么夸张的言行,也许老陈还要继续,言多必失,老陈的眼睛深不见底,好像一部x光机,在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扫描。 “听说你找手机找了很久,差点被人炸死,难道就找到它?”老陈指着电脑屏幕。 “我说没找到,您也不信,我还说什么?” “信。”老陈偏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信我,我也信你。” “那我可以走了?”这回轮到欧阳焉拉着康蓉要走,康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估计被老陈的话弄的不知所措。 “先别急,听说你最恨警察。”老陈慢条斯理说道。 “当然,警察杀了我的燕子,还抓了老子几次。”欧阳焉语气之中充满愤怒。 “好,”老陈从椅垫子下面取出一把手枪,颤微微的伸到欧阳焉面前,“给你个机会。” “杀谁,罗延文?不瞒您说,我刚刚差点杀了他”,欧阳焉虽然在和他开玩笑,但心里明白,“老陈仍然不相信自己是罗宾,他要让自己杀警察来证明,警察在哪?”欧阳焉扫视一圈,没发现木屋里可以藏人的地方。 “难道你没看出来?”老人回过头,把目光停留在司机身上。 欧阳焉不得不佩服老陈敏锐的眼力,头还没回就能查觉到司机是警察。路上欧阳焉也不断的试探司机,他伪装的很好,老陈凭什么判断司机是警察? “你是警察?”欧阳焉把枪举起来对准司机的额头,眼睛里冒出火来。 站在康蓉身边的司机连忙弯腰向康蓉求情,“我不是警察,康小姐,您帮我说说。” 康蓉颇有些维护手下的意思,“老家伙,你凭什么说他是警察?”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意 欧阳焉觉得康蓉的戏演的有些过,声音大不说,泼辣的语气也不像她的风格,康蓉像一条毒蛇,笑谈之中冷不防咬你一口。欧阳焉不明白康蓉在掩饰和老陈的关系上为什么会伪装的那么差?难道真为了揪出身边的卧底警察? “我老了,眼睛却不瞎,你自己看看。” 老陈从笔记本上调出绥芬河收费站的监控图像,上面正在回放司机和轿车车主发生争执,“康蓉下车……车主扔钱……司机捡钱……”老陈把画面定格在司机把纸片塞进钱里的一段。 康蓉看见纸片,眼睛死死盯住司机的脸,他的脸戴着墨镜,不过可以想像他墨镜后面的眼睛,肯定充满了不安。 “告诉我,纸片上写了什么?”冷冷的语调,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司机早已准备好托词,也没了刚刚的慌乱,语调平和的解释道:“那张纸片本来就在钱里,银行为了方便清点,每隔五千会塞一张纸条作记号,我也是随手扔进去。” “哦,”康蓉点点头,不无得意的说道:“我的人怎么会是警察。” “警察无处不在,你怎么保证他不是?”欧阳焉见司机解释的圆满,故意说给老陈听。 老陈挥挥手,示意大家仔细看着屏幕,只见视频画面逐渐后退,到司机下蹲时定格慢放,只见司机的手在下蹲时伸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捏住纸片,把纸片塞进一堆钱中间。视频用最慢的速度才捕捉到司机的整个动作,可见司机手法之灵活。 “奶奶的,还说不是警察?”欧阳焉不由分说的再次举起手枪顶在司机额头,“老子最恨警察。”说着话,手指灵活的打开保险,扣住扳机。 “等等。”康蓉拦住他。 “怎么?你还想保他?保一个警察?” 康蓉站在司机的面前,取下他的墨镜,没想到司机长了一双善良的眼睛,难怪要用墨镜遮住,取下墨镜的他,即使剃了光头,也像一个邻居家的好好先生。 “告诉我,纸条上写的什么?” 司机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他笑了,神情憨厚。 老陈咳嗽了两声催促欧阳焉,“怎么还不动手?” 欧阳焉当然不会杀警察,他担心司机留下线索,万一大队警察赶来,踩上地雷后果不堪设想。 “老陈,难道你不想知道字条上写了啥?” 老陈摇摇头,“你赶快动手,他身上藏了跟踪器,警察马上就到。” “不怕,你外面那么多地雷。” “地雷再多有警察多吗?” 欧阳焉摸摸额头,“也是,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说着他看看康蓉,“你也想知道不?” 康蓉要说不想,戏也演的太假,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也想知道。” 有了康蓉做挡箭牌欧阳焉也不管老陈的催促,他拿着手枪在司机周围转圈,“先说说,跟踪器在哪儿?” 欧阳焉最担心警察赶来,于是先问他跟踪器的下落,假如司机聪明的话也该想到他的心思,不想司机块头大,脑袋不灵光,头昂昂的说道:“你杀了我也不会说。” “唉,”欧阳焉在心里叹息,“怎么警察队伍里卧底的素质变的这么差?像根木头?难道他不是警察?” “我的同事已经快要到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欧阳焉心里暗笑,死到临头话还真幽默,幸好碰到自己,换作罗延文,估计早一枪崩掉脑袋。欧阳焉总觉得司机有点不对劲,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卧底警察,看身材,练过,有警察的基本素质;看相貌,除下墨镜的他仪表堂堂,正义凛然;听口气,义正严词,铿锵有力,有审讯犯人的功底。 怎么办?欧阳焉进退维谷,很显热,康蓉早知道司机是卧底,不然崔二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带上他?他们把司机带来,就是为了再次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罗宾? 欧阳焉眼前的司机,太像卧底,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不做卧底甚至可以说是卧底界的一大损失。欧阳焉看看手中的92式半自动手枪,子弹口径为5。8或者9mm,欧阳焉开始在警队接受特训时用的就是这种手枪。 之前还犹豫不决的欧阳焉看过手枪忽然出人意料举枪对准司机的胸口扣动了扳机,“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封闭的木屋里四下乱撞,地板和家俱也受到振动。中枪的司机捂住胸口,按照92式手枪的冲击力,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司机遭到枪击之后早该躺倒在三步之外。 “空包弹?”欧阳焉对准司机的胸口还要再打,老陈制止了,“他不是警察,是我放在崔二身边的人,那张字条上写的字在这儿。” 老陈取出一张字条交给欧阳焉,只见上面写着,“绥芬河,三公里”。 “操,耍老子。” 欧阳焉骂骂咧咧的把手枪弹夹打开,里面剩余的六颗子弹弹头都在。他举枪对准老陈,“告诉我,怎么出去?” 司机把手伸进口袋看样子要掏枪,老陈挥挥手,司机把手缩回去。 “你想走,随时都可以,我的地雷是为警察准备的。”老陈笑眯眯的看着欧阳焉,似乎他已经通过了真假罗宾的考核。 欧阳焉不客气的把手枪插在腰上,走到司机的面前拍拍他的脸,伸出两根指头,“按照我以前的习惯,打两枪。” 司机戴上墨镜,微微点头向欧阳焉致谢。 “罗宾,把手机的下落说出来,我保证马上送你走。”老陈信誓旦旦的向欧阳焉说道,他的眼神让人觉得诚恳、可靠。 “老陈,也许有件事需要向你说明一下,罗宾的手机我已经买下,怎么可以再交给你?” 康蓉还在演戏,估计罗宾的身份已经确认,现在演的戏,为了找到真的那部手机。 “我也是生意人,做生意讲信誉。既然你们先交易,那我也不横插一杠子。”老陈很爽快的说道。 “好,你说的,那我们走了。” 康蓉拉着欧阳焉要走,欧阳焉瞪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假的,你出去我试试。” “老陈,告诉我们怎么出去?” “很简单,既然你和他可以交易,我也可以,你交出手机,我放你们走。” “姓陈的,你太狡诈了。”康蓉把欧阳焉的心里话说出来,看来演戏需要一定的涵养,被自己人骂不翻脸才行。 老陈的涵养当然好,挨了康蓉的骂还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和他是公平交易?” “当然,我花两亿美金买的。” “那好,我给你三亿,你卖给我。” “不卖。”康蓉不屑的说道。 “等等,不止两亿,还搭上一条人命。”罗宾向老陈努努嘴,手指向自己。 “哦,不错的买卖。”老陈赞许的看着康蓉,“我出四亿,两条命。”老陈指的两条命,自然是康蓉和欧阳焉。 “老陈,你是不是糊涂,手机在哪儿呢?我就是想卖,也得有东西啊。”康蓉的话看上去有些活动,也在欧阳焉的意料之中。 “姑娘你说的不错,”老陈看着欧阳焉,“你把手机卖给她,我再加两亿。”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致命曼陀罗 欧阳焉捂着自己的嘴,他真的吃惊,什么样的手机价值四亿美金?四亿美金,欧阳焉记得和市委的朋友聊天时听到过,南城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七个亿。四亿美金,三十多亿人民币,南城五年的财政收入,而与之划上等号的却仅仅一部手机,谁听到不会吃惊? 欧阳焉捂嘴,表情却不是吃惊,而是偷笑,他现在是罗宾,花花公子,马上有四亿落进口袋的巨富。 “你同意了?”老陈试探性的问道。 “你条件那么好,我当然没问题,只是江湖上都知道我信誉最好,就怕她不答应。”欧阳焉指指康蓉。 “你问我干什么?还有的选吗?我可不想在破屋子里待一辈子。” “谢谢,谢谢。” 欧阳焉伸手打算和康蓉握握,被康蓉一把甩开,“滚。” “解药。”欧阳焉嬉皮笑脸的说道。 “什么解药?”老陈不解的问道。 “神仙水的解药。” “神仙水根本没有解药。” 欧阳焉大吃一惊,看老陈的样子不像在骗他,“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欧阳焉装着抓耳挠腮,手足无措,还故意把腰上的手机拿出来玩儿。 司机的手又插进口袋,欧阳焉气他装卧底,忽然飞起一脚把踢在司机的下巴上,司机吃痛挥拳还击,欧阳焉的枪戳在他的腰上。司机乖乖的把枪交到欧阳焉手里,欧阳焉不放心,上下搜查,果然在小腿肚子上又找到一把。 欧阳焉恼羞成怒的一手拿着一把手枪在半空中挥舞,“他娘的,老子死了,你们一个别想活。”既然随时可能死亡,欧阳焉决定在有限的生命做件事,找到真正的手机,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 老陈笑了,“小伙子,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把枪放下。” “不放,你接着说。” “神仙水无色无味,与尼古丁混合,可致人在一分钟之内死亡。” “我知道,你说关键的。” “神仙水进入人体之后迅速入侵组织细胞,医学上还没有解药可以清除。” “完了?”欧阳焉的表情故作扭曲状,他“啪啪”的在木屋里开了两枪,“既然没有解药,我让你们陪我一起死。” “等等,罗宾,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他娘的有屁快放。” “解药没有,不过有解救的方法。” “说,快说。”欧阳焉装作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跪在老陈面前,“陈爷爷,陈大爷,陈伯伯,陈……” “我说,我说,你先别急,要清除神仙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欧阳焉等了半晌,老陈没有说话,欧阳焉催促道:“快说啊,你想先急死我?” “清除神仙水,先要拿到手机。” “手机?手机可以清除神仙水的毒?”欧阳焉从地上站起来,枪口对准老陈,“你说来说去还是要那部手机,我告诉你们,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说出手机的下落。” 老陈没把手枪放在眼里,依旧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年纪大,说话慢,小伙子你有点耐心行不行?” “行,行。”欧阳焉用枪指着康蓉,“你把神仙水拿出来,大家都喝了,看你们急不急。” “我知道你急,不过我说的太简单,你信吗?” 欧阳焉看看他,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你要听我把事情说完。”老陈把身子转过来,面朝木屋中间拿着两把手枪的欧阳焉说话。 “制作神仙水的原料来自一种生长于印度的曼陀罗。它花期很长,每隔十年才开花一次,开花时妖艳无比,不过中午十二点开花,下午一点便即凋谢。曼陀罗需要在花盛开时采摘,取其中的花粉,之后经过萃取提炼,才制成无色无味,导致人猝死,却不会在体内留下任何痕迹的神仙水。制作一瓶五十克的神仙水,需要一吨的曼陀花,不过要想致人死命,也只需要零点零一毫克。” 欧阳焉忽然笑着对康蓉说道:“我真要谢谢你,给我吃那么金贵的东西。” “不用谢。”康蓉没有丝毫的畏惧,也展现出迷人的微笑。 “你猜我现在想什么?”欧阳焉捏着康蓉的下巴,轻轻的在她耳边说话。 “啪。”欧阳焉挨了一记耳光,原来他在康蓉耳边说,“把你脱光了衣服,挂在树上,用鞭子抽。”非常罗宾的说话方式。 “罗宾,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想女人?” “我想她早点死。”欧阳焉的话说的恶声恶气。 “你暂时不会死,除非遇到超过一点五毫克的尼古丁。” “奶奶的,全中国几亿烟民,我把他们都杀了?” “刚刚我说过,有清除的方法,印度佛教的一位高僧,穷毕生的精力找到清除神仙水的方法,不过就在他准备公诸于众的当天圆寂了,清除神仙水的秘方也随之消失。” “圆寂了?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就死了?你说了半天废话到底想干什么?”欧阳焉举枪对准窗户扣动扳机,窗户被子弹打碎,凉气嗖嗖的往里面冒。欧阳焉的内心平静如水,即使死亡来临他也没有惧怕过,他开枪,为了表现罗宾的慌张,也担心那些调查爆炸案的警察误打误撞找到这里,提醒他们注意,此地有枪,危险。 “有人说曼陀帮的人杀了大师,取走秘方,并把秘方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只有曼陀帮的帮主知道。” “她知道,她知道。”欧阳焉用枪指着康蓉。 “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曼陀帮帮主的情妇。” “啪。”欧阳焉又挨了康蓉一巴掌,从遇见女警官毕华开始,欧阳焉已经记不清挨过多少女人的耳光,看来做花花公子多少也要付出点代价。 “神仙水是我从曼陀帮买来的。” “买,用身子换的吧。” 康蓉还要动手,不料欧阳焉早有准备,擒住她的手腕,甩手给她一记耳光。 “上瘾了是不是,老子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信不信我刚才说的,把你吊在树上。” “你敢,我马上要你的命。”康蓉又挥出左手,欧阳焉再次擒住,把她的双手用一只手握着,拉着康蓉倒在行军床上,要脱她衣服。康蓉拼命挣扎,双腿乱蹬,“罗宾,我杀不你,我杀白露露,杀你全家”。 “我真谢谢你,杀白露露,还杀我全家?我就是我全家。” “我查到了,你还有个儿子,和陆燕生的儿子,我杀了他。” 罗宾还有儿子,欧阳焉顿感意外,手一松,康蓉从床上跳起来,整理有些零乱的衣服。 “怕了?没想到你也有怕的。” 老陈见二人动真格的,和和气气的打圆场,“罗宾,曼陀帮帮主已经死了,那张秘方在新的主人手里。” 老陈的话让欧阳焉暂时放下对罗宾儿子是否存在的猜测,急促的问道:“谁,在谁手里?” “也许应该说,不在谁的手里更贴切。” 欧阳焉扮演的罗宾简直要跪在地上求他,双手不断作揖,“陈大爷,陈祖宗,您给我个痛快吧。” “在银行里,瑞士银行,不过没有人可以打开,除了……” “除了那部手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兰亭序 欧阳焉抢先说出答案,他昨天听到小白的叙述,已经猜到手机或许和一笔数目极大的钱有关,每个月可以流失两千万美金,可见得那笔钱的总数有多大。 “我只听说,瑞士银行存着大量现金,怎么还会有秘方?”欧阳焉故意用话套老陈。 “你不知道?” 欧阳焉摇摇头。 “你没问过白露露?” “我问她?”欧阳焉指指康蓉,意思她知道,“姓白的娘们儿能说吗?” 康蓉讥讽道:“你的未来干岳父对你可不怎样。” “别说他,说说银行的事儿。” 老陈娓娓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银行的保险柜里除了大量现金之外,还有很多你干爹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其中有一件可以说价值连城,举世无双来形容。” “什么好东西?”欧阳焉在边城看了不少宝物,能被老陈如此夸赞的,看来价值远远在还阳龙珠之上。 “《兰亭序》” 老陈说出的三个字,令欧阳焉吃惊不小。 “王羲之的?” “不错,世上除了《兰亭序》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宝物可与之媲美。” 欧阳焉对于文物虽是外行,但凡是读过书的人谁没听说过《兰亭序》的典故。王羲之乃东晋著名的书法家,被誉为“书圣”,也可说他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最伟大的书法家(解放后推广简化字,优秀的书法作品凤毛麟角,才有“绝后”一说),《兰亭序》是其作品中最富盛名,也最出色的一幅作品。无论从文化的角度还是历史的角度,《兰亭序》无愧于中国文学、中国历史最最无价的瑰宝。 《兰亭序》从诞生之日起,便因其特殊的地位,由皇家收藏,最后一位主人是唐太宗李世民。据说他睡觉前必须看着《兰亭序》才能入眠,”太组(祖,敏感词)”之子李治对书法没有研究,却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孝子,”太组(祖,敏感词)”死后,他将《兰亭序》作为陪葬封于”太组(祖,敏感词)”墓室之中。 其后多年,《兰亭序》再未出现。后代有人临摹其作,也勘称精品,作者却言不能及其万一。”太组(祖,敏感词)”墓室在黄巢起义时被盗,然盗宝者却未在墓中找到《兰亭序》,史学家们推测,”太组(祖,敏感词)”陪葬之说乃为掩人耳目,实际上《兰亭序》被李治藏在极隐秘之处。众说纷纭,后人再未见过真迹。 《兰亭序》的价值远远不能用价值来衡量,无价之宝,举世无双等等的词汇用来形容都显的过于苍白。欧阳焉终于明白那部疯狂的手机背后藏着什么,除去保险箱内的现金和宝物,仅仅《兰亭序》,不要说区区四亿美金,就是四十亿,四百亿,在某些人眼中也不值一提。 “我,我卖便宜了。”欧阳焉结结巴巴的说道。 “便宜?不便宜,你很划算,不要忘了,还有你的一条命。” “那就值了,值了。”欧阳焉说着话,指指老陈笔记本上的监控画面,只有一片闪烁的雪花,“咋了?” 老陈没有回答,不用再答,屋里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已经通过破碎的窗户听到门外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从脚步的密集程度上判断,来的不止一个人。 木屋的门被打开,所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罗延文慢慢的走进屋内,肩膀上背着那把步枪,不过他面如铁板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好像某种巨大的恐惧把他团团包围。 门外果然还有一个人,笑嘻嘻的站在罗延文身后,他笑,所有人却不觉得可笑,或者说看见他的笑,自己想哭。那还是人的脸吗?颧骨上钉着铁板,额头大面积的钢板,接缝处用枪钉之类固定,他的鼻子已经没了,两颗呼吸用的小洞连在一块儿,最最恶心的是他的眼珠子,其中一颗是假的,走到门口时候掉在地上,铁面人“嘿嘿”的笑着用残缺不全的嘴吹吹上面的浮灰,又塞回到眼眶。 眼珠刚开始转,康蓉忍不住跑到窗口呕吐。欧阳焉的肚子里也直冒酸水,老陈稳健,笑容也不由的僵住。别看铁面人的脸如此,他的身材装束却是一流,脖子上围着白色羊绒围巾,身穿黄色翻毛夹克,黑色皮裤,腰上斜挎着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脚蹬一双油黑铮亮的软皮马靴,他身材挺拔,衣服搭配也极有品位,如果捂住他的脸,比之时装模特也不逊色。 第二十六章 李逵李鬼 “大家好。”铁面人的嘴有些不利落,可能也受到严重的创伤,不过能看出他,说话彬彬有礼。 “好,好。”欧阳焉向他打招呼。 铁面人之前还笑的脸,看见欧阳焉,忽然收敛,那颗假眼珠“嗵”的落在地上也不去拣,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欧阳焉面前,用手要摸他的脸。 “干什么?没见过帅哥?”欧阳焉向后退了一步,闻到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看来在毁容之前,他是个讲究生活品位的人。 “我的脸,我的脸……”铁面人喃喃自语的还要去摸欧阳焉的脸。 欧阳焉拔出手枪,指着铁面人,“别过来,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铁面人只剩下半边耳朵,他似乎没有听见欧阳焉的话,唯一的那只眼睛也忽略了欧阳焉手中的枪,他还向前,把欧阳焉一步步逼向墙角。 欧阳焉举起手枪,准备把他吓退,不料老陈却从椅子上站起来,随着铁面人的脚步,仔细观察他的动作。 “慢着,你是谁?” 铁面人没有说话,他始终重复着那句话,“我的脸,我的脸……” “罗宾。” 欧阳焉警觉的答道:“老陈,他是疯子。” 不料铁面人也回过头,有些意外的说道:“你还能认出我,你还能认出我……”说着仰天长啸。 欧阳焉用眼角观察铁面人的左手,他的左手完好无缺,仅仅小拇指比常人短了一截,小白说过罗宾的小拇指受过伤,“难道他真的是罗宾?” 真罗宾的出现让欧阳焉不得不重新分析形势,老陈和康蓉不用担心,司机也被解除了武装,需要对付的只有罗延文和罗宾。罗延文的枪法不错,真罗宾疯疯傻傻,要是发生变故,先要控制罗延文。 欧阳焉还有种担心,对于神仙水的担心。 “要打开保险箱才能清除小白和自己体内的神仙水,现在暴露身份,即使制服他们,对于寻找手机,打开保险箱没有任何帮助,或许还会适得其反。所有人都以为手机在罗宾身上,绝不会空穴来风。”欧阳焉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要说服所有人铁面人不是罗宾。 “疯子,你不是罗宾,你是罗延文。” “不,我是罗宾,我一直都是。” “你不是,我才是罗宾,你看清楚了。”欧阳焉摇晃着铁面人的肩膀,他的脑袋前后晃动,表面上看欧阳焉想让他清醒,实则想把他脑袋晃晕。 “我是,我是……”铁面人身体被晃,说话也结结巴巴。 欧阳焉见没有效果,问罗延文,“你从哪儿找来的疯子?” 罗延文好像受到强烈的惊吓,目光呆滞,声音颤抖的指着铁面人说道:“他,他,吃人,吃人。” 听到吃人两个字,康蓉再蛇蝎心肠,也不禁吓的花容失色,她赶紧跑到罗延文身边,取下他的步枪拿在手上,只要铁面人敢靠近,她立刻开枪。 欧阳焉松开铁面人的肩膀时,发现已经被他逼到墙角,搏击战术中反复强调,与人交手背靠墙角乃是最差的站位。欧阳焉打算绕过铁面人,不料铁面人好像受过专业的搏击训练,欧阳焉无论怎样进退,铁面人始终把他逼在靠近墙壁的位置,并与之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通过罗宾的语言和动作,欧阳焉判断罗宾并没有疯,疯子怎么会找到如此隐秘的木屋?怎么知道自己之前长的什么样?至于吃人,或因他容貌被毁,行为夸张而已。 木屋里没有人说话,欧阳焉和罗宾在对峙,其余的人在看戏,看真假罗宾的好戏。本来他们对欧阳焉就有所怀疑,经过反复的测试方才打消疑虑,谁知铁面人的出现,让他们的怀疑重新冒出来。欧阳焉有些纳闷,在真罗宾出现之前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没有见过罗宾,为什么证据确凿,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就是真正的罗宾? 欧阳焉在脑中反复搜索有关罗宾的资料,可惜实在有限,他的脑中只出现几个有限的词,“花花公子”,“生意人”,“黑帮成员”,“小白的未婚夫”,如果要扮演一个活生生的人物,还需要生活上的细节,譬如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假如有人接触过罗宾,欧阳焉假罗宾的身份就会被戳穿。 罗宾没有和欧阳焉继续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转身走到老陈身边,“上次的交易我们还没有完成,继续吗?” 老陈疑惑的看看他,又看看罗宾,“你是谁?” “我说了,我是罗宾。” “他又是谁?”老陈看着欧阳焉。 “看上去也像罗宾。” 老陈对他恐怖的容貌无动于衷,谈笑自若的说道:“你说要交易,和谁交易?你还是他?” 罗宾摊开两手,耸耸肩膀,“或者两个罗宾一块儿交易。” “过来聊聊,”罗宾潇洒的挥挥手,示意欧阳焉一块儿谈谈生意。 欧阳焉摇摇头,端把椅子坐在罗宾和老陈身后,“你们谈,我已经谈妥了。” “谈妥了?”罗宾看着老陈加重了语气,“谈妥了?” 老陈点点头,“可惜你来的晚了些。” 罗宾好奇的问道:“手机难道不止一部?” “宋乐乐,你不要演戏了,你说你也有手机,拿出来看看。”欧阳焉想起爆炸案中的另外一名死者,梁冰曾经的男友,南城曲艺团的演员宋乐乐。他在当天到餐馆交易时,被炸弹炸死。既然罗宾可以复活,宋乐乐为什么不可以? “宋乐乐,你认识宋乐乐。”罗宾听到欧阳焉的话有些吃惊,那颗可爱的眼珠又调皮的蹦出来,这次罗宾早有准备,用手轻轻接住,之后用手帕包住装进口袋,眼眶子上留下黑漆漆的洞,好像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让人不寒而栗。 “乐乐,何必装下去?那天餐馆的事情很遗憾,本来那颗炸弹是为我准备的。” “是吗?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罗宾用独眼上下打量着欧阳焉,“你是谁?谁派你来的?龙老大?” 欧阳焉推测龙老大是小白的干爹,面对罗宾的问题他镇定自若的说道:“乐乐,你不会忘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交易没有完成”。 “交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 “你是宋乐乐,我是罗宾,难道你忘了?乐乐,上次的爆炸我很抱歉,都是姓白那个娘们儿捣的鬼。” 罗宾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不错,下了不少功夫。” “乐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只要你活着就好。” 罗宾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欧阳焉,忽然问老陈,“你和他交易,难道见过手机?” 老陈摇摇头。 罗宾继续说道:“我说陈阿宝,你一把年纪怎么越活越糊涂,没看见手机,你就认定他是罗宾?” “你也看到了,为什么不信。”老陈意思说欧阳焉的脸和罗宾长的一模一样,当然可信。 “也不怪你,我刚刚也以为见鬼了。” “鬼,你才是鬼。”半晌没说话的康蓉插话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玻璃之眼 罗宾也不恼,笑眯眯的把眼珠子拿出来塞进眼眶,“康蓉,难道你的眼睛和我一样,玻璃做的?”言下之意,康蓉也没看出来欧阳焉是假冒的罗宾。 “你是谁?凭什么说他不是罗宾?” “凭什么?”罗宾哈哈大笑,“凭那部手机。” 罗宾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手指优雅的勾在上衣口袋,“好,你说你是罗宾,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欧阳焉摸摸额头,“如果你是罗宾,会把手机带在身上?” “会。”罗宾很肯定的说道。 “所以说你不是,”欧阳焉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老陈微微颌首,“对不住了老陈,我和乐乐有约在先。” “做生意讲信用,请自便。”老陈笑着应诺下来。 欧阳焉本打算老陈会阻止自己和罗宾的交易,没想到他隔岸观火,“真是老狐狸。” “乐乐,东西带来了吗?”欧阳焉不得已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你说你是罗宾,好,我问你,那天爆炸你怎么会安然无恙?” 欧阳焉料到他有此一问,早准备好说词,“那天我遇到一个人,他交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炸弹’两个字。” “给你字条的是什么人?” “一个被通缉的警察。” “颜浩?” “正是。” “你相信他?” “如果你收到字条会怎么想?当然宁可信其有。” 罗宾见欧阳焉说出“颜浩”的名字更觉得眼前的对手不简单,至少在半年前他应该去过南城。不过罗宾当时在餐馆的没有见过颜浩,因为颜浩当时化妆成宋乐乐的样子,爆炸发生前五分钟颜浩忽然离开,真的宋乐乐恰巧走进餐厅。五分钟之后,颜浩坐在梁冰的车上,餐馆发生了爆炸,十五人丧生,罗宾侥幸生还。 欧阳焉提到“颜浩”,也让罗宾不由的联想到,“炸弹是他放的?他早就整容成自己的样子,爆炸之后,他堂而皇之的以自己的身份出现。”想到半年前那场让自己俊美的容貌毁于一旦的爆炸,罗宾不由自主的狂躁起来。 “你,你,炸弹是你放的。我杀了你,杀了你……”说着他拔出手枪,指着欧阳焉,手放在扳机上,随时可能击发。 “啪”,不等欧阳焉开枪,站在一旁罗延文先开了一枪,子弹击中左轮手枪的转轮,手枪和转轮顿时分离,只有枪把还在罗宾手里握着,看见罗延文精妙的枪法,欧阳焉自愧弗如。罗宾的狂躁等于向在场的人宣布,“我是宋乐乐,准备找罗宾报仇。”欧阳焉不禁暗喜。 “乐乐,何必呢?我说过,放炸弹的人是白露露,他恨我喜欢燕子。” “燕子?你也认识燕子?你是谁?燕子是不是你杀的?” “我怎么会杀燕子?爆炸之后,我躲起来,再次回到南城才发现燕子被人害死。”说到此处,欧阳焉捂着眼鼻,痛苦不已。 罗宾见状更加愤怒,他歇斯底里的扔掉枪把,取下肩膀上的猎枪,枪口还没端起,“啪”罗延文射出的子弹击中枪膛放置子弹的位置,再听一声闷响,子弹在枪膛里爆炸,罗宾连忙把枪扔在地上。 欧阳焉此刻完全占据上风,他不失时机的说道:“乐乐,朋友告诉我,说爆炸中无人生还,难道是假的?” “你是谁?你是谁?……”罗宾口中不断重复着。 欧阳焉也不等他回答,劝说老陈,“陈伯,我去拿手机,赶紧取出那张秘方。” “不急,我还有话问他。”老陈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已经疯了。” “疯,谁被炸弹炸成这样都会有些疯劲。” 老陈说话之间,罗宾慢慢安静下来,他抬头看看天花板,看看地上的两把损坏的枪,若有所思的说道:“在图书馆,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姓颜的警察?” 罗宾的话让欧阳焉既意外,又欣喜,原来罗延文就是在图书馆击伤刘敏的枪手,意外,太意外,欧阳焉怀疑过谈君,怀疑过小白,原来是他,不错,或许也只要他,才能做到如此精确的射击。 “我不让他杀。”老陈替罗延文回答了罗宾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杀他?” 罗宾不语。 老陈继续说道:“如果杀了他,罗宾还会那么顺利拿到手机吗?”老陈对着欧阳焉说话,看来他通过真罗宾的恼羞成怒相信欧阳焉才是罗宾。 欧阳焉有些纳闷,难道自己间接帮助罗宾拿到了手机?何时?何地?欧阳焉的印象中只对两部手机有印象,一部是网吧老板赵老实的,另一部是端木。应该不是端木,他的手机刚刚才交给康蓉,里没有任何东西。难道是赵老实的手机? “不会,绝对不会,那么重要的手机赵老实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拿出来?” 欧阳焉回忆当天拿走赵老实手机的情形,有件事让欧阳焉产生了疑问,“赵老实的手机大约价值两千多块,为什么他交给自己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看他的样子不像有钱,怎么会那么痛快把两千多块的东西拱手相送?难道仅仅是害怕?又或者,他想通过自己把手机交给什么人?” 欧阳焉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何必用那么复杂的方式?赵老实怎么会知道自己交给谁?除非那部手机是个饵,把寻找手机的人钓出来。还是不符合逻辑,既然有人知道手机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们也应该知道赵老实,直接去拿岂不更简单?” 短暂的时间,欧阳焉的大脑像风驰电掣的机车高速运转了足足上百公里,可惜一无所获。 不过欧阳焉另有办法,他笑着说道:“的确,要不是那个姓颜的,我再也没有想到手机会在他手上。”欧阳焉故意说“他”,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希望下面的谈话中可以让“他”的身份暴露出来。 “唉,我也没想到,手机竟然在他的手上。”老陈不住叹息,看上去十分遗憾。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方程式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相信我才是罗宾,好,我让你们看样东西,你们就信了。”说话之间罗宾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在上面,难道他的手上就是那部让成千上万的江湖人疯狂的手机?罗宾故意将手机放在手心把玩两下,也不急着打开。 康蓉急了,催促道:“什么破手机,献宝似的。” “破手机?”罗宾用玻璃眼球瞪着她,瞪到她心里发毛才作罢。 罗宾打开手机,拉开滑盖上的键盘,熟练的输入几行字母,之后他把手机举在手中让大家查看。只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不断变化的三维图案,所有图案由上千上万个小方块组成。 “你手上拿的就是那部手机?”老陈激动的说道。 罗宾听见老陈的话,随意的把手机交给他,“手机的确在我手上,不过这部只是赝品。” 老陈把赝品手机拿在手上,仍然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手机屏幕,手机好像老陈的初恋,看见它,便如枯木逢春一般生机盎然。他不住喃喃自语,“太美了,太美了。” 罗宾把手机从老陈的手中取走,老陈好像心被人掏空,顿时萎靡下去。 “你是罗宾,他呢,他是谁?”老陈相信了罗宾的话,手机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欧阳焉看见罗延文的手置于枪侧,自己的手上虽然也拿着枪,但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射击速度比他要快。危机时刻必须沉着冷静斗智斗勇,欧阳焉习惯性的摸摸额头,对罗宾说道:“能不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当然。” 稳操胜券的罗宾大大方方的把手机递给欧阳焉。 欧阳焉从未听说过那部打开宝藏之门的手机是什么样子,今天看见赝品已经让他吃惊。欧阳焉大学虽然学的法律,但曾经有段时间对数学非常着迷,那些不断变化图案的立方体实际上是非常复杂的方程式。76年诺贝尔数学奖获得者因解开方程式而获奖,该方程式为现代计算机科学的发展提供了相当大的帮助。 手机上不断变化的方块,实际上是一个方程式,上万个方块,即上万个方程式。欧阳焉记得一本数学杂志上提到,如果要解开一千个方程式,需要是个顶尖数学家,花上两百年的时间才能解开。以此类推,解开它,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欧阳焉把手机还给罗宾,笑着说道:“恭喜你,你也找到了。” 老陈似乎对欧阳焉“也”的提法产生了疑问,“难道不止一部手机?”“手机有两部。” 所有人都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欧阳焉临危不乱凭借自己出色的数学知识临时编造了一个故事。 “乐乐手中的手机是其中之一,上面那些不断移动的方块是各自不同的方程式,这些方程式每秒钟都在发生变化,如果要让图案停下,需要解开一万的一万次方的方程才行。我想解开的时候,可能要在一千年以后,那时候大家……” 欧阳焉耸耸肩,欧阳焉见大家都在出神的望着自己,更增强了信心。 “手机的设计者当然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设计了另一部手机,上面有解开方程式的所有程序,简单的说,两部手机好像锁和钥匙,缺一不可。打开保险箱,必须先要让图案停下来。” 欧阳焉的故事说服了所有人,老陈首先发问,“你说的,我怎么没有听说?” “不要忘了我的未婚妻是谁。” “白露露告诉你的?”康蓉插话进来。 欧阳焉笑了,宝藏是白露露干爹的,罗宾作为她的未婚夫,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自然无可厚非。 关于真假罗宾的猜测,又站到了欧阳焉一边。欧阳焉的故事告诉大家,人多学点东西有益无害,生死攸关时,或许还能救命。 罗宾听到欧阳焉的叙述也不得不信,“另外一部手机在你手上?” 欧阳焉不置可否的笑了,深藏不露的笑,他知道主动权现在自己手上,既然如此他需要用凭空多出的那部手机了解一些真相。 “康蓉,康蓉知道还有一部手机。”欧阳焉故意想套出康蓉的一些秘密。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那部手机根本子虚乌有,康蓉怎么会知道?她更不知道,欧阳焉问她的目的,不过想了解半年前猝死案的真相。 “不会吧,难道你的那些男朋友没有提起过?” “罗宾,你在龙老大手下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他的脾气,那些小喽喽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康蓉的回答让欧阳焉感到意外,“龙老大的手下?自己曾经仔细调查过,那些猝死者没有任何黑社会的背景,怎么会和龙老大联系上?”不过他不能暴露,于是顺藤摸瓜的说道:“我以为他们知道,不然你给他们喝神仙水那么贵的东西,岂不是太浪费了。” “谁说我给他们喝神仙水了?”康蓉此时说的应该是真话,在一帮江湖人物面前,何必隐瞒杀人的事情。 “不是你?我和龙老大已经分道扬镳,你不用担心我告诉龙老大去。” 康蓉笑了,诡异的笑,好像对罗宾的怕也在笑中淡去。 “龙老大的脾气你也知道,有人拿了他的东西,会让他们活着吗?不要说他们,就是你,龙老大不也下了杀手。” 欧阳焉明白了,那些人是龙老大下的手,听康蓉的意思,好像是那些猝死者偷走了龙老大打开瑞士银行保险箱的手机。如果这么说,那张照片上的十个人,很可能都是龙老大的手下,难道是他们合谋偷走了手机?欧阳焉由照片想到梁冰,难道她也是? 欧阳焉不禁想起当时和梁冰相识的情景,窃听器,身手矫健,隐身的夜行衣,种种迹象表面,她绝不是曲艺团的普通女演员那么简单,可惜当时欧阳焉和她产生了情愫,感情令人迷失,令人丧失判断力,欧阳焉不是神,亦无法脱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分两路 现在冷静下来,欧阳焉重新梳理半年前的案件,好像清晰的线索,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譬如死因,无法解释的烟头,两起爆炸案,还有陆燕之死……欧阳焉之前由线索整理出的案件过程,佐证的信息大部分来源于已经失踪的谈君,和死去的端木,可信度有多高,可想而知。 欧阳焉的大脑在运转,表情却依然如故,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一间普通小屋带给他的案情突破的惊喜,并未让他忘记自己身中奇毒,忘记危险随时会降临,他的身边是豺狼、虎豹和毒蛇,和他们打交道,丝毫的闪失就会送命。 半晌没说话的老陈开腔了,他的话对欧阳焉说的,说的很直接,“罗宾,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记得,当然记得。我马上就去。”欧阳焉答的也痛快。 老陈看着罗宾,“不管你是谁,希望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罗宾笑了,恐怖的笑,笑的过于投入,脸上的铁皮不经意插进肉里,伤口开始流血,流到他嘴边,罗宾伸出舌头舔进嘴里,嘴里咀嚼几下,似乎意犹未尽,康蓉看在眼里,忍不住捂嘴想吐。 “好。”罗宾也同意了。 “说说条件。” “箱子里的东西,我要分一半。”罗宾狮子大开口。 老陈的回答更加出人意料,“我只要那幅字,其余的都归你。” “不行,我也要分。”欧阳焉故意捣乱。 “见者有份,我也要分。”康蓉也不甘示弱。 “等等,”欧阳焉拦住她的话,“我和宋乐乐有手机,你有什么,凭什么和你分?” “凭龙老大。”康蓉喊道:“你,你……你们过河拆桥,没有我,你们能拿到手机?” “没有你在中间添乱,说不定我们早在拉斯维加斯一掷千金。”欧阳焉拍拍罗宾,“是吧,乐乐。” 罗宾听说多个人分钱,当然不乐意,“不错,你凭什么?”话刚出口觉得不对,指着欧阳焉鼻子,“你刚刚喊我什么?我才是罗宾。” 老陈见罗宾要翻脸,出面制止,“别管谁是谁,我们生意人,赚到钱最关键。你,”老陈指指康蓉,“你开个价。” “我开多少,你给多少?” “只要你敢开,我就敢给。” “五十亿美金,少一个子儿,我就把你们的事儿告诉龙老大。别忘了,他干女儿还在我手里。” 欧阳焉心说,“你和老陈明明就是一伙的,怎么给自己人捣乱?看老陈的样子,也没戳穿的意思,难道还有什么文章要做?”欧阳焉乐得让他们继续演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五十亿,你的胃口不小啊。” 康蓉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怎么有问题吗?听说保险箱里光现金就超过三百亿,五十亿还不是小意思。” 老陈刚要答应,罗宾跳出来干涉,“不行,我不同意。你让他告诉龙老大去,他也中了神仙水的毒,到时候神仙水的秘方在手,谁听谁的还不一定。” 罗宾的话让欧阳焉又掌握一条信息,黑帮组织的龙头大哥也中了神仙水的毒,难怪着急上火的去找。 欧阳焉故意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龙老大脾气比以前还坏,原来也中了毒。” “五十亿,我出。”老陈的话说的掷地有声,看来《兰亭序》在他的心中,简直等同于,或者超过了生命。 “乖乖,一个看热闹的也分五十亿,还有一部手机在我手里,怎么也值一百亿吧。”欧阳焉为了让戏演的更逼真,不依不饶的说道:“老陈,你可有点儿偏心。” “一百亿?”罗宾指着欧阳焉的鼻子,“你说你手上还有一部手机,证据呢?” “证据?”欧阳焉推开他的胳膊,“手机就是证据。” 老陈说道:“我也想看看手机的真假。” “钥匙可没有锁那么花哨,很呆板的程序。”欧阳焉的解释合情合理。 老陈摇摇头:“无法看见真假,生意怎么做?何况之前你已经答应四亿的价格,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 “你说做生意,好,就说做生意。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老陈,你一件货两个价,明摆着欺负我罗宾?” “呵呵,罗宾,都说你比猴还精,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精?我笨蛋。”欧阳焉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想想,那张秘方在你手上,龙老大会花多少钱买他的命?”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欧阳焉笑眯眯的拍拍脑袋,“奶奶的,龙老大富可敌国,怎么收他个百八十亿。” 老陈笑了,既然生意谈妥,他自然要关心怎么拿到货。 “大家都是生意人,谈妥的买卖自然要履行,罗宾,为了安全起见,我让罗延文陪你去拿手机怎么样?” “行,没问题,”欧阳焉为了避免老陈的怀疑,没有推辞,罗延文的枪法虽妙,但对付他还绰绰有余。 “你,”老陈不知道怎么称呼真的罗宾,干脆按照欧阳焉的说法,“乐乐,三天之后,还在这儿碰面。” 罗宾再次提醒老陈,“我才是罗宾。” “好,好,你是,你是。我问你,三天之后,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罗宾做了ok的手势。 “我呢?”康蓉说道。 “你要是怕拿不到钱,可以陪着老头子说说话。” “陪你,我不如陪他。”康蓉走到欧阳焉身边拐着他的胳膊,我和你一块儿走,没问题吧。” “有美女相伴,求之不得。”欧阳焉嬉皮笑脸的说道。 “为了怕你寂寞,我让我的手下陪着你。”康蓉指的是刚刚冒充卧底的司机。 “好,我老了,有个人烧茶做饭也不错。” 几个人再次约定,三天之后下午三点在木屋碰面,为了保密起见,几个人商量好假如遇到特殊情况,通过邮箱进行联系。老陈让各人把邮箱地址写下,抄了三份,交给欧阳焉和罗宾。 罗延文在前面领路,走出地雷阵之后,几个人在藏有傻六尸体的山洞前分手。欧阳焉和康蓉、罗延文一路,罗宾一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罗宾昂首阔步的向东走,欧阳焉则向北,他去南去北无所谓,既然神仙水无药可解,他想找机会联系施明,先去边城救出小白和那些被绑架的少女要紧。 罗延文见罗宾走远,方才大口喘着粗气,好像心头压着的石头被搬开。欧阳焉问他,“你说宋乐乐吃人,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看。”罗延文指指藏有傻六尸体的山洞。 欧阳焉问康蓉,“一起参观参观?” 康蓉连连摆手,“你去吧,我歇会儿。” 欧阳焉知道他不会去,于是快步走进山洞。山洞是个斜坡,顺着冻雪慢慢滑下去五六米的距离,就看见傻六的尸体背对着洞口,躺在地上。欧阳焉翻过他的身体,只见他的脸血肉模糊,两颗眼珠子被抠下来,鼻子已经不在,耳朵也掉了半扇,还有嘴唇也被咬的稀烂。欧阳焉查看伤口,很多地方像被肉食动物的牙齿硬生生扯下来,耳脖子上还有两道清晰的牙齿印。 看来罗延文说的不错,估计就是在这儿找到罗宾的,只是罗延文枪法出众,怎么会被罗宾制伏?或许被眼前的景象吓住,略有失神。欧阳焉胆子再大,也不敢多看,手在傻六的口袋里摸索,嘴里念念有词,“傻六,傻六,为了替你报仇,千万带着手机……” 欧阳焉在傻六的裤子口袋摸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他赶紧掏出来,果然是部和老鹰一模一样的手机,不过老鹰的手机在悍马车上,估计已经被炸成零件。欧阳焉打开手机,为了不发出声音,开机时把手机塞进灰布棉衣。过了片刻,欧阳焉取出手机,电量还有两格,只是洞里没有信号。 欧阳焉为了省电,把手机关上。就在此时,康蓉已经在洞外嚷嚷,“快点儿,难不成人肉好吃,你也想吃一口?” “来了,来了。”欧阳焉扶着洞壁出了山洞,脸上故意流露出恐怖的神情,“太惨了,那个宋乐乐是人是鬼?” “人,我看了,有影子。” “有影子就是人?你也有。”欧阳焉故意逗她。 康蓉听出味儿来,拍打欧阳焉的肩膀,“好你个罗宾,敢拿我开玩笑?” “为什么不敢?神仙水的解药拿来,我就不敢。” “你们男人都一样,过河拆桥。” “看样子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喝了长生不老药?”欧阳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瞪着康蓉。 “走了,走了。”康蓉去追罗延文。 欧阳焉摸摸棉衣里的手机,也快步跟上去。出了林子,天色已完,欧阳焉问康蓉时间,罗延文告诉他,已经傍晚五点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七十个小时。 “去哪?”罗延文把他们带出林子,下面要靠欧阳焉带路。 “南城。”欧阳焉脱口而出,他已经想到地方,那间疗养院的地下室。 “先抓住罗延文和康蓉,然后赶回木屋,制伏罗宾和老陈,案件告破,自己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扔掉了猝死案的黑锅,也许还可以做一名刑警。 欧阳焉心里正盘算着,罗延文提出了新的问题,“三天时间,够吗?” “不够。”欧阳焉摇摇头。 “你怎么刚才不说。”康蓉埋怨道。 “有他在。”欧阳焉指指罗延文,“时间够了。” “我?”罗延文指着自己的胸口。 “你是警察,先想办法调辆车过来。然后,做最近的一班飞机去南城。” 康蓉拍拍罗延文的肩膀,“交给你了。” 罗延文取出手机和总部联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警方牌照的轿车停在路边。罗延文亮出了身份,司机立刻请他们上车,康蓉和欧阳焉坐后排,罗延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去漠河军用飞机场。” 欧阳焉从倒后镜观察接送他们的司机,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国字脸,面相忠厚。欧阳焉觉得没有异常,靠在椅背上混混欲睡,这是他的习惯,抓进一切时间休息,才能比对手拥有更充沛的体力。他在睡前想到,“罗延文的级别有多高,能使用军方的飞机?既然去漠河,或许想想办法和施明见上一面。” 轿车挂上了警灯,一路向漠河疾驰。欧阳焉醒来时看见码表,已经开到一百六,司机的技术很好,如果不看表根本感觉不到。 “到了,到了。”康蓉用力拍打身边的欧阳焉,“你还真能睡得着。” 欧阳焉迷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疑惑的问道:“到了?” “人物特殊,直接开到机场。”罗延文用警察的口吻回答了欧阳焉的问题,关上车门之前他还不忘对司机表示感谢。 “谢谢老周,要不是你,估计赶不上了。” 欧阳焉觉得他的话有些问题,“赶不上?难道今晚正好有飞机飞往南城?谁去南城?难道是部队的某位高级将领?假如是,怎么会让我们同机?”欧阳焉想起施明也说过,为了赶时间,坐军方的专机赶到漠河。南方的一座小城,怎么动不动由军方派专机接送?老周驾车迅速驶离,欧阳焉看看四周,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忽然,他发现雪地上出现一道光带,一架军用客机自上而下徐徐的从光带上升到地面,与此同时,光带出现的地方,白雪已然消失,原来同飞机一起升上来的,还有一条起降用的跑道。 欧阳焉以前只在军事杂志上看到过,为了在第一轮核打击中保存有生力量实施反击,各国军方都有类似的备用机场,如此机密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特警警官罗延文怎么有权使用? “快。”欧阳焉还在思考,罗延文已经催促他们向飞机停靠的地方跑去。 三个人跑到小型军用客机前,机翼附近的舱门打开,机上的工作人员伸出起落架,三个人鱼贯而入,刚刚坐定,飞机已经在跑道上开始加速。康蓉当过空姐,欧阳焉和罗延文受过警训,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把座椅上的安全带扣上。 舷窗玻璃被隔板挡住,欧阳焉只能观察飞机里的客人。机舱共有六排座椅,除了他们之外,一名空军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离驾驶舱最近的椅子上,他的身后坐着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乘客,从背后看不出年龄和相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蓉和罗延文早已疲倦,却仍然强打精神,眼睛瞪的老大。欧阳焉刚刚在车上养足精神,乘机和康蓉和罗延文说话,看看从他们口中能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人疲劳的时候,往往容易说真话。 “你去过南城吗?”欧阳焉拍拍前座的罗延文,他刻意坐在康蓉和罗延文中间,交谈起来比较方便。 “没有。”罗延文没有回头,舷窗盖板已经打开,他出神的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 “骗人。” “为什么要骗你?” “我在南城见过你。” “你见鬼了。” “见鬼?我在南城还的确见过鬼。” “说说看。”罗延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 “你想听哪段?” “鬼,说说你看见的鬼长啥样?” “和你差不多,鬼精,鬼精的。” 罗延文疲倦至极,没精神和他插科打诨,只勉强说:“不说就算。” “说,说,你等等,我问问康蓉有没有见过鬼?” 康蓉已经打了不下三个哈气,听到欧阳焉要问她鬼的事情,连忙擦擦眼角,强打精神。欧阳焉看见她那双依旧睁的老大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康蓉,你在南城待过,你肯定见过鬼,和罗延文说说。” “见你的大头鬼,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见鬼了?” “别装了,有天在你家楼梯上,唰,一道黑影……”欧阳焉作着手势,他说的是颜浩送康蓉回家当晚的事情。 康蓉记起来,斜着眼睛看他,“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你还钻人家怀里。” “我说你看见那个黑影没有?” “也看见了,肯定是鬼,嗖一下就没了。” 康蓉笑了,“我看你才是鬼。” 欧阳焉从她的笑容中判断,那次失窃事件是她的安排,目的让颜浩保护她,把她带着身边。欧阳焉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他继续说道:“要说鬼,也不像,倒像一个人。” “像谁?” “周锡。” 康蓉实在顶不住,啪嚓两下眼皮,“你也认识周锡?” “怎么说呢?你那些朋友他们不认识我,我认识他们。” “你一直在监视我?” “当然,除了你,还有谈医生,梁冰,宋乐乐……姓颜的和复姓端木的警察。” “你忙得过来吗?”“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康蓉对欧阳焉的话产生了兴趣,欧阳焉却故意转过身不断摇头。 康蓉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 “可惜百密一疏,你下药的时候,我都没看见。” “下药?给谁下药?” “还有谁?你的死鬼老公啊。”欧阳焉指的是死者于长寿,他和康蓉有婚约,结果结婚之前却意外猝死,按照康蓉的说法,杀害于长寿的人,不是她,而是小白的干爹龙老大。 “我有病,给他喝神仙水,也配。”康蓉不屑的说道。 “也是啊,要想弄死他,车祸也行。” 康蓉有些不解的看着欧阳焉的背影,悄悄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告诉我,你怎么拿到手机的?” 欧阳焉早就等她这么问,他慢慢回过头,神秘的在她耳边低语,“你告诉我,于长寿怎么死的。” 康蓉拍拍他的肩膀,后面的谈话说的声音很轻,“不会在于长寿身上吧?” “呵呵,”欧阳焉笑了,还故意咳嗽两声,“要是于长寿,你真该一头撞死。” “我知道不是他,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好端端问于长寿怎么死的?你也是龙老大手下,难道不知道是龙老大干的?” “我和龙老大早就翻脸了。” “因为白露露?” “我和龙老大的女人……”欧阳焉嘿嘿一笑。 “你真是色胆包天。” “龙老大把他的情妇杀了,还想杀我,于是我躲起来了。后来我听说龙老大在找一件东西,找的很急,要说找东西,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龙老大也知道,找人在四处放风,说只要找到那件东西,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你答应了?” “我傻,龙老大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听说他的干女儿在南城,于是就……” “你对付女人很有办法。” “你对付男人也很有办法。” 二人说完,彼此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好,我告诉你。”康蓉为了换取欧阳焉得到手机的情报,决定把于长寿死亡真相说出来。 “说详细点儿,我看看掌握的情况和你的有没有什么出入。” 康蓉没有丝毫的怀疑,开始叙述起半年前发生的事件。 “于长寿曾经是龙老大的手下,南城自从成为内地最大的赌球下注点之后,龙老大派于长寿、周锡、司马良、张青还有几个手下负责监视谈君。不料谈君却反过来收买了他们,怂恿他们去偷龙老大保险箱的钥匙,也就是那部手机。“ 欧阳焉伸出两根手指,打断她的叙述。 康蓉补充道:“两部手机。龙老大找的很急,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了,大家秘而不宣分头在找。于是我找到谈君,假意和他相好,不料谈君得到手机之后,为了防止龙老大找到,将手机放在他的朋友沈进那里。沈进是个迂腐的南城大学教授,没有江湖背景,自然没有人会怀疑他。谈君万万没有想到,沈进喜欢上网,还是一个什么组织的成员。” “骇客帝国。”欧阳焉适时的补充,更打消了康蓉的怀疑。 “对,骇客帝国。那个组织尽是些网络发烧友,沈进在和成员聊天时无意间发现了手机的秘密,于是请他们帮忙,没想到他们解开了手机的密码,却进入龙老大瑞士银行的账户。沈进看见那么多钱,和那些网络发烧友共同研究,编了一组程序,每个月十四号凌晨三点,通过南城聊天室的服务器将龙老大的存在瑞士银行里的钱,从不同的账户,汇入世界各地的慈善组织。” “两千万。”欧阳焉笑着补充,他在边城刚刚听到小白提起,现在正好学现卖。 “两千万美金对于龙老大不算什么,可是让他恼火的是,因为沈进用手机修改了瑞士银行的客户资料等信息,龙老大无法通过其它方法关闭那些账户,更无法取出藏在银行保险箱里的奇珍异宝。”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米袋 “米袋破了一个口子,再多的米也经不住漏,于是龙老大派人发布了‘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消息,杀了那几名手下,试图终止程序。” “不,消息是谈君发的,他冒那么大的风险得到手机,可不想看见一只空的米袋。” “人是龙老大派人杀的。” “龙老大和谈君不得已,坐下谈判,二人商量好,找到手机之后,谈君只要那幅《兰亭序》,其它的东西,全部交还给龙老大。” “《兰亭序》?”谈君甚至不惜得罪龙老大,老陈出五十亿买那幅画。他们怎么会如此在乎那幅画,难道那幅画里有什么?他们都是江湖人,怎么会为了一幅画,放弃上百亿美金? “在想什么?”康蓉打断他的思考。 “在想那条消息,怎么能阻止米袋不再漏米?”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注意力始终在手机上,那些人死不死的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好奇,开始我也以为闹鬼,还有张青的照片。” “取走于长寿性命的人,的确是鬼。”康蓉说话之间,眉目微蹙,好像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仍心有余悸。 “鬼?鬼杀了于长寿?”欧阳焉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一些。 康蓉刚要开口,飞机忽然发生颠簸,开始比较轻微的左右晃动,接着飞机开始剧烈的上下摇摆,康蓉当过空姐,他安慰欧阳焉,“没事,遇到气流了,一会儿就好。” 飞机并未像康蓉所说的,“一会儿就好”,机身抖动的非常剧烈,好像飞机正在被一股外力撕扯,飞机里没有固定好的物件在机舱里乱串。开始是一些随身物品,接着行李舱也被巨大的震荡抖开,几只皮箱掉出来,里面的东西经不住颠簸,脱开皮箱里的锁,机舱里顿时乱作一团。幸亏人还固定在座位上,只经常会受到机舱里飞行物的攻击。欧阳焉的肩膀就被一只突如其来茶叶罐砸在肩膀,因为重力作用,小小的茶叶罐带来的冲击,也让欧阳焉吃痛不已。 飞机上的乘客,都有乘坐飞机的经验,他们最担心的不是被飞行物砸中,他们最担心飞行物砸到舷窗和机身比较薄弱的地方,一旦飞机破开哪怕指甲大小的洞,飞机就会失去平衡,上面的乘客,也极有可能被巨大的吸力,吸入到空中。 机长用对讲机通知了飞机的状况,因为不是民航客机,机长的话讲的很直接。 “乘客同志们,飞机遇到了强大的冷湿气流,雷达已经停止工作,云层的厚度不详,也许马上突破,也有可能持续很久。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每个人的座垫下方有逃生用降落伞,请大家立刻背在身上。因为乘务人员也不能离开座位,所以由我来指导大家使用。”(军用飞机上才有降落伞,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从高空跳伞,生还率比飞机失事的死亡率还要高) 机长很快介绍了降落伞的使用方法,机上的人都受过类似的训练,机长刚说到如何打开降落伞,所有人的伞包已经就位,没有人发出任何的恐慌。在机长说话的时候,飞机遭到了更大的打击,一颗金属纽扣击中了舷窗的玻璃,顿时,呼啸的寒风从缺口灌入,舷窗被巨大的吸力吸入空中,接着是舱内所有的悬浮物,欧阳焉感到呼吸困难,狂风让他想起在边城的暴风雪,虽然没有雪片,但风力却是暴风雪的数倍。 机长果断的下达了跳伞命令,按照座位顺序,乘客依次打开安全带,先是那名陌生的乘客,接着是罗延文,欧阳焉,他的身后是康蓉…… 黑夜中根本无法看清哪怕自己的手指,欧阳焉早已把手放在了降落伞的拉环上,他并不担心找不到拉环,新式的降落伞,即使主伞没有打开,在距离地面一公里时,也会打开副伞,保证跳伞者的安全。 欧阳焉的呼吸越来越畅快,身体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拉动了降落伞的环扣,打算在安全距离打开主伞,不料,他拉了几次,主伞却没有反应。他感到事情不妙立刻找到副伞的拉环,谁知副伞的拉环也失去了作用,从万米高空作自由落地,生还者只有一例。 欧阳焉此刻在想什么?也许在想,我会不会是第二个?欧阳焉除了祈祷之外,还想起了很多人,亲人,朋友,罪犯,爱人,小白,梁冰……他慢慢闭上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声的呼喊。 “啊……” “想我吗?”多么熟悉的声音,欧阳焉怀疑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难道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紧接着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美丽的脸,喜欢笑的脸,漂亮脸孔的女主人抱着欧阳焉,打开了降落伞。 欧阳焉大声喊道:“梁冰,怎么是你?”原来坐在最前排的乘客竟然是梁冰。 “为什么不是我?”这是梁冰落地之后对欧阳焉说的第一句话。 欧阳焉看着月光下的梁冰,她还是那么美。 小白的美,美的太冷太孤傲,康蓉的美,美的太媚太妖冶,不像她,美的那么简单自然,美的让人觉得亲切。 “很久不见。”欧阳焉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生疏。 梁冰的话却让他觉得温暖,“你瘦了,比我刚见到你的时候。” “你知道我是谁?”欧阳焉好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身份发生了变化,又也许因为小白。 “帮你整容的医生,是我的朋友。” 欧阳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说木内医生?那个日本人?” “我喊他小木。” “为什么?” 梁冰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能不能先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梁冰指指四周枯萎草场。 “当然。”欧阳焉取出傻六的手机,连接到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确认自己的位置。 “不用看了,我们在济南附近。”梁冰很有把握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泪 “从漠河到南城夜间航行时长为四小时十分钟,我们从飞机上跳伞时,飞机已经飞行了两小时三十分,按照推算,应该在济南郊区。” 欧阳焉将信将疑,手机很快显示了位置,梁冰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在济南以西五十公里处的龙泉镇。 “还有两个人应该也在附近。”欧阳焉四下看了看,准备向北搜寻。 “不用找了,会有人找到他们,降落伞上有追踪器。” 欧阳焉将信将疑的跟着梁冰向到公路附近,梁冰边走边打了一通电话。大约十分钟左右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停在梁冰身边,车上下来一位穿着中尉制服的人,向梁冰敬礼替她拉开车门。 梁冰没有还礼,一声不响的坐进汽车,欧阳焉也跟着坐在梁冰身边。“梁冰难道是军方的人?”有外人在场,欧阳焉没有把疑问说出来。 汽车很快驶入济南城,进入济南军区警备司令部。车停在部队里设的宾馆门前,中尉下车给梁冰开门,欧阳焉从另一边下去。中尉走进宾馆,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还未休息,可能临时被叫醒等候梁冰。 中尉在宾馆前台办好手续,把两把钥匙分别交给欧阳焉和梁冰。 “不用。”梁冰把自己的钥匙还给中尉,“我和他住一间。” 中尉看看她,再次向她敬礼。 梁冰笑了笑,“谢谢。” 中尉立刻转身把钥匙还给前台,欧阳焉在他转身时,看见他在偷笑。房间在二楼,没有电梯,他们从楼梯上去,刚到二楼走廊,欧阳焉拉住她,“我们住一块儿好像……” “怎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挺封建的嘛。” “不是”欧阳焉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向房间门口走,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房间很宽敞,装修却简单,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套间。梁冰走进套件,把包放在床上,外套随手挂在衣架。 欧阳焉看见套间,才明白她为什么只要一间房,想起刚才冒出来的念头,欧阳焉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梁冰一点不见外的把手伸进欧阳焉装手机的口袋,掏出手机把电池取下,放在桌面,“走的时候再用。” “我笑自己大难不死。” “你笑今晚不会失(生)吧。”梁冰的话一针见血,好像能看穿欧阳焉的心思。 欧阳焉尴尬的摸摸额头。 “改习惯了?怎么不摸下巴?”欧阳焉不得不佩服梁冰的观察力,要抓住人的体貌特征,就在细节上下功夫。 “看见你,激动的。” “少来,你看见康蓉也激动。” “没有,康蓉我哪敢惹。” “不敢惹,也惹了,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欧阳焉觉得和梁冰的谈话有些出人意料,家长里短的像是小夫妻。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相信我。”说着梁冰坐在欧阳焉身边,深情的看着他。 “别,别,我意志薄弱。”欧阳焉把头看向一边。 “罗宾,你演的不错,怎么不再演下去?” “在你面前,还有必要吗?” “你能分辨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 “不能。”欧阳焉的话回答的十分肯定,“有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搞糊涂了。” “你不糊涂,你要糊涂,我怎么会找你?”梁冰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欧阳焉,含情脉脉的眼神让欧阳焉觉得有些不自在。 “习惯你的角色,看见美女,罗宾可不会像你现在的样子。” “罗宾会怎么做?” “想办法,脱光我的衣服。” 梁冰说话之间打开了电视机,她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只u盘插在电视机的接口。欧阳焉刚进屋就觉得那台老掉牙的二十五寸的电视机有些碍眼,没想到会有sb接口。 “电视机很先进。”欧阳焉说反话。 梁冰当真的向她介绍,“信号加密,内置卫星天线,接上鼠标、键盘可以当电脑用。” “外面有卖的吗?” “估计一般人买不起。” “大概多少钱。” “五十万吧。” 欧阳焉看看电视机,又看看梁冰,“你开玩笑。” “你看像吗?”梁冰一本正经看着他,顺便用遥控器打开u盘。 u盘的内容很多,梁冰迅速找到需要的部分,打开之后让欧阳焉观看。只见画面上出现一张和欧阳焉一模一样的脸,画面上还有旁白和字幕。 “罗宾,男,三十二岁,中国公民,生于俄罗斯境内……”视频资料是关于罗宾的,包括他的习惯,身体特征,包括导致其死亡的爆炸,资料上还提到了那根小拇指,据介绍,罗宾的小拇指是在一次赌博出老千时被赌场保安砍断。 “你的资料不全,罗宾没死。”欧阳焉补充道。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找你。” “你既然知道,还不把他抓了。” “抓了他,怎么找到手机。” “手机?你也在找手机?你是谁?” “我是梁冰,南城曲艺团的演员。”梁冰说话时始终带着笑,恬静自然,让人心情愉快。 “你是军队的人。” “我还没说完,你抢着说了。” “好,你说,要是停顿时间太长,我打瞌睡就是。” “真乖。” 梁冰捏捏欧阳焉的下巴,好像母亲对儿子。欧阳焉最近渐渐习惯了全世界女人通用的两个招牌动作,捏下巴,打耳光。 “我是军人,负责寻找手机。” 梁冰说完,很长时间保持沉默。 欧阳焉故意气她,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装睡。不想他的鼻子里钻进一股久违的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的味道,让欧阳焉忍不住睁开眼睛,梁冰也正看着他,那双调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欧阳焉觉得不能对不起小白,不管她是黑是白,她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救过欧阳焉,思想较为传统的欧阳焉坚持认为,既然发生了那种事情,必须和她结婚。 “你爱上了别的女人。”梁冰从欧阳焉的身边离开。 欧阳焉不置可否。 “以罗宾的身份吗?” 欧阳焉对于感情十分专一,看上去梁冰对自己旧情未了,他不想瞒她。 “以欧阳焉的身份。” “她是谁?”梁冰虽在笑,但话语有些不太自然。 “白露露。” “龙老大的干女儿,你爱上她?”梁冰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仍然不自觉的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语调。 “她为了我付出很多,也许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她性格暴戾乖张,动不动杀人伤人,可她爱我……”欧阳焉说出了在边城的事情。 梁冰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真诚的说道:“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欧阳焉握着她的手。 “不用,你也救过我。”梁冰准备离开。 欧阳焉叫住她,“我谢谢你的祝福。” 梁冰笑了笑,转身离去时,一颗晶莹的泪珠溅落于地,四散开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清 “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十六。” “不少了,我同意了,马上给我注射。” 屈医生看看病床上的梁冰,有些犹豫。 欧阳焉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凡事由我承担。” 屈医生点点头,“你随我来。” 屈医生看着欧阳焉,很仔细的看,似乎觉得眼前的那双眼睛可以看穿一切。 “我说的对吗?你已经研究出新的血清。”欧阳焉继续说道。 “的确。随着病毒的不断升级结构重组,血清也同时在发生变化,虽然很微弱,但总算有了突破,而这些要归功于梁冰,新的血清是从她的体内分离出来,至于效果。”屈医生搓搓手,双眉微蹙,“你知道吗,研究曼陀花病毒最大的障碍在于我们手上没有毒液,无法进行动物试验。至于人体试验,因为代价太大,我们必须慎之又慎,所以血清的研制进展非常缓慢。” “不要紧,我愿意试一试。”欧阳焉拉住屈医生的手。 屈医生望着他,“本来上午我想和你商量血清的事情,可梁冰问清状况之后,命令我在确认血清有效之前,不允许给你注射。” 第二天上午八点,欧阳焉还在床上睡着,梁冰却从门外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梁冰向他们各自作介绍,“屈医生。” 欧阳焉从床上坐起,和屈医生握手,作自我介绍,“欧阳焉”。 屈医生皮肤白净,短发,模样十分干练,他的语言也十分简洁,“你有病。” 欧阳焉想笑,好像骂人的话,不过忍住了。他点点头,“毒,曼陀花的毒。” “我听说过,目前还没有药物可以医治。你马上跟我到实验室,我们刚刚生产了一种血清,可以祛除人体内与细胞无关的物质,目前还在试验阶段,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 “好,我马上就去。”欧阳焉立刻翻身下床。 屈医生和梁冰到套间里说话,留下欧阳焉洗漱。 欧阳焉很快收拾完毕,他敲敲套间的门,只剩下梁冰一个人。 “屈医生呢?” “他走了。” 欧阳焉看见套间还有扇门。 “那我们赶紧去。” “不用了,屈医生说,血清还不稳定。” “你说的吧。”欧阳焉怀疑的看着梁冰,假如是屈医生说的,他何必亲自跑一趟。 “你为了白露露?” “我为了自己。” “欧阳焉,你骗别人可以,但是你骗不了我。你一直都是这样,为了救别人,宁愿牺牲自己。血清还在试验阶段,有的病人发生了病变,目前还在抢救……” 欧阳焉有些粗暴的打断她的话,“梁冰,谢谢你的好意,我也中了曼陀花的毒,让我救自己一回不行吗?” “不行,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你的监护人。” 欧阳焉哈哈大笑,“十八岁之后,我再也没听到有人对我说过这个词,有意思,监护人,康蓉给我喝神仙水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在你身边,你喝的那杯水我也喝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杯水里有曼陀花的毒,暂时不会发作。” 欧阳焉吃惊的看着梁冰,“你在,你也在边城?” “你在酒馆喝的那杯水是我端给你的,为了怕你中毒,我特意尝了尝。” “毒是康蓉后来放进去的。” “不,是秦掌柜放的。” “秦掌柜?”欧阳焉看着梁冰的眼睛,那双纯净的善良的眼睛,浅浅的笑,“你是酒保。”欧阳焉想起在边城酒馆里给他断水的酒保。 梁冰点点头,刚要说话,不料忽然栽倒在床上,全身不断的抽搐,欧阳焉毫不犹豫的抱着梁冰冲出房间,边跑便喊,“快,快找屈医生。” 屈医生没有走远,确切的说屈医生的办公室就在宾馆楼上。很奇怪的设计,宾馆楼上竟然是设备先进的医学实验室,欧阳焉按照屈医生的指示把梁冰轻轻放在一张病床上,更奇怪的是屈医生没有查看梁冰的病情,就用早已备好的针剂在梁冰的腰部打了一针。 梁冰开始还剧烈抽搐了几下,接着恢复了平静。欧阳焉摸摸她的鼻息,呼吸已经稳定,欧阳焉不解的问屈医生,“梁冰得的什么病?” 屈医生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欲言又止,欧阳焉拉住他的手,诚恳的注视着他,“你必须告诉我。” “不是病,是毒,他也中了曼陀花的毒。我们通过她身体里的血样,研究了一种血清,为了证明血清的效果,梁冰逼着我在她体内注入了还处于试验阶段的血清。” 欧阳焉明白了,梁冰也喝了神仙水,所以她知道毒是秦掌柜下在端给欧阳焉的杯子里。欧阳焉为自己刚才的话懊悔不已,梁冰为了自己以身试毒,为了研究清除神仙水的血清,她再次义无反顾的成为医学试验品。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肯定因为两种毒素在体内发生作用,梁冰双眉紧缩,牙关咬出血来,最后抽搐到昏迷,那种挑战人类极限的痛苦,简直难以想象。 欧阳焉忍住悲伤,把屈医生拉到病房门外,“血清有效吗?” 屈医生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看到了,开始效果很不错,可惜曼陀花的毒液比想象中强大的多,病毒随着抗体的出现不断升级,不断复制,与人体细胞组织合成新的结构,每次发作必须注入更大剂量,抗性更强的血清才能压下去,否则不需要尼古丁作为催化剂,病毒就会吞噬所有的人体器官。”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目前清除病毒的方法,最常用,最稳定的就是抗毒血清,除非找到其它的方法,否则……”屈医生没有再说下去。 “梁冰说还有其他人用过抗毒血清?” 屈医生点头说道:“曾经有三个人,现在……” 欧阳焉明白屈医生所说的,“曾经”的意思,三个人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死亡。梁冰会不会是下一个,她为什么那么傻,明知道血清根本无法清除病毒还要以身试药。 “屈医生,你们肯定研制出新的血清?” “你怎么知道?”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上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很兴奋的样子,投身于科学的人,每当研究出新的科学成果,会发出同样的光彩。”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实验室 欧阳焉跟着屈医生向实验室深处走,实验室全部用真空玻璃封闭,从走廊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实验室的内部,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各自相对隔绝的实验室里忙碌,让欧阳焉感到惊奇,实验室的很多设备只偶尔在翻阅科学杂志时见过,纳米侦测仪,脑电波探测仪,视网膜成像设备……还有很多仪器设备欧阳焉叫不出名字,整层实验室好像巨大的医学宝库让他大开眼界。 屈医生推开一间实验室的门,里面只有一名医务人员坐在仪器前,打印机发出“吱吱”的声响,长条的线型数据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屈医生快步上前把数据拿在手中查看。只见屈医生看着数据,时而摇头,时而微小,时而扶扶眼睛……他的动作表明,正在进行的试验还不太稳定。 果然屈医生拍拍助手的肩膀叮嘱了几句,随后笑着走到欧阳焉身边,“我们在电脑上做的推理试验表明,成功的可能性比之前的预期提高了两个百分点。” “百分之十八。”欧阳焉笑了,他拍拍屈医生的肩膀,“别犹豫了,百分之十八,很高了。昨天晚上我从一万米的高空掉下来,生还的几率有多少?” 屈医生看看他,表示怀疑。 “百万分之一。” 屈医生把欧阳焉的肩膀扳直,双目凝视着欧阳焉,用很郑重的语气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试验成功的几率,我也不再劝你,我代表那些还处在危险中的其他中毒者感谢你。”说完,屈医生站起来,挺直身体,向欧阳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欧阳焉摸摸额头,似乎被屈医生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有些不好意思。 试验很快开始,欧阳焉躺在一张躺椅上,屈医生的助手在他身上接了很多电线,都连接在不同的仪器上。欧阳焉认得其中的几台,分别测试,血压、心跳、颅内压,其它的仪器多半叫不出名字,可能用来记录试验效果。 屈医生见助手检查完毕,不忘交待他派医生在急救室准备,以防试验失败,立刻实施急救。欧阳焉按照屈医生的要求,让身体尽量放松,调整呼吸,为了达到轻松的状态,助手打开了音响,实验室里飘荡着一首悠扬的蓝调音乐,欧阳焉最喜欢略带忧郁的蓝调布鲁斯,随着音乐的起伏,他渐渐的有些睡意,达到了试验的理想状态。 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欧阳焉胳膊上微微有针刺的感觉,他明白,试验正式开始了,他的脑中出现梁冰剧烈抽搐的身体,苍白的面容,还有昨夜从万米高空下落时浅浅的笑,欧阳焉还看见了小白,躺在自己的臂弯,冰山一样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停止,停止。”就在屈医生准备推入试验血清时,他的助手忽然大声的呼喊,阻止试验的进行。 “怎么了?”屈医生拔下针管,回头看着一向冷静的助手,“有问题?”屈医生以为试验出了问题。 助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屈医生有些无奈的撇撇嘴,请已经从半睡眠状态中恢复的欧阳焉起身。 “屈医生,有问题吗?” “很抱歉,上级有命令,停止试验。” “上级?你的上级是谁?” “他在房间等你。”说话之间,他吩咐助手带欧阳焉离开实验室,去上级所在的房间。 助手领着疑窦丛生的欧阳焉走出了三楼实验室,欧阳焉离开之前还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梁冰,她的脸色已经有些血色,仪器上显示的心跳和血压也保持在正常的水平。欧阳焉放心的跟着助手走到二楼,助手指指欧阳焉的房间,“我只能送到这儿。” “谢谢。” 欧阳焉大步流星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皮肤白皙,目光炯炯,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欧阳焉见过他,不但见过,还打过几次交道,屈医生所说的上级难道是他?南城曲艺团黎团长。 “黎团长,怎么是你?” 黎团长笑而不言,抿了一口茶几上的热茶,他放下茶杯,仔细的观察欧阳焉,好像十分满意,微微点点头。 “黎团长,哪里不对吗?” “你的眼睛。” “眼睛?” 黎团长点点头,“虽然你的样子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你的眼睛没有变,还是那么善良,充满正义感。” “谢谢。”欧阳焉听到他由衷的称赞,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谢谢”来掩饰。 “很遗憾。” “遗憾?”欧阳焉对黎团长的话很不理解。 “你善良的眼睛告诉那些寻找手机的人,你像罗宾,却不是罗宾。” “的确有人怀疑过,但已经被我扭转过来。” “真的吗?”黎团长身体微微前倾,腰板却依旧挺直,“如果没有人怀疑你,为什么唯独你的降落伞打不开?” “飞机不是事故,是有准备的预谋?为什么?既然看穿我的身份,打算杀人灭口,为什么不用更简单的方法?” “我也不清楚,我只清楚一点,军用飞机上的降落伞每次飞行之前都会经过严格检查,据我所知,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军方乘员因降落伞打不开而发生事故。” 欧阳焉跳过飞机的话题问道:“黎团长,你是谁?也是军方的人?记得很多年前我就在南城见过你。” “我是军人,隶属总参,特别情报部。” “你是间谍?” “确切的说,军方内部调查人员,和警察的内部调查部门相似,专门调查部队情报外泄,人员叛逃等内部安全事宜。” “梁冰也是?” 黎团长点点头,“还有宋乐乐。” “其他的人呢?” “其他人都是演员,包括前些年因贩毒被你抓去的。” “为什么把我变成罗宾的样子?” “因为你最合适。”黎团长肯定的说道,话语中还有些非他莫属的赞许。 “我还是被戳穿了。” “那架事故飞机昨天夜里在济南附近的军用机场迫降成功,事故原因已经查明,飞机雷达失灵,偏离正确航向时遇上冷湿气流导致飞机遇险。飞行员不知道降落伞的事情,我们怀疑地勤人员有问题,正在秘密展开调查。至于你的身份是否被识破,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生意 欧阳焉一直在怀疑,自己从调查张珍失踪案开始,直到从飞机上被迫跳伞,都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局,黎团长恰恰就是设计者。欧阳焉有太多没有答案,没有线索的问题,作为一个好的提问者,往往从事件的最初阶段开始。 “黎团长,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曼陀帮要绑架张珍?” “我并不知道。” “巧合吗?” “你有没有想过,曼陀帮的人故意绑架了张珍。” “目的呢?” “他们怀疑你是罗宾,绑走张珍,引你到设计好的陷阱,证明你的身份。” “很不错的解释,为什么曼陀帮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曼陀帮也是龙老大控制的,他们负责把你引到绥芬河,剩下的事情由其他人去做。” “白露露。” 欧阳焉不想提到小白的名字,他不愿相信小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实事摆在眼前,小白好像一道越不过坎,绕过去,之后所有的事情不会发生。 黎团长肯定的点点头,欧阳焉有些懊丧,他在回忆边城小屋里发生的事情,那么真实,难道都是一场戏? 黎团长并不知道欧阳焉内心所想,向他陈述起当时小白与之碰面的情况,“那趟长途车上的人各有所属,有警察,有龙老大的人,有我派去的,还有曼陀帮的小喽喽,车上十八个人,包括司机在内,都不是普通乘客。” 欧阳焉听到黎团长的叙述,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情况,从上车开始,一直到下车,整个过程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简直太精彩了,一群不同身份的人,共同演出了一场车厢大戏。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那位曼陀帮的成员,为了让戏更加逼真,竟然牺牲了一条胳膊。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出手相救?” “你不出手,会有其他的方法,总之车上的人,除了我派去保护你的,都为了证明一件事,你是不是罗宾?” 欧阳焉摸摸额头,“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车上?” “你踏上前往哈尔滨的飞机开始,周围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观察你的一举一动,言谈举止,甚至细微的动作。你也见过那个崔二,不是偶然和你同机,也不是碰巧把张珍留在他开的夜总会,他也想得到手机。” “小红呢,那个死在我房间的女人?”欧阳焉觉得小红不像是计划的一部分,她的死亡,好像差点导致大家无法确定真假的罗宾就此隐蔽下去。 “她的死是意外,我的人只负责保护你,小红死的时候,他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欧阳焉觉得印象中没有这么一个人,除了,“那个醉醺醺的老头儿?”欧阳焉脱口而出。 “你的眼力不错。” 欧阳焉尴尬的笑了,“我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 “谁?” “谈君,人民医院的医生,在逃跑途中被击毙了。” “他们不像。” “眼睛,你也说了,无论人怎么改变,眼睛不会变。” 黎团长点点头,“也许吧。” 欧阳焉当然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解答案情的机会,他的问题放在案情发生转折时的关键人物身上,“绥芬河刑警队许大队长和小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换车之后,车上多了两只装满面粉的轮胎?” “轮胎里本来放的是毒品,和你们换车的警察是省警察厅放在许队长身边的卧底。省厅早就发现许队和龙老大勾结,从事边境毒品交易,你去的时候,省厅正准备收网,为了不让你陷入毒品事件,警方临时决定把毒品换成面粉。你放心,即使警方不那么做,我也会派人半路上把你的毒品换掉,罗宾被关在牢里,戏还怎么唱?” “可我还是被抓了。” “边境稽查队想抓的人是白露露,本来他们准备放弃行动,可行动组临时收到上级指示,一定要把你抓到稽查队。” “为什么?” “下达命令的人是省厅特警队,他们想证明你的身份。” “施明是你派去的?” “不,他是警察。我们查到南城警方也有龙老大的人,为了查找手机,我在警队安插了我的人,情报处是重点。施明说要去漠河,我让人和警方负责外联的人通了电话,说晚上有飞机飞往漠河,施明顺理成章的搭上了军方的飞机。” “你送施明去,为了救我?” “我了解到黑龙江省省厅特警队收到你被抓的消息,已经在赶往漠河的路上,特警队的目的还不清楚,所以我才送施明到漠河,即刻把你从稽查队救出来。” 欧阳焉也不知是感谢,还是气愤,黎团长挖了一个陷阱,自己每次掉下去,他又恰到好处的出手相救,欧阳焉听到此处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可我还是被抓了,你不要说傻六和老鹰也是你的人。” 黎团长笑道:“当然不是,他们是白露露的手下,但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消息?”欧阳焉摸摸额头,“小白已经失踪,你怎么把消息传给她?通过梁冰吗?边城根本无法收到任何通讯信号。” “我派人通知了老鹰,说白露露牵扯到许大案子,暂时被押在绥芬河东风路派出所。” “老鹰告诉我是白露露临走时的安排。” “他的话你也信?” 欧阳焉笑眯眯的看着他,“不信能怎么样?你当时应该派个人通知我。” “我派了。” “派谁,我怎么没看见?”欧阳焉故意东张西望。 “毕华。” “毕华是你的人?”欧阳焉张大嘴巴,“难怪我用刀赶她,她都不走,我以为她看上我了,原来是你的人。”欧阳焉故作失望。 “毕华在哪儿?” “在崔二手里。” 黎团长点点头,似乎知道她还在就可以,没有营救的意思。 欧阳焉对他的做法有些不满,“你的手下和你一样。” “怎么说?” “她一路上也不知打了我多少嘴巴,明知道我是谁,还打那么狠。” “我打你了吗?”黎团长不解的问道。 “你没打我,你见死不救,为了任务不择手段。” 黎团长明白了欧阳焉的意思,他笑着拍拍对面床上坐着的欧阳焉,“不是不救,救她要动用很多的方法,万一救的不好反而会害了她。” “此话怎讲?” “降落伞的事情你还没忘吧。” 欧阳焉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怀疑军方有人和龙老大勾结?” “不仅仅龙老大,随着中国军力不断强大,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着。一张最新的雷达设计图你猜能卖多少钱?” “两千万美金?” “买控制程序够了,买图纸还得加个零。” 欧阳焉伸伸舌头,他虽然喜欢研究军事,但具体军备的价值并不了解,尤其是设计图之类,接触的更少。 毕华的事情告一段落,欧阳焉又问道:“你们早就知道边城的存在,为什么不通知警方解救被绑架的少女?难道也担心情报外泄?” “通知警方没有问题,但我们必须保证边城的存在。” 欧阳焉啪嚓着眼睛,对黎团长的话很不理解,军方也是保护老百姓的,难道他们看见犯罪可以坐视不管,任由黑恶势力发展吗? 黎团长明白他的疑问所在,很快作出了解答,“边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存在已经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边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那里好比一个死角,世界上任何一颗侦查卫星都无法侦测到边城方圆五十公里的地面。”说话之间黎团长打开了电视机,他用遥控器捣鼓了几下,竟然打开了一幅巨大的电子地图。 黎团长通过遥控器上数字,输入坐标,欧阳焉记得那是边城所在地的经纬度,地图画面迅速移动,并用遥控器上摇杆推动镜头,只见边城的区域一片漆黑。黎团长又随便输入了南城的坐标,地图放大之后,可以看见一家超市的名字。 欧阳焉一方面感概军方的科技之先进,连普通电视机都可以当作电子军用地图用,另一方面也相信边城地理位置之特殊,不过他仍然不理解,军方为什么不通知警方捣毁绑架少女、非法倒卖文物的窝点。 黎团长很快用下面的话作出了解答。 “边城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吸引了周边国家大量的犯罪组织前来,表面上看边城在进行非法的文物交易,实际上边城最大的秘密在于,军事情报的地下交易。” “军事情报?” “不错,边城是世界上品种最全的军事情报基地,当然在交易的军事情报之中,东亚地区的军事情报最多。因为东亚一直是全球美国战略布署的重点地区之一,在东亚聚集着世界上军事实力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俄罗斯,中国,日本,美国,可以说东亚的军事稳定,关系着全世界的安全。” “为什么不捣毁?” “捣毁?军事情报交易从军队诞生的第一天开始就存在了。捣毁了边城,很快会出现另外一个边城,与其捣毁后失去控制,不如派人进行监视,既可从中获得对国家有用的军事情报,也可以阻止我国重要的军事情报外流。”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还要用原始的方式?面对面的交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国家利益 “科技?科技最优先的使用者就是军队。最简单的例子,你在互联网发一封邮件,只要出现敏感的词,马上全世界会有上亿台军事用途的计算机跟踪你,邮件内容、收件人和发件人的信息,会在五分钟之内摆在情报官员的桌上。” 欧阳焉做过刑警,他相信黎团长说的没错,相对于军方,中国警察的设备相对落后很多。所以现代很多高科技罪犯选择在中国活动,沈进利用聊天室的服务器进行资金转移,神不知鬼不觉。 “军方为了情报不捣毁边城,那些被绑架的无辜少女怎么办?”欧阳焉还是不能容忍牺牲少女的自由,获得的军事情报。 黎团长面色凝重的说道:“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我同意你的观点,能不能找到折衷的办法?既救出那些少女,又能保证边城的存在?” 黎团长摇摇头,“边城聚集了世界上智商最高的罪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所察觉,边城发展至今,我们还没有人可以接触到边城的核心机密。很多从国内流失的情报,都是我们花极高的价格买回来。” 欧阳焉能够理解,情报交易不像传统的非法交易,他没有实质性的东西,途径也十分广泛,也许一家餐馆,一间客房就可以完成交易,有时候,为了保证国家利益,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 欧阳焉在思考救出那些被绑架少女的方法,秦掌柜老谋深算,保安人员全部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集镇内戒备森严,如果不能动用官方的力量,凭一己之力要救出她们,恐怕难比登天。 “怎么不说话?”黎团长关切的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救出那些无辜的女同胞也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我派梁冰去,一来保护你,二来也在探听被绑架少女的消息。” “有什么收获吗?” 黎团长叹息一声,“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欧阳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那些被绑架的少女不在边城。” “不在边城?梁冰有没有查到关在什么地方?” 黎团长拍拍扶手,“下落不明。” “白露露怎么留下了?” “只有相貌最为出众的被绑架少女才能留在边城,而且经过特训,自愿留下。” “康蓉和绑架案有关,也许就是她在幕后操纵。” “你问过她?”黎团长的语气稍显急促。 “为了避免让她生疑,我没有问被绑架女性的下落,只和她谈到绑架的方法。”黎团长对欧阳焉的做饭感到满意,他语调平和的安慰欧阳焉,“你做的很正确,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你面对的敌人,比毒蛇还要阴险狡猾。至于那些被绑架的女性,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施明和很多优秀的警察已经组织起来,相信很快可以找到。” “可惜我不能参与。”欧阳焉懊恼的双手握拳。 “你现在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可以说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都维系在你身上。” 欧阳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声问道:“黎团长,你刚刚说的……” 黎团长进一步向他解释,“龙老大的保险箱里藏着一件非常重要的,关乎国运的东西,我们必须把它拿回来,即使拿不回来,也要销毁,不能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中。” 黎团长说的那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让欧阳焉想起一个人,他为了得到保险箱里的《兰亭序》,甚至可以放弃几百亿美金。除了《兰亭序》,难道还有更为宝贵的东西?关乎国运的东西?怎么老陈没有提起过? “黎团长,你认识老陈吗?”欧阳焉脱口问道。 “老陈?哪个老陈?” “南城伏牛山疗养院的看门人。” “你不问我也正想说,在选择你参与计划之前,我们调查了你的所有社会关系,那个看门人是你爷爷的老部下,没什么问题。” 欧阳焉摇摇头,“我昨天见过他,在绥芬河的一间木屋里,他也在找手机。” “你确定?” “确定。” 黎团长打开电视机,输入一组密码之后打开了数据库。黎团长果然调查过老陈,他在性命栏上输入“陈阿宝”,很快出现了老陈的资料,黎团长把遥控器交给欧阳焉,告诉他如何使用快速翻页。欧阳焉迅速查看了老陈、陈阿宝的资料。 陈阿宝今年七十六岁,抗战时期在南城做过欧阳焉祖父的交通员,解放战争时加入南城地下党,为南城和平解放立下过功劳。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陈阿宝在特殊年代中竟然没有受到迫害,甚至连正常的审查都没有经历过。欧阳焉小时候听父亲提到,特殊年代中凡在南城从事过地下工作的党员干部都受到隔离审查,有的像欧阳焉的祖父还被关进监狱,直到八十年代之后猜得到平反。陈阿宝的履历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欧阳焉摇摇头把遥控器还给黎团长,“看不出问题。” “你是不是看错了?” 欧阳焉摸摸额头,“罗宾也说他叫陈阿宝,难道是巧合?”“罗宾?”黎团长听他提到罗宾,似乎有些意外,“你见过罗宾?” “见过,在木屋里。他被毁容,脸上到处钉着铁板。” 欧阳焉接着把木屋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简单扼要的叙述一遍,着重提到罗宾和老陈。黎团长听到他的叙述,不得不把镜头拉回到半年前。 “南城6。11餐厅爆炸案中,还有一名生还者,警方提供的资料上显示罗宾和宋乐乐已经当场死亡,为以防万一,我们对罗宾的尸体进行二次解剖,没有发现异常。那名伤者也被查到确切资料,证实为无辜群众,警方只派了一名值班民警负责保护。不料爆炸案发生的第三天,南城再次发生爆炸,与此同时医院的那名伤者被人救走,负责保护伤员的民警脑部受到重创。直到此时,我们才重新评估爆炸案中的死者,经过一个月的排查,我们发现,那名唯一的伤者是罗宾。”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信任 欧阳焉接着黎团长的话说下去,“于是你们把我的脸整容成他的样子,希望可以找到手机的线索?” “不,我们以为罗宾已经死亡,他的上肢几乎全部骨折,脸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度烧伤,生存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寻找手机的计划在半年之后,才重新进行。” “我整天抛头露面,万一有人认出我是罗宾,岂不是计划要被提前?” “不会,我们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你,你的出行计划,行走线路,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的侦探社所有的业务,都是我们提供的。” “你们?” 欧阳焉真的要摸脑袋,长达半年的时间,他竟然好像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看上去很自由,实际上每一步都在别人的安排下进行。 黎团长担心他心理产生变化,笑着安慰道:“你的身份非常重要,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欧阳焉苦笑着看着黎团长,眼神中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为什么选择我?”欧阳焉把谈话又拉回到起点。 “吃饭,吃过饭再说。”黎团长看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他拍拍欧阳焉,准备带他下楼去吃饭。 “不,现在就说。”欧阳焉还记得在飞机上,康蓉刚刚说出关键之处,飞机竟然出了问题,万一在吃饭时黎团长被鱼刺卡住喉咙,暂时不能说话怎么办? 黎团长哪里明白他的心思,起身就往外走,欧阳焉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楼餐厅。部队旅馆的设计很奇怪,大厅光秃秃的,除了前台连一张小板凳都没有,餐厅在大厅西侧,全部是独立的包间。黎团长随便推开其中一间,包间内摆着一张可以坐六个人的小圆桌,六把椅子,还有六副餐具。 “还有人?”欧阳焉问道。 “不,就我们俩儿。” 包间里没有服务员,黎团长拿起包间里的电话报菜名,他问欧阳焉想吃什么,欧阳焉笑着摇摇头,黎团长刚要开口,欧阳焉忽然想起什么,连连叮嘱,“千万别点鱼。” “还有呢?”黎团长拿着话筒。 “排骨,还有米饭软一点。” 黎团长笑着说道:“看不出你还挺讲究。” 欧阳焉呵呵的笑了两声,心说,“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倒霉的时候米饭也能噎死人。” 菜很快端上来,米饭特意回炉蒸过,吃进嘴里软绵绵的,入口即化。 “米饭不错。”欧阳焉边吃边夸奖。黎团长吃饭时候不爱说话,而且吃的很慢,欧阳焉偷偷帮他数过,每样菜基本上要嚼二十七下。等黎团长吃完,欧阳焉迫不及待的拉着黎团长上楼,正说到关键地方,好像一大口饭吃进嘴里咽不下去,不但喉咙里堵的难受,还闹心。 “别急,楼上在打扫。”黎团长稳稳的坐着。 “你对这儿好像很熟啊。”欧阳焉见他没被饭卡住,心说,“就是天大的事儿,也要拉着他把话说完。” “我们的指挥部就在这儿。” “指挥部不在你们曲艺团?” “南城的驻军很少,我们住进去目标太明显,而且很多设备无法使用。” “除了你的人,还有谁知道指挥部在这儿?” “总参领导,大军区副司令员以上。”黎团长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有问题?” 欧阳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黎团长,我有个问题,谁安排我们在济南附近跳伞的?你还是梁冰?” “没有人,当时通讯和雷达都失灵了,飞行员自己作出的判断。” “那么巧?漠河到南城将近一万公里,没有雷达和通讯设备。”欧阳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黎团长。 黎团长似乎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组短号码。电话另一头好像抱着电话睡觉,号码刚拨完就接通了,黎团长正欲自报家门,只听见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欧阳焉听不清说的什么,却看见黎团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直到听筒里没了声音,黎团长才命令道:“你们赶紧把人送来。” 欧阳焉没有问电话的内容,黎团长主动告诉他,“飞行员牺牲了。” “牺牲?”欧阳焉立刻想到张珍的死,“是不是全身失血?” 黎团长点点头,“在南城也出现过一例,我让实验室检查了尸体,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我亲眼见到张珍死亡时的情况,失血速度非常快,短短几分钟,尸体内所有的水分像蒸发了一样,身体变成干尸,我当时怀疑有人给她服用了强力吸水性的化学药剂。” “屈医生也提到过,最近做了很多组试验,没有一种化学药剂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人体内的水分蒸发。” 欧阳焉也喜欢化学,他的脑中出现了很多化学品,但和张珍死亡时一样,被逐一排除。 “去实验室看看,我让他们把尸体送过来。” “送尸体也是你的人?” “我的人还在对飞行员进行较为宽松的审查,打算到晚上让他回去,不料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倒地,接着失血死亡。” “食物有问题。”欧阳焉脱口而出。 黎团长拨通了电话,命令下属,“把飞行员的午餐也带来。” 欧阳焉跟着黎团长走进了实验室,梁冰还在休息,屈医生向黎团长汇报,刚刚给梁冰注射了更强力的血清。汇报完屈医生还不忘拍拍欧阳焉的肩膀,“会好的。”听口气像在安慰病人家属。 黎团长把飞行员的事情通知屈医生,让他着手准备解剖。 屈医生去忙了,欧阳焉想乘此机会问问黎团长在客房没有说完的话。 “黎团长,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我?我和罗宾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 黎团长此时面色凝重,他的人中间有内鬼,可能会对任务造成极大的破坏,面对欧阳焉的问题,他只是简单的说道:“我信任你,见第一次和你接触开始。” “就这么简单?” “对,实事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第一百四十章 爆炸解密 欧阳焉见他有心事,本来不想打搅,可是又怕错过机会,于是忍不住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半年前猝死案发生时,你就准备让我参与进来。” 黎团长摇摇头,之前心里还在想着内鬼的事情,听见欧阳焉的问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挤出一丝微笑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你自己走进来,越走越深,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已经非参与不可。于是我让梁冰接近你,保护你的安全。” “你早就清楚猝死案的真相,谁杀了他们?龙老大还是谈君?” “有些事情你暂时还不能知道,解释起来也非常麻烦。” “线索是你的人留下的,香烟头?” 黎团长比较喜欢欧阳焉现在的提问方式,否则不知从何说起。说整个事件,可以说上几天几夜;说重点,又怕欧阳焉不明白。 “线索是龙老大留下的。”黎团长说道。 “嫁祸谈君,逼他现身,成为众矢之的。”欧阳焉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黎团长略略点头,对他的分析表示赞许。 “那两名巡警是谁杀的?” 黎团长好像故意逃避“谁杀人”的问题,欧阳焉隐隐怀疑起黎团长,他说过“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话,为了国家利益,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欧阳焉换一个话题,黎团长感兴趣的话题,“手机在哪?” “在罗宾手上。” “万一罗宾不出现,或者死了怎么办?” “罗宾不会那么傻把手机带着身上,据说他和上百个女人交往过,经过分析,以及陆燕的惨死,让我们得出结论,手机在罗宾的某个情妇身上。” 黎团长提到陆燕,欧阳焉有个问题不得不提,“你知道谁杀了陆燕?” 黎团长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谁杀了陆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拿到手机,杀害陆燕的人就会自动现身。” “罗宾是不是把我当成宋乐乐?故意让陆燕套出宋乐乐手上的密码。当时真的宋乐乐在哪?” “在瑞士,他拿到了假的手机和密码。为了稳住罗宾和寻找手机的人,梁冰把你化妆成宋乐乐。” 欧阳焉通过黎团长的叙述,联系整个案件,似乎找到了6。11餐厅爆炸案的真相。当天上午十点左右欧阳焉打电话给梁冰,她没有接,于是欧阳焉走进了一家餐馆,当他离开餐馆时看见了真的宋乐乐,与此同时梁冰收到电话接走他,餐厅随即发生爆炸。梁冰痛苦流涕,谎称宋乐乐是他的前男友,实际上另有隐情。 欧阳焉看着黎团长深邃的眼睛,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你明知道餐馆有炸弹,还让宋乐乐和罗宾接头。” 黎团长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十分痛心的说道:“他的死是意外。” “按照你们的行事风格,接头的前一天就应该对餐馆进行监视,怎么会漏掉炸弹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们的确对餐馆进行了监视,为安全起见还安装了强力的金属探测仪,可以侦测到枪支炸药等危险物品。可惜罪犯使用的是塑料炸药,有件事不妨坦白的告诉你,当天死亡的是十五个人中,除了宋乐乐和罗宾,有六名警察和四名我们的人。”黎团长说完之后,眼眶微红,神情中带着对死难者深深的内疚。 欧阳焉的唐突让黎团长陷入悲伤,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语气诚恳的说道:“对不起黎团长。” 黎团长摆摆手,下落时悄悄抹了抹眼角,他的表情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有件事倒想问你,欧阳焉,你怎么会走进那家餐厅的?” “我在等康蓉,餐馆对面有部公用电话,很方便。” “公用电话?” 黎团长好像觉察到什么,“你确定?” “当然,不信你问康蓉。” “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在街口碰面。怎么有问题吗?” 黎团长看看四周,推开一间病房,轻声说道:“我怀疑内鬼藏在当时监视餐馆的人中间。” “为什么?” “我们监听了餐馆附近一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通讯设备,可是没有听到你和康蓉的对话录音。” “也许我和康蓉的谈话内容并不重要,所以被删除了。”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无权擅自修改电话记录,除非有人想用那部公用电话做些什么。比如用它引爆炸弹。为了对付金属探测仪,塑料炸弹上没有任何金属物品,引爆时需要有电流通过,通常的做法是,把手机绑在塑料炸弹下方,塑料炸弹的外壳灵敏度非常高,手机接通时产生的极微弱的电流即可引爆。” “端木临死前说过,炸弹是他放的,会不会是他?”欧阳焉提醒黎团长。 “不是他,警方和我们在不同的监视地点,我们同时拍摄和记录了警方的所有行动,端木是当时的带队警官,他没有打过可疑的电话。” 黎团长的话让欧阳焉费解,端木为什么要把爆炸案揽在自己身上?欧阳焉没有过多思考,和黎团长继续分析案情,“我在军事杂志上看见,有种功能很强的手机,可以侵入任何一部电话,利用被侵入的号码进行通话。” “我们军方早就有这种设备,你分析的没错,内鬼侵入了公用电话,引爆了塑料炸弹,然后清除了公用电话的电话记录,他的手机也没有留下任何拨打的痕迹。 “你的意思内鬼用那部公用电话引爆了炸弹?负责接收的手机难道也被清除了记录?” 黎团长皱皱眉头,“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分析了所有进出餐馆的电话,没有一部手机在爆炸发生前一秒接通过。固定电话容易被忽略,移动通讯设备不会。” 欧阳焉忽然想起小时候做的第一个物理实验,安装电话分机,现在大多使用无线通讯设备,很少有人为了安装分机在家中拉的满屋的电话线,“黎团长,我怀疑公用电话和餐馆使用一条电话线,塑料炸弹藏在餐馆的电话里。内鬼侵入公用电话任意拨号,餐馆的电话也会作出反应,拨号产生的微弱电流足以引爆炸弹,同一部电话之间拨号自然不会留下通话记录。” 欧阳焉的分析十分合理,黎团长得到正确答案之后,表情愤怒的一拳砸在病房的墙壁上,“我非要把他揪出来,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黎团长的拳头刚刚从墙壁上收回,病房外有人敲门。 “进来。” 一名穿着空军制服,相貌英俊的战士向他敬礼,欧阳焉认出来,战士是漠河飞往南城那架飞机上的工作人员。 “首长……”战士先立正敬礼,看看欧阳焉,意思说话不太方便。 “说。” “东西已送达。” “好”,黎团长一脸严肃的说道:“你马上回漠河,查查谁最后检查的降落伞。” “是”,部队规矩多,战士再次向他敬礼。 黎团长把手掌放在额头,“注意保密。” “是。” 战士再次敬礼时,黎团长领着欧阳焉走进了实验室。一具完全风干的尸体躺在陈尸床上,屈医生戴着橡胶手套准备开始工作,他的助手为他准备好解剖用的工具。 “屈医生,上次的尸体和这次有什么不一样?”黎团长在他动刀之前问道。 屈医生看看尸体,摇摇头,“外表上看几乎一模一样。” “开始吧。”黎团长退后一步,欧阳焉站在他的身边。 屈医生首先切开干尸的胸腔,欧阳焉第二次见到尸体,至于看到解剖还是第一次,随着屈医生剖刀的深入,他发现尸体的骨骼也已经变成干粉,内脏器官贴在枯树一般的肌肉上,看不出之前的样子。 屈医生的刀在继续,欧阳焉的思绪回到绥芬河,回到张珍死亡的当晚,先是全身的毛细血管出血,接着肌肉萎缩,直到身体完全变成干尸。欧阳焉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他看着干尸,打断了屈医生。 “屈医生,尸体送来时有没有穿衣服?” “没有。”屈医生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 欧阳焉走近干尸,眼睛与尸体贴的很近,努力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欧阳焉抬起头,他虽然没有在尸体上找到与之无关的物品,但从表情上看结果却并没有让他失望,“屈医生,同样的尸体我也见过,一具女尸,她之前穿着衣服,而且很多衣服,死后却只留下一些金属物体,纽扣、拉链……我想他生前也应该穿着衣服,能不能用显微镜观察尸体上有没有依附着纤维或棉织物。” 屈医生扶扶眼镜,回答了欧阳焉的问题,“之前送来的那具尸体我用显微镜检查过,肌肉组织切片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其余物质,包括纤维组织和棉织物。” “你再看看这具,他是飞行员,身上的衣服可能与他们不同。” 黎团长面对取得的突破,也很兴奋,之前因为内鬼事件而愁蹙的眉头也舒展开,语调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说说看。” “报告,找到一种含油性物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地重游 “还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身体上的有机组织。” “赶快分析。”黎团长下了命令。 “是。”屈医生同时也是军人,立正向黎团长敬礼。 “你们忙,”黎团长挥挥手,让欧阳焉跟他出去。 刚到走廊,黎团长就拍着欧阳焉的肩膀赞许的说道:“你问我为什么选择你?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欧阳焉明知他在夸奖自己,为了表示谦虚,微微的摇摇头,“我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猝死案也还没有眉目。” “猝死案暂时放一放,我向你保证,只要拿到手机,打开瑞士银行的保险箱,不但告诉你猝死案的真相,还帮助你恢复身份、名誉,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加入我的特别行动部队。” 黎团长目光坚定,让欧阳焉想起自己的父亲,同样正直的、让人信任的长者、智者,“救出那些被绑架的少女。”欧阳焉补充道。 “你放心,拿到东西之后,即使捣毁边城,也要救出她们。” 欧阳焉不是军人,否则他一定会向黎团长敬礼,他伸出手,黎团长也伸出去,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间用默契传达着必胜的信念。 “黎团长,下一步怎么办?”欧阳焉好像已经作为他的下级在请示作战命令。 黎团长还是把他当忘年交,或者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看待,说话的口吻不像对待下级那样生硬,脸上也始终带着微笑。他拍拍欧阳焉的肩膀,边说边向实验室外走,“马上和康蓉、罗延文会合。” “他们在哪儿?” “他们连夜赶到了南城,估计正在寻找你的下落。我的人一直在跟踪他们,这是地址。”黎团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字条。 欧阳焉看见上面的地址,将信将疑的看看黎团长,“我的侦探社?” 黎团长把字条用火点燃扔进身边的字纸篓,接着抬头看着实验室大门上挂着的石英钟,时间显示下午一点四十分,他默默计算欧阳焉和老陈约定的三天时间,自言自语的说道:“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十个小时,说说你的计划。” “我之前打算回到南城之后立刻控制康蓉和罗延文,然后和施明联系,利用警力在木屋布下天罗地网,对罗宾实施抓捕。” 黎团长双手抱于胸前,沉思片刻,微微摇头,“你的计划,有个问题,控制了康蓉和罗延文,甚至控制住老陈,万一罗宾不现身怎么办?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欧阳焉觉得黎团长的话很有道理,罗宾十分狡诈,对付他,必须计划周详,做到万无一失。 “黎团长,你有什么计划?” “好的计划我暂时也没有想到,目前来看先稳住康蓉和罗延文。你马上去南城,我会派人和你接头,在见到罗宾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根据我的判断,三天之后,罗宾未必赴约。” “为什么?难道他不想早些拿到保险箱里的钱?” “罗宾在爆炸中吃了大亏,行事必然万分小心,木屋是老陈的地盘,难道他不怕落入圈套?我猜测罗宾会给你和老陈发去邮件,更改交易地点。” “如果你的判断正确,我去还是不去?” “去,罗宾肯定设下陷阱,准备强抢;不去,等于放弃了取得手机的机会。” 欧阳焉向黎团长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刀山火海,也要冲进去,拼一拼。” 黎团长赞许的说道:“很好,做大事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黎团长夸奖之后,面上却再次现出担忧,“我们的人中有内鬼,时间太短,可能暂时无法揪出来。你的行动,我们的配合可能十分有限。” “必要时,我可以请施明帮忙。” “警察内部也有很多人在查找手机,动机和目的我还不清楚,记住我的话,离开这里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施明。”黎团长又补充道:“我倒不担心你的朋友有问题,万一他的通讯收到监视,反而会对行动造成不可预期的破坏。” 欧阳焉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黎团长,罗宾是不是视财如命?” “你怎么知道?” “我在想一个视财如命的人,怎么会吃亏?” 黎团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说说看。” “既然老陈手上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瑞士银行保险箱的东西,罗宾直接和我联系,岂不是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黎团长听到他的疑问,很肯定的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保持了一贯的先扬后抑的语言风格,在肯定之后方才作出转折,“不过,除了你的虚拟的手机之外,打开保险箱需要三件东西,帐号,钥匙和解码器。” “这么复杂?” “保险箱里的东西,很多东西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三件东西不算复杂,但缺一不可。龙老大在瑞士银行开设了上百个帐号,开锁的电子钥匙只有一把,密码却各不相通。没想到沈进在得到手机后,破解了所有密码,之后还把所有帐号编成一组程序,必须使用解码器才能让帐号还原。” 欧阳焉想起施明说过,拿到了一组程序,打开后全部是1和0组成的数字,可能需要解码器生成账号信息。 “程序很多人都想办法拿到了,可是没有解码器根本无法破解。” “军方也不行?”欧阳焉问道。 “不行,只要有不同种类的解码器侵入,程序立刻会发生变化,解码器无法破解处于动态中的程序。” 欧阳焉听到黎团长的叙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解码器在老陈手上?” “正像你说的,罗宾视财如命,怎么会无缘无故牺牲利益?” 欧阳焉准备开始行动,他向黎团长告别,“时间不早了,我马上前往南城。” “等等,你此行非常危险,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带在身上。”说话之间,黎团长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只手表递给欧阳焉。 欧阳焉接过去,翻看两下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里面装有全球定位系统,即使在地下五十米,我也可以找到你的位置。表把有两个,靠近十点钟方向的是报警器,遇到危险按下去,我们的人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手表上的发射器采用低频信号,普通追踪器无法侦测,你可以放心使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刘敏失踪 欧阳焉指指九点钟方向的表把问道:“这个呢,不会是007用的金属线,逃生法宝。” 黎团长呵呵的笑了,“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你的表慢了一分钟,你调试一下。” “调时间用的。”欧阳焉失望的撇撇嘴把手表戴在手腕上,“黎团长,你可真够小气的。” “有他就够了,太复杂的东西会被人看出来。不用但心,我们的人一直都在保护你,遇到危险,坚持十分钟。” 欧阳焉向黎团长挥手告别,走到楼梯口想起什么,回头问还站在楼梯口目送他的黎团长,“老黎,我走着去南城?” 黎团长当然不会让他走去,从出宾馆,到南城军用机场,欧阳焉走了不超过二十步。 “只能送到这儿了”,黎团长的人把欧阳焉放在通往南城的绕城公路入口。 欧阳焉下车,挥手向他告别。送他的汽车很快驶离,欧阳焉看看天空,狠狠吸了一口南城的空气,在心里呼喊道:“终于又回来了。”短短的八天时间,欧阳焉经历的事情,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止过颠簸。回到南城,他仍然不能休息,还有两条毒蛇在侦探社等他。 欧阳焉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侦探社地址,司机“好咧”一声,向市内开去。 “等等,师傅去南城特护疗养院。” “地址呢?”司机回头问他。 欧阳焉看见司机留着长发,嘴上叼着香烟,正准备摸打火机。 “不要吸烟。”欧阳焉体内有神仙水的毒,半根香烟足够让他送命。 “没事儿。”司机把车窗摇下一道缝,还要点。 欧阳焉把手伸到司机的嘴上,夺下香烟扔出窗外。 “你有病啊。“司机骂骂咧咧的要停车,却见眼前有张红色的人民币在飘。 “别吸了,我肺不好,不用找了。”欧阳焉把刘敏住的特护疗养院地址告诉司机。 司机见钱眼开,脸上乐开了花,调头向疗养院疾驰。 欧阳焉走进疗养院刚好下午五点半,护士们看见欧阳焉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怯怯的笑容,反而有些躲着他的意思。欧阳焉也不管这些,他要抓紧时间,看过刘敏之后还要和那两条毒蛇周旋。 欧阳焉走到刘敏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刚把手放在把手上,一位新来的护工问他,“找谁?” “刘敏。”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夜里。” “今天夜里?”欧阳焉警觉的打开房间,刘敏的生活用品还在,床铺已经叠好,看样子不像出院。他又问守在门口的护工,“去哪儿了?” “不知道,警察刚刚来过。” 欧阳焉看见窗口摆放的轮椅,刘敏行动不便,轮椅还在,肯定不是自己外出,而是被人带走。“刘敏出事了。康蓉和罗延文昨天夜里赶来,难道他们为了抢走手机劫持了刘敏?” “不会。”欧阳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罗宾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交出手机。” 欧阳焉没有在房间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房间打扫过,现场已经被破坏,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欧阳焉走出房间直奔院长室,他要查看夜里的监控录像。 院长看见欧阳焉,很抱歉的告诉他刘敏失踪的事情,欧阳焉没有责怪他,请他帮忙取出夜里的监视录像,“被警察带走了。”院长说道。 “警察说了什么吗?” “没有。” 院长六点下班,刘敏是今天半夜失踪的,从他口中应该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给院长留了侦探所的电话,只要有刘敏的消息不管多晚立刻通知他。院长应诺下来,把他送到院长室外。欧阳焉看看走廊,问了院长几个问题。 “请问走廊灯是不是一直开着?” “开着,走廊灯无论什么时间一直开着。我们用的光感式照明灯,光线设定为一个参数,根据实际轻快自动调节。” “昨天晚上有没有护士值班?” “有,我们的护士台你也看见了,正对大门,假如有人进出不会看不见。更何况,超过九点的探视时间,保安会把大门关闭。” 院长见欧阳焉沉默不语,又问道:“欧阳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焉注意到一位中年护工很奇怪,在院长室五六米远的地方拖地,来回几次都拖的同一处。好像在偷听欧阳焉和院长的谈话。 “没了,谢谢院长。” 欧阳焉辞别了院长,在疗养院走了一圈,直觉告诉他,那个护工有问题。他重新走到院长室门口,护工还在,欧阳焉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今天夜里你在哪儿?” “在宿舍睡觉。”女护工四十多岁,穿着绿色制服,眯缝眼,鼻子和嘴尖尖的,阴气很重。 “你看见谁带走了刘敏。” 欧阳焉用肯定的语气说话,护工连连摆手,“没有,真的没有。”“不用怕,我不是警察。”欧阳焉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写下侦探社的号码递给护工,“想到什么给我打电话。” 欧阳焉把纸笔放进口袋,又取出百元钞票,用手指叠成很小的一块,塞在护工拿着号码的手上,“最近电话费很贵。” 护工看看四下无人,红着脸,偷偷摸摸的把号码和钱塞进口袋。 欧阳焉迅速离开了疗养院,他要赶回侦探社看看,刘敏是不是在那儿。直觉告诉他护工看见刘敏被带走时的情况,她说话小心翼翼,估计向警察隐瞒了什么在疗养院交谈不方便。欧阳焉相信只要护工看见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肯定会给侦探社打电话。 回侦探社之前,欧阳焉和赵辛见了面。施明在北方,目前在南城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检查长赵辛。欧阳焉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半年前的那次自己从检察院脱逃,给赵辛下命令的人是谁?是不是黎团长? 黎团长上午和欧阳焉的谈话中,他对之前发生的一些案情的解释让欧阳焉生疑,军方捣毁边城非法的情报交易所,因为情报的需要?罗宾如此重要的疑犯,手机的持有者,爆炸发生后,军方和警方怎么会如此轻率的把他当作普通百姓?即使不是罗宾,南城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爆炸案,怎么会对唯一重伤的目击者实行最低级别的看护?难道有人故意为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疑点重重 当然,最让欧阳焉产生疑问的,莫过于黎团长对猝死案的忽略,以及他对爆炸案的推测。 半年前的猝死案,看上去只是整个错综复杂的案件中的冰山一角,早于爆炸案,落后于赌球案和警员腐败案,不是开端也不是结束,死亡人数比爆炸案少,社会危害性也更小。实际上恰恰因为猝死案的出现,才使得瑞士银行保险箱的秘密从少数人知晓转为半公开,欧阳焉也因此介入,直到爆炸案发生,半年后的绑架事件…… 猝死案发生在一个尤其关键的点上,欧阳焉接触到多方寻找手机的势力,谈君、小白代表的龙老大、康蓉、甚至端木和代表军方的黎团长,都宣称自己参与了猝死案,至于真相,所有各方却又出奇一致的含糊其词。猝死案或许是多方角力的结果,而死者的身份也存在特殊性和多元化,龙老大的手下,参与了赌球案,和谈君勾结盗取了龙老大的手机,贿赂警员,或许和军方还有交易。欧阳焉每每即将解开谜团时,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最近的两次更是离奇,飞机事故被迫跳伞,飞行员忽然死亡,难道仅仅是巧合?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还是巧合吗? 欧阳焉对起爆原因的推测很不成熟,客观掌握的资料十分有限,其中存在的矛盾连他自己都无法回避,而黎团长竟然同意了他的说法,而且把内鬼,这么重要的人物,轻易限定在参与餐馆监视行动的成员身上。 按照犯罪心理学的分析,黎团长欲盖弥彰的做法,会暴露出他才是爆炸案的元凶。假如爆炸案真的是黎团长所为,那么如此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的一个领导者,怎么会犯如此低级,让自己暴露人前的错误?要么他是想传达一个信息,要么有很棘手的事情让他暂时失去了判断。欧阳焉宁愿相信前者。 黎团长想通过爆炸案表达怎样的信息?无论怎样分析,黎团长与造成十五人死亡的爆炸案扯上关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除了罗宾之外,还有他的部属宋乐乐,警察,无辜群众,黎团长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欧阳焉百思不得其解。 欧阳焉约好和赵辛在检察院见面,那里谈话比较方便。欧阳焉走进检察院,在登记本上写下“欧阳焉”的名字,门卫看见,没让他打电话通知要找的人,看来赵辛已经向门卫交待过。 欧阳焉走到赵辛的检查站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不想手指刚扣在门上,门移开一道缝,赵辛知道他要来,门没有关死。欧阳焉推门而入,笑着要和老朋友打招呼,“老赵,我来了。” “坐。”赵辛把案头打开的卷宗合上,笑眯眯的看着欧阳焉。 “还是老样子,把检察院当家。”欧阳焉不客气的坐在赵辛对面。 赵辛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案角,“你也一样,总是风尘仆仆的,好像古装片里的大侠。” “大侠?有意思,现代也有大侠吗?” “有,什么年代没有,你就是。忍辱负重,不为名利,保护那些利益受到侵害的弱小者。” “我是大侠,你就是为民请命的赵青天。”欧阳焉喝了一口案角的清水。 赵辛笑了笑,手肘撑在桌面,“不开玩笑了,还是说说你,最近都上哪儿去了?那个张珍找到没有?” 欧阳焉在叙述自己前往绥芬河的经历之前,向赵辛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周锡吗?” “周锡?”赵辛看着欧阳焉,好像对他提到的人非常敏感,“认识,怎么,他和张珍的案子有关。” 欧阳焉听到赵辛的回答,心下宽慰很多,其实他深怕赵辛有丝毫的犹豫,如此奇怪的案子,赵辛发生迟疑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从赌球案开始,两年以前开始的系列案件,赵辛也有参与的嫌疑。 “有关,我怀疑他是系列案件中的一环。”欧阳焉经过试探之后,才放心的向赵辛叙述案情。 “其实我早就知道。” “嗯?”欧阳焉露出较为惊诧的表情,赵辛向他隐瞒了什么,或许对案件侦破产生重大影响。 “老赵,能不能说的再具体一点?” 赵辛在档案柜里翻找了片刻,取出一件密封好的档案袋,他打开封条,取出卷宗,找到了其中的关键部分指给欧阳焉查看。 “你看,金额还有当事人的背景。” 欧阳焉大致看过,和施明传来的资料没有出入。周锡为南城大学讲师,偷窃同事沈进的手机被判入狱一年。非常简单的案子,却因偷窃金额,大学教授的身份,检查站亲自经手此案,以及在没有前科数额较小的情况下被判入狱一年,整个案件的审理到宣判过程才显得特别突出。 “老赵,案子是你担任的公诉人,我不太明白,涉案金额不足两千块的案件怎么会需要检查长亲自出马。” 欧阳焉就其中最令人生疑,与赵辛有关的部分提出了质疑。 “本来金额这么小的案件,而且疑犯没有前科,提出治安处罚也可以,但送检的公安机关坚持立案,我觉得案情有些蹊跷,才亲自过问了。” “查到什么问题?” “案件本身没有问题,人证物证俱全,周锡也认罪,而且态度很好,事主沈进也提出不追究其刑事责任。我让负责案件的同志和公安机关商议撤销公诉,按照惯例,疑犯为初犯,且社会危害性十分轻微,事主也不作追究,公安机关为了节省办案时间会主动提出撤销公诉,不料在这个案子公安机关却坚持要求提起公诉。” “是哪家派出所处理的?”欧阳焉曾经在警队待过,他明白这么小的案子,在派出所处理就可以。 “也许你不相信,”赵辛翻到卷宗的其中一页,上面的资料,欧阳焉之前没有看到。只见卷宗上写着,“省公安厅,内部调查科,侦察员施明。” “施明?”欧阳焉睁大眼睛看着赵辛,“你们早就认识?” “我们就是因为这起案件才认识。两年前,施明从警校毕业不久,周锡的案子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漩涡 “一件这么小的案子,为什么会由省厅直接经手?” “当时我和你的疑问完全相同,我问过省厅级别更高的同志,他们说,上面的意思,要求从重。” “我说,我只负责公诉,重不重要法院才能裁定。结果我在法庭上提出了三点很有说服力的轻判理由,法院还是从重处理,判处周锡入狱一年。” “周锡当时有什么反应?” “他好像很意外,在法庭上大喊大叫,后来被法警强行押走。” 欧阳焉若有所思的摸摸的额头,“老赵,授意在检察院把我放走,也是省厅的意思?” “不,检察院是相对独立的部门,下命令的是我的上级领导。” 欧阳焉开始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检察院,法院,公安,包括军方都在密切关注着这起系列案件,难道正像黎团长所说,瑞士银行保险箱里藏着关乎国家命运的重要物品?什么样的物品?欧阳焉本来对宝藏毫无兴趣,眼下却生出浓烈的好奇。 “老赵,你说,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改变国家的命运?” 赵辛稍作思考,“武器,先进的武器,比如威力强大的‘河’弹。” 欧阳焉和赵辛考虑的如出一辙,或许保险箱里藏着某种威力强大的,足以改变国家命运的新式武器。 “你怎么好端端问这个?” 欧阳焉将自己从出发前往绥芬河寻找张珍开始,直到回南城,在疗养院发现刘敏失踪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告知了赵辛。 “黎团长是军方的人?我和他有过接触,记得刚到南城,我还审理过一起毒品案,犯罪嫌疑人是他团里的演员。”赵辛刚刚听罢欧阳焉的叙述,立刻抛出了关于黎团长的问题。 “那个疑犯是我抓的,我也是因为毒品案才和黎团长见面,他人不错,在处理手下演员参与贩毒的问题上,既大义灭亲支持警方抓捕嫌疑人,同时又很关照疑犯的家人,很有人情味。” 赵辛也较为肯定对黎团长的认识,“他这个人很正直,也很讲道理,政策性也强,你说他是军方某系统的负责人,我看没有疑问。” 欧阳焉没有把自己对黎团长的怀疑说出来,毕竟不成熟的想法,即使爆炸案是他所为,也许正如黎团长说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任何人和物,在国家利益的前提下,都可以作必要的牺牲。 赵辛没有再次提出新的疑点,一时之间太多的事件,让他无法吸收,他看着眼前略带疲倦却依旧神采奕奕的欧阳焉,赞叹之情油然而生。 “欧阳焉十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有的人或许正为了某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而活着,他智慧超群,性格坚毅,体格健硕,集中了人类所有的优点,有的人羡慕他,其实毋须羡慕,造物主创造他并非让他愉快的享受生活,他的人生注定和惊险为伍,拯救处于危难中的人,挽救处于危机中的事,在跌宕起伏中的旅途中,活出生命的精彩。” “在想什么?”欧阳焉看着有些出神的赵辛。 赵辛摇摇头,“有些累。”他拍拍周锡盗窃案的卷宗,“还是说说他,从时间上分析,周锡盗取手机,似乎是系列案件的开始。” 欧阳焉笑着伸过去握住赵辛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老赵,我和你想的一样,周锡盗窃案,是各种势力追逐手机的发端,从那一刻起,沈进的手机成为了重点。周锡很可能不仅仅南城大学教授那么简单,网吧管理员可以是省厅卧底警员,人民医院的主任医生可以是赌球案的首脑,曲艺团团长可以是军方高级指挥员,为什么一名普通的南城大学讲师,不能是某一方的代表?” “你怀疑他是哪一方的代表?” 欧阳焉听到赵辛的问题,和他默契的相视而笑,各自在手心里写下一个“p”开头的字母,英文里,“p”开头的字母表示警察。各方势力在追逐手机过程中不择手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始终保持一种默契,对于已经暴露或产生怀疑的人员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假如周锡不是警察,他绝不会锒铛入狱,各方都有智囊,谁都明白“打草惊蛇”乃兵家大忌。 欧阳焉的卷入,恰如赵辛所说,处于各方角力的漩涡中央,谁都想借用他打击对方,可每当接近真相,各方又怕他破坏发展中的计划而采用非常手段迫使其远离。欧阳焉孤军奋战,任何一方的力量都足以将其消灭,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因其超乎寻常的智慧和果敢,哪一方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他从此消失。 欧阳焉本以为爆炸案之后,可以超然世外,没想到他无意间闯入的事件,还是让他处于漩涡之中,只是这一次,他代表着某一方,正义的一方,也获得了更多实力上的支持。 关于周锡的问题,欧阳焉没有和赵辛再作谈论,他担心刘敏的安全打算赶回侦探所等待疗养院保洁员打来的电话,临走时欧阳焉请赵辛帮忙,“能不能拿到疗养院的监控记录?我很担心刘敏。” “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赵辛把欧阳焉送到楼下,回到办公室给警局的朋友打电话,欧阳焉的意思暂时不要通过官方的途径,万一刘敏被绑架会增加她的危险。 欧阳焉回到侦探所已经晚上十点,黎团长的情报无误,康蓉在欧阳焉的办公桌前上网,罗延文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摆着在一堆手枪零件和一只手表,好像在玩拆装手枪的游戏。看见欧阳焉,康蓉和罗延文并未感到意外,欧阳焉从他们的表情里读出,降落伞的问题不是他们的安排。罗延文迅速的把手枪安装完毕,欧阳焉在心里测速,大概不超过十一秒。 “不错,”欧阳焉拍拍罗延文的肩膀,好像老朋友重逢,“比我快多了。” 罗延文似乎对自己拆装手枪的速度非常满意,傲慢的看看他,“试试。” 欧阳焉笑了笑,坐在罗延文的身边,慢慢把92式警用手枪拆卸下来,他故意拆的很慢,中途还做了停滞,罗延文冷冷的看着他,眼神比枪还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拆枪 “康蓉,你做个裁判。” 欧阳焉把腕上的手表解下递给康蓉。 “好。” 康蓉爽快的站在欧阳焉和罗延文对面,枪已经完全拆开,康蓉说道:“谁先来?” 罗延文指指欧阳焉,“他。” “好,”欧阳焉摒神静气的看着桌上的手枪零件,“康蓉,你喊开始。” 康蓉拿着手表,嘴里喊着,“一,二,三,开始。” 欧阳焉立刻抓起枪管,开始组装,他的速度很快,当手枪稳稳握在手中,枪口对准罗延文太阳穴时,康蓉兴奋的喊道:“十二秒。” 罗延文笑了,“很不错,可惜比我平常的速度慢了两秒。” “是吗?”欧阳焉没有笑,也没有把枪交给罗延文。 “你想干什么?”罗延文有些恼怒,喜欢枪的人,最恨别人用枪指着自己。 “刘敏在哪儿?” 欧阳焉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康蓉却在笑,“枪里没有子弹。” “是吗?”欧阳焉猛的拉动保险,一颗子弹从枪膛里蹦出来,铜制的子弹落在茶几上,发出两声闷响。 “你,”罗延文的脸由红转白。 欧阳焉却把枪放下,“我的一般速度是九秒。” “不可能。”罗延文不相信,他指着欧阳焉,“你作弊。”对于一个嗜枪如命的人,用枪击败他,对他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作弊?”欧阳焉哈哈大笑,“你以为玩纸牌?枪在桌面,有本事,你把他拿走。” 欧阳焉自认拔枪的速度在罗延文之下,但眼下罗延文刚刚落败,心浮气躁,拔枪比之拆装手枪更讲究心里稳定性,高手相遇毫秒之差变是生死之判。 罗延文看了看茶几上的手枪,欧阳焉放在二人中间,不偏不倚,他的手也在双腿上平放,距离手枪四十六、七公分。罗延文也把手平放在大腿上,和欧阳焉的距离差不多。 罗延文仍旧让康蓉作裁判。 康蓉有好戏看自认高兴,她退后两步,看着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心说,“要是为我决斗多好?”康蓉把欧阳焉的手表随手装进口袋,双手紧握抱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预备……开始”。 康蓉话音未落,眼皮还未来得及眨动,两只修长的大手,分别握住了手枪的两端,罗延文先松开了握着枪把的手,欧阳焉的一根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恰好对准罗延文下面的小兄弟。 “我输了。”罗延文站起来向大门走。 “去哪儿?”康蓉叫住他。 “我输了。”罗延文失魂落魄的说道。 罗延文从小接受训练,到今天,他打了数十万颗子弹,睡觉也要抱着枪才能睡着。加入警队之后,他一直是全国警队射击比赛的记录保持者,因为特殊原因,他没有参加奥运会,否则凭他的水平,手枪十米速射打入前三名绝对没有问题。 可以体会他的失落,视之为生命的手枪技术,却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短短的时间还输了两次。他明白,即使射击技术再高超,装枪和拔枪输掉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自己还没有端起枪口就已经中弹。枪好比罗延文的魂,眼下魂散了,挺直的腰板也弯曲着萎顿下去。 欧阳焉没有想到,一次近乎玩笑的比试会让罗延文遭受如此大的打击,他转而从沙发上起来,安慰道:“我也是侥幸,估计你刚刚练了半天,手指有些麻,常有的事儿。”欧阳焉习惯性的去劝慰一个失败者,希望他能振作,至于善恶,至于其它,却暂时抛诸脑后。 康蓉却嚷嚷道:“滚,没出息。”欧阳焉看得出她在用激将法,面对失败者,人类好像总会不自觉的心生怜悯,即使面对的,是你的敌人。 罗延文默然的离去,侦探社只剩下康蓉和欧阳焉。 欧阳焉不无遗憾的摇摇头,他没有忘记自己罗宾的身份,“老陈也不过如此,既然姓罗的走了,我们不如直接和宋乐乐交易?” “好主意,我们和宋乐乐谈,秘方归你,我只要那幅画,钱和那些珍宝全归他。” “不行,”欧阳焉故意市侩的说道:“我也要分钱。” “我说了不算,你和宋乐乐商量。” 欧阳焉点点头,走到电脑前打开邮箱,里面有两封邮件。欧阳焉记得其中的一个邮箱地址是老陈写在字条上的,他立刻打开,邮箱里写了一条消息,“三日之约暂时取消。” “妈的。”欧阳焉故意恼羞成怒的用力拍打桌面。 “怎么了?”康蓉凑到电脑前,看过之后她也咒骂了一句,“奶奶的,怎么说取消就取消?害我差点从飞机上摔死。” “谁不是?”欧阳焉附和道,“我给宋乐乐直接发邮件,就在这儿见面,咱们一块儿去瑞士。” “好,你赶紧发。” “不行,”欧阳焉挠挠头,“没帐号怎么办?” 康蓉也犯难了,“帐号在老陈那儿,没他,保险箱还是没法打开。” “你怎么知道帐号在老陈那儿?”欧阳焉不失时机的拆穿她和老陈串通的阴谋。 “猜的。”康蓉明白说错话了,赶紧掩饰,“要不他凭什么掺合进来。” 欧阳焉觉得时机还不成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说的有道理,可惜姓罗的不在,要不问他了。” “给宋乐乐的邮件还发不发?”康蓉问道。 “发,当然发。”欧阳焉凭着记忆输入了罗宾的邮箱地址,他在邮件上写道:“有要事相商,”之后在邮件上写下自己侦探社的电话号码。 欧阳焉顾着发邮件,始终没有打开另外一封邮件,其实他没有忘记,因为邮件的发件人是施明,他担心身边的康蓉看见。 康蓉还靠着欧阳焉身边的椅背上,眼睛看看电脑,看看欧阳焉,一双妩媚的双眸,此刻温柔中带着几分挑逗,几分难耐的寂寞…… 欧阳焉故意装出轻佻的眼神看着她饱满的胸部,手掌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滑动。康蓉扬起白皙的脖子,眼睛微闭,好像十分享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情难自禁 欧阳焉不能再深入下去,他祈祷桌上的电话赶快响,保洁员或者赵辛,都答应打电话来,或者无论是谁,赶紧打来解围才好。电话一言不发,康蓉已经开始进一步挑逗,她坐在欧阳焉的大腿上,一双纤细的手臂环绕在欧阳焉的颈项,双目含情,口中呼气如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康蓉拉住欧阳焉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表面上好像让他感觉心跳,实际上,康蓉让他抚摸自己饱满的胸部,欧阳焉的手在她的指引下每移动一寸,康蓉立刻发出难以抑制的娇喘,“嗯,啊……” “完了,完了。”欧阳焉的手触到了康蓉胸部最为敏感的地方,他是罗宾的身份,不能撒手,康蓉紧闭双眸,喉咙深处发出阵阵让人疯狂的“呻”吟,欧阳焉不自觉的咽下口水。他是正常的男人,此刻早已热血喷张,要不是精神的力量苦苦支撑,他早已被康蓉的“欲”火焚烧。 康蓉在屋内穿着粉色衬衫,本来就敞开两颗纽扣露出“乳”沟的前襟,此时因为胸口剧烈的起伏,第三颗纽扣也悄然绽开,露出紫色的紧身“内”衣,半球暴露在外,好像甜美的冰激淋在诱惑情窦初开“欲”火焚身的少男。欧阳焉的手不得已放在裸露的半球上,他的头要炸开,控制“情”欲,抗拒像康蓉这样艳美绝伦的女人,几乎耗费了他半身的力量。 欧阳焉决定放弃了,要么放弃罗宾的身份,要么放弃对“情”欲的抵抗。如果是你,会选择什么?我想是后者。 欧阳焉也闭上了眼睛,他的确选择了后者,他刻意去想小白,想像即将开始的剧烈的情爱,是和她在完成,康蓉脱下了她的长裤,穿着“性”感的紫色“内”裤在欧阳焉的大腿上来回摩挲。欧阳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他睁开眼,把康蓉放倒在办公桌上。 “等等。” 欧阳焉忽然从康蓉的身上离开,拉过桌面的电话机,果然不出他所料,电话线被人拔了,自然没有电话进来。 “你拔的?” 女人的“情欲”好像锻造金属,加热的时间很长,可一旦入水,比水还凉。康蓉也不例外,她面上、脖子、上身的潮红刚刚升起,欧阳焉的一句冷淡的问题,让她的脸和身体比纸还白,她迅速穿好衬衫和长裤,一言不发的再次走到欧阳焉对面,一把夺过电话机,狠狠的摔在地面。电话机顿时四分五裂,康蓉似乎还不过瘾,又用高跟鞋在还算完整的话筒上踩了几脚。 “疯女人。”欧阳焉自言自语道。 “你再说一次?”康蓉举着手,看样子欧阳焉还敢说她疯,就要动手。 欧阳焉没有搭理康蓉,从抽屉里取出备用电话接上线,他现在最最担心刘敏的安全,刘敏下半身完全瘫痪,万一被歹徒劫走,即使没有遭受折磨,大小便失控,无法站立和移动身体,那种身心上的摧残也令欧阳焉不敢想像。他甚至还想到了陆燕、小红,万一刘敏也被丧心病狂的变态狂抓去怎么办?欧阳焉曾经对不起她,不能再次让她身处险境。 “你和那个刘敏什么关系?” “你吃醋?” “我吃一个瘫子的醋?”康蓉冷笑道:“我看你不是罗宾,真正的罗宾怎么会喜欢一个瘫子?还会关心她的死活?” 欧阳焉质问道:“为什么不会?为什么?” “会,会,别忘了她是警察。” “警察怎么样?我就喜欢警察。”欧阳焉故作疯狂的大喊大叫。 女人大多是纸老虎,表面上治的男人没脾气,可男人一旦发飙,还是怕。康蓉虽然不是普通女人,看见欧阳焉依疯作邪也有些吃不消,“你吼什么?我倒忘了,你还真喜欢警察。” 欧阳焉以为康蓉说的在边城那晚上点女警察的事情,也不去解释,拿起话筒试试音量。 “方小玲,娄玉,珂晴晴,她们都是警察,罗宾,你怀疑你真有病?怎么这么喜欢女警察?” 欧阳焉忽然警觉起来,“康蓉说的这几个女性的名字显然和罗宾有关,也许在罗宾上百个情人的名单中间,可万一名字是编造的,康蓉要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罗宾怎么办?” “我的确非常喜欢女警察,不过其它行业的女人我也很喜欢,比如空姐。”欧阳焉似笑非笑的看着康蓉,打算用模棱两可的说法蒙混过关。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提到的三个女人,隔的很远的女人。”康蓉非常狡猾,没有顺着欧阳焉的话说下去,而是作出进一步的试探。 “不奇怪,她们在你手上。”欧阳焉的语气既像肯定,又像反问,无论康蓉下面的话结果如何始终留有余地。 欧阳焉通过康蓉的提问,忽然联想起最近失踪的女人,她们职业分散,地域分部较广,彼此之间也没有联系,警方始终无法找到线索。假如康蓉提到的三个女人在失踪名单内,那么她们的同一性,便是和罗宾有关。 “你想到了?”康蓉冷冷的看着他。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 “为什么不说出来?” “哼,你也说了,我罗宾怎么会对女人上心?” “刘敏呢?”康蓉抓住他的漏洞,发问道。 欧阳焉在为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而欣喜,失踪的女性和罗宾有关,康蓉说过罗宾会把手机放在情人那里,罗宾最爱的陆燕死后,所有的女人都成为一视同仁的目标,抓走她们,目的为了寻找手机的下落。 欧阳焉由此想到小白,想到小白在边城对康蓉的叙述,康蓉既然知道小白和罗宾有关,为什么好像蒙在鼓里,等小白出来澄清?也许是错抓了她?又或许小白……欧阳焉没有再猜测下去,也许是怕,怕得到让他心痛的结果。 “告诉我刘敏在哪?” 康蓉不住的摇头,遗憾的深情溢于言表,“罗宾,罗宾,我真没想到你认识刘敏。” “你还有很多没想到的事情。” “手机在刘敏那儿,你不是急着找她,你是找手机。”康蓉为自己的判断寻找答案,她死死的盯着欧阳焉。 “我说不在,你信吗?” “不信。” “你猜对了。” 欧阳焉孤注一掷,可能正像康蓉分析的,有人为了手机抓走了刘敏,只要传出手机在刘敏身上的风声,各路人马都会想方设法找到她,一部根本不存在的手机,也足以保证刘敏的安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昨夜无风 康蓉取出电话,发送了一条短信。欧阳焉没有过问,他希望康蓉把消息告诉全世界才好。 “你怎么不走?”欧阳焉看着康蓉,“手机不在我这儿。” “你说什么我都信,不如在幼儿园里带孩子。” “你带孩子?”欧阳焉想笑,忍住了,“幸亏你不是幼儿园的阿姨。” “你的心情不错。”康蓉取出一根香烟,拿着打火机在手上把玩。 欧阳焉的确心情不错,刘敏暂时不会有危险,看见香烟,欧阳焉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差,他想起了梁冰,想起了小白,心很痛。 “还有神仙水吗?” 康蓉不解的问道:“还想喝?” 欧阳焉故作神秘的摇摇头,“你猜我拿到神仙水,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这回轮到康蓉摇头。 “放在你的饭里,水里,让你要么活活饿死,要么和我一样。” 康蓉笑了,刻意把眼睛眯的很小,装出纯情可爱的模样,“如果你不是罗宾,我自己喝。” “有人怀疑过?” “很多人。” “包括谁?” 康蓉捏捏他的下巴,再次挑逗道:“做完刚才的事情,我全部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坏男人,越坏约好。” “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好女人,越天真越好。” “想不想换换口味?”康蓉转过身,用丰臀摩擦欧阳焉的敏感部位。 “想,但不是你。” 欧阳焉在她臀部上用力扭了一把,看上去像调戏,实际上欧阳焉为了梁冰和小白,用罗宾的方式报仇。 康蓉恶狠狠的看着他,欧阳焉下手太重,康蓉的半边腰腿之间都肿了,眼睛里冒出些吃痛的眼泪,牙紧紧咬着,恨不得赏他两记耳光。 电话铃声想起,姗姗来迟,又或许不迟,替康蓉解围,也暂时缓和了气氛。欧阳焉接电话,康蓉走进洗手间,估计查看屁股上的扭伤,像她那么要求完美的女人,屁股上的一块红印子,足够她伤心半天。 电话是赵辛打来,他告诉欧阳焉,警方手中的监视录像没有任何线索,他们怀疑掳走刘敏的歹徒从窗户进出,接着翻越围墙,据推测,歹徒不止一个人。赵辛还告诉他,警方说,“刘敏的家人还没有接到勒索电话。” “刘敏会不会被朋友接走?她受那么重的伤,你又不在身边,可能情绪上波动比较大。” 欧阳焉压低声音说道:“老赵,谢谢你……”他刚打算向赵辛陈述自己的分析,不料康蓉从洗手间里出来,欧阳焉随即挂上了电话。老赵猜到欧阳焉说话不方便,想到他的处境,赵辛拿着话筒摇头叹息。 “找到刘敏了?” “没有。” 欧阳焉爱理不理的走进洗手间,他在澡盆里放满了热水,整个人泡进去,多日来的奔波似乎都随着腾腾的热气消散开去。欧阳焉洗完澡康蓉已经睡下,睡在欧阳焉侦探社卧室的床上。 康蓉睡着时像个淘气的孩子,怀里抱着枕头,欧阳焉记得心理学上说过,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的人,缺乏安全感。看来人只有在睡着之后才把自己最真的一面表现出来。 欧阳焉睡在大厅的沙发上,半夜,电话铃声把他叫醒。不出意外,打电话来的是那位保洁员。 “喂,欧先生,是我。” “你好,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欧阳焉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欧先生,昨天夜里也是这个时间,刘小姐被人带走了。” “几个人?”欧阳焉问道。 “一个。” “有多高?” “大概,大概……” 欧阳焉明白她的表达缺乏参照物,“和我相比呢。” “差不多,和欧先生差不多。” 欧阳焉在笔记本上写下“一米八十二左右”。 “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没有,只看见背影。” “什么脸型?” “长脸。” “头发呢?” “头发挺长。” “穿的什么衣服?” “棕色的皮夹克。” “鞋呢,皮鞋还是运动鞋?” “皮鞋。” 欧阳焉开始还在本子上作记录,当问到鞋子的问题之后,他放下笔,在电话里问道:“他怎么带走刘小姐的?” “背着她,从大门旁边的消防楼梯出去。” “消防楼梯通到哪儿?” “地下室,从地下室可以到停车场,估计开车离开。” “谢谢。”欧阳焉没有再多问,他清楚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保洁员根本在撒谎。他礼貌的说道:“阿姨,早点休息。”随后挂上电话。 欧阳焉昨天到疗养院的时候,在疗养院一楼走了一遍,走廊尽头的确有一间看护人员的宿舍。不过保洁员除了宿舍的问题回答正确之外,其它的答案都在撒谎。她说只看见绑架者的背影,长脸如何得知?绑架者身后背着刘敏,怎么还能够看见衣服的式样和颜色?按照保洁员的描述,欧阳焉在纸上描绘出一个模糊的背影,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背过身去,那张背影和自己十分相似。 还没等欧阳焉开口,就立刻告诉他一件让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刘敏回来了,她昨天情绪不好,朋友接她出去玩了一天。昨天夜里回来的,因为时间太晚,我没有通知您,刚刚打电话,你不在办公室。” “回来了?”欧阳焉没有把疑惑放在脸上,握着院长的手,连声称谢。 刘敏果然在房间里躺着,面容十分憔悴,欧阳焉推门时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直到欧阳焉喊她的名字,刘敏才慢慢转头看着他,最初像看陌生人,眼神木呐,接着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再往后,她眼睛里流出大颗的泪珠,喉咙也发出咕咕的声音。 “傻姑娘,哭什么?” 刘敏没说话,康蓉有一搭没一搭的插话,“妹妹哭情郎,哪部戏里没有?少见多怪。” “有你事儿吗?”欧阳焉没好气的看着康蓉,“出去。” 刘敏看见康蓉,好像看见杀父仇人,不但哭的更厉害,身体也瑟瑟发抖。欧阳焉走过去,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亲妹妹,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别哭,快告诉我昨天去哪儿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童话 “去朋友家,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说着,说着,哭声更大。 康蓉见她哭的惨烈,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欧阳焉说手机在刘敏手上,怎么能轻易出去?万一苦肉计,欧阳焉乘机拿着手机从窗户逃了,所有的计划岂不白费? “哭哭行了,赶紧说,手机在哪?”康蓉听的有些不耐烦,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催促。 刘敏听到她的话,眼泪像忽然关上的水龙头,一双哭红的眼睛很不友好的瞪着康蓉,“欧阳,你怎么认识她?” “路上遇到的。” “她是坏女人。”刘敏好像孩子在向老师投诉,受过伤的人总会有孩子的脾性,希望被人呵护。 “刘敏,你眼睛真毒,一眼就能看出来。”欧阳焉不失时机的挖苦。 康蓉听到二人的挖苦,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好,说的好,我就是坏女人,勾引他的坏女人。你一个瘫子,想和我争,作梦吧。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们就睡在一起,还做了很多爱做的事儿。” “你,你,”刘敏看着欧阳焉,“她,她……”委屈的语无伦次,眼泪又开始流。 欧阳焉觉得刘敏真的可怜,在受伤之前,她可是女强人,牙尖嘴利,看见尸体眉头都不皱半下,刑警队很多刺头都不敢惹她。可如今,被女人挤兑,也只能委屈的淌眼泪。 两个女人发生口角,男人站出来照例没有好结果,但刘敏处于绝对的弱势,欧阳焉不得不管一管。 “康蓉,你先出去。” “出去可以,你把刘敏的手机给我。” 欧阳焉刚要发火,刘敏从枕头下面拿出一部手机扔给康蓉,“我真搞不懂,你要我手机干什么?你拿着手机赶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滚?”康蓉看看普普通通的手机,笑眯眯的说道:“刘敏,你装傻?” 欧阳焉一把拽住康蓉的胳膊离开病房,康蓉还要往里冲,欧阳焉警告她,“刘敏不知道手机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你说你要手机,已经拿到了,你在门口等我,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把手机交给老陈,至于他履不履行诺言,和我无关。不要忘了,我身上的毒没解,比你还急。” 康蓉见他真的动怒,没有再进去,坐在走廊上等着。欧阳焉回到病房,抱着刘敏,从窗户跳出去,一路小跑离开了疗养院。车上,刘敏幸福的笑了,好像花那么美。 看见刘敏笑,欧阳焉心情也好了很多,“刘敏,你今年多大了?” “你难道不知道,女孩的年龄是秘密?”刘敏羞涩的说道。 “我们之间还有秘密吗?”欧阳焉亲密无间的话语,让刘敏更觉甜蜜。 “二十八。” “不小了。” 欧阳焉喃喃自语,他在考虑帮刘敏物色一个对象,自己总在外漂泊,刘敏不能没有人照顾,也许有了爱情,她才会走出伤痛的阴霾,永远像今天这样灿烂的微笑。 刘敏误解了欧阳焉的意思,她以为欧阳焉说“不小了”的意思,打算向自己求婚,想到和欧阳焉结婚,刘敏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拽着衣角一言不发。欧阳焉也注意到刘敏的变化,他也误会了,以为刘敏在为婚姻的事情而感到害羞。 欧阳焉拍拍她的手,语气柔和的给她打气,“相信我,一切会好的。” 刘敏的出现并未让欧阳焉忘记昨天夜里保洁员打来的电话,他见刘敏情绪稳定之后,随口问道:“你们疗养院的保洁员经常换吗?” 刘敏不解其意,爽快的说道:“保洁员都是一些下岗职工,市里、区里摊派的,别说换,就是待遇稍差,他们还会联合起来找院长麻烦。” “有这种事?”欧阳焉摇摇头,把车转向开往梁山镇的国道上,“保洁员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她们住在一楼最西边的房间。” “你看看,认不认识她?”欧阳焉画了把昨天夜里接电话之后,勾画的保洁员的样子。 “不认识。”刘敏仔细看了看,摇摇头。 刘敏当过法医,欧阳焉相信她的眼力。 “你们院长平时在院里时间多不多?” “每天都在,不过很少露面。他人很好,见谁都笑眯眯的。” “院长记性怎么样?” 刘敏看看他,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你怎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我昨天见过你们院长,他很有意思,刚把号码告诉他,转眼就忘了。”欧阳焉为了不让刘敏担心,编了谎话。 “记性很好啊,疗养院的所有病人,即使刚入院的也能叫出名字。” 刘敏的回答,让欧阳焉对院长产生了怀疑,那名保洁员如果不是疗养院的,在院长面前拖地拖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因为有人在,没有提出来?最大的可能性是,保洁员在院长的默许下向欧阳焉撒谎,而安排她的人,和院长相识。 “刘敏,说说看,你这两天夜里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疗养院的?”刘敏吃吃的笑道:“还不和你一样。” “哦,救你的白马王子我认识吗?” “不是白马王子,是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她劲可够大的。” 刘敏啧啧赞道:“她长的可漂亮了,而且力气很大,抱起我不费吹灰之力。” “漂亮?有多漂亮?”欧阳焉想到了几个和自己有关的女人,康蓉,梁冰,小白,她们都很漂亮,可无论谁都不可能出现在南城。 刘敏从车上取出一只笔,在欧阳焉画有保洁员的纸上涂画,边画边自言自语,“怎么说呢,她不爱笑,不爱说话,始终冷冰冰的,不过她人很好,曾经帮助过我。” 按照刘敏的叙述,欧阳焉的脑海中浮现出小白的样子,可她被困在边城,更何况,她又怎么会和刘敏见过面? 刘敏把画好的人像插在副驾驶前的窗玻璃上,欧阳焉把车停在路边,因为他的眼角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让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脸。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汉饶命 长长的秀发,冷峻的眼神,还有薄而小巧的嘴唇,活脱脱小白的样子。刘敏受过专业训练,她笔下的人物,和本人出入不大,如果真的是小白,她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到南城?怎么会认识刘敏? 欧阳焉为了不让刘敏生疑,继续驱车前往梁山镇。 “刘敏,你说的朋友姓什么?” “姓白,比我小,我喊她白妹妹。” 连姓都相同,欧阳焉越来越确信画中人就是小白。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受伤的原因?” “记得,你说半年前在图书馆为了救一个朋友。” “其实救我朋友的人是她。” 欧阳焉有些闹不明白了,要说救,除了刘敏,也是梁冰救了她,小白说她也在现场,可从始至终没有公开露面。 “你说那天你的朋友被一个女孩子救走,难道说的就是她?”欧阳焉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有故意把梁冰说成是她。 “不,救走我朋友的另有其人,我倒地之前看见一个女孩子用枪指着当时带队的刑警队队长,不然我的朋友很可能被他打死。” 欧阳焉明白了,当时在图书馆,端木之所以没有命令开枪,因为小白用枪指着他。可是在图书馆,小白经过化妆,刘敏怎么确定是她? “后来我住院时,她来看过我,说我很勇敢,为了喜欢的人不惜牺牲自己,她当时也为了我的精神所感动才作出了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她去就为了说这些?” “不,她主要是希望我保守秘密,警队队长背对着她,并不知道身后拿枪的人是谁。” “之后你们还见过吗?” “见过,我在疗养院时她也来过,不过她每次走的时候,你才来,有时相差仅仅几分钟。” 刘敏的叙述让欧阳焉对小白有了新的认识,他清楚记得自己和她第一次在长途车上见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们经常在同一个地方出现,每每只是擦肩而过。欧阳焉除此之外另有疑问,刘敏无论受伤与否,她始终都是警察,小白本来隐藏的很好,为什么要冒险暴露在刘敏面前?还有,她逃离边城之后,为什么要带走刘敏,接着又把她送回来? 带着疑问,欧阳焉问刘敏,“你们两天朝夕相处,不会什么话都没说吧?” “说了,都是女人之间的话,你想听吗?”刘敏调皮的眨眨眼睛。 有位著名的哲人说过:“女人之间的谈话,话题总离不开男人,尤其是共同的男人。” 果不其然,只听刘敏说道:“开始时候我们很为那个警察惋惜,死后还不能昭雪。不过,这两天我们没有说他,我们在谈你。” “谈我?”欧阳焉故作惊讶的说道:“她也认识我?” “不认识,她话很少,我就说你的事,她也不拒绝,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她又把我送回疗养院。” 欧阳焉的车已经驶入梁山镇,还有五分钟的车程就要到达镇上的邮局,欧阳焉当然不是来寄信,他要找人,找邮局边上网吧的老板,不老实的赵老实。 五分钟的时间,欧阳焉没有浪费,他想了解小白找刘敏的真正目的,“除了谈话,你们还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吃饭,睡觉,”刘敏耸耸肩,“其它时间,她在发呆,我在说话。” 欧阳焉没有从刘敏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小白的线索,车已经到达网吧门口,欧阳焉让刘敏在车上等,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赵老实的网吧。 网吧里生意清淡,不过那两个拖鼻涕的铁杆顾客照旧坐在正对门口的机器前玩游戏。欧阳焉每次来都能看见他们,好像网吧找来提高人气的托儿。 “老板给我台机器。” 欧阳焉敲敲网吧的收银台,赵老实正在电脑上玩网络游戏。听见欧阳焉的声音,头也没抬,习惯的说道:“身份证,五块钱押金。” 欧阳焉把早已准备好的五块钱拍在桌面,“没身份证行吗?” “行,行。”赵老实随手扔给他一张上网卡。 欧阳焉先走到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网民跟前,递给他们每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先出去玩会儿。” 小男孩看见十块钱,笑的眉飞色舞,一溜烟的跑出了网吧。上网都是先付钱,赵老实由着他们跑了。欧阳焉打开网络,按照小白在绥芬河时提供的登录了藏有网聚照片的那家网站,照片还在,十个人摆出各种姿势,心怀鬼胎的站着,那位色迷迷的赵老实也在其中。 “老板,机器有问题。”欧阳焉喊道。 “换一台。”赵老实没好气的说道。 欧阳焉拍拍桌面,“都一样,能不能过来看看?” 只见赵老实的半拉脑袋出现收银台的桌面,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欧阳焉,眼神有些奇怪,好像似曾相识。 “我见过你。”赵老实走到欧阳焉身边,仔细看着他的脸,“人找着了吗?” 欧阳焉前往绥芬河之前到网吧了解过绑架者的情况,十几天的时间,相信赵老实还没忘。 “人没找着,不过要谢谢你。” “没事儿,”赵老实摇摇脑袋,查看欧阳焉身前的电脑,“机器出什么毛病了?” 赵老实俯身查看,却看见了屏幕上的照片,他稍显犹豫的偏头看看欧阳焉,似乎十分惊讶,说话声音也不自在,“你是警察?” “不是。”欧阳焉故意对于照片的事情佯装不知。 “兄弟,你的机器没毛病。” 赵老实慢慢直起身子打算回到收银台,不料欧阳焉捏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凌厉的眼神,让胆小的赵老实好像看见了曾经见过的另外一个人。 “兄弟,撒手。” 欧阳焉没有撒手,他缓缓的说道:“兄弟,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你吗?” “撒手,撒手。”赵老实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手伸进口袋,“再不撒手我报警了。” 欧阳焉把手松开,赵老实脱身之后,立刻从收银台后面摸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指着欧阳焉,手上有武器,他说话的声音也硬气,“滚,滚……” “兄弟,我有事儿请教。” “滚。”赵老实不断把木棍砸在欧阳焉身边的电脑桌上,一时“嗵嗵”作响。 欧阳焉依旧稳稳的坐着,他明白眼前看其起来凶神恶煞的赵老实不过是纸老虎,等赵老实的棍子再次落下时,欧阳焉瞅准时机,手掌犹如灵蛇出洞般迅疾握住棍子的另一端,赵老实还想用力抽回,欧阳焉再一扭,赵老实胳膊变成麻花,一撒手,棍子便落在欧阳焉的手里。 失去棍子的赵老实,更好像没牙的纸老虎,赶紧换了一副腔调,“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欧阳焉对付他一只手都嫌多,不过为了让问话更加顺利,欧阳焉把棍子的一端垂放在地面,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动,“照片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不熟。”赵老实的回答和半年前一样。 欧阳焉继续问道:“照片什么时间拍的?” “去年十月份。”赵老实回答的很干脆。 欧阳焉记得施明提供的资料上显示,盗窃沈进手机的周锡于去年九月释放,十月份就参与了网聚,也许那次网友聚会,不仅仅是吃喝玩乐那么简单。 “记得他吗?”欧阳焉指指照片上的周锡。 赵老实抓耳挠腮的回忆,欧阳焉故意把敲棍子的声音放大,“我记起来了,”对付赵老实棍棒远比胡萝卜有效。 “他网名叫‘有约’,说话挺逗。” “还有呢?” “没了。”赵老实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没说什么?” “说什么?” “手机。”欧阳焉提示他。 赵老实抓抓脸上的青春痘,疑惑的问道:“手机?什么手机?”从他的表情上看,似乎真的不知道手机的事情。 欧阳焉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名叫赵老实的人,怎么会真的那么老实?不过对付他,必要时可以采用一些非常手段,暴力当然最好。自从失去刑警的身份之后,欧阳焉开始用特别的方式处理问题,有时候不拘于刑警的身份,行事更加自由,可选择的方案也多了很多。譬如现在,欧阳焉瞪起眼珠,挥动木棍砸坏了背后一台电脑显示器。 赵老实哆嗦着,还没有交待的意思,欧阳焉再次挥舞木棍,赵老实害怕了,“兄弟,好汉,我说,我说。” 欧阳焉手中的棍子,重新回到了地面,他站在赵老实的面前,用棍子撑住身体,眼睛里凶光毕露,好像黑社会打手,也许他现在的样子才更像罗宾。 “好汉,那天晚上的聚会,那个‘有约’送给我一部手机。” “他为什么送你手机?” “他喝多了,说和我交个朋友,于是把手机送给我。” 欧阳焉觉得赵老实的话不太可信,周锡为什么送手机给赵老实,无论手机里是否藏着保险库的秘密,也不至于刚见面就送手机,除非他想向聚会上那些寻找手机的人发出信号,“手机我给了赵老实。”可奇怪的是,赵老实为什么相安无事?难道他们清楚那部手机很普通?刚刚刘敏把手机扔给康蓉时,欧阳焉看见她的眼神中发出特别的光,手机在手便迫不及待打开查看,试想普通的手机也引起了寻找手机者的注意,更不要说周锡的手机,难道聚会者不会猜测,那部手机的主人,会是沈进? 第一百五十章 待审 带着疑问,欧阳焉问道:“有没有人向你提到过手机?或者说要买走?” “没有。”赵老实很肯定的说道。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部手机?” 赵老实遗憾的说道:“半年前让一个警察拿走了。” 欧阳焉知道他说的“警察”是谁,他继续问道:“可以联络到他吗?” “谁?”赵老实佯装不知。 “送手机的人。” 赵老实为难的看着他,眼神中好像受到莫大的委屈,“好汉,我说找不到,你可千万别生气。” “生气,我很生气,真的。”欧阳焉说话之间,又挥动起木棍。 赵老实忽然喊道:“我有他电话。” 欧阳焉把赵老实提供的电话号码输进手机,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千块钱放在收银台上,赵老实哭丧着脸,也不知该不该说谢谢。欧阳焉早已跳上吉普车,发动引擎,刘敏已经睡着,欧阳焉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车发动了,欧阳焉看见后座上出现一张令他生厌的康蓉的脸。 “你想甩了我?”康蓉看着倒后镜里的欧阳焉说话,表情极是得意。 “对,我恨不得把你甩进长江才好。” “我很讨厌?”康蓉笑眯眯的,眼神流露出习惯性的电流。 “你不但讨厌,还很无耻。”欧阳焉说话的时候也在笑,不过是蔑视的,甚至有些憎恶。 “谢谢你的评价。”康蓉确坦然的坐在椅背上,取出一根香烟。 “你干脆点上吧,我受够了。”欧阳焉把车停在一边。 很奇怪,两个人几句极不友好的对话,却未能打扰熟睡中的刘敏。欧阳焉看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回过头,双目带火的瞪着康蓉,“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先是乙醚,后来我看她口渴,给她又喂了些神仙水。” “混蛋,她已经伤成这样,你还,你……”欧阳焉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挥手要打康蓉,他还是忍住了,在他的行为准则里,还没有打女人这项,即使他现在是罗宾的身份。 “还让我抽吗?”康蓉取出了打火机。 欧阳焉一把夺过她口中含着的烟卷,在手中揉烂,扔出车窗。车在公路上疾驰,欧阳焉用高速驾驶来发泄心中淤积的愤怒,他强迫自己冷静,刘敏已经中毒,眼下必须找到手机才行。 回到侦探社,欧阳焉把刘敏放在卧室的床上,康蓉不客气的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欧阳焉到洗手间,把门锁上,随手打开喷淋,他坐在浴缸边给周锡打电话。 电话通了,没有人接,欧阳焉反复打了几次还是如此,他接着打给检察长赵辛。 “老赵,你们检察院可不可以通过手机信号查找机主的位置?” 赵辛告诉他,“可以,速度比公安那边慢。” 欧阳焉把号码和机主姓名提供给赵辛,没想到赵辛听到周锡的名字,立刻在电话里说道:“欧阳,你找周锡?” “是啊,”欧阳焉觉得赵辛的问题有些异样,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赵辛的意思。 “周锡在派出所。” “为什么?” “蓄意伤人。” “你怎么知道?” “周锡有前科,故意伤人的案子可大可小,警队派人问检察院的意见,我当时是主控,下面负责的同志问我怎么处理。” 欧阳焉一时喜忧参半,找到周锡是喜,可他在警方的控制下,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接触他很难,也许可以向赵辛求助,“老赵,你看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比较私人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送到检察院,肯定要批捕才行。” 欧阳焉在检察院待过,他知道程序,“老赵,要不你把我带上,一块儿先去派出所看看。” 赵辛不置可否,欧阳焉明白他很为难,一个普通老百姓冒充检察官去见待审的犯人,如果传出去事情可大可小。 “老赵,要不算了,我再等等。” “不等了,你马上来找我,一块儿去看看。记住你是检察官,说话的时候要注意方式。” 欧阳焉兴奋的说道:“老赵,你尽管放心,七年前,我也是检察官。” 欧阳焉回到卧室,换上西装,打上领带,他的外表有些不羁,穿上正装,好像游走于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俊朗风流。康蓉见他要走,也要跟着去,欧阳焉瞪着她,没好气的说道:“你想看见手机,就老实待着,你放心,我跑不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卧室方向,意思刘敏在,不用担心。 “你尽早,万一我烟瘾上来,可别怨我。” 欧阳焉手用力挥起来恨不得给她一记耳光,最终他的手还是轻轻落下,在她腮帮上捏了捏,好像花花公子的做派。 “等着吧。” 赵辛见到欧阳焉的装束也很满意,他没有向下属交待去哪,坐欧阳焉的车前往滨湖派出所,路上他交给欧阳焉一枚检察官标志的胸针。欧阳焉把胸针拿在手中霎那间百感交集,假如六年前他没有选择刑警队,或许他现在仍然是检察官身份,怎么会无奈的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世事无常,欧阳焉难免心生感慨。 滨湖派出所所长听说检察长赵辛亲自来了,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赵辛寒暄几句,用他一贯雷利的办事风格说道:“我想先见见他,之前的案子判的有些重,这次要谨慎才好。” 所长也查阅了周锡的卷宗,也赞同赵辛的看法,不然他不会征求检察院的意见,直接把他送去,省事多了。 所长把他们送到审讯室,周锡被铐在铁栅栏后面,对面是一张审讯用的办公桌,所长按照程序让赵辛和欧阳焉审问,自己先行离开。 欧阳焉第一次看见周锡,他身材魁梧,留着短发,皮肤白净,眼睛狭长,鼻梁很高,看上去既儒雅,又有些侠气,总之看不出他曾经因为盗窃而入狱。欧阳焉发现,周锡看见赵辛眼神有些不对,按理说赵辛当年把他送进狱中,应该心怀怨恨才是,可从他的眼神看,失望的情绪很多。 赵辛照例询问案情,欧阳焉则伏案做笔录。周锡把伤人案的全过程说了一遍,很简单的案情,“有人因为琐事骂了周锡,他二话没说用板砖把人打伤。” 周锡陈述完案情,十分困惑的说道:“普通的治安案件,怎么检察院来审?南城最近的治安那么好,检察院无所事事?” 欧阳焉看了看赵辛,示意由他来审问,赵辛用食指在桌面轻敲表示同意。欧阳焉清清喉咙,用检察官的语气说道:“周锡,你是南城大学讲师,算是知识分子,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法律?检察院之所以介入,因为你知法犯法,屡教不改,罪加一等。” 第一百五十一章 负隅顽抗 周锡轻蔑的笑道:“好,你们判吧,我看你们这回判我多少年?” 欧阳焉正色道:“判多少年由法院来定夺,我们来,是审查你的认罪态度,态度好,或许可以按一般的治安案件处理,态度不好,我马上向检察长申请批捕。上次的盗窃罪你判了一年,这次的故意伤害罪,你自己考虑,可以判多少年?” “你恐吓我?”周锡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倒要看看,街头打架判多少年?有本事,你判我死刑。” “死刑?你以为你不会被判死刑?”欧阳焉猛的一拍桌子,“今年四月十四号凌晨三点,你在哪儿?” 欧阳焉的问题让赵辛有些意外,不过既然让他来,赵辛也有所准备。他看看窗外,一名警员在走廊上,漫不经心的打电话,他再把目光投向审讯室的摄像机,只见电源灯已经关闭,赵辛方才放心的轻敲桌面让欧阳焉继续。 周锡面对欧阳焉的问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我在家睡觉。” “谁可以证明?” “我离婚了,一个人睡。” 欧阳焉厉声呵斥道:“今年四月十四日你根本不在家,你在富贵家园小区4栋601室,你的对面坐着于长寿, 你杀了他。” “不,我没有,我在睡觉。” “你是讲师,明白中国的法律,检察机关可以先认定你有罪,如果你找不到证明你没有杀人的证据,那么可视为有罪。新的刑法规定,即使当事人没有作出有罪的供诉,同样可以定罪,故意杀人罪,死罪。” “证据呢,你说我杀人呢,证据呢?”周锡当然不会就范,何况欧阳焉只是猜测,也是恐吓,试图通过于长寿猝死案顺藤摸瓜,挖出有价值的线索。 欧阳焉打开面前的档案袋,随便打开其中一页,那是一张执行书,欧阳焉看着执行书朗朗说道:“据被害人未婚妻反映,死者于长寿死前和网名‘有约’真名周锡的人交往甚密,警方同时在案发现场的烟灰缸里找到了周锡的指纹,警方初步推断,于长寿为他杀,周锡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欧阳焉合上档案查看周锡的反应,只见他听完之后立刻反驳,“于长寿不是我杀的,是那个警察,案子已经结了。” “警察?那是官方的说法。”赵辛适时的进行了补充。 周锡有些焦躁,他极力辩解,“我没有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 “手机,你为了找到那部手机。”欧阳焉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周锡的内心被“手机”惊扰,平静的表情也变的焦躁。 欧阳焉不失时机的继续进攻,“你以为公检机关都是傻子,不知道手机的秘密?你以为那部人人垂涎的手机在沈进手上,于是偷了它,结果手机里什么都没有,你也被判入狱一年。去年九月你提前出狱,仍不死心,与在狱中相识的黎广和庞凯勾结,继续寻找手机的下落。你们查到手机在于长寿手里,想方设法和他接近,你拿到了手机,为了灭口杀了于长寿。” “不,我没有杀人,手机不在我手里。”周锡从凳子上蹦起来,大声为自己辩解,欧阳焉的推测让他担心,真的有可能被定成死罪。 “手机在哪?”欧阳焉趁胜追击。 “不知道。”周锡双手抓着铁栏杆几乎在吼叫。 欧阳焉却依旧镇定自若,周锡的心理防线在一步步瓦解,“不知道?我们查到,杀死于长寿的凶手拿走了手机,而所有证据显示,你拿走了手机,后面的话不用我说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在负隅顽抗,手机就在你手里,你怕承担杀害于长寿的罪名。我们手上掌握着你在犯罪现场留下的指纹证据,于长寿的未婚妻在他临死前一个小时和他通过电话,死者说自己和你在一起。有作案动机,有物证,有人证,周锡,你还不认罪。” 欧阳焉逼视着他的眼睛,与此同时,他和赵辛唱双簧,“赵检,事实已经很清楚,我提请对周锡批捕,立案审理‘4。14’故意杀人案。” “好的,具体的事情你来办。”赵辛配合的很不错,起身装着要走。 欧阳焉一直在观察周锡,他终于扛不住,轻声说道:“我要见柳大队长。” “柳大队长?谁是柳大队长?”欧阳焉想到了那个人,但他不愿相信,周锡为什么要找柳大。 “南城刑警大队大队长柳忠。”周锡艰难的说出了欧阳焉不愿相信的那个人,难道柳大真的和猝死案有关?欧阳焉的心咯噔一沉,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好像自己父亲一般的人物。 “你为什么找他?” “我是卧底,隶属南城刑警队,三年前参与破获林雄赌球案,本来由端木组长和我直接联系,他失踪了,我的档案应该在柳大手上封存。”周锡的话让欧阳焉放心不少。 “你说你是警方卧底,我们会进行调查,在你的身份确认之前,请你积极配合我们检察机关的调查工作,”欧阳焉听说他是警方卧底,语气和缓许多,“周锡,我们相信你,不过你要拿出值得我们相信的东西。”欧阳焉言下之意,你不老实配合,不要想见到柳大。 “好的,我会配合,不过请你们调查完毕之后,找柳大核实我的身份。”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赵辛向他保证。 欧阳焉整理了思路,开始提问,周锡此刻也安静下来,身份暴露之后,他的卧底行动也就此宣告结束。 “周锡,你看从三年前开始怎么样?” “三年前,”周锡看着欧阳焉,喃喃自语的陈述案情。 “三年前,林雄赌球案在全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公安部督办,各警种配合,刑警队作为主办机构,派出了多名卧底潜伏于赌球集团内部,掌握资金动向,搜集赌球集团高层的犯罪证据。我的任务主要负责监视沈进。 沈进很奇怪,从不参与赌球集团的活动,包括分红也不参与,但他和集团首脑林雄的关系很好,据说他也是集团的创办者之一。卧底了半年,其他同事或多或少掌握了赌球集团的犯罪证据,而我始终一无所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卧底 赌球案告破,很多卧底都恢复了之前的身份,而主犯逍遥法外,沈进也无法证明其与赌球案有关,上级指示我继续保持卧底身份,直到抓住沈进为止。不料时间过去一年,从沈进身上依然无法找到犯罪证据,我多次要求调回队里,但端木提醒我,队里有部分警员收受贿赂,希望我查到这些警员,立功之后再结束卧底行动。我同意了,和沈进始终保持联系。 沈进为人古怪,朋友很少,我算是他不多的朋友之一。去年春节之前,我去沈进家喝酒,他忽然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的手上有部手机,它可以打开瑞士银行的保险箱,我修改了密码和程序,把保险箱里的钱转进了慈善机构。假如我发生了意外,希望你能帮我保管……’沈进酒量不大,还没说手机在哪儿就醉倒了。我在他家里翻找,找到了一部手机,于是我立刻向端木汇报。 端木拿走了手机,告诉我手机很普通,让我不要打草惊蛇立刻还给沈进,不料就在我准备归还的时候,警察把我抓了,说沈进报警有人入室盗窃,偷走了他的手机。我把手机还给沈进,并向他解释说酒喝多,不小心拿错了。沈进倒没说什么,不料处理此案的派出所却坚持要将我移送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为了避免暴露,直到审判结束我一直没有要求和端木见面,也没有向检察机关澄清自己的卧底身份。我以为上级会派人来向法院解释,不料却等来了意外的结果,端木派人告诉我,继续卧底,在狱中和黎广和庞凯保持联系,他们与赌球案和警员贪污案有关。在端木的安排下,我和黎广、庞凯关进同一间牢房,在一次狱中的械斗中,我帮助庞凯脱险,由此我们三个成为过命的兄弟。 出狱之后,黎广找到我,我们三个人天天混在一起,他们以前都是帮派成员,也算南城黑道上呼风唤雨的人物,从出狱到去年年底,几乎天天花天酒地。我和妻子离婚了,心情很差,他们挺关系我,我们的关系也更加牢固。” 欧阳焉听他已经说到去年年底,于是打断了他的叙述,“去年十月,你们是不是参加了一场网友聚会?” 周锡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欧阳焉眨眨眼,没有向周锡澄清,“请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说,怎么知道去年的网友聚会,你们抓了黎广和庞凯?” 欧阳焉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们聚会的事情,端木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为了避免黎广和庞凯对我的怀疑,暂时中断了和我的联系。”欧阳焉见他不肯让步,于是告诉他,“我们在调查猝死案时发现的,所有死者都在聚会的合照上出现过。” “谁向你们出示的照片?” 周锡的问题让欧阳焉思忖道:“说谁比较好?梁冰,司马良,赵老实,还是小白?又或者黎广和庞凯?” “司马良,网名‘流浪猫’,他在张青死后向警方报警,提出保护,并出示了照片。”欧阳焉觉得说出他,对案情妨碍最小。 周锡接受了他的答案,“死了几个人,谁都会害怕。” “你会吗?为什么参加聚会?” “我也会害怕,”周锡摇摇头,“参加聚会很偶然,庞凯在聚会的当天下午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他就让我和黎广准备,晚上参加一个网友聚会。我还问他,你平时不上网,怎么会参加网友聚会?他让我别多问,去吃吃、玩玩就行。” “聚会过程中,有没有人提到手机之类的话题?” “没有,”周锡回答的很干脆。 欧阳焉提醒他,“那天你喝多了?” “没有,我始终是卧底身份,不可能喝多。” “没有喝多,你怎么会不记得把一部手机交给了某个人?” 周锡看着欧阳焉,好像在看着一个巫师,可以穿透人内心的巫师,“你见过赵老实?”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确实把一部手机交给了赵老实。” “你的手机?” “不,庞凯的,他让我交给赵老实。我还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假装喝醉送给他就好。” 欧阳焉听完周锡的回答,不禁对赵老实产生了怀疑。从他半年前第一次和赵老实见面开始,到今天上午,赵老实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人生疑,怯懦的表情,畏畏缩缩的眼神,还有说话的方式,难道一切都是他的伪装?庞凯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一部手机交给他,那部手机会不会就是那把瑞士银行的钥匙?如果是,他为什么任由颜浩带走?欧阳焉觉得有必要再回梁山镇找赵老实,撕开他的本来面目。 “周锡,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再说说猝死案的情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于长寿的家里?”欧阳焉继续提问,他从周锡卧底身份暴露之前的言辞闪烁上看出,于长寿死前或许真的见过他。 “我和于长寿相识纯属巧合,他的未婚妻原来是沈进的女朋友。他的未婚妻很热情,见我和于长寿沈进都相熟,非邀请我到他家去吃饭,我推辞不过就去了,还喝了几杯。他的未婚妻人长的漂亮,酒量也好,差点把我灌醉了。” 欧阳焉见他提到康蓉,心说:“幸亏你没喝醉暴露身份,不然就要陪于长寿咯。” 周锡的陈述还在继续,“也许我的指纹就在那天留下的。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于长寿,我是在网上听说他猝死的消息,至于他的未婚妻说于长寿死前和我见过面,我想不太可能。”周锡显然相信了欧阳焉之前的恐吓性话语。 “为什么不太可能?于长寿死的时候,你不在家睡觉?”欧阳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寻找真相的机会,周锡的发现,无疑对案情又有了新的解读。 “不在,我和黎广从夜总会出来,在吃宵夜。” “庞凯呢?” “庞凯离开夜总会直接回的家。” 欧阳焉在猝死案嫌疑人的名单上,又添加了庞凯的名字。 “你从监狱出来之后,端木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我试着联系他,可是刑警队那段时间出事儿,中队长涉嫌猝死案,大队长隔离审查,还有停尸间闹鬼,听说有个法医也中枪,差点牺牲。”周锡说的都是上半年刑警队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他想听听其它的事情。 “庞凯和黎广呢,这段时间在哪?” “他们一直在南城,还是老样子,不过和我的接触少了很多,而且很少三个人在一块儿。” “他们会不会怀疑你?”欧阳焉想到端木很可能出卖了周锡,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人已经死了,说出来没有意义。 “应该不会,这段时间我没有和上级联系,除了吃喝玩乐也没干什么。” “沈进呢?还有没有见过?” “没有,发生了手机的事情,再见他意义不大。” 周锡提供的信息看起来很多,实际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可能突破的似乎就是那部手机。 “庞凯让你交给赵老实的手机什么型号?” “山寨机,像块大砖头,又厚又重,屏幕特别大。” “罗宾。” “有事?” “刘敏醒了吗?” “刚醒,我在和她聊天。”康蓉说话时,还传来刘敏的声音,好像和康蓉谈的很投契。欧阳焉心说:“真是个单纯的女人,干警察干傻了。” “你让刘敏接电话。” 过了片刻,电话里传来刘敏的声音。 欧阳焉没有再多问周锡什么,他明白,周锡早就暴露了,从窃取手机开始,或者从卧底的第一天开始,不然怎么会三年时间一无所获?沈进早就收到消息,提防他,手机的事情不过是试探,制订计划的人故意把他送进狱中,和黎广、庞凯相识,然后利用他的身份,做一些障眼法的工作。譬如那部交给赵老实的手机,那么重要的程序怎么会通过他转交,还藏在一部粗制滥造的山寨机里?这么做无非为了把参加网聚人的视线转移到周锡和赵老实身上。如此看来,赵老实还活着就很不简单。 周锡的问讯结束之后,赵辛和派出所所长交谈,希望由他出面找柳大核实周锡的身份,欧阳焉回到车上等他,准备把他送回检察院后,再次前往梁山镇。赵老实果然不那么老实,他希望借用目前的检察官身份,从赵老实身上找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赵辛在车上一言不发,让欧阳焉冒充检察官是严重违纪行为,他在思考,万一周锡恢复警员身份后,怎么向组织上解释。欧阳焉告诉他想去趟梁山镇,赵辛说,“你去吧,注意安全。” 欧阳焉打算把徽章还给他,赵辛从车上下去,轻轻说道:“你先留着,或许能派上用场。”说完,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欧阳焉感激的向他挥挥手,离开了检察院。欧阳焉现在反倒不担心刘敏的安全,她的身边有一只毒蛇看着,比什么保护都强。他在车上给刘敏打电话,康蓉接的,她在电话里询问道:“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兄妹情深 “罗宾。” “有事?” “刘敏醒了吗?” “刚醒,我在和她聊天。”康蓉说话时,还传来刘敏的声音,好像和康蓉谈的很投契。欧阳焉心说:“真是个单纯的女人,干警察干傻了。” “你让刘敏接电话。” 过了片刻,电话里传来刘敏的声音。 “欧阳,你上哪儿了?” “我去超市,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头晕乎乎的,没胃口。” “吃火锅吧,你困就休息会儿。”欧阳焉又叮嘱几句,挂上电话。刘敏不知道欧阳焉的真实身份,他并不担心康蓉从刘敏口中问出什么。聊就聊吧,聊天是女人的天性,不让她们聊天,或许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下午三点,前往梁山镇的车很少,欧阳焉把车开的飞快,答案就在眼前,放着是谁,都难免产生急切的情绪。大约一个小时,欧阳焉把车停在赵老实的网吧门口。 欧阳焉走进网吧,只见正对网吧大门的电脑桌前依旧坐着两个孩子在玩游戏,除此之外网吧空无一人,欧阳焉自责道:“每次来除了两个孩子没有其他客人,这么奇怪的事情,竟然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他摇摇头走到收银台,敲敲桌面,只见收银台里出现一张笑呵呵胖乎乎的圆脸,不是赵老实。 欧阳焉问他,“赵老板呢?” “我就是,您是?”老板看见了欧阳焉胸口的检察官徽章,笑的很憨厚,有些谄笑的味道。 “你是赵老板?那个长脸的呢?”欧阳焉指指墙上的营业执照,我找他。 圆脸胖子把墙上的营业执照取下来放在桌面,指着执照上的照片说道:“您看看,老板真的是我。” 欧阳焉看看照片,又仔细查看了地址和注册人姓名,地址正确,姓名栏上也写着“赵老实”的名字,他用眼神逼视着圆脸胖子,盯的胖子头发快竖起来,不过他是生意人,为了躲开欧阳焉犀利的眼神,他圆滑的嘿嘿一笑,口气卑屈的向欧阳焉解释,“我真是赵老实。” 欧阳焉已经大概明白了,上午和之前看见的赵老实在冒名顶替。 “帮你看店的朋友去哪儿了?”欧阳焉换了一种询问方式。 “你说他啊,他不是我朋友。他偶尔来,给我一百块钱,让我把店交给他看一会儿。你也看见了网吧生意不好,有钱赚,让他看着也无妨。” 听完圆脸胖子的回答,欧阳焉走到两个上网的孩子身边,照例取出两张十块钱的钞票,两个孩子拿着钱,好像往常那样没等欧阳焉吩咐就往外跑。欧阳焉把他们叫住,“等等,我问你们,上午那个瘦瘦的叔叔呢?” 其中一名小男孩擦擦鼻涕,不加思索的说道:“不知道。” “他是不是老板?” “不是,老板是我爸。”两个小男孩一齐指着圆脸的胖子。 欧阳焉离开了网吧,孩子不会撒谎。他在车上仔细回忆与赵老实有关的片段,没有任何破绽,一切都那么真实自然,性格上有些滑头,有些怯懦,虽然每次欧阳焉找到他,都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但线索却不多,刚好可以解决一个问题。很高明的对手,他似乎可以钻进欧阳焉的脑子,知道欧阳焉何时出现,提出怎样的问题,包括在寻找绑架者的过程中,他也在网吧静候着,为欧阳焉指点迷津。他是谁?目的何在?往常欧阳焉毫无征兆的出现,他都能准确的算好时间,提前在网吧等候,今天呢?他明知道欧阳焉要去找周锡,也早知道周锡卧底的身份,欧阳焉随时会杀回梁山镇,他为什么消失?难道案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赵老实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到了撤离的时间? “也许案件真的快要告一段落。”欧阳焉在超市购买火锅材料时,暗自思忖,“手机的所有者罗宾,追逐手机的各方势力已经浮出水面,没有什么人需要再隐藏,也许当罗宾拿着手机出现时,一切都可以划上句号。” 欧阳焉驱车回侦探社的路上收到一封邮件,上面写着,“明日午后交易,地点待定。”发送者一栏上写着,“robin”(罗宾)。欧阳焉把邮件从手机里删除,他拨通了赵辛的电话。 “老赵,你听我说,明天罗宾提出交易,我希望你能派检察院的警力帮助我拿到手机。”欧阳焉之所以打电话给赵辛,因为除了他之外,欧阳焉觉得谁都不可信,包括黎团长。虽然检察院的警力相对薄弱,但只要布置得当,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的,我等你电话。” 欧阳焉挂上电话,拎着两袋火锅材料走进了侦探社。 刘敏坐在沙发上,瘫痪的下肢用毯子盖住,康蓉坐在她身边,手扶在沙发的后背上,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脸上都带着真诚的微笑,好像久违的老朋友,房间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看见欧阳焉进来,她们似乎也没有中止谈话的意思,刘敏拉着康蓉的手,催促道:“蓉蓉,你继续说。” 欧阳焉笑了笑,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喜欢介入女人的谈,一声不吭的把火锅材料拿进厨房清洗。客厅里传来两个女人的欢声笑语。 “我昨天真勾引他来着,没想到他是正人君子,连碰都没碰我。”康蓉说话的时候故意拔高了音调。 刘敏接着他的话题说下去,“你说他是花花公子,我还真不信,他倒像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有时候和我也油腔滑调的开玩笑,可一碰到真格的,马上躲的远远的。” “你喜欢他?” “喜欢过,可惜……”刘敏想到爆炸中死去的颜浩,有些感伤。 康蓉立刻岔开话题,“敏姐,你会不会和其她女人分享喜欢的男人?” 刘敏犹豫片刻,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想不会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但你看我……” “敏姐,你很不错,你要是喜欢谁告诉我,我保证没有女人敢和你抢。”康蓉向她保证。 欧阳焉多少也听到一些,心说:“谁敢和你抢?刘敏要知道眼前的好妹妹喂她吃了致命的神仙水,不知作何感想。” “我的好妹妹,不管怎么样,先谢谢你。”刘敏和康蓉头靠头,亲密无间,笑成一团。 “吃饭,吃饭”,欧阳焉在茶几上架起电磁炉,一锅开水已经翻江倒海,欧阳焉把碗筷准备停当,招呼她们吃饭。 康蓉和刘敏似乎没有吃饭的意思,两个人直勾勾的看着欧阳焉,好像要把他当菜吃进肚子。 “看我干什么?你们不饿?”欧阳焉把几片羊肉放进锅里,羊肉很快变白,欧阳焉给刘敏和康蓉一人拣了些放进各自面前的碗里。 “吃饭,吃饭,有话吃完再说。” 康蓉的眼神最先起了变化,含情之中略带狡捷,“罗宾,你不想知道我们刚刚说了什么?” 欧阳焉把羊肉放进嘴里,随口说道:“不想。” “她说你是好男人,不是罗宾。” 欧阳焉早猜到康蓉心怀鬼胎,幸亏刘敏不知道他的身份秘密,否则肯定让康蓉套去,“她说的没错,我不是罗宾,我是欧阳焉。” “我说吧,他不会是你说的那个花花公子。”刘敏笑着给康蓉从火锅里夹菜,“多吃点,我刚刚听见你肚子叫了。” 康蓉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好像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晚餐。为了调节气氛,欧阳焉打开了电脑播放了几首蓝调歌曲,忧伤的旋律让三个人静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欧阳焉在打开电脑时发现,历史记录上显示,有人用过邮箱。 当天夜里,欧阳焉收到新邮件,发件人仍然是罗宾,他在邮件里说,“交易地点在南城,具体地点待定。”罗宾很谨慎,也许他担心消息外泄,在交易的最后时刻才公布交易地点。 欧阳焉由此想到,黎团长之前在济南时分析的“6。11”爆炸案,他在前一天就对爆炸案现场进行了布置,可是按照罗宾的习惯,怎么会自投罗网?要么黎团长撒谎,要么罗宾当时的警惕性还没有那么高。 第二天上午六点,欧阳焉再次收到了罗宾的邮件,他把交易时间定在中午十二点十七分,地点仍然待定。欧阳焉把情况汇报给赵辛,让他着手准备,并提醒他注意,交易现场可能出现警方和军方的便衣,尽量不要开枪,最好能把所有参与人员全部抓获才好。 赵辛有些犯难,“我们检察院的警力十分有限,基本上没有抓捕经验,而且枪械的使用也非常严格。” “g4,你们检察院有证人特别保护小组,能不能调动他们?”欧阳焉在检察院待过,明白检察院有一支特别机动小组,成员都是从各特种部队精挑细选出的精英中的精英,如果有他们的参与,抓捕行动会比较顺利。 “g4的能力没问题,可他们只参与证人保护,执行其他的案子之前还没有先例,何况动用他们需要省高检一把手的命令。” 欧阳焉想到了办法,“老赵,你看这么办行不行?你向上级汇报,说我是尚未侦破的‘6。11’爆炸案的重要证人,希望g4暗中保护。” 赵辛觉得他的方法或许可行,在电话里说道:“我试试,实在不行,你看能不能让刑警队出面?”赵辛对检察院的警力始终不太放心,要抓捕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万一出现人员伤亡,怎么向上级交待? 欧阳焉能够理解赵辛的苦衷,“老赵,或者暂时不要动用检察院的警力,我知道,他们大多数是文职,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万发生意外,牵涉面太大。至于刑警队,也不能惊动,不出意外他们也盯着手机,万一找的人不对,反而打草惊蛇。” “好,g4那边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亲自带几个人对你进行保护,至于抓捕……难度不大的情况下,再进行处理,你看行不行?” 欧阳焉关切的说道:“行,老赵,你也要注意安全。” 挂上电话,欧阳焉开始准备,他把罗延文留下的手枪装满子弹插在腰上,他打开电脑,等候罗宾的邮件。与此同时他还在等黎团长的人,到达南城已经第三天,黎团长答应过在适当时机会找人接应,送给欧阳焉一部仿制的手机,以作交易。 康蓉和刘敏陆续醒来,欧阳焉帮着刘敏梳洗完毕走出洗手间,却见康蓉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康蓉看着欧阳焉,语气很不友好,昨天晚上其乐融融的气氛荡然无存。 “有,的确有。”欧阳焉把刘敏放在沙发上,到厨房端来两份早餐。 “我的呢?”康蓉拍拍桌子。 欧阳焉没有理会,和刘敏边吃边说话,“我马上把你送回疗养院,今天我有事要出去。” “不,我不回去,有蓉蓉陪着我。”刘敏向欧阳焉撒娇。 康蓉从欧阳焉的盘子里取走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嚼几下,笑眯眯的对刘敏说道:“对,不回去,我陪你。” 欧阳焉也笑眯眯的看着康蓉,“我下午去拿手机,你去不去?” “不去,”康蓉傲慢的像个公主,扭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欧阳焉把手机打开扔给康蓉,手机上面留了一封罗宾发来的邮件,欧阳焉把发件人的名字改成了宋乐乐,康蓉看过,有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欧阳焉,“为什么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欧阳焉反问道,他必须带上康蓉,下午的交易,欧阳焉希望把所有参与寻找手机的人一网打尽,康蓉这条毒蛇放在外面实在危险。他还想看看,老陈和她演那处戏的目的何在? “敏姐,看来我不能陪你了。”康蓉笑着走到刘敏身边握着她的小手,安慰道:“事情办完,我和他一块儿去接你。” “是,事情办完就去,你没人照顾我总是放心不下。”欧阳焉看着刘敏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十分的兄妹般的关爱。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父亲手书 吃过早餐,欧阳焉和康蓉把刘敏送回了疗养院。离开疗养院时,欧阳焉忽然想起什么,径直走进了院长室。 院长正在看报纸,见欧阳焉进来,很礼貌的问他,“同志有事儿吗?” “您不认识我了?”欧阳焉奇怪的看着眼前的院长,昨天才见过,不会记性这么差吧。 “不认识,”院长摇摇头,“您是?” 欧阳焉觉得有些蹊跷,“院长,您昨天和前天在院里吗?” 院长一五一十的说道:“不在,我三天前去广州进设备了,今天上午才回的院里,怎么有事儿吗?” “没有,没有。”欧阳焉摇摇头,离开了院长室。他明白了,那天的院长和保洁员都是假冒的,为什么假冒?难道仅仅为了证明刘敏失踪和罗宾有关?至于其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欧阳焉怀着疑问离开了疗养院。 “去哪?”康蓉问道。 欧阳焉也不知道去哪,离交易还剩下不到四个小时,黎团长约定的手机还没有送到,看来只能用赵老实的那部先赌一赌。 “去西山。” 欧阳焉驱车前往西山凉亭,半年前颜浩藏身的防空洞入口。疗养院靠在西山,欧阳焉十分钟就开到了西山山脚,康蓉当然形影不离的跟着,欧阳焉也不担心,中午交易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交待。运气好,抓住几条与案件有关的大鱼,或许可以洗脱自己的罪名,恢复真正的身份。 欧阳焉走进防空洞,顺着廊道走到水井旁,地面上还留着瓦片写下的人名,潮气大,字迹已经模糊。康蓉警觉的发现,地上隐约写有自己的名字,在上面还用线划过,她啪眨着两只大眼睛问欧阳焉,“你写的?” “不是,一个朋友。”欧阳焉在地上踏了几脚,名字几乎全部被抹去。 康蓉也没多问,在水井旁来回走了几步,“不错,不错,上面是哪儿?” 欧阳焉记得颜浩曾经带康蓉来过伏牛山疗养院,所以没有说明,“上面是西山,还能是什么?” “哦,“康蓉点点头。 欧阳焉在水井的沿口上摸索,大约五分钟后,才在沿口的缝隙里找到一根黑线,他慢慢把黑线往上提,一只军用书包出现在欧阳焉眼前,他打开书包取出了从赵老实处拿到的手机,随即又把包放回井中。 欧阳焉把手机拿着手中,在康蓉眼前晃了晃,“走吧。” 二人离开了防空洞,欧阳焉拿到手机,心里踏实许多,车上康蓉几次想看看手机,都被欧阳焉阻止。 “和老陈交易之前,我不希望有人惊动它。” “惊动谁?” “手机啊。” “你把它说成活物了。” “难道不是活物?比活物还金贵。” 欧阳焉把车开到西山不远的一家餐馆,“饿了,先吃饭。” “你还有心情吃饭?”康蓉看看他,觉得他冷静的有些不合常理。 “我可不想没被毒死,先被饿死。” 欧阳焉坐进餐馆点了三道小菜,不多时服务员把菜端上来,还给欧阳焉和康蓉面前摆了一碗米饭。欧阳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正嚼着米饭,觉得牙齿被东西咯住,好像是纸条之类。欧阳焉不动声色的把碗放下,“我去下洗手间。” 欧阳焉走进洗手间,锁上门,从嘴里取出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洗手池下。”欧阳焉走到洗手池,弯腰下去,看见一个塑料袋被宽胶带固定在洗手池下方。欧阳焉把塑料袋拿在手中,打开之后,发现袋子里摆着一部手机,和赵老实的那部一模一样。 欧阳焉把手机打开,存储卡上竟然跳出和罗宾那部手机同样的不断变化的方程式。欧阳焉心说,“看来黎团长的工作做的不错,那块放在康蓉身上的手表的确很灵敏。” 欧阳焉把两部手机调换了位置,若无其事的回到餐厅,继续吃饭。结帐时,欧阳焉收到一条短信,罗宾发来,上面写着交易时间推迟到下午三点三十九分。欧阳焉如是告知了康蓉,两个人坐在车上,康蓉又问道:“马上去哪?” “回侦探社睡觉。”欧阳焉说话间,已经发动引擎。 欧阳焉回到侦探社,倒在沙发上,很快传出轻微的鼾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下午三点,欧阳焉的手机上仍未收到罗宾的邮件。欧阳焉不急,康蓉却急了,她用脚推醒欧阳焉,“三点了,你问问。” “问谁?”欧阳焉睡眼惺忪的说道。 “问宋乐乐。” “怎么问?发邮件?我的手机有几百双眼睛盯着。” 康蓉不解的问道:“既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为什么还给你发邮件?” 欧阳焉被她搅的没有睡意,端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看着康蓉,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已经告诉我交易的地点,不过,现在去还太早了。” “在哪?”康蓉急切的问道。 欧阳焉走到地图前,指着梁山镇,“就是这儿。”“他在邮件里说的?” “说了,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交易时间竟然不是整数,我查了,梁山镇的经纬度,正好和两个时间相符。东经120点27,北纬33点90。” “时间呢?”康蓉对欧阳焉佩服不已。 “时间由我来定。”欧阳焉活动活动筋骨,“他早就在梁山镇等着了。” 欧阳焉向康蓉要那块手表,康蓉从口袋里取出来交给欧阳焉,“急性不错。” 欧阳焉把手表戴在手腕上,他的记性当然不会错,昨天他故意把手表落在康蓉身上,是为了避免受到黎团长的监视。今天不一样,各路人马都要汇合,少了黎团长可不行。 “走吧。” 欧阳焉和康蓉驱车前往梁山镇。中午在洗手间,欧阳焉和赵辛通过电话,省高检否决了赵辛派遣“g4”的请求,欧阳焉思虑再三,出于安全上的原因,没有把交易地点的信息告知赵辛。 前往梁山镇的路上,欧阳焉分析了可能出现的各方势力。“罗宾和老陈肯定是其二,小白在南城,加上黎团长和警方,或许还有赵老实,不算上自己,已经有六方势力进行角力,一场混战,最后鹿死谁手?”欧阳焉也没有底。 不过按照实力,军方的优势最大。警方次之,小白代表的龙爷再次,至于其它三方,则伯仲之间,不过他们行踪隐秘,手中掌握着重要信息,其实力也不可小觑。 欧阳焉的车驶入梁山镇之后,康蓉发现自己的手机失去信号,欧阳焉取出自己的那部,也同样如此。看来有人用磁场干扰了通讯信号,欧阳焉却不担心,他把车停在赵老实的网吧门口,走下车,网吧里已经没有客人,老板的两个儿子也不在。只有老板赵老实,笑眯眯的站在网吧门口迎客。 “欢迎,欢迎。”赵老实整过容,耷拉的眼皮被吊上去,一双漂亮的明眸终于重见天日,至于洼下的颚骨也丰满许多,皮肤更像上了半桶雪花膏似的白皙粉嫩,人变的英俊,不过表情和眼神没变,欧阳焉还是一眼认出来。 “赵老板,别来无恙?”欧阳焉打着招呼向网吧里走,康蓉跟在身后。 网吧被整理过,中间放了一张圆桌,六把椅子,欧阳焉和康蓉坐下,看来还有四个客人。 “我来早了?”欧阳焉笑着问赵老实。 “不早,不早,他们也来了。” 赵老实说话之间,老陈由罗延文推着出现在网吧里,原来网吧的侧后方有扇隐蔽的小门,罗延文和老陈就由门里出来。罗延文把老陈的轮椅放欧阳焉身边,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还剩下三把椅子,圆桌前坐了四个人。 “老陈,你也大老远来了,有事儿交给小罗也行。” 老陈笑呵呵的像和老朋友说话,“年轻人,还嫩点儿,听说前两天,你把他制服咯。” “不敢当,不敢当。” 老陈拍拍欧阳焉的肩膀,“好事儿,好事儿,年轻人就要受点磨折,不然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欧阳焉谦虚的说道:“陈伯言重了。” 两人说话,赵老实也没闲着,他给几位客人端来茶水,不过除了欧阳焉,没有人喝,“行走江湖安全第一”的古训谁都不敢忘。 欧阳焉看着赵老实,有些奇怪他的身份,看样子不像警方或黎团长的人,难道和罗宾一起,否则怎么会把梁山镇的网吧定为交易地点? “是不是催催他?”欧阳焉故意试探赵老实的口气。 “催谁,人齐了,还有谁?” 欧阳焉指指面前剩下的三把椅子,赵老实坐在其中一张,笑着对欧阳焉说道:“另外的两个人现在还到不了,我们先开始。” “乐乐不来,怎么开始?” “乐乐?宋乐乐?”赵老实惊讶的看着欧阳焉,“你难道没收到消息,宋乐乐已经死了。” 欧阳焉惊诧的问道:“死了,什么时候?” “今年6。11,被炸死了。” 欧阳焉听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赵老板真会开玩笑,我前几天还看见他,约好和老陈交易来着,是不是老陈?” 欧阳焉看着老陈,不料老陈却说出了令欧阳焉意想不到的话,“那天你看见的是罗宾,宋乐乐真的已经死了。” “开玩笑吧,老陈,他是罗宾,我是谁?” “你是颜浩,南城刑警队中队长,编号7583。” 说话的既不是老陈,也不是赵老实,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门口,说话的人是她,小白,白露露。小白说完之后,坐在空下的一把椅子上,欧阳焉的表情还依旧镇定,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错了,一切都错了,今天的交易根本是个局,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为什么隐瞒,为什么要煞费苦心设下这个局?” “小白,你也来了,你怎么变的和他们一样喜欢开玩笑?”欧阳焉依旧谈笑风生的掩饰住波澜起伏的内心。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小白严肃的看着他,丝毫看不见在边城那个夜晚的温柔。听见小白的回答,看见她冷漠的眼神,欧阳焉忽然觉得心悸,他的眉头微蹙,细小的动作怎么能逃过在场的一双双如鹰般的眼睛。 “颜警官,我们要谢谢你的帮助。”赵老实发自真诚的微笑,言语也诚恳至极。 “谢我,为什么谢我?”欧阳焉觉得没有必要在演下去。 “没有你,我们不会冰释前嫌,像一家人那样好好谈谈生意。” “你是谁?”欧阳焉指着赵老实说道。 “我是赵老实。” “你不是,你姓龙,你干爹是龙老大。” 欧阳焉的话让赵老实吃惊不小,嘴角微撇,眼神稍显晃动,并用长长的吸气保持镇定,他的举动证实了欧阳焉的猜测。 赵老实也不避讳,“颜警官,家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人才。” “谢谢夸奖。”更让赵老实吃惊的是,欧阳焉的话却是对着老陈说的。 老陈也毫不掩饰的点点头,眼角的皱纹加深几许,“颜浩,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欧阳焉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嘴微微张开,眼神稍显恍惚,自从成年后,欧阳焉还未在人前如此失态,也难怪,试问谁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够保持冷静?老陈的表情和言语根本不像玩笑。 “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颜浩,你姓陈,颜之涵是你的养父。” “不可能,不可能……”欧阳焉不断重复着,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龙老大竟然是他的生父。 “你看看吧。”老陈从怀里取出一封发黄的信件交给欧阳焉。 信是颜之涵写的,欧阳焉认识他的笔迹。 “浩儿,见信时,父亲应已不在,不过有件事我想写在收养你之前,你并非父亲所生,你的生父乃是你爷爷的挚友陈伯伯。他中年得子,实属不易,可惜生不逢时,他的历史问题政府即将调查,你的爷爷建议他暂时离开,去国外躲避。 父亲结婚多年,膝下无子,受陈伯所托将你抚养成人。我和陈伯伯约好,有朝一日父亲天年,若陈伯还在,便将此信转交于你。陈伯流转海外或以更名,一切见信为准。 万望浩儿认祖归宗,与陈伯共叙天伦。 父亲之涵留笔。”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个 欧阳焉手中拿着信,泪流满面,他想起父亲颜之涵,想起他经常告诫自己的一句话,“浩儿,无论你做什么,记住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欧阳焉怀念至此,悲伤至极,不知觉间跌坐在椅子上。 老陈流下两行清泪,顺着面颊,顺着脸上纵横的沟渠向下流淌,咽喉中亦传出哽咽之声,“我和之涵有过协议,在他天年之前,绝不相认。在他还未去世的前几年,我们见过,他劝我不要和你相认,一个兵,一个贼……” “不,你不是我父亲,是贼,是贼。”欧阳焉双目圆睁,眉头紧皱,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做了那么多恶,你不认我很对,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赵老实已经把网吧的门关上,昏暗的灯光下,老陈在叙述往事。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小白和小龙是我的一双干儿女,延文我也把他看作亲子,至于康蓉,她是警察,有她在足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老陈的话更让欧阳焉如同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他看着康蓉,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她像个警察。 “你,你是警察?” 康蓉忽然转身,从背后拔出一把手枪对准在场的所有人,她的掏枪速度绝不在罗延文之下。 “我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康蓉,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你想我早知道你是警察,怎么还会把枪留给你?” 康蓉将信将疑的把枪口对准罗延文,扣动扳机之后,只听见撞针发出的空响,没有子弹射出。 “罗延文,你留下的枪里的确没有子弹,不过我后来装上了。”康蓉不解的看着罗延文,似乎他会变戏法,把子弹变没了。 欧阳焉慢慢从口袋里取出六颗金黄的子弹,他手停在半空,摊开手掌,子弹一一落在桌面,他口中还喃喃自语,“早知道你是警察,我何必取走。” 康蓉想抢桌面的子弹,早有罗延文上前把她手枪夺下,“康蓉,你以为龙爷为什么和你合作?他早知道你是警察,希望你保护龙少爷。” “浩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欧阳焉挥动着双手,神情恍惚的说道:“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他打算离开网吧,却被赵老实抱住,称呼也变了。 “龙少爷,你暂时还不能走。” 欧阳焉踉跄着想从后门离开,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一年以来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从没失去过斗志和信心,然而在今天,因为老陈的一句话,摧毁了他所有的信念,他是龙老大的儿子,黑社会头目的儿子,他应该怎么做?将他绳之于法吗?也许逃避让自己冷静,是他目前唯一解脱的方法。 “等等,浩儿。今天我来,或者说,前几天我找到你,因为有件事,你必须知道。”老陈说话时,小白挡住他的去路,眼下或许只要小白才能挡住他,欧阳焉开始明白,小白为什么会和自己发生那样的事情,因为自己是龙少爷。 “浩儿,我已经不行了,去年,医生就说我还可以活一年。我一直撑着,希望尽快和你相认,本来有件事我还没有办妥,现在办的差不多,我想是时候和你相认了。” 老陈说到此处,眼泪从眼眶里不自觉的涌出来,想到父子相认,不久却又要天人永隔,任谁能够忍住内心的悲恸? 欧阳焉停住脚步,小白俏瘦的身躯像一座山,一堵墙横在欧阳焉的面前,他想推开,却丧失了勇气。小白却拉住他的手,把他摁回到老陈身边坐下。 欧阳焉看着桌面的子弹发呆,老陈看着他,叙述起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我离开国内之后,凭借在地下党工作多年积累的资源,和前苏联、美国、日本、朝鲜还有国内的军方情报人员接触,掌握了很多军事情报,利用换取情报获得财富,以及和各国军方的良好关系,我逐步控制了东南亚的赌场,娱乐业,走私还有贩毒,成为东南亚地区最富有的黑帮人物。在千禧年之后,我盘点了自己的生意,发现手上的财富和资源,已经无法用数字来衡量,可以这么说,我每年赚到的钱,相当欧洲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 我老了,钱再多,也难逃一死。人快死了,总是想念亲人,我有时会偷偷回南城看看你,哪怕在门房和你打个招呼。你在警队官做的越大,我和你之间的距离就越大,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去找之涵,想让他劝你离开刑警队。之涵拒绝了,他还说,假如你还这么做下去,希望永远不要和你相认。他向我要回收养你时写的那封信,我没有同意。 后来我和之涵又见过几次,他劝我把钱捐了,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答应他,找和我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商量,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我怕他们查到你的事情,逼我做下去,不得以我又做了几年。 为了赎罪,我让小龙去南城找电脑专家沈进,让他帮助我把瑞士银行里的钱转入各国的慈善机构。开始进行的很顺利,我自己的钱,没有人会查到,可是沈进不小心把计划泄露给赌球集团的控制人谈君,他想办法收买了我的手下,盗走了开启瑞士银行保险箱的手机钥匙。 我派人去找,结果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传的也越来越邪乎。今年上半年,有人为了阻止我把钱再次打入慈善帐号,设计了一个程序试图破坏捆绑在聊天室里的程序,代码叫做‘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软件工程师设计完程序之后猝死在家中,而程序也没有发挥作用,破坏者想出了更毒辣的招数,在每个月的十四日三点,银行向慈善机构转帐时制造猝死事件。 我收到消息,不得以请沈进关闭程序,可沈进没有瑞士银行的手机钥匙也无法关闭程序。无奈之下,我收购了那家网站,关闭了聊天室的服务器。账户资金没有再向往流失,猝死案也没有再发生过。” 欧阳焉拿起桌上的一颗子弹,握在手心,斜着眼睛死死盯住身侧的亲身父亲,他的眼泪已经干了,老陈的故事也讲完。欧阳焉捡起桌面上的手枪,把子弹压进枪膛,忽然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厉声质问老陈,“你说猝死案和你无关?”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老陈,瘫软的身体猛的从椅背上弹起,也许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不住咳嗽,即使如此他还在哑着喉咙劝道:“浩儿,你先把枪放下。” “你先告诉我,谁是猝死案的主谋?” “那个人势力很大,即使我告诉你,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总之你相信我,自从和之涵交谈,希望和你相认时起,我就没有再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欧阳焉环顾四周,“你没有亲自做,他们呢?”欧阳焉尤其指着罗延文,“他也是警察,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陈再次劝说欧阳焉把枪放下,“浩儿,我已经和国际刑警达成协议,转做污点证人,而且最近几年我也在帮助警方做事。最近几天刚刚捣毁了边城的情报中心,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她”,老陈指指康蓉。 “你真的是警察?”欧阳焉不住的摇头,“你是警察为什么让我和小白喝下神仙水?” “你和小白根本没有喝过神仙水,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们,带你们离开边城。” 小白也插话道:“不错,干爹早就和国际刑警达成协议,他做污点证人,国际刑警帮他挖出盗走手机,和罗宾狼狈为奸的叛徒。” “你身边有人和罗宾勾结,谁?” “我已经查到了。” 赵老实已经取出了手枪摆在老陈的面前,“干爹,请执行家法。” 欧阳焉觉得奇怪,“不是小白,难道是赵老实?”他正在猜测,老陈缓缓把枪口对准了身边的罗延文。 罗延文早已料到有此一招,老陈的枪还未抬起,他的手却抬起来对准老陈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欧阳焉瞄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枪,忽然调转枪口对准了罗延文,他见罗延文手指放在扳机,不容细想,先扣动了扳机,“砰”子弹正中罗延文眉心。 欧阳焉杀了罗延文,却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认老陈,却先帮他料理了家事,完了,完了,有康蓉在场,岂不是脱不了关系。 “我早就怀疑罗延文,于是和康小姐在木屋里演了一出戏,真的罗宾果然出现,以罗延文的枪法,罗宾怎么能制得住他?既然手机在罗宾手上,于是我将计就计约他三日后在木屋交易。罗宾没有上当,因为罗延文告诉他,我的手上并没有可以谈判的砝码。” “罗宾早就知道你是谁?” 康蓉补充道:“他当然知道,不过木屋里的人除了我和龙爷,其他人都以为观众是你。”她恢复了国际刑警的身份,语气眼神也变的严肃,欧阳焉想起那个时而风情万种,时而心如蛇蝎的女人,心中暗叹,“国际刑警果然厉害”。 “浩儿,你替我执行了家法,等于已经承认我是你的父亲,从今天起,你就是组织的龙头。” “我开枪,是因为救人,我劝你赶紧把黑帮解散。” 欧阳焉拒绝了老陈又走到康蓉面前,“你也把我抓了吧,我刚刚杀了人。” “你刚刚没有杀人,谁看见你杀人了?罗延文畏罪自杀。”康蓉走到老陈的后面,推着他向网吧门外走。 老陈示意她再等等,他望着欧阳焉,语重心长的说道:“浩儿,我交给你,就是让你把组织解散。” “你交给他们,小白还有赵老实也行,我不会插手黑帮的事情。” “他们要是可以,我早交给他们了。”老陈叹息道:“小白性格冷静,处事果断,可不够圆滑,经营黑帮也是生意,谁愿意和人绷着脸谈生意?小龙倒是很热情,人也聪明,可是遇事优柔,常常拿不定主意。你却不同,你除了兼具他们的优点之外,做事情有恒心,有毅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解散黑帮和组织黑帮一样难,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去做,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老陈说完,康蓉也进行了补充,“群龙无首,只会让局势混乱,警方高层也不希望大陆周边因为黑社会争夺地盘而出现动荡。欧阳焉,我的上级让我带话,你可以暂时管理整个组织,不过你要履行诺言,在警方的帮助下逐步将组织解散。”“警方高层?谁?有多高?” “北京的,够不够高?”康蓉答道:“你要同意,以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 “我要不同意呢?”欧阳焉反问道。 “那么警方会以多项谋杀罪对你进行指控,包括杀害特警分队队长罗延文。” 康蓉的话一点不像开玩笑,欧阳焉可不吃这套,他走到网吧门口,准备拉开卷帘门,赵老实阻止他,言辞恳切的说道:“龙少爷,你答应吧,组织可是龙爷的心血。” 欧阳焉打算走后门,小白又拦住,秀目圆睁,双手置于胸前,看样子欧阳焉不答应绝不放行。 “你们不用劝,即使枪毙,我也不会当黑帮的贼头。”欧阳焉索性坐在圆桌上哪儿也不去。 “浩儿,你想不想抓住猝死案的元凶?你又想不想找到杀死陆燕的凶手?你想不想为张珍,以及那些因为手机无辜惨死的人讨回公道?”老陈了解欧阳焉,好像了解自己一样,他清楚,强迫不会让欧阳焉低头,只有用激将法,用追求正义公理的感召。 “你想让我做组织的大哥,去解开这些谜案?你怎么保证,案子不是你做的?” “我可以担保。”康蓉站出来。 “别急,你是不是警察我还没搞清,你说你是警察,证件呢?” 老陈听出欧阳焉的话有些松动,“浩儿,你也当过警察,卧底怎么能把证件放在身上?” “康蓉,我有件事弄不明白,罗宾约我们到梁山镇,他本人在哪儿?为什把交易地点定在网吧?” 赵老实回答了他的问题,“罗宾的真实身份你还不清楚,他是军方安插在干爹身边的卧底,可惜他为了钱和女人,背叛了军方情报部门。6。11的炸弹,正是为他准备的,没想到他运气那么好,全餐厅的人都死了,唯独他活下来。所有的邮件都是罗延文发送的,真正的罗宾已经在前往瑞士的路上。” “调虎离山?” 赵老实继续向他解释,“不错,我们收到情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好先除掉罗延文再说。” “除掉罗延文可以在其它地方下手,为什么选择梁山镇?”欧阳焉的疑问接踵而至。 “我们也很奇怪,罗延文为什么把我们召集到梁山镇?” “所以你们将计就计,到梁山镇看个究竟?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不用担心,在路上我已经把方位通知了国际刑警。” “他们干扰了梁山镇附近的通讯信号?这么短的时间?” 康蓉颇有些自豪的甩甩头发,朱唇轻启,“很简单的事情,通过卫星五秒钟就可以做到。” “你看看这个能不能接收到信号?”欧阳焉把手表脱下,交给康蓉。 康蓉把手表拿在手里,打算按动下方的表针,被欧阳焉制止,“别按,按下去保不准落下一队天兵天将。” “谁给你的?” “南城曲艺团的黎团长。”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没问,我怎么说?” “快,快撤离。”康蓉让赵老实开门,自己推着老陈向外走。 “走后门。”欧阳焉提出建议,他意识到,黎团长可能就是老陈所说的,那个势力很大的人物。 “不要紧,他们到了,上级会给我发信号。”康蓉取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的信号线是满格。 赵老实迅速打开了网吧的卷帘门,不料门外一道强光射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强光射的睁不开。 “谁是你们领队,把灯关了。”康蓉捂着眼睛向网吧外大声喊道。 不料网吧外除了强光外出奇的安静,赵老实试着向网吧门口跨了一小步,立刻出现数条黑影,欧阳焉觉得不像警方的行事风格。他从指缝瞅准卷帘门的拉手,飞跃出去,门被欧阳焉关上。 所有人都意识到,门外的可能不是国际刑警。 “康蓉,你马上和上级联系。小白,赵老实,你们保护老陈从侧门走,记住遇到危险不要抵抗。” “你呢?”老陈关切的拉住儿子的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儿子的手握在一起。 “我掩护,假如是黎团长的人,我有办法对付,你们先走。” 康蓉取出手机,上面的信号也消失了,“不行,我的加密手机也没用,看来外面不是我们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攻进来?”小白问道。 欧阳焉很有把握的说道:“他们在等。” “等什么?” “你们准备了六张椅子,罗宾不来,还有一个人是谁?”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欧阳焉 三月,早春,海南。 欧阳焉仰卧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时而仰望碧蓝的天空,时而左右环顾海中形态各异的礁石,时而凝视远方烟雾笼罩如同仙境的山峰……加之于惊涛拍岸之声,海鸥嬉戏之声,欧阳焉身心俱已畅然。 大约一个小时,随波逐流的欧阳焉离岸约有七八百米,沙滩上的人声早已消尽,游人也模糊的好像沙滩上黑色的点缀。欧阳焉一时兴起,翻身钻入海中,像鱼似摆动双腿,竟畅游出二三十米远近,待他再探出头时不免惊讶的发现身边的海变了颜色,由浅蓝而至深蓝。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深浅的海水边缘形成一条天然的分割线,欧阳焉在地理课上学过,那道线的两边分别是热带和亚热带,课本上枯燥的图案与解说,哪有现实中鲜活的景象可比,欧阳焉大喜之间,又向深海游了几十米去。 “救命,救命……”欧阳焉隐约听见女性求救的声音,他四下看去,查找声音的来源,果然在热带与亚热带分割线的旁边,距离自己二十余米的地方,有团黑色的东西时隐时现。 欧阳焉意识到,黑色的东西可能是落水者的头发,只见黑色,说明已经支持不住,他改用自由泳的姿势,双臂用力拍打海水,同时舒展开健硕的身体,眨眼间便已出现在落水者的身边。此时落水者已经在海面之下,欧阳焉毫不迟疑的钻进水中,看见一个人影正在慢慢沉入海底,他微曲双腿再用力蹬出,好像离弦之箭瞬间弹在落水者的上方,落水者为女性,身材修长,头发在海水的作用下好像海藻竖立在海中,救人要紧,欧阳焉也顾不得许多,抓住落水者的长发,冲出海面。 落水者的脸浮出水面之后,已经停止呼吸,她的脸色苍白,身体也渐渐失去温度,欧阳焉清楚,此刻若不施救,等回到岸边神仙也救不活。欧阳焉凭着良好的水性,用单臂夹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脸尽量放平,接着将嘴放在落水者的唇上,用舌头顶开她的牙齿,把空气用力吹进她的口中。如此往复十余次,落水者连连咳嗽,接着口中吐出几口海水,眼睛也顿然张开,因为海水呛进肺中,加上接连的咳嗽,她的双目布满血丝。 “不要动。”欧阳焉赶紧在她耳边叮嘱,救人最怕救意识清醒者,他们为了求生,往往会用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很多时候会干扰到救人者的游水动作,大部分因救人而牺牲者,多半死于被救者的手舞足蹈的动作。 幸好欧阳焉怀中的那位会水,而且水性不错,否则也不会游到距离海岸八百米左右的地方,至于溺水,可能由于热带与亚热带的水温差引起肌肉紧缩,导致腿部抽筋,人在水中的平衡由腿部掌握,一旦腿部抽筋,人立刻失去平衡,加上抽筋造成的心理上的慌乱,人很快会沉入水中。 欧阳焉怀中的落水者没有动,她静静的躺在欧阳焉的臂弯里,用饱含感激的眼光注视着阳光下俊朗的好像白马王子般的救命恩人。欧阳焉此时才发现,她也很美,美的不可方物,尤其刚刚自己打开的樱唇,既性感,又调皮。 “谢谢。”她想说的更感性一些,不过话出口,总觉得欠些什么,她大约也意识到,还没等欧阳焉开口,她的调皮的樱唇吻在欧阳焉的面颊。 如果说刚刚为她人工呼吸,绝无邪念,可现在,处于清醒中,欧阳焉的脸唰的红了,如果不是在海中,可能要暴露出全身的红色。 “不用。”欧阳焉很尴尬的说道。 落水者没有说话,用双手轻轻的勾住欧阳焉的脖子,似乎完全淡忘了刚刚几乎丧生的惊险一幕。 “你还能游回去吗?”欧阳焉看看距离七八百米的海岸,他不确定自己可以带着她顺利的游回去。 不料她嘟起调皮的小嘴,浅笑着摇摇头。 欧阳焉也笑,很有些无奈。 离海岸越近,欧阳焉的腿脚越沉,不过他依旧咬牙坚持着,他已经看见模糊的游人的脸,听见嘈杂的嬉笑的声音。不料就在欧阳焉准备向岸边作最后的努力之时,他怀中的落水者,忽然离开他,猛的钻入海中,片刻之后她的脸再次出现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 “我叫潘云。”她把手臂指向天空,“云彩的云。”之后,她消失了,很久欧阳焉才发现她的踪影,而此时距离岸边只有几十米。 欧阳焉回到酒店,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他太累了,需要休息。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欧阳焉取过话筒放在耳边,电话是服务台打来,“您好,欧阳先生,有位女士找您。” 接着欧阳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说过,即使你躲到海角天涯,我也能找到。” “小白?”欧阳焉笑了,“上来吧,为什么打电话?” “我怕你房间有别的女人。” “我是那种人吗?”欧阳焉挂上电话。 小白很快出现在欧阳焉的门前,白色的吊带衫,灰色的紧身短裤,白色的平底凉鞋,肩上背着一只淡黄色的旅行包。她不施粉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美的让人生怜,冷的让人心寒。 “抱抱我。”小白进房后提出了一个让欧阳焉意想不到的要求。 欧阳焉摸摸她的额头,重新躺倒在床上,满脸疲态。 “我是你的未婚妻。”小白把旅行包扔在另外一张床上,打开落地窗,站在阳台欣赏海岛风光。 欧阳焉很快进入了梦乡,在他熟睡时,小白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潘云,她想当面向欧阳焉致谢,小白冷冷的告诉她,“不必了,我们马上要离开海南。” 欧阳焉睡觉时,小白在上网,她的背包里只有两件内衣和一台笔记本。龙老大死后,帮派所有的工作都落在她和小龙身上,帮派不能群龙无首,龙老大死后,他手下的兄弟都在蠢蠢欲动,准备抢夺帮会龙头的位置,小白必须找到欧阳焉,让他继承龙老大的事业,否则一场江湖上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至于龙老大的手下暂时还不敢兴风作浪的原因在与,目前瑞士银行的保险箱没有被打开,在保险箱里的秘密未被销毁之前,龙老大以前的朋友仍然支持他的儿子欧阳焉上位,不过世事无常,谁敢担保未来的某一天,有人找到手机打开保险箱,把所有秘密龙老大的护身符付之一炬。 欧阳焉醒来已经晚上十点,小白还在上网,望着她消瘦的身体,欧阳焉难免有些心痛。不过小白美办法停下来,龙老大近几年基本上不过问帮中的事情,小白和小龙处理的游刃有余,不过他死后,事情还是那么多,做起来却有些吃力。最近帮中的生意受到其它帮派的挑战,每况愈下,如果欧阳焉再不接受,龙老大毕生的心血可能毁于一旦。 “小白,最近好吗?” “不好。”小白回答的很干脆。 “你瘦了。”欧阳焉的话充满感情。 “你却潇洒的很。”小白冷嘲热讽。 “我想把过去的事情全部忘记,重新来过。”欧阳焉给小白和自己倒了一杯水。 “可以吗?”一直背对着欧阳焉的小白忽然用责备的眼神盯着他,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小白站起身,推开椅子,瘦弱的身躯却显示出非同寻常的力量,她直视着欧阳焉的眼睛,“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你有没有想过,你重新开始,别的人怎么办?那么多兄弟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有多少人手足相残,身首异处?欧阳焉,我一直以为你是有正义感,有责任感的男人,可惜我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你和其他男人没有两样。” “小白,你错了,假如老陈留给我的是一家企业,或者其它的东西,也许我都会接受,但老陈留给我的是什么?是黑社会,而且是最大的黑社会,我生平最最憎恶的东西,试想,如果是你,会接受吗?”欧阳焉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一个立志做警察惩治罪恶的人去做黑帮大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小白却不这么认为,她一直是黑的,觉得黑也正确,也有存在的理由,“你必须接受,如果不接受,你很快可以看见失去秩序的社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按照你的逻辑,维持社会稳定的力量是黑社会?荒唐的逻辑,你不要再劝,我要去吃饭。”欧阳焉不想再争论下去,他的世界里不允许黑的存在,更不要说自己也变成黑的。 “吃饭,和谁吃饭?” “你,去不去?”欧阳焉的语气变的平和,他分的很清楚,帮派归帮派,感情归感情。 “我不去,有个叫潘云的女孩子找你,你问问她,也许她愿意。” 欧阳焉摸摸下巴,“你怎么知道潘云?” “她打电话来,你在睡觉。” “哦,她说什么了?” “她说谢谢你救了她,想请你吃饭。” “你怎么说?” “我帮你答应了。” 欧阳焉救人完全发自本心,过多的感谢会让他觉得救人的目的也变的不那么单纯,听到小白的叙述难免有些埋怨,“你不该答应,谢谢已经足够了。” “也许人家不是为了谢你那么简单。”小白的话中有些醋意。 “为什么?能为什么?”欧阳焉觉得和小白的谈话无法继续,也不再提出一块儿吃饭的事情,自顾自的离开房间,到餐厅吃饭。 酒店因为做游客生意,中餐厅关门很早,欧阳焉不喜欢吃西餐,想到外面吃海鲜。他出行前看过旅游杂志,上面提到“如果去海边不吃海鲜,好像去北京没有登上长城,去日本没去东京购物,去巴黎没进卢浮宫那么遗憾。” 欧阳焉既然到了海边,自然不想留下遗憾,他问酒店服务员哪里有卖海鲜的餐厅?服务员告诉他,出了酒店向西一直走,大约两公里有专门卖海鲜的美食街。欧阳焉按照服务员的指引出酒店向西,还没走到两公里,便看见马路边上挤满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店铺。 店铺敞开式的,桌子摆在路边,搭个凉棚,海鲜摆在渔缸里,各式各样都有。欧阳焉不知道哪家的口味好,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海鲜街的中段,一家叫“牛记”的海鲜铺子。小店生意不错,八张桌子坐满客人,只剩下一张可以坐四个人的小圆桌还空着,欧阳焉心说,“生意好,口味应该不会差”,他也不再挑,走进了“牛记”在小圆桌旁坐下。 刚坐定,一位山东口音的金鱼眼汉子上前招呼,“先生几位。” “一位。”欧阳焉边说,边上下打量起招呼他的汉子。 金鱼眼汉子长的很有特点,额头窄,下巴宽,两条八字眉离老远,有些隔海相望的味道,一双金鱼眼,眼袋很重,里面像揣了两只鸽子蛋,或许因为眼袋占据了脸部的三分之一,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浮肿。再往下看,他的五官规整很多,鼻子挺直,嘴也长的宽厚,可惜他不能开口,一开口满嘴的牙齿残缺不全,还一律的像被浓烟熏过,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 “老板,吃什么随便看。” 欧阳焉不在意人的美丑,不过金鱼眼汉子喜欢凑近了说话,让他有些反感,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把头向后稍稍偏过,算是较为礼貌的躲避方式。 “那边……”欧阳焉指指鱼缸。 金鱼眼汉子嘿嘿的说道:“您尽管挑,绝对新鲜,价格还公道。” 欧阳焉赶紧从位子上起身走到鱼缸前,他一来是饿,二来是为了躲开黑汉子“热情”的味道。 鱼缸里的品种不算很多,欧阳焉大概认得都是很普通的海货,他的手刚指向基围虾还没开口,金鱼眼汉子像幽灵似的闪出来,大声吆喝。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鱼眼 “新鲜绝对新鲜,一斤,两斤?” “我一个人,半斤就行。” “一斤吧,便宜,才六块。” 欧阳焉点点头,又指了指海蛏子,不用说,金鱼眼汉子又吆喝道:“一斤。”他在吆喝,立刻有人伸出网兜去捞,随手扔在地上。欧阳焉又点了一条苏眉,一碟小白菜,回到座位上,再看金鱼眼汉子,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欧阳焉乐得清静,海鲜很快由女服务员端上来,的确很新鲜,蘸酱调的也很美味,欧阳焉见菜上齐,打电话给小白,争吵归争吵,毕竟小白是他的未婚妻,何况欧阳焉和小白都不是小气的人。 电话通了,小白开口就问,“你在哪儿?” 欧阳焉把线路和地址告诉她,小白兴奋的在电话里说道:“我马上来。”刚刚激烈的争吵,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 小白到的时候,欧阳焉正在观察其余桌上的食客,这是他多年从事刑警工作养成的习惯,他喝着大麦茶,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过每个在座者的脸和体貌特征,通过自己的一套分析系统,对他们的年龄和职业甚至个性进行揣摩,一个好的刑警,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欧阳焉看出七桌客人都是游客,他们脸上带着微笑,心情愉悦而轻松,而有一桌比较特别。 七个人,五男两女,男性的留着寸头或短发,女性的头发稍长也没有完全盖住脖子,他们穿着便装,但一律穿着朴素,没有人穿短裤或裙子,这在海边,即使晚间也有三十几度的情况下显得比较特别。当然仅仅从他们的发式和衣着判断他们的身份理由还不够充分,欧阳焉习惯于先说服自己,他把自己的意识分成两派,不断提问和解答,好像辩论会上的正方和反方。 正方说出了两个外貌上的理由,反方立刻作出回应,“他们也可能是警察。” “不,警察的年龄不会如此整齐,看上去大约在二十三岁左右,也许是预备役的军官。”正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反方立刻反驳,“警校学员也可能。” “不会,警校学员年轻,富于冒险精神,他们的眼睛里会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可是他们没有抬头,说话时声音也很轻,警校学员的纪律性和军人相比还有些差距,尤其在穿着便装的情况下。” “也许他们在执行任务。” “不会,如果是秘密任务,他们这样等于告诉所有人,自己是警察。如果是纯粹的游玩,他们又太沉闷了。” 反方的声音渐渐微弱,“也许他们从事其他职业。”“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职业比军人的纪律性更强。” 欧阳焉用肯定的回答说服了自己,小白已经坐下,喝了一口茶。 “在想什么?”小白说话的语气有些冷,在海南的夏日里倒好,有种清凉凉的感觉。 欧阳焉还想观察几个人一直埋着的脸,不过因为小白的出现,让他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像看着陌生的朋友,又像看着亲密的爱人,也许他和小白的关系就是这样,感情上比较亲密,实际上彼此却还不了解。 “没想什么,你没来,不敢动筷,出了一会儿神。”欧阳焉举起筷子,示意小白,“开动,你不知道,一个饥饿的人看见满桌菜不能吃的痛苦。” 小白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的眼睛的看着他,“我能体会。” 他们吃着海鲜,话很少,欧阳焉并不是内向的人,但他也很少说废话,尤其和小白这样的冰山在一起,闲散的话题总无法继续。 比如欧阳焉带着些感情的说道:“你看上去很累,要多休息。” 别的女人也许会说,“你现在才知道关心我”,接着开始撒娇或说一些正在忙着的事情,而小白却轻描淡写说道:“习惯了。” 欧阳焉一时哑口,从始至终,小白只主动说过一句话,“给我些酱油。” 吃饭也是一种交流,通常情侣间吃饭,会延续几个小时,而欧阳焉和小白真的为吃饭而吃饭,他们吃的很快,欧阳焉见小白已经放下筷子喝茶,礼貌的问她,“吃完了?” 小白点点头,欧阳焉招呼女服务员,“买单。” 让欧阳焉稍显意外的是,金鱼眼汉子又出现了,他手上拿着单子,笑眯眯的走到欧阳焉身边,“老板,一共两千七百八,凑个整,你给两千七。” 欧阳焉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南城吃一顿海鲜,两个人花一千块已经足够,在海边,怎么比陆上贵了将近三倍?欧阳焉抬头看着老板几乎看不见的金鱼眼,用稍显惊讶的语气问道:“老板,你是不是算错了?” “不会错,你自己看。” 欧阳焉看着单子,上面的金额的确没有错,基围虾也没错,主要问题出在那条苏眉,老板说四百二十块一条,而单子上却写着“每斤四百二十块”,重量是“五斤六两”,如此简单的算术让欧阳焉明白,他挨宰了。 欧阳焉并不是计较的人,三五十块他或许会一笑了之,可足足多了两千块,在他的字典里,绝不能容忍欺行霸市的行为,何况受害者还是他自己。欧阳焉慢慢的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按照每条四百二十元的价格,付给了老板六百块,“零头不用找了”,他慷慨的站起身,打算离开。 金鱼眼汉子的脸沉了下来,满脸的横肉分几路挂着,凶神恶煞的像是一只可以把家禽随意撕碎的斗牛犬。欧阳焉不是家禽,他绕过了金鱼眼汉子,走到小白身边,“走吧。” 小白却没有走的意思,欧阳焉看见她的嘴角有一丝轻蔑,眼神也发出摄人的寒光,这种光他在绥芬河驶往哈尔滨的长途巴士上见过,那次的受害者少了一只胳膊。欧阳焉拉着小白胳膊,轻声说道:“走吧,我累了。” 金鱼眼汉子还没有意识到,欧阳焉拉小白走并非因为怕他,而是怕小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海南的环境复杂,她一个人出行为了安全,也许身上带着枪。 “走可以,把剩下的钱交了。”金鱼眼汉子的蛮横的站在欧阳焉身前,他没有伸手推他,宰客也好,勒索也好,恐吓比殴打效果更好,看来金鱼眼汉子深谙此道。就在欧阳焉结帐准备离开时,他的身边慢慢聚集了十几名剃着光头的混混。 混混们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像涂了油和汗的混合体,他们没有穿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上面纹着奇形怪状的黑帮图案,随着他们肌肉的抖动而变化形状。金鱼眼汉子挡住了挂在棚子上的灯光,昏暗的光线下,那些混混们漆黑的脸几乎无法辨别,只能看见偶尔展现的森森白牙,还有无一例外的发青的眼睛。 没有人说话,那些谈笑的食客们此刻也安静下来,周围的一些摊子也停止喧哗,整个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内,空气似乎凝固了,连潇洒的海风也无法吹入。很多食客的脸上开始冒汗,胆小些的,偷偷让老板买单,提前溜走,胆大向前走几步,大约到安全的距离停下,看热闹。 欧阳焉在海南住了三天,他没有看见一个警察,而游客们到了离岛,好像也忘了有警察一回事,忘了拨打报警电话。欧阳焉没有忘,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他在电话里反映了这边的情况,最后接线员问他地址,欧阳焉环顾左右想问问当地的老百姓,不想却由金鱼眼汉子冷笑着告诉他地址。 欧阳焉挂上电话,他有种预感,警察不会来。 小白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坐在原先的座位上喝茶,眼睛看着金鱼眼,欧阳焉越来越担心金鱼眼和他手下的安全,资料显示海南是武器走私的重要口岸,龙老大是亚洲最大的黑市武器供应商,海南这么重要的地方不会没有他的人。欧阳焉的眼前似乎出现一幕黑帮电影上才有的画面,几名端着ak—47的枪手,对准金鱼眼和他的手下扫射,人群乱作一团,很多无辜的群众被打死…… 欧阳焉作出了决定,他必须阻止小白,因为她看见小白的嘴角有些抽动,眼睛里发出比长途车上还要摄人的寒光,欧阳焉断定上一次她砍断了对方的手臂,这次她可能杀人。欧阳焉取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两千块递给老板,老板接过去没有数,讪笑着抖抖手中的钞票,好像胜利者似的向周围的人示威,“谢谢。”欧阳焉明白,他的屈服,可能会让其他的食客遭到和自己同样的待遇,不过他别无选择。 一场危急似乎被欧阳焉的屈服化解,金鱼眼的手下转身打算散去,人群没有热闹可看也重新回到各自的座位,继续谈笑,或者继续在海边散步。欧阳焉看着小白,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金鱼眼老板的背影,欧阳焉双肩紧紧体住,只要小白掏枪,他可以第一时间把她按住。 欧阳焉走到小白身边,仔细的用好像金属探测仪似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的身体,除此之外欧阳焉的眼神没有丝毫亵渎的意思,他在找枪,结果很让他欣慰,经过他的观察小白的身上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住一把手枪。 小白仍然穿着与欧阳焉刚见面时穿的衣服,白色的吊带衫,双峰傲然,却在小腹处收紧,再到紧身黑色热裤,勾勒出稍窄却曲线玲珑的臀部,如此曼妙的身材让人看去却未有丝毫的邪念,或许因为她冷若冰霜的脸,让人望而却步的眼神,还有高傲的好像女神一般的气质。 既然没有枪,欧阳焉的心放下大半,他又看了看四周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出现,倒是一辆警车呼啸而来。欧阳焉看来判断错了,任何地方都会有警察。 警车上跳下来两名身材消瘦,嘴型向前突出,眼眶微微下陷的当地人,他们的皮肤没有岛上的其他人那么黑,甚至在内地,他们也算皮肤较白的一种,看来他们很少抛头露面。欧阳焉由他们的皮肤联想到,这里的警察白天出警是不是也这么及时? 两名警察穿着统一的制服,相貌非常相似,身高也几乎平齐,不过欧阳焉敏锐的捕捉到两个人的差别,驾驶室里后下的那位眼睛比较细,耳朵向外翻,典型的招风耳,他的大沿帽刻意向后向下掩饰,但仍旧无法完全遮盖。 从副驾驶座位上下车的警察手中拿着记录本,眼睛很有神,嘴角稍稍偏右,可能长期在嘴角叼烟的结果,他走路时微微摇晃,欧阳焉不看肩章,从走路姿势也能判断其官阶较大。 为首的警察走到牛记门口,招风耳跟在身后,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谁报的警?” 金鱼眼此时已经折回,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欧阳焉瞧他热乎劲,看见自己的亲爹也不过如此。 “走了,走了。”金鱼眼说话时不忘看看欧阳焉,示意他不要多事,那些金鱼眼的手下也没有走远,还在十几米外张望,警察的出现并未让他们感到害怕。 欧阳焉不打算多事,他看看小白,努努嘴,“走吧。”欧阳焉以为按照小白的身份不会招惹警察,不料他错了,小白非但招惹,而且让警察很难堪。 “你们来晚了。”小白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颇有些不屑的看着执勤的两名警察。 两名警察先已经注意到小白,因为她很美,让执勤的警察也不得不侧目,小白看出他们眼中的淫邪,语气更加的轻蔑。 为首的那名警官走到小白跟前,语言很和缓的问道:“你报的警?” “他。”小白轻描淡写的指着欧阳焉。 随着两名警察的视线转移到欧阳焉身上,那些散去的人群又渐渐围拢,只是这一次靠的更近些,有警察在场,他们觉得看热闹也安全些。 “你报的警?” 同样的问题,两名警察问了三次,不过欧阳焉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谢谢。”欧阳焉当过警察,态度上十分友好。 两名警察却虎下脸,似乎要在小白面前展现自己作为警察的威风,为首的警察用沙哑的恶劣的语气说道:“解决了为什么还报警?” 欧阳焉听出他的语气像在审讯犯人,不过他并未动怒,他能够理解警察是十分辛苦的职业,何况岛上的警力有限,或许其他地方发生了更严重的事端,因为欧阳焉的报警而耽搁了。 “对不起,事情刚刚解决了,谢谢你们能赶来。” “解决了?你说解决就解决了?”为首的警官喝斥道,“既然报过警,我们也来了,事情解不解决由警方说了算。” 带队警官给招风耳使了个眼色,“带走,有什么事到派出所解决。” “我还有事儿。”欧阳焉笑着推脱。 “有事儿?什么事儿?现在是警方找你谈话,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 “不,事情真的解决了,不信你问他?”欧阳焉指指金鱼眼。 金鱼眼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哈着腰嘿嘿的笑道:“解决了,真的解决了。” “你也去。”为首的警官指着金鱼眼的鼻子。 金鱼眼连连摆手,“我不能去,去了店怎么办?” “让你伙计看着,跟我们走。” 为首的警察说完转身走向警车,金鱼眼向伙计交待几句跟在招风耳身后,欧阳焉让小白先回去,小白不肯,招风耳此时插话,“你也去,做个证。” “他们一伙的。”金鱼眼向招风耳申诉。 招风耳瞪着他,“就你话多。”÷ 金鱼眼不再啃声,三个人钻进警车,向派出所开去。欧阳焉上车前发现坐在牛记里的七名军人,在警察达到后消失了。 按照110出警的惯例,普通民事纠纷会带到事发管区的派出所解决,不过出警的警官没有按惯例执行,他把三个人带到了110指挥中心。 为首的警官先下车,三个人跟着他走进指挥中心的办公楼,岛上的110指挥中心,只有南城普通的派出所一般大小。一幢三层的小楼作为主楼,右边紧靠着一幢两层的裙楼,结构十分简单,好像两个火柴盒横竖的摆放。 为首的警官走进自己设在一楼的办公室,欧阳焉看见他肩章上的级别与派出所的副所长差不多,但在110指挥中心却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摆着一张浅灰色的办公桌,几张随意散在室内的塑料板凳,靠墙摆着两只铁皮文件柜。 “坐。”警官坐在办公桌后面,欧阳焉看见他桌面上的身份牌上写着, “警号:5267” “姓名:钱军” “职务:中队长” 欧阳焉坐在警官钱军的正对面,金鱼眼坐在侧首,小白站在欧阳焉身边,眼睛很奇怪的看着钱军。 “坐”,钱军对小白的语气要和蔼很多。 小白没有坐,也没有说话。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男模 欧阳焉把事情简略的叙述完毕,钱军觉得很满意,他几乎完全按照欧阳焉的叙述进行记录,时间,地点,事件的过程,双方争执的焦点,对方的恐吓手段,直到事情解决的方式。 “你的职业是什么?”钱军很好奇的问道。 “无业。”欧阳焉笑了笑。 钱军对欧阳焉的话表示怀疑,他打开电脑,进入警方资料库,“身份证号码。” 欧阳焉从钱包里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钱军,他用职业的眼神看看身份证的照片,又看看欧阳焉,几处特征比对无误,他在系统里输入了欧阳焉的身份证号码。 系统很快显示了欧阳焉的一切资料,只有一项让钱军感到意外,在欧阳焉的职业栏里竟然没有任何记录。 “你从来没有工作过?” 欧阳焉故作尴尬的笑道:“也许我有个好父亲。” 钱军没有笑,他让金鱼眼陈述事件的过程,从始至终欧阳焉没有插话,金鱼眼的理由很勉强,叙述时也经常需要钱军指导性的提问,金鱼眼坚持一点,他没有宰客,在点菜时,欧阳焉对于单价是确认的。 钱军大约四十岁,从事警察的职业大约有二十年的时间,他很快找到了矛盾的关键就是那条苏眉,一字之差,欧阳焉听到的是“条”,而牛老板说的是“斤”。旅游景区宰客是很正常的事情,钱军清楚牛老板在宰客,但他不能凭着经验去断定牛老板宰客的事实,不用看牛老板的菜单上肯定是按斤计价,但欧阳焉不会看到菜单,他被宰并没有事实的依据。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一切可以按照证据来判断对错,也许将所有证据直接输入电脑就行,但世界上的事情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纠纷,不会像设定好的程序那么简单,坏人有时会有合法的外衣,好人也许会被确凿的冤枉。钱军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官僚,或许他有官僚的习气,但他仍不失为一个维持正义与公正的好警察。 钱军找到了矛盾的关键,下面的事情他需要调解,他向双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下面我对你们双方进行调解,如果有任何一方对调解不满意的,可以请律师上法院。”他注视着双方的表情,“没有意见的话,我开始了。” 钱军先对欧阳焉说道:“请你和我到外面去。”欧阳焉站起身打算和他出去,他明白这是一般的调解程序,协调的警官会让双方各自提出要求和最低的满足条件,一般的民事纠纷大部分可以通过警察解决。 “你们不要离开我的办公室。”出门之前钱军向金鱼眼和小白交待。 小白笑了,冷冷的笑,欧阳焉看见,不解其意。 钱军的调解很顺利,欧阳焉不想再纠缠下去,他答应只要拿回一半的钱就可以。即使收到一半的钱,金鱼眼已经赚了几倍,钱军想为欧阳焉再多争取一些利益。 正当他们谈笑着从走廊走回到办公室,忽然从钱军办公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痛苦的呻吟,那种可以穿透人身体直达心脏的惨呼,让人头皮发麻。欧阳焉听出是金鱼眼的声音,心下稍宽。 钱军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牛老板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左眼,地上到处是黑色和红色的血。欧阳焉和钱军当然明白,那些黑色的液体是眼球破碎后流出的液体,不出意外,牛老板的左眼完了。 小白还站在欧阳焉原先坐着的位置旁,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她冷冷的看着地上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搐的金鱼眼,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欧阳焉和钱军看见她的手上拿着一枝圆珠笔,笔尖还在滴血, 钱军立刻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欧阳焉则查看金鱼眼的伤情,他掰开金鱼眼捂住伤口的双手,只见左眼的位置此刻已变成一块黑色的模糊的血肉,丝毫看不出伤口的位置上曾经有一只具有威吓力的眼睛。 小白终于坐下了,坐在欧阳焉的座位上,她把圆珠笔放在桌面,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随意的发送着短信。 “你被拘留了,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可以见任何人,包括律师。”钱军打完急救中心的电话,打开抽屉,取出手铐要给小白戴上。 小白语气轻蔑的说道:“就凭你?” 钱军稍稍迟疑,还是把手铐铐在小白纤细的手腕上,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怎么会像一条冷血的毒蛇般阴毒? “你会后悔的。”小白忽然笑了。 欧阳焉看见她的笑,觉得事情可能会朝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他上前制止钱军,“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还不可以给嫌疑人戴手铐。” “我可以。”钱军打算推开欧阳焉,不过他像推到了一棵海南的椰子树,硬邦邦的,纹丝不动。 “你想干什么?”钱军有些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他们有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健硕,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钱军退缩了,他的办公室没有枪,他没有把握对付两个人,牛老板还在地上呻吟,有时痛的打滚,他看见桌面上留有黑色晶体残液的圆珠笔,隐隐有些发寒。欧阳焉在运用他的法律常识和经验为小白开脱,“请你打开她的手铐。” “不,”钱军拿到了电话,欧阳焉把电话线抓到手中,稍稍用力,电话线被他从电话机里拔出来。 “我们明天再来。”欧阳焉向钱军的方向又跨了一步,钱军打算用武力制服欧阳焉,不过他的念头只在脑中存活了五秒中,在此时间里,小白的手上多了一把仿“五四式”手枪。 “你们,你们在犯罪,把枪放下。”钱军的话说时尽量严厉,不过在枪口下,语气还是打了折扣。 欧阳焉也奇怪小白怎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枪来,他摇摇头,希望小白不要冲动。小白也不知是听了钱军的话,还是接收了欧阳焉的建议,她轻轻把枪放在桌面,站起身用脚踢在金鱼眼的小腹,“他打算杀我。” 钱军听到她的话,终于放下心来,枪是金鱼眼牛老板的,小白自卫伤人。他打开了小白的手铐,并叮嘱她和欧阳焉注意安全,明天上午他会派人把他们接到指挥中心录口供。 本来出了恶性伤人事件,还出现一把极度危险的枪支,任何人不得离开现场,突击为当事人做笔录,但钱军担心自己留不住他们,他觉得眼前的一对男女不是普通人,他想到欧阳焉的档案,心里在思考,“他们难道是警方的特勤人员。” 欧阳焉和小白离开了指挥中心,在大门口,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与他们擦身而过。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枪?”欧阳焉回到宾馆,问了小白第一个问题。 小白没有回答,她走进浴室,里面传出淅沥的水声,欧阳焉了解小白,她不想说话,没有人可以逼她。 欧阳焉躺在床上,电话铃却在午夜十二点钟不合时宜的响起,也许是宾馆的小姐打来,刚住进宾馆的当晚,欧阳焉就接到过类似的电话。铃声让人心烦,他拿起电话,重又放下,电话里只传出一声,“喂。”欧阳焉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当电话再次响起,欧阳焉把话筒放在耳边。 话筒另一边传来女性的温柔的声音,“喂,是欧阳先生吗?” “我是。” “你好,我是潘云,我晚上给你打电话,你的朋友说你不在。” “是,是的。”欧阳焉说道。 “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潘云的声音很轻,语言恳切。 “什么忙?” “我需要一个男伴。”潘云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焉不理解她的意思,重复道:“男伴?” “恩。” 欧阳焉有些意外,潘云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缺少男伴?这么晚,欧阳焉不得不往其它的地方想,“潘小姐,我恐怕不能。”欧阳焉很婉转的拒绝。 潘云在电话里急切的说道:“不,欧阳先生,你不要拒绝,我想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最适合的人选?”欧阳焉反问道:“潘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就在我身边。” “你误会了。” 欧阳焉能感觉到,潘云在电话里笑。 “误会?” “我到海南是参加一年一度的模特大赛,今年的大会要求参赛选手进行婚纱表演,所以我需要一位男伴。” “你之前不知道吗?” 潘云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知道,公司派了一位男模特陪我参赛,不过他生病了。” “生病?很重吗?”欧阳焉觉得走台几分钟的事情,除非病情严重,否则怎么会坚持不了。 “重倒不重,他被打伤了,伤在眼睛。” “又是眼睛,”欧阳焉心说,“真是巧合。” “能不能请你帮忙,这次的比赛对我很重要。”潘云简直在恳求了。 欧阳焉在犹豫,他停顿片刻,在电话里问道:“你可以请公司再派一个人。” “比赛明天晚上开始,公司的男同事都在国外拍外景,刚刚通知我赶不上了。” 欧阳焉并不是不想帮她,但他从来没有在t台上走过,虽然他的条件很好,有人常把他当成模特。 “潘小姐,我没有经验。”欧阳焉实话实说。 “不要紧,我会在你身边挽着你,跟着我走就行。” 欧阳焉也不好再推辞,他在电话里说道:“我明天给你答复。” 潘云再恳求了一次,方才挂上电话。小白已经从浴室里出来,穿着刚刚盖住臀部的宽大的白色棉质休闲汗衫,一双粉色水晶拖鞋,她没有戴胸罩,在饱满的胸口位置留下两个引人遐思的小点。 “在看什么?”小白躺在另外一张床上。 欧阳焉有些脸红,虽然他已经和小白发生过男女之事,但那时有逼迫的成份,他不是登徒子,也不是柳下惠,面对小白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小白没有在随意的问题上纠缠,她又问道:“刚刚打电话的人是谁?” 欧阳焉刚要告诉她,小白自问自答道:“那个潘小姐?” “你怎么知道?”欧阳焉看着她侧面柔和的脸部曲线。 “直觉,女人的直觉。” 欧阳焉笑了。 “她让我帮忙。”欧阳焉说道。 “想让你陪她。” 小白的语气很肯定,她的话让欧阳焉吃惊,也许之前的猜测是嫉妒,现在呢,只有一种可能,“你监听了电话。” “需要吗?”小白转过脸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她只要看着欧阳焉,才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神。 欧阳焉相信小白,她冷漠,但她不会撒谎。 “一个女人找一个男人,除了需要他陪,还能做什么?” 欧阳焉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向小白解释,“她是模特,希望我能陪她参加明天的模特比赛。” “模特比赛?你答应了。” “没有,我想问问你。” 小白抿抿嘴,“你可以去,不过,我也要去。” “可以。”欧阳焉笑了。 第二天上午,小白在电脑前处理公务,欧阳焉躺在阳台上晒太阳,他起来之后给潘云打电话,告诉她可以陪她参赛,潘云在电话里就激动的叫起来,说吃过中饭到他的房间,教他一些基本动作。 欧阳焉一直在等警察,他想陪小白去指挥中心录口供,直到午饭时间,警方没有派人来。欧阳焉看着忙碌的小白,似乎明白,昨天的事已经有人帮她处理掉。 午饭之后门外有些敲门,欧阳焉打开门,潘云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见欧阳焉,她把手抬起,轻轻摇了摇向他打招呼,“我来了。” 欧阳焉闪身让她进去,潘云看见小白,热情的向她问好,“你好,我叫潘云。” 潘云像海南的阳光,小白像北极的冰山,两个人第一次碰撞,阳光被反射回去,小白连头都没有抬。潘云尴尬的把手悬在半空,欧阳焉走过去,让她的手放下,“比赛几点开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宰客岛 潘云很感谢欧阳焉把她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七点,不过四点就要进场。” “还有三个小时。”欧阳焉看看手表,“你有把握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把我训练成你的男伴吗?” “是新郎。”潘云笑的很灿烂,笑的比阳台上直射来的阳光还要耀眼。 潘云开始教欧阳焉基本步伐,男模的走台比女模要容易些,不过身材要求高,必须挺拔,充满活力,欧阳焉本身就具备了这一条件,一个小时之后,潘云挽住了欧阳焉的胳膊。 一直在处理帮会事务的小白离开了写字桌,她不经意的看见潘云挽住欧阳焉的胳膊,冷冷的告诫潘云,“他是我的未婚夫。” 潘云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唰的把手缩回去,眼神有些胆怯。 小白离开了房间,她的未婚夫被另外一个女人,比自己毫不逊色的女人挽着,让她有些莫名的压迫,她怕她会忍不住给那个女人一记耳光,她明白,耳光之后,欧阳焉也许会愤怒,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选择了离开。小白没有告诉欧阳焉,这家五星级酒店也是帮会的产业,她让酒店经理打开一间总统套房,很快有人送来一桶冰块,她把冰块倒进巨大的浴缸,放满水。 小白躺在冰水里,让自己冷却。 小白一直躺着,冰水变成了冷水,变成了温水,欧阳焉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时间指向下午三点半,她拿起手机,上面有欧阳焉发来的短信,“比赛七点开始,我和小潘去会场准备,票在你的电脑上。” 晚上七点,小白走进了模特大赛的会场。 海南成为国际旅游的热点地方,模特大赛和选美大赛是提升其影响力的手段之一,随着几年的摸索,比赛的规模和档次在国内已经首屈一指。t台设计为纯白色,为了配合婚纱的主题,上方为黑色满天星幕布,聚光灯柔和的照射在舞台中央,其余观众席和评委席一片漆黑,只有上方闪烁的星光点缀,令观众犹如置身于美轮美奂的夜空之中。 参赛的选手们也来自世界各地,在通过初赛和复赛后,才有三十名选手最终参加今天的决赛。每一位选手的身材和气质都是世界级的,比赛开始的第一分钟起,观众们,尤其是男观众们,屏住了呼吸。 开始的几组比赛为正装、泳装和内衣,参赛选手一律穿着白色服装,潘云的三次出场,让小白的有些不太舒服,具体是什么,小白也解释不清,她不愿相信是嫉妒,只有失败者才会嫉妒。潘云的身材修长,曲线凹凸有致,在选手中属于中上,不过她的容貌绝对是参赛选手中最出众的,还有她的笑,天真而灿烂,让身边的男人们忍不住连连叹息,也许是感慨世间还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小白看不清那些男人的脸,不过她能觉察到那一双双发绿的,热辣辣的眼神,小白心说,“如果盯着自己,非要把他们眼珠抠出来。” 大赛的高潮终于出现,每位选手挽着自己的男伴,穿着婚纱出现在舞台。先是单独展示的环节,每一对选手出场,都会引来观众的掌声,而潘云和欧阳焉出现时,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高点,因为那些嫉妒的女观众们看见了欧阳焉,好像看见梦中一直勾勒的那个英俊潇洒,风流不羁的情人,她们再不吝惜自己的掌声,有些女孩子,竟然喊出了潘云身上的牌子的号码。 “我爱你,29号,我爱你……” 连几位矜持的女性评委都不住点头,也许对原生态的欧阳焉感到满意。小白也有些自豪,她外表冷漠,但她不能拒绝虚荣,想到万众瞩目的焦点是自己的未婚夫,小白的心甜甜的,再看他的身边,看见潘云,小白的心又下沉。直到评委宣布潘云为大赛的季军,直到退场,小白的心还处于这种起伏的状态。 比赛刚结束,小白收到欧阳焉的短信,让她在会场外稍等,他马上出来,去宵夜。小白在会场门口,有模特公司的经纪人看见她,想和她搭讪,被她冷冷的用眼光逼走。半个小时后,欧阳焉和潘云出现在小白面前,潘云的手习惯的放在欧阳焉的臂弯,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虽然小白明白,她的胜利因为模特比赛,挽着他的胳膊也许是下意识的,仍然恨不得上去给她两记耳光。 “去哪?”欧阳焉问道,他问小白,潘云却接过话。 “吃海鲜”,说话时,潘云识趣的把手从欧阳焉的臂弯里抽回去。 欧阳焉却笑了,“你看,难怪演员感情泛滥,才多一会儿,连我也入戏了。” 小白没有说话,她怕一开口就用难听的话骂潘云,她不会骂欧阳焉,因为她爱他,不管他做什么,小白永远不会。 潘云对海南比他们熟悉,三拐两拐就把领着欧阳焉和小白来到海鲜街。走在海鲜街的马路上,欧阳焉看了看小白,她和往常一样平视着前方,脸上冷冰冰的,从上面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他有些怀疑那天在边城,怀里抱着的是她吗?热情的像一团炙热的火焰,把欧阳焉的欲望吞噬。 欧阳焉走着走着,发现在海鲜街上有一块空地,上面干干净净似乎一直那么空着,很奇怪的地方,热闹的海鲜街,鳞次栉比,家家店铺恨不得见缝插针才好,怎么会有上百平房的空地?欧阳焉走到空地前,才发现地上有焚烧的痕迹,小段烧焦的碎木,水泥面上坑洼的地方也有些黑色,看来有人冲刷过,但不够彻底。 “你烧了牛记。”欧阳焉凭借参照物,认出了此处原来是昨天那家生意兴隆的“牛记海鲜”。 小白看着欧阳焉,也不作解释,反问道:“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信”,欧阳焉相信小白,她做事雷厉风行,有时心狠手辣,但她不会撒谎,何况烧一家海鲜店,还不值得她撒谎。 小白很满意他的回答,“不是我的人”,她向欧阳焉说道。 欧阳焉早已不是警察,他并不在乎谁烧了店,不过他想到那个倒霉的牛老板,为了几千块的不义之财,眼睛瞎了一只,辛苦经营的海鲜店也被人烧了。欧阳焉心说,“烧店的人即使不是小白的手下,但势力不小,旁边的店铺没有丝毫扩张的意思,可能他们也怕占了这块地引来祸事。” 潘云并不知道他们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从牛记废墟又向前走了大约两百米,一家“鱼腾海鲜”的小馆子,和牛记的陈设一般,塑料棚子,塑料圆桌,塑料椅子,规模也和牛记一般大小,桌数却多了一桌。店里的生意一般,坐了半数的客人,老板看见潘云,熟络的和她打招呼。 “恭喜你了,潘小姐。” 老板大约五十岁,阔脸,厚唇,长相十分憨厚,说着东北话,看来潘小姐获得季军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食客里也有一桌观看了模特大赛,看见潘云和欧阳焉,非要拉着他们合影,潘云不好拒绝,问欧阳焉。 欧阳焉看看小白,小白自顾自的坐在一张圆桌前,意思说,“你自己拿主意。”欧阳焉同意了潘云的请求,七名游客,迅速把他们围在当中,照了几张,旁边的客人看见也要和他们合影,欧阳焉担心小白受到冷落坚持回到座位,潘云也婉言拒绝其余客人的邀请,毕竟季军,让她高兴的程度有限。 “吃什么,我请客。”潘云想和小白拉近距离。 小白看看她,又看看鱼缸,“你请?” 潘云见她和自己说话,十分开心,她好像没有城府,“我请,大姐姐,你尽管点。” 小白比潘云大不了几岁,不过因为江湖上的锤炼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潘云“大姐姐”称呼让小白不悦,站起身走到鱼缸前,让老板跟着点菜。大约过了一刻钟,小白才回到座位,这段时间欧阳焉问了潘云一些关于模特的事情。潘云告诉他,职业模特的竞争很激烈,而且吃青春饭,淘汰率非常高,她打算做几年去学学服装设计,以后做一名服装设计师,她还说,很多模特转行后做设计师,做的很成功。 说话间小白回到座位,欧阳焉见她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潘云,她还拿来了三瓶免费的汽水,分给大家。欧阳焉以为她接收了潘云,心情也变的愉快,向小白说起自己刚刚上台时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好了,没想到做模特也不是想像中那么难。 女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上来,小白点的菜可不少,很多欧阳焉连见都没见过,潘云也是,她品尝着美味,口中啧啧称,“好吃,好吃。” 小白还主动给她夹菜,“好吃多吃点。” 欧阳焉看着桌面上八盘不知名的海鲜,慢慢明白了小白的花招,“她想让潘云破产”。 欧阳焉不动声色的问潘云洗手间的位置,潘云告诉他在厨房后面。欧阳焉起身向厨房走,边走,边观察小白,他见小白没有看过来,方才转进厨房,让伙计悄悄叫来老板。 老板来了,问欧阳焉,“兄弟,啥事儿?” “我们那桌多少钱?” 老板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五千”,他又把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打开,“八”。 “五千八?”欧阳焉怀疑的看着老板,没想到海南宰客这么厉害。 “不多了,兄弟,要在别家店敢收你一万,你是潘小姐的朋友,我没多收,只赚你个加工费。” “能不能看看单子。”欧阳焉提出来,老板很爽快的把单子交给他,看完之后欧阳焉明白了,那些海鲜他的确听人提到,而且说完还跟着一个字“贵”。 老板在欧阳焉看单子时候向他解释海鲜的来历,都不是近海才有的普通货色,“你的朋友可真会点,有道菜我都没听说过。” 欧阳焉掏出钱包,现金只有四千,他问老板附近有没有银行,没想到老板转了一圈拿来一只刷卡机,欧阳焉取出信用卡把账付了,还不忘嘱咐老板,一会儿收潘云两百块就行。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艳福不浅啊,不过为潘小姐,值。” 吃完饭,欧阳焉没有抢着和潘云买单,他看见小白的眼神中有些变化,或许幸灾乐祸的笑吧,不过老板的话无异给她泼了一盆凉水,让她的眼神又变成冷色。 “两百,潘小姐,今天为了你夺得季军,收你一百。” “不,老板,这么多菜,收一百怎么行?”老板看看欧阳焉,笑眯眯的说道:“潘小姐,你要给多了,就不把我当朋友。” 两人争执了几下,老板只肯收一百块,潘小姐答应他,下次回去介绍更多的朋友到他的店,还祝他生意兴隆。老板让伙计给他们添了些茶水,并递给欧阳焉、潘云还有小白香烟,欧阳焉和小白拒绝了,潘云接过去像模像样的含在嘴里,老板替她点燃。 潘云猛吸了一口,看着欧阳焉向他解释,“我们这行压力大,基本上所有人都吸烟,很多姐妹还吸毒。” “少抽点,对皮肤不好。”欧阳焉也不想多劝,吸不吸烟是个人的习惯,只要不伤害身体和妨碍他人就好。 潘云又吸了一口,吸烟让她显得成熟,烟雾中,欧阳焉好像看见一个久违的潘云,“康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没想到她竟然是国际刑警。潘云打算吸第三口香烟时,忽然眉头紧蹙,雪白的脸涨的通红,嘴唇也从粉色变紫,变青,呼吸开始急促,潘云的手开始发抖,烟掉落在地,欧阳焉看见她的症状,立刻想到了一种让他闻之色变的药物,“神仙水”。 “快,打急救电话。” 老板赶紧用手机求救,欧阳焉把潘云平躺在地面,一只手探她的脉痹,心跳已经达到一百八左右的峰值,欧阳焉担心,再过以秒计算的时间,潘云的心跳便会骤停。欧阳焉在接触到神仙水之后,查阅过大量与心脏疾病有关的资料,特别是急救知识。 第一百六十章 扭转乾坤 欧阳焉把潘云抱在怀中,头枕住自己的胳膊,膝盖和手肘尽量弯曲,潘云的呼吸开始急促,欧阳焉在她呼吸几乎停止时,第二次用人工呼吸的方法,让潘云保持住呼吸状态。 从潘云心脏病发作到急救车到达,过去了十五分钟,欧阳焉采用了多种急救手段,潘云的心跳仍然在五分钟前骤停,呼吸也停止,瞳孔逐渐放大。急救人员把她放在急救车上采用电击恢复心跳,三分钟之后,急救人员告知欧阳焉,潘云已经死亡。 欧阳焉看着潘云苍白的脸,情绪低落到了冰点,从沈进开始,潘云已经是第三个死在他怀里的人,刚刚还说笑着,在舞台上获得鲜花和掌声,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生命,转瞬间像流星般划过夜空,倏然消失。欧阳焉的臂弯还留有她的余温,鼻息里还留有她周身散发出的甜淡的香味,欧阳焉感慨于生命的脆弱,又激起对杀人者的愤怒。 小白始终袖手旁观,她也想施救,但心脏病人需要安静,需要空气,多一个人并不能让病情发生变化。欧阳焉却不这么认为,他捡起潘云掉落在地的香烟,向老板要来打火机,他吸烟并非想要排解悲伤,他要证明一件事。 香烟一直在燃烧,欧阳焉把每口烟雾都吸进肺里,直到过滤嘴的海绵烧成硬块,欧阳焉还活着,他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不过他的心却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他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无动于衷,冷血的小白。 “你杀了她?” 小白没有解释,她仍然问了同样的一句话,“我说她的死和我无关,你信吗?” 欧阳焉不相信,他吸烟,为了证明小白参与了这件事,假如自己也吃了有毒的饭菜,她会立刻把烟打落在地,她没有,说明她清楚只有潘云才吃下了神仙水,他想不出,除了参与者,还有谁会知道哪种食物里有毒。 欧阳焉相信小白杀了潘云,动机很简单,嫉妒,至于下毒的方式,在她拿来的三瓶免费汽水里,也许她想让潘云的死更像一场事故,欧阳焉不在场,可惜她没有想到潘云会吸烟。 欧阳焉却拿小白无计可施,杀了她?交给警察?还是什么?任何一种方法都不切实际,他慢慢的转身,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失望的告别,更没有最后留恋的眼神,就那么毅然决然的走了,他离去时,心四分五裂。 潘云出事的第二天,欧阳焉回到了南城,回到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按部就班的处理一些琐碎的民事案件,似乎一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回到南城前,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欧阳焉回到南城后一个星期,有不速之客拜访了他的事务所。 “钱军,还记得吗?” 欧阳焉的办公室对面坐着那位海南指挥中心的警官,他的皮肤到了内地后显得更白,他的身边仍然跟着那位招风耳的年轻警察。 “有事儿?”欧阳焉问道。 钱军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在讯问之前,他向欧阳焉出示了警官证,欧阳焉没有打开他递过来的警官证,轻轻把证件放在桌面,钱军取回放进口袋,“还记得在海南时我说过,想请你和那位小姐做笔录。” “记得。”欧阳焉摊开双手,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钱军拾起本子和笔开始了提问,“那位小姐姓什么?” “我不知道。” 欧阳焉靠在椅背上,他的姿势向钱军表明,他不会回答任何与小白有关的问题,他为小白的所作所为而愤怒,也许婚约也不复存在,但愤怒与感情的损伤并不代表出卖,不代表可以放弃对她的保护。 钱军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这次来,带来了拘留证,希望不会用到。” “你可以用,也可以把我带到任何地方,但我不会回答你任何与那位素不相识的小姐任何问题。” “你在保护她?你知道她是谁,你也知道,那把枪不是受害人牛老板的。”钱军用肯定的语气警告欧阳焉,他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 欧阳焉笑了,那种很神秘的,在谈判时占据上风时才有的骄傲的笑,“如果还有问题,关于我的,我想请我的律师在场。”他取出手机,打算给南城检察官赵辛打电话,请他派一位律师到侦探所作证。 钱军向他出示了拘留证,“欧阳焉,我代表海南警方,正式对你提出拘役,请你在拘留证上签字。” 欧阳焉还在打电话,他看见招风耳站起来,手中拿着手铐,看样子要强行把欧阳焉带走。 就在此时,赵辛的电话接通了,“喂,赵检,我是欧阳焉。”他说话的语气一如平常。 “有事吗,欧阳?” “小事儿,我的办公室闯进了几位海南的警官,想带我回海南,不知道在程序上合不合法?”欧阳焉当过检察官,也当过刑警,他清楚,异地办案的警官,必须在所在地的高一级警察机关作出登记,才能带走犯罪嫌疑人,他这么问,是想通过赵检的口气,让钱军和他随从不得不按照程序办理。 赵辛在电话里说了欧阳焉早已清楚的程序,结束时还补充道:“我马上派人过去。”“谢谢。”欧阳焉挂上电话。 钱军没有欧阳焉的资料,至于他口中的“赵检”也让他担忧,这次的“拜访”不会那么顺利。果然,欧阳焉让他出示当地警方协办的文件。 欧阳焉与此事无关,钱军找他不过想了解小白的情况而已,拘留证是备用的一着,没想到先用上,效果适得其反。 “我改天再来。”钱军在警队中不算聪明,但他很有经验,或者说经验丰富的警察才算聪明,他们对进退的分寸掌握的很好,像现在,钱军无计可施,再纠缠只会断了后路,不如先行撤退,再寻妙招。 钱军走后,欧阳焉给赵辛打电话,梁山镇一别后,欧阳焉还没有和赵辛见面,他需要和赵辛谈谈,哪怕随意的聊聊天。 赵辛和欧阳焉在赵辛的办公室见面,自从梁山镇事件之后,他们相信,南城没有一处是安全的,或许检察长的办公室也不那么安全,所以赵辛在办公室里安装了一部音响。 “音乐不错,舒伯特的《小夜曲》”,欧阳焉夸奖赵辛办公室里正在播放的小夜曲。 赵辛很赞赏的点点头,“没想到你对音乐也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的父亲也很喜欢这首曲子,我也喜欢,纯洁的爱情,总让人放松。” “是啊,现在很少有人可以静静的听一首小夜曲,思念远方的爱人。” 欧阳焉对赵辛的话颇感意外,他提到过自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难道他的爱人在千里之外? 赵辛看出了他的疑问,靠在椅背上娓娓说道:“我插队时在东北,爱上一位当地女孩,她淳朴善良,一双眼睛,好像一弘清泉那么美。可惜为了回城我放弃了,最近我给她写信,她告诉我,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生活过的很艰苦……”赵辛说到此处,有些唏嘘,声音也渐微,“也许当年我为了她留下,生活可以好些……” 欧阳焉没有打断他的回忆,他相信,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何况一个农民,他的力量更加有限,也许当年赵辛和那个女孩结合,他们的生活仍然艰苦。 “说说你,”赵辛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欧阳焉沉默了,来之前他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此刻赵辛挑起了话题,却让他无从开口。 赵辛身为检察官,谈话是他生活最重要的部分,他清楚怎样启发千言万语却一时语塞的倾诉者。 “梁山镇之后,你去了哪里?哦,你说过海南,你晒黑了。” “你也应该去,很不错,让人放松。” 欧阳焉由他的话题说下去,他思维一向有条不紊,却因为小白毒害了潘云,让他的头绪稍显混乱。 “可是你看上去比离开前更惆怅。” 欧阳焉始终无法找到一个词可以准确的表达现在的心情,生父变成了养父,爱人变成了陌路,形容情感上的颠簸,淡淡的失落与忧伤,赵辛的用词很恰当,欧阳焉反复咀嚼着“惆怅”两个字,不断涌出更多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情感。 “我在海南遇到了小白”,欧阳焉沉默了良久,吐露出几个字来,对于赵辛,他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赵辛把音乐的音量调大,自己说话的声音却低下去,梁山镇之后,他也变的谨慎,在高科技面前,没有人可以保守秘密,“她怎么样,是不是劝你接替龙老大的位置。” 欧阳焉无奈的笑了笑,“我回绝了。” 赵辛用手肘撑住自己的下颌,郑重的说道:“想不想听听我的建议。” 欧阳焉点点头,“我来,就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去接替龙老大的位置,我相信,你可以把局面扭转过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正义黑帮 欧阳焉听完他的话有些吃惊,一个检察长竟然劝他去做黑帮的大哥,“老赵,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扭转?”欧阳焉翻动手腕,希望赵辛可以解释。 “白的可以变黑,黑的为什么不可以变白?”赵辛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执行起来,阻力和危险可想而知。 “我想我不会。”欧阳焉用肯定的语气,结束了赵辛的劝说,黑白的事情,不是他今天与赵辛谈话的重点。 赵辛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他也知道,让一个具有正义感的,曾经矢志与恶势力斗争的警察,去做黑社会的龙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劝解,虽然他很希望欧阳焉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把黑社会从内部瓦解。赵辛非常清楚,势力庞大的黑帮一旦群龙无首,将给国家安全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很多年轻人会在黑势力的争权夺利中丧失生命,很多无辜的人也会卷入无休止的恩怨仇杀。也许劝说欧阳焉的时机还不成熟,希望暴风雨来临之前,欧阳焉可以作出正确的抉择。 “海南的风景怎么样?” 欧阳焉向他描绘了一幅美丽的海景画卷,迷人的沙滩,心旷神怡的大海,海天一色的绚丽的黄昏,还有热情的原住民,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小白一直陪着你吗?” 欧阳焉沉默了,他不知该不该把小白毒杀潘云的事情说出来,他看着赵辛的眼睛,善良的眼睛,“小白在海南杀了我的朋友……”欧阳焉把自己回南城之前发生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赵辛。 听完欧阳焉的叙述,赵辛摇摇头,“你错了,你的朋友潘云不是小白杀的。” “不是她?是谁?”欧阳焉觉得赵辛的分析有些意外,“有动机,有前科,有时间。” 赵辛向他解释,“欧阳,没想到你也会感情用事。” “不,我没有,小白是我的未婚妻,潘云与我萍水相逢,即使感情用事也该偏向小白一边。” “就因为你偏向小白,你才为她所作所为感到痛心,丧失了判断”,赵辛的话很有道理,痛心的确真实的反映了欧阳焉当时的心情,至于惋惜和悲伤远不如对小白的失望来的强烈。 “老赵,可不可以说的详细一些,也许我真的感情用事。” 赵辛的分析直击疑点的要害,“让你对小白产生怀疑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嫉妒,女人的嫉妒,毫无疑问,你与受害人潘小姐的亲昵表现让小白嫉妒,嫉妒可以杀人,你曾经当过警察,有关于此的情杀案不胜枚举。你肯定小白杀了潘云,原因在于她的身份,一个孤傲的有些不近人情、甚至冷酷的女人,她自幼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得到任何东西,包括感情,按照正常的逻辑,她会用一切手段铲除横亘在自己情感道路上的障碍,包括杀人。” “不错,换做另外的人,也许我不会这么快下结论。”欧阳焉承认道。 “她爱你吗?” 欧阳焉点点头。 “嫉妒会让女人疯狂,小白不会。她性格沉稳,除非你表现出要抛弃她,否则仅仅朋友间的亲昵动作,怎么会让她产生杀人的念头?她应该清楚,杀人,只会让你们的感情破裂。” 欧阳焉对此不置可否,“也许她一时冲动。” “不会,在梁山镇我和她打过交道,她绝不像那种一时冲动的女人,还记得那把枪顶在她的额头吗?她的冷静让对手害怕。你刚刚提到在警察局她刺瞎了海鲜店老板的眼睛,看看她的处理方式,手枪,正当防卫,无懈可击。” “正因为她想把事情处理的无懈可击,所以才在汽水里放入神仙水。” 赵辛微微侧着脸,用疑问的语气说道:“一年前的猝死案还没有结果,你怎么确定小白手上会有‘神仙水’?” “也许。”欧阳焉模棱两可的说道,他的“也许”等于告诉自己,小白毒杀潘云还只是嫌疑,不能定论。 “何况小白已经找到方法,点了五千多的海鲜对潘云实施小小的惩罚。” “怎么解释,小白在我吸烟时没有进行阻止。” “也许她看到了下毒的人,你提起过,小白和康蓉知道猝死案的元凶,她们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肯提及。” “她为什么不解释?” “你给她机会解释吗?” 欧阳焉还记得自己愤怒、失望以及冷漠的眼神,那种眼神对心爱者无疑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小白的心一定很痛,按照她倔强的性格,绝对不会在当时的情况下去解释。 关于小白的话题告一段落,欧阳焉轻松很多,每次和赵辛谈话,总能得到不同的帮助,从第一次在检察院关于猝死案的谈话,强手棋的比喻,直到梁山镇前对于身边朋友的提醒,还有今天,解开了回到南城以来始终困扰自己的心结。 赵辛见他眉头舒展,问起下午的事情,“海南警方怎么会找你?” “他们找小白。” “在海南为什么不去找?” “也许有人把事情压下来,岛上走私泛滥,我想龙老大的帮会势力不会不涉足于此。” “这么说,那位找你的警察还很有正义感,顶住了上面的压力。” 欧阳焉搓搓手,“看他的样子不像那种很有责任感的警察,不过他的说话方式,还有判案的态度,还算公正。” “需要我帮忙吗?” “我不想回到海南,即使去,也不想待在拘留所。” “很简单,我给市局的朋友打电话。” “非官方的途径?”欧阳焉挑起眉毛。 “你也做过警察,还有什么办法?” 欧阳焉回到侦探社,美美的睡了一觉,梦里他看见小白,微笑着向他走来,他想握她的手,不料手伸出去,小白却消失了,他也警醒,却看见自己的手还笔直的指向天花板,卧室门被人打开,钱军和招风耳站在卧室门口。 “欧阳焉,你被正式逮捕,请你在逮捕证上签字。” “逮捕?”欧阳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拘留到逮捕,而且在早上,闯入自己的卧室,为什么?” 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你涉嫌故意杀害中国籍女性潘云,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钱军话音刚落,招风耳取出手铐。 欧阳焉跃到床的另一边,和招风耳双目对峙,他不想跑,他只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想先穿上衣服。”欧阳焉指指招风耳一边的壁橱。 “可以。” 钱军闪出卧室,招风耳还在,欧阳焉有些纳闷,自己已经背上杀人嫌疑为什么仅有两名警察执行抓捕任务?难道他们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走? 就在欧阳焉思忖之际,门外闪出两名穿着写有“特警”字样防弹衣的警察,他们手上端着微冲,招风耳打开壁橱,欧阳焉笑了,“果然是重大案件涉案嫌疑人的待遇。” 离开侦探社之前,欧阳焉提出给律师打电话被钱军拒绝了,他打着官腔说道:“到案发地之后的四十八小时,你不可以见任何人,包括律师。” 欧阳焉早已料到他会被剥夺打电话的权利,不过他很想试着给赵辛打一个,除了赵辛,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助自己,没有证据显示潘云的死和自己有关,同样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与潘云的死无关,在大陆法系先行定罪的情况下,要举证自己与案件无关,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可自己一旦被抓,由谁来寻找这些证据?律师吗?欧阳焉不相信律师,也没有律师,按照惯例,警方会推荐一名律师,不过他最大的作用在于,在嫌疑人认罪的前提下,向法官求情,减轻处罚。故意杀人罪,案律当处以死刑,减刑的条件只有一条,“重大立功表现”,至于律师的求情,走走过场而已。 欧阳焉以为再次回到海南,至少在一年之后,没想到仅仅九天,他便故地重游,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份由游客变成了犯罪嫌疑人,居住地也从可以呼吸到海水味道的五星级宾馆的客房,转移到一间潮湿闷热的拘留室。欧阳焉靠在拘留室的墙壁上,感慨万千,一年之前,他还是南城市刑警队的中队长,而一年中,他几次被关押,几次遭到警方的讯问,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所有的罪名都写着“莫须有”三个字。 不过欧阳焉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会在最长不超过一周的时间里获救,被人故意放走,被朋友解救,被人劫狱……或许让他难以揣摩的只有一件事,这次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牢狱生活。 按照吃饭的次数,欧阳焉计算出自己到达海南的拘留所单间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根据条例,他可以申请与律师见面,不过他根本无法申请,因为没有申请人。每天他能见到的只有一位装聋作哑的看守,他习惯于昂着头,欧阳焉问他时间,问他什么时候受审,他也一律昂头,欧阳焉问的急,他就躲开,躲在拘留室外。 又过去三天,从踏上前往海南的飞机开始,欧阳焉已经度过六天,眼看就要到自己最长的关押期,欧阳焉隐隐觉得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过去总会在关押前受到审问,而六天过去,除了看守,欧阳焉还没有见到一个陌生人。最近两天他睡到半夜会莫名其妙的惊醒,他或许有些担心挨着床的墙壁,会被人炸开,冒出某张熟悉的脸。 欧阳焉确认看守和他说话的时间在自己被关押的第四个月月头,看守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随意,不过欧阳焉听的很清楚,也很震惊,上一次让他震惊的话还在半年前的梁山镇,老陈告诉他,“我是龙老大,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上一次让他震惊于自己的出生,这一次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的死亡,或者说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的案子判了,死刑,下个月执行。” 欧阳焉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在做俯卧撑,手撑住身体,头扬起,眼睛望着看守,他记得自己笑了,对看守说了“谢谢”。他看见看守很伤心的样子,比他表现出的还要伤心。 欧阳焉不知不觉在拘留所关了半个月,他开始怀疑自己被人遗忘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有些暴躁,与那个鼻孔看人的看守之间也爆发了一次激烈的冲突,起因在于,欧阳焉发现午餐盒里有一只苍蝇。 “去把你们领导找来,”欧阳焉对着铁栏杆大喊,看守无辜的看着他,看看餐盒里焦黑的苍蝇尸体,转身走开。 欧阳焉用力摇晃着铁栏杆,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像第一次被关进看守所里一样。看守转回,欧阳焉忽然沉默了,手中举着那盒午餐,用力的砸在看守的脸上,米饭和青菜挂在看守的头发和脸,那只苍蝇,调皮的出现在看守的鼻孔,好像一坨硕大的鼻屎。欧阳焉的举动没有奏效,看守一言不发的走开。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欧阳焉爆发了,但无济于事,沉默依旧,他渐渐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整整一个月,欧阳焉没有和其他的人说过一句话,他并未因此消沉,每天清晨和晚上欧阳焉会在拘留室里锻炼两个小时,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强壮过,身体也充满了力量。看守的鼻孔比以往低下一些,也许他看见欧阳焉的健硕的肌肉有些羡慕和嫉妒。 欧阳焉在拘留所关了三个月,他的头发长的很长,胡子也伸到脖子的下面,如果不是看守每天打来洗脸水,欧阳焉几乎变成一个野人,他不再和看守说话,看守的鼻孔也和地面垂直,欧阳焉觉得看守长的还不错,娃娃脸,大眼睛,很可爱的样子,也许他为了让自己更严肃一些才故意把鼻孔朝前,沉默不语,相由心生,他总归善良,和欧阳焉接触久了,逐渐还原本来的面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囚 “帮我?现在是不是晚了?”欧阳焉拿起桌上的判决书,在手中抖动着,“高院已经复核,翻案的机会万分之一不算多吧?” “确实不算多,但还是有机会,人命关天,谁都不会草率。” 欧阳焉把判决书放下坐在钱军对面,营救者从地上起来站在他的身侧,现在双方平等了,二对二,可以顺理成章的正常对话。 欧阳焉确认看守和他说话的时间在自己被关押的第四个月月头,看守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随意,不过欧阳焉听的很清楚,也很震惊,上一次让他震惊的话还在半年前的梁山镇,老陈告诉他,“我是龙老大,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上一次让他震惊于自己的出生,这一次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的死亡,或者说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的案子判了,死刑,下个月执行。” 欧阳焉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在做俯卧撑,手撑住身体,头扬起,眼睛望着看守,他记得自己笑了,对看守说了“谢谢”。他看见看守很伤心的样子,比他表现出的还要伤心。 欧阳焉没有伤心,他先是震惊,为死刑的判决,接着奇怪,为什么不经庭审就可以判死刑?到后来,他坐在床边,好像身体被布条捆扎成木乃伊,呼吸不畅,身体挣扎不开,他保持着幻想中的僵硬的姿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希望是做梦,用头顶墙,痛,痛的钻心。 看守听见了头骨敲击墙壁的声音,他在报话机里喊道:“有犯人自杀,请求支援。” 欧阳焉换了一个地方,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双手和双脚被固定在床上,四周都是白色,估计是拘留所的医院。为什么不是死牢而是拘留所,欧阳焉的大脑仍然在向自己提问。 欧阳焉有些心想事成,三天后他被关进了监狱,穿上黄色的囚服,剃光头发,胡子也剃了,脚镣和手铐加了重量,走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看守没有骗他,脚镣和死牢足以说明一切,下面的问题在于时间,死刑执行的时间。他很奇怪自己没有反抗,有一个瞬间,戴上手铐的瞬间,他可以打倒三名看守,抢走其中一位的手枪,胁迫一名人质离开。唯一的机会失去之后,他有些后悔,他在问自己,假如还有一次逃走的机会,会不会去做?不过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他被关进了一片漆黑的死牢,青石墙壁,厚重的铁板。 欧阳焉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等待死亡的滋味真的太令人痛苦,他是被冤枉的,连“莫须有”的罪名都没有宣布。他开始思考谁陷害了他的问题?之前的日子他也想过,不过在死刑的结果宣布之前,他的范围要宽泛很多,他甚至想到小白想通过非常的手段逼他做帮会的大哥,现在小白的怀疑可以删除,谁?谁会那么迫切的让自己死,谁又有能力自下而上的左右警察直到法官,除了黎团长,欧阳焉想不出还有谁。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欧阳焉眯着眼睛,让自己适应外界的光线。他的脚镣有五十斤的重量,每走一步脚踝受到铁器的摩擦产生剧烈的疼痛,幸亏有两名负责看押的武警左右架住他,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欧阳焉几乎无法走完从死牢到会客室短短的十几米距离。 “欧阳焉,我代表政府和受害人家属问你几件事情,请你配合。” 欧阳焉的眼睛已经慢慢张开,适应了会客室的光线,说话的人是钱军,坐在在会客室的对面,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手中拿着一张纸片。 “请吧。”欧阳焉坐在椅子上,两名看守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他们枪套已经打开,手按在枪把。 “为什么杀害潘云?” 欧阳焉刚要开口,钱军却打断了他的话,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语气也恶劣,“为什么在死后还要奸尸?” 钱军把手上的纸片移开,看着欧阳焉的眼睛。 欧阳焉听到他的第二个问题,眼睛有些放大,“你说潘云遭到奸尸?在什么地方?” “你不用演戏,回答我的问题。” 欧阳焉身体前倾,戴着手铐的手向前稍稍伸出,不料身边看守却用警棍砸在他的后背,剧痛从脊背传遍全身,也许看守也对一名奸尸犯深恶痛绝,“老实点”,看守教训过之后才向他发出警告。 欧阳焉痛的张开嘴用力的呼吸,疼痛并不能摧毁他的意志与意识,他需要了解真相,潘云的死让他遗憾和难过,但奸尸却让他愤怒,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愤怒,激动的情绪或会让钱军终止交谈。 “你在潘云身上找到了我的体液。” “没有。”钱军回答的十分干脆。 “既然没有证据,为什么诬陷是我做的?” “录像,医院的监视器把你的兽行全部录下来,你在奸尸过程中使用了安全套。” “录像?你难道不清楚,录像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欧阳焉法律系毕业,做过检察官,当过刑警,关于证据采集的程序和有效性,他相当熟悉。 “我清楚,法官也清楚,但在重大恶性案件过程中,录像作为唯一的证据,可以对嫌疑人提起诉讼。” “我没有杀她,也没有奸尸,你清楚。” 欧阳焉逼视着他的眼睛,钱军所指的“唯一证据”在特殊情况下可以成立,欧阳焉担心看守会以安全的原因随时结束谈话,刻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也许之前欧阳焉还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那么目前,他所关心的是潘云,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的死也许和自己有关,包括奸尸的情节与之前发生的毁尸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欧阳焉想到了童南生,心理变态的性虐狂。 钱军的眼神却告诉欧阳焉,他确信欧阳焉就是凶手,冤枉欧阳焉的人应该不是他,假如他真的公正,那么他的手中肯定掌握了大量充分的证据。 “为什么缺席审判,这不合法。”欧阳焉在据理力争,他希望可以和主审的法官谈一谈,可以看到举证自己杀人的相关证据,从中或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找出真正的凶手,为潘云,也为一年前惨死的数名受害者。 钱军很快说出了缺席审判的理由,很充分的理由,他坐在临时会客室的椅子上,“的确不合法,但我们收到消息,你是龙老大的嫡子,亚洲最大黑帮的继承人,为了审判的安全,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不是。”欧阳焉反驳道,“我不会接替龙老大的位置,永远不会。” “接不接受是你的问题,在你关押期间,有上百名帮派成员落网,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救你出去。” 欧阳焉明白了,自己被秘密关押的原因,小白得知自己被抓的消息后,准备派人营救,“你们没有权力缺席审判。” “可以,高院批准了你的死刑判决。”钱军取出一张判决书,摊开放在临时搬来的课桌上,钱军厉声喝道:“签字。” 欧阳焉轻蔑的笑了,“你怕我,你怕我找出真相,证明杀人的事你也有参与。” 钱军没有理会欧阳焉,任何关在这里人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欧阳焉的话也许想获得一线生机。钱军的猜测没有错,欧阳焉的确想他钱军的愤怒,让谈话得以继续,从中找出自己没有杀人的证据,欧阳焉明白签字之后,不超过三天,自己就要走上刑场。 两名看守走到欧阳焉的手边,用力抓住他的手,钱军把纸放在他面前,并试图把笔塞进他握成拳头的指缝。 “不签字一样执行。”钱军想让死刑的程序更合法一些,话有些言不由衷,欧阳焉看出来,牙关死死咬住,拳头握的更紧。他横下心来,即使死也不会在死刑判决书上签字,假如有一天能够翻案,缺席的死刑执行书会成为冤案的又一佐证。 钱军取出一盒印泥,并用眼神示意看守用刑,对一名死刑犯用刑不用担心人权组织的刁难,他也查过,欧阳焉没有任何亲人。其中一名看守得到命令,抽出警棍用力抽打欧阳焉的后背,每次抽打,都会让欧阳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不过他仍旧支撑着,双拳紧握,他明白只要自己倒下,拇指会被沾上印泥,进而印在耻辱的死刑判决书。 看守抽打有短暂的间隙,他喘着粗气,好像打累了,“你来。”欧阳焉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他在猜测,警棍传给了另一名体力充沛的看守。一分钟后,欧阳焉的后背仍然没有等来更剧烈的击打,他趴在桌面,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钱军,他要亲眼看着,他还想搞什么花样。 钱军的表情很让欧阳焉不解,他靠在椅背上,玩弄着手中的钢笔,眼睛看着欧阳焉的身后,欧阳焉也好奇的转过身,却见一名看守拿着两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分别指向看守和钱军,眼前的情况让欧阳焉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逃离死亡当然是喜,欧阳焉忧的是,如果逃走,岂不让死刑的判决作实?他决定不走。 “放下枪,”欧阳焉命令那名拿枪的看守。 拿枪的看守眉清目秀,一双眼睛谨慎而敏感,他似乎没有料到欧阳焉会让他把枪放下,上百名兄弟的努力,才换来他进入死牢的机会,放下枪,欧阳焉只有死刑一条路。 拿枪的看守没有听他的命令,他用枪顶住看守的额头,“打开手铐。” 看守照做了,刚刚凶神恶煞的抽打欧阳焉让他害怕,怕欧阳焉脱身之后会遭到他的报复,他尿裤子了,脚下形成一滩黄色的液体。他打开欧阳焉的手铐,并俯下身去解开脚镣,他可以不去看自己的尿,他也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耻。 欧阳焉终于脱离了的束缚,他应该高兴,或者兴奋的大叫,他没有,他依旧冷静的对营救自己的人说道:“把枪放下。” “不,”营救他的人也很倔犟,说着他用枪指指看守和钱军,“铐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钱军开口了,“你们跑不掉的,死牢一共有五层,我敢打赌,你跑到第四层就会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打成筛子。” 欧阳焉很想和他打赌,很想灭灭他的威风,不过他忍住了,冲动对他没有好处。 “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现在我让他把枪放下离开这里,我作人质,放他走。” 钱军笑了,胜利者的微笑,或者他在笑欧阳焉的太天真,“好,你让他把枪放下,我保证让他安全离开。” “我不走,也不会放下枪。”营救者铁了心要带走欧阳焉,他抖动枪口,催促看守把自己和钱军铐起来。 看守很听话的照做了,手微微抖动,行走时,地上留下一条尿液的痕迹。钱军被带上手铐,看守站在他的身边。 “我不会走,告诉她,我有办法离开这里。”欧阳焉口中的“她”是小白,他不想让钱军听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必须走,如果你不走,会死在这里。”营救者几乎要哀求他了,经过整整半年的时间,上百个兄弟被抓,他才混进死牢,欧阳焉明天就要被执行死刑,今天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他不能对不起帮会,对不起龙老大。 “你不走,我也不走。”营救者把枪放在桌上,“劫狱同样死罪,我陪你一起死。” “不要傻了,兄弟,我不会死,事情会搞清楚的。”欧阳焉反过来安慰他。 营救者忽然跪在地上,膝盖正跪在看守的尿液,“求求你了,大哥,你走吧,你还不知道,明天就要执行死刑了,他们存心冤枉你,不可能有机会。” 欧阳焉扶着他的双臂想把他拉起来,听见他的恳求,心下多少有些活动,“起来说话。” 钱军担心欧阳焉就此脱逃,他为了稳住欧阳焉,编造了一段谎言。 “欧阳焉,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亲自来吗?因为你的案子还有疑点,我想帮你。”钱军的话说的很中肯,欧阳焉不傻,看出来他的话是临时编造的,但他不想背上杀人逃犯的名声,哪怕是谎言,他也要试一试。 第一百六十三章 1412 “说说案子。” 钱军几乎未加整理便说出了案件的全过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指挥中心,你的朋友刺瞎了牛老板的眼睛,当时我让你们走了。第二天,有人命令我不再追查这件事,我很好奇,问牛老板枪的事情。他告诉我,枪不是他的,枪在我办公室的桌子底下,你的朋友一伸手就拿到枪,接着用笔刺瞎了他的眼睛。 我查了那把枪,很干净,上面的指纹不属于牛老板,我在资料库中也找不到指纹的主人,我想你的朋友一定很有势力。我是警察,我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一件普通的纠纷,需要枪,需要刺瞎一个人的眼睛吗?于是我找到你,想调查你的朋友。 第一次你用法律常识规避了,我到南城刑警队备案,申请对你进行拘留。有位姓孙的警官问我,海南最近是不是发生一起猝死案,死者为环球模特大赛的季军?我回答说有这么回事,孙警官告诉我,她不是猝死,是他杀,南城半年前发生了数起同样的案件,案子已经破了,嫌疑人畏罪自杀,但不排除有人使用同样的手段。 受到孙警官的启发,我查看了潘云死亡的资料,上面显示你和你的朋友也在现场,我怀疑你和她的死有关,可惜没有证据,不料当晚海南处理潘云案件的派出所传来一段视频,画面上,你正在对潘云的尸体进行侮辱。海南刑警队也收到视频,并迅速介入,让我对你进行布控,实施抓捕。” 钱军关于潘云死亡的叙述让欧阳焉感到意外,“孙警官,难道是孙亮?他怎么会忽然向钱军提起猝死案的事情,而且那么巧,当晚他就收到了视频和抓捕命令?” 欧阳焉没有把疑问说出来,按照他的叙述,属于非常正常的逻辑,“我很关心缺席审判的事情。”欧阳焉说出了重点,他从事司法以及刑侦工作多年,还没有遇到过缺席审判,秘密审判倒是很多见。 “缺席审判是检察院提出的,他们向法院提出,你的危险性非常大,如果采用其它方式,审判的检察官和法官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就在检察院提请的同时,海南高院院长家的一只狗死了。” 欧阳焉不解的蹙起眉头,“狗死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如果狗被人吊死呢?地面上还用狗血写了两个字,放人。警方猜测除了你,没有人敢在院长家门口公然行凶。事情发生后有人提出秘密审判,不过你的上百名手下在你关押期间不断制造事端,多次组织暴力营救,冲突中很多警察受伤,不过让高院下决心缺席审判的主要原因在于,主审法官的猝死。”“你说主审法官也死了?” “是的,在你关押期间,海南全岛的执法者人心惶惶,凡是参与潘云被杀案审理工作的人员都收到了死亡威胁,我也收到了,信寄给我的女儿,上面用狗血写着和其他人相同的两个字,‘放人’。我的女儿很害怕,现在还不敢一个人上学。” 欧阳焉看着身边的营救者,他也是其中之一,他应该知道钱军是否在撒谎。营救者看着欧阳焉,很肯定的告诉他,“事情不是我们做的。” 钱军看着欧阳焉,“你相信谁?” “我相信他,”欧阳焉向营救者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钱军,“我也相信你。” “哦?”钱军不解其意的微微摇晃脑袋。 “如果你要救人,是大张旗鼓的容易,还是秘密进行容易?”欧阳焉的话让钱军很难回答,的确,假如要救人,大张旗鼓的进行,会让警方保持高度警惕,给营救造成更大的障碍。 “我想那些恐吓手段的始作俑者,才是真正的凶手,他们希望我死,而不是把我救出去。“ 钱军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你分析的不错,确实有人想让你早点死,但是你怎么能证明潘云不是你杀的?” “还不明显吗?那些人陷害了大哥。”营救者说道。 欧阳焉打断了他的话,“一,我不是你大哥;二,谁陷害了我需要证据。” 钱军说道:“你的案子有个最大的疑点,奸尸时间。我查过你的飞机,从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来看,你应该已经到达南城,但检察官相信,你有能力在到达南城后重新回到海南,实施暴行。” 欧阳焉觉得检察官的逻辑实在可笑,不过想到潘云,他打消了念头,很平静的说道:“谁会包机飞几千公里强奸一具尸体?” “检察官说,你不是一般人,也许你可以从中找到乐趣。” 欧阳焉想骂娘,“乐趣”,简直对死者的亵渎,他想有机会见见那个检察官,质问他荒唐的想法由何而来? “我想我可以向法官争取,在死刑之前,还有一次申诉的机会。”钱军试探着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欧阳焉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瘦骨嶙峋的脸很难让人产生信任,不过他的眼睛却有些真诚,或者他老谋深算,连眼神也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可以相信我,也只有我可以帮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你会一辈子受到通缉,背上奸尸犯的恶名。”钱军的话很有煽动性,也直击欧阳焉的要害。“好,希望你不要食言。”欧阳焉和钱军达成了协议。 钱军让看守取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手铐,他下一步计划让营救者离开,也许欧阳焉可以帮忙。 “让你兄弟走吧,我向你保证离开时不会遇到任何阻拦。”钱军对欧阳焉说道。 “不,除非大哥和我一起走。”营救者说道。 欧阳焉有些生气,语气强硬的说道:“我是不是你大哥?” “是。”营救者回答的很干脆。 “大哥的话听不听?” “听。” “好,我命令你离开离开牢房,还有告诉外面的兄弟,不要再做傻事,我很快可以出去。” “不……”营救者还是不走,他不相信警察。 欧阳焉相信,因为他曾经是警察,而且是一个维护正义的好警察。他忽然举起桌面上的手枪指着营救者的眉心,“走,快走。” 营救者的身体在颤抖,欧阳焉看见他的眼睛里闪出泪花,“别傻了,相信我,相信法律。” 营救者走后,欧阳焉仍然把枪拿在手上,他在计算时间。从走进监狱大门开始,需要十五分钟才能离开,在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欧阳焉要保证他的安全,劫狱同样是死罪,他不想连累其他人。 足足十五分钟,会客室一片死寂。 十五分钟后,欧阳焉长舒一口气,把枪放在桌面,推给了钱军。那名看守见欧阳焉手中没有了武器,好像一只疯狗抽出警棍向欧阳焉没头没脸的打下去,欧阳焉的额头开始流血,咸咸的液体流进口中,他低下头,看见地上的尿迹未干。钱军没有制止看守的行为,直到看守再次气喘吁吁的停下,他冷笑着说道:“欧阳焉,黄泉路上有人陪你了。” “你说什么?” 欧阳焉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营救者的帽子已经被取下,额头和脸上满是鲜血,头发被血迹打湿,耷拉下来遮住半边眼睛,他看着欧阳焉,没有埋怨,只有深深的委屈。 “为什么?”欧阳焉看着钱军。 钱军狰狞的笑道:“会客室里有探头,我想外面的兄弟们知道怎么做最安全。” “你答应过我,向法官申诉。”欧阳焉还抱有一线希望。 钱军很快把他的希望斩断,“刚刚我受到你的挟持才被迫同意,相信法官和我的想法一样。” 欧阳焉绝望了,他为营救者感到内疚,也许听他的话就好,出去之后再作打算。 钱军看看手表,“剩下二十个小时,包青天你绝对不会再见,还是想想怎么向阎王爷解释。” 死牢的门重重的关上,欧阳焉靠在墙壁上回忆自己的一生,他真的快要死了,只有濒死的人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快乐、悲伤、一切一切…… 欧阳焉想起自己的父亲,养父,颜之涵,想起生父,黑帮的创始人龙老大,他还想起小白,赵辛,端木……最近一年认识的陌生人,发生的事情,几乎超过他过去数十年的总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从未感到时间过的那么快,大脑刚刚开始回忆,很多人事还未及展开,死牢的门开了,二十个小时,好像只在睁眼闭眼的瞬间。 出现在死牢门口的有三名看守,穿着警服,还有四名斜挎着微冲的武警,他的脚镣和手铐被打开,现在他假如逃走,武警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在他从警的岁月中,还未听说有人会选择逃走,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在死牢的黑暗中待的太久,此刻他多么希望能呼吸到监牢外自由的空气,看一眼阳光。 三名看守把欧阳焉送到死牢外,剩下的事情交给守候在门外的行刑队的武警。一辆警用面包车,驾驶室和后座分隔开,三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坐在欧阳焉的左右和对面。欧阳焉很遗憾没有看见阳光,因为车直接开进了死牢的地下室,出去之后,封闭的车后座根本看不见一丝阳光。 也许在刑场可以看见,欧阳焉安慰自己。 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欧阳焉记得对端木说过,“人谁不怕死,但怕死有什么用?”现在他要用同样的话劝自己,没有作用,心还是紧紧蹙着,揪成一团,他想慷慨赴死,可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欧阳焉从车上走到地面,终于在四个月之后见到阳光,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见到阳光他又有些后悔,原先调整好坦然面对死亡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生命如此美好,为什么要死?还是枉死?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欧阳焉大声的叫喊,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催促,他举目四望,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阔野。他开始跑,先是漫无目的的撒开两腿飞奔,接着他隐约听到有海浪的声音,他向大海的方向跑,越跑越远…… “啪,啪”,他的身后传来清脆的枪声,很奇怪,他仍然在跑,难道跑过了子弹?难道已经死了,一切都是幻影? 欧阳焉没有跑到海边,一辆吉普车跟在他的身后,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欧阳焉躺在草地上,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仰望蔚蓝的天空……吉普车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好像一块乌云,挡住了欧阳焉仰望天空的视线。 “你好,我叫陶青。” 乌云向欧阳焉伸出手。 “我死了吗?”欧阳焉问道。 “你没有死,不过你的死刑已经执行过。”乌云背朝着太阳,模糊的脸看上去很严肃。 欧阳焉接过他的手盘膝坐在草地上,“你的意思,我已经死过了?” “可以这么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为什么要合作?”欧阳焉不解的看着他,很英俊的一张脸,长发,穿着白衬衣,西裤,一双尖头皮鞋,颇有些贵族气质。 陶青站直身体向吉普车的方向走,“你已经死了,世界上没有欧阳焉这个人,除非和我们合作,否则……” “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提醒你,也在帮助你。”欧阳焉最痛恨被人要挟,幸亏陶青的话却没有刺伤他的意思。 “你是谁?” “我们因为正义而存在,你听说过1412吗?” 欧阳焉点点头,他听说过“1412”。传说“1412”是一个很神秘的警察组织,隶属于国际刑警,所有成员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并宣誓效忠和保密。“1412”主要调查牵涉到多国利益的犯罪组织,因其脱离于各国政府,可以避开黑帮渗透于政府部门的眼线,顺利捣毁跨国黑社会集团。 陶青从吉普车上取出一件衬衣,转身走到欧阳焉面前,再次礼貌的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1412。” 欧阳焉接过衬衣,“我还没有答应。”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身份 “相信你会满意我们的条件。”陶青的说话的语气很有把握。 “说说条件。” “我们希望你参与调查‘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案件,帮助我们寻找手机,捣毁龙老大的黑社会集团。” “你说的不是条件,而是目标。”欧阳焉已经把新衬衣换上,囚服被远远扔在一边。 “想不想知道谁陷害了你?” “谁?” “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陶青说完向吉普车走,欧阳焉发现他连走路的姿势都充满自信。 欧阳焉跟在他的身后,“我知道是谁,龙老大的手下。” “为什么?”陶青转过身,似乎不太同意欧阳焉的猜测。 “为了黑帮龙头的位置。” 陶青笑了,眼角有些细细的鱼尾纹,让他的大眼睛充满生气,“不,你猜错了。” 欧阳焉跟着陶青坐上黑色的吉普车,他忽然很放松,很想睡觉,他真的睡了。 欧阳焉醒来时在一家五星级的宾馆,房间很大,写字台上有一部手机。欧阳焉把手机拿在手中,打开滑盖,上面出现一个指纹锁,他不加思索的把大拇指放上去,手机打开,出现了一行提示,“请与手机距离保持在五十米之内,否则一切资料将被销毁。” 欧阳焉查看了手机的一些功能,似乎很普通,连卫星地图都无法连接。欧阳焉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放满热水,他整个人泡进去,全身的肌肉,包括大脑渐渐松弛。 欧阳焉走出浴室,手机在桌上不断抖动,他接通了电话。 “睡的好吗?”欧阳焉听出是陶青的声音。 “很好,谢谢。”欧阳焉边通话,边打开落地窗走进阳台。 “请不要在阳台上逗留太长时间。”陶青提醒他。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阳台?” “你把头转到右边。” 欧阳焉照做了,看见陶青在旁边的阳台上向他微笑。 陶青走进了欧阳焉的房间,他打开衣柜,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衬衣,裤子也很多但颜色却只有黑色。欧阳焉换上一套淡蓝色的衬衣,黑色西裤,他站在镜子前上下打量,衣裤好像量身订做一般合体。 “我们在马尔代夫。”陶青回答了欧阳焉打算向他提出的问题。 欧阳焉很喜欢陶青,或者说欣赏,年轻英俊,充满智慧和活力,尤其那双善良亲切的眼睛,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先休息几天,你的新身份还要等待中国警方的确认。” “在任务开始之前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陶青问道。 “我想请你们想办法救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救我的人,我害了他。”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也许还在关押我的死牢。” 陶青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些激动光亮,欧阳焉看出他正努力的克制住起伏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也许那个人已经获救”。 “你,你就是他。”欧阳焉走过去紧紧抱住了陶青,他看见陶青额头长发掩盖的地方,一条伤痕还未痊愈。 欧阳焉再次回到南城已经在一个月之后,他的身份完善起来很麻烦,马尔代夫除了是旅游圣地之外,整容医师也很厉害,欧阳焉经过几个小手术,让自己的脸稍稍发生了变化,看上去还是和之前比较像,但更欧化一些。鼻梁略微加宽,像意大利人,眉毛和眼睛的距离也被缩短,眼睛变的更深邃。他的身份变成了国际刑警,他的母亲也由中国人变成了俄罗斯人。 欧阳焉回到南城的第一站是南城市公安局。在欧阳焉前往市局之前,南城警方已经收到国际刑警亚洲部的传真函,欧阳焉更名为胡仁杰,职务为特别行动组组长。市局按照贵宾的接待规格,由局长亲自出面进行接待,胡仁杰向局长简单说明自己到南城的任务,调查在爆炸案中死亡的猝死案元凶颜浩。 胡仁杰的计划让“1412”的组长很满意,没有什么任务可以比调查自己更熟悉、更轻松。 胡仁杰拿到了市局局长的授权,到南城市刑警队进行调查,局长在电话里当胡仁杰的面作出批示,“一定要配合好国际刑警的工作,展示我们现代中国警察的能力。” 胡仁杰感谢的握住局长的手,“你们中国警察的能力很强,我早有耳闻。” 局长很高兴,命令他的司机送胡仁杰前往市局刑警队。胡仁杰没有推辞,有时候局长的座驾比什么文件都管用。 很难形容胡仁杰回到南城刑警队的心情,好像在地球转了一圈,最终回到原点。不过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从刑警队中队长颜浩变成侦探社社长欧阳焉,再到今天,国际刑警行动组长,胡仁杰。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现象胡仁杰在一年之中的经历。警察,通缉犯,爆炸死亡,入狱,死刑,重生……胡仁杰好像凤凰涅磐,每经历一次死亡,总会变的更加强大。 下午两点,胡仁杰走下局长的座驾,早有警员在办公楼前等候,将他请进中队长柳忠的办公室。柳忠因为颜浩的案子,降职为中队长,大队长由市局的一位副局长兼任,但是看得出柳忠实际上还掌握着刑警队,因为按照对等接待的惯例,胡仁杰的级别要高于中队长柳忠,由他出面,很能说明问题。 “你好,胡警官。”柳忠站在原先颜浩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胡仁杰。 胡仁杰看着办公室,还是自己离开前的样子,办公桌正后方,还有一张刑警队老队员的合影,上面还有端木、刘敏、柳忠,颜浩……胡仁杰一时间百感交集,为了掩饰住激动的情绪,他假装低头打开公文包,缓慢的取出一张国际刑警的协查文件,上面有公安部的批复和印章。 柳忠认真的看完协查文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这段时间里,胡仁杰一直在观察办公室的环境,柳忠还有那张集体照。随着目光的游移,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演,这里留给胡仁杰太多的喜怒哀乐。 “欢迎来的南城。” 柳大合上文件,隔着办公桌礼伸出自己的手。 胡仁杰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内心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文件没有问题吧。”胡仁杰笑着说道。 “没有,非常详细,你们国际刑警的能力让我钦佩。介意我复印一份吗?”柳忠询问道。 胡仁杰摊开两手,“可以,当然可以。” 柳忠拨通了内线电话,很快一名警员出现在柳忠的办公室,胡仁杰认得他,马蒙,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警察。 “柳大,有事儿吗?”马蒙对柳忠的称呼没有变,还是“柳大”。在等候命令时,马蒙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胡仁杰,向他微微点头。 胡仁杰礼貌的伸出手去,“胡仁杰,请多关照。” 马蒙刚要弯腰和他握手,柳忠向胡仁杰介绍,“他是马蒙,我的助手。” “你好。”胡仁杰说道。 柳忠继续介绍,“胡警官是国际刑警派到南城来的高级警官,以后胡警官有什么要求,尽一切可能协助他办理。” “是。” 马蒙还是老样子,听说胡仁杰是高级警官,面上立刻堆出阿谀的笑,握着他的手狠狠抖动几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谢谢柳大队长。”胡仁杰由衷的说道。 “不用谢,还有我是中队长。”柳忠对胡仁杰的话进行了更正,语气中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马,去把文件拿到资料室复印两份,一份交给资料室保存,一份拿来给我。” “是。”马蒙接过文件,转身要走。 柳忠提醒他,“注意保密。” “是。”马蒙离开前,向胡仁杰再次点头致意。 马蒙走出办公室,打开了胡仁杰的文件,迅速扫过其中的内容…… 胡仁杰交给柳忠的文件,让他顺利的走出了第一步。之后他向柳忠提出,调阅颜浩的卷宗,柳忠答应了。他打电话给资料室,让他们迅速腾出一间房,便于胡仁杰查阅。 “谢谢柳队长,”胡仁杰没有称他柳大,有的人喜欢恭维,喜欢比自己级别高的称呼,柳忠不喜欢,甚至讨厌。胡仁杰了解他,如果再称他柳大,对于他而言,或会有侮辱的意思。 柳忠把胡仁杰送到门口,告诉他资料室的位置,“资料室在三楼左手第二间。” “我知道。”胡仁杰脱口而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补充道:“好像所有的资料室都在三楼。” 柳忠没有在意,说了几句客套话,目送他离开了走廊。 胡仁杰迅速拐上楼梯,前往资料室,他要确认那份文件有几个人经手,文件是胡仁杰放的一只饵,他要钓出刑警队的内鬼,找到刑警队停尸间毁坏尸体的元凶,他可以肯定,毁坏尸体的人,就在刑警队里。 胡仁杰走到资料室门口,敲敲门,里面有人应声,声音很客气,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猜到来的人是国际刑警高级警官胡仁杰。 胡仁杰推门走进资料室,一年之前他曾经自由的出入这里,现在他终于再次踏进了资料室,还是老样子,一台带有指纹识别系统的电脑,除了窗户和门,两面墙摆放着密匝匝的铁皮柜,文质彬彬的资料员耿哲扶扶眼睛,向胡仁杰打招呼。 “你好,我叫耿哲。” “胡仁杰。”胡仁杰精神抖擞的伸出手,和耿哲握住,“谢谢。” “柳大已经交待了,我们把里面一间腾出来。”胡仁杰了解刑警队的每个人,包括平时少言寡语的耿哲,他外表虽文静,但处事果断,思维敏捷,除此之外他还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只要进入资料室的档案,他可以随口报出编号和归档时间。 “其实有张桌子就够了。”胡仁杰很有礼貌的说道。 “也许不够,颜队长的卷宗很多,一张桌子放不下。”耿哲提到颜浩时,还用颜队长的称呼,而且语气很尊敬。 “颜队长?你好像和他关系不错。”胡仁杰盯着耿哲的眼睛,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如果是其他人倒还罢了,没想到是耿哲,一个和自己走的很远的下属。 耿哲有些不太习惯胡仁杰逼视的眼神,他低下头轻声说道:“颜队长人很好。” 胡仁杰真的被他感动了,他记得有本书里说过,“人死后听到的话才是真话。”他正想问耿哲一些关于颜浩的事情,资料室的侧门被人推开,里面走出一个人,胡仁杰认得,他是分管资料室的人事科科长董奇。 “不要这么拘谨。”胡仁杰向他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坐着,马蒙没有再坐,他走到复印机旁检查柳忠让他复印的文件。 “好了”,马蒙指指文件,“我先下去,胡督查,您忙着。” “等等。”胡仁杰叫住他,“把原件给我就行了。” 董奇个子很高,身材却瘦小,五官也局促在一起,头发稀稀拉拉,刑警队的人背后都喊他“竹竿”。 “你好,胡督查。” “胡仁杰。”胡仁杰依旧伸出右手,和董奇握了握。 “董奇,分管这儿。”董奇边握手,边用左手指指办公室四周,“办公室已经腾出来,柳大说你在这儿办公?” 胡仁杰向他解释,“临时的,我想查查颜浩的资料。” “请跟我来。”董奇请胡仁杰先走进资料室旁的侧门,里面原来是内勤人员的休息室,大约有十几平方,对门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沙发,一张玻璃茶几,进门右手摆着一台复印机,复印机旁边的墙角还堆着一些无关紧要等待销毁的文件。休息室的窗户朝向不好,西晒,有人用一排鹅黄色的绒布窗帘遮住了窗户,照明全靠中间的一盏五十瓦左右的日光灯。 胡仁杰走进去的时候,马蒙正坐在沙发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香烟,资料室是禁烟区,他只把香烟放在嘴唇上方用力吸进烟叶散发出的苦香味。看见胡仁杰他立刻从沙发生弹起来,双手笔直的贴在裤缝向胡仁杰问好,“你好,胡督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理 马蒙稍稍犹豫,胡仁杰看见他的眼角瞥过董奇,而董奇在胡仁杰看向他时,故意把眼睛看向别处。 “哦,是了,我直接给您就行了”,马蒙好像收到了指令,把文件交还给胡仁杰。 “替我谢谢柳队长。” “是。”马蒙迫不及待的离开了房间,休息室里只剩下胡仁杰和董奇。 “现在这间办公室归你所有,复印机我一会儿让人搬到我办公室去。”董奇走到复印机旁边,把插头拔下来。 “复印机。” “不用谢,你是客人,我们要招待好才行,有什么关于档案资料的情况,直接找耿哲,这里所有的资料你随时可以查阅。” 胡仁杰又向董奇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董奇则再次表达对胡仁杰工作的支持,他走后,耿哲立刻把颜浩的资料送进来,等耿哲把资料堆齐放在茶几边上,胡仁杰才明白董奇的意思,颜浩的资料有茶几那么高,长度比两米多的沙发还要长。 胡仁杰打开第一套卷宗时,有几名年轻警察把复印机抬出了休息室,胡仁杰觉得这些警察有些面生,估计刚刚分配到刑警队不久,虽然他已经离开刑警队很久,但他仍为这里灌入新鲜血液而感到高兴。 在打开颜浩的卷宗之前,胡仁杰取出手机,打开伪装成摄像头的传感器对几份卷宗的表面进行快速扫描,很快手机里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指纹图案,经过自动筛选,指纹最终确定为八枚,也就是说,有八个人调阅过颜浩的卷宗。他按照事先的约定将指纹通过加密彩信发送给远在马尔代夫的陶青,最快两个小时胡仁杰就可以收到指纹主人的所有资料。 颜浩的卷宗之详细让胡仁杰感到吃惊,他办的每一起案件,抓捕和审讯的每一个嫌疑人都在卷宗中开列,包括他的父亲颜之涵和爷爷颜鹏举。档案上关于父亲和爷爷的资料,很多连胡仁杰都没有听说过,其中有一段引起了胡仁杰的注意。 档案编号0937—02—p4,“1949年7月,颜鹏举发动南城地下组织,与解放军先头部队配合,攻占南城发电厂,并保护南城大型工业项目,颜鹏举在战斗中被一颗流弹击中眼部,伤势严重,颜鹏举战友陈水才将其背至南城医院急救。颜鹏举在医院昏迷三天,后得救,历任南城市委常委,市委第一书记,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 “陈水才”的名字让胡仁杰想到生父龙老大,看来他和爷爷的确有生死之交,他再往下看,希望能找到“陈水才”的相关资料,但让他失望的是,“陈水才”的名字只在爷爷的档案里出现过一次,而父亲的档案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胡仁杰感到困惑,一个和自己家族休戚相关的重要人物,为什么没有在档案里出现?难道有人刻意把他的档案删除了?是谁?是龙老大本人?目的何在?难道龙老大离开中国之前发生过重大事情,连别人的档案里都不能记载他的名字? 胡仁杰完全沉浸在历史的档案之中,时间不知不觉的从身边溜走,当他合上家族档案最后一页时,已经晚上十点。胡仁杰打开手机,上面有陶青发来的指纹主人的资料,八个人,名字和身份分别是,资料员耿哲,分管资料的人事科长董奇,原刑警队大队长柳忠,中队长端木宁南,市局后勤运输队司机小袁,市局内部调查科科长谢为民,市局情报处处长施明,以上的七个人在正常接触档案的范围之内,而最后一个人让胡仁杰产生了怀疑,南城刑警队法医刘敏。 刘敏为什么会查看自己的档案?她到底是谁?现在在哪儿?胡仁杰从梁山镇回到南城,院方告诉他,刘敏出院了,他打电话给她的父母,她的母亲说,刘敏出国了。 胡仁杰当时就产生了疑问,“在国内,出国的手续很繁琐,怎么能说走就走?而且在走之前,她为什么不提前告知自己?”幸亏刘敏给胡仁杰,否则他以为刘敏被人挟持。 刘敏在信里说,“欧洲的一家康复治疗中心非常有名,我想去那边试试,我不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很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回来以后我会向你解释……” 胡仁杰认得刘敏的笔迹,信不会有假,不过他从墨迹上看,信已经写了有一段时间,他猜测刘敏对治疗没有把握,怕胡仁杰为她担心,“也只有这种解释才合理”,胡仁杰对自己说道。 胡仁杰再次把传感器放在档案的封面,上面所有人的指纹非常清晰,可见接触档案的人,要么在夏天,要么在不久之前。去年夏天刘敏已经中枪,不可能在医院接触到自己的档案,除非最近有人给刘敏看过自己的档案,为什么?为什么把一个已经宣布死亡的人的档案拿给刘敏,他们想让刘敏辨认什么? 胡仁杰在茶几上目不转睛的翻看了八个小时的档案,他的眼睛有些酸涩,腹中也略饥饿,但刘敏的问题困扰着他,让饥饿和酸涩暂时远离,他翻开自己的档案卷宗,封面上写着,“档案编号,13578—01,颜浩”。 “呼”,一阵风吹过,胡仁杰身后的窗户被风吹开,“啪,啪”两声,窗框重重的撞在墙壁,随着“哗啦啦”的响声,木框里的玻璃碎了,洒在胡仁杰坐的长条沙发上。胡仁杰在刑警队担任中队长期间,因为职务的关系最多只在休息室的门口停留过,他印象中休息室的窗帘始终拉着,没想到窗帘背后竟然还是老式的对开窗,他记得这幢楼是98年建成,窗户应该统一换成铝合金的百叶窗,怎么会独独漏下这扇? 胡仁杰没有多想,他把窗户紧紧推上,插上插销,风也怪,只刮了一下便消失,楼外婆娑的树影一动不动,好像告诉胡仁杰,那阵风有些邪气。胡仁杰不怕鬼,也不信邪气,他从墙角的一堆废纸里抽出两张,把碎玻璃从沙发生赶到纸上,接着把包有碎玻璃的纸,揉成一团,原先放有复印机的地方摆上了一只字纸篓,胡仁杰走到字纸篓跟前把纸团放进去,他刚转过身打算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查看档案,更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闪烁着信号灯,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翼而飞。 胡仁杰不会记错,手机在茶几上,刚刚还用传感器检查过档案封面上的指纹,他走到休息室通往档案室的小门,门从里面关上,即使打开,也不可能有人比风,比胡仁杰的视线还快。至于窗户更不可能,胡仁杰把窗户关死,破碎的一块窗户,最多可以出入几岁大的孩子,况且他同样需要快过胡仁杰的视线。 “鬼?”胡仁杰闪过一个念头,“刑警队闹鬼?”他不相信有鬼,可失踪的手机怎么解释?他还没有听说世界上有人研制出隐形衣。除了鬼,还有一种可能,这是他在科学杂志上看到的,有人可以用意识控制物体移动,不过,距离要在三米之内,从茶几到窗户已经超过三米,除非拿走手机的人还有一种特异功能,可以像蜘蛛侠一样趴在九十度角的墙面。 刑警队闹过鬼,南城的聊天室也闹过,颜浩宣布“死亡”之后,胡仁杰在网上看到很多新闻,上面说的有模有样,“鬼还在,它之前附在颜浩身上,颜浩死后,它会重新寻找宿主。” 胡仁杰不相信,因为颜浩还活着,更没有鬼上身,他的死完全是人造的阴谋。即使没有鬼,但“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魔咒还没有破解,他一年来遇到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声称对该事件负责,可没有一个人可以合理的解释为什么那么巧,正好在十四日凌晨三点零三分? “从闹鬼开始。”胡仁杰原打算从爆炸案开始切入,用一种倒叙式的方法,把整个案件还原,找出真相,但现在他觉得有了新的方法,既然鬼还在,不如动员所有人“找鬼”,找到鬼,真相也许就能揭开。 胡仁杰从休息间走进资料室,耿哲还在,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在看什么书?” “《灵异事件追秘》”耿哲把书合上,封面朝上递给胡仁杰。 “不错的书,”胡仁杰随手翻了几页,笑着问耿哲,“你信吗?” 也许胡仁杰看档案的时间太久眼睛有些模糊,他眼前的耿哲颇有些诡异神秘的味道。 “信,书上说的都有例子,我在网上也可以找到。你看这篇,关于穿墙术,印度一位修炼古瑜伽高僧,在静坐一年之后,可以随意的从寺庙的院墙穿过。” 胡仁杰顺着他的话题,试探性的说道:“既然可以穿墙,那么隔着墙取东西岂不是更方便?” 耿哲摇摇头,“高僧的徒弟说,邪念可以让他的师父彻底失去功力。” “隔墙取物并不一定是干坏事,比如有人家失火,孩子困在火海,大师用隔墙取物把孩子取出来;又比如邻居家的手机总是响扰民,大师把手机从邻居家里拿走关掉。”胡仁杰想到,也许可以通过耿哲把闹鬼的事情传达出去,看看警队里每个人的反应。 耿哲笑了,“大师会救孩子,不会取手机。” 胡仁杰把右手握成拳,食指勾住放在唇上,“大师不取手机?谁拿走了我的手机?” “胡督查,您说您的手机丢了?” 胡仁杰点点头,“刚才有没有刮过一阵大风?” “没有。” 耿哲下意识的看看窗外,胡仁杰发现他的窗户是铝合金的百叶窗。 “算了,也许有人和我开玩笑。”胡仁杰打算离开资料室,他转身很慢,在等耿哲说出意料中的话。 耿哲果然开口了,“胡督查,您说您的手机在休息室丢了?会不会丢在其它地方,我一直在这里,晚饭之后没有人进出过。” 胡仁杰慢慢转过身,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哦,难道见鬼了?刚刚刮了一阵大风,把窗玻璃碰碎,你却没有感觉,我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一分钟前还用过,我转身扔一个纸团,回头手机就没了。” “不会吧。”耿哲张大嘴巴,镜片下的眼睛却还冷静,看来他也不相信有鬼。 “你怎么看?灵异事件,鬼,还是人?” 耿哲走进了休息室,里面还和胡仁杰离开时一样,耿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手机,也没有发现帮助寻找到手机的线索。 “我不相信闹鬼,去年警队也闹鬼,很多人传,我还是不信。”耿哲站在休息室的正中,仰头看着天花板。 “在想什么?”胡仁杰也看着天花板,上面只有一盏日光灯,灯光周围聚着几只黑色的小蠓虫。 耿哲喃喃自语道:“我在想,有人如果用穿墙术,会从什么地方穿进来。” “你怀疑天花板?” “不,我在想,为什么要换灯管?” 耿哲的确很细心,他发现日光灯管和昨天的瓦数不一样,现在的瓦数是五十瓦,而下午胡仁杰进入休息室之前用的是四十瓦。 “也许他们想让我看的更清楚。” 耿哲点点头,除了日光灯灯管之外,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还是不相信有鬼?我听说南城刑警队去年闹过鬼,那个警官因为鬼上身才失去控制。” “不,我相信颜队长没有杀人,有人想陷害他。” “谁,谁想陷害他?”胡仁杰故意让自己的问题较为含蓄,不让耿哲觉察出自己有刻意追问的痕迹。 耿哲没有心机,他照直说道:“警队里很多人都希望颜队长出事,他们收了黑钱,怕颜队长查出来。” “哦,有这种事?”胡仁杰的疑问也显得很矜持。 “我还是不说了,”耿哲忽然把话题打住,胡仁杰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恐惧,“我瞎猜的,胡督查,你别放在心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e设备 胡仁杰想说,“我什么都没听见”觉得太假,反而让耿哲担心,他笑了笑,“我来有别的事情,很抱歉你们警队的事我即使有兴趣,也管不了。” “胡督查,我看出来你是好人,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最近一年南城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警方也没有线索,我想他们可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劝你办完事赶紧离开南城。” 耿哲的话让胡仁杰产生了疑问,“他为什么提醒自己注意安全?他难道不明白当一个警察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谢你的忠告,我想手机失踪也许就是某些人给我发出的信号。” “你害怕吗?”耿哲问道。 “你呢?” “我很害怕”耿哲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是,”胡仁杰勉强笑了笑,“我想找回手机之后就离开南城。” “颜队长的档案呢?你不想为他翻案?” “不,我来是为了其它的案子,既然危险这么大,我看还是回办公室安全些。” 耿哲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胡仁杰迫切想让他把话说出来,又怕催促反而让他觉得紧张,直觉告诉他,耿哲知道警队里的一些秘密,无论多少,相信都会对毫无头绪的案件有所帮助。 “希望你能找回手机。”耿哲抬起头,看着胡仁杰,似乎对他有些失望,谈话也就此打住。 胡仁杰离开了刑警队,他让耿哲不要收拾休息室里的档案,第二天他还要看,耿哲点点头,态度比之前冷淡了很多。第二天上午让胡仁杰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他暂时住在南城一家四星级宾馆,醒来时,他看见自己的黑色手机出现在卧室的床柜上,触手可及。 “有人来过?” 胡仁杰把手机拿在手中,立刻检查了他在门窗连接处设置的丝线,没有移动痕迹,昨夜他为了案情睡的不是很踏实,怎么有人离自己这么近还没有察觉?胡仁杰不免有些担心,如果那个人要自己的命,恐怕南城刑警队的人现在已经在客房里办公了。 胡仁杰坐在床沿打开手机,用指纹锁进入系统,手机可以查看使用情况的历史记录,记录上显示手机在收到总部发来的指纹资料后没有使用的痕迹。胡仁杰这才放心一些,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指纹资料打开,按下删除键。 整个上午,胡仁杰都在南城市里瞎转,他怀疑受到跟踪,瞎转的目的是为了找出跟踪者。他把手机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包经过特殊处理,里面藏有一个摄像孔,手机连在摄像孔上,可以三百六十度全景拍摄,除此之外手机还有一种非常强大的拍摄功能,用热敏技术捕捉到盯住自己的人。 回到酒店,胡仁杰走进洗手间在浴室里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确认没有监视器之后,他才坐在浴缸边上打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上午拍摄的视频画面。他取出触摸笔,不断移动视频,看他的人还不少,基本上从他身边经过的百分之九十女性都注视过他,有几个小女生还捂着嘴像看到电影明星似的激动。胡仁杰英俊的脸即使出现在好莱坞大片中也绝对不会逊色,受到女性关注十分自然,关注他的男性相对就少了很多,一共九个人,胡仁杰不断切换画面,最后视频定格在三张脸上,这三张脸出现在四个和四个以上的场景。 四个场景分别在南城的东,北两处,有巧合的可能性,毕竟谁都可以在南城里和胡仁杰一样在漫无目的闲逛,但三个人太多了,胡仁杰确定,跟踪者为其中之一,也许他还是拿走和归还手机的人。 胡仁杰打开公文包里的笔记本,把与三个人有关的视频输入电脑,用图片剪辑技术从不同角度提取了三张脸,自从去年参与“系统提示:三分钟后死亡”的猝死案以来,胡仁杰通过网络自学了很多先进的信息技术,从视频中提取含有人脸部特征的照片,只是他学到的最普通的技能之一。 胡仁杰用加密信号连接了国际刑警的专用卫星,把照片传输到国际刑警的信息中心,那里有人会把照片输入资料库,经过比对,查处照片主人的所有资料。剩下的时间,胡仁杰在房间里用了宾馆送来了午餐。 下午两点,胡仁杰回到洗手间,他把手机接在电脑上,用指纹锁和两组密码重新打开电脑,三个人的资料已经出现在笔记本的液晶屏幕上。 总部信息中心把照片进行了编号,“a男,曲洋,中国籍,身份证地址为:南城解放中路渔人巷四十七号,年龄三十岁,无业。十八岁参军,三年后分配到森宝物业保安部,一年前离职。未婚,无犯罪前科……” “b男,孟超,男,三十四岁,艺术家,无业……因感染艾滋病毒,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c男,邱智,男,四十岁,华夏科技公司研发部主任……婚后离异,育有一子一女,无犯罪前科……” 看上去三个人干净的让人找不到任何疑点,胡仁杰还是敏感的发现,邱智的嫌疑最大。其余两个人,一个无业,一个精神状况有问题,他们可以毫无目的性的在南城街头从东走到北,邱智不同,他有正当职业,而且属于较为尖端的科技行业,在他们的行业里,浪费时间意味着随时会被超越,他为什么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南城市里闲逛? 胡仁杰重新找出视频仔细查看每个细节。视频上显示胡仁杰走出宾馆,故意向西过马路在报亭买了一张早报,接着回到宾馆所在的街上,沿便道一直向东走。在马路上来回的过程中,曲洋出现了,接着他把手插在口袋跟在胡仁杰身后,在等候红绿灯时,曲洋和胡仁杰有一次并排站立的机会,胡仁杰记得他看见了曲洋,和视频上一样,高高瘦瘦,很普通的一张脸,有些麻木,看着胡仁杰时,露出失业者的茫然的眼神。 走过斑马线,胡仁杰在南城解放纪念碑前绕了一圈,这时孟超出现了,他也在绕圈,心事很重的样子,走路有些颠簸,好像走了很多圈,和胡仁杰交错时摇头晃脑,嘴里还在嘀咕什么。胡仁杰离开后不久,他跟在曲洋身后,从视频上也可以看出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邱智出现在胡仁杰从城东转向城北的交叉路口,他从一幢大厦里出来,穿着笔挺的西服,跟在孟超的身后,他的手上也拿着一只和胡仁杰一模一样的黑色公文包。邱智很快超过了孟超,在接近曲洋时,曲洋忽然向南,和胡仁杰背道而驰。胡仁杰走进商场选购衬衣,邱智也在男装部试一件和他身上颜色相同的西服,胡仁杰从商场南门进入,穿过北门,绕商场一圈回到原来的线路,折回宾馆。邱智始终在他十米远的地方,有时打电话,有时看表,有时停下在流动商铺前和小贩攀谈。孟超则在胡仁杰走进商场之前,离开了队伍。 胡仁杰几乎可以确认跟踪者就是邱智,他用手机把邱智的照片和姓名资料发送给陶青,让他帮忙查找邱智更详细的资料,包括他的住址和工作地点。在重新走进南城刑警队之前,他要弄清楚,谁在捣鬼,谁打算阻止他的调查。 半个小时后,胡仁杰收到了陶青传来的资料,除了一般性的资料之外,上面还有邱智的手机、座机号码,家人的信息,孩子就读的学校,详细的家庭住址,拥有的房产,甚至包括生活习惯,平时喜欢在哪一家餐馆就餐等等,胡仁杰真的感叹国际刑警的办事效率,一个没有前科的普通人,半个小时之内竟然可以找到这么多相关资料,尤其是个人喜好之类的非常私人资料,他真想问问陶青,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胡仁杰把邱智的照片放在电脑上,一张普通的脸,圆脸庞,圆头鼻子,圆圆的眼睛,寸头,嘴唇很薄,他的脸简直可以作为普通老实人的模板,而在胡仁杰看来选择这样的人作为跟踪者再合适不过,相貌“普通”是跟踪者的最基本要求之一。 晚上五点,准备下班的邱智,在办公室见到了一位客人。 “你好,我叫胡仁杰”,西装革履的胡仁杰精神饱满的走进邱智的办公室,在他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好”,邱智下意识的伸出手和胡仁杰握了一下,接着用左手比划,弹子球似的眼睛睁的更圆,语气也带着疑惑,“我们认识吗?” “我是警察”,胡仁杰开门见山的取出国际刑警的警徽。 “国际刑警?”邱智有些意外,他接过证件,好像见过国际刑警的警徽似的点点头,“你真的是国际刑警?” 胡仁杰收起警徽,微笑着指指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向邱智示意,“我可以坐下吗?” 邱智看看手表,“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晚上我要回去给孩子做饭。” “小雷和佳佳的学习不错。” 胡仁杰故意向邱智透露了一些国际刑警掌握的关于他的相关信息,他要让邱智明白,自己是有备而来。不料邱智听到他提起一双儿女,有些木然的他忽然皱起眉头,眼睛也压缩成半颗玻璃球,鼻孔则显得更大,说话时嘴唇也微微颤抖,他指着胡仁杰,有些怒火中烧的味道,“你,你,上午打电话的人是你……” “打电话的人?”胡仁杰不解的问道,“说相信一些,上午谁给你打了电话?” “你不要装了,肯定是你。” 邱智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取出一只插在音响设备上的话筒递给胡仁杰,“你再把小雷和佳佳的名字说一遍。” 胡仁杰清楚,他在做声音测试,很自然的接过话筒,重复了刚才的话,“小雷和佳佳学习不错”。 邱智坐在电脑前,熟练的敲击着键盘,音响里发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小雷和佳佳在我们手里”,胡仁杰发现音响里传出的声音和自己十分相似,难道是可以模仿? “不是你”,邱智随手关上了音响设备。 胡仁杰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上午邱智跟踪自己并非出于本意,而是受到录音里男子的要挟。只是让胡仁杰有些不可理解的是,谁让邱智跟踪自己?目的何在? 胡仁杰向邱智提出:“可不可以把完整的录音放出来?” 邱智有些犹豫,但很快按照他的要求打开了录音,音响里传出刚才那位男子的声音,“邱先生你好,看见桌上的信封吗?里面有一只耳机,请你戴在耳朵上……”沉默了一阵,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好,邱先生,从现在开始请你一直戴着耳麦。” “为什么?”邱智在录音里说道。 “小雷和佳佳在我们手里,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保证他们会平安的回到课堂。” “不要伤害他们。” 邱智的声音变的急促和焦虑,即使现在听来,胡仁杰也可以看到邱智双拳紧握,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 “放心,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请你先核对一下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你的办公桌下面有一只黑色公文包……很好,下面请你打开公文包,把e型设备装在公文包的探孔,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探孔一定要处于你的身体正前方。” “然后做什么?让小雷听电话……”邱智的声音显得有些恐惧。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胡仁杰一直在看表,电话挂断的时间正好为一分五十二秒,国内中等城市监控系统最快可以在四十九秒模糊确定电话方位,一分零三秒可以锁定通话位置,如果中间没有阻碍,再过五十秒,监控探头可以拍摄通话位置的照片。 “打电话的人很专业。”邱智说道。 胡仁杰在和邱智谈话之前,已经了解到华夏科技公司为军方服务,他们拥有一套自己的监控系统并不奇怪。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手 “时间上看,你可以锁定手机的通话位置。” “手机是小雷的,地点在他们学校的操场。”邱智说话时有些无奈。 胡仁杰在下一段录音开始之前,问了他另外的问题,“什么是e设备?” 邱智没有回答,他打开了另外一段录音,下命令的还是同一个人,“现在请你立刻走到一楼大厅,九点五十二分走出大厦,记住我的话,探孔的位置,还有尽量走的慢一些,放松,放松,相信我,就像一次工作时间的散步,不会有危险……”男子在电话里不断提醒道:“你走的有些快,看看周围的风景……继续向北……从南门进入人民商场……到男装部试西装,公文包的探孔放在十点钟方向……很好,感谢你的协助,合作愉快。” 男子通话结束,胡仁杰看了看表,时间整整过去一个半小时。 胡仁杰问道:“你可以确定他的位置吗?” 邱智把电脑屏幕推转到胡仁杰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幅南城的电子地图,全城有上万个地方在闪烁着红色的信号点。 胡仁杰看着邱智,“他的手机使用了反追踪设备。” “非常先进的抗干扰设备,我们公司的设备可以追踪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的电话。”邱智的话没有说完,也已经足够说明打电话男子所使用的设备的先进性。 “我怀疑在我的房间里也装有监视设备。”邱智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胡仁杰也随之在房间里用视线进行扫描。 “没用的,现在的监视器已经使用了纳米技术,我们肉眼根本看不见。”邱智笑着递给胡仁杰一根烟。 “不,谢谢。”胡仁杰谢绝了,他有些奇怪,既然邱智明知自己受到监视,为什么还把自己受到控制的事情告诉胡仁杰? “你的孩子们还好吗?” “已经到家了。”邱智把手上的烟拿起又放下,神色轻松了很多。 “可以说说e设备吗?” 邱智耸耸肩,“你也应该清楚我们华夏公司为谁服务的。” 胡仁杰点点头,面露难色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说,也不必勉强,不过……” “今天之后,也不算机密了。”说话之间,邱智走到办公桌旁边的文件柜打开柜门,只见在文件堆上有一只类似摄像机的机器,“就是它。”邱智摸摸机器,亲昵的像抚摸孩子的额头。 “机器有什么用?” “可以让所有数码视频设备曝光。” “让数码视频设备曝光?”胡仁杰不解的反问道:“数码视频的成像原理和传统相机并不不同,怎么会发生曝光?” 邱智也许猜到他的问题,很快回到办公桌前向他说道:“我们引用了曝光的概念,贴切的说,我们用e设备删除了数码视频上的资料,让光电子无法存储影像。拍摄者可以在显示器上看见视频画面,但无法记录,好像一卷被曝光的胶卷。” 邱智的解释让胡仁杰大概明白了机器的作用,笑着指指对着房间阔面的e设备,“难怪你不怕被人监视。”之后还有问题困扰着他。 胡仁杰取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关于邱智的画面,邱智只看了一小段便把手机还给胡仁杰,“根据我的判断,e设备对准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你看见他了吗?” 邱智有些遗憾的说道:“从始至终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也许有人不想你看见他的样子。“ 胡仁杰有些遗憾,高科技终归不如人脑,他本以为有手机监视器就万无一失,可以拍摄到跟踪者的图像,假如当时稍稍回头,也许就能看见监视者的样子。 胡仁杰失望之余,忽然想起一年之前刘敏在网吧猝死现场拍摄的照片,刘敏分明在现场拍摄了大量的尸体照片,但打印后却白花花一片,存储器里的资料也不翼而飞,开始胡仁杰以为有人破坏了相机,现在他明白了,或许有人使用了e设备。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再次询问邱智,“邱先生,请问e设备什么时候被研制出来?” “去年三月。”邱智很爽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照片曝光在五月,时间上也比较吻合,胡仁杰按捺不住内心欣喜,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喜悦的神色。他继续问道:“e设备研制出来之后,生产了几台,都卖给什么人了?” 邱智看着他,胡仁杰的问题都是商业和军事机密,他完全有理由拒绝,胡仁杰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不料邱智却毫无隐瞒的告诉他,“生产了三台,一台交给了军方,一台还在我手里,还有一台……”邱智顿了顿,“去年五月十三号公司失窃,锁在保险柜里的设备被人盗走。” “找到偷走设备的人吗?” “没有,我们是半军事单位,没有报警,仅仅通知了军方,因为其军事用途有限,军方查了几条线索没有结果,就没有再查下去。” 邱智的话让胡仁杰喜出望外,“邱先生,能不能回忆公司失窃的一些细节?比如进入方式,除了e设备公司有没有损失其它贵重物品?最好能有当晚值班人员的笔录。” “当时的情况我记不太清。” “能不能再回忆回忆。” 邱智摇摇头,让胡仁杰燃起的希望熄灭大半,正当他打算放弃时,邱智站起身走到文件柜,从中取出了一本文件,他把文件放在桌面,推给胡仁杰,“我记不清了,但我保存了军方的调查记录。” 胡仁杰简直无法此刻的心情,盗窃设备的人肯定与警队闹鬼事件有关,找到他,也许去年悬而未决的案子就找到了切入点。胡仁杰把文件拿在手上,想握住邱智的手向他表示感谢,邱智却在此刻点燃了一根香烟,尼古丁被他深深的吸进肺里,烟雾中,胡仁杰忽然想起什么,神仙水,猝死……他猛的扑到邱智身上,夺过他香烟,一切都太晚了,胡仁杰看见邱智绝望的眼神,嘴角也开始吐出白沫,身体从轻微的晃动到剧烈的颤抖。 胡仁杰把邱智放平,用手肘枕住他的头,他大声的喊道:“呼吸,呼吸……”与此同时,胡仁杰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不过他明白,已经太晚了,急救中心离华夏科技公司有十几公里,现在下班高峰,最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 “邱先生,挺住,挺住,”他希望借助人的意志,让邱智挺过最难的十五分钟,可是邱智却有放弃的意思,他的脸涨的通红,圆圆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去。 邱智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不,不要让他们伤害我的孩子,不,不要……”在心跳停止前的最后一秒,邱智终于再次吐出一个字,“救……” “救谁?” 胡仁杰记得资料上显示邱智并不吸烟,他看看邱智的指缝,也没有长期吸烟留下的黄色的烟熏痕迹。“或许邱智想用自己的死救孩子,否则怎么如此痛快的把秘密告知一个陌生的警察,而最后他才醒悟,自己的死未必能救得了自己的孩子。”想到此处,等候警方到达的胡仁杰把桌上的失窃文件和柜子里的e设备放进公文包,悄然离开了邱智的办公室。 胡仁杰没有回宾馆,他来到了邱智的家。小雷为他开了门,孩子和邱智长的很像,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鼻子却高高的像资料照片上邱智的妻子,男孩子个头比胡仁杰矮七八公分,却仍在发育期,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看见生人也不害怕,声音洪亮的问道:“你找谁?” “你是小雷?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叫什么?” “我姓胡。” “胡叔叔,请进。”小雷很有礼貌,胡仁杰摸摸他的圆脑袋笑着走进了邱智的家。邱智的另一个孩子佳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佳佳比小雷小一岁,今年十六,她长的很像他的母亲,偏瘦的身材,五官也像江南女子般精致。小雷向她介绍,“爸爸的朋友,胡叔叔。” “胡叔叔好。”佳佳正在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年纪,看见胡仁杰,脸微微红了一下,赶紧把视线转移到电视机上。 “爸爸快回来了。”小雷像大人似的给胡仁杰泡了一杯茶,佳佳也把电视机关了,躲进房间,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 “你爸爸今天有事,要玩些回来,他让我给你们烧饭。”胡仁杰暂时不打算把邱智死亡的事情告诉两个孩子,也许正如邱智所担心的,孩子们还处在危险之中,当务之急他必须把孩子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哦,你是爸爸的同事吧。”小雷天真的说道。 “恩,是啊,邱主任要加班,让我来给你们做饭。” “不用,我们自己做。” “那不行,邱主任知道要批评我的。” “没事儿,你不说,我不说,爸爸不会知道。” “你不要为难胡叔叔。”佳佳从房间里走出来,胡仁杰见她换了一件粉色的棉质休闲衫,后面有个连衣帽,既可爱,又清纯。 佳佳笑盈盈的走到胡仁杰面前,脸和衣服一样露出粉色,“胡叔叔,你最拿手的是什么菜?” “我拿手的菜可多了,辣子鸡,糖醋里脊,粉蒸饭……” 胡仁杰还要往下说,佳佳打断了他的话,“胡叔叔,你会变戏法吗?空着手也能做出这么多菜?” 胡仁杰故意挠挠头,“是啊,我忘了买菜。” 胡仁杰很顺利的把两个孩子带进了一家西餐厅,他不喜欢西餐,不过西餐厅的环境比较好,便于观察。餐厅服务员以为胡仁杰是外国人,用英语介绍了菜单,胡仁杰没有解释,也用英语帮孩子们点餐。佳佳点了一客牛排,一份提拉米苏,小雷点了香肠披萨和冰激淋,他自己则点了一盘意大利面。 “胡叔叔,你是混血儿吧。”佳佳说话时有些嗲,让小雷很不舒服,不过看得出他很疼爱自己的妹妹,仅仅皱皱眉,起身去翻看餐厅提供的杂志。胡仁杰明白男孩在发育期讨厌一切,敌视一切,很多人不愿意和大人说话,小雷还算不错,至少在家里对胡仁杰很热情。 “不是,我的母亲是俄罗斯人。”胡仁杰按照个人资料,回答了佳佳的问题。 佳佳痴痴的看着他,胡仁杰见过这种眼神,懵懂期少女特有的眼神,对喜欢的男孩子她们不像成年女性那样去掩饰,天真而烂漫,却往往最易受到伤害。 胡仁杰当然不会喜欢一个小女孩,为了让佳佳结束这样的眼神,他笑着问道:“可不可以用一个词形容你的爸爸。” “聪明。”佳佳不假思索的说道。 “含蓄。”小雷也回到了座位上,适时的回答了胡仁杰的问题。 佳佳撒娇的拽拽胡仁杰的胳膊,“胡叔叔,你也要说。” 胡仁杰想了想,从齿间吐出一个词,简单,却最难定义的词,“好人。” “不行,太笼统。”佳佳不同意。 胡仁杰笑了,她摸摸佳佳的脑袋,没有说话,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形容一个人为“好人”有多难。在孩子们用餐时,胡仁杰到洗手间给陶青打电话,除了向他讲述了今天被跟踪、邱智死亡的事情之外,他想请陶青派人照顾邱智的两个遗孤。 “可以送给孩子的母亲。” “不行,杀害邱智的人也许是系列谋杀案的案犯之一,孩子的母亲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陶青在电话里有些为难,“根据条例我们不能收留两个孩子,太危险,容易让组织暴露。” “可以动用其它的关系,组织不会连两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吧。” “不是不保护,没有先例,而且也没有事实证明孩子会有危险。” 胡仁杰无法说法陶青,他退而求其次的说道:“组织上不行,我可不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原则上不可以,你很可能暴露,之前所有的工作都会前功尽弃。”胡仁杰听出陶青的口气有些着急。 “所有的工作?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密室 胡仁杰抓住了陶青谈话中的漏洞,他还有个疑问没有解开,国际刑警既然知道他不是杀害潘云的凶手,为什么在他走投无路时才出手相救?作为一个久负盛名具有正义感的警察组织,手段似乎有些阴暗。 “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你”,陶青没有解释,他的语气软化了一些,“原则上我不同意你找人保护两个孩子,如果你要坚持,必须保证你不会暴露。” “我保证。” 胡仁杰挂上电话,他在打电话之前就想到了南城检察院检察长赵辛,陶青的解释和胡仁杰猜测的一样,在孩子们没有遇到危险之前,组织上不会冒险派人进行保护,人派的越多,行动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怎么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让赵辛保护两个孩子?还有,什么时候告诉孩子们父亲去世的消息?”胡仁杰看着两个孩子,小雷把一大块披萨放进佳佳的盘子里,佳佳则把一块牛肉用叉子送进哥哥的口中,看见兄妹二人的温馨与甜蜜,胡仁杰把邱智的死讯又暂时向后压了压。 胡仁杰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南城的街道上,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赵辛家楼下的小花园,此刻晚饭时间刚过,没有人出来遛弯。小雷看见胡仁杰望着四楼亮灯的窗户,不解的问道:“胡叔叔,我们不回家吗?” “嘘”,佳佳把食指放在唇边,“叔叔在看心上人呢。” “胡说。”小雷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佳佳的额头。 “讨厌。” 佳佳用力拍打小雷的后背,小雷则哈她的胳肢窝,两个人嬉笑着闹成一团。 “你们的父亲死了。” 小雷和佳佳还在嬉闹,楞了几秒钟,小雷先反应过来,走到胡仁杰身前,“胡叔叔,你说什么?”小雷说话时,佳佳跟在他的身后,眼睛里已经有泪光闪动,一个关于父亲死亡的玩笑也会让佳佳受不了,更何况事实真的出现?胡仁杰几乎要放弃,但他语气很凝重的继续说了一句,“你们的父亲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胡仁杰看见佳佳的身体在抽搐,粉色的脸变成灰白色,眼睛木然的只知道流泪,也许她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喉咙里像塞了铅,沉沉的哽住咽喉,压得她喘不过气。 “喊出来或许好些。”胡仁杰把佳佳抱在怀里,可佳佳仍旧无法呼吸,胡仁杰有些担心,他想再不行要用力拍打佳佳的后背,很多人悲伤过度导致晕厥,就因为气堵在咽喉上下不得。 相对佳佳,小雷要冷静很多,他至少还能说话,圆圆的眼睛里的泪水却不比佳佳少,“胡叔叔,爸爸怎么死的?” “还不好说,你知道你的父亲做什么吗?” 小雷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们现在也很危险,叔叔希望你们能到一个长辈家里躲一躲。”胡仁杰说话时,眼看见佳佳要晕厥,他伸出手用空心巴掌拍打佳佳的后背,三次之后,佳佳“哇”的哭出声来。 小雷和胡仁杰一道安慰佳佳,小区花园里渐渐出现晚上锻炼的老人和孩子,再留在这里不合适,胡仁杰一手搂着一个孩子走到赵辛家楼下。他弯下腰对小雷说道:“四楼有位叔叔,他是检察院的院长,你们先住在他家里。等叔叔办完事,会安排你们和母亲一起生活。” 佳佳一直在哭,小雷像个男子汉似的搂住妹妹,“别哭了,佳佳……” 胡仁杰看着小雷坚强的表情,想起自己受到的磨难,相信小雷将来一定会出为出色的男人。 “你们上去之后,说一位叫欧阳焉的叔叔让你们去的,其他的话不要说,也不要说你们父亲的事情。”胡仁杰叮嘱道:“更不要提起我,小雷你刚刚做的很好。” 小雷点点头,理解胡仁杰说他做的很好,是指没有暴露父亲工作的事情。两个孩子上楼之后,胡仁杰在赵辛家楼下等了很久,直到赵辛家的灯完全熄灭,胡仁杰确认赵辛收留了他们才回到宾馆。 胡仁杰走进房间,门口设计的机关还在,不过他下意识的觉得房间里有人,至少有人来过,房间上午已经打扫过,是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沙漠之鹰”,沉重的枪把握在手上,胡仁杰觉得任何危险都可以平安度过,这把枪是陶青送给他的礼物,在刑警队他一直梦想着可以抱着它睡觉。 客房的灯被打开,胡仁杰的枪口不断对准可能藏有潜入者的角落,浴室,壁橱,阳台,当他检查完床铺下方之后,他看见床头柜,摆放手机的地方有一封信。他打开信封,里面放着一只袖珍耳麦,他把耳麦倒在手心查看,这是德国产最新型号的耳麦,内置无线接收器,可以接收五十公里范围内的通话讯号。 胡仁杰把耳麦放在耳中,很快,他的耳朵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手枪不错。”胡仁杰认识他的声音,在邱智的房间里听过。 “谢谢。”胡仁杰在对空气讲话,实际上他明白,房间的某个角度装上了邱智所说的含有纳米技术,肉眼不可及的窃听器。 “可惜你的手枪不能杀看不见的人。” 说话的男子有些调侃的味道,这让胡仁杰很不舒服,想起那两名孤苦伶仃的孩子,他举起手枪对准阳台,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普通手枪不可以,装有信号跟踪器的子弹可以。” “哦。”男子的声音略带紧张,胡仁杰达到恐吓的目的,把手枪插在腰上,用西服盖住,同时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我不想杀你。” 男子觉察到自己上当了,处于优势的他有些尴尬,“为什么?因为你的子弹不会拐弯?” “我想当面把子弹射进你的心脏。” “你做不到。” “我可以” “想把子弹射进我的心脏,你要做的,首先是看见我的脸。” “我看见了。” 胡仁杰先面对着阳台说话,接着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置有床头柜的一面墙发呆,男子没有说话,更加深了胡仁杰的怀疑。他忽然拔出手枪对准那面墙,手扣在扳机上,“子弹不会拐弯,但相信我,沙漠之鹰的子弹可以穿过厚度20厘米的混凝土墙体,而你面前的是一堵轻质隔墙,阻击力不到混凝土墙体的千分之一。” “你很聪明。”男子再次开口,不过声音是从胡仁杰的对面传出来。 胡仁杰把耳麦扔在地上,枪口所指的地方,从墙里钻出一位穿着黑夹克的中年男子。当然,男子不会灵异小说上写的穿墙术,墙上有机关,轻质隔墙可以像平移门一样开合,男子走到胡仁杰的对面,墙再次合上,分开的地方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痕迹。 男子在房间里仍然戴着眼睛,头发卷曲着向后,鼻梁很高,上唇较厚,他的打扮的很像猫王,气质也像。胡仁杰把耳麦扔在地上,踏上一只脚,他的脚离开之后,耳麦像只被碾死的昆虫黏在卧室的短毛地毯上。 “告诉我,你怎么发现墙可以打开?”男子虽然戴着墨镜,但胡仁杰能够看出他镜片后惊讶的眼睛。 “你的诡计早在一年之前就应该被人识破。” 男子看着他,很惬意的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双腿上下交叉,跷起了二郎腿。他在嘴里放了一根香烟,点燃之后,卧室里弥漫着烟味。 “一年之前?一年之前你去过刑警队?” 胡仁杰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在试探,不能在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想要进入刑警队的系统,相信不是很难的技术。”胡仁杰靠在阳台上,看着墨镜男子的侧脸,他的双臂抱在胸前,手枪枪口向下随意的握在手上,即使如此,他也有把握在零点零七秒之内击中两米外墨镜男子的胸口。“你是谁?”墨镜男问道。 “很重要吗?你怎么不继续问我,怎么识破你藏身的地点?” “假如你研究了一年前的案子,很容易联想到,任何墙都可以变成一扇门。” 墨镜男子的话,基本上肯定了胡仁杰的推测,一年前在刑警队地下室的停尸间里有同样一扇可以开合的门,有了这扇门,想取走或放置尸体太简单不过。 昨天,胡仁杰的手机在刑警队的休息室忽然失踪,他当时在想会不会有人藏在房间的墙壁里?耿哲关于穿墙术的介绍,更让胡仁杰茅塞顿开,房间也可以看成一只柜子,墙壁为什么不可以像柜门似的活动? 取走手机的人,等于弄巧成拙,让胡仁杰找到了一直无法破解的难题。这道题的答案看上去很简单,或许找到答案的人都会觉得脸红,原来是这样,墙可以活动而已,但习惯于用右脑思考的人,要跳出思维的局限,其实非常难。好像有人随口问“什么布剪不断”?你会按部就班的去想生活中可以见到的“布料”,棉布,纱布,麻布……有关布的画面不断出现,不断被否定,始终无法得到答案,而一旦跳出概念中关于“布料”的框子,马上豁然开朗,哦,布,瀑布算不算布? 胡仁杰当年还受到了误导,假如尸体失而复得,不是挂在墙上,也许胡仁杰会想到,有人可以用其它的方式进出停尸间,可偏偏尸体被损毁,还挂在墙上,胡仁杰由此把研究重心放在了损坏尸体的人身上。胡仁杰想到一个词,障眼法,被毁的尸体也是障眼法之一,以此来转移他的视线。 墨镜男子看着胡仁杰,好像老朋友似的说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年前刑警队毁坏的那具尸体,他身后的那堵墙里藏着谁?”胡仁杰说到最后,死死盯住墨镜男子,好像在说,“你的可能性最大。” “我那时候不在南城。”墨镜男子没有必要撒谎,官方宣布毁尸案已经结案,何况闲聊似的谈话,即使对方承认,也不足以作为定罪的证件。 “那个人你认识吗?是刑警队的什么人?” 墨镜男子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胡仁杰的手枪,啧啧嘴,很欣赏的样子。 “好枪。” 胡仁杰点点头,“的确不错。” “我做梦都想要一把。” “我也是。”胡仁杰说道。 在枪的爱好上,胡仁杰和墨镜男达成了一致,但墨镜男下面的话又挑起了事端。 “你信吗?再过十分钟,你会把枪送给我。”墨镜男说的很有把握,胡仁杰自然不能输在气势上。 “再过十分钟是不是太久了,你信不信,再过一分钟,枪口会顶在你的墨镜上,或者再过几秒,子弹会从你的眼睛进入,穿过头骨,带着你的脑浆射进那面会移动的墙。”胡仁杰口气像一个十足的杀手,他痛恨墨镜男,因为邱智的死,因为两名失去父亲的无辜的孩子。 “我不信。” “是吗?”胡仁杰缓缓抬起手腕,枪口移动到墨镜男的左眼。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说,子弹可能会穿过那堵墙。” 胡仁杰冷冷的说道,“你的笑话并不可笑。” “我说的不是笑话。”墨镜男很认真的站起来,胡仁杰的枪口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目标始终在他的左眼。 墨镜男没有再动,他举起双手,好像认输了,胡仁杰觉得他认输有些太早,或者墨镜男根本就赢了。只见墨镜男举起的右手食指戳戳胡仁杰的身后,他没有回头,墨镜男的黑色镜片里反射出三个人的影像。 “小雷和佳佳”,胡仁杰的心咯噔在往下沉,难怪墨镜男这么有把握,原来他抓住了邱智的一双儿女,赵辛呢,他们把赵辛怎么样? 胡仁杰拿枪的手慢慢垂下,他转过身,两个孩子安静的看着他,佳佳已经不哭了,泪痕却挂在面颊,小雷咬牙站在妹妹的身边,目光也不像和自己分手时那么坚定。 第三个人让胡仁杰有些意外,他大约五十岁,头发稀松,长着一张挂满肥肉的脸,眼睛像整块的猪肉被刀切开一条口子,仅仅是缝,看不见眼珠,他的鼻尖发红长着粉刺,肯定是长期酗酒的结果,他微微张开的嘴里也有酒味,隔着五六米也能闻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光盘 光看他的脸,你会把他想成一只肉球,但他的身材却没有走样,尤其肚子的部位还像年轻人一样平坦,好像和他酗酒的习惯格格不入。 胡仁杰见过他,在绥芬河他们住在一家叫望乡的旅社,还在地下赌场里进行过眼神的对峙,胡仁杰最后一次见他,在边城鬼域的酒馆。 “他就是胡叔叔。”小雷指着胡仁杰。 “你好,胡先生。”红鼻子向他伸出手。 胡仁杰也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很久不见”。 红鼻子没有笑,他把手缩回去,回到佳佳的身后,右手随意的搭上了佳佳的脖子。胡仁杰看见他的手上有一把手术刀,刀片很窄,从佳佳后颈绕到咽喉,刀在移动过程中,佳佳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圈滴血的伤口,仅仅放过了侧面的颈动脉。 看见少女的身体在流血,红鼻子才笑了,咧开嘴,露出镶金的门牙,眼睛的那道缝也合上,面目狰狞。 佳佳的身体在打着寒战,不敢说话,气紧紧憋着,眼泪似乎已经流干,眼睛里对死亡的恐惧更加明晰。 “你要什么?”胡仁杰质问道。 红鼻子没有开口,墨镜男走到胡仁杰的身边,向他伸出右手。 胡仁杰把沙漠之鹰放在他的手心。 “谢谢。”墨镜男说道,“正好十分钟,如果打赌的话,你欠我一条命。” 胡仁杰没有理会墨镜男的调侃,他直视红鼻子的眼睛,“她还是孩子。” 红鼻子却没有放开佳佳的意思,他冷冷的说道:“告诉我,你是谁?” “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组长胡仁杰。” 红鼻子很有把握的说道:“你不是国际刑警。” “哦?那我是谁?” “你是欧阳焉,冒充罗宾的小子。” 面对红鼻子的答案,胡仁杰选择了沉默,只有心虚的人才需要解释。 一分钟后,红鼻子开口了,“你的确很像他,不过,你不是。胡警官,我们谈谈生意”,他的刀片离开了佳佳脖子。胡仁杰的沉默达到了预期,也说明他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 墨镜男走过去,把两个孩子带出了胡仁杰的卧室,胡仁杰看见两个孩子怯生生的坐在客厅的沙发,墨镜男的食指勾住手枪的扳机扣,像西部牛仔似的转动手枪,插进皮带,再拔枪…… 红鼻子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原先墨镜男坐的位置,胡仁杰仍旧靠在落地阳台的窗框。 “胡先生,你们国际刑警一个月有多少薪水?一万美金?”红鼻子问道,生意已经开始。 胡仁杰摇摇头,“去掉税金,大约五千美金。” “这里有张旅行支票,希望他可以帮助你。”红鼻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放在椅子旁边的圆桌面上。 胡仁杰拿过支票,签章齐全,只有金额栏空着。 “你想贿赂警察?” “我贿赂全世界的警察。”红鼻子很得意的说道。 “有的人不收支票?” “现金,有价债券,珠宝……或者女人,只要你开口。” “代价呢?”胡仁杰坐在了红鼻子的对面。 红鼻子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告诉我,你到南城的真正目的?” 胡仁杰笑了,他打开公文包,里面有一份文件,昨天他给南城刑警队队长柳忠看过。他把文件拿取出,放在圆桌面,压住了那张旅行支票。 “我不相信你的文件。”红鼻子对文件显然不感兴趣,眼睛还看着胡仁杰。 “你看过?”胡仁杰反问道。 “我可以取走你的手机,文件也可以。” “你再看看。”胡仁杰把文件放在他的膝盖上,红鼻子不以为然的打开文件,上面一片空白。 “你用了隐形墨水。” “还记得文件的内容吗?”胡仁杰问道,他可以确定,南城刑警队有人把文件卖给了红鼻子,毕竟他开的价码很高,很具有腐蚀性。 “为什么用隐形墨水?”红鼻子觉得奇怪,一份普通的官方文件为什么要用隐形墨水。 “国际刑警现在用的打印机是俄国生产的,墨水很特殊,只要经过扫描,文字就会消失。这份文件到了我的手上之后,只经过一次扫描,在刑警队的复印机上。你看到的文件是刑警队的人卖给你的,对不对?”胡仁杰逼视着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仁,但能够觉察出他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红鼻子笑了,他拍拍旅行支票,离开了椅子。胡仁杰关于文件的解释等于告诉他,国际刑警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南城刑警队里的内鬼。 “我不清楚国际刑警是否有权调查中国警察的腐败案,但案件和我无关,希望能再次合作。”红鼻子很满意的走出到卧室门口,胡仁杰问道:“我的朋友怎么样?” “谁?” “你知道。” “哦,你说那个检察官,他没事,第二天就会醒。”红鼻子停下脚步,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是欧阳焉?” 胡仁杰摇摇头。 红鼻子离开前用食指擦擦鼻尖,“是也没关系。” 胡仁杰走进客厅,红鼻子和墨镜男走了,沙漠之鹰被留在茶几上,佳佳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伤口看上去很浅,在这么敏感的部位可以切出如此轻微的伤口,说明红鼻子的刀法很好,分寸拿捏极为准确。 佳佳和小雷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舒缓过来,尤其佳佳,脸上留着泪痕,脸色还苍白,小雷要好些,搂着妹妹让她不要害怕,不过他的表情也流露不安和惊恐。 “佳佳,你的伤口还好吧。”女孩的脖子属于比较敏感的部分,胡仁杰不好用手去查看。 佳佳还木楞着,小雷替她说道:“应该没事儿,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那就好,”胡仁杰看看表,已经深夜两点,他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今天晚上睡在我这儿吧,明天再作打算。” 小雷扶着佳佳走进了胡仁杰的卧室,佳佳睡床,胡仁杰和小雷睡在卧室的地板。小雷临睡前提出要摸摸胡仁杰的沙漠之鹰,胡仁杰拒绝了,“你还小,枪对于你来说太危险。” 胡仁杰关灯之后,过了大约十分钟,小雷的鼻息渐渐变轻,已经处于熟睡的状态,或许亲人离世的打击,生命受到威胁的惊吓,让他的身心过于疲惫。佳佳没有睡,胡仁杰借着客厅走廊透出的微弱灯光看见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佳佳,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 “在想爸爸。” 佳佳没有说话,也许喉咙哽咽着。 “早些睡吧,有叔叔在你不用担心。” “叔叔,你真的是国际刑警?” 胡仁杰“嗯”了一声。 “我可以信任你吗?”佳佳的语气忽然间变的很成熟。 胡仁杰觉得有些意外,也坐在地上,诚恳的看着佳佳,用大人之间谈话的口气说道:“叔叔从来没有让朋友失望过。”胡仁杰配得上这句话,他从来没有让朋友失望过,哪怕最最困难的时刻,哪怕最最普通朋友的嘱托,比如昨天傍晚,素昧平生的邱智在临死前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托付。 “爸爸有一个秘密,连小雷都不知道。”佳佳说话的时候已经凑在了胡仁杰的耳边,看来佳佳所保守的秘密非同寻常。 胡仁杰侧耳聆听。 “一年前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爸爸公司的同事。他们在书房里说话,开始声音很轻,接着他和爸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天我生病没有上学,听见他们的争吵,我很好奇,就耳朵贴在书房的门上偷听。他们提到了一种软件,很厉害,可以破坏任何系统,叔叔要卖给什么人,爸爸不同意,两个人就为了这个事争吵。爸爸很和蔼,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发火,那个叔叔最后威胁他,假如不卖的话,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小雷翻动了身体,佳佳担心他会听见把食指放在唇边,等他继续熟睡,才又说道:“叔叔走后,爸爸把我叫到书房,他看见我的了,因为家里的客厅装有监视器。爸爸说,让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不清楚我听到了多少,干脆把整个事情都告诉我。爸爸为军方工作,生产和研究先进的信息战设备,那个叔叔刚过发明了一种软件,它的功能非常强大,甚至可以控制某个核国家的核武系统,爸爸觉得软件太危险,让他不得提供给任何人,包括军方。叔叔却要把软件卖了,也找到了买主,还说假如不卖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结果他们就发生了争吵。” “那个叔叔你以前见过吗?” 佳佳摇摇头,“爸爸很少带同事回家。” 胡仁杰又问道:“你的爸爸有没有提到,那个叔叔姓什么?” 佳佳还是摇头,胡仁杰不免有些失望,佳佳提供的线索固然重要,但对于案情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早些睡吧。”胡仁杰笑着摸摸佳佳的额,打算睡下。 “胡叔叔,爸爸后来又和我谈过一次,他说那个叔叔死了。” 佳佳的话让胡仁杰猛然间又燃起了希望,“你还记得时间吗?” “我当然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三月十五号,妈妈也来了,一家人在外面吃饭。爸爸的心情却不太好,庆祝完生日回家之后,他把自己锁在书房。我给他泡了一壶茶送去,看见爸爸在擦眼泪。我问他,‘爸爸你为什么哭’?他告诉我,那个叔叔死了,他还交给我一张光盘,说万一他发生了意外,想办法把光盘交给可以信任的人。” 难怪佳佳讲述秘密之前,要先问胡仁杰“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那个叔叔是不是姓郑?”胡仁杰问道。 “嗯,爸爸没有说,不过那张光盘上有个‘zheng’的汉语拼音。我猜叔叔和爸爸就是为了它争吵。” 胡仁杰想问她光盘在哪儿,但他终究没有问,既然佳佳信任自己,问出来,好像另有所图。 “叔叔,你在想什么?”佳佳托着腮帮看着胡仁杰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胡仁杰的脸更加英俊,佳佳不知不觉的春心萌动,嘴唇离开他的耳边时,鼓起勇气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胡仁杰转过头,佳佳已经害羞的钻进被子,被头紧紧的蒙住脸,她的粉嫩的小脸好像烧着了一般。 第二天胡仁杰起来之后,在餐厅点了三份早餐,大约九点,小雷醒了,他醒来只之后叫醒了佳佳,他的妹妹因为丧父的悲伤,因为亲吻胡仁杰的羞涩,一夜没有合眼。小雷看着妹妹有些憔悴的面容,心疼的说道:“佳佳,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佳佳靠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阳台外的蓝天,白云。 “吃早饭了,”胡仁杰见孩子们起来,招呼他们吃早餐。三个人默默的吃完早餐,佳佳一直埋着头,不好意思看胡仁杰的脸。 “佳佳,你嘴唇边上有面包屑。”小雷提醒佳佳。 佳佳用餐巾抹抹嘴,面包屑还在,胡仁杰坐在她的身边,很随意的用她的餐巾帮她把面包屑擦去,这一来,可把佳佳的脸羞的通红,早餐没有吃完,就回到了卧室。 “佳佳可能是想爸爸了。”小雷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懵懂的他哪里明白少女的心思。 吃过早餐,胡仁杰让两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昨天因为他们受到惊吓所以没有问关于到了赵辛家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很担心赵辛的安全。 “小雷,你们昨天上去的时候看见赵叔叔了吗?” “看见了,”小雷说道:“我和他说,是欧阳焉叔叔让我们来的。叔叔人很和蔼,什么都没问,就让我们住在客房里。” “后来呢?那个红鼻子的人什么时候到的?” 小雷默默头,“我们刚睡下,听见门外有人按铃,接着听到赵叔叔问道,‘你们是谁?然后那个红鼻子的人就进来,用刀威胁佳佳,我怕佳佳有危险,跟他到了你这儿。” “你们离开的时候看见赵叔叔没有?”胡仁杰很担心赵辛,而小雷没有提到他。 第一百七十章 红鼻子 “赵叔叔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确定睡着了?”胡仁杰想问,是不是还活着,但他觉得不会有结果,孩子临走时怎么会摸赵辛的呼吸或者心跳。 佳佳很聪明,一直沉默的她似乎明白胡仁杰话里的意思,“赵叔叔没有死,我走的时候看见他的喉咙动了一下,胸口压的报纸也上下起伏。” 佳佳的话让胡仁杰有些宽慰,不过他还不放心,他走进洗手间,打开浴缸和洗手池的水龙头,用他的加密手机拨打了检察院的总机,“请接检察长赵辛的办公室。”说话时,他还不忘按下抽水马桶。 “检察长在开会。”接线员告诉他。 “你确定?”胡仁杰问道。 接线员的声音有些不太友好,“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到会议室来看看。” “谢谢。”胡仁杰挂上电话,看来赵辛没事,但孩子不能放在他那里。 胡仁杰本来已经找到切入案情的线索,可两个孩子的安全让他放心不下。要是可以联络到小白就好,她的手下很多,孩子放在她那里比较安全。胡仁杰还想到了西山疗养院的老宅,但也被否定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受到监视,到老宅等于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是谁。 “怎么办?”看着两个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的孩子,胡仁杰有些无计可施,“总不能带着他们去刑警队吧”,胡仁杰心道。 胡仁杰又想到了几个人,但无论是谁,都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可能由此给朋友带来危险。就在胡仁杰一筹莫展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康蓉。她也是国际刑警,而且身份已经公开,她从加入国际刑警开始,就一直跟踪龙老大的案子,包括赌球案,猝死案等等,郑小阮是第一个死于心脏猝死的受害人,邱智作为他的上司,死后不可能不受到康蓉的调查,国际刑警的资料库那么快找到邱智的详细资料,或许也与他曾经受到调查有关。胡仁杰想到康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也是国际刑警,胡仁杰可以和她公开接触,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到此处,胡仁杰没有走进洗手间,他拨通了陶青的电话。 “喂,是我。” “有事?你怎么不在洗手间?”陶青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人窃听。 “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我有你房间的平面图,你的手机始终连接在总部的侦查卫星。” 胡仁杰说道:“你可以看到我前天晚上的位置吗?六月九号。” “可以,你在南城刑警队的资料室,晚上十点之后,你的手机被人窃走。” “你难道不担心?” “我知道拿走手机的人是谁,他和案子的关系不大。”陶青的话说的很有把握。 “你怎么知道?”胡仁杰觉得陶青冷静的有些意外。 陶青向他解释,“手机一旦离开你的身体超过五十米,会启动自动侦测系统,卫星锁定持有者的位置,手机外壳用热敏材料做成,可以采集持有者的指纹。我在数据库里查到,拿走手机的人是一名军火商,也做情报生意。” “你确定他和案件无关?”胡仁杰话中疑问的味道很浓,红鼻子参与非法的军火和情报贸易,也可能涉足赌博业。 陶青犹豫了片刻,很肯定的告诉胡仁杰,“不会,他和我们国际刑警有过合作。” 胡仁杰没有再问下去,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越来越明白,在一个信息的世界,谁都需要情报,谁都可以成为朋友。 胡仁杰没有再问下去,他对陶青说道:“我想找康蓉。”这也是他打电话的目的所在。 “康蓉?”陶青有些意外。 “南城的案子牵涉到她,也许你也收到消息,邱智死了,他和猝死案的受害者郑小阮有关。”胡仁杰的解释没有让陶青产生怀疑,他只在电话里提醒道:“你的身份和任何人都不要说,包括康蓉。” “谢谢,”胡仁杰挂上电话,房间里的窃听器不能窃听到加密电话的内容,但他的话可以。 陶青很快把康蓉的电话号码通过手机发给胡仁杰,电话号码的姓名栏是上写着康蓉蓉。 胡仁杰走进了洗手间,打开了所有可以流水的设备,虽然他明白最新的科技,可以用分离技术剥离出自己的谈话内容。 电话接通,胡仁杰用一种很成熟的口气说道:“你好,康警官,我是国际刑警欧洲分布警官胡仁杰。” “你好,胡警官。”康蓉蓉很有礼貌的说道,“有事吗?” “我现在在南城,关于去年的一起案件,有些问题想得到你的帮助,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吗?” 康蓉蓉按照保密条例核实胡仁杰的身份代码,胡仁杰把身份代码报给康蓉蓉,“请稍等。“康蓉蓉挂上了电话。五分钟后,胡仁杰接到了康蓉打来的电话。 “胡警官,我是康蓉蓉,很高兴你能参与东亚有组织犯罪集团的调查。” “谢谢,可以告诉你的位置吗?” “我就在南城。”“南城?听说你已经离开调查组。” “我的确离开了,回南城有些私事。” 胡仁杰向她发出邀请,“有时间的话,我想安排一次见面。” “可以,今天下午我有时间。” 胡仁杰和康蓉通过双方的手机,确认了见面地点。 见面地点安排在西山半山腰的凉亭,那里可能收到监视,但山上比较空旷,谈话的内容不容易被监听。佳佳和小雷也随胡仁杰一起到了西山,昨天的孩子们受到挟持的事情发生之后,胡仁杰担心他们的安全。 胡仁杰到达西山凉亭的时候,时间为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康蓉蓉已经到了,站在凉亭观赏西山的风景。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职业女装,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飞舞,她还是那么光彩夺目,但和去年的几次碰面相比,少了一些诱惑的眼神,性感和妩媚,多了一些阳光,多了几分别样成熟的风情。 康蓉蓉见过胡仁杰的资料,看见他,礼貌而热情的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康蓉蓉。” “胡仁杰。” 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手再次握在一起。 胡仁杰从心底佩服她。卧底行动中,她面对极其凶残的对手,时刻会有暴露的可能,但她却用出色的演技和冷静的判断走到了今天,抓捕了黑帮代表人物龙老大。 胡仁杰想到了亲身父亲,忽然很想问问父亲龙老大的死因,但目前情况下还不能暴露身份,当务之急,要把孩子交给脱离案件的康蓉蓉照顾。胡仁杰让两个孩子在不远处,视线可及的地方休息,当他转身走进凉亭,发现康蓉蓉一直在看着他,眼神中稍稍流露出一些惊讶的情绪。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康蓉蓉说道。 “是吗?你说欧阳焉。”胡仁杰主动把自己之前的名字说出来,调查猝死案,不可能不了解欧阳焉的情况。 康蓉蓉点点头,有些失望,“很可惜。” “是啊。” “他是个好警察。”康蓉蓉由衷的说道,她的话让胡仁杰颇感欣慰。 胡仁杰点点头,决定结束过于欧阳焉的话题,“康警官,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康蓉蓉爽快的答道:“当然可以。”似乎在暗示胡仁杰,我来了就是解答你的疑问。 “你调查过邱智?” “是的,他是南城第一名猝死案受害者郑小阮的上司,郑小阮的死没有引起南城警方的注意,但国际刑警一直在关注他。” “你当时是他的女朋友。” “交往过,上级让我接近他,据说他掌握了一种破坏力惊人的软件病毒,可以进入某个防范松懈的核国家的武器库。” “有结果吗?” 康蓉蓉抿抿嘴,好像问题有些复杂,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说道:“郑小阮没有透露病毒的资料,但是我通过其它途径了解到,病毒不在郑小阮的手上。华夏科技公司在郑小阮死亡之前被窃,据查软件也被人盗走。” “你通过什么途径查到软件被窃?”胡仁杰的手里有一份邱智提供的,失窃案的军方调查报告,他还没有时间详细查看,但他看了失窃物品清单,其中没有提到软件,难道邱智故意作了隐瞒? 康蓉蓉的回答证明了胡仁杰的推测,“我在郑小阮身上放了窃听器,我录下了他和邱智的谈话录音,上面提到了软件,邱智告诉郑小阮,病毒软件也失踪了。和郑小阮暴跳如雷的情绪不同,邱智的语气很平静,郑小阮向邱智大吼大叫,说是他偷走了软件。” 胡仁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想到昨天夜里佳佳提到的光盘,软件病毒也许就存在那张光盘里,而邱智的死也和光盘有关。胡仁杰看看两个孩子,他们在低头说着悄悄话,佳佳时不时的看看自己。“看来杀害邱智的人,也怀疑光盘在两个孩子身上”,胡仁杰想到此处,更加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中间人 康蓉蓉见胡仁杰望着孩子们,陷入沉思的状态,没有打搅他,也看着两个孩子,喃喃自语道:“他们是邱智的孩子。” 胡仁杰并没有感到意外,康蓉蓉调查过邱智,孩子的资料应该也在其中。 “我想让你暂时照顾他们。” “可以。”康蓉蓉回答的十分干脆,好像猜到胡仁杰此次见面的目的。 胡仁杰偏过头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在放假,两个孩子可能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康蓉蓉反而安慰起胡仁杰,“孩子和我在一起会很安全。” 胡仁杰不明白她的意思,侧着脸,微笑着,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看着康蓉蓉,好像在问她,“你肯定吗?” “我到南城是见一个朋友,他很厉害,也很有实力。” “他也是警察?” “不,她叫白露露,亚洲最大黑帮新的继承人。” 胡仁杰刻意掩饰住内心的激动,“白露露也在南城?” 康蓉蓉一直在观察胡仁杰的反应,也许她仍然对胡仁杰的身份感到怀疑,幸而他的表情十分镇定,“欧阳焉在海南被警方枪决,白露露是他的遗孀,到南城办一些手续。” “你和她是朋友?” 康蓉蓉笑了,“警察永远没有休息时间。”胡仁杰也笑了。他们一同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胡仁杰向他们介绍,“这位阿姨是我的同事,下面由她来照顾你们。” “我叫康蓉蓉,你们可以喊我姐姐,千万不要喊我阿姨。” 胡仁杰摸摸鼻子,这是他新改的习惯,特意与之前身份所惯有的动作相区别,“对,对,姐姐,她只比你们大几岁。” “姐姐好。”小雷向康蓉蓉打招呼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佳佳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姐姐,你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康蓉蓉慈爱的抚摸着佳佳的脑袋。 “走吧”。胡仁杰和小雷站在一起,康蓉蓉牵着佳佳的小手,像摩登画册里美丽的姐妹花。 下山后,有一辆加长的黑色凯迪拉克轿车等着康蓉蓉,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司机为康蓉蓉拉开车门。 “你的车。”胡仁杰有些意外的问道。 康蓉蓉让两个孩子先上车,“不,车是白露露的。我现在是她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胡仁杰明白她“很好”两个字的含义,小白应该在和国际刑警合作,康蓉蓉是中间人,也许她们要完成欧阳焉应该完成的使命。胡仁杰觉得欣慰,自上而下的瓦解亚洲最大黑社会组织,小白比自己更适合。 “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这样的车去那里不合适。”胡仁杰笑着弯下腰,很绅士的请康蓉蓉上车。 “哪里?” “南城刑警队。” 康蓉蓉笑了,她在关门前的刹那有意无意的说道:“你真的很像他。” 胡仁杰明白她说的“他”是谁,可他从来没有感觉欧阳焉或者颜浩很绅士。 黑色的轿车慢慢消失于胡仁杰的视线,他忽然很想看见小白,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总希望能够看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现在的生活状态。 和康蓉蓉分手后,胡仁杰没有去南城刑警队,他走进了一家茶社,点了一杯拿铁咖啡。他想喝龙井,可为了自己生在俄罗斯的身份,不得以点了一杯咖啡。他打开公文包,取出邱智临死前交给自己的军方对于失窃案的调查报告。 报告上显示,案发时间为去年的三月十三四凌晨,失窃物品仅为最新研制的“e设备”,作案者从窗户进入邱智的办公室,打开暗藏于墙壁后的保险柜,取走了设备。在次过程中,监视系统没有采集到任何影像资料,红外探测器也没有报警,案发现场更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及毛发等线索。军方推测,作案者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先侵入了监控系统,唯一让军方感到意外的是,作案者如何从大厦二十一层的玻璃进入? 胡仁杰看到此处想到一个人,“梁冰”。他在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梁冰在大厦的天台固定了两条金属线,垂直到达邱智位于二十一层的办公室,与此同时宋乐乐用电脑接驳上华夏公司的保安系统,暂时中断了监控信号。胡仁杰还设想到军方资料中没有提供的细节,第二天上午邱智发现办公室失窃,取走了那张存有病毒软件的光盘。 “梁冰”,胡仁杰喝了一口咖啡,下意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救过自己,甚至为自己以身试药,在梁山镇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精神还不错,不知道试验用的药物可不可以完全把神仙水的毒清除干净。” 胡仁杰把咖啡杯放在托盘,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假装打电话,把装有摄像头的一侧对准了窗外。他刚刚发现了两个人,很奇怪的两个人,一个颓废的低头向西走,一个昂头目空一切的向东,两个人隔着街,却被胡仁杰认出,他们都在前天上午的视频上出现过。他记得两个人的资料,昂头走过的叫曲洋,失业者;垂头丧气的叫孟超,艺术家,抑郁症和艾滋病患者。 胡仁杰特意选择了与宾馆相隔较远的一家茶社,他们的再次出现,不能不让人产生疑问。胡仁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两个人已经不在玻璃窗外,他让服务员买单,迅速走出了茶社,他的眼睛扫过东西向的街道,曲洋和孟超已经不在视线之内。 胡仁杰回到宾馆,用短信通知总部,查找有关曲洋和孟超的最新资料,拿到两个人的住址之后,胡仁杰没有停留,立刻前往泰山路康泰小区,资料上显示,那是曲洋的现在住址。 曲洋住在泰康小区四栋三单元五零六室,在进入单元之前,胡仁杰通过通讯卫星,查到了曲洋锁在单元的立面图。手机画面上显示,该单元为两室一厅的住宅,进门后右进为客厅,左进为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阳台向东,其南面为走廊,并列着两间主次卧室,窗户也一律向东,面积大约为一百平方。 南城的房价这两年居高不下,康泰小区为高尚住宅,每平方在七千块以上,一百平方意味着总价超过七十万,根据曲洋的资料上推测,他的年收入结余不超过一万元,那么这套七十万的住房从何而来?如果按揭,他去年已经失业,银行怎么会贷款给一个已经失业的人? 胡仁杰在楼下按响了五零六室的门铃,没有人回应,胡仁杰取出一顶电信公司的太阳帽戴在头上,同时按响了一零六室的门铃。对讲机里传出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谁啊?” “电信公司的,检查线路。” 中年妇女推开了自家窗户,胡仁杰向她笑了笑,中年妇女见他仪表堂堂,挂上通话器后便打开了防盗门,她站在房门口招呼胡仁杰。 “我们家的电话老有杂音,你也给看看。”中年妇女有四十多岁,微胖,五官长的很开,好像对彼此都不满意,她穿的却时髦,大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留的很长,头顶那儿还临时戴上了蝴蝶式样的发夹,让胡仁杰不自觉的想起去年一个选秀节目上的评委。 “好。”胡仁杰走进她的家里,电话就在客厅,胡仁杰看了看房间格局,和资料上的立面图完全一致。胡仁杰把听筒放在耳边,果然发出吱吱的声音,他检查了线路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告诉中年妇女。 “电话机有问题,换一个。” “好,好,还请你帮我换一下”,中年妇女笑眯眯的凑在胡仁杰身前,递给他一杯水。 “我没有新话机,换不了。”胡仁杰推开水杯向门外走去。 “有,有。”中年妇女从厨房拿出一部还没拆封的电话,胡仁杰硬着头皮把电话换上,话筒里的“吱吱”声果然消失了。 “好了。”胡仁杰把话筒递给她,转身就走。 “小伙子,能不能打个电话试试?” 胡仁杰的手机是加密电话,当然不能随便拨打,他很抱歉的说道:“大嫂,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中年妇女有些遗憾的叹息道:“唉,我儿子就住在楼上,可什么事都不能指望他。” 胡仁杰敏感的联想到,曲洋的资料上提到他还有一个母亲,会不会是她?胡仁杰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问道:“大嫂,你的儿子是不是姓吕?” “你怎么知道?”中年妇女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 “哦,是您的儿子拨打的保修电话。”胡仁杰随口应道。 曲母拍拍手,“他经常不在家,我带你上去。” “谢谢。”胡仁杰喜出望外,跟着曲母进了曲洋的屋子。 “阿姨,您家的房子可真不错。”胡仁杰啧啧赞道:“您的儿子不在家,肯定赚大钱去了。” 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自然开心,曲母也不例外,她笑呵呵颇有些自豪的说道:“他去年认识了一个有钱人,现在帮他做事,这不,两套房都是那个有钱人送的。” 胡仁杰更加确定曲洋有问题,有钱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送曲洋两套价值一百多万的房产?也许曲洋向她的母亲隐瞒了真相,他遇到的不是有钱人,而是加入了某个犯罪组织。 曲洋的屋子装修很简单,乳胶漆墙面,客厅里只有一套沙发和一台电视机,连空调都没有安装。电话机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他走过去摸摸话机表面,上面落了一层浅灰。“看来曲洋很少使用。” 胡仁杰不动声色的自言自语:“好像话机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线路。”他又取出钢笔顺着电话线像模像样的走进曲洋的卧室,里面仅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大衣柜,电话分机放在大床边的地板上。胡仁杰检查发现卧室的话机上没有灰,看来曲洋一直使用卧室的电话。 胡仁杰又顺着线路走到大衣柜前,曲母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指着大衣柜问曲母,“可以吗?一般线路问题都会出现在比较隐蔽的位置。” “可以,你尽管查。”曲母对胡仁杰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她还亲手帮胡仁杰打开了大衣柜。 大衣柜分上下两层,上层挂着几件风衣和夹克,胡仁杰打开下层的抽屉,里面整齐的摆放着曲洋的衬衣和一些内衣裤。胡仁杰很抱歉的对曲母说道:“线在抽屉后面。” “没事儿,你把抽屉拿了。”曲母的相貌虽然有些不敢恭维,但她和善热情,与曲洋阴冷的性格截然相反。 胡仁杰说声“抱歉”取下了抽屉,把头和钢笔伸进去摸索一阵,“果然是线路出了问题。”曲母哪里知道电话线不可能安装在大衣柜里,抽屉后面也根本不会有电话线。 胡仁杰没有摸到电话线,却在抽屉后的空挡里摸到了另外一件东西,一把手枪。他进行了检查,弹夹里装有子弹,枪膛前端有磨损,式样摸上去像“仿五四”式。胡仁杰不动声色的走出曲洋的卧室,他在思考,是否通知南城警方。 曲母还不知道儿子的事情,否则绝不会让陌生人进入他的房间。胡仁杰装抽屉的时候曲母还问,“能修吗?” 胡仁杰把抽屉装好,摸摸口袋,看上去在找维修工具,实际上他把曲洋手枪的子弹装进口袋,他有些抱歉的说道:“已经找到问题了,但今天没有带电话线,我明天再来。” “好,好,你来吧,我每天都在。”曲母热情的送走了胡仁杰。 回宾馆的路上,胡仁杰用短信询问陶青,为什么没有吕阳失业后的资料?陶青告诉他,吕阳没有什么问题。 胡仁杰提到了手枪,陶青沉默片刻,提出也许吕阳参与了别的案件,他还建议胡仁杰报警,由南城警方处理此事。胡仁杰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因为他在公交车上看见了曲洋。 公交车站离宾馆有五十米左右,胡仁杰走的很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搜查令 一般跟踪者为了隐藏自己脚步不会太急,胡仁杰利用这一点躲在宾馆大堂边的大理石柱后。他取出手机,扭转摄像镜头观察宾馆门前的情况。果然,曲洋有些着急的出现在大堂外的玻璃转门处,也许他的任务就是到此为止,那么说还有其他人负责跟踪,就在宾馆里的某个地方。 胡仁杰见曲洋掏出手机放在耳边,看样子打算离开,他趁此机会查看宾馆周围的环境。他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宾馆大堂的正中,前方偏右是一台钢琴,琴师不在,上面盖着大红色的琴套;钢琴旁边是开放式的咖啡厅,需要走上一层台阶,咖啡厅的设置较为松散,两百平房的空间只摆放了十二张黑色玻璃桌面,黑色玻璃座椅,桌椅的支架为亚光金属,很具有现代感,咖啡厅的吧台设在咖啡厅的中间偏左,此刻没有客人,一名吧员在面对着吧台打扫。 胡仁杰又把目光转向左侧,那是宾馆的吧台和接待中心,三名漂亮的女服务人员在为客人办理登记手续,一名个子很高,相貌英俊的男服务员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为客人推着行李。离吧台五六米远的地方坐着女性,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披肩发,瓜子脸,面带微笑的看着过往的客人,此刻她的一双略带沧桑的大眼睛正注视着胡仁杰。 如果说宾馆有人在监视胡仁杰的话,大堂经理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胡仁杰的举动也不能不让人侧目,他高大英俊,且仪表堂堂,却有些鬼祟的躲在大理石柱后面,用手里的手机镜头对准大堂门口。 胡仁杰向一直微笑的大堂经理笑了笑,曲洋也打完电话,最后看一眼宾馆内部,离开了胡仁杰的手机画面。 “你好。”胡仁杰走到大堂经理面前,很有礼貌的向她问好。 大堂经理立刻站起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您吗?”她的语气温柔而不失庄重。 “请您帮我叫一辆出租车。”胡仁杰说道。 “请稍等。”大堂经理立刻取出抽屉里的对讲机,戴上耳麦,在对讲机里说道:“有客人要车。”通话结束后,她领着胡仁杰走到宾馆门口,微微向他鞠躬,“请在此等候。”胡仁杰很少在国内的宾馆受到如此优质的服务,他微笑着向她表示感谢。 “谢谢你的帮助。” 道谢之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的停车处,门童替胡仁杰打开车门,他迅速钻进车内,向司机提供了地址。“泰山路,康泰小区。” 司机稍稍迟疑,又问了一遍,胡仁杰再次告知其地址,车开始启动,胡仁杰看见司机的眼睛出现在倒后镜里。晚饭时间已过,泰山路上车辆不多,行人也稀少,在快到康泰小区时,胡仁杰让司机靠边。 “还没到。”司机没有停车的意思。 “到了”,胡仁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计价器上显示为二十三元,司机把车停稳,从上衣口袋里翻出几张同样整数的钞票。“等等,司机有些手忙脚乱。” 胡仁杰笑眯眯的说道:“不急。”说话时,他慢慢下车,司机不解其意,他却忽然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谁派你来的?”胡仁杰的手插在夹克里面,在胸口位置用食指撑起,像手枪的枪口。 司机大约三十岁左右,短发,皮肤白皙,他的上唇粘着一瞥小胡子,让他比实际年龄要大。司机看见胡仁杰的动作有些慌张,躲闪着身体说道:“没有谁,我是开出租的。” “你不是。”胡仁杰一把拉下了他上唇的假胡子,“能告诉我,胡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我,我爱好。”司机结结巴巴的解释。 “出租车司机身上会没有准备零钱,还有,你见过其他出租车司机有这么白的皮肤吗?” “我开出租时间很短。”司机还在狡辩。 胡仁杰取下挡风玻璃后面的出租车营运证,指着照片周围的钢印,上面盖的竟然是一家公司的印章,“太不专业,作假也要像才行。”司机看见钢印上模糊的字迹,彻底放弃抵抗。 “我是警察。” 胡仁杰向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司机从外套里面取出一张警官证,胡仁杰查看过,上面写着司机的名字和职务,他叫朱海斌,隶属南城公安局内部调查科,年龄二十五岁,二级警员。胡仁杰把警官证还给他,顶住夹克的手移到了车钥匙上,他重新发动了汽车引擎。 “那个大堂经理也是你们的人。” “她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 “为什么?”胡仁杰继续说道:“开车。” 出租车重新上路,朱海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只负责开车,其它的事情我不知道。” 胡仁杰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刑警队监视他的目的,猜也可以猜到,行动由南城公安局的局长安排,一方面防止他越权调查警员腐败案,另一方面也是保护他的安全。 胡仁杰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警方找到手枪,他则跟踪曲洋,相信他的身份暴露后,会找幕后老板寻求帮助。即使幕后老板不现身,他也有把握利用帮他脱罪的条件,让他交待出幕后老板是谁。 “想不想立功?” 朱海斌怀疑的看着他,“头不要乱动。”胡仁杰看见后面远远跟着一辆地方牌照的黑色轿车,刚刚停车时黑色轿车也停下过,估计也是南城警方的安排。他让朱海斌不要乱动,让黑色轿车上的人认为他还没有暴露。不过如果监视的人足够聪明,胡仁杰下车又上车的举动,足以引起他们的怀疑。 “你现在是二级警员,我保证,破了这起案子,你会被升为三级警司。” 朱海斌将信将疑的用眼角余光瞥向胡仁杰,他从加入警队的第一天起就想立功,就想升级,胡仁杰的话的确很有诱惑性。 “需要我怎么做?”朱海斌问道。 “很简单,你到康泰小区四栋三单元一零六室,向主人亮明身份,告诉他需要检查他的儿子曲洋的房间。” “可我没有搜查令。” “不需要,你只要够气势就可以。” 朱海斌点点头,他曾经看过警队的前辈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进入公民的屋子,的确,压迫性的气势比搜查令还管用。 “你进入曲洋的屋子之后,直接到主卧,里面有一只大衣柜,你拆开下方的抽屉,会找到一把手枪。我摸过枪口,那是一把‘脏枪’,可能与某起枪击案有关。” 胡仁杰看见朱海斌的眼神颇有些兴奋,车也很快开到了康泰小区曲洋家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停在拐角。 “记住,拿枪的时候要用布包住,保护好指纹。我再提醒一句,要抢头功的话,拿到枪之后再通知你的同事。” 朱海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胡仁杰让他和自己在车内交换了位置,朱海斌从副驾驶的座位上下了车。晚上灯光昏暗,朱海斌的夹克和胡仁杰的颜色相似,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胡仁杰看着朱海斌走进曲母家,发动了汽车引擎退到黑色轿车旁边。他摇下车窗,笑着露出自己的脸向黑色轿车里的人打招呼。 黑色轿车副驾驶的人也摇下了车窗,胡仁杰的出现,让他们的监视行动没有秘密可言。 “你好。”胡仁杰向车里的人打招呼,他们刚刚在宾馆里见过,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正是那位帮胡仁杰叫车的大堂经理。 “我的同事在哪儿?” 胡仁杰神秘的说道:“十分钟后你就会知道。” 黑色轿车的车窗被关上,车也开到了曲洋家楼下,大堂经理从车上下来走到单元楼的防盗门前,手指在呼叫器间移动,她在犹豫,因为她不清楚自己的手下在哪一层。 胡仁杰走到她的身边,帮她打开了防盗门。钥匙是他在曲洋家的大衣柜里找到的,趁曲母不注意,他把钥匙装进了口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大堂经理很疑惑的看看他,却没有问,而是跟着他上了五楼。胡仁杰计算了时间,朱海斌应该已经拿到了手枪,他答应过让朱海斌抢头功,自然不能食言。 五楼曲洋家的门开着,曲母哆哆嗦嗦的站在客厅,眼睛看着卧室的方向。胡仁杰敏感的觉察到,曲母的神色有些异常,好像比看见儿子房间里藏有手枪还要恐惧。他一个箭步冲到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只见朱海斌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他的对面站着曲洋,手里同样握有一把。 双方僵持着,神情紧张,手臂加上手枪的延伸,相距不过三米。两个人双手握住枪把,食指扣住扳机,显然都很害怕。胡仁杰却并不担心,他用轻和的声音说道:“曲洋,我们是警察,现在命令你立刻放下武器。” “不,不,”曲洋消瘦的脸上显现出狂躁,他抖动着双臂大声叫喊,“你让他先放下。” “好”,胡仁杰又对朱海斌说道:“你先放下枪。”朱海斌不解其意,胡仁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生死关头朱海斌不能仅凭胡仁杰的一句话就放下武器,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曲洋,枪口也没有丝毫的移动。胡仁杰见劝不了朱海斌,只好向曲洋亮出底牌。 “放下枪,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曲母也认出了胡仁杰,她带着哭腔向儿子喊道:“洋洋,放下枪,警察下午来过……” 胡仁杰为了让双方确认,从口袋里取出五颗金黄色的铜质子弹,摊开手伸向曲洋。 “你骗人,你骗人。”曲洋真的扣动了扳机,一直注意曲洋手指动作的朱海斌也不能确认子弹是否出自曲洋的枪内,他下意识的与之同时扣动了扳机。 “啪”,朱海斌的枪里发出撞针击中火药后发出的脆响,而曲洋那头,却“咔”的一声,枪口没有任何火光冒出。朱海斌的那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曲洋的眉心,曲洋轻轻“哼”了一声,倒栽在走廊的地板,血从后脑勺流出来,胡仁杰立刻上前查看,只见曲洋的瞳孔放大,脉搏和呼吸也完全停止。 胡仁杰向呆若木鸡的朱海斌和女组长摇摇头,而曲洋的母亲已经当场晕厥,倒在女组长的怀里。胡仁杰经过朱海斌时,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杀人总是很痛苦,他对此事负有一定的责任,他算到了曲洋可能在家,也取走了枪里的子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海斌的身上竟然会带枪。 胡仁杰取下弹夹,把枪交给沙发旁边看着曲母的女警官,她表情木然,与刚刚在宾馆里的热情判若两人。 “你要负责。”女警官说道。 胡仁杰还想质问,她却拨通了总部的电话,通知他们立刻派人赶到案发现场。女警官挂上电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胡仁杰抢过话去。 “为什么要带枪?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女警官早有准备,“我们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胡仁杰把五颗子弹一粒粒排在茶几上,“我会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我们接到情报,有人要杀你。” “谁?” 女警官耸耸肩,“你们也有保密条例。” “好,好。”胡仁杰愤怒用脚踢向墙面,又一条线索断了,更让他愤怒的是,曲洋也许有罪,但罪不致死。胡仁杰自问平生从未杀过一个无辜者,而今天,他们的行为等于间接让自己蒙羞。 “邱智呢,你们保护我,为什么不保护邱智?还有他的两个孩子?” “华夏公司隶属于军方,我们的人无权进入。他的两个孩子在没有确认受到威胁之前,我们警方也无权进行保护。”女警官的解释非常合理,几乎无懈可击。 胡仁杰怒气冲冲的走到曲洋家门口,他不能承受曲母醒来后失去儿子的巨大悲恸,他觉得自己有罪,他要回宾馆,泡在热水里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 “你还不能走。”女警官说道。 胡仁杰没有理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曲洋的屋子。 回到宾馆,胡仁杰在浴缸里放满热水,他整个人泡进去,在水里憋了三分钟,大脑缺氧的短暂瞬间,让他的情绪暂时松弛。他取出手机,躺在浴缸里给陶青打电话。 “跟踪我的另外一个人也死了。” “谁?”陶青问道。 “曲洋。” 陶青似乎不太相信,“他怎么会死?” “被警察开枪击毙,下午我在他的大衣柜里找到了一把手枪。” “可是他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资料库该更新了。”胡仁杰挂上电话。 电话挂上之后,胡仁杰意识到曲洋的死与陶青无关,而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友好,他再次拨通了陶青的电话。 “对不起。” 胡仁杰的道歉让陶青有些意外,“怎么?” “我的情绪不太好,向你道歉。” “没什么。”陶青在电话里安慰道,一如既往的语气。 “曲洋的死让我很难过也很内疚,他的母亲是个好人,而我不但欺骗了她,还害死了他的儿子。” “不,害死你的不是他,是那个想置你于死地的人。” “你也收到情报,有人想杀我?”胡仁杰想起刚刚大堂经理透露的消息。 “不错,我们收到情报,有买家出高价聘请了一位世界顶级杀手,目标就是你。” “有买家的资料吗?” “他们的交易通过网络进行,目前还不能确认,杀手的身份已经找到,他叫威廉,华裔美国人,十年前因为暗杀了一名国会议员受到fbi通缉。据说他改变了容貌,杀了那名替他整容的医生。” “为什么要暗杀我?难道我已经慢慢接近案件的中心,牵动了某个人的神经?” “我们怀疑你文件中提到的赌球案,让某个黑帮的大佬级人物坐不住了。” 陶青的分析让胡仁杰想到一个人,“买家会不会是那个冒充林雄的谈医生?赌球案的幕后老板。” “有可能,我们会进行调查,但目前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对了,谢谢你的沙漠之鹰”。 “不用,希望能帮到你。” 胡仁杰挂上电话,和陶青的谈话让他暂时忘记了曲洋之死,他尽量把自己重新带入到案件中,“是时候再到刑警队了”,胡仁杰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上午十点,胡仁杰拎着公文包走进了刑警队。陶青上午给他发来杀手的资料,内容十分有限,杀手没有特别的杀人方式,三起暗杀,一次手枪近距离射击,一次用刀刺中对方心脏,最后一次,那名国会议员,游泳时被他切断了脚筋,溺水身亡。没有血型,没有指纹,照片就更滑稽,还是一张小学的毕业照。 胡仁杰合上手机,仔细检查了枪支,接着把枪放进肩部的枪套,假如出现危险,他可以在一秒钟内进行射击。南城刑警队的人好像都认识胡仁杰,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外,还有几个年轻警员向他敬礼。胡仁杰受到这样的待遇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中队长柳忠很快向他解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