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你的眼角》 第一章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萧艺哲正扒在桌上，写着一些伤逝的文字。 他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手机，瞟了一眼来电显示：0830——这是家乡的区号。来自家乡的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会是谁呢？ 极力地搜索了一遍记忆，无奈脑中那个号码仍然无法显示。 带着不安的心情，他接通了电话，屏住了呼吸，听着。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电话。让他变得惊悸，局促。 虽然是短短的几秒钟，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电话那头和这头的萧艺哲都死死地保持着沉默。 青春是一个敏感的年代，敏感的话题前，大家都深喑沉默是金。 电话线连通的世界里，充满了干燥的空气。 “喂，你好！请问你是？”萧艺哲在惊悸的世界里终于忍受不住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一句轻微的话，不得已打破了僵局。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声粗重厉害的呼吸。他清楚地听到，那一声呼吸，是那么的粗那么重，好像喉间被什么狠狠地卡住了。 不可思议的是，他在听到那声呼吸之后，也突然间吞了一大口气，全身还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个词：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胡小敏。 “小敏，是你吗？”萧艺哲在想到对方就是胡小敏后，立即问道。 他的小敏，他的胡小敏，终于打电话来了。 平静之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兴奋之中隐藏着一年来多少对她深深的挂念。 “是你吗？小敏！”他终于还是大声的喊了出来，“小敏！” “我，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的也是近乎快要爆炸的声音，“艺哲，我是小敏。我给你打电话来了。” “我知道，小敏。你在干什么？”萧艺哲高兴的快要死了。 “我在想你。” 萧艺哲重新卧起了笔，在那篇伤感的纸页上继续写上—— 那一天我路过你的窗前 看到你迷离的双眼 傻傻地看着蓝天 好像在说，我只对你眷恋 转眼间天空又变的蔚蓝 我们的故事又过了一年 似水流年的日子里 你的身影总在我的思念里顺时针旋转 还记得一年前那夜你熟睡的瞬间 我忍不住寂寞拨开了你的眼帘 蓝色的眸子跳跃着扑进我的心里 我读懂了，你要的明天 路过你的眼角 恍若昨天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夜早已降临。灰黑色的天幕上闪烁着犹如白花花的银子似的星星。 萧艺哲就坐在窗前，手里捏着心爱的手机。心里想着一个人，等待着一个世界。 因此，当手机一响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 “小敏！”徐徐独行的夜神也比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传来的是胡小敏羞赧却充满温柔的话语。 萧艺哲好不容易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手机紧紧地贴在左耳门上。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钟一刻不停哦停留在18：00。 “小敏，你真准时。”说这话时，他忘记了一个下午自己都魂不守舍地抱着手机，他体会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是吗，艺哲？”胡小敏的话近乎有些漫不经心。“我怎么能不守时呢？错过了你那天离别的车站，还能错过我们再次相逢的这个电话吗？” 没有想到话音一转，陡出的竟是如此沧桑的道白。 萧艺哲的心再次澎湃起来，浑身的血也沸腾了。 “一年里，你还好吗？”任凭心情激荡得多么猛烈，原来积藏的感情和话语还是化作了这句平淡的问候了，有谁能体会出个中那些思念的味道究竟有多酸涩呢？ 原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呢？”或许，一年中彼此灵魂的付出和给予，那些思念中的苦乐年华，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那么，永恒，值此一刻。 第二章 昨天的电话里不是说他好多话要对她说吗？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哑口无言了呢？萧艺哲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他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只记得在通话过程中他和小敏一样地保持着过多的沉默，偶尔有两句的寒暄和对白简直就是庸言赘语，比如“你吃饭了吗”“家乡下雪了吗”之类的话。 为什么不问她快不快乐开不开心自不自由洒不洒脱。 为什么不问她这一年中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都和谁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问她恋爱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陈雪然还对她一往情深吗。 而这些，才是自己关心的才是自己知道的啊！ 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当时要把这写说出口，是多么的难，那得连尝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 只是在想：也许，小敏也是这样的。 是的，胡小敏也是这样想的。 “艺哲，出门在外，你一定要万事小心，保重好自己。我，挂了。”什么都已记不得了，唯有挂还前的这句深情的温馨的关怀之语仍记忆犹新，甚至说这句话的语调和当时的心情，也还那么清晰明朗。 因为相持那么久的，只有沉默，如树梢顶端吹过的一阵微风。 为什么在你均匀的呼吸声面前，我就变得手足无措了呢？ 原本准备好的要对你说的万语千言，倾刻间也不知遗忘到哪个角落去了。 兴许，上帝安排的这两次通话中，就是听听对方的声音吧。 艺哲，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你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进卧室，房间里每一寸角落都弥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偶尔响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胡小敏就那样蹲坐在床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下巴托在合拢的双手上。迷离的双眼一眨不眨。头发披散在正个肩上，似瀑布般倾泻下来。 想着，一些不知名的毫无头绪的事情。 “小敏，雪然来找你了。”客厅里响起妈妈的声音。 胡小敏一个箭步冲向卧室的门，然尔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陈雪然手持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一脸灿烂地闯了进来。 “小敏，情人节┄”话还没有说完，便堵在喉间。刹那间，一脸惊愕。 阻止不了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胡小敏站在门边，低垂着头，满脸苍白的表情正对着那芳香扑鼻的玫瑰花。 陈雪然的眼睛定格床上，那个紫色的旅行包，已经整齐的叠装好了心爱的人平时最爱穿的衣服以及一些描写爱情故事的小说。 巨大的更衣柜门敞开着，仿佛一个怪兽血盆的大口，欲吞噬掉他。 陈雪然的表情已经变的恐怖难看。现实的残酷使得悲伤和绝望不由自主地袭上心头。一股冷气瞬间油然而生。 “你还是要走？”道出的话也那样苍白无力。 “对不起雪然，我无法忘掉他。心中有他，我无法爱你。”胡小敏出奇的平静。结局水落石出，是痛是恨，她都无所谓了。 “原来这一年里，我只不过是他的替身。” “不是这样的。我曾经爱过你，但我放不下他，我心里更爱他。” “今天是情人节，我准备和你一起到九寨沟去旅行的。” “我昨天给他打了两次电话。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我断定他仍爱着我。而我也是，我需要他。” “他┄现在在哪里？” “n城！” “你现在就要走吗？” “希望你不要告诉我的妈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祝你┄你们快乐。” 一个可怕的伤口就这样破裂开来，流出让人无法忍受的鲜血。 陈雪然走到窗前，将玫瑰花插在花瓶里。阳光下，花束愈加灿烂夺目，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眼泪夺眶而出，他赶紧用袖子擦掉。 拖着有千斤之重的步伐，他走到床边，拉上旅行袋的拉链，提着。然后努力的露出一个笑容，“走！” 胡小敏惊奇的看着他，不禁问到“你要干什么？” “到n城——我送你上车！” 她真的没有想到，陈雪然是这样一个豁达大度的男孩。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她感到不可思议。 心中，是感动，是难过。一根鞭，抽打着酸涩的灵魂，仿佛被柠檬汁浇了一遍。 走出卧室，他们一起来到客厅。陈雪然拎着袋，小敏走在后面，低垂着头。 胡妈妈正在忙碌地打扫着卫生，见他们走了出来，于是问到“哎！雪然，怎么不玩了，拎那么大个包干吗拉？” “不玩了，阿姨！”陈雪然说到。“哦，阿姨，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准备和小敏一起去九寨沟旅行，您看行吗？” “九寨沟？”小敏妈一听回过头来，“就你们俩吗？” “不！我爸爸要到那边出差，我们┄和他一起。” “这样啊！”小敏妈顿了顿，“那我放心了，你们去吧。”雪然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心里早已认同了这个女婿。 “阿姨那我们走了。” 出了小敏的家，他们一起走在干净整洁的大街上。阳光扑面耳来，感觉那么暖和。两个人都低沉着头，一言不发。耳边不时响起风吹树动的声音，地面上树木婆娑的影子在不定地左右摇摆着。 “雪然，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脱身离开。” 陈雪然不说话，心中，泪水早已滂沱了千万遍。 他不说话，胡小敏也不再说话了。 一辆出租车迎面耳来。陈雪然两步走了上去，招了招手，“哎，出租车。” 汽车一溜烟就到了火车站。下车，付钱，然后又同样不发一言地那样走着。各自心中都是落寞的心情，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向不同的远方。 车站里，人山人海，人人都是一张焦急的脸，东张西望，议论纷纷。 嘈杂得人的耳朵都快要爆炸破裂了，但他们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 跟随着众人来到了售票口，胡小敏掏出钱准备买车票。 陈雪然按住了她拉开了的钱包，“我来吧！” “不，我自己买。” “都三年了，付出了那么多，还在乎这点吗。”陈雪然的鼻子一阵透彻的酸，喉间压抑不住地发出这些痛彻心扉的字眼来。“只要你过得快乐，我愿意做你生命中无出不在的蒲公英。” 伴随着你，永生永世永远在你身边。 闻听陈雪然的话，胡小敏心中巨大的潮再一次汹涌澎湃出来。对不起了雪然，如果不是萧艺哲，跟着你吃槽糠我也愿意。 轮到他们了，陈雪然掏钱买了通往n城的车票，是上午第二班，火车在11：00启程，半个小时以后。 来到了候车大厅，人群熙来攘往。大厅里响砌着各种声音。 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自身于这个世界之外。 “小敏┄” “恩┄” “你还回来吗？我┄我是想说，我一辈子爱你。” “这里才是我的家。”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会把他带回这座城市，如果他不来，我就一个人来。” 半个小时就在彼此三言两语的磨蹭中结束，整个火车站响起了乘务员甜蜜的声音：尊敬的乘客，开往n城的列车就要起程，请大家做好准备，检票上车。 “我要走了。”胡小敏站了起来。 陈雪然也站了起来，看着她。今天第一次正面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睛，竟是那般的妩媚温柔，美的让自己觉得如同置身于童话世界里，和平时判若两般。他感觉到无论如何也挪动不开看她的眼睛。 难道仅仅是因为就要离别了吗？ 还是因为爱她爱的过于深沉？ 胡小敏被他盯的脸上火辣辣的，于是急忙转过身去。 陈雪然也幡然醒悟过来，脸上，竟也出奇般烫热。 “小敏到n城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路上你一定要小心。” “恩。” “呶，这是我的手机，你拿去用吧，联系我就打我家的电话。” “我不要。” 陈雪然把手机塞进她的手里，胡小敏甩也甩不掉。 或许，自己真的离不开他对自己的好。 “走吧！列车就要开动了。”陈雪然的心，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就好似硬生生被刺进一根针。 她真的要走了。痛，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可是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插在她卧室的花瓶里。 玫瑰不懂荒郊野外野百合的心，玫瑰永远只象征着爱情。 胡小敏转过身来，最后一眼看着他，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划落下来。划过的痕迹，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细致的扩散开来。 陈雪然忽然觉得，那滴眼泪是为自己流的。 的确，在这离别的车站，在这离别的时刻，胡小敏，为陈雪然流泪了。发自肺腑的泪。 滚烫，灼热。 “小敏，我是你的公园，我欢迎你随时的到来。” 沉默。沉默是因为我给不起你同样的爱。 “小敏，我等你回来，再见！” “再见。”最后的时刻，胡小敏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怎样。 她提着旅行袋，走上了列车，消失在车厢里。 一个人走向远方，寻找着那不知名的幸福。叫做爱情。 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待着那不知名的幸福。叫做爱情。 灰色的冬天，灰色的日子， 灰色的线，拽着一颗灰色的心。 虚无的世界里，飘渺着的是徐徐独行。 上帝用一块灰布将n城裹了起来，雾气缭绕着怎么也透不出去。一个城市的人们，都似妖怪般吐着阴森森的白气，投散在混沌世界里。 萧艺哲呆坐在自己的租房里，想着一些事，念着一个人。 墙上有经过放大加工后的她的大副照片。比他喜欢崇拜的明星还“养尊处优”而张贴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 心中的她，一年来时时刻刻魂牵梦绕的她。 小敏。 他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墙上的她。一年前的胡小敏，坐在校园后操场如茵的草坪里，展开如花的笑靥，温和的阳光透出的光晕成了她美丽的点缀。 如一座女神。恬淡安然，不食人间烟火。 令自己和陈雪然和一干人等无比倾心陶醉。 他就那样看着，冬天凛冽的寒风从门窗的罅隙处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掀开了他的刘海。 一定很冷吧！但他居然没有察觉。 那两个电话打破了他一年来的安宁，打破了他虽然孤独寂寞但却极有规律的生活。 不经意间，对她的思念复加到如此浓烈的地步。 那么，除了想她，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桌上，乱七八糟的是没有写完的被风掀翻的稿纸。 第三章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久了。迷迷糊糊地又过了一天。一天里，他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一年来少人束缚无人问津的生活就是这样。他早习以为然。 是手机铃声把他从虚幻的梦中催醒，不然不知道还要沉睡多久。 转身拿手机的那一刻，他感觉了全身瘫软无力，轻飘飘的犹如失了重。原来又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吃力的拿起手机，他的心里莫名地一惊。虽然一年多没有联系了，但也知道这是陈雪然的电话。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第一直觉。 恍惚的一瞬间，他竟按了接听键，冰冷的手机就贴在了耳门上。 而他的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自己一年前好哥们的电话。 如果不是身体的虚脱，换作平时，他一定不会接。 为了一个女人，胡小敏，他和陈雪然的关系在一年前的一夜间变得差无离地：他们都爱上了她。 而此刻，他就要接这个一年前无话不谈的朋友的电话了。 已经一年没有任何联系了，他电话来干什么呢？他和小敏是不是早已┄他是要告诉自己他们的喜事然后让自己祝福他们吗？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办的到吗？ 灵魂早已迷醉，但意识还算清醒。面对这个电话，作何解答？ 电话里的那头很是嘈杂，但打电话的人却不说话。 “喂！雪然┄”你不说话，我说吧！萧艺哲这样想着。 “我是小敏，艺哲！”胡小敏憔悴的声音想起。 怎么回事？萧艺哲的心不禁一个激灵，一头雾水。“你是小敏？那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身上？”他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吗？”一个可怕的猜疑冒了出来。 “你先别管那么多了。我现在在火车南站。你快来接我。”传来胡小敏焦急的声音。 “你来了n城？”萧艺哲惊奇的问道。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吗？” “对！你快来啊！我好冷，好怕！” “小敏，你先别动，我这就来找你。” 萧艺哲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接到胡小敏的这个电话后，以迅雷之势披了件衣服。拿了手机和钱包，冲出了租屋。消失在漫天的雾色里。 恍若隔世，无法相信这个即将发生的一切。昨天还沉浸在对她深深的思念中，并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今天，就要见她了。 而今天，就要见到她了。见她去了。 520路公交车10分种就到了火车南站，萧艺哲第一个冲下去，跑向车站。 车站大厅里，他穿梭游历人群中，前后左右努力地寻视着。 寻觅着，那一张熟悉的脸。 又过了一年，又变的咋样。 “艺哲，我在这里。”她站在一个角落里，瑟缩成一团。看见了萧艺哲慌张而焦急的身影，她叫了他。 听见了她的喊声，但萧艺哲并没有发现胡小敏在哪里，于是他又喊道“小敏，你在哪里？”原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蜜。 “我在这里！”胡小敏又应了一声，并且抽出了手，挥了一挥。 终于看到她了，萧艺哲迎着跑向她。还是那么娇小可爱，乌黑明亮的眼眸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让人产生温暖的感觉。 只不过头发更长了些，只不过又长高了些，只不过眼角又多了些忧郁的成分，只不过小脸被冻得通红身体禁不住哆嗦颤抖。 除了这些，她，还是自己深爱的胡小敏。 一点也没有变。 萧艺哲跑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提着一个大包，浑身冻得不成样子，心中不禁一阵发酸，继而掠过一片疼痛。眼泪，也在幸福中酝酿。 “小敏，苦了你了。”他这样说道。继而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 “我不冷，你快穿上。”看到他脱下外套只剩下一件蓝色体恤，胡小敏不忍心地说道。 “别动，快穿上，听话！”萧艺哲想起了过去的温馨的话语和场景。 胡小敏闪着灵动的眼睛。幸福地看着他，听话的让他为自己披上衣服，不再动弹。心中，一股暖流，激遍全身。 “走，我们回去。”萧艺哲帮她提起了包，手搭在她的肩上护着她。 一个穿体恤的大男孩左手提着旅行袋右手搭在一个穿裘皮大衣的女孩的肩上，两人并排着走出了候车大厅。 萧艺哲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小敏。” 胡小敏依偎在萧艺哲的肩上，看着车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形形色色的人群。没想到n城的冬天是这样的冷，和家乡的暖差天离地。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但她却倍感亲切。因为有心爱的人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唐突的旅行是多么的正确。 萧艺哲的大衣是多么的暖和，车里空调也是多么的暖和。 当然还是心里的暖。 “小敏，大冬天的这么冷，你怎么跑来了。” “因为想你。” “这样做会很危险。” “因为爱你。” 萧艺哲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胡小敏。一年来的多少思念，在两人体温升高身体触碰的一刹那，顷刻融化。 留下的，是对千年万代的爱的无限渴求和无限向往。 出租车驶进了自己居住的小区。下了车，付了钱，萧艺哲才感觉到了饿。 不可思议的念头再一次爬上了思绪：明明早上连手机都拿不动了，可接下来偏偏又完成了这么多的事情——在接到了胡小敏的电话之后。 他在心里笑了笑，或许全是因为爱情。 爱能创造奇迹，不是吗？ “小敏，我们去饭店吃饭吧！”自己饿了，小敏也一定饿了。何况，自己的租屋里，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油盐味了。 “恩，”小敏点了点头，“你安排吧！” 进了自己最爱光顾的“缘来饭店”，见既是老板又是厨师的老袁正在看报纸，萧艺哲说道“老袁，来几个最拿手的菜。” 老袁五十岁，带了一副老花眼镜，半秃头，额头扒满皱纹，但精神矍铄。萧艺哲见他每天还坚持晨练。 “哦，是小萧啊！是还没吃饭吧！”老袁见是萧艺哲，慈祥地说道。“是女朋友来了吧？呵呵，那我得多给你炒几个菜。你们先等着啊！” 萧艺哲耳根倏地一红，心里也一阵狂跳猛跳。小敏，你还是我以前的小敏吗？缘来缘来，我们之间的缘是否还在？ 猛一低头，看见小敏真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 萧艺哲的心冷不防一个哆嗦，眼睛望向屋外雾气迷茫的世界，漂白了一样的脸衬托出更加深沉的瞳孔望也望不到尽头。 第四章 吃过了饭，萧艺哲带着胡小敏回到了自己的租房。 胡小敏仔细打量着房间。房间光线很好，布置得还算干净。只是早已凌乱，风像得水的鱼一样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游戈，制造出阴冷逼仄的气息。 临窗的那面墙，墙面安放着一张大床满摆洁白的床褥和被子，窗前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摆满了书籍和纸笔，几页稿纸在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斜对面的角落则全是早已发了霉的厨具。 胡小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壁上。挂着一些书法字画，贴着几张港台明星的像。而床头的那一块墙壁上，是自己的相片——经过放大加工后裱在相框里的巨幅相片。 那是自己一年前在高中校园里的相片。 他一直留着，而且保存得那么完美无缺。 他爱自己，或许不比自己爱他那么少吧！ 眼睛怎么就湿润了呢？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终究管不住控制不住，谁叫自己是多愁善感的女生呢！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吧嗒吧嗒，不是一颗，是断线的珍珠。 胡小敏跑过去，一下子扑进萧艺哲的怀里，哭泣起来。 “别哭，别哭┄小敏，一个人住，是脏乱了点儿。让你看见见笑了。对不起。我这就整理收拾，保证马上焕然一新。”萧艺哲手足无措，羞愧难当。 他把胡小敏从怀里扶起来，为她擦干了眼泪。“你等会儿。” 趁他整理房间的空当，胡小敏坐在了书桌前。 那几页白色的稿页，进入了她的眼帘。 她看到了一些句子─ 冬板着阴冷的面孔来到了面前 世界系上了灰色的围裙 没有风的日子里，云朵静静的停在蓝色的天幕上 风起的日子，掠过每个人的头发和大衣，那样肆无忌惮。 我孤独的脚步总在没有你的夜里徐徐前行 空旷的大街上散发着黯淡的路灯的黄光 一个人的城市里 有一颗心在暗暗引泣。 依稀记得我和你走过的过去 在刮风的岁月里 美好的山峦般堆积 从此，我不再期许 留下一个走失的愿望 风刮不走，水冲不掉 只是在心中毫无着落地迁徙。 路过你的眼角 留下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 时间是一辆飞速行驶的车，车上满载幸福快乐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甜蜜的表情。但要坐上这辆列车并不容易，它会让你的生命超速运转，以6秒顶一秒的速度进行着。因此，坐在这辆车上的人们，你根本看不见窗外会是怎样的景色，你只会注意到你身边的人或事。仅管如此，你还是会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这辆列车叫做“幸福的列车” 萧艺哲和胡小敏，也在这辆列车上。 三个星期又四天了─25天 胡小敏来n城已经有三个星期又四天了，这是她n城的第四个星期的第五天。 在这段日子里，每过一天，她都会这样计算着。 这是第26天的中午，n城，h区，月湖公园。 冬天的n城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阳光和煦，天空绽蓝，一望无际的蓝。气温还是保持在10度左右，但并不感到冷。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撩人。风力也不强，偶尔吹过，就像婴孩的肌肤般柔软。 公园里，人群熙熙攘攘，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冬衣，有的行走在曲折的石板路上，有的依偎着躺在草坪里，有的握着书坐在亭子里专心致志地看着。 月湖边上，围着一大圈人，为湖里的几个冬泳壮士加油喝彩。 湖边的假山上，胡小敏靠在萧艺哲的肩膀上，他们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彼此都无言。 两个一年前错开的人，两颗一年前错落的心，又走在了一起。 时间不再漫长，岁月就这样无声的消逝于脑后。耳边，那么平静，哪怕微风丝丝的声音，也没有。 远处那幢不知名的楼房里，在响彻着黎明的《两个人的烟火》。 胡小敏永远都记得她来n城的这三个星期又五天。在这26天，她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体会到了她最满足的幸福。 26天里，萧艺哲带着她游公园，看电影，逛街。带她看n城市最高建筑的夜景，逛超市让她看世界上最流行的服饰，和她坐公交车一整天也不愿意下车绕着n城瞎转，陪她逛n城最大的书店买最让她喜欢的书┄ 26天里，她只记得n城，而忘记了从前的一切。 n城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里只有萧艺哲。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做他身上的一部分，永远伴随着他。 超脱了虚无，她感觉自己正走向永生。在爱面前。 然而，她迈向的正是虚无。 我们都不相信天长地久，因为爱情从来都不会天长地久。 我们都很渴望天荒地老，可是爱情从来都不会天荒地老。 我们所说的海枯石烂常相斯守相伴一生，都是我们的一个幻想的意念罢了。古往今来，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能如愿。 每个人的爱情都希望是美好的，可不能抱太多期望。 你愿意今天上了天堂，明天就下地狱吗？ 你愿意此时还幻想和心爱的人天长地久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常相斯守终老一生，而马上就要与他（她）各奔东西生离死别肠断天涯吗？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实实在在的，才是我们应该想的，才是我们应该有的。 这是胡小敏来n城的第四个星期的第六天─第27天的早晨。 陈雪然送给她的手机一阵震动，把睡眠很容易就能打断的她给惊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侧身拿起了手机，按下信息键，翻开信息。 小敏，很抱歉一大早地就打搅你。我本不想扰乱你和他幸福快乐的生活，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妈妈昨晚第6次来我家追问你下落。我爸爸知道我拿他作掩护让你离开，气得发抖，从来不打我的他竟打了我一耳光┄ 小敏，他要回来吗？你会回来吗？ 永远爱你的人：雪然┄ 是昨天喝的水太多水从眼睛里倾泻出来呢，还是由于天气冷了眼角竟也起了露珠？总之一大颗液体不明不白毫无征兆就滴到了手机屏幕上。瞬间模糊了那一片字。 然而，心里却异常清晰的呈现了出来。雪然的话。 仔细想象，仿佛自己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还有我的妈妈─我有妈妈吗？哎呀！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一下子毫无头绪，是不是得了失意症了？不是，不是，可是干嘛不得呢？把什么忘记了更好，一了百了可以心无旁骛地过现在这种生活。可是┄ 可是，我明明是好端端的啊！ 可是，怎么会忘了陈雪然和妈妈呢？陈雪然，那个追了自己三年还不放弃的一如既往对自己好的男孩，还有含辛茹苦把自己一手拉扯长大的妈妈。我怎么就都忘记了呢？从来都不认识似的。我怎么就那么绝情和不孝呢？ 萧艺哲，你的罪过大了，你剥走了我的世界，一点也不给留下。你让我亵渎了雪然和妈妈对我的神圣的爱，你让我上了十字架！~ 头痛欲裂，死一般的感觉。 黎明的夜色里，胡小敏坐在床上，恍惚的神情，风从墙角和窗棱的缝隙里无孔不入地吹进来，掀开了她的刘海。脸上若隐若现地呈现痛苦的表情。耳边是萧艺哲沉睡中平静均匀的呼吸声。 风吹走了一个月的幸福，又刮来了一辈子的伤悲和难过和遗憾。 第五章 冬的本来面目就是阴沉的，寒冷的，偶尔地微笑之后，它又回归到了怕人的地步。露出凶狠的嘴脸。一阵接一阵的狂风猛烈地刮着这个城市，哪怕是一点点，在钻入你的身体侵入你的皮肤之后，也会感受到那是如何地冷。不得不让你的心也跟着寒。 可是昨天的世界，为何是那一般的暖。 那是梦，是幻。梦幻都只是昙花一现。 上帝给了人生命，意识，难道就只能是让他接受悲伤吗？ 风一阵阵地持续着刮进窗户，犹如魔鬼般发出一声声呼呼的近乎猖狂的声音。一块阴暗的布包裹着这个小屋。 胡小敏就一直那样坐在床上，有心事的时候，那是她一贯的姿势。心里是一个巨大的坑，任凭怎样，她也走不出那个坑，只留下踱来踱去之后留下的忧伤的脚印。 优美的睫毛下，是她沉郁的眼睛，发出暗淡无力的光。 白皙的脸庞上，泪珠源源不断地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残破的记忆里，她清晰地记起了萧艺哲带泪的诗句─ 我总能无缘无故地遭遇忧伤 我总能不明不白地结识惆怅 我总是欲罢不能地回忆你的身影 我总是莫名其妙地闪现你的脸庞 一年前别离在没有你的车站 一年里我混混恶恶有如梦幻 现实是一件名贵的衣服 只不过，包裹着的，是我虚无的找不到着落的灵魂 亲爱的，你可曾听见 一年里我在城市对你的呼唤 但夜神总是会无情地告诉我 你会路过，但只会停留 我不要 明天，如果你路过 我不要你路过，我要你停留，永驻。 “小敏，你醒了吗？”11点，萧艺哲终于醒了。“哎呀头好痛。” 昨晚萧艺哲带着胡小敏逛了n城最大的大众舞厅。本来胡小敏不想去那种地方的，但经不起他的再三劝说，还是去了。虽然很不习惯很别扭，但她还是陪着他和一干青年男女玩到很晚很晚。 听见萧艺哲起床的声音，胡小敏赶快擦掉脸上的泪痕，将手机收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恩，我醒了。” 萧艺哲去了洗手间，回来后。来到了它的面前，温柔地看着她。 “小敏，你不高兴？”极尽伪装，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自己也感到虚伪，力不从心。 还怎么笑得出来？ “是不是昨晚我要你去舞厅，你生气了？那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不是不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开心。” “是真的吗？” “恩。” “小敏，我爱你。” “我也是。” 可是抬眼望着窗外灰暗的痛苦，未来，却又不知是怎么的了。 趁着萧艺哲不在身边，胡小敏给陈雪然发了条信息：雪然，我就要回来了。 妈妈，你还好吗？恕女儿不孝。 雪然，谢谢你对我的爱。 鼻子倏地一下子变地那么酸，继而全身袭来一阵疼痛。 忍不住，一滴豆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沉重得有如千钧巨石，发出钻石般的光泽。 风依旧在刮，日子依然在两个人相敬如宾的爱中进行。 只是，快乐变得模糊起来。 他，感觉她越来越近。 她，感觉他越来越远。 原来，爱不是那么简单、单纯。爱一个人，原来这么难。 她觉察了，却感觉这么痛苦。 他，仍沉浸在幸福中。 他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她答应了。 挽着他的手，贴着他的肩，胡小敏和萧艺哲走在镇明路上。n城是一个沿海城市，冬天里，风神永不疲倦的工作着。 不知不觉间，胡小敏的视线转移到了路边的房子里。每一家店里，都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婚纱，白色的，粉红色的，灰色的┄ 在一家名叫“丽人尊荣”的婚纱馆前，胡小敏停了下来。 那一席玫瑰色的超长婚纱，套在一个塑模身上，那般明艳、优雅、美丽。刹那间，胡小敏感觉是自己穿上了婚纱。他，她心爱的王子，萧艺哲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牵着她的手，两个人脸上都堆满了幸福的笑，在众人祝福的掌声中，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 “小敏，小敏─”被萧艺哲的叫声唤醒，胡小敏一下子从梦幻回到现实中了。原来，只是一个梦。 她笑自己，居然是白日做梦。 萧艺哲也注意到了那一款婚纱，猛然间意识到了胡小敏在想什么。于是，他笑着说“宝贝，再过两年，等我们再长大些，等我事业有成了，我就娶你，给你穿上这样的婚纱。” “真的吗？”胡小敏的声音那么激动，而心里，却又那么平静。那么，艺哲，你能和我一起回去吗？ 在这个时刻，胡小敏决定对萧艺哲说出那些话。是时候了。 “艺哲，你爱我吗？”她平静的眼神，死死地看着他。 “我当然爱你了。”萧艺哲感到蹊跷、古怪。“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那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变得歇斯底里，仿佛要拆开对方的心，一览无余。“你能和我一起回去吗？” 只是希望他能爽快地毫不犹豫地答应说“好”。 只是希望结局不要如自己预料的那样。 “这个─”萧艺哲没想到胡小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嘴刹那间地因惊讶而成一个“0字”型。“干吗要回去呢？” 结果果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梦一般真实。 原来，他不会回去。 可是，胡小敏还是不甘心，她希望可以让他“回心转意”“艺哲，我们的根都在那里啊！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们现在过的好好的，干吗要回去呢？”没想到萧艺哲打断了胡小敏的话，反客为主，“小敏，n城对我已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很快乐。你相信我，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事业。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创造我们的幸福。我发誓，不出两年，我一定让你穿上这一身婚纱！”他指着那套婚纱。 胡小敏像是在听教诲似的听着萧艺哲信誓旦旦的话，每一个字都让她振聋发聩；每一个字，也都如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心上。 沉重，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有种让自己窒息的感觉。 原来，他真的不愿牺牲一下，陪自己回去。 可是还想问一声，打破沙锅，得到更确切的更能让自己死心更能让自己离开的答案“艺哲，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对不起，小敏，我不能回去。”萧艺哲的回答那般平静，带有一点淡淡的歉意。 可是，他还认为这只是胡小敏顺口说说─他根本没有想到她说这话的意图。他更不知道，她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虽然，此刻，现在，她的人，近在咫尺，就在自己身边。 他不知道，下一刻她就会离开。 对不起─我也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艺哲，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你不回去，我要回去。胡小敏这样想着。 抬头，胡小敏看着n城灰暗的天空，她看到了家乡的蓝天白云。 妈妈、雪然。 第六章 回到萧艺哲的租房，胡小敏的心变的那么伤感。一个月了，不知不觉间在这里已住了一个月了。一个月里，她和萧艺哲时时刻刻在一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有多么的幸福。她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那些点点滴滴┄ 可是，自己，就要离开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潸然泪下。 而旁边，萧艺哲边看书边哼着小调。 默不作声地，胡小敏静静地听着萧艺哲的“打算”。 小敏，你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好好的做一顿饭给你吃。今天晚上，我就准备好好地烧几个菜。 小敏，n城有家珍珠店，离这里不远，里面有一款白色的珍珠项链很漂亮，明天，我们一起去，我买给你。 小敏，再过两天，我的这篇文章就可以脱稿了┄┄ 胡小敏听着，听着，猛然间心不再痛，反而一下子笑出声来。 萧艺哲莫名其妙地听着，“小敏，你怎么了┄”。 萧艺哲烧的菜的确很好吃，红烧鲤鱼，麻辣豆腐，葱油花蛤，还有羊肉锅仔，既有家乡菜，也有n城的菜肴。 胡小敏吃的心花怒放，“艺哲，你真棒。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萧艺哲说。 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小屋，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两人世界，这是一个多么给人无限回忆的夜晚。 这个世界上造物主最出名的杰作，恐怕莫过于此了。 可是，人生天天都会这样吗？ 不会，就像上一刻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这一刻却悲从中来。 她不禁想起了一个词“最后的晚餐”，口中的食物一下子变得酸涩无味，甚至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胡小敏忍着把那口菜狠狠的吞了下去，，脸憋得通红，眼泪也在酝酿，眼睛刹那间膨胀。 她不想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要自己变得坚强。在这最后的晚餐上，她要和他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她不容许自己哭。 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最后的晚餐。 这一夜，胡小敏无眠。 看着身边熟睡中的萧艺哲，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伴着偶尔的此起彼伏的鼾声，胡小敏的心就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犹如被章鱼的抓捆绑束缚然后抓扯撕烂。她多么想一辈子就这样，和萧艺哲一起，平平静静地生活啊！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忍视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母亲形影相吊，她也不愿让那个一直都对自己好的傻男孩雪然在等待守望中受折磨。所以，她忍痛割爱也要离开萧艺哲。回到家乡，回到妈妈和雪然身边。 只是，她还爱着他，她会爱着他，一辈子。 只是，她只能嗔怨，老天安排她和萧艺哲相爱，但有缘无份。萧艺哲心太高性格太倔不愿和她回去。 怨，又能怎样。她只能，听天由命！ 不是吗？心中这样想着。 一年前他抛弃了爱独自东来闯自己的事业，一年后他再次抛弃了爱忍视自己西去继续他的事业。而自己就是一只沉默的小羔羊，期盼着爱，执着的爱。 仅此而已。 夜，深下去。她，一夜未眠。 凌晨，寒风照例从墙的缝隙中吹进来，萧艺哲的额头和裸露出来的手臂感到彻头彻尾的冷。他一下子清醒，猛然间想起了胡小敏，她一定更冷。 可是，当他的手习惯的伸向身边的时候，空空如也。她已经起床了？怎么这么早，他这样想道。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桌子上的时候，浑身抖起机灵也比不上心中刹那间升起的那股寒气那么让自己觉得冷了。 猛然间进入视线的是：一封用信封包起来的信。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他不相信胡小敏的不在场会和这封信有任何关联。 他一目十行扫视信的内容： 亲爱的哲： 在这个时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因为，我无从说起。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彻头彻尾的痛一次。所以，我会尽量少说。 我就要走了，从哪里来，我说的是我会回到哪里去。艺哲，我爱你，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不回去。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为了爱完全摒弃我的家。你不能给我未来，我也不能和你一起走向未来。我还有我的妈妈，她需要我。 为了你，我来到了你的身边，好想就一直和你在一起，白头终老。但事与愿违，我还得回去。如果说这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是短暂的分别的话，那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得永远说再见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说再见，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既然我们不能长相依，那就请你淡忘我。 你写的诗很应验：我会到来，但只会停留。 你要记住。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小敏 现实果真如梦幻般真实，可是现实给人的打击就远比梦幻那么强烈了。萧艺哲看完信的一瞬间，突然血往上涌，差点昏厥过去。只是他不能被打倒，不能躺下，他要努力挽回力所能及的争取。 曾经有过的场面再一次上演，似电影般无比真实的发生在萧艺哲身上。他顾不得来不及多想，披上衣服拿上钱包就往天寒地冻的世界里冲去。 急急忙忙忧心忡忡地赶上520路车，他只恨没有一双翅膀助他飞到火车南站去。 小敏，你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为什么要这样？ 记起昨天，他在婚纱一条街“丽人尊荣”婚纱店前说的话，只恨当时自己以为她随口说说而没有在意。 恨和遗憾让他不能释然，“咚”地一声撞在公交车扶手上。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观望。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兄弟。”一位大叔还以为是他不小心撞到的。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撞的啊！ 晨光熹微的火车站，尽管寒气逼人，但人还是很多。萧艺哲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在车站里寻找着观望着。 “小敏，小敏，你在哪里！”任凭怎样大的呼唤声也还是被鼎沸的人声给淹没了。 任凭怎样执着的虔诚的声音也唤不回胡小敏去意已决的心。 此刻，胡小敏就在一个公用电话的角落里打电话。“雪然，我回来了。告诉我妈妈。”陈雪然的手机里早已没费，她没再充费进去。 看见萧艺哲焦躁不安的身影，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从人群中走过去了。 候车大厅响起了乘务员的声音：尊敬的乘客们，开往l城的列车就要启动，请检票上车。 听到这个声音，萧艺哲更加焦急，更加疯狂地在人群中推攘寻找着，更加大声地呼唤着胡小敏的名字。但随着列车启动的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他彻底丧了气。瘫坐在地上。 幕，从此谢了； 心，从此碎了； 天空，从此灰了； 梦想，从此破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租房，萧艺哲将他随笔写的那些诗句翻了出来，看着那些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字眼，他在心里问道：这是我写的吗？是我写的吗？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结局。 ─你会路过，但只会停留，不会永驻。 不，小敏，我要你停留，更要你永驻。 我还没有给你买项链呢？ 我还没让你穿上玫瑰婚纱呢？ 我们的幸福生活还刚开始呢！ 可是，你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不作一词地走了。也把我的心带走了。 也不和我说声再见。 我猜想你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我看见了！ 那么，请不要让我只是路过你的眼角，请让我永远为你擦拭眼角的泪痕。 可是，路过你的眼角，恍若昨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