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练习题》 第一章 韩德生痛恨意外,即便是一场打落樱花铺地的午后骤雨,让日本京都街道美得不象话的意外亦然。 他在心里诅咒一声,浓眉间皱出一道深长直纹,高大身躯快步经过一间便利商店,却没费事进去躲雨。 既然骤雨已淋湿外套,回到饭店势必得换一套西装,他又何必浪费时间。 忽然,一道踏着雨水的细碎脚步在他背后响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走吧。”一个女子用英语说道。 一柄白色小伞被奋力高举着,勉强地撑在他头顶上方。 韩德生低头一望,屏住了呼吸 一对雨水般清润眼眸,一张樱花般粉唇,一张不曾见过,却恍若已经在他心里盘桓许久的面容,瞬间揪住了他的心。 他没见过她,但终于明白他在婚友联谊社留下的那些择偶条件,转化成真人之后,该是何种模样了。 她很娇小,最多只能构到他肩膀,但她却拥有一对超乎他所能想象的美眸,那对美眸如水墨画般清丽,灵秀得让人惊艳。 “你介意吗?”她又问,高举过肩的手臂颤抖着。 “谢谢。”韩德生以英语回答后,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伞,并抢先走至靠近马路那一侧。 伞面往她的方向倾斜,他有半边肩膀仍曝露在雨里,可他不以为意,只觉得站在身侧的她,娇弱得像是他双臂一张,便能将之窝藏进心里似的。 韩德生胸口焚烧着一股闷窒的疼痛,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不逾矩。 对他而言,或者是遇见了他此生私心向往的女子。但对她而言,他们毕竟才初见。打草惊蛇,从不是他的做事法则。 只是,如此并肩虽好,但他瞧不见她,最好快些走到定点,才能再对上她那对水眸。 笔直长路的两岸樱花,美似仙境,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脚步无滞于美景,走得飞快。 她赶得微喘。 注意到她的吃力,他皱眉慢下脚步,换来她扬眸的浅浅一笑。 韩德生心一紧,突然间不急着走回饭店了。 他低头看着她及肩柔亮发丝,望着她日本女人般的白瓷皮肤。他乍然恼火起来,无理地希望她能够是台湾人。 纵然她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但她不是台湾人,他们之间便不该再有任何干系。因为在他的人生蓝图里,没有一个日本妻子的空间。 韩德生心一凉,刚毅下颚蓦地抽紧,浓眉间的皱痕也烙得愈深了。 无人开口,只有雨滴洒落伞面的啪啪声仍持续着。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气,用力深吸一口停留在脑海里。这是什么香气?他蓦然责备起自己平时对香味的不够在意,否则,至少也能留住她一些什么吧。 “我住在那间饭店。”他指着道路尽头的饭店,以英文说道。 “我也是。”她笑着露出编贝般雪牙,眉眼盈亮若新月。 韩德生呼吸一乱,心头上啪地绽放了一朵花,无预警地砸了他一身香。 她站在饭店大门前,仰头看他。 “谢谢。”韩德生收起伞,递回她手里。 “不客气。”她握着白色伞柄,小手如出一辙的皙白。 他想开口留她,但理智告诉他不该浪费心力在一个和他不会有未来的异国女子身上。 可他没法甘心就这么看着她离开,于是停在原地,沉默地且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回望着他,不解地露出一个微笑。 “韩先生,您今天散步时间比平常多了十分钟,我正想打电话给您。您淋到雨了!怎么不打电话让饭店派人去接你呢?”饭店里忽而冲出一名三十岁方脸男子,急忙地迎到韩德生身边。 她后退了一步,让给来人说话的空间。 韩德生冷冷瞪了助理郑仁雄一眼,目光又回到她的脸上。 孟喜儿澄然目光再度与他对上,这回她改以中文说道:“原来你是台湾人。我刚才以为你是日本人,所以才和你说英文。” 韩德生目光停在她柔雅脸庞上,利眼在瞬间闪过太多情绪,他的拳头甚至紧握了一回,才有法子控制住情绪。 “妳是台湾人。”他注视着她,眼神势在必得。 “对啊。”孟喜儿微垂眼眸,避开那迫人的视线。 怎有人才初识,目光便如此放肆呢?她心里微有抱怨,但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跳得飞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韩先生,亚流航空的经理希望能提前与您谈谈。”助理郑仁雄低语道。 “妳什么时候离开?”韩德生没理会助理,黑眼一径直视着她。 孟喜儿怔愣了一下,扬眸对向他灼然黑瞳。 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有意”,面颊瞬间绯红。 韩德生着迷地看着她,只觉她脸颊绯红像似樱花落在白绫上,淡雅地且美好地像是随时都会飘出香味一般。 他上前一步,专注的眼神让她脸颊益红,被动地迎视着他。 一旁的郑仁雄则是面带惊讶地看着这个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对小孩甚无好感的冷酷主管,站在饭店门口搭讪女子。 韩德生拿出名片,以一支万宝龙黑笔在上头写下他的房号。 “打电话给我。” 他将名片递到她手边,她只能伸手握住。 “再见。”韩德生锁住她的眼,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离开。 助理郑仁雄急忙跟上韩德生急速脚步,孟喜儿则是握着名片,看着他消失在大厅另一端。 他很高大、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他的举止言行有股上位者的威仪,显然事业成就不低。他的五官刚毅,一对黑眼锐利如鹰。而他的神情,告诉她 他要她! 孟喜儿摀着又开始泛红的脸,快步走进饭店大厅里,她妹妹孟欢儿正从电梯里冲出。 “孟喜儿,妳怎么还站在这里发愣?再不退房,我们就赶不上飞机了。”孟欢儿扯着姊姊,马上往回走。 孟喜儿跟着妹妹一同走进电梯里,将名片牢牢握在掌心里。 电梯门很快地关上,她的心跳很快,脑子里还停留着那个男人的脸,没法转离开。 但是她没有时间多想,二十分钟后,她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一个月后,韩德生的名片没被弄丢,孟喜儿却没找到理由让自己拨出那通电话。 毕竟,他们不过是素昧平生。 ☆☆☆☆☆ 韩德生从未预期他能这么快又遇见那名女子,但他真的又碰到她了。 仍然是在一间五星饭店里,只不过这一回是在台湾。 他从不相信缘分,直到这一刻。 今日,她的身分背景将不再是个谜。因为她与饭店采购经理谈话的姿态,代表了他们是熟识的。 韩德生目光定格在她纤细脸庞上,以为自己将她的模样记得很清楚,谁知道还是没法子把她眼里那道晶莹的笑容记住十分之一。 见她仰起头嫣然而笑,见斯文饭店经理随之露出欣赏笑容,韩德生内心有股野蛮的冲动,想一把推开任何离她太近的男人。 她不该对任何男人那么微笑除了他之外。 他快步经过大厅中央那盆新鲜百合花束,站到她身边,黑眸沉沉注视着她。 “又见面了。”韩德生说。 孟喜儿诧然抬头,呼吸霎时中断。 怎么会是他 眼前一对像是要将人吞没的雄性黑眸,教孟喜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好似这样便能远离他的掌控一般。 这男人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他掌里的猎物,于是她心里总不免惊惶,惊惶于自己居然是有所期待的。 她明明就害怕太强烈的情绪,明明就喜欢细水长流般的情感,不是吗? “韩先生,你们认识?”饭店经理笑问道。 “我对她一见钟情,但至今不知道她的芳名。”韩德生目光矍铄地看着她。 她颊畔染上樱花红晕,几乎想开口斥责他竟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私人情感。 “大意外,谁会想到韩先生竟是这么浪漫的男人呢!”经理大笑着看向孟喜儿,疾声催促着。“快点自我介绍啊。” 孟喜儿不得已地拿出名片,递到韩德生的手里。 看着她淡淡樱花色名片被握在他手里,像是他拥有了一部分的她一样,她不安地感到自己的脸庞愈来愈灼热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过度坦白,也许是因为她这些日子其实没有忘记过他,他的名片在她床头柜边,每晚都要被拿出来看了一回。她在面对韩德生时,就是没法子像对待初识朋友一样地自然。 韩德生抚着名片上她的名字,望入她的眼。 “孟喜儿。”他说。 他怎能用如此占有的语气说话?孟喜儿咬着唇,垂眸而下。 “不打扰你们会面了。”经理识趣地退了场。 韩德生马上朝她走近一步,她后退了,但身后是墙,再退也只有一步。 他山一般身影挡去所有光线,强势气息让她呼吸困难。 “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他大掌撑在她脸颊两侧。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电话,不过是顺路为你撑了一段伞而已。”她低声说道。 “如果一切仅止于撑伞走了一段路,我何必留下名片。” 他的眼似火,而她的心脏跳得太狂,她根本没法子思考。 “我不懂。” “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韩德生扶住她的腰。 孟喜儿僵了下身子,美目瞥他一眼。 一切才刚开始,不该如此逾矩。 韩德生懂她的意思,因为那股灼热焚胸的情感,那股等待已久的热情,虽然始终酝酿在他的心里,不过他们终究还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他放开搁于她腰间的手掌,拉开一点距离,再没有任何碰触,却近得能让她身上香味与他相伴。 “韩先生。”大厅咖啡厅门口走出一个四十多岁女子,笑着对他挥手。 韩德生朝她看去,双眉旋即地烙出一道长痕,刚毅脸庞顿时变得肃穆。 “我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他对孟喜儿说。 孟喜儿看着那个中年女子黄小姐,很快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黄小姐是一间极出名的婚友联谊社的主管,是她布艺店里的客户。 “你今晚是要来相亲的?”她的脸颊仍然微热,心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对,但我现在遇见了妳。我过去处理一下,马上可以离开。”他说。 “你既已订下约会,便该依约前去。” “我从不浪费时间。”韩德生望着她水柔脸上的固执神态。 “你怎么知道会是浪费时间?你甚至不曾和对方交谈。”她有点愤怒,却不知是在火他,还是恼于自己的不快。 “妳已经在我身边了,她们当然只会是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本来已经在相亲了。”她揪着眉,腮帮子微微鼓起。 “妳在生气我没有等待妳的出现?”他的黑眸一亮,严厉脸孔也随之变得似笑非笑。 “你……”孟喜儿理论不过他,水嫩脸上染着气愤的红。“总之,我今晚哪里也不和你去,你该去赴约。” 她转过身,他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臂。 “不许走。”他命令。 “我不是你的属下,没必要听令行事。”她抗拒地扯回手臂。 “妳告诉我既然最适合的人选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去面试其它女人?”他凛着脸,双唇抿成一直线。 “对我而言,懂得尊重别人,重于一切效率。”她提高声音,好脾气在此时不知何故地烟消云散。 “我去,但妳必须答应明晚和我一起用晚餐。”他再度握住她的手肘。 “你去赴约是你的义务,你没有资格威胁我。”孟喜儿用力地抽回手腕,双臂交握在胸前,皱眉说道:“黄小姐又在看你了,请快点赴约吧。” 韩德生弯下身注视她的眼,身高甚至不及他肩头的她,不想输了气势,于是也没别开眼。 他忽而一笑,笑声拂过她唇边,她感到双唇一阵发麻,吓得身子频往后仰。 他站起身,双唇拂过她的前额。 孟喜儿倒抽一口气,但他却已无事人地后退了一步。 “明天,我打电话给妳。”韩德生转身走向咖啡厅。 “讨厌。” 他听见她喃喃地闷吼了一句,脑海里才浮现她娟雅面容上的薄怒模样,他便忍不住勾起唇而笑了。 他喜欢她被他惹得愠恼,愤怒总归是比较私人的情绪。 孟喜儿注视着他的背影,抚过被他的唇碰触过的前额,不自觉地揪起眉心。 她习惯平静的感情,没想过要让生活有任何惊涛骇浪,可韩德生像把巨斧劈进她的生活里,砍出了一道她没法子忽略的粗痕。 她该给他机会吗? ☆☆☆☆☆ 隔天,一直到晚上六点,韩德生仍然没有一通来电。 孟喜儿恼了,决定今夜再也不接任何私人电话。 她坐在布店里,佯装忙碌地盘点着布疋,脚步行经上回从京都东寺市集带回的樱花色植绒布,还有她极爱的水纹手染布时,却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名片,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人的字迹力透纸背,和他的人一样地刚硬与 讨厌! “干么一直对着名片发愣?直接打电话给他不就得了,你们也算有缘啊。”到布店帮忙的孟欢儿,挨到她身边说道。 “我并不想打电话给他。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第一次见面搭讪就叫别人打电话给他,第二次跟别人约好了却又爽约。” “代表这人位高权重,不缺女人啊。”孟欢儿冷不防抽过她手里的名片,看到了男人的职位头衔后,吹了声口哨。“怪不得他嚣张,他是肯恩顾问公司的项目经理。” “妳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有个朋友曾经在『肯恩』工作过。『肯恩』是间环球企业,专门替全球大企业处理危机、解决问题。他们的待遇好到吓死妳,但如果不是菁英里的菁英,根本进不去。韩德生能当上项目经理,工作能力及忙碌,应该也是魔鬼级的吧。” “什么意思?”孟喜儿好奇地追问道。 “我那个朋友接到案子时,每周至少要工作九十个小时。才进去公司两年就出入大医院两次,最后举白旗投降辞职。”孟欢儿一耸肩,扮了个鬼脸。 “那种忙碌法,会把身体搞坏的。”孟喜儿不赞同地摇头。 “总之呢,这个韩德生眼光真好,一眼就挑中了最好的女人。”她搂着姊姊嘻嘻笑。 “干么说得像是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似的?”孟喜儿嘟了下唇,将黑玉发丝轻拢至耳后。 “妳要是对他没兴趣,刚刚就不会一直盯着名片看了。”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站在他身边满有安全感的。” 孟喜儿想起站在伞下的那段时光,想起他那对盘石般坚定的眼神,一颗心突然变得沈甸甸,却又异常跳跃得让她感到迷惑。 “那就打电话给他啊,妳知道我总是赞成妳谈恋爱,只要妳别再傻乎乎地任由别人抢走妳的男朋友那就好了。”孟欢儿搂过娇小的姊姊,大声地说道。 “如果他们的心是坚定的,谁来抢,都不该动摇的。”如果是韩德生,他就一定不会被动摇! 孟喜儿胸口一拧,不明白自己对他何来的信心。他今晚就爽约了,不是吗? “心是最禁不起试炼的东西。”孟欢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需要一颗禁不起试炼的心。”她水眸闪着坚定,柔荑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妳就是太冷静,所以才会毫不迟疑地放手让前男友们离开。他们恼羞成怒妳的毫不留恋,也就只好走得更加不回头了。”孟欢儿为他们摇头叹息一番。 “也许吧。”拿回妹妹手里的名片,放在掌间看着,犹豫着是否要将之扔入垃圾桶里。 在乎的情绪太多了,她承受不起。她喜欢自己的生活像一钵静水…… “男人最怕妳这种女人了。妳看起来像一钵水,流到什么容器,便成为什么形状,偏偏水是最难留在掌心里的液体,它们有自己的流向。”孟欢儿说道。 孟喜儿诧然地看着妹妹,以前没被点破,她还没发现自己其实热爱自由。 当当当…… 挂在店门上的竹铃悦耳响起,孟喜儿连忙起身迎上前。 “您好。”她说。 “这是韩德生先生送给孟喜儿小姐的花束和礼物。”快递人员站在门口说道。 “谢谢。”孟喜儿接下樱花以及一份以粉色手染布包装的礼物,退回店里。 “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樱花呢……”孟喜儿注视着这束以秋绿色手工纸包裹的美丽粉樱,一颗心怦然狂跳着。 “迷上了,天上龙角都会想法子摘来的。”孟欢儿扬起那包礼物,笑嘻嘻地说道:“我拆喽。” “嗯。”孟喜儿的目光仍停留在花朵上头。 韩德生这样的举动算什么?道歉他的爽约?可若真的有事,又哪来本事准备这么费事的礼物? 一旁的孟欢儿拉开手染布上的活结,掀开其下那只淡金色和纸制成的纸盒 一块樱花粉色的真丝盛在一只方盒里,美得像月光。 “好美。”孟喜儿放下花束,目光再也没法子从布疋上移开。她虔敬地捧起这疋拥有珍珠般光泽的丝缎,觉得它柔细地像是会从指尖流泄而下似的。 “这男人真可怕。”孟欢儿啧啧出声地说道。 孟喜儿还在惊喜于那块布料,仔细地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看向妹妹。“哪里可怕?” “他说晚上要约妳,一整天没半点音讯,却在人恼怒到极点的时候,送上这么一份用心良苦的礼物,女人究竟该不该原谅他?” 孟喜儿心思在韩德生与丝布之间游移着,呢喃着:“是啊,才一天,他怎么有法子找到这么精致的布?” “如果有心,没有事情是难的。” “该把布还给他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孟喜儿的手指不舍地在布疋留恋地轻抚着。 “为什么不收?只要妳不再恼他,这礼物又哪里算得上贵重呢?” “妳在帮他说话吗?” “我只是觉得妳的生活也无风雨也无晴,可以改变一下。”孟欢儿拿起盒子底下的卡片,递到姊姊手里。 “我喜欢平静。”孟喜儿打开,贴印着樱花的卡片写着 八点。昨日那间饭店顶楼酒吧见。 “现在七点了……”孟喜儿看向时钟。 “还有时间让妳打扮,却没有时间让妳犹豫,除非妳根本就不打算去。”孟欢儿对于这个男人简直佩服到极点。 懂得这样精准的算计,显然是对她姊姊好感甚笃,也绝对是个狠角色。 孟喜儿咬着唇,看一眼卡片,又望了一次真丝,目光最后停留在一旁的樱花之上。 韩德生注视她的专注神情,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那对黑眸让她觉得自己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我要把布交还给他。如果他愿意割爱的话,我会买下来。”孟喜儿不自觉地拢了拢及肩发丝,整顿着仪容。 孟欢儿一耸肩,走到柜子前,为姊姊挑选出一条绯樱红的披肩,为她披上。 对两个有心的人而言,那块丝布该属于谁,不过就是个见面的借口罢了。 第二章 七点五十分,韩德生坐在饭店酒吧里落地窗边,圆桌边摆着一杯黑咖啡。 他有把握她会来。至少,她会前来退还那疋价值不菲的丝布,或者前来致意一番。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送上那疋丝布的。 但,他的掌心其实在出汗。因为她是人,并不是他擅长处理的危机。 人,往往是最容易出状况的。他不就是因为被负责的项目给耽搁了,才会没有时间打电话与她约时间吗? 幸好,他先前一时冲动买下的布料派上了大用场,樱花花束则要感谢助理郑仁雄的奔走。 韩德生看向窗外,庭园里的玫瑰花圃打上夕阳色灯光,像个突然妖娆起来的清雅美人。 她为什么还没到?他心头一乱,浓眉一皱,眉宇间拧出一道浅浅直纹。 “韩先生?” 他飞快地回过头。 孟喜儿正带着一抹笑意,站在桌边。 他呼吸困难,心脏有片刻的拉扯。 遇见她之前,他以为他不曾幻想过妻子的模样,原来不过是因为不曾瞧见她罢了。 起身为她拉天座椅,她身上柔软棉质长洋装拂过他的手臂,那羽毛般的抚触让他全身细胞都敏锐了起来,而他从来是一个只会注意女伴打扮是否得体的男人。 孟喜儿坐入椅子里,颈间那条缕樱红的披肩,软软地落在她的手臂间。 “这份礼物很美,但它太贵重,我不能收。”她递上纸盒,认真地说道。 “你不喜欢?”他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愿意抬头回望他为止。 “我非常喜欢,所以我希望你能开价卖给我。”这样的布疋难求,该用来收藏呵护。 “你若喜欢,那它便是无价。”韩德生将纸盒推到她面前。 他的眼不想离开她,也完全不在乎眼神是否太过侵略。一直以来,他要的,他便会得到。 他的人生、他要的妻子,皆该如此。 “若它无价,我更没有资格收。”她轻声说道。 “喜欢与否,无关于资格。”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他拉近。“接受我的追求,你便有资格接受。” 孟喜儿看着他,一径地脸蛋胀红,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那么直接,肆无忌惮的火热眼神让人如此不知所措,而他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则像烙铁,烫的人心不安。 她揪住十指,在这一生中从不曾觉得自己如此象个女人。 慌乱间,她别过头,迥避着他的眼。 韩德生注视着她低垂而下的长睫,感觉那蝴蝶般的轻颤正拍打着他的心。他皱起眉,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怎么会如此地不实际,充其量不过心脏跳快了一些。 孟喜儿不敢与他对望,无声扭动着手腕,暗示他放开对她的钳制。 他抿紧双唇,却不得不松手。 “要喝点什么,果汁好吗?”他决定给她一些喘息的时间。 孟喜儿点头,他召来服务生为她点了柳橙汁。 她慢慢扬眸,目光停留在他的肩膀。 她过世妈妈对爸爸的执着,像罗刹一样地逼得所有人皆喘不过气,让她光是想就不寒而粟。因此,她一直坚持自己只要平淡如水的感情,但是老天却偏偏让她遇上了这个铁血男人。 “我家里最近正打算要装潢。”他说,没说原因是因为遇见了她。 “喔。”她诧然对上他的眼,一时还没回过神。 “你的布艺店提供材料,不是吗?我会让我的设计师跟你联络的,有问题吗?”总之,他一定得和她保持某种程度的关系。 他的脑子里始终有着一份蓝图--关于现在,未来,工作及婚姻。所有的蓝图都会随着人生经历而修订,只是他对妻子及婚姻的想法,不曾改变。 他不相信什么念力,缘分,现在却愿意相信是他一心的执念唤来了她。 除去她拥有他理想中妻子的特制不提,她让他目不转睛,让他的脑子里经常都是她。在他还没找出方法来克服这事之前,我不可能让她远离。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事?”她绞着棉裙,很快地看他一眼。 “我拿到了你的名片,晓得你开了间布艺店,我请助理咨询了一下布艺店的营业范围,其实的事我便不清楚了。”至于其他他有兴趣的事,他偏好亲自发掘。 “你会不会太直接了?”他掠夺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只面队猛狮的兔子。 他没回答,双唇微勾,眼神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幸好服务生在此时送上果汁,给了她一点缓冲时间。 孟喜儿捧起果汁,佯装很专心地喝着。 “想知道我在哪里找到这快布的吗?”他说。 “当然。”她放下果汁,眼里突然迸出星光。 “是在永乐市场福建一家小店,那里的老板娘收集很多美丽日本布,她说只卖给她觉得有缘分的人。”他到认为哪个老板娘是个厉害的生意角色,那块布的价钱足以买一张进口餐椅。 “你怎么会到永乐市场?”那并不像他会去的地方。 “半个月前,我去探望一个同事。经过那间店时,橱窗里正挂着那块布,它让我想起你。”他说。 他话里的牵挂让她沉重又甜蜜,却又不敢再深入,只是淡淡说道:“我明天就去那里看看。” “那里并不好找,我陪你去。” “你应该很忙吧,你把地址给我,我可以自己去。”她不喜欢耽误别人。 “我可以拨出一小时来陪你,我不想放弃和你相处的机会。” "你该不会连追求,都要讲求有效率吧?”她脱口说道。 “没错,我的工作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问题,然后用最快方式处理它,处理感情当然也一样。我对你一见钟情,自然想用最短的时间追求到你。” 他的口气沉稳,黑眸笃定地望着她。 孟喜儿注视着他十指互握搁在桌上之平稳姿态,有些困惑,若非他紧盯着她看的眼神,火热得让人没法子会错意,他语气严肃地简直像在处理公事。 “感情怎么可以用效率来评估呢?”她喃喃地说道。 既然感情不讲求效率,那你做好会经常看到我的心里准备了吗?“即便要长期抗战,他也有自信能抱得美人归。 孟喜儿后退贴近椅背,因为她不喜欢压力,尤其是来自一个和她其实不熟的人。 更让她不安的是,他有股磁力,正在混乱着她心里那股追求着平静的天枰。 “我吓到你了。”他说 “你这么斩钉截铁地认定我,难道不怕自己做错选择?” “我很少犯错,所以我建议你放弃不必要的挣扎。我要的,我一定会得到。” 他眼神坚定,语气更是上司对属下的强硬。 她拧起眉抗拒着他的过度自信,即刻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话才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朝她袭来,她身子一偏,撞到了桌子。 “小心。”他极快地揽住她的腰。 “我没事。”她努力想站稳,还是觉得没法子抱持平衡。 突然间,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 “是地震!”她揪住他的衣服,惊呼出声。 韩德生很快地将她带到桌边的梁柱边,她缩在他的胸臂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十多年前,她和爸妈住在山上时,经历过一场很大的地震。当时屋垮路毁,她曾被困在瓦砾里一天。此后,她便怕地震。 地震也许只有几分钟,可杯盘掉破声音及人们的尖叫声,却让孟喜儿觉得灾难持续了一世纪之久。 韩德生紧搂着怀里冰冷的人儿,她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地缩在他怀里,好像那里是她唯一归属。爱极她这样依靠他的模样,他悸动得连心都宁了起来。 “没事了。”他挑起她下颚,拇指拂过她面颊冰肌。 她长睫轻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对噙着泪水的眸子啾着他。 那神情如此我见犹怜,他感到自己的理智全被挤干,只好凭着本能去行事。是故,他低头覆住她的唇。 她的唇像冰冷玫瑰,是他不曾尝过的美好,韩德生贴得更近,试图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美好。 她在他唇间喘着气,被他灼热的舌弄得昏乱了起来。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舌尖更加放肆地索求着她的反应。但在他还想更进一步之际,她用力推开了他。 “你怎么可以……”孟喜儿后退一步,可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她退不了太远。 “情不自禁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解释。”韩德生低头凝视着她,两人呼吸霎时再度交融。 铃铃铃……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布包。他皱起眉,不快两人的亲密时刻被打扰。 铃铃铃…… 铃声又来吵人,他拉起她的手走回桌边,把手机放进她手里。 孟喜儿看着他双眉间那道皱痕,她觉得好笑,低头接起电话。“喂,欢儿吗?……我没事……还好不是一个人。对,他还在我旁边,你不用担心。好……待会见。拜。” “谁打来的?” “我妹妹。她知道我怕地震,她临时有约要十一点才能到家,要我别太早回家,免得有余震。” “替我感谢你妹妹为我多争取了一个小时。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家就在附近。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些装潢上的建议。” 她暮然抬头,看入他意在言外的黑眸。 “我们今晚才第三次见面,你就吻了我,我怎么敢到你家。”孟喜儿坦白地说道,耳朵狂热地烧烫着。 “如果我保证我绝对安分守己呢?” “你不是安分守己的那种人。” “看来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他低笑出声,沉眸变得明亮,事业有成的威仪被褪去一些,黑眸亦显得年轻了些。 她注视着他,胸口暖和得莫名其妙,像喝了些酒一样地微醒着,不自觉地便扬起双唇。 “改变主意了吗?”他紧盯着她的笑意,用尽自制才能不上前去掏取那抹清泉笑意。 “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他们对彼此的情域像一场骤雨,既疾又猛烈得教她心惶惶。 她想逃开,可他却有股磁力吸得她连后退都很困难。 “事情只有对与错,没有太快或太慢。” “怎么可能没有?如果我们今天认识了一个月或者更久,我便不会这么不确定。” “我们确实认识了一个月。一个月前的今天,我在日本见到了你。”他马上接口说道,没有一点犹豫。 孟喜儿睁大眼,鼻尖有点发酸,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记住他们碰面的日子。 “你看起来不像会记住这种日期的人……”她好感动地注视着他的眼,粉唇便漾出一朵樱花般美丽笑容。 被她那双澄明眼眸一看,韩德生霎时觉得再度一片空白,是她疑惑的眨眼姿态才唤醒了他。 “我从没记过这种事。”他佯装低咳一声,尽可能地维持着镇定。 他难得的不自在让她笑了,觉得他人性化了一点。 她输了,输给了他的执着。生平第一次,她不想控制情感,只想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往前走。 她水眸照亮地弯身抱起纸盒,往前走了两步后,回头看着仍站在原地的他。 “不是说要到你家吗?” 他以外于她的临时改变注意,却不想跟自己的好运作对。 “不怕被我吃了?”他连眼里的欲望都没费事掩饰。 她抱紧纸盒,很快看他一眼。“我会先打个电话给我妹妹,要她待会儿过来借我。” 韩德生挑眉对她一笑,朝她伸出大掌。 她注视着那双看似能掌握一切的大掌,她连犹豫的时间爱你都没有就伸出了手。 他收紧大掌握住她微冷的手,两人的心都同时一震。这是他们寻找了多久的感觉啊! 孟喜儿终于找出她的前任男友们,因为她的冷淡而求去后,她始终能冷静以对的原因了。 因为她的心从来不曾被真正打动过!知道这一刻。 她的心飘上天,再也管不住自己害怕受伤的心,在这一刻只想跟所有人宣布,她终于知道恋爱该有什么样的狂热了。 孟喜儿到了韩德生家里后,发现他这儿根本不需要装潢。 它完美得像是间样品屋,绝对有足够资格登上设计杂志。 房屋的左半段是客厅、厨房等公共空间、中段有个三坪的温室花园、右半段则是书房、卧室等私人空间,唯一的缺点是! 他的屋子没有人味,空旷得像是一说话就会有回音似的。 “一个人住这么打的空间,感觉如何?”她拥着双臂,觉得横木色的极简装潢实在太冷静。 “舒服。”他小时候住得拥挤,最大心愿就是拥有这样一间大屋。 “你很少待在家里,对不对?”孟喜儿缓缓看了周遭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走到那片拥有极佳夜景视野的落地窗前,抚着旁边那片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墙面。 “这个家没有人气。” “所以,我猜想让设计师对它进行一些改变。”他站到她身边,享受着她站在他屋里的感觉。 “改变风格或者可以让它不那么冰凉,但最重要的是,你得把它当成家。”她昂头看他,因为站在他的屋子里而更加了解这男人在刚硬外貌下的寂寞。 韩德生挑起她的下颚,低声说道:“这个屋子需要的是一个女主人。” “那么……你昨晚相亲的结果如何?”她笑着问道,不让他话里的亲密有太快沾身的机会。 韩德生笑了,知道她柔弱外表下其实有棵反应敏捷的脑袋。 “和之前十几次的相亲结果相同,无疾而终。”他扶起她的手肘,想领她到沙发坐下。 她摇头,直接在落地窗前坐下,抱着双膝望着窗外。“这里该有一组柔软沙发和抱枕,早上可以晒太阳,晚上可以看夜景。” “你明晚陪我去挑。” “设计师会知道该选择何种款式的沙发。”她避重就轻地说道,不想两人之间再次一步登天地走到让她害怕的地步。 “审计师不会比你还清楚,你先换的沙发是什么模样。”他逼近一步,不想给她后退的空间。 这一回,孟喜儿选择佯装没听见。因为她知道只要一点头,他们之间便会像海啸一样地打翻她的所有抗拒。 “为什么找上婚友联谊社?” “我预计今年结婚。” “你还没有对象,但你却预计在今年结婚?真奇怪。”她侧头注视着他,雅洁小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我的人生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我想听。” 韩德生没和谁谈过自己,他皱了下眉,后背倚靠着墙壁,思索着说与不说。 不经心地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正鼓励地注视着他。 下一刻,他开了口,据悉靡遗地将他选择了商学院就读,成为名校企管硕士、审慎挑选能倾囊相授的老师,以及如何在同学间建立政商圈的人脉、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预备在四十岁时成为公司董事这些计划,全都说予她听。 “我的人生计划,都会一个个被勾起完成。”他的结论是这样。 “是吗?你相亲了十几次,却还没找到何时的对象,不是吗?”她故意挑战他的自信。 “我已经找到我的对象了。”他握住她的手,表情像在承诺。 “你别走得那么快,我不习惯。”她没有抽回手,却也没任由他再拉近。 “我帮企业处理问题时,往往只有三个月时间,所以我做事一定要有效率。 “为什么喜欢我?”她也有效率地问道。 “我给婚友联谊社的条件是—容貌清秀、气质高雅、善于厨艺、热爱家庭……” “因为我符合那些条件,所以你对我特别积极?”孟喜儿打断他的话,抽回手,眼如冷星地盯着他。 他的话狠狠打了她一拳,内伤的痛楚蔓延至整个胸腔,让她现在只想逃开。 “也许吧。”见她拉开距离,他眉宇间那道深入山沟的皱折再度出现。“事实上,我看到你的当下,那些条件没有一个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只知道你是我要的女人。” 他的话像一记仙丹,治愈了伤口且让人飘然若仙,她完全没法子阻止唇边的笑意。 “太爱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很危险。”她低喃着。 “我只说实际的话。”韩德生握住她的双肩、锁住她的眼,喉结竟紧张地快速地起伏着。“和我交往。” “太快-” 他霸道地捣住她的唇,语气命令地反问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认识多久的问题上?我们这间的感觉,还不够强烈吗?” 她拉开他的手,用双手包覆着。 “感觉强烈,不代表我们就能相处良好。你要的是婚姻,可是婚姻对我来说,还是千里之外的东西。” “你不想结婚?”他浓眉赞得更紧,反掌扣住她的手腕。 “我没遇过想让我组成家庭的男人。”她老实地说。 “你遇见了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他语气更严厉。 “停。”这回换孟喜和伸手捣住他的那些咄咄逼人的句子。“我遇见你的每回都是方寸大乱,我们难道就不能循着正常一点的方式交往吗?” “你希望我追求你吗?” “这种事怎么会问我?”她虽不是个别扭的人,可要她直接开口要人追求,还是很怪的啊。 “当然问你,因为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孟喜儿睁大眼,他一本正经地回望着她,那刚硬脸庞尽是公事公办的神态。 她咬头唇低笑出声。这男人是天生的工作狂,就连恋爱这事也安排得像在谈判公事一样。 “笑什么?”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每一寸心思。 “你真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男人。”她摇头,眼睛亮晶晶地带着笑意。 “我确实不是,不过我学习力很强。”他握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走吧,我带你参观一下屋内,你给我一些建议,看看以你的专业能替屋子做些什么调整。” 他突如其来地转换话题,让孟喜儿错愕地停在原地。 她不解地张着嘴,傻乎乎地注视着他。 他冷肃的脸庞一下子融化,他注视着她怔愣中的眸子,低笑出声:“这么容易就出神?” 孟喜儿看着他的笑脸,心头涌上的强烈情绪让她胸口发闷。 “我决定带你参观我家。,是遵循一般人交往初期的模式,好让彼此更加了解,这样可以吗?”韩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揽住她肩膀的方式倒是不怎么一般人。 孟喜儿靠在他身侧,她没有抗拒,只是暗暗惊讶于依偎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美好。 她的沉默让他不安,开口头号道:“布艺专家,你对我家的建议?” 她很快地打量了一回周遭环境。 “装横用色太冷硬了,可以考虑换一组活泼一点的窗帘。有一款法国布料应该会适合,设计者是一个年轻小女生,虽是植物绢印图案,线条却非常流线时尚。如果再订作一些民俗风的抱枕,效果应该会不错。”话题一回到她的专业后,孟喜儿很快地回复了镇定。 “你决定就好。‘ ”那我决定这间屋内所有的布制品都要换,包括床单订组及地毯。“她故意装出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挑你喜欢的颜色、款式,因为我相信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他低头对她微笑。 他的大胆再度让她喘不过气,于是往前走了好几步。 “室内温室过去,就是我的书房及房间。”他又站到她身边。 “那些地方,我再和你的设计师约时间去看。”她低语。 “你怕什么?” “不怕,只是还不懂你,所以不想让两人之间毫无节制地快速发展下去。” “我四岁时,被遗弃在育幼院门口,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想拥有一个家。我比谁都努,可以连续几个月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因为有工作可做,我便知道再也不会回到以前。”他注视着她的眼,总代表地述说着过去。“这样你多懂我一些了吗?” 她好难过,红着眼眶,低头握住他的手。 她没开口,但他却发现自己懂她的安慰。“不需要难过,我的努力换来了这一切,很值得。”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她能感觉自己的防线正一寸寸地后退着,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面对一个这么有担当的男人,她还想抗拒什么呢? 他被她眼里的爱怜打动,低头想亲吻她的唇,她摇头,小手覆住他的唇。 嫁给我! 韩德生脑里蓦地浮现这个念头,却因为怕吓到她而强行压下。 “送我回家吧。”她面颊微红地说道。 “不是要让你妹妹来接你吗?”他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开。 “聪明如你,还看不出来,我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给你有更多机会了解我吗?”她柔声说道。 韩德生凝视着她,张开双臂揽住了她。 他终于知道他的家,为什么总不像他心里真正的家了。因为这个家没有她。 他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娶回家。一个星期最好,一个月则是他的极限。 因为他要尽快组织一个她属于他的理想家庭! 第三章 爱情像雷击般地打上了韩德生与孟喜儿,两人的生活都因此而改变。 她万般不喜欢不能自我掌控的感觉,可他偏偏是个具有钢铁意志的男人。既然已决定要在最快时间内娶到她,自然会想尽法子让两人的交往进度神速。 然后,韩德生也开始知道世事果然不能尽如人意。 孟喜儿愿意和他交往,却在短时间内拒绝了他的三次求婚,两人之间便持续在情人与逼婚之间徘徊着。 “司机七点半会到你店里载你。”这一晚,韩德生坐在办分室打电话给孟喜儿。 “我没答应你的约会。况且,八点太晚了。”她说。 “我才刚下班,连晚餐都还没吃,我想要你陪我吃饭。”他闭着眼,伸手到颈后按压僵硬的肌肉。 电话那头孟喜儿依照惯例,停顿了两秒钟。“就一次哦。”她不情愿地说道。 “待回见。” “嗯,等一下……”她明知不该管这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话却还是脱口而出。“你记得在路上先买点东西填肚子。” 说完后,坐在铺着印染布桌前的孟喜儿,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不喜欢自己的再度妥协。因为这样强迫中奖的情形在他们第二次约会后便一再地发生,甚且已经变成了惯例。而更让她不开心的是,她每次和韩德生见面后,总是会忘记这些挣扎。 恋爱是没有理智的。她这一回总算是,见识到了。 被他抱着,让他用一种想将她吞入怀里的占有眼神注视着,她忙着逃避,却也无法自拔更加投入。她开始有些理解妈妈那种不由自主的爱情了。爱情像流沙,逼得人不得不撒手沉陷。 七点十分,孟喜儿起身整理店面,先让职员回家后,她关上电源、铁门,走出店门时,正好是七点半。 韩德生的分务车已经停在店门前。他住的地方,公交车并不频繁,他又不放心她搭租车。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司机先来载她,他再自行搭车回家的惯例。 半小时后,孟喜儿站在韩德生的门前,手里抱着一袋方才请司机在超市暂停,好让她去买来食材。 韩德生长年在外食,对于家常采有种固执的偏好,即便她的手艺只能称得上普通,他却依然对她的料理惊艳莫名。 她拿出其不意他给的钥匙,猜测着不知道他是否比利时她早到家。 找开门,空阔屋里亮着一盏灯,让整个空间不那么寂寞。她知道那是清扫女佣特别为他打亮的,因为他不喜欢回到漆黑家里。 她走进客厅,寂静像飓风一样地袭来。她忍住一个哆嗦,打亮所有的灯,却意外看见了他。 他正躺在客厅沙发里,皱眉闭目地像在沈睡。 孟喜儿走到他身边,才放下食材,他便睁开眼睛。 “你来了。”他将她拉到他身边。 “醒着干么不出声?”她捶下他的肩膀。 “我喜欢你主动过来。”韩德生身子一横,直接躺上她的腿,再度闭上眼。 “今天好累。” 她望着卧在腿上的他。即便是休息,他也习惯皱眉,像是有无穷公事在思量,永远不得放松似的。 食指触上他的紧蹙双眉之间,那道皱痕便在她指尖的施力下慢慢地松开。这时,他才像有了几分下班的姿态。 “有没有先买点东西在车上吃?”她的右手覆上他的僵硬的颈背,用了一点力气才揉捏了下去。 “累,没力气。”他满足地长叹一声,表情像是非曲直到了天堂。 她唇边的笑意甜蜜,又按捏了几下后,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便吃。“他睁开眼,在她掌间覆下一吻。 “我厨艺很差,是专门拿你当实验品的。”她笑着推开他。 他扣住她的手臂在其柔软内侧印下一吻。“你愿意为我做,我和牺牲也无妨。” 她轻颤着,起了一臂鸡皮疙瘩。要抽回手,可他不放,舌尖甚至在她的肌肤上盘旋着。 她绯红脸颊,整个人像淋湿的猫咪一样地在他怀里轻颤着。 “你很恶劣……”孟喜儿双眼迷蒙,蓦地抽回手。 他闪电般地坐直身子,将她拉一以他的双腿之间。 一百五十几公分的她,站在他的面前,两人的视线竟是差不多齐高。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吻住她的唇。她半睁开眸,他黑眸闪闪地像恶魔,存心要勾人的魂。 她被吻到整个人往后仰,虽是不停地闪躲着他的侵略,却又不由自主地需着他的放肆。 “啊……”她被自己的呻吟吓到,忽然睁大了眼。“我……我要去煮东西了!” 她蓦地抱走带来的食物,落荒而逃。好丢脸,她居然会因为一个吻而呻吟! 冲进厨房后,她脸红红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 对了,她要做饭给他吃。 只是,为何是他呢?她没为任何男人做过一次饭,以前交往的对象也都是那种不会希望他下厨的白领精英。现在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忙碌到只能在家里拍拖的工作狂,非得要她牺牲自己时间来成就他的方便呢? 这是她要的吗?孟喜儿揪起眉心。 我先去洗澡了。”他无声地走到她身后。她惊跳了下,埋怨地瞅了他一眼。 韩德生笑着在她唇上偷了一吻今晚,他有个礼物要送她。 他这一笑,她的心便软化了,忘了她刚才在忧郁什么,直觉地便开始整理食材。 “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吃?”她一直忘了问这个问题。 “我不挑食。” “你看起来会挑食。”她注视着他好固执的一对浓眉。 “育幼院的日子挑食便没得吃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孟喜儿上前一步,无言地轻揽了下他的身子。她又忘记了他的一脸贵气用威仪模样,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我先去洗澡,有电话的话,便帮我接。”他伸个懒腰,开始解开钮扣。 “好”他再度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偏偏却流连了太久,让她笑着推开了他。 “嫁……”他说。 “快去洗澡”她慌张地打断他的话,因为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为何要一再抗拒?你明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罢了。”他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走开。 孟喜儿惊惶地看着流理--她有他的钥匙,在家为他烹煮料理,为他挑选衣服、是常用品,她不像他的女朋友,而像他的妻子啊!’” 她用力闭上双眼,提醒自己专心料理,免得原本就普通的厨艺变得一晚吓人。 都是他惹的祸!若不是他短短时间内求了三次婚,她怎么会那么昏头转向? 收敛心神后,她简单做了道凉拌鸡线,炒了一道青菜和一颗鸡蛋,一小锅的味嘈豆腐、配上一小盒现成寿司,希望他喜欢清淡口味。 铃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大响,她接起厨房里的分机。 “请问韩先生在吗?”对方女声有礼地问道。“他在忙,请问哪里找对象?” “我是婚友联谊社的黄小姐,想和他联络碰面时间。我方便多久之后,再打电话给他呢?” “二十分钟,啊!”孟喜儿惊叫出声,因为--韩德生正走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身子,用他沐浴过的松木香气包裹着她全身。 “你稍等一下。”孟喜儿按下保留键,清亮水眸笔直看入他的眼里。“婚友联谊社的黄小姐打来的。。”韩德生点头接过电话,却环住她的腰,不许她离开。 “我韩德生。”他锁着她的眼,话是说给她听的,“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不需要再帮我安排相亲 ’的孟喜儿垂下眸,气息微乱。”是,确实是最近认识的,这几个月就会结婚,谢谢。“韩德生挂断电话,抬起她的下颚。 “谁要和你……结婚?”她推着他的胸口,抗拒地推他在一臂之外。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向客厅。拿起桌子上一个方盒,他取出一只白金椭圆手环。 他拉过她的手腕,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手环已经被打开并环住她的手腕。而他手里遇拿着一把精致的螺丝起子,旋紧了手环上的一边螺丝。 “只有我能打开这个手环。”韩德国生将那把小巧白金螺丝起子,系于一条链子下方后,放进口袋。他执起她的手,满意地端看着。 她瞪着那个手环,柳眉整个揽了起来。“嫁给我。‘他又问,这是他的第四次求婚。 “解开这个手环。”她使劲地扯开手环,语气已是薄怒。“不用白费功夫了。”他强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不悦地瞪着她让手环在她肌肤间压出的红痕。“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能每次都强迫别人。”她气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强迫?”韩德生神色一沉,浓眉一拧,揪住她的肩膀。“你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嫁给我的意思?” “是。”孟喜儿昂走下鄂说道。 “为什么?”他逼问。 “为什么要这么快结婚?”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她的理由。 “因为我认定了你。”他盯着她,眼神严厉地近乎谴责。 他那种不容人违背的命令瓷,让孟喜儿不由自主地想反抗。 她确实想过要在三十岁之前拥有孩子,家庭,但她希望那样的爱是在她能掌控的范围。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逼到墙角的感觉。 “但我或者还想要再多方比较啊。”她后退一步,赌气地说道。 他的眼里燃起怒火,逼前一步俯身而下,咱吸吐在她的脸庞边。灼烫着人。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特殊的。” 孟喜儿伸手挡他在一臂之外,“就算我们之间是特殊的,你想在今年结婚,我就一定要配合吗?如果我的生涯规划是打算在两年后结婚呢?” 韩德生脸颊肌肉一紧,双眉间的那道皱痕倏起,因为他不喜欢事情不如已意的确良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太快回绝了黄小姐吗?”韩德生故意冷冷问道。 她的眼泪啪地滑出眼眶,喉咙里焚烧着一把火焰,烧得她不得不放志大吼。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如果不在今年内和你结婚,那我就不适合你吗?如果你看中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拥有你想要的妻子物质,那么我们原本就不该结婚。” 韩德生瞪着她的泪眼婆娑,震惊变愤怒于她的激动。她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因为她而焚烧的感觉呢?他更不明白既然他们彼此适合,她又为何要如此抗拒? 韩德生眉间皱痕愈拧愈紧,而孟喜儿的心则是愈来愈冷。 “解开这个手环。”孟喜儿朝他伸出手腕。 “不”他冷冷拒绝,认为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通。 “我去锁店找人打开。‘她转身往外走。 韩德生转过她的身子,十指烙进她的肩膀里。 “如果你觉得这段时间一点意义没有,你可以叫人把它锯开,再丢回我的脸上。”他粗声说道。 “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把手环打开有这么困难吗?我不认为会有女人想和你这种掌控欲强如君王的男人结婚。”她用力地甩着、拽着手腕的手环,甩得头昏、头发也乱了,她不在乎自己现在像个疯女人,最好这样能吓走他。 “这就是你对我的想法?掌控欲强的男人?我的用心,你一点也没放在心里吗?如果不是在乎你,我有必要在工作完一天,累得笑条狗的时候,还想着要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说说话吗?”他咆哮着,高壮身躯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只是不想被命令,不想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只是一个符合妻子条件的人。 我只是想要你多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孟喜儿的心里呐喊着,可她才张开嘴,他的低吼便压得她闭上了嘴。 “没错,我是迫切地想要有个家。因为那生意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拥有的东西,如果你不能给我这一切,即便你是这世界上最让我动心的女人,你也不会是我想要的。”他被惹恼了,眼神冷然地瞪着她。 “你太过分了,。”她被他气功到全身颤抖,心里又难过又痛苦。 韩德生不看她,在转身的同时,变落下一句低语“想要一个家有错吗?我孤独得还不够久吗?” 孟喜儿站在原地,没有法子呼吸,更没有法子原谅自己的不够细心。她总是忘记他的背景,忘记他只有孤单一人,忘记他奋斗了这么久,为的只是想拥有一个家。 “你走。” “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韩德生低吼了一声,大跨步地离开了客厅。 孟喜儿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她颓下肩,看着自己手腕间那只手环,上头的钻石刺激痛着她的眼,她的泪水开始奔流。 他们之间的情一定要走得如此极端吗?就不能有些转余地,或是讨论空间吗? 她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分手的,因为骄傲如他,在一连被拒绝了这么多次之后,是不会再走回头路的。 对韩德生与孟喜儿而言,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任何挽回的花束与追还应,就这么结束了一切。 分手过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安的威力有多惊人。 这两个字会让人失眠,让人心神不宁。让人莫名想落泪,让人频频回想到恋爱时的甜蜜……听起来与此同时恋爱时的历程有些相似。但恋爱的味道是甜美的,分手的滋味则是酸苦得让人难以承受。 而孟喜儿必须承认自己还在等待他。毕竟,若是他真的在意她,即便违反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而对她做出挽回的举动,那又何妨呢? 即便她有够不细心体察他心态的部分,可他太大男人、太自以为是地替两个决定一切,不也是他该反省检讨的部分吗? 突然间,孟喜儿觉得自己先前谈的恋爱都太美好了,因为她从来不曾因为分手而痛苦。 此时,孟喜儿坐在布店里后方,前头店员正开心地和一对夫妻讨论着,该怎么用桌巾和抱枕搭出答里岛风格。 她抚着右手手环,想起死回生妹妹告诉过她。这只卡地亚love手环,又被称为爱的手铐,价值不菲是一回事,用意则是要让带着手环与握有螺丝起子的两个,形成密不可分且独一无二的关系。 韩德生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要用手环把人拷住,免野蛮了。自己就不能爱上一个文明一点的男人吗? 从小,她便清楚爱情握得太紧,会让人窒息。因此她希望爱情,就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平静,偏偏他不是那种男人。他甚至没法子允许两人在同一个空间里,而不将她揽到怀里。 这时爱,还是一种占有?或者爱原本就带有某种程度的占有,而占有也算是一种爱的表现呢? 孟喜儿揪着衣襟,目光移向桌边搁了几天的一大箱窗帘。 他书房的窗帘因为一直挑不到适合的布料,所以一直搁着。 上星期,他们分手后,她在那间他送给她樱花丝布的小店里,找到了这一块绣着金色曼陀罗花卉的展异轩纺织布,及一块适合他房间的深蓝我以绢染床罩。 师傅昨天送来做好的窗帘后,那堆布料便分分秒秒地催着她早点做出处置。 可以不去装设,毕竟他当初订购窗帘的目的,是为了追赶求她。 可又不忍心不去装。因为他最常待在书房,他会需要这样的温暖色调。 况且,她自私地希望他在看到这块窗帘时,会有一点想起她。 孟喜儿轻喟了口气,起身将窗帘、工作小梯全搬到推车上,行军赶路一样地将东西运却她的小货车后车厢。 现在是星期五傍晚五点,像韩德生那种工作狂是不会在家的。 “我出去一下,有事call我。”她跑回店里,跟店员说道。 要遗忘,得先放手,就让她把这批属于他的东西全都物旭原主吧。 跳上车,口袋里放着他家钥匙,在踩下油门的当时,眉头虽还是揪着,但心情较之过去那一星期已经晴朗了一些。3 至少,她还拥有一次跟他的房子好好告别的机会。至少,她还可以再看一眼那个包围着他的空间。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她其实并未真下地地舍下那段情感啊。 到了韩德生家楼下,孟喜和婉拒了警卫的帮忙,一个人奔走了几趟,才把东西都搬进他的屋子里。 她的模样或者柔弱,可她向来比谁都坚强。谁让她打从高中之后,便担起一家之主的担子呢。 那一年,她爸爸第n次有了婚外情,妈妈被爸爸的外遇打击得精神耗弱,成了家里最需要人照顾的一个,因此,她从小就懂得爱情舒服多让人患得患失,她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被爱情所影响,没想到 唉。 进一以韩德生屋里后,她不自觉地走到厨房。 拉开冰箱,发现她上星期买来的食物水果都已在原处枯萎。关上冰霜,她紧闭双眼,不许自己去想他最近的饮食正不正常。 扛着长梯,拖到他的书房,先卸下了他的旧窗帘,换上让空间整个明亮起来的新装,整间房间霎时有了生气。 处理好书房,她抱起床罩走到他的房间,那组绣着河流水纹的湛蓝床组整齐地像没人睡过一样。 她从没看过处理起公事比他还像在打仗的男人,如果不是遇见了她,他就连回一以家里的休闲嗜好,也会全是工作吧。 一个像工作机器的男人,怎么能要求他对感情有多细腻呢?这个念头不期然地窜进孟喜儿心里。 她抚着被她体温煨暖的手环,心里抽痛了下。 在从布袋里取出床四川前,她转身走进浴室准备洗手。 一走进浴室,她全身骤起一阵鸡皮疙瘩。 浴室里飘着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樱花香水味道。而黑色洗手台上方,正摆了一瓶欧舒丹樱花香水。 “讨厌”她的眼泪被逼出来了。 一通电话都没打来挽回的男人,跑去买她惯用的香水算什么意思吗? 她还记得他逼问她香水是用哪个牌子的那日,他们就躺在这张大床上,两个大人因为提起她童年时的傻气行径而大笑不已,那是她头一回看到他笑得像个孩子。 “讨厌讨厌讨厌……”她的眼泪像断线一样地掉着。 取走那瓶香水放进口袋,当成他不来挽回她的惩罚。 她哭得鼻头发红,翻开他的床罩-- 那块他曾经送给她的丝布就搁在床铺中央! 她双腿一软,坐上床沿。 她不明白,他怎么有本事再去找到一模一样的布料。 不这块丝布在四周绣上了樱花,细致程度更甚至她的那份。这样的绣工,没有一段时间无法完成。是不是他在送给她那块时,也同时让人绣了这样一块。准备当成另一份礼物呢? 孟喜儿将脸埋入她为他挑选的枕头套里,他的味道布满他的鼻尖。她将脸埋得更紧,副得自己喘不过气,反正她的心更痛。 “喜儿” 韩德生的声音突然在外头响起。 孟喜儿惊跳起身,左右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喜儿,管理员说你来了!你出来!”他的脚步声和大喊志更加地逼近。 孟喜儿抓着香水,躲进最近的更衣室。即便更衣室的门无法上锁,她也不敢再走出去了。 “喜儿。”他的声音在一门外响起。 她坐在地板上,用力抱住双膝,不许自己冲出去抱住他。 “喜儿!”他的叫声近到像在她耳边呼喊。 她把脸埋入双膝间,全身颤抖着。 “咔”地一声,更衣室门被打开,她浑身发抖得把脸埋得更深了,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拥抱。 韩德生用力抱着她,面顾不得会抱痛她,甚至希望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狂乱地吻住她的唇,吻到了她的泪水,却还是没法子控制他想要吞噬她的力道。 她搂住他的颈子,用劲力气回吻着他。 突然之间,孟喜儿明白了,自己根本放不下这个男人。即人便他爱她的方式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就是想被他所爱。她爱一以就连听一以他的声音都会感动得颤抖啊。 两个在地上缠绵着。他的唇舌是热的热情也吻得她频频妖喘,可她搂着他的颈子时,。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 他的体温表温烫得惊人! “你在发烧。”她一手抚住他的额头,害然起身。 “也许吧,我昨晚没睡,所以才提着回家的。……”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还是机器人?可以不吃不睡吗?“孟喜儿胀红了眼,硬拖着他起身。 而韩德生愿意起身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她离开了他。 孟喜儿拉着他推到床边坐下,帮他解开衬衫钮扣,好让他觉得舒适着。 在卧房充足的光线下,他的脸孔暗红、双唇灰白,平时鹰般锐利的、眼神今日却染着浊气,只有那股紧盯着她的眼神霸气依然。 “吃饭了吗?这里有没有退烧药?还是温度计?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她边说边急边起身想帮他倒一杯水。 “别走”他霍然扣住她的手腕,不让他们之间有任何距离。 “我去倒水……”她一手抚着他的额头,因为那炙热的温度而心急如焚。 他捧住她的脸庞,眼神焦急更甚至她。 “你还不想结婚,那我们就先不结婚。”他嘎声说道。 孟喜儿注视着他那对火热眼眸,完全没法子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可是,那不是你想要的吗?”好哑声问道。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没法子这样过日子,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脸庞,却丝毫不觉自己的力道弄红了她的肌肤。 孟喜儿感觉到他给予的痛,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有法子不爱这个男人。即便他弄不清楚爱与占有,即便他还是民习惯掌控一切,但他要她要得那狂烈,恍若世界没有她,他便会孤单至死一般。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渴望着这样的专一与执着啊。 她不想再挣扎了,喘不过气也无所谓了,紧抱久了,他总会松手的。她知道自己也渐渐习惯他爱人的力道。因为她没法子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况且,她如果真的走得开,今日便不会走回他的房子了。 “你还是不愿意回到我身边?”韩德生急得收紧指力,虽然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可他松不了手。 他以为他可以让她离开的,但这些时间的煎熬却逼得他不得不投降。 孟喜儿注视着他劁灼双眼及眉宇间的皱痕,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她在身边。他便把自己搞成这样,他甚至拉下面子,大声要求她回到身边。他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巫婆。还让她疼得要命。 她就不出话,眼泪如雨下。 “为何不愿回我身边?给我一个机会真的这么难?”他胀红脸庞,声音也随这哽咽。 孟喜儿摇头,捧着他的脸庞,在泪水滴落的,同时,也在他唇上印下她的话。 “我愿意嫁给你。” 第四章 于是,韩德生与孟喜儿结婚了。 对某些而言,结婚或是是爱情的走向灭亡。 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婚姻却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该有的结局。 当钟爱的她成为他的妻子后,韩德生觉得自己像拥有了全世界。这是他人生蓝图中最困难的一块拼图,但他完成了。 有时,他在夜里醒来,看着蜷缩在他身边安眠的她,他会掐自己一把,好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当然,这样的傻气举动,他不可能让他知情。 结婚之后,两人的工作依旧 孟喜儿的布艺店开到七点半,大半都比他早到家。 他们晚餐时间通常是从九点开始,他不是善于厨艺的人,对于厨房的油烟味也颇排斥。但他喜欢在家里吃饭,所以他便愿意每晚下厨。 这一日韩德生因为觉得助理郑仁雄对于新接的企业裁员案的判断有偏差,因此要他自行找出问题症结。早早地便交出公事下了班。 晚上八点,他的车便已驶入了大楼停车场。 停好车,他迫不及待地冲进电梯。 她看到他这么早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常说他害她晚餐吃得太晚,结婚才没多久,她便胖了半公斤。他则爱戏谵她的睡前运动做得不够积极,他非常乐意配合,而这样的对话,通常会消失在彼此双唇间。 韩德生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被自己含笑的双眼弄到尴尬,连忙别开眼。 他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推开门。 一片冷寂的空气朝他扑来,屋内一片漆黑。 她还没回来……他黑眸里的光霎时熄灭,火热的心在瞬间凝结。 打亮灯,光线在窗帘间,杏黄色的色调温暖了室内。他褪去外套,坐入沙发,屋内只有他的呼吸声包围着他。 他用力地呼吸,好在这片无声空间里制造出一点声响。盯着墙上透明时钟,他怎么样也想不起之前一个人生活时该是什么情境。 他的拳头愈握愈紧,眉宇间的深长痕迹深长得像在愤怒,等到他发现自己咬痛了牙根时,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吼,蓦站起身。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他一个人生活了三十多年,和她结婚才两个月,不是吗? 他倒入沙发里,一身疲惫乘机涌上,超过六小时不曾进食的肚子也开始发出抗议。,可他不想动。 他想拔电话给她,但他忍住了,继续闭着眼等待。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人。如果她象他的父母一样突然消失的话一阵冷颤忽而袭过他的全身,他握紧拳头,不许自己再细想。 “你回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声音劈入他的意识时,他倏坐起身蓦睁开眼。 孟喜儿笑着跃进韩德生的怀里。 “天要下红雨喽,你居然比我还早回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在他额间那抹拧皱印下一个吻。 这一回,他眉宇间的拧皱没有因此变得平缓。 “今天怎么这么晚?” “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喔,有家咖啡厅的窗帘、桌巾、抱枕都交给我们包办,他们挑选了好几块欧洲刺绣蕾丝布,老板家境富裕,装潢起来不计成本呢。”她眼睛亮晶晶,笑得很开心。 “嗯。”他抚着她的脸,心里的焦躁因为她的出现而渐渐淡去。 她正在他怀里,笑着说她今天在工作上发生的事情。她或者不会每日在家里等他回来,但她也绝不对不会突然消失的。 韩德生吻住她的唇,大掌急切地在她身上寻求着她的柔软。 她挡不住他的热情,躺在沙发间,由着他、卸去她的衣裳,在他灵活得不可思议的指间之下,她低喘着想索求得更多,也拱起身让他贪求得更加放肆。 他吮触她身子的确良动作较之平时激烈,她有些疼,抚住他的脸庞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覆住她那对清明黑眸,不许她看。 火唇沿着她的颈间滑下,半迫着她背过身趴在沙发间,丝烫舌尖顺着她雪白后背滑动,指尖则在她身拨弄着她每一寸柔软。 前后夹击的快感,让她没法子说话,猫拱背一样地蜷起身子,将脸颊贴在沙发间,娇声呻吟着。 他从桌边抽屉里拿出保险套带上后,让昂扬的男性贴近她的柔软。 “叫我的名字。”他要求道。 “德生……” 他的灼热顿时沈进她的体内,她低喊出声,他忽缓忽急的动作带来过多的快感,她想揪着皮沙发,偏偏找不一以任何施力点,只得咬住自己的唇,不许自己因为那过剧的狂喜而大叫。 白金手环贴在颊边,被她的体热烫成灼温。 见她衣衫尽褪,只带着他送给她的手环在激情间啜泣,韩德生的热情几乎在瞬间爆炸。 他贴近她的后背,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移至她身前拨弄着她温热女性,要她在他怀里完全无法自己。 孟喜儿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听、到自己不顾一切的呻吟,却早已忘记什么叫害羞,只能在他的进击下,哭喊达到高潮。 谴蜷之后,他吻着她的泪水,她则无力动弹地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她完全依附着他的感觉。 好半天时间,孟喜儿都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轻啄着她的唇,吮着吮着又想要深入时,她双颊绯红地瞅他一眼花缭乱。 “不许,我不想累到明天上班时还无力。” “我倒是很期待你无力求饶的模样。”他灼热的眼锁住她的眼。 她用手遮住他露骨的眼神,免得自己又受他影响。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 她放下手,瞪他一眼,连忙抓过一件衣服套上,“怎么不先吃呢?现在十点了,你这样子会把肠胃弄坏的,就算不想出去吃东西,家里也有泡面可以先填肚子。” “我不吃泡面,” “泡面很美味啊以前我妈妈不许我们吃,我和我妹可是朝思暮想得紧啊!”孟喜儿笑着想起那段和妹妹躲在便利店偷吃泡面的嘴馋情景。 韩德生没有笑,抚着她的发丝,黑眸放空地看着前方。 “我刚开始工作时,为了要存钱而住在郊区,附近连间便利店都没,而泡面是最不用费心的方便食物,所以我曾经连续吃过一个星期的泡面,之后,我就不太吃了。”他说得面无表情。像是那段回忆与他无关。 孟喜儿胸口一拧,抚着他眉间那道皱痕。想起他曾经抱着公事,皱眉在深夜里以泡面当成正餐果腹的情形,她就不舍。 “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她起身穿衣,想着待会要为他煮什么。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为一个男人心工甘情愿地下厨,她会不以为然,的,没想到喜欢了,什么事情竟也变得不勉强了。爱情,不就是一种互相妥协吗? “成功才有资格对自己好。”韩德生搂住她的腰,又拉近了两人距离。 “身休不好了,什么成功也枉然。”她一本正经地交代着。 “总之,我成功了。这才是重点。”他很坚持。 “总之,以后不准再那样对待自己了。”她更坚持。 你不会让我变成那样的。”他俯首吻住她的拧眉,笑着说道。 “我以后不买泡面了。” “我没限制你吃。” “但我看到泡面会心疼,要我怎么吃得下去,以后我会买吐司,火腿、起司,你如果先回家,记得先吃一份,懂吗?”孟喜儿张天双臂紧抱着他的腰,仰头对他笑着。“快点说你想吃什么。我脑子里的菜单很有限。” “吃面” “我去冲个澡,马上煮给你吃。”她抱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朝着浴室飞奔而去。 韩德生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他的脸颊肌肉紧绷着,他才发现了自己又紧咬着牙根了。 他强迫自己放松肌肉,因为他的理智很清楚,他不该被儿时的不安全感所影响。她爱他,绝对不会一声不响地离他远去。 绝对不会! 结婚五个月,孟喜儿深深地以为当两个都觉得幸福时,幸福就会加倍用力地拥抱着两人。 看到刚硬、漠然的他,因为她而变得柔软;看着他愈来愈知道什么叫作开心,她比他还高兴。 虽然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虽然她发现自己考虑事情的第一顺位,开始从自己变成了韩德生。但只要一想到他之前曾吃过那么多苦,她便会忍不住想对他多加补偿,即便那些苦难并不是她所造成的。 只要他在婚姻里感觉幸福,那么她将自己摆在第二位并没有关系。反正,她仍然拥有着她最爱的工作,不是吗? 这一晚,提前下班的孟喜儿提着一袋食材回到家里。韩德生说他们今天结案,可以提前回家和她吃饭。 她做不来什么大菜,而他哪种美食没吃过?他喜欢的,不过就是两人一起用餐的感觉罢了。 简单地煮了四道菜、一个汤,拌了一盅色拉后,她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上一袭白色及膝t恤,抱着一本女性杂志窝进沙发里。 杂志里有个单元正好提到安全期的算法,她突然想起这几天都忘了吃避孕药。无所谓吧,反正,韩德生从没忘记戴保险套。 他喜欢孩子吗?她不是很清楚,相拥谈心时,他会说他儿时在育幼院的生活、说他的工作,但他从来没提过孩子。 她猜想他对孩子没兴趣。毕竟一个家里装潢冰冷、性好安静且对餐厅里的孩童喧哗,总是回以皱眉的男人,应当对孩子敬谢不敏吧。 可是她喜欢孩子的,喜欢孩子软软的身体,喜欢孩子格格格的铃铛笑声,喜欢孩子让一个家真正成为家的感觉。她对家庭的设定,一定要有个孩子,最好是一对姊寻觅,能像她和妹妹一样分享任何事。 况且,就算他再不喜欢孩子,她也认为他会为她改变的,因为他在意她,比谁都希望她快乐啊。 孟喜儿对着杂志满足地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幸运。 妈妈一辈子都在冀望爸爸终一天能停止外遇,可是这个愿望却终止于爸爸心肌梗塞死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为止。那样遍体鳞伤的爱情,曾经记她胆寒过,直到韩德生强势地出现,改变了一切。 孟喜儿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八点了,他还没回来。 唉,还说什么会提前回来,八成又是被工作缠上身了,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以前没有她在身边,他必然是不分日夜的工作吧。他喜欢掌握、喜欢成功、那种在事情没有解决前决对不放松的特质,是优点也是缺点哪。 孟喜儿端出生菜色拉吃了一半后,从包包里拿出行事历。 下下个星期是她的生日,而她下个月要到法兰克福参加布艺展。 参展的事,就等到出发前一个星期再告诉耸吧。否则,生性有些大男人,偏偏黏她的举动却又很孩子气的韩德生一定会不高兴。 孟喜儿揉揉眼睛,觉得有些困,闭上眼搂住抱枕,才在沙发上躺平,便睡着了。 她睡得沉,连韩德生开门到家都没发现。 “我……” 韩德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注视着她酣睡身影,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即便结婚已有一段时间,但每看到她在为他等门,仍然让他怀疑这一切只是场美梦。 他上前打横抱起她,并借着拥抱让自己安心。 孟喜儿被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上眼。 “你回来了。”搂着他的脖子,她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娇惑地问:“几点了?” “十点。” “怎么这么晚了?你不是说会早点回来吃晚餐吗?”她讶异地眨着眼,踢着腿,暗示他放她下来。 “上回接手的企业裁员方案,因为案主内部出现了些意见,所以要延长结案时间,我先要确定状况之后,才能继续解决。等我想起该打电话给你时,已经九点钟,我也差不多准备要离开了。” “吃饭了吗?”她最关心这件事。 “开会时吃了汉堡。” “那陪我吃饭。”她搂着他的手臂往厨房走。 “你还没吃……”韩德生看着一桌的饭菜,眉头先皱了起来。 “我吃了一些色拉,我比你会照顾身体。”他戳戳他的眉心。 “再帮我添碗饭吧。”她特别为他做的菜,他怎么舍得不吃。 “好。”她笑着为他添了半碗饭,希望他可以多吃点青菜。 “这阵子会比较忙。两个礼拜后,就可以轻松一点。到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去度个长假。” “喔。”她应一声,对着象印电子锅皱了下眉头。 他案子没结束前,每周几乎就是九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这种时候,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的两个小时及早上起床后的一个钟头 。 她不是要埋怨,因为在她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了。只是,她难免也会感到疑惑。 疑惑他为何在婚后还能如鱼得水地游走在婚姻与工作间,而她却好像开始把照顾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并将出国次数由两个月一次,改为三个月一次…… “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韩德生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喜欢这种将她整个人全揽入怀里的感觉。 她惊吓了一下,端着碗在他怀里转过身。 “你不高兴我工作这么忙碌吗?听着,等我后年升上副董事……”他皱着眉,认真地想对她解释。 “停,我知道你的工作对你有多重要。我没说话,只是饿到没力气而以。”孟喜儿可怜兮兮地把脸倒在他的肩膀上,不想他被她的情绪干扰。 韩德生一听,急忙接过她的碗,大跨步地把她拉到餐桌关坐下,塞了筷子到她手里,命令道:“快吃。” 孟喜儿看到他一脸担心的模样,马上喂了自己一口饭,心里总是甜的。 总之,他的事业比较忙,由她多付出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他们是夫妻、他们相爱,这才是婚姻里最要紧的事啊。 即便韩德生再忙,有些时间还是要硬拔出来的。 在孟喜儿生日的这一晚,韩德生五点便去接她下班,一起到餐厅去吃她喜欢的龙虾。 不管高级餐厅一定要正襟危坐的规矩,韩德生要了一处能看到夜景的包厢,让她偎坐在身边,好让他能随时抱着她,能让她能随时笑嘻嘻地喂食他。 每一道菜都伴随着她的笑语及他的亲吻,每道菜都吃到凉了,可是谁在乎呢?孟喜儿注视着扯松了领带,带着笑意的他,忍不住倾身吻了下他的双眉之间。 他最近不大皱眉了呢,真好! 韩德生握住她的下巴,回吻着她的唇。 “抱歉打扰了。”服务生站在门外,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是两位的甜点,主厨特制提拉米苏,祝韩太太生日快乐。” “谢谢。”孟喜儿红着脸,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服务生。 方形提拉米苏摆在他们之间,韩德生插上一根蜡烛要她许愿。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到甚至皱起眉。 他支肘托着下颚,注视着她双唇无声地蠕动着,他不自学地扬起双唇笑着。 “许完了。”她睁开眼,用力地吹熄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他不相信什么许愿,但他会用尽一切努力让她愿望成真。 “希望你快乐啊。”她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道。 韩德生注视着她眉宇间的温柔,一股酸楚直窜上鼻尖,他双眉一皱,极力压抑着情绪。 从来没曾有人将“他”放在自己之上,包括他那对将他遗弃在育幼院门口的父母也不曾,但她不同。 韩德生握着她的肩膀,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可他没法子,因为太多的感动描住了他的喉头。他爱这个女人,爱到胜过自己。他愿意给她所有的一切,并为她遮风避雨一生一世。 孟喜儿抚着他的脸庞,懂得他激动的原因,对他的爱怜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她亲吻着他的眉间,搂着他手臂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韩德生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薄长信封。 “你不会再办给我一张信用卡,叫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这样很没诚意。” 她嘟着唇,拿起信封拍拍他的手臂。 “打开。”他说,黑眸深深凝视着她。 孟喜儿打开信封—— 里头是两张到日本的机票,日期正好是她预定出发到法兰克福参展的那天。 “我……”她咬着唇。 “我月底不接案子,排了十天的长假,我们可以去补度蜜月,就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饭店。”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孟喜儿牢牢揪着他的衣襟,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她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颈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这个礼物。”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吮着她雪白面颊。 “我爱你。”她蓦地将脸颊埋入他的颈窝处。 “我知道。”他回吻着她的发丝,笑着说道:“我没试过就只是单纯地旅行,幸好有你陪在身边,否则我应该撑不了两天就会偷跑回来工作……” 她仰头注视着他,眼里噙着歉意的泪光。 “我不能去。”她说。 “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凛,黑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那几天要去法兰克福参加展览,我想说你工作那么忙,不想你不开心,所以才没有先告诉你。”她捧住他的脸庞,急得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我工作再忙,你要出国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韩德生沉声说道,胸口翻滚着不快。 除了遇见她这事之外,他从来不喜欢任何意外,按照计划行事,他的心才能安定。况且,这是他首次想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好让自己真正进行一声旅游,没想到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韩德生拉开她的身子,让她坐回原本座位上。 她咬住唇,倾身握住他的手,他却没有回握一丁点力道。 “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你以为现在说,我就会比较开心吗?”明知道她隐瞒他的出发点是不想影响他,但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安排旅游当成生日礼物,我真的很感动……” “够了,我不想听。”韩德生双眉间蹙出一道长痕,粗声说道。 孟喜儿瑟缩了下身子,觉得自己像个被他责备的下属。 “我原本要去九天的,现在改成七天回来。那么我们还是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去日本,日本很近的,这样好不好?”她挤出一抹笑容,不想场面就此僵持。 “我不需要你勉强的配合。” “我没有勉强,我是很认真地在想方法啊。” “我没怪你,因为我也有错,不该没询问过你的意思,便擅自安排了这样的惊喜,造成了你的为难。”他低头看着双手,不想她看到他眼里的受伤。 他觉得难堪,就像他那看在高中联考时得到好成绩,兴高采烈地要和育幼院里最关心他课业的院长分享喜悦时,却发现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好表现,能不能让育幼院上报、争取经费的心情一样。 “看着我说话。”孟喜儿捧住他的脸,突然间灵机一动,双眼发亮了。“还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法兰克福?” “工作和娱乐是两码子事。”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我看展需要四天,每天通常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城市里头晃晃。”她愈想愈觉得此计可行,语气也就更加雀跃了。“我去看展的时候,你就自己到处走走……”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替我安排行程。”他不需要谁的同情。 他的冷淡响应伤了她的心,她揪着他的衣领,红了眼眶。 “既然不是小孩子,就不要发这种孩子脾气,就当成跟我一起去旅游,不好吗?”她哽咽地说道。 “我不习惯有人在处理公事时不认真,即便是你也一样。”他放柔了语气,抚着她的脸庞,挤出一抹苦笑。 没说出口的事实是,他不喜欢被她安排在工作之下的顺位。再者,他不是一个懂得旅游的人。他只知道工作,其它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况且,在他的人生里,也没有多余时间好让他对旅行感兴趣。 他想去旅行,只是因为她。若她不能全程想随,那么旅行还有什么意思。 “那么我尽量早点赶回来,我们再去日本?”她用脸颊抚摩着他的大掌,撒娇般地低语着。 韩德生低头吻了下她的前额,没有接话。 与其那么匆促地旅行,不如留在国内,让刚回国的她好好休息一番,岂不更好? “切蛋糕吧。”他切了一声提拉米苏,放到她手边。 孟喜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知道他不愿意再谈,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两人的用意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呢? 她垂眸掩去泪眼,默默切了一口蛋糕吞入喉间。 今年生日蛋糕的味道,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第五章 事后,一切依照原订计划进行,孟喜儿还是前往法兰克福看展。 她出国的那天,是韩德生送她到机场的。 他抱了抱她,没多说什么,倒是她频频交代他这几天工作芝度,要他答应她一定得去看医生,检查一下他近来明显的食欲不振及容易疲惫,是不是生病了。 韩德生点头的原因,只是为了要安抚她,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医生。他认为自己不过是累了,多休息几天便会没事的。 两人在出境处前坐了一小时,直到她催促着他回家休息,拎起皮包往出境处快走离开。 韩德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为止。 她七日后就回来了,他不是不能适应。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明明可以相聚,可又不能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他平时工作忙碌,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时间一旦多了出来,只想着要有她陪伴。现在要他一个人过完这个星期,他只觉得脑中和片空白。 公司规定一年至少得休两次十天以上的长假。以前休假时,他总是先替自己安排了世界各国的研修课程,在保持竞争力的同时,也顺便观察各个国家风土人情,以期能在日后工作派上用场。 这一回,她的出差杀个他措手不及,只能在家等待她回来。 于是,从她出国那一日起,韩德生每天到健身房两小时,开车到很远的餐厅用餐,可是时间却仍多得让他瞪着手表发呆。 空玩一人的屋子大得让人开始恐慌,他于是只愿意待在书房里阅读。因为她在书房沙发间摆了好几个她亲手缝制的抱枕,数量正好环绕着他。 孟喜儿每晚都会打电话回来,用尽方法帮他安排生活选项。但是,没有她在身边,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随着时间的过去!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韩德生开始失眠。 第四天,他的助理郑仁雄打电话来告知那一桩延迟了许久的裁员案,案主终于愿意接受“肯恩”的建议,大幅裁员百分之三直,现在只等着他确定最后裁员名单。 韩德生一接触到公事,马上精神大振,他回电告知他提前回国,可以回公司帮忙。 重新碰到公事的感觉,让她如获新生。他恢复到没认识她之前的工作时间,每晚都熬夜到两、三点才睡,有时甚至更晚。 他用一种让公司同事称之为神的速度处理一切,不料去在她回国的前一天,因为发高烧被送进医院急诊。 一检查之下,发现他得的是急性肝炎。先前的那些疲惫、食欲不振、腹部胀痛,原来都是身体发出的警讯。 韩德生躺在病床上,在即将陷入昏睡的前一秒,恐慌地几乎要落泪。他生怕自己就此死去,怕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当孟喜儿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发现他竟能放下心了——因为他相信她会不弃不离的。就算他死了,她也会惦记着他的。 可他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就是让她伤心。所以,他知道他的意志力会战胜病魔,因为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况且,她明天就要回国了啊! 韩德生一忖及此,这才放心地让自己昏厥过去。 而韩德生的助理及同事们全都不解,为什么躺在病床上不醒人事的他,看来竟是像面带着微笑一般。 孟喜儿一下飞机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通关处, 等待着盖入境章。 出关之后,在等待行李的同时,她也打开了手机。 她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因为韩德生似乎已回到公司处理公事,她叫他不用来接机了,他也应当不会来吧。 她当然也想陪她他一同出国旅游,她甚至不是不能请同业代为到展览会上去挑选布疋。但是,面艺店是她的心血,如果不是由她作主选出产品,那么她当初就直接到大公司去担任采购工作,又何必自行创业呢? 她的手机有了讯号之后,屏幕显示着有一通韩德生助里的留言。 孟喜儿按下留言—— “韩太太,我是郑仁雄,韩先生住院了,请尽速与我联络。” 她娟雅小脸霎时惨白,她后退到背靠着墙,颤抖的手指按下拨号键。 “喂,仁雄吗?我是孟喜儿。他怎么了?”她牙齿打颤道。 “韩先生昨晚因为急性肝炎住院,但是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郑仁雄说道。 “谢谢,我马上就过去。” “韩太太,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郑仁友欲言又止地停顿一下。 “请说。”孟喜儿握紧拳头,只怕又有任何坏消息。 “我们公司高阶主管的妻子,几乎都是家庭主妇。因为这样,她们才有法子照顾好主管们的身体。很抱歉,我这样多话,因为董事们很担心他,还找我去问过你们的情形。所以,希望你劝劝韩先生,这阵子在家好好休息,或者和你一起出国散散心都好。”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的。” 孟喜儿挂断电话,娇小身躯无力地倚着墙壁而立,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善尽责任照顾好韩德生。她的工作固然重要,可韩德生却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比拟的人啊。 孟喜儿死白双唇因为太用力而咬出血色。如果他的身体有个什么万一,她是绝对没法子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出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到日本散心休息,就不会发现这样的事情了。 自责绞痛着她的心,她紧抓着love手环,拼命地忍住眼泪。 看到输送带上传来她的行李箱,她大跨步上前用力拽下。行李箱狠狠地摔在她的脚背,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似的淹没她的脸庞。 “你不要紧吧?”一名好心太太上前问道。 “没事。”她挤出一抹笑容,拿出手帕盖住自己的脸。 泪水才被手帕吸干,马上又涌出新的一波,她扯下手帕,没时间再去理会眼泪。 通过检验处,跳上最近的出租车后,孟喜儿看着窗外,后背全是冷汗。 出租车抵达医院,她拖着行李跳下车。 搭电梯到了九楼,她站在他的病房前,行李紧抓在手里,表情像做错了事被逐出家门的叛徒。 几番挣扎之后,她推门而入—— 韩德生闭着眼,躺在床上,清瘦且憔悴地让人心疼。 她无声地走近,看着他在睡梦中的皱眉姿态,泪水不期然地滑下。 她不敢多看,伸手覆住他的眉宇。 他身子一震,睁眼的同时便马上用他没有打针的左掌握住她的手。 “回来了。”他看入她的眼里。 她点头,眼泪张地奔流着。她用力捂住脸庞,可泪水仍止不住地滑出指尖,湿了颈子。 “我没事的。”韩德生拉过她,让她的脸庞贴在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她揪紧他的衣襟,感激到全身发抖。 “我没事。”他又说。 “对……”泪水挡在她的喉咙里,她愈努力想克制,就愈颤抖。“对不起……” “是我不照顾好自己,我毕竟不是孩子。”他呼吸着她身上的樱花淡香,满足地长叹一声。 “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就不会这样了。”她拼命地摇头。 韩德生挑起她的脸庞,拇指擦拭着她的泪水。“我知道你有多担心我,但你有你的工作,原来就该去的。” “工作可以再做,你却只有一个。”孟喜儿注视着他,心里纵然有千百种情绪,脑子里虽然有万般相法,他的憔悴脸庞却让她痛下了决心。 “我考虑暂时先把布艺店收起来一阵子。”她说。 韩德生震惊地注视着她水汪汪的双眼,心脏激烈地跳动。虽然她如果愿意在家当家庭主妇,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他,他连作梦都会微笑,但他知道她有多爱那间布艺店! “为什么?” 孟喜儿苦笑地轻轻摇头。“因为这样是行不通的,夫妻俩都忙于公事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得下心。” “我不想要你做也这样的牺牲。为了你,我一定会更加注意身体的。你真的不需要收掉布艺店。” 他认真的话让孟喜儿红了眼眶,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待她更包容,她就更加地想为他做些什么啊。 “如果我们忙碌的时间总是错开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过夫妻生活,那不是我们结婚的原意。”孟喜儿定定注视着他。 他没有法子反驳她,只是皱着眉,努力地思索着是否还有其它方式能让他们彼此配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如果在公司再待满两年,经历完整后,便可升上副董事职位。到时候你就不需要那么忙碌了,对吗?”她再一次地确认。 “对,到时候要负责的便是管理与训练的工作。然后,我预计会在四十五岁退休。之后,我可以陪你参加每一年的布艺展。”他还记得他当时说到这里时,她好开心地嚷嚷着她想和他一起去的旅游之处。 “那么,如果我这几年先辞掉工作,专心陪你。等到你工作比较不忙碌时,我再回复我的工作,换你来陪我、配合我的工作,你会反对吗?” “如果这是你真心的决定,我当然不会反对。”他拧起眉头说道。 “你会开心吗?” “重要的是,你开心吗?”韩德生抬起她的下颚,不许她有任何隐瞒。 孟喜儿闻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直掉。 “我只知道你身体状况不如果不好,我是绝对不会开心的。”放弃喜爱的工作,专心守着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或者有些心惊胆战,但是为了他,她愿意暂时妥协。 “傻子,我如果没遇到你,日子也是这么过的,累倒了,休息了阵子便没事的。就像你这回出国七天,正好让我认知到自己有多依赖你的陪伴与照顾。不过,这种情况,我相信我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改善的。”他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地说道。“所以,不需要勉强你自己,知道吗?” 孟喜儿注视着他眼尾那道因为疲惫而新生的皱纹,她把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肩窝处——她感觉呼吸困难,但他的体温和味道却真实地让她安心。 或者,每个人都要在婚姻里练习付出,只是先后顺序不同罢了。 孟喜儿偎在他怀里,握着手腕上love斗手环,知道自己或者要习惯成为家庭主妇,或者还有一段路要走。 但是有他的爱支撑着,她想她会没事的。 于是,孟喜儿抬头对他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暂时停止工作。” 就在孟喜儿决定要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她开始积极寻找可以接手布艺店的人选。 韩德生虽然已经出院,但元气已伤的他,脸色仍然不佳。她没法子不去想,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她盯着,会有多危险。 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会认为爱得深的那个,便要吃亏的多付出一些。而如今当他的爱已完整地将她包围时,为他而付出,便成为爱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于是,在孟喜儿从法兰克福回来一个星期后的午后三点,她坐在布艺店里,对着来找她喝午茶的妹妹,说出她的决定。 “你真的决定要把布艺店盘给别人?”孟欢儿不赞同,及腰长发随着摇头而左右晃动着,耳上的珠串耳环也叮叮当地响着。 “对,我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年时间,去学设计、拼布还有刺绣。你知道我本来就对这些很有兴趣的,只是一直忙着开店没时间去学。”这几天都没睡好的孟喜儿,脸色并没有比她今日的白色洋装好到哪去。 “我想知道你的“这几年”是几年?”孟欢儿问道。 “三、五年吧。”她也不确定,或者她是不敢让自己去想。 放弃原就不是件易事,况且她一直这么用心地经营布艺店,与每一块布相遇都是一场恋爱,完成一样成品时, 她都像孩子一样地宝贝着啊。 “把最有冲劲的青春三、五年全都奉献在韩德生身上,你当初开布艺店想让更多人觉得温暖的心情跑到哪里去了呢?”孟欢儿希望她三思。 “我不是不做了,我只是暂时休息。等我学习到更多东西之后,也许我还要以开创布艺店的另一种局面。” “如果他要你永远在家当家庭主妇,信不信你也会妥协?”孟欢儿舍不得姊姊受委屈,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不会那样勉强我。” “工作狂永远都是工作猜出,万一他永远不想退休,而你已经丧失了社会竞争力了,那该怎么办?”孟欢儿子气到没法子好好坐着,一跃起身后,在桌子边用力地踱着步。 “我这几年不会让自己空白的,我会去进修的,你别那么悲观。”孟喜儿安抚在握住妹妹的手,要她坐下。 “你真的要把重心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妈妈的例子,难道没让你心生警惕?”孟欢儿清亮杏眼笔直望进姊姊眼里。 “爸爸和韩德生是完全不同的人,你别把他们相提并论。”她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我不管他们有多不同,我只知道我们都不该依附男人而活!我们不是讨论过,就算再爱一个人,也要坚持自己的生活吗?”孟欢儿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孟喜儿注视着妹妹,她拧起眉,轻叹了口气。 “你在感情与自我里,总是这么容易做出决择吗?”孟喜儿问。 “不……”孟欢儿丰润红唇露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我一直挣扎,因为有个男人总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们总是在彼此的生命里来来去去,不情愿却又逃不掉。” “你们算是男女朋友吗?”孟喜儿问道。 “不是。”孟欢儿很快地回答。“因为他也不是那种安定的人。” “所以,你才会一直在情海里定不下来。”孟喜儿叹了口气,轻轻地问道:“我可以看到他吗?” “那样太认真了,我和他之所以能够持续的关键就在于,谁也不许涉入对方的世界。况且,现在不是谈论我感情的时候。”她一甩头,用力地握住姊姊的手。 “也许我是杞人忧天,但是你一定要让自己过得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知道吗?” “我会快乐的,我只是给自己一段休息及成长的时间而已。”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不用急着说服我,最重要的事是,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人生。” “是。”孟喜儿大声地说道。 孟欢儿注视着姊姊娟雅脸庞,没有再接话。 孟喜儿也没法子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刚才大声的肯定回答是要说服妹妹还是她自己。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真正地放弃工作,她也从来不曾真正当过家庭主妇,她只是凭着一股爱他的心,认为自己“应该”会无所不能吧。 一个月后,孟喜儿在千挑万选之后,将布艺店转给了朋友小田,她则是退身幕后成为免费顾问。对她而言,看到自己的心血被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交接完毕之后,她正式成为一个家庭主妇。 韩德生给了她一个帐户,里头现金足够她再开几家而艺店。她当然不可能滥用,因为这些财富是他用时间及健康换来的代价。 她报名了烹饪班,想为他至少多学几道料理。虽然事实证明,她不像妹妹那么有厨艺天份。不过,每次新学会的菜都让他吃得很高兴,这样也就够了。 不过,她厨艺虽普普,却意外在包包设计的课程里大放异彩。 这一日上完课后,老师甚至开口要孟喜儿帮他们的手工小铺设计几个图款,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踩在云端上。 孟喜儿开心写了简讯给他,分享喜悦。他当然是没回,不过她打算做顿大餐好好庆祝一番。 晚上八点半,孟喜儿做完晚餐,待在客厅里拿着笔和本子涂鸦。 为期一个月的密集设计课程即将在下星期结束,她该继续还是先暂停?设计老师建议她可以到一间艺术大学进修设计课程。可是那堂课程只开设夜间班,上主课到十点钟,这样子甚至比她以前的开店时间还晚,她一样没有法子好好照顾他。 孟喜儿咬住唇,突然觉得心里和这间屋子一样空荡得让人发慌。 她看了一眼时钟!九点半。 以产有布艺店七点半关门,她回到家里也不过才八点,早知道就不该放弃工作的,也许出国的事偶尔也可以请别人代劳的。 唉,如果布艺店的布料她可以放心交给别人,她便不需要放弃工作了。 孟喜儿灵感顿失地收起笔记本,找出电视遥控器想要打发时间。 “我回来了。”韩德生走进家门。 孟喜儿亮着眼,跳起身,像勤劳小蜜蜂地飞到他旁边。“今天很忙吗?” “嗯。”韩德生点头,亲了下她的唇后,便快步往书房里走,没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担虑神色。 他今日早上接到了一通无声电话,下午还收到了一件洒满红色油漆玩偶的恐吓包。 所以有讨论的结果,都倾向认为是他上回承接裁员案,因为下手太狠裁掉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因而引起民怨。公司方面已经报警处理,他也同意这种恐吓情况若再发生,便让公司找来保镖随身护卫他。 但是这些事,他不想让喜儿知道。她忆经为他辞掉工作了,他不想再让她有任何不开心。 孟喜儿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猜想他今天八成又承接了大案子。 他前阵子跟她提过,先前接下的裁员案件相当棘手。于是,在他顺利整顿成功后,他声名大噪,相关案件也随之接连而来,自然变得更加忙碌了。 他近来甚至忙碌到连上下班都由司机接送,如此他才能在车子上继续研究公事。 如此忙碌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他如果能够漂亮地解决手边这几个案子,便又朝副董事职务更加迈进了一步。 二十分钟后,孟喜儿见韩德生仍未从书房出来,她只好无奈地皱着眉,往书房走去。 第六章 孟喜儿推开书房门,他正站在书桌前,专注地看着一份资料。 “先吃饭吧。”她上前抱住他的手臂。 “嗯。”他头也没抬地说道,目光仍停留在先前的那份裁员名单上。 “韩德生,先吃饭洗澡。”她抬高了音量。 “等我这个症结相通了,就会出去了。”他皱着眉,心里盘算出几个利益受损最大的主管级人物,究竟是谁对他心怀怨恨,而使出这种恐吓手段? 他和另一名项目经理同列为此案指导人,但那名只负责监督的项目经理却不曾受到恐吓。代表了歹徒很清楚,这个裁员案是由他来主导的...... 孟喜儿见他又陷入出神之境,她双臂交握在胸前,幽幽黑眸直盯着他。 “韩先生--” 她压低的音调让他惊觉到不对劲。他蓦抬头,一看到她抿紧双唇的模样,只得勉强放下手边文件。 “抱歉。” “不用抱歉,你的身体最重要,否则我留在家里当主妇,岂不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她边说边推着他往书房外面走。 “后悔放弃布艺店了?”他揽住她的腰,停住脚步。 他温柔的询问让孟喜儿眼眶有些泛红,她将额头轻靠在他肩膀边,轻声说道:“当然还是会有些不舍。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跟我作对,要好好配合我,调养身体,知道吗?” “是。”他吻了她的唇,拉着她的手一同走出书房。 她替两人添了碗饭,他才一动筷子,便如同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全都扫进肚子。他吃饭安静无声,不至于干扰到她,但是他的吃饭速度真的让她胃痛了起来。 孟喜儿放下筷子,皱眉看着他。 韩德生起身又添了一碗饭。继续他的快速用餐法,一旦开始用餐。他才发现自己饿到连餐桌都可以吞下去。 “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她脱口说道。 “我饿了,我的上一餐是你帮我准备的早餐。”他继续吃饭。 “郑仁雄在做什么?我不是请他要记得替你准备午餐及晚餐吗?”她放下筷子,非常生气,气到连饭都吃不下去。 “他好像买了三明治还是便当,我一忙就忘了吃。”他说完,又埋首继续吃饭。 “吃慢一点。”她放下碗筷,起身先替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二十四小时照顾你的身体,知道吗?” “有你在。”他紧握了下她的手,抬头对她一笑。 反正该睡时,她会叫他睡,那样的休息跟以前比起来已经很足够了。 “什么叫做有我在?我最多只能照顾到你的早晚餐啊,你至少该提醒自己吃饭,可以吗?”她急到直跳脚,紧盯着他的眼,要他给句保证。 “我忙起来就会忘记。”他老实地说道。 孟喜儿双臂交叉在胸前,决定跟他好好理论一番。“依照你这种没命的工作法,不用到四十岁,就会因为身体出状况而被迫提前退休了。” 韩德生忙碌了一天,脑子又被歹徒威胁的案子所缠绕着,此时只觉得她的话闹哄哄地让他头晕,于是皱起浓眉。 他知道她没有错,而且她是他的妻子,他不能压力一大便发脾气伤人。 “给我一点时间改变,好吗?”他简单地说完,很快地喝完了汤。 待会儿再看个半小时数据,然后再去洗澡,清醒一点之后,他便可以过滤出一份可疑名单,让公司多注意一下...... 孟喜儿一看到他吃饭速度变慢,且又皱起眉头,马上知道他又想工作了。 “吃饭时间,暂时放下工作好吗?”她柔声说道。 他的思绪霎时被打断,薄唇立刻一抿,露出不快神色。 孟喜儿心一痛,立刻佯装没看见地低下头。 她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他能好好休息而已,这样也不对吗? 她的难过神色让韩德生发现他的直觉反应伤害了她,他眉头锁得更深,并在心里诅咒那个歹徒数十回。他现在只希望危机能够早点解除,否则恐吓范围若再扩大,她也会遭到波及的。 “我今晚不工作了,陪你到附近喝咖啡,好吗?”韩德生走到她身后,双臂揽住她的身子。 “不好。”孟喜儿垂着眉,仍然不看他。 韩德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打算要好好安抚她一番时,却听见她说! “你陪我喝咖啡,心里还不是想着工作,回来也只会工作到更晚而已,我宁愿你把陪我的时间拿去睡觉。” 他注视着她黑亮水眸,劲边动脉激动地剧烈起伏着。 要命!她怎么能随时都把他摆在心头第一位呢?为了不让这样的她有一丁点烦忧,就算要他一肩扛下所有的危难,他也不会吭一声的。 他倏地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拥抱入怀。“遇见你之后,我才真的认为老天是善待我的......” 孟喜儿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脸颊搁在他的胸前,心里的难受纠结,此时也被他的拥抱给化开了一些。 “我爱你。”他埋首在她发间低语地说道。 孟喜儿揪着他的衬衫,指尖用力到发白,因为他从没跟她说过“我爱你” 她的心跳加速到极限,她抬起头捧起他的脸庞,想给他所有的她! 她有脸颊辣红如火,而他眼里的热情亦如火。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她踏起脚尖勾住他的劲子,深吻之际,彼此热情很快地便被点燃。 “在这里爱我......”她低喘着气,推着他在椅子里坐下,并坐至他的大腿。 他惊讶地看着她,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情人。 可她此时正坐在他的腿间,吻着他的唇,大掌扯开他的衬衫,用她羞涩但让人疯狂的抚弄,让他丧失理智,忘却所有一切。 热情烧得快,匆忙间他们的衣服全被解开,但却都还挂在身上。 他坐在餐椅,她的柔润在他的男性之上进行磨人的引诱,两人都因为欲望而疼痛难耐着。 “我去拿保险套。”他先失去控制,抱着她打算起身。 “不要。”孟喜儿大腿夹在他的腰,两人都因此而呻吟出声。“不戴保险套......”她颤抖地说道,全身都因为欲望而疼痛着。 “你说什么?”韩德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感受最直接的你,我有吃避孕药,今天也正好是安全期,如果不小心有了孩子,那不也很好吗......”她要求着,玉颜黑眸是动情的氤氲水凝。 “你想要有孩子?”他撑起身子,努力地想在激情间找回一些理智,偏偏他这一挺身,两人之间的接触点贴得更密更紧了。 “顺其自然......快点,好不好?我好疼.....” 她的乞求是最催情的药剂,韩德生低吼一声,他捉住她的腰往下一沉,结合了彼此,在最短时间内冲向忘情的高潮。 韩德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事业,家庭两得意。 因为他上回解决企业裁员的明快作风,让国外总公司大为赞赏之余,也开始让他更频繁地出差于外地,培训他的应变能力。而不管他多忙多累,只要他一回到家,喜儿则总是陪伴在他的身边。 当然,这段时日里,韩德生仍然未将歹徒的屡次恐吓告诉孟喜儿。因为对他来说,保护妻子不让她担心,是一个丈夫最基本该做到的事情。 不过,由于歹徒仍持续寄送威胁邮件给他,需要出国的韩德生也实在不放心她一人待在家,于是便大力地鼓吹她与他一同出差。 此时,孟喜儿因为所有学习课程正好告一段落,也就开心地跟着他到处游走。如果他在处理公事时,她也能自行去探索不同的风土民情,或者溜到当地的布店去寻宝,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不过,孟喜儿在跟着他出差几回后,却被他在国与国的奔走行程给彻底累坏了。况且,他一忙碌起来,就连在候机,飞机上都是办公时间,他甚至没有时间和她说话,而她也不敢打扰。 唯一可以说话的时间,就是他回饭店休息时。 有时,孟喜儿看着他忙于公事,忘了睡觉,吃饭,忍不住想叮咛,却也会想起上回两人因为他的公事而有些不愉快的经验,便只能默默地写张纸条提醒,或者是把餐点推到他手边,再不然就翻过身努力地让自己入睡。 于是,太疲累的行程,加上不忍心看他操烦公事,但又帮不上忙的无力感,让她很快放弃了与他一同出差的举动,再度开始待在家里,专职当个等待的女人。 这样的时间最多几年而已,她告诉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太空虚,她更加认真地计划这几年的生涯。她发现,如果她想要有孩子的话,那么赋闲在家的这几年,正是最适合怀孕的时机。若是她现在顺利地怀孕,几年后孩子读幼儿园时,正好是她重返职场的时候。 这样的家庭计划,完美得无懈可击。 因此,她积极地调养身体,避孕药一颗也没动。她没特别和韩德生商量孩子的事,因为自从结婚之后,任何与家庭有关的事,他都是全盘交给她处理的。况且,之前亲热时,她提过若有了孩子便顺其自然,他也没有反对啊。 事实上,公事之外,他唯一感兴趣的人事物,似乎全是她。他的爱有些独占,总是亲眼看着她,拥着她,他才能相信,她真正地属于他。 这一日午后,孟喜儿坐在客厅里,抚着love手环,身子无力地偎在抱枕间,最近她总是容易疲惫。 昨晚,韩德生刚从上海回到家,要了她几乎一夜。她不懂他怎么还有法子一早起床去上班,明明她都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无力起身。 要是她怀孕了,铁定叫他压抑欲望,吃吃苦头。她唇边开出一朵笑花,在绽放之时也同时定格。 她的生理期是不是晚来了? 匆忙放下布艺书本,喜悦吹气球似地在胸口膨胀,她只好趁着它爆炸前,赶紧换衣服,翻开电话簿,打电话跟妇产科预约。 十五分钟后,她冲出家门。 一个小时后,韩德生拎着一个她喜欢的海鲜披萨回到家,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早上做完简报,他下午特别为她请假,想要补偿他这段时间因为出差而没能经常陪伴她的遗憾。 “喜儿?”他又唤了一声,仍然不见她的身影。 客厅沙发散落几本她的书,还有她的笔记本。 她是临时出门吧!否则她是那种习惯把东西物归原位的人。 韩德生放下披萨,翻阅着她的笔记本,里头设计了好多布料花样及包包款式,他对艺术美感没有概念,但是,他喜欢她画的东西,感觉很温暖。 她有这方面的天分,她跟他提过夜间设计课程一事。他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他保是故意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如今危机尚未解决,他实在没法子放心。 反正,没有孩子的牵绊,他们都是成人,日后她想做什么都不难商量。 她会想要孩子吗?这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他的脑海,韩德生放下笔记本,皱眉深思着。 他能感觉到她喜欢小孩,因为她到公园或餐厅时,总会和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 孩子总会让他栽进那段猜疑父母为什么要丢下他的往事里。万一,他的本性像父母一样狠心,对孩子没有丝毫爱怜之心,他知道她会无法接受这样狠心的他,而他不能忍受她不够爱他。 但是,如果他心里存在着爱孩子的天性,那么他就必须承认他的父母确实是因为不爱他,才会狠心丢弃他的。正因如此,在他对婚姻的详细蓝图里,才会从不曾考虑过生孩子这个选项。 韩德生看着自已愈握愈紧的拳头,强迫自己松手。 他在焦虑什么呢?他们目前还没有孩子,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哗哗! 他的手机突然传来简讯声响。 韩德生拿出手机,按下简讯钮! 小心你的妻子和小孩! 该死!歹徒怎么会知道他的私人手机号码? 韩德生头皮一阵发麻,他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双手用力地紧握成拳,原就紧绷的肩劲变得更不舒服,疼痛也开始往后背蔓延。 他没有孩子,歹徒应该是看错人了,但是,这也代表了歹徒已把目标转向喜儿了。 他打了电话给公司董事,简单报告之后,决定聘请私人保镖来维护他及喜儿的安全。 挂上电话后,他坐立难安地拨了喜儿的手机,偏偏她又没接电话。 他蓦然起身走回房间,在放置药品的柜子里,拿了一颗止痛药吞下。 关柜子时,他注意到角落后方那个绑着一个粉色蝴蝶结的透明瓶子。那是她拿来放避孕药的瓶子。 他取出瓶子,怀疑他现在看到的数量,和上个月差不多是相同的。难道她没吃避孕药?是不是自从她说顺其自然后,他们亲热时就没用过保险套了? 韩德生蓦打了个冷颤,他放回瓶子,重重关上柜门,用力程度像是里头藏了一头怪物一般。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怀孕,如果她怀孕了,而歹徒发现了这件事...... 韩德生咬紧牙根,直到齿颚两边肌肉都疼痛了起来。 突然间,他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立刻大步冲出房间,而她正带着一抹幸福笑容走进客厅。 “你怎么会在家!”她一看见他,眉眼笑若盈盈新月。 “你为什么没吃避孕药?”韩德生因为着急,语气不免严厉了些。 孟喜儿注视着他,被他的话描住喉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有孩子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孟喜儿双唇颤抖,面无血色地注视着他。 “不是。”但是,现在时机不适合。 “那为什么不让我怀孕?” “因为......”他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发现他没有法子让她担心害怕。因为他是一家之主,他是男人,他该保护深爱的女人。 韩德生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里。 “我现在事业正忙碌,还不适合有孩子,我们缓一些时候再来讨论,好吗?”他在她发丝间低语着,全身不由自主地发冷。 她摇头,水眸怔怔地注视着他,虚弱双腿终于无力支撑住自己,瘫坐在沙发间。 “太迟了......” 她哑声说道。 “什么意思?” 他头皮一阵发麻,黑眸紧盯着她。 “我怀孕六周了。” 韩德生霎时变成一尊石雕,脸色与她同等惨白。他定定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法子做出反应。 歹徒真的跟踪她,甚且比他还早知道她已经怀有了身孕! 孟喜儿看着他惊惧的神色,眼泪当下夺眶而出。 “你这么不想要孩子吗?”她努力想表现得很镇家,偏偏泪水不听使唤地拚命往下流。 “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怀孕……”他虽极力克制,却掩不住气若游丝语调下的颤抖。 孟喜儿的心被伤得鲜血淋漓,她用力地抓着love手环,免得颤抖从手臂传至全身。 “因为我不知道此时怀孕竟然会是一种错误。”她嘎声说道。 韩德生目光空洞地盯着她,魁壮身形里的恐惧能量像一座将爆发的火山,吓得他连双唇都青白。 “怎么会这样?”他想拥她入怀,好确定她的平安。 孟喜儿瑟缩着身子,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拥抱,感觉全身毛孔都沁着冷意。 她垂眸而下,不肯看他,心想他一定是太震惊了,所以才会有这种迥异于平时的表现,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但他向来就讲求按部就班,从来不喜欢意外,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啊。 韩德生注视到她受伤神情,但他一想到歹徒居然跟踪了她,他就焦虑到没法子思索他对新生命应该要有什么想法。 “喜儿,我虽然没想过要有孩子。但是,孩子是你生的,我就会努力地接受。”他握住她的肩膀,只好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好让她脸色不要那么苍白。 努力地接受?孟喜儿紧咬住唇,觉得他的用词好刺耳。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容貌间,心思却已然飘开。他不介意歹徒把全副心力都放在他身上,但他没法子忍受她身边有一丁点危险,一丁点都不可以。 况且,她现在已有身孕!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适应的。”韩德生再度紧抱她一下之后,便急着转身走向书房,联络安全事宜。 他必须尽快联络保镳,从今晚开始,必须要有专人二十四小时地确保她的安全。 孟喜儿蓦然坐起,想追赶他的脚步,可一阵昏眩朝她传来,她被迫坐回椅里,闭上眼等待不适的感觉过去。 再抬头时,他早已消失。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像纸娃娃一样地苍白且动弹不得。 她以为顺其自然有孩子,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震惊到没有法子对这件事情做出反应。 他讨厌意外,所以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他那么在乎她,一定也会爱屋及乌地喜欢他们的孩子啊……她在心里拚命地说服自己。 孟喜儿抚着肚子,两行清泪无预警地流下脸庞,她咬住唇,却止不住泪水。 她该怎么办?一股骚动在喉头窜动着,她张开口,却听见自己不顾一切大哭的声音。 那一日之后,孟喜儿没再提过怀孕的事。 反而是韩德生在接受了她有孩子一事之后,渐渐有了身为父亲的自觉,开始叮咛她的大小诸事。甚至只要知道她有任何外出举动,他便要电话耳提面命一番,并经常询问肚子里的孩子及她怀孕的情形。 不过,他的热络看在她的眼里,只觉得他是想弥补他对孩子的不热衷,总是简单几句带过交代,也不愿再多提起孩子的事。 他察觉到她不愿多谈的情绪,认为她的情形正巧符合了他在怀孕书籍里所看到的‘孕妇容易情绪不稳’的症状,也就配合她不愿再多提。 两人之间的沉默时刻于是开始变多。 就在此时,韩德生接到了外派新加坡一个星期的支持工作。 他可以不去,但他想借着这次机会,试探歹徒盯人的目标是他还是喜儿。毕竟,歹徒太狡猾,知道他与喜儿身边都有保镳跟随之后,竟不再现身或发简讯威胁。 而孟喜儿听到他要去新加坡的第一个反应则是,他是否故意申请外派避开自己? 她开口问了,他则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只是,她多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隐瞒,心于是更凉了。他变了,从她知道怀孕的那一天就变了。 韩德生在离开台湾之前,打了电话给孟欢儿,要她有空过来照顾她姊姊。 孟欢儿臭骂他一顿之后,挂断他的电话。 韩德生没发火,因为知道喜儿除了保镳之外,还有个好妹妹能陪伴着她。 他怎么可能不知情她现在的难受,即使他在事后告诉过她许许多多次,他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但她怀疑与不安的眼神,还是让他心疼不已。 但是,他自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即便他隐瞒真相,也是因为他绝对不愿意让她感到任何惊慌啊。 只盼这回前去新加坡,能一举抓到歹徒,那么一切便可恢复原状,他也可以更加专心进入自己即将要升格父亲的状态里。 希望,一切顺利啊。 第七章 在韩德生离开的一个星期里,孟喜儿因为害喜而快速地消瘦,所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虽然医生告诉过她,怀孕初期清瘦一些也算正常,但孟喜儿却觉得是她的不快乐导致了这一切。 这一天,孟欢儿陪伴姊姊去产检,然后在姊姊吐掉了一碗鱼面线之后,她迅速递上一杯柠檬水。 “我要宰了韩德生。”孟欢儿说道,她最近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 “好了,陪我去检查吧。”孟喜儿说道。 她今天早上有点轻微出血,虽然不严重,有可能是书上写的子宫扩张现象,她还是决定去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韩德生什么时候回来?”孟欢儿问道。 孟喜儿看了眼时钟。“应该快搭上回程飞机了吧。” “他还是没决定要怎么面对孩子?”孟欢儿问道。 “我想是吧,他还没提起。只是,每天都来电叮咛我要睡眠充足,三餐要正常。”孟喜儿停顿了一下,一忖及他,胸口还是闷闷地疼痛着。 “光在外围绕圈有什么用!他如果这么不爱小孩,一结婚就应该把话说清楚才对。”孟欢儿双手掐腰,完全站在姊姊这一边。 “他有错,但是我也有。我不该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认为现在是怀孕的好时机……”孟喜儿剖析着自己的心态,手掌不自觉地置于腹部之上。 对不起,让你也跟着不快乐了。她悄悄对着孩子说道。 “反正罪魁祸首就是他!你为了他才更改了生涯规划,不是吗?”孟欢儿可没姊姊那么善良,劈头说道。 “你知道我的个性,如果不我同意,谁也不可能强迫我放弃工作的。” “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你明明就因为爱他而有了妥协。” “现在谈这些事都无济于事了,走吧,预约挂号时间快到了。”孟喜儿觉得疲惫,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孟欢儿闻言,马上背起姊姊的皮包,揽住她的手臂,保护地站在姊姊身边。 “欢儿,谢谢我。”孟喜儿给了她一个拥抱。 “今天会照超音波吗?我可以看到小宝宝吗?”孟欢儿的手溜到姊姊肚皮上。 “小小一个,像颗豆子,有什么好看?” “豆子会长成一个小婴儿,当然好看啊。” 妹妹惊异的表情让孟喜儿笑出声来,心情开始放松的她,告诉着自己! 最糟的时间点已经过去,她和韩德生都是理智的人,等他回来后一定可以谈出结论的。 姊妹俩手勾着手,走出房间。 两个小时后,离开机场的韩德生,出乎司机意外地没先到公司处理公事,而是选择了直接回到家。 韩德生走入电梯,虽然不算面带微笑,但眉宇间的那道深拧却已经不像前几日一样骇人。 这一周来,跟随在他身边及喜儿身边的保镳都表示一切无异状。私人保全公司也因此而判断,歹徒在跟踪了这些时日之后,也许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愤怒期,对于追踪一事已感到筋疲力竭了也说不定。 于是,歹徒虽未被抓到,情况也还要再持续观察,但保全公司的话多少让韩德生安心了。如果再过一个月,歹徒就此消声匿迹没有动静的话,他便决定告诉喜儿这件事情。毕竟,他不想在她面前作戏太久。 况且,她那时已经过了怀孕初期前三个月,负面的情绪应当比较不容易影响到她才对。 不知道孩子会像她,还是像他呢? 当这个念头闪过韩德生脑中时,他不自觉地面带微笑走出电梯,并加快脚步推开家门,迫不及待地想和她谈谈这个话题。 屋内的一片漆黑让他皱起了眉。 喜儿知道他要回来,这时候应该在家才对啊。 黑暗间,一声啜泣声让他起了一臂鸡皮疙瘩。 他飞快按下电灯开关,她正背对着他,裹着一件大披风坐在落地窗前。 韩德生肩颈肌肉无预警地揪痛了起来,后背神经一抽紧,他皱起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弯身揽她入怀。她的满脸泪痕,让他六神无主了起来。 “怎么了?”他紧握住她双肩,粗声逼问道。 孟喜儿十指揪着他的外套,把脸偎入他的肩颈处。 她冰凉的体温让他打了个冷颤,更加用力地紧抱着她。 “怎么了?”他又问。 她扬眸瞅着他,泪水流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胚胎没心跳了。”她故意选择了一个冰冷的名词,好让自己比较能置身事外。 韩德生心跳停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他又问。 “肚子里的胚胎突然没了心跳。”她握紧拳头,气他为什么要逼她再说一次。 他四肢力气突然被抽空,茫然地想着,怎么会这样?她是那么地喜欢孩子啊! “为什么?”他低喃出声,用力地抱紧了她。 “医生说这有千百个理由,还说这种情形很常见,最有可能的是因为胚胎本身就不健康,所以才停止发育。”她木然地背诵着医生的话。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着,将脸庞埋入她的发丝间。 他才刚发现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其实没有那么恐惧孩子,甚至已经有期待了。 “或者,它因为知道它不受欢迎,所以自己先离开了。”孟喜儿清冷的语调里有着他没法子不察觉的幽怨。 他的心狠狠地揪痛着,一时之间没有法子抬头看她。 歹徒的威胁卡在他的喉咙里,催促着他说出真相,好让她不再怨他。但此时的她已经很脆弱了,他怎能在她的情绪上再加压力。所有的事,就由他一肩扛起吧! 韩德生蓦地深吸了口气,却还是压不下双肩的颤抖。 孟喜儿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两行泪水无预警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失去之后,他才表现出对这个孩子的情绪呢? “医生说后天要动手术,把胚胎取出来。”她说。 他身子一震,觉得肩颈处紧绷的痛开始往上蔓延,就连他的太阳穴也隐隐抽痛了起来。 “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他嘎声问道。 “我现在没有感觉。真奇怪,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明明就有个生命在肚子里死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孟喜儿苦笑着,很用力地拍打着肚子。 韩德生蓦抬头,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扯,哑声说道:“别这样……” 孟喜儿没有力气推开他,由着他再度将她扯回他怀里,反正她现在很需要温暖。 “后天手术我陪你。”他握着她戴着手环的左腕,将之贴在胸口。 “不要。”她僵住身子,很快地抽回手。 “为什么?” 她别开头,泪水再度失控。 “我怕我一看到你,会忍不住恨你。”她轻声地说道。 韩德生闭上眼,一股酸楚蓦钻上他的鼻尖。他当时面对孩子在歹徒威胁期间来临时的震惊反应,果然太差劲,果然狠狠伤了她的心啊。 但他能说什么?说当时是因为歹徒的威胁才导致他的过度反应吗?不,他不能再刺激她了。 “你可以恨我,但不许责备你自己。医生不是说,胚胎原本就不健康吗?”他急切地注视她的脸,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理智上我知道和我没关系,因为我饮食、作息都正常,但情感上,我就是没有法子释怀。我觉得它是因为我的不快乐,或者我动了一个不要它来的念头,而它感受到了,所以决定自己应该悄悄地离开……” 韩德生狂乱地捣住她的唇,粗声说道:“它就算有恨,也应该朝我而来。”他宁愿她责备他,也不要她自责。 孟喜儿并不接话,只是睁着一双幽黑水眸注视着他。 “孩子和我们无缘,对吧?”她问得一本正经。 她说话的语气让韩德生胆颤心惊,但他力持镇定地点头。 “这个孩子和我们无缘,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他尽可能地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只希望能安抚她的心情。 孟喜儿注视着他镇定的神色,只是一再重复地说道:“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他点头。她现在如此脆弱,如果能让她不再伤心,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她注视着他,突然低笑了起来。 她觉得好可悲,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只爱着她,然后对于其它的人事物,他全都不怎么在乎的男人。 这样的爱算是爱吗?还是自私地只算一种占有,她不懂,也不能再想,否则,她会没法子再待在他身边的。 “洗个澡,回床上去睡觉。”韩德生不由分说地搀起她身子,希望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孟喜儿也不反抗,如今他要她做什么,她都无所谓了。 那一夜,韩德生无法成眠,却因为不想惊动她,而只能装睡。 虽然他的人生蓝图里不曾预期过他会有孩子,但为何又要在他已经有了当父亲的自觉之后,让一切成空?况且,如果连他都会心痛至此了,原来就喜爱孩子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隔天,韩德生因为想多陪陪喜儿,请假没去上班。 但他起床时,她已经不在家里。 韩德生在屋里遍寻不到人时惊慌失措,一时之间竟是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屋内。 她离开了吗?像他的父母一样抛下他吗? 韩德生脸色惨白地拨了她的手机,接电话的人却是她妹妹。 “她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我会陪她去医院。”孟欢儿说。 他挂断电话,脸颊埋入双掌之间,双臂不停地颤抖着。如果他有法子放声大哭的话,他会的。 但他用力地喘息着,拚命告诉自己喜儿不会贸然离开的。 他知道她对他有怨,但他确实是有苦衷,谁能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种结果? 他以为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妻子撑起一片天,没想到却还是让她对他失望了。 韩德生伸手到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串白金项链,握住下端那把能打开love手环的螺丝起子。 他们是一体的,他日后会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不让她觉得孤单的! 后天,韩德生跟公司请了半天假。 他坐在她即将动手术的医院对面二楼的咖啡厅,看着她脸色苍白地挽着妹妹的手臂进入医院。 半天之后,他看着她偎在妹妹肩头,游魂一样地飘了出来。 他以为他会在她脸上看到难过,可她却是面无表情。那是一种伤心到底,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的绝望。 注视着她坐进租车,他的心痛得像被五马分尸一样,只能抓起咖啡杯来掩饰心痛。 无奈,他的手太抖,咖啡洒了整张桌面。他放下杯子,紧抓着桌面,痛苦地闭上眼。 他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除非她愿意接受他的安慰。 他们之间会变成怎样?他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地属于他,如同她手腕间的锣子只有他能打开一样地绝对,没想到她竟会开始将他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 韩德生颈背倏得紧绷了起来。他听风一声痛苦的喘气声,但他拒绝承认那样的声音出自于自己。 她属于他,她是他的妻子,他们的婚姻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疗伤而已 他相信他相信他相信啊…… 孟喜儿在手术之后的隔天,便回家了。 孟欢儿帮姐姐准备了一个月份的坐月子餐,孟儿的身材甚至比动手术之前,还圆润了一些。 可她变得少笑了,经常地看着远方,表情像在沉思。 韩德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强压下失落感,强颜欢笑地假装任何事都不曾发生一样。,总得要有一方坚强,才能当另一方的支柱。 于是,他开始每天陪着她一起早餐,每晚都准时回家,陪她吃晚饭。 但孟喜儿却变得不爱待在家里,她找他去看表演、看电影,他去了几次,可后来却都在演出进行当中沉沉睡去。 他工作原就沉重,晚上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够,铁打的身子也不堪这样的消耗。 孟喜儿将他的疲惫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破。 他这些时间的陪伴,她不是不知情,她只是不明白,如果她对他这么重要,他为何不能对失去孩子这件事多表达出一些失落呢?他怎么能每晚都若无其事地入睡呢? 她拚命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比较冷静,所以恢复得比较快而已,虽然她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有几回他的助理郑仁雄打电话到家里时,碰巧是她接的电话。郑仁雄在不经意间会提到。韩德生近来在工作上表现积极无比,应该是婚姻美满的成果吧。 她一听,心都凉了,果然,韩德生对于失去孩子一事,并没有真正地伤心,他甚至因为没有了孩子,而在工作上更加 所以,她才会选择晚上拉着不情愿的他到外游走,并且阿q地把他的疲惫当成一种失落。 只是,在边疆三晚外出到晚上十一点后的隔日早上,韩德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她说:‘今晚待在家里好吗?我累了,没有那么多精力老往外走。’ “好啊。”她点头。 这一晚,韩德生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他自己及一盒便当。 他看着那个便当,高壮身躯不住地发抖。 他只想在家里陪伴她有错吗?前阵子,他隐瞒了歹徒的威胁,就算因此造成了她对他的极度不谅解,她也应该恢复常态了吧。 一整个晚上,韩德生无心甘情愿于公事,利眼直盯着门板。 孟喜儿一入门后,他马上跨步走到她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事处到“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我有生气吗?”她淡消炎地反冲道。 “胚胎不正常并不是我的错。但是,你如果觉得我在处理那年事情的过程有任何瑕疵,你可直接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尽可能冷静地问道。 孟喜儿注视着他,唇角扬出一个奇异的微笑。“我想再怀孕。”她说。 “不行,再等等。”他直觉得拒绝。 他明天和私人保全公司有约,等到确定歹徒放弃机会大于八成时,他才能让她再度怀孕。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早知他会拒绝,但他一脸没得沟通的固执神态却还是让她寒心。 她偏要找出他不要孩子的原因,如果一定要切伤口,让脓血流出,伤口才能复合,那么早晚都是能一回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我一直认为我的婚姻里会有下一代的诞生,因为生命都是需要传承的确良。像是你的父母纵然有再多不是,但他们仍给预了你生命…………”她自顾自地说着话。 韩德生没预期她会冷不防来上这句,旋即皱起眉。 “你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所以才抗拒生孩子的吗?也许你害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他们,你怕自己不爱孩子吗,对吗?”话说出口的同时,孟喜儿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会不会这才是他不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呢? 她直接了当的话刺入他的心里,他的心狠狠被拧了一下。 “我是怕,但孩子是你生的,我便会爱他们。”他哑声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不要孩子?”她放柔声音,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希望他能够有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 “我不要孩子来破坏生活质量,就这样两个人相伴,不好吗?我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出国就出国,这样不行吗?况且,你上个月才动过手术,应当再好好休养一下的。” 他现在只想把话题差开,只要再延缓几日,确定了安危与否,她想怀孕,他会同意的。 韩德生的话让孟喜儿皱起眉,她觉得他自私得让她无法再忍受,她一定得挣脱这个环境不可。 “我想回去工作。”她说 韩德生双眉间的皱痕更深了。她若是回到职场,确实是增加了一些安全上的顾虑。但是,如果这可以让她忘记失去孩子的痛楚,他愿意接受。至于她的安危问题,他会尽量打理到滴水不漏。 “可以吗?”她从他脸上看到动摇,水眸蓦地晶亮起来。 “你想回去就回去,但是目前暂时别出国。”他知道有保镖随行,行踪会自动配合,她则不同啊。 “但是……”她正想要反驳,若不能由她亲自挑选布。那么回去店里工作也没意义啊。 “你之前说过。这几年让我好好在事业上冲刺,接着才是你的时间,不是吗?”他故意这样说只想维持住目前最基本的安全局面。 孟喜儿黯然地低着头,心里有一百个想抗拒的理由,但她却没法反驳。毕竟,他说的话都是她曾经主动提出的事情。 她咬住唇,低头看着love手环,有种想狠狠扯它的冲动。 她不言不语的模样让他皱眉,将她整个人入怀里。 “我爱你。”韩德生的话吐在她唇间。 他扣住她的头,舌尖钻入她的唇间,激切地吮吻着她。 她紧搂着他的颈子,想借着自己的动情来证明一切都不曾改变。 他们疯狂地扯下彼此的衣服,用尽心思来让对让对方更动情,所有的抚摸、亲吻都成了一种对抗,像是要证明谁爱得比较多一般。 他在地板上占有了她,她将他推倒在地板上,坐在他身上,展现最勾魂的风情数回比纵情间,他没询问她是否吃了避孕药,但他记得带了保险套。 隔天,韩德生出门前,正好在大楼接待处收到一个署名给他的包裹。 他后背一阵发麻,心下顿时不安,将包裹带到私人保全公司后,却发现了一只玩具小猫,玩具小猫被开肠剖肚且在里头塞了玩具小猫。如果不是他刚好签收了包裹,在家的喜儿便会目睹一切。 他的颈背绷紧得像是要爆炸一样,但他的脑子却更加清醒了。 原来歹徒自始至终都在跟踪喜儿,而且曾经靠得极近,才会知道一切来龙去脉,因为就连他的同事们至今仍不知情喜儿曾流产一事。 韩德生拿起电话,马上请保全人员去调阅医院录像带,仔细过滤在喜儿出入医院时,曾经重复出现的人。 韩德生神经至此更加紧绷,想保护她的意念也就更加地坚定,因为她是他的一切啊! 第八章 就在韩德生同意她重返工作的隔天,孟喜儿开始说服接手她原先布艺店的朋友小田,让她投资入股扩大营业。她并提出跨业合作的构想以扩增店里的客源。 孟喜儿这才发现,她不该离开工作的。因为她还有那么多想法要实现。 在小田点头同意后,孟喜儿很快地重近工作职场。 重回工作岗位一个月这后,布艺店因为孟欢的穿针引线索,开始接下了精品公关业的会场布置,孟喜儿的工作变多了,但她欢迎这样的忙碌。 不现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后,她很快地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她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也会随着她重返职场而得到一些改善,但她很快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简单。 这是中午,花艺店里来了位设计师和一对客户来挑布料,孟喜儿则正和公关公司联络着明天记者会现场布置的最后细节,那是布艺店近期积极投入的部分。 因为上个月记者会的布置,好评不断,见报率极好,因此负责的公关公司再度找上她们合作。 “好,我十分钟后把第二批布的照片传过去给你确认。”孟喜儿挂断电话,手指熟练地要计算机上叫出包装布的照片,然后斗e-mall传给客户。 孟喜儿翻开行事历,用红色笔划掉“和公关公司联络”这一栏,接着,还要再去永乐市场拜访一个刺绣师傅,请她…… “喜儿,你丈夫来找你吃午餐了。”小田大声地叫着, 孟喜儿抬头,韩德生正走进店里。 他一身西装笔挺。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昂扬阳刚脸孔有着精英气势且气宇不凡,店里或者路过的人都不免职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几分。 孟喜儿与他对看一眼,挤出一个笑容。突然觉得好累,她原本想趁着中午处理邮件的,现在又泡汤了。 她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像守着雏鸟的鹰,如影随形地紧盯着她的每一段空档时间。她告诉过他至少一百次。她现在有了工作可以寄托,已经没事了啊。 那些话他从来没听进去过吧,因为他只相信他自己,但是,她已经因为他的紧行之迫盯人,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的一举不一动似的。 寻她来说,现在最自在的时候,反而是两人欢爱的时候。因为那时候他们袒诚相见,没有任何顾忌,于是便纵欲似地几乎夜夜缠绵。只是无论他们有多激情,他仍没有一回忘记带保险套,她于是不再费事地吃避孕药。 “今天工作不忙吗?”孟喜儿迎向他。 “陪你吃完午餐后,再回去忙。”韩德生揽住她的腰,在她额间轻落下一吻。 他注视着她清雅的脸孔,有股想要把她藏起来的冲动。 私人保全已经从医院监视录像带里找到可疑人选。是当时在裁员案里被解聘的女性主管。现在正在进行搜集威胁物品上的众多指纹好进行比对,危险应该就要过去了。 “哇,夫妻感情怎么这么好,好羡慕喔。”正在为新居挑选布料的女子瞅了未为丈夫一眼,“你结婚后,会不会还对我这么好?” 男人急忙陪上笑脸,点头如捣蒜。 “喜儿,你先去吃饭,我来处理。”小田说道。 孟喜儿点头拿起皮包,看着小田,话却是说给韩德生听的。“我两点前会回来,我还要去拜访刺绣师傅。” “想吃什么?”韩德生揽住孟喜儿往店外走,他低头注视着她! 她偎在他身边。娇小身子只及他胸前,每回一看,他就忍不住想更加搂紧她。 “都好”她其实不饿。 “吃你喜欢的西班牙炖饭,我已经先订位了。”他说。 “那家生意很好,上菜很慢,你吃完饭回到公司都三点了,你怎么做事/”她皱眉,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 “没关系。” 我有关系,我一点半要出门,我们就在附近吃一吃吧“孟喜儿拉着他,走进一家新开的咖啡简餐店。 两个默默地点好了餐,她拨弄着腕上的手环,忍不住一个哈欠。 说实话,她最近食欲不好,精神也明显差了一些,但她没有午休的权利,因为他总是来陪伴 十五分钟后,服务生送上了难吃的微波料理。 韩德生面不改色地吃掉泰半,她却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月舀着米饭,因为微懒,也没什么兴致多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韩德生注视着她,明明她就坐在他对面,可他却猜不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抬头看着他,但手轻覆住他紧握成拳的大掌,他的大裳很快地反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包裹在他的大裳里。 他啊……总是要这么无时无刻地撑控一切吗?孟喜儿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你真的不用这么常出来陪我吃午饭。” “没关系,有司机开车,我可以在路上休息。”否则他不能放心。 然后再把没做完的公事留到半夜,趁着我睡着又起来工作到三更半夜?“她轻声教训他。 ”我吵到你了?”他眉宇间的拧皱又起,决定今晚要改到书房工作。 孟喜儿注视着他眼里的忧心,她一手覆住他的脸庞。 “你没有吵一以我,我只是担心,担心你睡眠不足,担心你身体不好,担心你又像之前那回因为慢性肝炎进医院。所以不需要再来陪我吃午餐了,好吗?”她认真地说道。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他松口气。嘴角微扬了。 当这个别人眼中成熟稳重的男人,用着孩子般语气对她说话时,孟喜儿顿时觉得心酸,忍不住在他掌心下回应的一吻。 “你不用在我身上放下太多关注。我不是孩子。”她也需要自由啊。 “我尽量。”惟有她待在他身边。他才能真的放松。 “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怕失去你呢。”话说得太快。连他都来不及阻止。 “我会说你是杞人忧天。” “你变得冷漠了,毕竟不是我的幻觉。”他抚着她腕上的手环,锁着她的眼。 “我不是冷漠。我只是还在习惯失去的感觉。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当你听到我怀孕时的震惊神情……”孟喜儿蓦地打住话,拼命地眨着眼。不许泪水流下,“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为我那时的不知反应道歉。”韩德生大掌抹去她的一颗泪水,坚定地说道:“但是,不管你失去了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扬起水柔的眸望向他。“如果我说,我现在要的是自由呢?” 一口气梗在韩德生的胸口,他从她紧皱的眉心,赫然发现了他的陪伴,居然造成了她的压力。 “再给我一些时间他。”他紧握着她的手,只能这么说。等到他解除她身边的威胁,他才能真正放心。 “我知道了。”孟喜儿挤出一个笑容,拿起汤匙,假装忙碌地吃饭,好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 韩德生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没有宗教信仰的他,此时开始祈祷上天尽快让歹徒被绳之以法,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不快乐。 她是他的一切,他不能失去她,并且要用最大力气来保护她的安全,因为他是她的丈夫,而这便是他爱她的方式。 下午一点半,韩德生离开之后,孟喜儿回到店里。 下午三点,她觉得胸腹间隐隐作呕,冲到洗手间把午餐吐了一干二净。 她走出洗手间时,小田正和店员讨论着生理痛究竟是该吃巧克力,还是红豆汤。 孟喜儿停顿了下脚步,随口说了句要去买饮料,便走出了布艺店。 她走进隔壁街的便利商店,卖了一盒验孕棒放进袋子里。 回到店里,给了小田和店员一人一杯咖啡后,她背着袋子回到洗手间。 十分钟后,她看着验孕棒的阳性反应,却因为心里情绪太复杂,而没有法子做出任何反应。 她该开心的,可她害怕一 害怕再一次失去孩子、害怕再一次面对他不想要孩子的打击、害怕他们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平静又被破坏。 如果再因为孩子的事而起争执,她完全没法子在这段婚姻里再待下去了。但是,他根本不要孩子,他们怎么有法子不因为这事而起争执呢? 铃铃铃…… 手机铃声让孟喜儿吓了好大一跳。 “喂。”她接起了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韩太太吗?我这里是吴氏医院。” “韩德生怎么了?”孟喜儿脸色一白,握着电话的手指也颤抖了起来。 “韩先生原本预约明天要动手术结扎,刚巧我们院长明天他要开会,所以想请他更改手术日期到下个月,不知道方便吗?” “他要结扎?”她的心沉到冰河里,冻得她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是的。” “那你应该打电话通知他,不是我。” “他的手机没人接,紧急联络人数据填的是你……” 孟喜儿没法子把对方的话听完,她挂断电话,崩溃地倒坐在地板上。 他居然瞒着她想去偷偷结扎! 这样的事不能跟她商量吗?他就这么不想要有孩子吗?他就打算这么自我中心地一路在他们的婚姻里畅行无阻吗?她还有法子持续这段婚姻,还能跟他继续生活下去吗? 她能做的选择其实不多…… 孟喜儿颤抖的手拿起电话,拨了一通电话给妹妹,详谈了三十分钟后,她镇定自若地走出洗手间。 但她脑中已经开始设想店里新增的业务,如果没有她的话,该如何正常地运行下去。 接下来一个星期,孟喜儿作息依旧,没在他面前露出任何异状。 但她始终冷眼旁观着韩德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若无其事地陪伴着她、狂热地与她做爱,她有好几次都差点脱口朝他大吼一 为什么要瞒着我去结扎! 可她没有,因为那会破坏她的所有计划。她只是静静地他陪伴着, 满足这样的生活。 孟喜儿以为她的情绪控制的很好,直到她等待的那日终于来临的前一晚-- 明天,韩德生要到香港洽公三天。 那晚,孟喜儿一夜没睡,傻傻地看着他的睡颜,他们之间的了一切在她脑海里转圈又一圈,直到眼皮再也撑不住为止。 待她醒来时,天已亮,韩德生已离家。 孟喜儿坐在床间,哭到满脸通红,泪眼模糊间,她写了一张字条放在床头柜上。 整理了一箱行李,她走到客厅里,看着他们的家。 她不想离开。 但是,她与他之间目前能改善的事情很有限,她不知道自己留下还能做什么。和他因为孩子的事情而大加争执吗? 她直到他爱她,但他爱她的方式太占有、太自我中心、太不顾及她的反应。如果不是医院那通通知结扎手术改日期的电话,她根本完全被他蒙在鼓里。这样的爱,让她窒息。 她需要独处的时间,也不想再因为更多的争执而对他失望。 毕竟,她爱他。 毕竟,他也爱她。 因为想继续爱他,所以她必须先离开,让彼此冷静一番,好好思考什么才是最适合他们相爱的方式。 孟喜儿往门口走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停下脚步,再度想着自己一定要采取这样决裂的手段吗? 韩德生回国后若是找不到她,他会疯狂的。他父母遗弃他的痛,是他心里最深的伤啊。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让他受苦。孟喜儿转过身远离门边,走回屋内。 可是,她留下来能做什么? 他会改变吗?他会突然、心平气和地接收孩子的存在吗?他才要去结扎,她便又告诉它她怀孕了,这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她真的不敢想! 孟喜儿再次转身走向门口,脑海回响着她留在床头柜那张纸条上的字句— 不是抛下你,不是不爱你,只是认为彼此都需要时间好好地思考如何在婚姻里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终于,门被安静地关上了。 当韩德生返国看到那张纸条,他以为自己会死掉。一个心被杀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行尸走肉地握着纸条,木然地看着每一个字。 不是抛下他?那么她为何又留下纸条出走! 不是不爱他?那么为何要离开! 需要时间好好地思考该如何在婚姻里走下去?不告而别,怎么会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等她?她要他等多久?一年、两年、十年? 韩德生抓起手机拨打她的好吗,机械女生告诉他,这个号码已停用。 她是铁了心不与他联络! 他把自己缩在角落,儿时的阴影张开大网将他团团包住。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挨打的小男孩,他不会再哭泣。 他自西装内袋拿出项链,握紧拳头,让螺丝起子的痕迹狠狠地烙入掌心里,压迫着他的血脉,痛到他只能蜷着身子喘气。 不!他该相信她的,因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一个爱他的女人。因为她若不爱他,便不需要留下那张字条。 狂乱心绪让韩德生无法思考,他霍然起身,风也似地冲出门。 一个小时后,他堵在孟欢儿家门前,破坏狂一样地猛按门铃。 孟欢儿一下楼,马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出声:“找我做什么!一切的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她人在哪里?”韩德生的眼是两把狂怒的火焰,寻常人连看都不敢多看。 但孟欢儿双臂交握在胸前,杏眸明亮地回瞪着他。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她说。 “她为什么要离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问你啊!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手握得愈紧、管得愈多,她就愈喘不过气吗?” 孟欢儿瞪他一眼。 “我有我的苦衷。”话从嘴里冲出来,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在呕一口血。 既然喜儿觉得生活这么不自由,为什么不能亲口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时候拉那么远了?为何他竟无一点知觉呢? “苦衷?你一天照三餐紧盯着她,算是哪门子的苦衷。”她冷哼一声。 “那是因为我担心她,那是因为……”有人要对她不利!韩德生蓦地打住所有,但却压不住他激动颤抖的肩臂。 “错!那是因为你怕失去她,你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孟欢儿不客气地说道。她的话一巴掌打得韩德生脸上血色尽失。 他摇着头,知道自己并非如此。可是,他的做法造成了喜儿的离开,也是事万一保镖没跟紧她的话,万一歹徒找上她的话…… 所有的不安与忧虑一同爆发,韩德生像个疯子一样地大吼出声。 “快告诉我她在哪里?”他像一座山似地逼近孟欢儿。 “你不要再问废话了!”孟欢儿失去耐心地低吼一声。 韩德生被她的这一吼,吼得后退一步,神智也清醒了一些。他浓眉皱蹙,紧闭,明明就是自信脸庞却失去了该有的气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她……会回来吗?”他突然颓败地闭上眼,低声问道。 “会。” 孟欢儿肯定的话让他得到了暂时的安抚。 韩德生背过身,像战败输城的君王,想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却已经再也没法子恢复往昔的英姿焕发。 喜儿不是抛下他,她只是离开一下子而已。他坐进车子里,催眠似地告诉自己。 对了。他真是惊吓到了失去平时的冷静。他可以打电话询问保护喜儿的保镖,她如今人在何处啊。 韩德生抓起电话,手机却正好在此时响起。 一定是喜儿!他飞快地按下通话钮。 “喂。”他说。 私人保镖打电话来,告诉他两件事-- 第一件事,歹徒的身份已经确定,已经联络警方守在歹徒门外,准备抓人。 原来歹徒的确是他们锁定的那个被裁员的女性主管,而且跟他的助理郑仁雄是男女朋友,所以才能轻易地得到他的诸多资料,还不停地变更装扮,跟踪孟喜儿到医院、甚至便利商店等地方。 那名女子还供称,他们除了想报复他之外,还试图用威胁来让他神经不济,好让郑仁雄坐到专案经理的位子。 韩德生切断电话后,卸下胸口重担,正打算要打询问喜儿身边保镖的电话时,对方所说的第二件事,却立刻让他从天堂掉进地狱。 负责跟踪喜儿的保镖说,喜儿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趁着搭乘火车人多时,一溜烟地坐上出租车跑走了。 韩德生傻了,他目光呆滞地瞪着手机,从来只相信人定能胜天的他,此时却不得不相信- 命运。 一个月过去-孟喜儿仍然音讯全无,韩德生陷入恐慌里。他开始雇佣私人侦探在大海里捞针,在每个布艺展览里寻找她的身影。直到他开 始任命地接受他找不到她,除非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的事实。 韩德生开始疯狂地工作,并认真地思索他究竟在婚姻里做错了什么? 因为担心失去她,所以无形地强迫她接受他每一种保护方式-是他的错。 他始终单方面地做出他认为对她最好的决定,却忘了考虑到她也许并不认同他所谓的“好”-是他的错。 原来,太一意孤行的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们的婚姻会在中途暂停,还是会、永远不敢地停止呢? 韩德生不敢去想那些问题,他开始像处理企业危机一样地把他的婚姻列成一份企划案。然后他积极地逐一去评估危机,试图找出他能做的改善有哪些。 因为他相信,她一定会重新回到他身边的。 就像她不在的时间里,他虽然全力投入工作,但他每晚一定十二点入睡,因为他知道某处的她或者会担心他的身体。 第二个月过去了、第三个月过去、第四个月……他不再利用假日在每个她可能出现的场合寻找着她。他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恍若她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只有那张贴在床头柜上的纸条,提醒着他一切。 不是抛下你,不是不爱你,只是认为彼此都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想该如何在婚姻里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第九章 隔年,四月-- 粉色樱花在京都午后微风中旋舞着,绝美得-如精灵下凡。 十个月。 坐于樱花树下的孟喜儿,脑子浮现这个数字后,眼里也随泛上了一层薄雾,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国家、这个季节,在她身后的这间便利商店。 她的目光没跟随落樱,而是望着腕间的那只love手环。 离开之后,手环没找人解开,也就习惯了这样抚着手环想他。 为了不让他有机会找到她,当时怀有一个月身孕的她躲到一个小镇里待产。因为害怕韩德生找人跟踪欢儿,她们姐妹甚至有整整半年的时间没见面。 小镇上她的住所隔壁,住着一个手染工作者及一个设计师。她一直梦想着能让她喜欢的布料成为可以穿在身上的品牌,与他们相谈甚欢之下,她开始认真地考虑成立自由品牌的可能。 一想到能让许多人穿上手制具有个人风格的衣服,她就算熬夜也觉得未来折照发亮。于是,在度过了安胎的前几个月之后,她便和邻居一起动手筹划新品牌的成立事宜。 如今,再过两个月,她就要拥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了。 孟喜儿知道自己没法子再回到从前,因为她喜欢她的新工作。虽然自由的空气经常有着寂寞的味道,但知道自己还是那个有理想的孟喜儿,总是让她放心的。 虽然她经常想念韩德生,想到心痛无法入眠。 尤其在前几个月躺在床上安胎,不能随意走动的那些日子里,她躺在床上,看着那张她从家里带来的他的照片,总是泪流不止。 她爱这个男人,却无法原谅他诸多的一意孤行。他那种想掌握一切的个性,逼得她不得不用离开来逼他学会放手。当时,她真的需要时间喘息,毕竟她即使因为他而心碎了,也仍是深爱着他。 所以,她愿意回到他身边,,再给他机会。只是,十个月过去,他改变了吗? 无数落樱被风吹起,兴奋地随风飘扬。孟喜儿把手环贴在脸颊边,好似它能听得懂她的心情一样。 欢儿上个月曾经遇到韩德生,说他变得比以前更冷静了。 她没法子不自责,也知道不该再拖延了。毕竟,她并没有放弃这段婚姻,早晚都是要回去面对他的,早晚都是要让他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啊。 她原本是打算新品牌成立后,才要回到他身边的。但她一听完欢儿的描述后,便改变了心意。她参加完这场三天的布艺展览会之后,便要提前回去找韩德生。到时,由他决定他们之间应该要何去何从。 一阵大风乍然刮起,扫得满树樱花沙沙作响。她睁不开眼,已蓄长的及背长发撩乱地覆在脸上。 她起身想跑回饭店,一个高大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孟喜儿瞪着那个胸膛-整个人呆了。 她怀孕之后,便不曾再出国参加布艺展了。这是生产之后的首次复出,她挣扎了好久才决定让妹妹和保姆代为照顾宝宝三天的,怎么命运就安排她遇上他呢? 一个接一个的冷颤朝她袭来,她紧抱住双臂,全身颤抖着。 她不敢抬头,即便她想他想得连心都快碎了。 无力的脚步虚弱地后退一步,他蓦地伸出大掌扣住她的下颚。 她被迫迎向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可泪水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孟喜儿火箭似地奔进他的怀里,脸颊用力埋入他的胸前,发狠地紧抱着他。 韩德生推着她的肩,想看清楚她的表情,但他推不开她,她竟用尽全身力气强搂着他。 她的泪水渗过他的衣衫,烫着了他的心,将他整个人全都燃烧了起来。她身上的樱花淡香、她贴在他胸前的高度、她手臂抱住他的感觉,全都熟悉得让他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 过分激动让他忘记过去十个月来,他曾对自己有过检讨,只能无法置信地瞪着她。 她真的离开了他十个月吗?她为何表现得像他们从来不曾分离一样?既然抱他抱得这么紧,当初又为何要离他而去! 韩德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强迫自己不许回抱她。 他颈间青筋暴突而起,拼命地强忍着情绪。 她抬头看着他,清雅脸上被泪水浸得可怜兮兮,连话都说不好。 “我……”她啜泣地瞅着他。 “我们回饭店再谈。”他的脸庞因为压抑过多情绪,而绷成了一张冷硬面具。 孟喜儿此时才发现他始终没有回抱着她,可她没法子离开他,甚至迫不及待地伸手碰触着他额间那道可以比美峡谷的深皱纹。 “又皱眉了?”她说。 他的火气被她的碰触点燃,咆哮着毁去他的所有伪装。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我有多担心!”韩德生愤怒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在同时发现她腕间的love手环。 “你!”他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火爆的眼狠瞪着那个手环。有勇气离开,却又不把手环拔下,她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抛下你,不是不爱你,只是认为彼此都千而要时间好好地想想该如何在婚姻里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她留下的纸条在他脑海里映现着。 她睁着哭湿的眸直瞅着他。 他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他的力道弄痛了她,她却欢迎这样的真实感觉。她揽住他的颈子,他的唇舌于是更加放肆地索求着她的一切。 樱花狂雨间,两人肆无忌惮拥吻,她的泪水全数被他吻碎在她的唇间。她尝到了他的味道与她泪水的咸。 “我们回饭店。”韩德生揽住她的腰,快步往前。 她被拖着走,跑得气息微喘,可他没给她休息的机会。 她痴痴望着他,眼里又氤氲了一层水气。 “韩先生。”韩德生的新助理站在饭店门口,一看到他居然杀气腾腾地拉着一名女子的手,马上睁大眼,以为看到了外星人般难以置信。 “你好。”孟喜儿朝助理点头,突然间有种时间倒转的感觉。 她与韩德生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也正忙碌于公事。 “她是我太太。”韩德生经过助理身边,扔下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上野先生说待会想来拜访你……”助理追在身后说道。 “我现在没空!”他揽住孟喜儿的腰走入电梯里,随后又有人跟了进来,两人于是没再交谈。 电梯到了他住的楼层之后,她又被拖着往前走。 “等一下……” “我见鬼的等得够久了!”他回头大吼一声。 她红了眼眶,咬住唇,半跑半跌地由他拖进房里。 回到房间,房门一关,她还来不及呼吸,他的吻已经再度落下。 她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像个野人一样回吻着他。 他,闷哼一声,高大身躯将她整个人撞贴在门板之上。 他的手指粗暴地扯开她的衬衫,覆上她的柔软,指尖纠缠着她已经火热的蓓蕾。 快感像电一样地刺入她的身体,她呻吟出声,指尖陷入他的手臂里。他的指尖探至她裙间,探至她已然动情的女性。 她侧着头惊喘着气,不住蠕动着身子,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想逃避那样的快感,还是想渴求得更多。 他握住她的臀部,让她盘腿在他腰间,亲密之处才接触,两人便同时呻吟出声。 她闷哼了一声,因为不适,也因为那太强烈的快感。 他放缓了进出的动作,没忘记两人体型的悬殊,她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适应。他的男性开始用一种磨人的速度,在她体内焚烧着。 她咬住唇、指尖陷入他的臂膀里,在每一次缓慢的摩擦间,都觉得自己随时会到达高潮或者就这么昏厥过去。 他因为强忍欲望而沁出汗,可他灼然的眼注视着她。她揪着眉喘着气,描着他的臂膀,无声地要求着他。 他锁住她的眼,无动于衷地继续维持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慢速。 “快点!”终于,她恼了,扯着他的衬衫,捶打嚼咬着他给一个解脱。 他的衬衫整个被扯开来,当她看见他胸前那把螺丝起子时,眼泪开始溃堤。 他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身躯陡然一震。 “不许哭!”他咆哮出声,开始加快两人结合的速度,方才难耐的折磨于是猛地爆炸开来。 她咬住他的肩,完全地崩溃。 他闷哼一声,也与她同时抵达高潮。 孟喜儿的身子再也无力攀附着他,软弱地顺着门板滑下到地面。 他打横抱起她,她小脸卧在他胸前,柔弱无力的姿态再度燃起他的热情。 他将她放在床上,手掌揭去她所有衣裳,只留她腕上的手环挂在她被他高举过头的腕间。 孟喜儿望着他眼里的狂热欲望,知道他要些什么,身子也因此而兴奋地拱起,可不佳的体力却让她开口求饶。 “不行……” “你离开时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俯身覆住她的身子,游移在她身上的大掌,让她这一夜除了呻吟之外,再也没有法子吐出其它句子。 一早孟喜儿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韩德生坐在她身边,双臂交握在胸前,正定定地看着她. 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正作着一场美梦,伸手抚住他的脸颊,甜甜笑着说:"早." 他的手掌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掌. 她蓦地睁大眼,惊觉到这一切的真实,两人的一夜狂欢也同时进入她的脑里. 她倒抽一口气,慌乱地坐起身,翻滚着要下床. 偏偏纵欲过度的疲惫身子让她痛呼出声且行动缓慢,根本来不及跳下床,就被韩德生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扯到他的身前. 她水嫩身上满是他留下的吻痕,显示他昨晚忘了要放轻力道. 包包里有伤口药膏吗?他原本想问,可他强迫自己冷漠以对. 当年,他是有错,但她离开了这么久,甚至没有只字词组,现在是她该自动付出的时候了. 韩德生扯过床单包住她的身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孟喜儿身子被遮住,耳根辣红程度才没继续升高,也才有勇气再度看向他. 他瘦了,刚棱的轮廓更明显,眉宇间的那道皱痕骇人地拧着,酷吏般地神色严厉更甚她离开之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我请了侦探在各个布艺展寻人,你一出现就通知我.刚好我人在日本开管理年会,想说沿着饭店去找你,没想到真的遇凶了你." 她注视着他,两人四目交接后,又陷入一场沉默. "你好吗?"她先开口. "现在才想到要问,当初离开时为什么没想到后果."韩德生抓住她的双肩,凌乱发丝覆在前额,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 她垂眸注视着他胸前那把能解开love手环的螺丝起子,想到她离开之后,他便把两人的定情物贴身戴着,时时记着她不告而别的痛苦,她就心疼. "当时的状况不允许我多想."她低语. "什么意思?"他握住她的下颚,死盯住她的眼. "对不起......"她闪躲着他的眼神,所有曾在脑海里反复过多遍的解释,如今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不想听这种没建设性的话,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我们的婚姻走不下去了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咄咄逼人的话全吐到她面颊上. 她垂头凝望着他胸前,小手握住那布满他温度的链坠. "那时候我必须离开."她微声说道. "如果有那种必段要离开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你知道你让我觉得多不自由吗?所有的婚姻都需要练习,但为何在婚姻里妥协的总是我?你甚至找人来跟踪我,要不是我正巧发现了不对劲,你还想要欺瞒我多久?"她不吐不快,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 "那是因为有歹徒威胁我,我不得不请保镖保护你的安全!"韩德生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 他的话完全出乎孟吉儿的意外,她傻了,呆坐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韩德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说出真相后,释怀的情绪让他几乎崩溃. "什么歹徒?"她颤抖地问道. 韩德生简单地述说着当时那名因为裁员案而心怀怨恨的女主管,和他的助理郑仁雄挂勾,想把他从项目经理位置上扯下的阴谋. "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握紧拳头,全身仍不停发抖.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造成你的惊慌.所以,我当时才会不希望你怀孕,因为那时情况不宜......" "所以,我流产之后,你不像郑仁雄在电话所说的,在工作上表现得更加有元气?"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韩德生脸色霎时一觉."他竟敢打电话对你说谎,我要宰了他!我那时连觉都睡不好,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听到他的否认,孟喜儿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因为她突然想起了那通让她决定离开的关键电话. "所以,你也没有打算瞒着我去结扎?"她苍白双唇微张,虚弱地告诉他当年的那通电话. "我该死的没有!"韩德生气到额间青筋暴突,想亲手掐死那一对竟然没有完全吐实的歹徒. 他再怎么样也没想到,郑仁雄竟会利用对他的了解,来打击喜儿,好达到让他分神的效果. 孟喜儿注视着他,却无力地垂下眸,破布娃娃一样的倒卧而下. 韩德生一想到两人的分别都是由于误会,他不禁失控地大吼出声:"你以为我私自地做出结扎决定,所以才离开我?你当时为何不当面质问我!"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关于歹徒威胁的事?"她用力地咬住手臂,拚命地想忍住情绪. "我以为隐瞒一切,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他拉开她自虐的举动,心痛地看着她手臂上那一圈深烙齿痕. "最好的方式?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她怨自己对他观察不够仔细,恼他什么事都把她在蒙在鼓里,又气自己居然选择抛下他一人...... 千百种情绪在胸口奔窜着,终于逼得她崩溃地痛苦出声. 孟喜儿退至墙角蜷住身子,将脸埋在双膝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他先前的隐瞒,更哭他一个人独自承受那么多的压力,她哭他低估她的独立,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更哭他当时所受的煎熬,为他心疼不舍. 韩德生见她哭到全身颤抖,他红了眼眶,弯身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喃喃自语说道.她伏在他胸前,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任由泪水奔流到再也掉不出眼泪为止,她才无力地抬起头瞅向他. 只是,一瞧见他眼中的惊慌与不舍,刀子的眼泪再度决堤. 他那么爱她,爱到连一丁风险都舍不得她承担.她也爱他,但他却是爱她爱惨了. 孟喜儿泪眸瞅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德生一见她无言地猛落泪,以为她仍然不肯原谅他,心急如焚地说道:"我当时处理事情的态度或者不对,但是你不能不给我改过的机会啊.我改变了,真的!" 她依旧无言地瞅着他,但眸光却已是温柔似水. "我会给你所有你希望的自由与尊重."韩德生放轻力道握住她的肩膀,不让两人之间有太大的距离. "傻子,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吗?"孟喜儿水眸湛然地注视着他,柔荑捧住他的脸庞. "你的一意孤行有错,但是那还不都是为了爱我吗?" 韩德生瞪着她眼里的释怀的温柔,他不敢眨眼,怕自己只是一时眼花. "我爱你."她冲进他的怀里,用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 他倒抽一口气,把脸庞整个埋入她的发丝里,颈动脉仍然因为过分激动而跳跃着. "现在没有歹徒的威胁了,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自由,也不会试图再只手遮天,想让你活在一个无菌室里了."他捧起她的脸庞,只怕她仍然对复合心有疑虑. "那我得先告诉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和一个设计师共创了一个品牌,这个品牌两个月后即将上市,所以我接下来的时间会很忙碌......" "男的女的?"他问. 孟喜儿怔住了,脸色霎时苍白如雪,一时之间还以为他问的是别的事情. "那个设计师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很介意这件事. "男的." 韩德生一听,虽然极力克制着反应,却还是神色一沉. "但他爱的是男人."她说. 他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 "你应该对我更有信心的."她皱起眉,瞪他一眼. "我没有法子对自己有太多信心,你不正是因为受不了我,所以才离我而去吗?"他握住她的手,甚至不曾掩饰眼里的痛. "我不从来不曾这么爱过一个男人,只是你对我始终没有安全感,以至于过度保护我.而你的手握得愈紧,我就愈喘过气......" "如果你在离开前便感到喘不过气,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一定要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你才有法子说出你的心情吗?" "因为......我当时其实还有另一个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她垂下眸,口干舌燥到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韩德生紧盯着她,竟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 "我离开,是因为我以为你不要孩子."她的话轻得像一个呼吸. 韩德生怔住,脑子突然窜过一个可能,后背突然开始抽痛了起来,他不敢再追问答案下去. "我那时候怀孕了."孟喜儿哑声说道. "我一直都有用保险套......"他面色如纸,双手握成拳,不停地颤抖,难以相信. "保险套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不安全率都让我们遇上了,这孩子是真的跟我们有缘."她急切地说道. "孩子呢?"他因为昏眩,整个人靠在床头板,连说话也虚弱了起来. "在台湾,欢儿和保母在照顾他."她说. "孩子多大了?" "两个月了." 她离开时已经怀孕一个月!韩德生紧闭上眼,喉结激动地上下起伏着. "孩子现在都两个月大了,你竟然不曾通知过我一声?"他瞪着紧握成拳的手掌,心如刀割. "我原本就打算要回到你身边的,否则我不会留下那张纸条......" "不要再提那张该死的纸条了!你知道在我月复一月地等待着你时,那张纸条是多大的嘲讽吗?"韩德生发狂地将床间的枕头整个往床下扫去,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力地吼出来. 他的失控让她噤若寒蝉,咬住了唇. "我以为我不会像我父母一样地遗弃孩子气,没想到你却强迫我做了这样的事."他气到连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他谴责的目光让她觉得委屈,觉得他把所有的错全都归到了她身上. 她挺直身子,决定剖开自己的心让他看个清楚. "如果你那时不是一意孤行地隐瞒了那些威胁,导致我根本没法忘记第一次怀孕你抗拒的神态,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当时只知道,如果我怀孕了,而你的漠然态度依旧,我会开始恨你,我会不爱你的.那是我最没法子接受的事情." "因为怕自己不再爱我,所以你躲起来,留下我一个人煎熬,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他没法子敛去他声音里的讥讽,因为他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你以为我不煎熬吗?我原本只想等孩子情况稳定了,就回去告诉你的,没想到,我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安胎.那时候,我怕自己情绪太激动会影响到孩子,所以根本不敢通知你."她小脸激动地胀红如血. 他语调沉重地说:"纵然我没想过要孩子,但你是我的妻子,孩子是我的骨肉,我难道会置之不理吗?你为何会以为默然离开之后,我们之间就会没有问题?" "至少,在我们最有问题的时候,我们避开了针锋相对,我们没有离婚,不是吗?" 韩德生没法子反驳她的话,毕竟他当时错误的用心良苦导致了一切后果.他默然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问道:"胎儿稳定了之后呢?为什么不马上通知我?" "因为我那时已经有了想拥有自我品牌的念头,我希望在我的品牌确定能正式营业后,再带着孩子一起回到你身边.我要让你知道--事业,孩子以及你,虽然重要程度不相同,但都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你知道我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必须靠着医生给的镇定剂,才有法子睡一场好觉.不忙公事时,我记挂的就是你现在在哪里?做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我发生意外,会不会连你最后一面也......"他脱口说道,浓眉紧揪着. "不要再说了!"她捂住他的嘴,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流."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而我的痛还多了一份自责啊,如果我那时候可以再多一些体谅......" "我们都有错.你当时并不是自私地撇下我,而是因为你真的慌了,而让胸慌乱的人是我,谁都不用再自我责备了."韩德生抚着她的脸颊,命令地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听到你说,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不想离开你,但是你得改变擅自替''我们''决定一切的习惯.你的方式让我们误会了这么久,还不够吗?"她定不定期地看着他,也要他的承诺."我希望我们能够一同走过一生一世." 她澄然目光让他心头发热,他点头,在她额间印下承诺的一吻. 他发誓日后会尽力与她分享地切.让她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没有检讨自己,甚至一直在为她将自己变得更好. "展览一结束,我们马上回台湾.你马上带着孩子搬回来,好吗?"他在提到孩子时,语气也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点头,柔声地说道:"我还不帮宝宝取名,户口上填的是我爸的名字." "叫他韩奇."他马上说. "有什么特殊涵义?" "因为你们都是我生命中的奇迹."他握住她的肩,坚定地说道. "我以为这辈子都很难从你嘴里听到甜言蜜语."她含泪笑着. 韩德生吻去她的眼泪,想起孩子可能会有的模样,胸腔里的激动让他没法子再继续说话.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突然转身,大跨步地离开她的身边. 孟喜儿睁大眼,怀疑自己刚才看到了他眼里的水光. 他冲进浴室里,瞪着镜子里那双仍然太激动的双眸. 天,他有孩子了,她替他生了一个孩子啊! 他的额头叩地一声撞上镜子,过多的情绪让他不停的颤抖着. 他不知道他能爱孩子几分,但他此时确定是欣喜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啊! 泪水滑出他的眼眶,他抻手拭去,握紧系在颈间的那把螺丝起子,发誓不会再犯任何错误,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离开他了. 这一回,他要用对的方式来爱她! 第十章 隔日,韩德生与孟喜儿一同回到台湾. 孟喜儿的保母正带着孩子,等候在韩德生住的大楼前. 保母将孩子交给她,并将婴儿用品放进携带式软式婴儿床,交给韩德生后,她不敢多打扰,快快转身离去. 韩德生紧盯着孟喜儿抱在怀里的宝宝,脸色冷峻地让旁人不敢多瞧. 事实上,保母觉得若非孟喜儿正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而所有行李也都由他一手包办着,他看起来就像个黑道杀手. 只有孟喜儿知道,韩德生是因为要克制情绪,所以才会板着一张冷脸.因为每当她提到宝宝的点滴时,他的情绪总是会超乎他的控制. "妈妈三天没看到你了,你有没有乖乖啊?你欢儿阿姨说,你半夜吵出她两圈黑眼圈."孟喜儿搂着宝宝,好轻好柔地说道. 午风吹落孩子头上的包巾,孟喜儿连忙帮宝宝再戴好."我们先进屋."他见状,急忙催促着她走进大楼. 新来的大厅接待人员,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孟喜儿回以一个微笑,给了一个不惹八卦的答案."我是韩德生的太太,之前住在国外,现在刚回国。” “韩太太好,小宝宝好可爱呀。是男还是女?”大厅接待人员说道。 “电梯来了。”韩德生没给她说话机会,揽了人便进电梯。 他得儿子长的可爱与否,他还没有多瞧,哪里轮得到别人先得知。 电梯门才关上,韩德生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宝宝脸上,宝宝也睁着一双大大明亮黑眸回望着他。 他屏住呼吸,从孩子脸上看到另一个小小的自己。 当! 电梯门打开了,但韩德生完全没法子动弹,也没法子移开视线。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宝宝,直到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电梯到了。” 韩德生恍然清醒,连忙按住开门钮,先让他们母子走出电梯,自己才推着行李随之而出。 宝宝又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在看他,这一回小手还举起来在空中挥动着,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忘了开门,眉宇间的皱纹再度蹙成深沟。 他看向喜儿,严肃的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叫你快点开门。”孟喜儿说道。 “好。”韩德生急忙转动钥匙,开门让他们进来。 她蓦地爆出一声大笑,笑得抱着宝宝弯下了身,笑出了眼泪。 宝宝听见笑声,乌溜溜大眼转向她。 “他还不会说话。”韩德生这才惊觉自己的荒谬,耳朵蓦地染上一层红。 “没错,他才两个月大。”她惩着笑,努力不让他尴尬。“先去洗手。” 韩德生点头,依言而行。有孩子在的地方,原本就该多注意清洁。 他洗净手,回到她的身边,目光当然还是停留在宝宝身上。他的一个手掌就比宝宝的整张脸还大, 感觉实在很不真实。 孟喜儿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模样,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只不过这一回是因为感动。 他们之间因为不懂得如何坦白,而分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现在只想把握时光,好让他经历到那些 他没有参与到的宝宝成长。毕竟,他吃了那么久的苦,她理当该多付出一些的。 “抱着。”她举高宝宝送到他面前。 “我不会抱孩子!”韩德生脸色惨白地后退三大步。 “所以才要学。”她上前三大步,把孩子安置在他的怀里,教他如何一手扶着宝宝柔软的颈部放在他 的肘弯,如何一手托住宝宝的身子。 韩德生搂着宝宝,全身僵硬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分,只怕用错了一丁点力,怀里这个轻得不可思议 的小人儿就会融化。 “你快点把孩子抱回去。”他额冒冷汗,粗声说道。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故意离开。 韩德生正襟危坐,与宝宝那对干净如水的眸子相对。 突然间,宝宝嘴角一扬,露出没牙的粉红牙床,傻傻的笑着。 宝宝笑得那么可爱,让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对着这小小子笑着。 宝宝继续笑咧着嘴,口水沿着小嘴巴流下。 “啊。”韩德生马上抽过面纸压住宝宝口涎,却又很快将手放回宝宝身上。 不过一秒种,他便急出一身大汗。 宝宝打了个哈欠,五官全皱在一起,小手也塞到了嘴巴里去。 “不可以吃手。”韩德生马上拔开他的手。 宝宝皱了下眉,韩德生却失笑出声,宝宝皱眉的样子跟他好像。 不过,韩德生的笑意只维持了几秒钟。 “哇。”宝宝开始卖力的大哭出声。 韩德生吓的差点松手,慌乱间像捧着珍宝逃难的人,起身左右张望着。 “喜儿!”他着急地大叫。 “怎么了?”孟喜儿走出洗手间,万万没想到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不动于色的他,竟露出世界末日般的惊慌模样。 “他在哭。”他的目光紧盯着宝宝,头皮都发麻了。 孟喜儿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他在哭,不是在讲话,不用大惊小怪。” 韩德生皱着眉,明知不该大惊小怪,还是忍不住追问“他为什么突然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孟喜儿慢条斯理地取出奶瓶和奶粉。“他应该是肚子饿了,这小子是个大胃王,现在喝的这个牛奶是四个月宝宝喝的量。” “哇!”宝宝为了呼应妈妈的话,哭得更卖力了一点。 “你……牛奶泡快一点,他很饿。” “让他哭一下,有助于心肺功能也不错。” 宝宝喝完了牛奶,趴在孟喜儿身上打了个隔后,眼皮往下沉,勉强再抬了一下之后,便完全地垂落。 韩德生咽了口口水,不安的皱起眉,目光在孩子起伏地胸口停留了许久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怎么了?”他决定还是问一下比较不会担心。 “他睡着了。”孟喜儿将孩子放到携带式婴儿床里。 “怎么这么快?会不会有问题?”他又问。 她看着他目不转睛看着孩子的模样,很想笑,却有些哽咽。 他会是个好爸爸的,因为他在意孩子的一举一动。只是过分神经质,将来可有一堆苦头要吃喽。 “这个时期的宝宝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有时他喝奶喝一喝就睡着了也是常有的事。”她拍拍他的肩,唇边笑意没停过。 “你为什么没喂母奶?” “前一个月是喂母奶,不过因为我乳汁分泌不够这小子又是大胃王……”她红着脸,觉得和他讨论这件事,实在很尴尬。 “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用啦,我只是那时候天天看到麻油鸡看到都腻了,没食欲,营养不够……”她回想起他对她的保护过度,突然觉得很后悔。 “再没有食欲,为了孩子还是应该要吃的。” “那我就不重要吗?”她嘟了下唇,故意转移了话题。 韩德生注视着她娇慎模样,他从没看过她这一面,于是看得很认真。 “你在跟一个小宝宝吃醋。”他下了结论,唇边同时扬起一道笑意。 “我没有。”她红了耳朵,窘得想找地洞钻。 “你和他不一样。” 他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两个一同沉入沙发里。 她的脸敛偎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我感觉像是分开了一辈子。”她说。 “你身边还有一个人陪,我则是要一个人背负着操心你安危的苦。” “如果不是你故意隐瞒身边有危险,什么事都把我蒙在鼓里,我也不会走到偷偷跑走的好一步。” “我的用意是好的,保护你原本就是我该做的事。”他很坚持。 “我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我自己,也能照顾你。”她也很坚持。 “咕噜”宝宝发出一声声响,小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孟喜儿连忙起身,安抚地轻拍着孩子的胸口,宝宝满意地蠕动了腮帮子又再继续睡。 “真像个小皇帝……”他脱口说道。 “没错,麻烦事一堆。”她肯定地点头,目光却温柔的看向儿子。“但是,当你搂着他,看他安稳地睡着,他开心地喝着牛奶,手舞足蹈地叫着`````这些快乐可以让父母忘记所有的麻烦。” “是吗?”韩德生蹙了下眉,淡淡的说道。 “你还没法子对你爸妈的事释怀吗?”她抚着他的脸,懂得他脑中此时想法。 “我不能强迫任何人爱我。”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轻抚着他僵硬的脸庞,低声说道“谁都有苦衷的,经过我们之前的这场误会,你应该比谁都能体谅这件事才对。” 他瞪着她,觉得她的话像一把利刀,劈开了多年以来包围着他的混沌愤怒。 当然,他曾经不只一次幻想过他的父母也许是因为生了重病,或者没有能力抚养他,所以才会将他遗弃在育幼院。只是,他又总是会有一百个理由来反驳那些想法,是故他从来不曾真正说服过自己。 但是,关是他与喜儿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就足以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实在是情非得已,他还有法子在怨懣下去吗? 韩德生张开双臂抱紧她,道尽所有他说不出口的谢意。 “总之,以后不会再有分离了。”他哑声说道。 “但是,我得先带孩子回我那里。” 他蓦然抬头,浓眉间揪出一道深痕。 “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咬紧牙根说道,全身肌肉又紧绷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这里没有孩子需要的东西。”她一手覆上他的颈背,轻轻按压着。 他闻言,神色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的指尖拂过她细致的脸孔,感觉她现在在他身边,在他的房子里,就算此时天塌下来,他也能有一肩扛起的气力了。 “我已经请助理派人送了个婴儿床放在客房。还有,我也让助理联络了搬家公司,你只要把钥匙交给助理,他们就会把东西送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洗个澡,安顿好孩子后,再好好的休息。知道吗?”他命令地说道。 孟喜儿拉下他的手,神色严肃了起来。他的坏毛病又来了,又在自做主张了! “为什么不先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呢?我不喜欢让别人移动我的东西。还有,我那已经有婴儿床,也没必要浪费钱再买一张。” 韩德生注视着她固执的眼神,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又在用他觉得最好的方来希望她服从了。 “婚姻是由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我不是你的属下,我是你的婚姻合伙人,你该学会询问我的意见。 当时,如果你不把我当成玻璃人儿一样对待,也许我们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度过这一年。” “我只是希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给你最好的。”他紧握着她的手,说出他的心声。 她坐到他腿上,把脸敛偎在他的颈间,柔声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但是如果你认为的最好,和我的定义不同呢?” 他没有接话,用下颚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发丝。虽然过去十个月来,他一直在告诉自己她刚才说的事。不过,显然事情一碰到她,他就是会先失去理智。 “对一个习惯命令的人而言,可能要花点时间。” “我给你几十年的时间,够不够?”她注视着他,不禁又是一波,心疼。 他憔悴了好多,脸颊两旁都消瘦了。她以后一定要盯着他多吃一些营养食物。 “我的学习力一向很好。”他拉过她的手腕,若有所思地抚着那只love手环。爱不该是强制的箝锁…… 她也伸手握住他挂在颈间的那把摞子起子。 “我爱你。”她注视着他的眼,柔声地说道。 “留着吧,那是你买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但是,之后的事请先和我商量,再做决定,可以吗?” 他点头,换来她一个大拥抱。 当天晚上,搬家公司在最短的时间内先将几样孩子所需要的用品。从她那里送到韩德生家里。 期间,宝宝醒来过一次,玩耍了一阵,肚子饿时又哭了一下。安静了许久的屋内,一时间闹哄哄地满是声音,韩德生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当他隔天一早坐进沙发,却压到孩子的尿布时。 他愣愣的拿起尿布,看着满是婴儿用品的客厅,一时之前有股很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然后…… 仰头大笑了起来了。 孟喜儿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韩德生一夜没睡,因为舍不得。 于是,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睁大眼,直到真的支撑不住时,才勉强闭上双眼。 不料,才闭上双眼,他便很快地沉入睡梦里。毕竟,他已经许久不曾拥有一场没有压力的睡眠了。 当他再醒来时,天色已亮。 他看了一眼时钟!八点半。 突然间,他惊坐起身,左右张望着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婴儿床还在,她的皮包也还搁在床头柜上。他松了口气,但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喜儿。” “我在浴室。” 韩德生快步走到浴室,她正坐在一个小浴盆前帮宝宝洗澡。 孟喜儿抬眸对他一笑,从他眼里的惊魂未定,知道他以为她又远走了。 “要不要帮他洗澡啊?”她笑问道。 他后退一大步,一脸见到外星人的惊恐表情。 “你疯了。”他正经的说道。 她震惊地睁大眼,被他的神情给逗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开玩笑。” “你快点帮他洗澡,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他皱眉看着光溜溜的宝宝。 “遵命。”孟喜儿边说边笑,低头继续对付宝宝。 宝宝显然喜欢水,每当她拿着布巾用温水拂过小小身体,他便会手舞足蹈。 他倚着门边,注视着她温润侧脸。“你……生他的时候辛苦吗?” “痛了十个小时,才生下这小子。”孟喜儿朝儿子扮了个鬼脸。 宝宝眯着眼睛笑了。 “傻小子。”孟喜儿被逗乐,眉眼弯弯地抱起孩子放到大毛巾后,她很快地替孩子着好装。“接着 。” 她不由分说地把孩子送到他怀里。 韩德生一接住宝宝,马上变成一座石雕,连动都不敢乱动。 “你来抱孩子。”他戒慎恐惧地调整着姿势,准备要交班。 她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得整理他洗完澡之后的这些东西,还要清洗他的小衣服。你要有心理准备,有了孩子之后,婴儿用品会全面占领你的生活。”她还没见过他凌乱的样子,决定还是先出声警告一下比较妥当。 “我会请清洁公司从每周一次改成每天来家里打扫。” 她蹙了下眉,水眸瞅向他。 他马上会意,旋即改口说道“你现在工作不是很忙吗?我请人来打扫,不是最便利的事吗?” “保姆之前会到我家照顾孩子,然后趁孩子睡觉时帮我整理房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以为也请保姆比照这样的模式办理。只是你这里比我那里大多了,我得在多付给她一些钱,你觉得如何?” “好。”他点头。 “瞧,用沟通代替命令,没有那么难,对不对。”她走到他身边,踞起脚尖在他下颚印下一吻,转身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我待会要先去工作室,在你这里还没有整理好之前,今天暂时先让孩子到保姆家待一天。” “我送你去工作室。”“我可以自己搭车去,你公司的事也要忙,不是吗?” “我当上副董事了。”他突然说道。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还要一年吗?”她惊讶地睁大眼,既骄傲又开心。 “我表现出色,公司破例擢升,因此,现在负责的是训练部分。所以,以后……” 他怀里的宝宝动动身子,他连忙低下头一看…宝宝呕了呕舌头,嘟了嘟嘴。他看得新鲜,完全忘记了刚才在说什么。 “所以,你刚才是要说,当上副董事以后会怎么样?”孟喜儿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不高兴被他忽略。 好吧。她承认自己很不习惯他的目光没放在她的身上。原来,她一直享受着那种被当成“唯一”的感觉。 韩德生低头看着她,又看着宝宝,他把宝宝放到她的臂弯里,然后用力的将她及孩子一同拥入怀里。 这是他的家人啊! “我要说的是……因为我升上副董事,所以可以有多一点的时间陪你。” “很好。但是,我今天没空陪你,因为我今天要跟设计师去视察新店面,然后还要去制衣师傅那里看一下波版型,会一直忙到晚餐时间。” “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餐。” “我建议你先吃晚餐,因为我不知道会几点回来。” 他闻言,脸色更加阴晴不定。可因为答应过要给她自由,也就只好深吸一口气,一句话不吭地抿住了唇。 “待会,我需要有人帮忙把宝宝载去保母那,并载我去上班。最后,还得有人六点到保姆那里去接宝宝,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她送上一个笑颜,并往他怀里偎得更紧。 见她小鸟依人,他的脸色渐渐和缓,大掌挑起她的下颚。“当然愿意。除了,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宝宝之外。” “我待会给你特训。或者,我看看欢儿有没有空来陪宝宝。” “你确定她看到我之后,不会赏我两巴掌?”他一挑眉,淡淡地说道。 “我昨天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她说,你虽然大男人又沙文,但是看在你的前提都是为了我好的份上,她勉强可以接受。”她低笑出声,抱着孩子往房间走。 “她一定没说得这么客气。”他挑眉说道。 “我总要保留一些,毕竟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要相处。” “哇哇……”宝宝被忽略太久,肚子又饿了,决定哭出声。 韩德生神情顿时又是大乱。“他又怎么了?” “肚子又饿了吧!” “快点泡牛奶给他喝啊。”他催促着她,好像饿到在哭的人是他一样。 “好,从现在开始,我一个口令,你一个动作。你先去洗手,然后去奶品消毒锅里拿出一支奶瓶,然后`````”她抱着孩子。好整以暇地指挥着。 韩德生一路冲进厨房,依照指令逐一动作。他原以为泡牛奶不过是件简单的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事竟让他冒出满头大汗。 只是,看着她因为他手忙脚乱而开心的大笑,他便觉得一切的出糗都值得了。 她已经回到他身边,今后即便有再多的事要他妥协配合,他也会咬着牙去习惯这一切的。 毕竟,他现在为她而做的改变,她也曾经如此为他付出过,而且付出得更多更多…… 第十一章 误会冰释,重返彼此怀抱后,孟喜儿每日的笑容都很耀眼。 尤其是韩奇宝宝似乎很喜欢新家的环境,每晚都一觉到天亮,让她这个当妈的,每日都睡得又香又甜。 韩德生则没她那么适应良好,虽然孟喜儿早就告诉他,有了孩子之后,对于生活细节通常就没法子那么注重了。 不过,他确实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 适应黑色大理石吧台很适合搁婴儿尿布,适应床边多了一张婴儿床,适应桌面多了一些没法子收进橱柜的婴儿物品,适应一个没法子命令他何时睡觉,何时不要哭的婴儿。 不过,这样的适应是甜蜜的,因为孟喜儿和儿子陪在他身边。 让他比较难适应的,是她的忙碌。 她的新店开幕在即,要做的事情有一百种。而成为副董事的他,开始变成了比较早回家的那个人。 于是,他开始接手部分的家事。 他学会三分钟泡好牛奶,一分钟换好尿布的特技,看得孟喜儿频频称奇,直夸他有天分。他也意外地发现,他其实不怎么排斥处理生活锁事。 她以前的温柔特质仍在,但做事态度愈来愈坚定,而他的秘书则说他变得比较好亲近了,他听了以后,淡淡一笑。 原来,夫妻是会互相影响的。 这一晚,韩德生依然是早回家的那一个。 他吃完便当,喂完儿子牛奶后,衬衫解开一半,陪着儿子一起躺地板软垫上。 小家伙一躺下,便自顾自地抬手抬脚忙得不亦乐乎。 他侧身托腮,猜想着小家伙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爬行了吧。到时候,家里这堆冷硬的家具棱角,全都要装上保护软套,否则孩子会受伤。 韩奇玩累了,开始揉眼睛。韩德生已经很清楚这样的入睡前奏。于是,他轻缓地拍着孩子胸口。果然,不出三分钟,孩子已经呼呼大睡了。 “好吃又好睡。”他笑着抱起孩子,走回卧室,放回婴儿床里。 抬眼看了一眼时钟,九点了。 怕没听见孩子哭声,他走进浴室,很快地冲了个澡,在腰间围上浴巾,才走出浴室,便听见了开门声,他转身大步走向客厅。 喜儿正埋首在她的笔记型计算机前,显然一路抱着计算机上楼的。 “回来了。”他倚着墙,双臂交叉在胸前。 “嗯,等我一下。” 她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着,努力回复最后一封e-mail.然后,她要去洗个澡,接着要抱老公…… 韩德生一挑眉,自我椰榆道:“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时候忙到焦头烂额的人是我。” 孟喜儿按下传送键后,他的话才进入她的脑子里。 “我哪有像你那么工作狂……”她笑着抬头,却忘了要说什么。 她的男人,只围着一条黑色浴巾站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露出他精壮却不吓人的胸肌,浑身线条都像用天鹅绒包覆的钢铁一样地优雅而坚硬。 孟喜儿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还是说不出话来。他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颚,柔抚着她的唇瓣,满意地发现她正轻颤着。 “看呆了?你搬回来一个多月,显然还没有完全习惯我。”他俯首说道,灼热呼吸拂在她的肌肤上。 “除了勤劳的同志及自恋狂之外,已婚男人不该有这种体格。”她低声说道,白玉耳郭染上一层粉。 “你看过很多男人?”他不客气地反问。 “没一个会让我脸红。”瞥他一眼,怪他乱吃飞醋。 “抱歉,等我多习惯你在身边之后,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韩德生大气不喘地拦腰抱起她,一同沉入沙发里。 孟喜儿窝在他的身边,觉得自己像个小娃娃。只是,他赤裸胸膛就偎在她的脸颊边,她脑子的想法可一点也不天真。 那一晚在京都缠绵终夜之后,他们便不曾亲热过了。因为都还在适应彼此,加上孩子总是睡得不是时机,所以他们没再亲热过。 可彼此是在乎的,有几回对望着,光是眼神就足够让彼此欲望点燃,偏偏那些时候,韩奇小子就是怎么样也不想睡。 等到孩子睡了,两个忙了一天公事的人,也早已失去了力气。尤其是她,经常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怀念他的味道,他的指尖,他爱抚她时温柔却又强硬的力道...... 韩德生的唇贴得更近,在她唇间轻轻抚过。 “奇奇呢?”她问,努力地想分散、心神。因为她还没洗澡,还没吃饭,计算机还没关...... “睡着了。”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脖子往下滑动,教她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那个......那个......”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哪个?”他含住她的耳珠子,以舌尖拨弄着。 “啊......”她捣住自己发出暧昧声音的嘴,脱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你呢?”大掌探入她的衣服下摆,抚上她雪白腹部。 嘟噜! 她的肚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还没吃。”他泄气地说道。 韩德生抽回想逾矩的手,纵然欲望仍火热地在腹部盘桓着,但她小巧的脸庞实在是太清瘦,他终究还是直起身子,拉着她走向厨房。 孟喜儿把脸贴在他宽厚后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腰,被他拖着走。 “吃饱了再做。”她小声地说道,偷偷亲了下他的背。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洗完澡后就睡着了。”他蓦然回头,眼神灼热得足以焚烧起森林大火。“我们在浴室做过吗?” 她红了脸,用手指头拼命戳他。“快点帮我找食物,否则饿垮了,就什么也别做了。” 他大笑着拉过身后脸红小人儿,一起走到冰箱前清点存货。 她一看到冰箱里有青菜、水果、水饺和云吞等等食物,马上宣布:“我要给保母加薪。” “我还请她买了一锅香兹鸡汤,再下点面条就很营养。”他从下方柜子里拿出一个保鲜盒。 孟喜儿咽了口口水。 “去洗澡吧,我帮你下面。”韩德生已经打开橱柜,拿出一个锅子。 她看着他放水入锅,然后在等待的同时,又开始加热鸡汤,取出面条、蔬菜、汤碗在一旁备用,动作训练有素地像是天天在做这些事一样。 “你怎么会做这些?”她看得目瞪口呆。 “你离开之后,我泄气了很久。枉费我在工作上一天到晚给别人建言,自己生活碰到这么大的状况时,却只会心烦意乱,完全忘了平时自己处理问题时的冷静......” “你不要告诉我,你后来还写了企划书之类的。”她打断他的话,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韩德生不自在地扯动了下嘴角,因为他确实是写了。 她又哭又笑地冲入他的怀里,用尽全力紧抱着这个与人相处不若工作时灵光的男人。 “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你。”她的泪湿润了他的胸膛。 “爱我为什么要哭?”害他有点紧张。 “知道有一个人在努力地为你变得更好,怎么不让人感动得想哭?”她把小脸埋入他的胸前,粉唇和小手不自觉地于其上揉动着。 “你再哭下去,你就吃不到晚餐了。”他全身僵直地说道。哈?她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的眼。 那火热的眼神,让她一愣。 他的大掌蓦地环住她的腰,让两人身子紧密相贴,透过一层薄薄毛巾,他的火热紧贴着她,道尽所有的渴望。 “我......”她虚弱地说道。 韩德生低头吻住她的唇,一股欲望的疼痛也同时窜入她的血液里。她双膝无力地一直往下滑,整个人轻飘飘。 “停......”她喊停,只能偎着他而站。“我没有力气了。” “你待会最好吃饱一点,这样才有体力应付这一晚。”他低头又咬了下她的唇后,把她推到餐椅坐好。 “告诉我,你的企划书里写了什么?” “我思考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还有什么是需要改进的?然后,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事实上,他还画了一张树形图,把问题点全标出来,然后一项项地进行处理。 “你认为最大的问题出在哪里?”她想知道更多他对于这事的看法。 “出在我不喜欢我的蓝图被改变,我希望的都是你为我而改变,我希望你在家当个家庭主妇,我希望有你的陪伴,我希望的都是你为我而改变,却忘了婚姻是要两个人的配合,却忘了当初我爱上的就是那个在樱花树下微笑的自由女人。”他老实地说道。 她抚着他的脸颊,忍不住轻啄了好几下他的唇。好爱他呵..... “所以,你为我改变了什么?” “我开始学习做菜,那样至少可以让我们吃得健康一点。我也告诉自己,如果你想在事业上奋斗,那我至少不能当一块绊脚石。”他说着说着,突然苦笑了起来。“只不过计划是一回事,我目前还在学习调适情绪当中......” “你让我觉得很惭愧,我什么都没为你做。” “你之前做得够多了,我只是趁你离开时,好好补足我没做够的那一部分。” 他亲吻了下她的颊,大掌捧住她脸庞,仔细地看着她的第一寸轮廓。“幸好你回来了......” “我当然会回来,因为我的心有一部分在你身上。”她的手掌贴住他的心跳,抚着他挂在颈间的那串项链。 “谢谢你。”他轻搂了下她,侧过身拿出青菜清洗,趁着水滚的空档下面。“信不信我现在的厨艺可能比你还行。” “信。而且决定以后都由你掌厨。”她红着眼眶,开心地娇慎一声,“你这样会庞坏我喔。” “无所谓,我不介意。” “我最近会比较忙,等到品牌上轨道之后,我要做的工作就是负责布料的部分......” 嘟噜!她的肚子又抗议了一声。 “好了,先别谈公事,快去洗澡。”他揪过她娇小身子往房间方向一推。 她面对着他,倒退着往后走,手指则开始解开衬衫钮扣。 他的眼色变深,看着她露出蕾丝衬衣及腴白胸口...... “不是说要在浴室里试一试吗?”她朝他勾勾手指,小脸却胀得通红。 他眯起眼,结实胸膛激烈地起伏了下。 他没迎上前,只是锁住她的眼,以食指抚过厨房里那一片黑色大理石料理台。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之轻颤着,恍若他抚摸的是她的身躯一般。 “等你洗好澡,喂饱你之后,所有没有过的尝试,我们都可以尝试。” “谁怕谁.....”她放下话,下一秒马上红着脸落荒而逃。 那一晚,孟喜儿数度宣布投降,偏偏每一回都在他的挑逗下,不敌快感的催促而再度失守。 渴望得太久的他,简直将她当成一道大餐来享用。不过,她完全不介意被他如此地深爱着啊。 孟喜儿的新店开张后,因为风格定位明确,很快地便建立了一群主顾客,忠诚地支持本土制造的手工衬衫,衣服。 前几天,在精品公关公司工作的孟喜儿还特别为她的品牌策划了一场记者会,引起广大回响。 这一日午后,孟喜儿趁着所有事情忙到一个段落后,她来到韩德生办公室,请助理不要通报他之后,便偷偷地溜进办公室。 韩德生正侧着身看着窗外,表情凝肃,肩颈线条一望即是极度僵硬。 “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怎么来了?”他惊讶地起身,很快地收拾起脸上的凝重。 “现在有空档,想找你一起先去吃晚餐,然后再去接奇奇。你有空吗?” 他抚了下她的笑颜,低声说道:“我现在没有食欲。” “怎么了?” 韩德生沉默了一会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怎么了?”她站在原地,坚持地看着他。 他注视着她,心里有好多情绪,可习惯报喜不报忧的个性,却让他什么也没说。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唇间,低声说道:“走吧,不是要去接孩子及吃晚餐吗?” “你的公事呢?”她抚着他冰冷的脸颊,没放过他眉宇间那道皱痕。 “先不管它吧。”他拿起西装外套。 这下子换她皱眉了,他连公事都不想管,证明他这回的心事确实够他烦闷了。 偏偏还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有事。 他不愿意说,她总不能强逼着他吧。况且,他该自己相通的。 韩德生揽着她的腰,走出办公室,简单跟秘书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他便开着车载她离开了公司。 孟喜儿让他在星巴克边停了下来,进去帮两人带杯咖啡。 他没反对,因为他确实很需要提振精神。 她拎着咖啡走出星巴克,正要上车时,突然低头拿起手机,边说话眉头便皱了起来,最后还一脸沉重地挂断手机。 孟喜儿将手机收回袋子里,走进车内。 “你最近胃不舒服,所以今天让你喝拿铁。”她把咖啡递给他。 他把咖啡放在一边,握住她的手。“刚才谁打电话来?怎么在皱眉头呢?” “没事。”她摇头。 “工作还顺利吗?” “没问题。” 韩德生不解地看着她,平时她总是很乐意和他分享她在工作上的点滴,并希望能听听他的意见的。今天怎么了? “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他紧握着她的手。 “我不想麻烦你,我一个人担心就好了。”她仍然摇头。 “说出来有人可以分担,也许一下子就解决了。” “是吗?你不是也习惯一个人担心吗?”她说。 他哑口无言地注视着她聪慧眼神,知道她看透了他的心事,而且正在担心他。 “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不想勉强。只是,别让我担心太久,好吗?” 他将她的手握到颊边,低声说道:“有个同事今天早上心肌梗塞过世了。” 她娇小双臂立刻环住了他。“我很遗憾……” “我们去探望他时,他的妻子昏倒了好几次,完全没法子接受事实。两个读国小的孩子看到妈妈那样,也只能跟着哭,一家子哭得……”他的声音沙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孟喜儿拍抚着他的背,轻声问道:”有什么是我们能够帮忙的吗?“ “后事已经请了礼仪公司代为处理。只是,他的妻子还是没有回过神。她平常家事有菲佣代劳,出入有司机,从来没有想过她先生会英年早逝,毕竟才四十多岁。” “那么你可以减少一些工作量吗?”她脱口说道,突然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你可以吗?”他直觉地反问。 “我喜欢我的工……”孟喜儿突然停住了话,因为她明白了一件事。“你热爱你的工作。” “工作给我很大的成就感,我喜欢解决事情后的畅快感。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更加投入公事,也许会像我的同事一样,身体一个没注意就过去了。”他苦笑地说道。 孟喜儿捣住他的唇,回想起这些时日的忙碌,蓦地打了个冷颤。 她近来一回到家后,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省,虽然有他拥着她入眠,但两人相处时间确实是变少了。 “我们都减少一些工作量,留给彼此更多的相处时间,好不好?”她急切地说道。 “好。”他点头,将她拥得更紧更紧。 因为生命里的无常从没少过,于是聪明的人便该知道,每一次的失去与伤心,都是要人更懂得珍惜当下的姻缘。 “我曾经以为我要的是一个凡事都以家庭为主的女人。但是,我现在很庆幸,我的妻子是你,你坚强的足以面对家庭内外的风波。”他有感而发地说道。 “等宝宝再大一点后,我们一起到日本旅行。”她眨去眼里的泪光,只想好好的把握每一次的相处时光。 “好。”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接宝宝吧。” “等一下。”韩德生伸手解开衬衫,露出精健的锁骨。 “你……你想干么?”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禁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最近爱她的方式,经常让她招架不住。但是,突然想在车上亲热,会不会太高难度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笑着从颈间取下项链,交到她的手里。 她看着掌间那把带有他体温的螺丝起子,红了眼眶。 “love手环的原始涵义,是希望相爱的两个人能携手合作戴上手环,把这份纪念留在彼此身上。”他凝视着她的眼,低声叙说着。 “欢儿说戴了love手环的几对银幕情侣,伊丽莎白和李察基顿,还有几对港星全都分手了。” “幸好,当初是我强行帮你戴上的。我们不算合作戴上手环,所以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分手。”他挑眉说道。 “你不会还对此洋洋得意吧。”她戳戳他的手臂说道。韩德生摇头,拿起螺丝起子,要为她松开手环。 “不。”她将手背到了身后,坚定地说道。 “爱应该是自由的。” “所以,我选择了让love手环留在我手上。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套住我。”她伸长双臂环成一个圆,套住他的颈子,将他拉近她的身边。 韩德生胸口一紧,她温柔含笑的眼神,让他想起初见面时,她便是用这样的笑颜,让他一脚踩入爱情流沙,再无法自拔。 “但是,钥匙得留在我这里。”她嫣然一笑,鼻尖轻触着他的。 “心都握在你手里,钥匙还重要嘛?” 韩德生低头吻住妻子的唇,在她热情的回应里,尝到了婚姻真正的味道。 那个味道叫作——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