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烧大天使》 第一章 【第一章】 冷。那是他唯一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雪就停了,但他手腕上的表,显示气温依然维持在零下十度。绿色的极光,像道从天而降的纱帘,飘荡蜿蜒在天上,缓缓流动变幻着。 点点星光满布夜空之上,在北方低垂之处,那颗永恒不变的星辰,指引着他的方向。 他费力的喘息着,从深及脚踝的白雪中拔出脚,再往前奔跑。 这里的雪是昨天才落下的,还未堆积得更加坚硬,踩下去的每一步依然松软不已。平常他会试图遮掩自己的行迹,但在雪地里,他也只能尽力快速的前进。 虽然紧追在后的敌人,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可以感觉得到身后那狩猎者不肯放弃的决心和杀意。 积了雪的山林比平常更加难行,冷洌的寒风也早已将满山的林叶吹得所剩无几。 他握着手枪,往山坡下飞奔着,虽已尽力小心,中途仍撞断好几根小树枝;他知道,对方不会错过他留下的每一道痕迹。他应该要更加小心,但冬天的雪山里,想掩饰行踪只是白费工夫,腰侧的枪伤也让他失血过多,他只能让自己专心远离追杀者。唯有先离开雪地,才能抹去他的行踪。 寂静的雪夜里,声音传得更加遥远,他踏出的每一步,听来都像雷鸣。 从他嘴里呼出来的热气都变成了白烟,心脏大力的在胸口鼓动着,好似要爆裂开来一般,霜雪则在他上唇裸露在外的胡确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快速的奔跑着,终于看见了那条潺潺小溪。这场雪让溪水结了些碎冰,但尚未完全结冻,还有地方可行。 那是个好的征兆。很久以前他来过这里,这条深不及膝的溪,可能会在大雪中结冰,但它没有。 他毫不迟疑的踏进溪里,然后在浮满碎冰的小溪中,顺着溪水往下继续奔跑。 水花飞溅到他的裤子上,刺骨的寒冻,穿透厚实的皮靴和长裤。溪里的石头在冬季更加湿滑,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到,但最后还是撑住了。 他不能停下了,他不想死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方位,这座山谷之下有一座小镇,只要能到达那里,事情或许还会有些转机。 我的提议永远有效。男人的声音,迥荡在他脑海。那家伙曾经不止一次和他说过那件事,他以前未曾放在心上,但次数多了,他还是记下了他给的电话。五天前发生那件事时,他在瞬间就知道,他必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国家,至少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绝不能回来。 他需要时间。 所以,他打了名片上的电话。但那支电话没有人接,只有录音机的语音,他在电话录音中留下了讯息,然后挂掉了它。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曾停下他的脚步,他躲避着明里的追击、暗里的谋杀,从喧闹的城市,来到冰天雪地的山林,一路逃窜至现在。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能收到他的讯息,甚至不晓得,那家伙是不是真的会来,从以前到现在受到的训练,都叫他不要信任别人,但在孤立无援的现在,他只能选择试一试。 突然间,脚下一滑,他差点一头撞上溪里的石头,在最后那一瞬间,他用手撑住了自己,但仍是狼狈的跪倒在冰冷的溪水中。水里的碎冰,溅到了他几乎要冻裂的脸皮上,他可以感觉到冰冻的水浸湿了他的裤子和半边的衣袖,渗进了他温暖的皮手套之中。那让他冷得浑身直打颤。他需要离开这条该死的小溪,但距离还不够,对方可能有带狗,溪水可以阻隔他留下的气味。他仍必须把距离拉的更开,直接上到对岸,他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会明显的像是在黑夜中挥舞手电筒一样。 他上岸的地方越远,越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咬紧了牙关,他站起来,却直觉的晕眩。 该死,他必须清醒一点。 冷静的头脑,是他活命的关键。 看着远方天际那颗动也不动的星辰。 他很想休息,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但他只要停下来,就会被追上。不可以停下来,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停下来。经验告诉他,只要继续奔跑,寒冷就较能够忍受。他顺着小溪往下游跑去,直到又前进了将近一公里,他才离开那该死的、冷的像地狱之河的溪水,踩着一颗枯倒在溪边的大树上了岸。 他尽力掩盖了行迹,朝着相反的方向继续下山。 当他在黑夜中,看见山下城镇的灯火出现在森林的边缘时,几乎要松了口气。 中途有一度他的视线被山林给遮掩,说真的,在看到灯火之前,他不是很确定他的方向真的是对的,他有可能会在森林里迷路。 深吸了口气,他直起身子,举步往前,但下一秒,颈上的寒毛忽然竖起,被人紧盯住的感觉,让他在第一时间往前扑到翻滚。几乎就在同时,子弹射中了他原先站着的雪地,扬起了雪花。子弹一路追击着,他顺势滚下了山坡,及时闪躲到一座土坡之后,只差那么一寸他就会被打中。 枪击停了。 该死,追他的人是个高手。 黑夜中,视线并不是那么清楚,那人可能有戴夜视镜。 灭音器掩盖了开枪的巨响,他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胸中那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 他紧抓着手中的枪,背靠在土坡上喘气,地上的积雪减缓了他翻滚时的冲击力道,但仍加剧了他腰侧的伤。 汗水从他的额际滑落眼里,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眨掉那干扰视线的汗水。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静下心来听。 杀手聪明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呼吸声,或枝极断掉的声音,但他清楚晓得,那家伙一定在那里。 他没有太多的弹药可以浪费,每一颗子弹,对现在的他来说,都珍贵无比。耐着性子,他闭上了眼,一动也不动的,像颗石头一般的蹲缩着,紧握着枪,等待着。突然间,一声极轻的声响在右后方响起。 那是树枝断掉的声音。他张开眼,探头朝声响处看去,因为适应了全然的黑暗,再睁眼时,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许多。 雪地反射着黯淡的光,一道黑影从右边潜行过来。 他毫不迟疑的瞄准开枪。 他射中了,他听到了痛叫,但敌人不止一个,他开枪的同时,左边的杀手也同时瞄准了他,射中他离开掩护持枪的右手。 他闷哼了一声,枪掉了。 对方趁这个机会快步冲了过来。 他以左手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回身掷了出去,正中对方的要害。 就在同时,他看见了第三个人!那个拿着步枪,配备红外线瞄准器的狙击手,在七十五度角、大约一百公尺的山坡上,以步枪对准了他,并扣下了扳机。 在那千万分之一秒,他仿佛听见了敌人扣下扳机的声音,仿佛能看见子弹破空前进的轨迹。 来不及了,他知道,但仍是低身闪躲,希望至少能避开要害。他还不能死。他绷紧了肌肉,等待子弹击中身体的疼痛,但子弹没有射中他,在最后那一瞬,它被另一颗子弹击中了,弹飞了开来。 子弹的碎片擦过了他的肩头,划破了他的外套,但那是可以承受的损失。 几乎是在同时,那名狙击手被击中倒地。 他惊讶的回头,只看见那位曾经是敌人的男子,拿着一把长枪,对着他微笑。 看来,这男人终究收到了他的留言。 「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他留了言,但约的地方是在山下的那座小镇,并不是这里。 「你迟到了。」男人把枪挂到肩上,笑道:「我猜你可能会有麻烦。」 他捡起雪地上的手枪,插回枪套上。「谢了。」 「不客气。」男人转过身,问:「你的手还好吗?」 「除了多了一个洞之外,其它都还好。」他冒着冷汗开口,朝前走了一步,脚下却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 韩武麒一步上前,及时撑住了他。 撑着浑身高热的他,韩武麒开口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站直了身子,「不过我还可以自己下山。」 「你确定?」韩武麒挑眉。 第二章 他点头,那家伙没再多问,只一扯嘴角,「那好,我们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吧,我英俊的鼻子都快冻得掉下来了。」 他几乎要笑了出来。深吸口气,他重新振作起来,跟着那男人一起下山。 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他终究没昏倒在途中,死撑着下了山,直到进入温暖的屋子里,处理他的枪伤时,他依然保持着清醒。 即使这男人大老远赶来救了自己,他依然无法完全相信他。 黑夜漫漫,当他坐在暖炉前,喝着甜菜汤,吃着西红柿辣肉和淋上核桃与羌婪酱汁的赙鱼时,依然没有让枪离身。 他还没有脱离威胁,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件事。 在车上,他闭目养神,却不让自己彻底睡着。 坐在颠簸车上的那三个小时,他都提高警觉,不敢有丝毫疏忽。 好不容易到了港口,他回头看着那片冰冷广阔的大地。 层层的山峦绵延着,雪白的枝极遍布漫山遍野。 北方的天际,那颗微亮的星辰,依然在同样的位置上闪烁。 他曾经离开过这片大陆很多次,只有这一次,心底满布了苦涩。 「你知道,我们得离开这里,你已经被通缉。」韩武麒拍了拍他的肩,「来吧,先把伤养好,其它事情都等伤好了之后再说。」 他点头,转身走进船舱,不再多看那被白雪覆盖的陆地。他很清楚,韩说得对,他必须先把伤养好,活着见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回到这里。 走进窄小的舱房,他吞了一颗消炎药,在木板上躺下,重新闭上了眼。 黑暗,很快的袭来。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疲倦,他应该要维持清醒,但发炎的枪伤造成的高烧,最终还是让他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的手还有救吗?他受伤到现在多久了?五个多小时。 那还好,只要在六个小时内,神经都还可以接得回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隐约看到……有个戴着耳环的男人走进舱房,在苍白的灯光下,对他露出了微笑。 「严风,是吧?放心……」男人戴上口罩、套上了橡皮手套,朝他眨了眨右眼。「我保证不会拿任何工具桶你身上不该桶的洞。」 那一点都不好笑,这男人难道打算在摇晃不停的走私渔船上,替他动手术?他试图想从那张床上坐起来,但下一秒,开始生效的麻醉,让他完全无力反抗。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另一张干净温暖的床上。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他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只能蜷缩在床上,忍着剧痛和高热,一次又一次的转醒又昏迷,沉浮在那失控的世界中。 有那么一阵子,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怎么了,所以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然后将眼皮微微张开一条缝,不动声色的观察眼前的情势。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橘黄色的阳光,轻轻的从窗外洒落。 床的旁边有张靠窗的桌子,桌上除了那盏老旧的台灯之外,还有一个简单的电子座钟,液晶屏幕上清除显示着时间。 窗户时开着的,微风扬起了浅蓝色的窗帘。他视线所及处,只能看到那张桌子,还有桌子后面的那面三合木板墙,那面墙有着垂直的条纹,墙上挂着一份风景月历。月历被翻在十一和十二月那一夜,图案是一座雪山山脚下的村落,村落的屋子里亮着灯,屋外的门上挂着圣诞节的挂饰。 那一页有着度假气氛的月历,被阵阵微风吹得一再扬起又落下,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天花板上悬吊着一只老旧的吊扇,和五个有着花型灯罩的灯。 屋子里非常安静,远处有车子驶过的引擎声,偶尔还会听到车子倒车的哗哗声,但不是非常频繁。 他没有看到屋内有其他人,也感觉不到有人,这就像是一个很平静温暖的午后,只除了高达二十度的气温,一点也不像他有印象的寒冬,这里也不像他所待过的任何地方。 他闭上眼回想,几乎在瞬间,他记起自己被人诬陷,遭到通缉,然后逃亡,接着被韩带回这里的记忆。 所以,这里是红眼,韩武麒开的那间意外调查公司? 下船时,他的麻醉还没完全退掉,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他,是被扛下车的,他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但十之八九应该是了;他记得路上的广告招牌写着繁体中文字,墙上的月历也写着繁体中文。那医生可怕的笑话和笑容在脑海中闪现,他忍不住动了动受伤的右手。它能动,而且会痛。 那很好,至少它还有知觉。 腰上的枪伤也会痛,但感觉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他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感觉到有人,所以他睁开了眼,然后以左手做支撑,慢慢坐了起来。 某个人!可能是那位恐怖的医生——脱掉了他的上衣,处理了他的伤,他的腰上缠着绷带,他的右手则被石膏固定住了。 他试着一一移动每根指头,从拇指、食指到小指头,很不幸的,他的食指和中指还是没有办法动。 在走私船上,有那么一阵子,当它开始发炎,一度红肿的像德国猪脚时,他以为他会失去右手。 看来,那怪医生毕竟是保住了他的右手。 至少它们现在都还在,五根指头,没有少掉一根,他可以晚点再来烦恼其中两根手指指尖完全没有知觉的问题。 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他看向屋子里的其他地方。他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床的左侧有着一组衣柜,衣柜旁有扇显然是通往浴室的门,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浴室贴着磁砖的墙和地板。那提醒了他的生理需要,他忍着痛移动自己,站起来的瞬间,晕眩的感觉几乎再次夺走了他的意识,不过腰侧的疼痛振奋了他萎靡的精神。 深吸口气,他移动双脚,走进浴室,疏解快爆掉的膀胱。 搞定生理需求之后,他洗手时,看到镜中的男人,微微一愣。 逃亡的那几天,他没时间刮胡子,也刻意把胡子留长,满脸的胡子,对他来说在寒冷的西伯利亚是很好的防护,但在这温暖潮湿的地方,那只让他下巴发痒。 他想把这联胡子处理掉,不过或许要等明天再说。 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回床边,那花了他不少力气。 当他坐回床上时,已经冒了一身的汉,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左手却抖得像吸毒成瘾的混混。 该死,他虚弱的像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几天,两天、或许三天吧,因为高烧和伤口的剧痛,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那个医生进进出出好几次,咧着嘴,吊儿郎当的对着他说了些话。你的右手,断了三条肌腱,一条神经,还有一些血管,我试着把它们都接回去了,我没有给你止痛药,止痛药会麻痹你的神经,不过不保证你的手能完全恢复。 我们得让它重新生成愈合,所以麻醉退了之后,你会很痛,大概会痛个三天吧,好事,要是你不痛,我还得重新再动一次手术呢。 三天后说会好,哈哈…… 那真是该死的痛,但现在好多了。看着自己被石膏包覆的右手,他理解到,自己在这里显然已经待了超过三天。疲倦的意识又开始溃散,眼前的世界再次开始扭曲起来。该死,他需要休息。 体认到这件事,让他认命的重新躺回床上。 其它的事情,他可以等睡醒之后再来烦恼。 叹了口气,疲惫的,他闭上眼,没有多久,就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隐约听到有人走了过来。他想挣开眼,却疲惫得睁不开,双眼的眼皮沉重得像是有人拿线缝了起来。 进来的人掀起了他被子,他闻到了酒精核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个医生? 「阿南?」一个女人悄声开口。 「嗯?」 「他的状况怎么样?」 「恢复的不错,伤口是粉红色的,没有再恶化发炎,这是好现象。」 是那个医生没错。还有一个女的? 第三章 「老天,他浑身都是臭汗。」另一个女人开口抱怨,「这家伙都不洗澡的吗?」 尴尬,几乎在瞬间浮现。 「红红,对一个重伤的男人,你实在不能要求太多。」第一个女人好笑的开口,「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我去拿毛巾脸盆,你帮阿南一下。」 「我要帮什么?帮忙脱他裤子吗?」 老天。 他不是没有被人看光过,但他现在半点也不想让陌生的女人脱裤子。他莫名惊慌,奋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幸好,那位爱说冷笑话的医生,开口拯救了他。 「不用,帮我把他扶起来就好。」阿南边笑边说:「我得替他换上腰上的药。」 那个抱怨他很臭的女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该死,这家伙怎么这么重?」虽然一边嘟嚷,她还是坐到床上,让他靠在她身上。 「你动作最好快一点,免得我被这只大熊给压扁。」 阿南笑了笑,「是的,长官。」长那么大,他很少如此尴尬,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坐起来,自己换药,但早先那趟厕所之旅,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只能任这个非常娇小的女人支撑着他。 为了防止他倒下,她抓起他的手,绕过她的肩头,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背,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胸膛。虽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依然能感觉得到她柔软的乳房紧贴着他的胸侧,他无力的脑袋更是靠在她的小脸旁。 她的头发又柔又软,骚着他的鼻尖,而且闻起来该死的又香又干净,有一种清洁的肥皂的香味,还带着一点点苹果的清香。 「他这样昏迷是正常的吗?」 她烦躁的移动着她柔软的小脸,调整着姿势。 「老实说,他并不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也是有清醒的时候。」阿南一边问,一边转动着脑袋。「还用问吗?」 「经过复建后,一般正常生活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个答案,让他稍微松了口气。那个名叫红红的女人,再次转动她的脸。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鼻尖和小脸不断刷过他的脸庞。 他正奇怪,为什么她那么坐立不安的动来动去,那位医生就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红红,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动来动去的?」 「因为他的胡子扎到我了!可恶,什么样的家伙会把胡子留了满脸?」她不爽的抱怨着,「胡子这种东西,又丑又碍事,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要费事留它。」 窘迫继尴尬之后,跟着浮上心头。 说实话,他也是万般的不愿意自己如此的虚弱,偏偏现在连开口抗议都没办法。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胡子和头发一样,都有保暖的效果,而且有些女人觉得留胡子的男人很性感呢。」阿南开口替男性同胞们申诉。 「ok,保暖我可以接受,但是性感?嗯~?!」她发出一个不赞同的声音。 阿南挑眉,「嗯什么,你吃坏肚子啦?」 「去你的。」她瞪了他一眼。 「不是吃坏肚子,那就是怀孕咯?」 「怀你的大头鬼!最好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肚子搞大啦,哼。」 「咦?上回那个电子新贵呢?」 「分了。」她简洁的说。 「为什么?」 他可以感觉到这个问题,让那牙尖嘴利的女人微微一僵,但她很快的开口回答。 「个性不合。」她匆匆丢下这句,不耐的改变话题,催促道:「好了没有?你还要搞多久?」 「快好了。」阿南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一边核那女人闲聊。「怎么,你等一下有事啊?」 「打从上个星期,我出门逛街,被找麻烦之后,韩武麒那王八蛋就不准我踏出大门一步,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急什么?」 「这家伙又重又臭,我就算没被压扁,也会被熏死。」 听着她左一句抱怨,右一句抱怨,他实在很呕,却又不能做什么,甚至无法开口为自己辩驳。 就在这时,之前离开的女人回来了。 「发烧的人本来就比较会流汗就会好一点了。」 「本来我是想说我来弄就好。」阿南替他重新包好绷带,「不过我等下有事,所以才找你和可菲帮忙。」 「你弄好了吗?」红红问。 「好了,你让他躺下吧。」阿南边说边回身收着工具。 红红耸了口气上在床上,试着让他躺下,却因为手酸有些无力,差点让他整个人摔回床上。 「噢,shit!」她咒骂一声,连忙紧急抱住他,却反而被他的体重拖累一起倒下。 「红红,你还好吧?」一旁的女人闻声,连开口询问,红红趴在那男人身上,喘了两口气,嘟囔着:「一点都不好,我明天一定会肌肉酸痛的,这家伙一定有两百公斤那么重。 他并没有两百公斤那么重。男人不爽的在心里嘟哝着,却忍不住感觉到她美好柔软的身体。 她的唇擦过听到颈窝,柔软的双峰隔着一片薄薄的布料,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那感觉,该死的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反应,老天,他累到睁不开眼,那里却对她有了反应?看来,他实在太久没有女人了。她撑起自己,离开他的那瞬间,他有些担心屋子里的人,会发现他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 幸好那让人尴尬的状况并没有人注意到,至少没有人说出来。 「所以我说你需要多运动一下。」阿南好笑的说:「才做那么点的事,你就肌肉酸痛,平常那些在医院照顾病人的看护怎么办?」 「你哪只眼看我像看护?你们可以去请一个真的看护回来啊!」 「不行,武哥说看护很贵,我们没有那个预算,而且他搞不好过两天就能正常活动了,请看护太浪费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阵脚步声之后,先前的女人的声音传来。 「喂?武哥,怎么了?」 她停顿了一下。 「喔,好。可是我还没替他擦澡耶。」 她再次停顿,显然在听对方说话。 「喔,好。我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她挂掉了电话,抱歉的开口道:「红红,对不起。楼下出了点状况,我得先下去一下。」 令人意外的,那个爱抱怨的女人,爽快的说:「没关系,你去忙吧。」 「对不起哦,我会尽快上来。」 「不用了,去吧,我核阿南会处理的。」 「那我先走了,bye!」说完,一阵脚步声之后,关门声跟着响起。 「好了,接下来咧?」红红开口问, 「接下来,帮他擦澡啊。」阿南话声方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哈,我时间到了。」 「啊,别告诉我说你也要走了。」 刹那间,她的口气听来有些惊慌。 说实话,在那一秒,他的心里也涌现些许惊慌、。 但那位爱搞笑的医生,还是一点良心也没有的开口说:「抱歉,我也想留下来帮忙,可我这次要要再迟到,会被千刀万剐的。」 「喂,我可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那句中文是怎么说的?什么能什么巧?」阿南弹了下手指,笑着说:「对了,熟能生巧!你吧他当死人就行了!死人你总习惯了吧?」 「死人?你有没有搞错?」 「放心,没事的,他状况还算稳定,要真有什么不对,你在按内线,叫可菲联络我。」 「阿南!喂,曾剑南!」她扬声喊着,但那家伙还是一溜烟的笑着溜掉了。 他听到了门再次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shit!」她恨恨的咒骂出声。 他不敢相信,那个烂医生竟然真的把他丢给这个爱抱怨的女人,但他的的确确这么做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拼了命的希望她放弃照顾他,转身走出去,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忘记他们本来的打算。 那个女人走开了几步,然后停下。 他的心吊的老高,巴不得他快点出去。 可是安静的几秒之后,她咒骂一句脏话,还是愤愤不平的走了回来。站在床边嘟囔着。 「可恶,就是说,我还是要替你脱裤子就是了。」 该死!他真希望她能够更没良心一点。 第四章 【第二章】 桌上的电子钟,跳了七点整。脸盆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的白烟。梁铃红瞪着床上的男人,深吸了口气。活了二十八年,从小到大什么事梅遇过? 「ok,不过是帮个昏迷的男人擦澡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哼的一声,她抓七脸盆里的湿毛巾,用力拧干,然后从长满胡子的脸开始擦拭。 那不是很困难的工作,但也不简单,因为他的胡子实在很碍事。 她擦了擦他的因为汗水而有些湿黏的额头,核那高挺的鼻子,还有眼皮,但接下来就很麻烦了,他一张脸的下半部,从嘴巴周围到两颊的脸庞,全被密密麻麻的胡子给掩盖住,她不觉得那是用湿毛巾擦两下就能清干净的。 不悦的瞪着那嘴胡子,她想了想,或许她该用水洗,但那容易弄得到处都是水,到时这倒霉的家伙,就得睡在湿掉的床上。 不用那贱嘴南来告诉她,她也晓得,这家伙觉得会因为睡在湿冷的床上,因此病情加重,搞不好会就此死在她手上。 你把他当死人就行了!想到那家伙刚刚的建议,她挑起眉。 死人是吧。 她是没照顾过病人,不过她倒是曾经帮忙处理过好几具尸体。 红红放下毛巾,快步走出门外。 床上的男人才暗自送了口气,没多久,却听到脚步再次接近,过了一会,他就听到可怕的机器声。 她测试了一下,确定它能用后,就把它关了起来。 虽然如此,那叽叽作响的声音,还是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年头才冒出来,下一秒,她已经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脸,「咯,先生,不是我想找麻烦,但你留了一嘴的胡子,实在很容易滋生细菌,吃饭的时候还容易沾的食物满嘴都是,胡子再留就有了,健康可是一辈子的,等你好了,有力气了,再把胡子留回来吧。」 虽然,他本来就想刮胡子,虽然,她说的话都没有错,但他实在很痛恨自己如此无助,只能这样任人摆布。再怎么说,就算再丑,再脏,再臭,那都是他的胡子,应该只有他能决定要如何出处理!可这女人却完全没有打算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坐在床边对这他说完这串告知后,就将干毛巾围在他脖子核脑袋旁,跟着就替他抹上了刮胡膏,然后打开电动刮胡刀,动作利落的哼着歌,剃掉了他的胡子。 老天! 他还处在震惊之中,那个女人已经哼着歌,剃掉了他右边的胡子,然后又剃掉了他左半边的胡子,跟着还顶着他的鼻子,拉着他的嘴皮,把他上下唇和下巴的胡子也全给剃得一干二净。 这中间,刮胡膏的泡沫一度跑到他的鼻孔里,害他差点无法呼吸,幸好她及时发现,捏着他的鼻子,拿毛巾擦掉了它。 「抱歉,希望这没影响到你的呼吸,哈哈?」她自得其乐的笑着说:「我以前都是帮死人刮胡子的,你知道,他们没有呼吸的问题。」 「ok,搞定!」关掉了电动刮胡刀,她拿着干净的热毛巾擦干他的脸,然后在拿另一条敷在他的脸颊上,一边清洁他的脖子上和脑袋旁沾到的泡沫核胡子的毛巾。虽然不想承认,但热毛巾敷在清爽脸上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好,那温热的感觉,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哼着歌的女人,端着脸盆走进浴室,又端着干净的热水走了回来。她把脸盆放在桌上,嘴里依然开心的哼着一首旋律,然后再次的拧开毛巾,开始边哼歌,一边擦拭他的身体,刚刚因为太震惊,所以他没听出来,现在可听出来了。 她嘴里轻快悠哉的曲调,是莫扎特的c大调第四十一号交响曲。 哼到了最后一个音符她从头继续开始,不时还会因为哼到比较高的音符而稍稍破音。 她用温热的湿毛巾,从他的脖子、胸膛开始往下擦拭,然后她抬起他的右手,从胳肢窝到手指全部都没有放过,一边擦拭还顺到一边按摩不时回身清洗那条毛巾,最后在换到他左半边,从头在来一次。 说实话,她的动作比想象重温柔,他本来以为她会粗鲁的随便擦个两下,虚应了事,但显然这个女人不时那种会敷衍交差的人,虽然爱抱怨,但她做事非常认真,而且很会自得其乐。 她甚至替他翻身,帮他擦洗后背。 擦完上半身之后,她把敷在他嘴边的热毛巾拿起来,跟着突然吹了一声赞扬的口哨。 「你长得还不赖嘛!」红红挑眉,歪头打量着床上的病人,啧啧有声的道:「干嘛没事留胡子挡着,真是暴殄天物。」他知道自己长的还可以看,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大咧咧的,当面对着他说。 还没来的及分辨心里那怪异的情绪,突然间,他发现这个女人竟然伸出魔爪,开始脱他的裤子,他这才想起她的打算。 「好了,接下来呢,让我们看看你还藏了什么好料!」 不!该死的女人,别碰我的裤子! 即使在心里如此呐喊,他还是感觉到那个女人解开了他的裤子的纽扣,然后费力的剥下他的长裤,跟着是他的!他不敢去想,但她的确脱掉了他的内裤。 当她把他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脱掉,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声消遣的口哨声响起,跟着是一声伴随着轻笑的赞叹惊呼。 老天,这女人,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羞愤、不爽和尴尬,同时充塞心中。 「哇喔!天啊!」 听到她的笑声,他清楚的领悟到,显然这位小姐完全不懂「羞耻」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乖乖!老兄,你的宝贝还真伟大!」他不是没光溜溜的被人看过,但从来没有在如此无助的情况下,被人这样盯着打量、审视,他很清楚她一定正盯着他看。很明显的,她不是那种看到男人裸体就会害羞得闭眼尖叫的小家碧玉。 下一秒,他确定她一定是个女巫! 因为,她竟然笑着哼起了那首叫做「妈妈咪呀」的英文歌,然后非常大胆的、丝毫不手软的,帮他清洗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担心她打算把他那边的毛也一起处理掉的主意,那让他一阵恐慌,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他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坐起来掐死她;当然,那是说,如果他可以做得到的话。 因为,无可避免的,他的身体恐怕并没有办法抗拒女人柔软小手的触摸,即使那个女人是个女巫也一样。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他该死的再次有了反应。 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毕竟她正掌握着他,但那只是引发了她另一串惊叹和笑声。 「喔,我得说,我之前处理的男人并不会变成这样。」她停顿了一秒,但并非因为羞怯,而是为了抽气,说完她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活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天啊,这真是可怕!他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这个疯女人处理完重点部位,跟着却很快乐的配合着嘴里欢乐的节奏,拿着湿毛巾擦拭着他的大腿、小腿和脚底板。 他很确定她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因为毛巾不时会因为高亢的节奏离开他的身体,然后水滴就会飞甩到他身上和脸上。 这是梦吧? 这一定是一场荒谬吊诡的噩梦!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呯的一声打开,刚刚那个离开的女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红红,我回来了,你!呀啊!」 那声尖叫,差点穿透了他的耳膜。 在那千万分之一秒,他竟然有些庆幸她方才清洁完后,已经先拿了毛巾,遮住了他的下半身。 怕红红一个人会忙不过来,把武哥交代的事情做完,匆匆赶回来的丁可菲,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位可怜的病人,全身上下都被剥得精光,虽然他的重点部位被盖了一条小毛巾,但很明显的,在那小毛巾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其它的衣物。那生猛的景象,刹那间,吓得可菲花容失色,慌张的转过身不敢再看,脸红心跳、结结巴巴的开口。 第五章 「红红,你--……做了什么?!你你你怎么把他剥光了?」 「帮他擦澡啊。」梁铃红神色自若的停下动作,抓着湿毛巾、叉着腰,好笑的看着站在门口,不安又害羞的可菲,反问道:「你和阿南不是要我帮忙替他擦澡吗?不剥光他,要怎么擦?」 「可是--」她红着脸转过身,但又看到床上那副光溜溜的身体,忙伸手遮眼,尴尬的道:「天啊,我们的意思是,替他稍微擦擦汗、清洁一下就好,不需要……呃,不需要处理到那么详细。」 欲哭无泪,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额冒冷汗,虚弱的躺在床上想着,或许他应该干脆彻彻底底昏死过去算了。 「咦?是吗?」没有察觉道床上男人的异状,红红一愣,不过却不怎么介意的笑了出来,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反正我擦都擦了!擦干净点,他也比较舒服啊!」 可菲听了有些傻眼,但她说得好像又有那么些道理。看着站在床尾,笑得如花般灿烂的女人,她只得问:「那你是擦好了没?」 「你自己不会看吗?」红红说。可菲倒抽口气,「我才不要!」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他又气又恼,却听到那位女巫再次开口,说了让他想呕血三升的话。 「拜托,亲爱的,你没见过男人的裸体吗?」瞧可菲小脸爆红的模样,红红惊讶的开口笑问:「天啊,别告诉我说,你在红眼那么多年,没看过那些男人光着身体走来走去!」 「他们并不会光着身体走来走去!」可菲翻了个白眼,边用手遮着那个教人脸红的东西,边朝红红靠近,边拧着眉道:「就算有,也了不起是上半身而已,我没看过……那里!好吗?」 该死!一股不妙的预感,猛然在他心头升起。 听了可菲的话,红红挑眉,倏地倾身抓起那条小毛巾,恶作剧的笑着在可菲面前挥舞,「哪里?这里吗?」 天杀的!他就知道! 「呀啊!」发现红红手中挥舞的那条毛巾,是刚刚还在那男人身上的那一条遮羞布,可菲吓得脸红心跳,忙一手遮眼,一手抓住红红的手,死命不让她靠近。 「不要,你离我远一点!天啊!梁铃红!你别闹了!快把它盖回去!」 红红狂笑出声,闹着她,「哈哈哈哈,你这小妞,那么害羞,该不会还是处女吧?之前没看过?那快趁现在看一下,以后看到才不会害怕!这家伙的宝贝很大喔,健康教育的课本里保证看不到--」 他要宰了她!等他能动,他一定要宰了这个女人! 过去二十年,他曾经被敌人抓到羞辱过,曾经徒步穿越极地冰原险些死在那里,曾经遇过许许多多痛苦、羞愤的时刻,但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却比过去任何一刻都难熬。 「梁、铃、红!」丁可菲红着脸,叫着她的全名,又羞又窘的大声警告她:「你再闹我翻脸了--」 瞧可菲真的要生气了,红红这才收敛了一些。 「好啦好啦!我盖回去、盖回去,ok?」她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的把毛巾盖回那家伙身上。「你看,盖回去了,密不透风。」 她才不要看呢。 不过为了确定,可菲还是偷偷从指缝中瞄了一下,见毛巾真的盖回那里,这才稍稍松口气,却又想到一件事,「红红,他的裤子呢?」 「咯,在那啰。」红红指着椅子上折好的长裤和内裤。「你快点把他的裤子穿回去啊。」总不能让这家伙一直光溜溜的躺在这里,依照红红的性格,谁知道她等一下会不会又玩了起来?只一条毛巾实在太危险了。 红红站在床边,好笑的瞧着一旁那脸红的像火炭一样,两手遮在眼前,完全不敢看床上裸男的好友,问道:「裤子?他的裤子又臭又脏的,我好不容易才脱掉,把他擦干净耶,现在又要我把他那条脏裤子穿回去,那我刚刚不是白擦了吗?」 这……她说得也没错啦。 可菲红着脸看着她,当机立断的转身朝门口跑去,边道:「我去拿一件新的内裤过来。」 看着那逃得飞快的女人,红红差点再次笑翻过去,忙喊:「喂!丁可菲,你跑那么快,是知道他穿几号的吗?」 可菲闻言紧急煞车,又匆匆跑回来,抓起椅子上的长裤和内裤,看了下长裤内的尺寸,一边交代道:「我把脏衣服拿去洗,马上就带新的回来。」 说完,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她抱着脏裤子往外走,不忘警告那位胆大妄为、穷极无聊的好友。 「红红,不要再对他乱来了,要是他醒过来逮到你,到时候你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 「我又没做什么!」红红双手叉在腰上,自得的挑眉道:「就帮他擦澡而已啊,他感谢我还来不及把?」 亏她说得出口!可菲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的道:「随便你,不过我告诉你,他可不是那种可以让你随便玩弄的男人,你小心玩火上身,到时出了事,可别怪我没先警告你。」 一阵忙乱之后,好不容易,他身上终于再次有了除了毛巾之外的布料。那位可怕疯狂的女巫,在那位可菲小姐闭着眼睛、瞎子摸象的帮忙下,终于替他重新穿上了内裤。 两个女人,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聊天。 好半晌后,她们一起走了出去,房间里这才再次恢复安静,但几分钟后,他再次听到了她的歌声。 那瞬间,他惊了一惊。 但她并没有走进房间,那歌声显得有些远,像是隔着墙。 很快的,他发现她人是在隔壁房里,他听见她开门关门,听见电话铃声,听见她用英文讲电话,然后挂掉电话之后,又继续哼唱着一首歌。她已经没有再唱那首「妈妈咪呀」了,而是换了一首中文歌。那首歌曲调很温柔,他从来没听过。虽然如此,他仍害怕那疯女人又跑回来,他戒慎恐惧的又撑着防备了--可是再坚强的意志,最终还是不敌疲累,沉沉睡去。 恍惚中,在睡睡醒醒之间,他不安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事情发生的那一天…… 「把那个叛徒抓起来!」尼古拉斯背光站在门前,指着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屋的厅堂。他率领的士兵们冲了上来,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其中一位替他戴上了手铐。 他没有抵抗,现场人太多了,每个人手上都有枪,他没那么笨。 「你在做什么?」冷静的,他看着那个男人,开口问。 走上前来的尼古拉斯,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宣布道:「逮捕你!」 他瞪着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什么罪名?」 尼古拉斯将一迭照片和文件丢到他脸上,「谋杀!叛国!」 那些照片砸到他脸上后,掉到了地上,上面每一张都有他,和几位他国的情报员。 「普斯科夫昨晚在家被人谋杀,他家的保全系统拍到你是最后一位进去他家的人。我派人去搜查,从他的保险箱中,搜出你在过去几年贩卖国家机密的罪证,我手上的情报更显示你在海外又数个金额惊人的户头!」 「我是被陷害的。」他眯着眼,压抑着胸中升起的怒火,咬牙抗辩。 「每个被逮到的罪犯,都是这么说的。」尼古拉斯嘲笑的扬起嘴角。 他知道,这王八蛋是刻意等在这里的。尼古拉斯故意等到他走到大厅时,才叫人上前扣押他,为的就是要羞辱他。 他挺直背脊,虽然感到愤怒,他仍是压下他的脾气,冷冷的看着尼古拉斯。他知道尼古拉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一天,他恐怕是等很久了。 「你知道我是无辜的。」 尼古拉斯挑眉冷笑,扬起下巴,高傲的喝令道:「把他带走!」 那瞬间,他知道,这家伙的确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晓得,眼前这男人,比谁都还乐意看他去死。 所以他顺从的被枪指着,遭人押上了车。 第六章 车子离开联邦安全局,经过夏宫,开上了桥,他看着桥下的涅瓦河,从表中拉出了隐藏的长针,撬开了手铐。但他一直等着,等到经过人口众多的观光区,才趁其不备,击倒身旁的士兵,抢了手枪,在车子行进中,开门翻滚跳下车。虽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仍用最快的速度混进了人群之中,跑进巷子里,消失在圣彼得堡的暗巷中。 他可以感觉得到追杀者的杀意,只能不断的在黑夜中奔跑着,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逃亡成功,他在另一头的河岸被人逮住,虽然他极力抵抗,却仍是被压倒在地。 「你这个杂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尼古拉斯再次出现,高高在上的嘲笑着他,讨人厌的声音回荡在黑夜里。 出其不意的,他伸手挥拳,结结实实的打中那王八蛋的右眼,可下一秒,他却被人拉开,无论他如何挣扎咆哮,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突然间,整个世界一晃,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旷野中的一根石柱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拿着火炬,领着一群男男女女,在他身边跳舞。 她唱着高亢诡异的歌曲,贴到他身前,玲珑有致的娇躯,只围着一条几近透明的红色薄纱。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扯掉了他的衣服,冰凉柔软的小手,挑逗似的爱抚过他的胸膛,似有若无的玩弄着他。 这……可恶的女巫。他忍不住吸气,想压抑那被燃起的欲望,却只是更加嗅闻到她身上的苹果香气,那纯洁又淫乱、芬芳且诱惑的味道。你这女巫离我远一点…… 他张嘴开口,声音却沙哑软弱。 那声抗议只是让她贴得更近,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温暖的气息,和那柔软的红唇,还有那只贴在他胸膛的小手。 你休想。 她挑衅似的,嘲讽着说。 刹那间,强大的愤怒结合着欲望,让他挣脱了绑缚,转瞬眨眼间,他已将她压倒在身下,狂暴的吻住那娇嫩又傲慢的小嘴。 那感觉出奇的好,邪恶但甜美,让他想将自己埋入她温暖的身体里。 你这王八蛋!放开我! 她推开他的脸,愤怒的咆哮着。 他抓住了她攻击的小手,将自己坚硬的欲望,更用力的压着她,摩擦着她温润的柔软,眯眼以唇贴着她的唇,嘶声回了一句。 你休想。他低头,占有她的小嘴。可惜的是,下一秒,他只感觉到后脑一阵剧痛,跟着,黑暗在瞬间来袭。 「红红!」丁可菲的惊呼,在空气中回荡。梁铃红推开压在她身上,终于昏死过去的王八蛋时,一旁的可菲仍慌乱的喊着:「你怎么可以拿电话敲他?」 「我不拿电话敲他,难道要让他上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菲一时哑口,「可……可他是病人啊……」 「病人个鬼!」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指着那色胚的裤裆,冷哼一声,「哪个病人那里还能翘起来?」 可菲闻言,小脸爆红。她很想为这可怜的家伙多说两句话,不过他的的确确是……呃……搭起了帐篷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红红不爽的站起身,拉了拉被弄皱的衣服,把已经被砸烂的电话扔到垃圾桶里,顺便踢了一旁上来帮忙,却没能抓住那王八蛋,反而在她被强吻时,笑到翻过去的曾剑南一脚。 「笑什么笑?你这没用的东西!都是你害的,你还敢笑?」 阿南边闪边抗议,「嘿--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都已经烧到快四十度了,还那么有力气?」红红瞪他一眼,「什么话都是你在说!我去冰敷我的眼睛,回隔壁睡觉!你最好确定这色狼不会再哼哼乱叫,再吵到老娘睡觉,我不介意过来再敲他一脑袋!」 撂下狠话,她大踏步的走出房间,离开时,不忘重重的将门给甩上,却仍能听见阿南的笑声。 她又羞又气的走回房里,好不容易,隔壁的笑声才终于不再响起。 房间里,只有桌边的小台灯亮着。 一个小时前,她被隔壁那王八蛋的呻吟声吵醒,只好过去看看状况。当她发现他发高烧时,还去叫阿南和可菲来帮忙,谁知道好心没好报,那混账竟然在她靠近床边试图安抚他时,出其不意的揍了她一拳。 混乱之中,阿南抓住了他,她气得上前,却听到那家伙叫她女巫,她忍不住讥讽回嘴,谁晓得那男人竟然挣脱了阿南的箍制,将她压倒地上强吻。 这真是太扯了! 那男人右手被子弹打出了一个洞,还包了石膏,腰上还有伤,可她们两个女人加上阿南一个大男人,依然制伏不了他。那家伙是披着人皮的北极熊吗?她真是不敢相信!红红走进浴室里,打开了灯,对着镜子检查开始红肿起来的左眼,该死,这个明天一定会淤青的! 那可恶的王八乌龟蛋!她刚刚应该要多敲他脑袋两下再回来!拧着眉,她回房从小冰箱里的冷冻库拿出冰块,倒在湿毛巾上,回到镜子前。 小心的冰敷自己的左眼。「嘶!噢!」 她呻吟咒骂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左眼不再那么刺痛,可当眼睛好点时,嘴里残留着的一种古怪苦味却开始鲜明起来。那是他嘴里的药味。 「嗯!」她抓起牙刷,挤了牙膏,一边冰敷眼睛,一边奋力刷牙诅咒隔壁按混账。直到那味道完全消失了,她才放下包着冰块的毛巾,关掉浴室的灯,躺回床上睡觉。 明天她还得早起去出庭作证,她需要睡眠。 她将被子拉到脑袋旁,却怎样也睡不着。 隔壁那家伙不知何时又开始呻吟了。 她受不了的坐起身,却不想再过去,她的良心在刚刚那一小时之中,已经全部用完了。讨人厌的家伙!怒瞪着墙,她拉开抽屉,抓出一排药,扳开一颗丢进嘴里,喝了一口矿泉水,这才再次倒回床上。 快睡觉、快睡觉、快睡觉! 她催眠似的告诉自己,好不容易,姗姗来迟的睡意终于跑来报到,她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谁知没有多久,黑暗中,嘴里却再次浮现那可怕的药味,而那味道引发方才那阵混乱的记忆;恍惚中,她仿佛能感觉道那男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嗅闻到湿热的汗水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强势的唇舌,和抵着她的灼热坚硬。 放开我。 她颤抖的在心底想着。 你休想…… 他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喃回荡,强壮热烫的身体,重重的挤压包围着她。 她有些慌乱的在睡梦中试图挣扎,却醒不过来。 而这一次,他不只用湿热的唇舌亲吻着她,还一路做下去,最可怕的是,她并不是真的想挣扎,她喜欢他粗鲁的吻,喜欢他强壮的身体摩擦着她的感觉,不觉中,她紧抓着他坚硬湿滑的背肌,啃咬着他的唇、他的肩头,难耐的呻吟着,一次又一次,热情的迎合着他野蛮的冲刺。淫乱的春梦,在那个晚上不断的重复。当太阳升起,药效过去,刺耳的闹钟声终于穿透一次,让她转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但她却一点也没有休息睡觉过的感觉。 该死的! 坐在皱掉的床单上,她脸红心跳的瞪着窗外刺眼的金黄晨光,满心不悦的想着。 都是隔壁那色胆包天的猪头害的! 她跳下床,不爽的走进浴室准备洗脸刷牙。 几百年没做过春梦,一做就是那么刺激的,她心脏要是再差一点,恐怕就要心脏病发了! 「噢!」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她倒抽了口气,先是被吓了一跳,跟着紧张的凑上前,抬起脸检查。 「天杀的!我就知道!」她瞪着镜子里自己肿到几乎睁不开的左眼,忍不住用英文咒骂出一长串的脏话。 可恶!她这样要怎么上法庭?她自己本身就像被家暴的妇女!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这场官司要是输了,她非得回来痛殴那家伙一顿出气! 【第三章】 星期三的早上。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将一室阴寒驱散开来,一只鸟儿停在窗外的阳台花坛上,婉转轻啼。冬天的阳光很暖,他躺在床上,感觉阳光慢慢移动,爬上了床,落在他身上。 第七章 这两天,他已经可以借着阳光迤逦进房的位置,来判断现在已经几点。 他还能再睡个半小时,所以他继续闭着眼,感受这难能可贵的平和与宁静。 过去这段日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被迫信任韩,但韩救了他的命,也证明了红眼的安全。 在他的生命中,能这样放松睡觉的时间,极为珍稀。 他终于能正常进食的那一天,韩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笑着把粥递给他。 「需要我喂你吗?」 「谢了,但我想我自己做得到。」 他把粥放在腿上,用左手拿汤匙。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经过了这几天的休养,他终于不再发烧,也能进食了。 「我还有事,你慢慢吃,有什么事,电话拿起来,按内线就能找到小肥肥。」 「小肥肥?」 「丁可菲,白白嫩嫩看起来很好吃的那个。」韩武麟笑着道。「她晚点会过来收碗,你绝对不会认错的。我走了,bye!」 朝他挥了挥手,韩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严风。」 他抬起头,看着门口那个男人。 韩收起了一贯的笑容,开口道:「在这里你大可放心,我以性命担保,在这公寓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会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谢了。」他说。 「别客气。」韩摸摸下巴,勾起嘴角道:「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有时候等待是必要的。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子弹打出几个洞,其实感觉是很不错的。」 韩说的没错,能够好好睡上一觉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他知道,这里的玻璃的防弹的,韩把他的窝盖的很好,虽然不到铜墙铁壁,但也差不多了,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那男人是不会把他带回老窝的。 带他来这里,就表示会把这栋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牵连进去。到现在,他还不是很确定,这么做是对是错,但韩显然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韩走后不久,他见到了那位被形容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肥肥。她是个很可爱有着小虎牙的女人,甜美的笑容,带着些许孩子气。她替他带来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她就像个邻家女孩那样普通,收拾着碗盘的她,因为太紧张,要出门前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一直到满脸通红的她,尴尬的离开后,他才想起来,这位小肥肥,恐怕是前几天被迫观赏他身体的那一位。 如果他没记错,那位小姐的确也叫可菲。 所以,意思是,那疯女人也是存在的? 刹那间,他脸色刷白。 老天,他原本还希望那只是一场怪诞的噩梦。 清醒后,他并没有看到女人,一直都是那位医生来替他检查,所以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他没想到那女人的确存在。 或许那的确是梦,或许这位可菲在他昏迷时有来帮忙,所以他的潜意识才把她加入梦中。 这念头方闪过,隔壁的门就被人呯然关上。高跟鞋的声音敲在磨石子地板上,听来格外清楚。那人把东西丢道床上,钥匙丢到桌上,踢掉了高跟鞋。所以隔壁真的有人住?而且还是女的?瞪着和隔壁相连的墙,他忽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女人打开了音响,然后跟着节奏开始唱起歌来。 几乎在她开口的第一个音符,他就确定是她。 确认这件事时,他第一个反应是想下床,拼死去把门锁起来,以免她再次闯进来;第二个反应却是想走到隔壁去敲她的门,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两种矛盾又极端的念头,有些吓到了他。 不过是个女人。 他瞪着那面墙,想着。 她总不可能真的像希腊神话里的梅杜莎,长了满脑袋的毒蛇,看一眼就会石化变瞎! 而且他当时神智不清,还是有可能把现实与梦混杂在一起。 或许她并没有真的把他的裤子剥掉,虽然他清清楚楚记得她那双小手握住他的感觉。 而这,更是提醒了他那场献祭般的火热春梦。老天。他睁开眼,有些太快的坐了起来,这个动作扯到了他腰侧的伤,但疼痛让他成功的甩掉脑海里的影像。清晨的阳光有些耀眼,他下了床,走进浴室盥洗。 右手的石膏被他弄得有些脏,那天他醒来,手已经被打上了石膏,只留下指尖的部分露出来一点,无法自由活动的右手,实在让人不安。 他已经开始对这讨人厌的限制不耐烦了起来,但那医生前两天才随口警告过他,若是还想要这只手,在肌腱愈合之前都不能乱动。 意思就是,他还得包着这石膏好一阵子。 深吸了口气,他以左手拿起牙刷牙膏,对着镜子开始刷牙;脸上的胡子这两天又冒出来了,半长不短的。洗完脸后,他摸着下巴,看着它们。 你长得还不赖嘛!干嘛没事留胡子挡着,真是暴殄天物! 那娇嗔的声音浮现脑海,发现思绪又跑到那女人身上,他蹙起了眉,再次的将她给甩开,拿起可菲帮他送来的刮胡刀,小心的把胡子剃掉。 漱洗完毕,他刚走出浴室,就听见隔壁鸡猫子鬼叫的歌声。 这屋子的隔音真的很烂,他清楚听到她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那疯女人醒了。或许称呼她疯女人很没有礼貌,但每天早上,她一醒来就要去冲澡,一边唱歌吊嗓子,唱的还是歌剧「魔笛」里,那位恐怖女王,华丽花腔女高音那一段,她的气不足,还会走音,而且在花腔高音的部分,常常会因为拉不上去而中断。最可怕的是,她只要一中断,没有唱成功,就会从头开始再来一遍。 那鸡猫子鬼叫,完完全全破坏了清爽的早晨,对他的耳朵来说,她唱的残破歌剧,是一种恐怖而彻底的折磨。 在连续听了好几个早晨之后,她已经完完全全破坏了他对魔笛这出歌剧的印象,如果作曲的莫扎特听到她的歌声,恐怕会惊恐的从坟墓里爬出来,求她不要破坏他的心血。 借着歌声,确定她还在房间里,他快速的走出房门,经过她紧闭的门前,走过楼梯间,到三楼另一头的健身房运动。 虽然太激烈的动作医生还是严禁他做,但一直躺在床上,让他的体力直线下降,他必须尽早恢复他的体能和身体状况。 所以每天早上,他都会到健身房运动。 幸好,那个不爱运动的女人,从来不会过来这里。 虽然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他其实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但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总是小心避开和她碰面。而她,这些日子几乎都待在房间里,除了偶尔几次之外,她完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吃饭时间,她都和旁人不一样,有几次连餐点都是丁可菲亲自送到她房间里的。当然,他避开她,并不是因为他怕她,疯狂的人他见多了,他有能力应付,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她见面,不是个好主意。 她是个麻烦的女人,自我中心、牙尖嘴利、狂妄大胆、好奇心太过旺盛! 和她见面,绝对不是好主意! 他在慢跑机上走路,然后慢慢加快,侧腹的伤口还有些痛,但在经过两星期的休养之后,已经好了许多。 很快的,他身上的长袖t恤已经汗湿。 他脱掉了t恤,继续慢跑。 虽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好一阵子了,他依然无法确定陷害他的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尼古拉斯是知情的吗?抑或那笨蛋完全只是因为找到机会整他,所以特别尽力?这整件事,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虽然只有一眼,但他清楚看见那些照片,他的确有和那些情报员碰面,只是并非为了贩卖国家情报或军事机密,但他和那些人碰面的事,的确是机密,知道这些事的人并不多,显然他们的单位里的确有间谍,而且层级还很高,才有办法拿出这种以真当假,让他几乎无法反驳的证据。 追杀他的人,不只是军方和情报人员,如此全面的狙击,显示对方想将他除之而后快,让他当代罪羔羊的决心。 第八章 他有许多事情得查清楚,但除了尽快恢复体力,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我以为阿南禁止你做激烈运动。」 这句话,猛地拉回他的神智,让他心头一跳,他在跑步机上回首,看见了她。 他认得她的声音。 他知道她是信他隔壁的那个疯狂的女人。 她有一头狂野蓬松的长发,乌黑、卷曲得有些张狂,就像她的人一样。 靠在门边的女人,身材娇小却凹凸有致,她有着浓眉大眼、挺翘的小鼻子,和一张鲜嫩欲滴的红唇。 那个女人穿着鲜红的运动长裤,黑色的运动短背心,在那两件衣服中间,是白得像雪一样的小腹,和那微微凹陷,但闪闪发亮的肚脐。 她镶了一颗钻石在那里,这女人的模样,让他差点在跑步机上摔倒,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自己。还没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是个麻烦。看见她的第一归,他更加清楚确定,她完完全全是个大麻烦,强迫自己把胶着的视线从她身上拉回来,他将机器动作的速度转慢,开口回答。 「快走不是激烈运动。」 「快走?」她不赞同的挑眉,哼了一声,批评道:「你那种速度是在慢跑吧。」 他瞄了一眼机器上的屏幕,回道:「我的时速只有六公里。」 颈背上有种灼热刺痛的感觉,从她越来越近的声音,他知道她离开了门,趄他走来。 不知怎地,察觉她靠近的瞬间,他竟有种想逃走的冲动,这真是太扯了。 她不是伊甸园里的夏娃,也不是蛇发魔女梅杜莎,她只是个娇小的、苍白的、不爱运动的小女人。 就只是女人而已,就算她曾经摸遍他全身上下,看过他的屁股和胯下,她实际上和其它女人并没有太多不同。 「六公里已经是慢跑了。」她哼了一声,「而且那还是现在,我刚刚进来时,你正跑步。」对她不屑的评论,他决定保持沉默。他继续在跑步机上走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仍瞄到她走到他旁边那台跑步机。 在那一秒,他只能希望,她没有边运动边唱歌的习惯。 窗外的阳光,该死的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至少她这台跑步机有大部分都在阴影里。当她穿上她的慢跑鞋,走进健身房时,并没有料到会撞见他。有那么一下子,她本来想转身离开的,却又觉得这样太胆小。话说回来,既然他和她都住在这栋公寓里,还住在隔壁,见面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是说,她害怕遇见这男人。 只是那场火辣辣的春梦,总让她觉得,要面对这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的……怪。 好吧,她承认,不只是怪,是很尴尬。 她没想到自己会觉得尴尬,她又不是第一次做春梦,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接吻,她在美国念书时,也遇过那种想霸王硬上弓的猪头,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像他。 偷瞄着旁边那继续在跑步机上快走的男人,她慢条斯理的打开机器,慢吞吞的在跑步机上散步,一边抓起满头卷发,把原先挂在手上的白色大花发圈套在上头,绑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举起双手绑头发的姿势,抬升了她本来就很丰满的双峰。 就在那一秒,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视线。 她斜眼瞄他,那个男人依然面无表情的面对着前方,但她很确定,他刚刚在看她,她的身体因为那视线而起了反应。 这个男人真的长得不赖,只是表情有些冷酷。昏迷时,他看起来还稍微可亲一点,现在这样活跳跳的,反而透出一股冷漠疏离的感觉。 盯着他刚硬的脸庞,她挑起了眉,开口自我介绍。 「我叫梁铃红,住在你隔壁。」 她盯着他瞧,缓慢的交替移动着双脚,行进的速度还是慢吞吞的,这男人流了满身的汗,在金黄的阳光下,看起来异常赏心悦目。她告诉自己,不要死盯着他,活像一只看到奶油的贪嘴猫,但她移不开视线,只勉强能做到别把舌头伸出来舔嘴。强壮的身体、结实的肌肉、挺翘的臀部! 圣母玛利亚,她敢对天发誓,这家伙实在太秀色可餐了! 严风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从他的脸往下瞄到他的臂膀和胸膛,然后往下,来到他的臀部。 他小腹一紧,有些不敢相信,但这女人的视线竟然停在那里好一阵子,久到让他以为他忘了穿裤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运动。」他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注视。 「你听谁说的?」她拧眉。 「医生。」这不算说谎,他的确是听那位医生说的,他当时并非真的在偷听,醒不过来不是他的问题。 「那个大嘴巴。」她咕哝着,边放松的散着步,边辩解道:「我并没有不运动,我只是不喜欢在健身房里运动。」 「为什么?」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一摊,翻着白眼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很像实验室里跑圈圈的白老鼠吗?在同一个地方不停的走啊走的,却怎样也走不出去。」 好一个诡辩,偏偏他找不出现由无法反驳她。让他庆幸的是,她的视线终于不再黏在他屁股上了。「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走路是最好的运动。」 「什么?」他愣了一愣。 红红再次转头看着他:「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上,曾有一篇哈佛大学的研究,针对七万多名护士做了八年的追踪,发现只要每天走路三十分钟以上,可减少三分之一心脏病发作或死亡的机会。」 她并没有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忍不住再问:「我以为你不喜欢在健身房运动。」 「没错。」她不是很快乐的看着前方窗外的街道,没好气的解释:「但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所以我被禁止单独出门。我只要单独出门,就会有麻烦找上我。」 他可以理解这一点,这女人天生是个麻烦制造机,或者吸引器? 总之,她是个麻烦,而且显然大家都知道。 一缯卷曲的发丝落到她脸上,她鳜起嘴,将它吹开,继续道:「既然我被限制出门,退而求其次之下,只好来当白老鼠,每天在这台笨机器上走个三十分钟,消耗我的压力,维持我的身体健康,让我不会死于心脏病和肥胖。」说真的,她并不胖。她看起来离肥胖和心脏病有很长一段距离。虽然有些丰腴,但她秾纤合度,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她也不缺。 他猜他可以轻易将她的腰拢在双手之中。 蓦地,梦境中,一幕煽情的画面突然闪现! 她贴在他赤裸的身上扭动着,小手圈着他的脖子,白嫩的大腿抬得老高,磨蹭着他,鲜艳的红唇拂过他的喉结。 他气一窒,感觉自己的裤裆变紧。 甩开那扰人的景象,他深吸口气,拉回神智,哑声道:「我之前没在这里见过你。」 「韩武麒那小气鬼,为了省钱,根本没在健身房里装冷气,我都晚上才来走,太阳下山之后,这里比较凉快。」那缯不听话的发丝双跑了回来,她不耐烦的伸手将它塞到耳后。「可是今天下午我有事得出门,晚上回来就太晚了,所以现在先来把该走的份走掉。」 他不应该再问下去了,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她到底有什么麻烦,根本不关他的事。他要自己别再发问,他已经走完他要走的十公里。他停下跑步机,转身抓起挂在一旁的t恤,套回身上,却看见她左眼上有着明显的淤痕。因为她位在阴影处,刚刚他没注意看,现在转过身来,才发现那块淤青。那淤伤已经逐渐淡去,但看得出来原本的轮廓。 他一怔,穿衣的运动顿了一顿。 有个人殴打了她,而且打得很用力,这份认知,不知怎地,让他不太舒服。 他很清楚,像她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吸引麻烦,但再怎么牙尖嘴利的疯女人,都不应该被殴打,何况她除了太大胆,又有点疯狂之外,其实人不坏。 第九章 她照顾了他一阵子,虽然剥光了他的衣服,替他刮胡子,虽然先把他嫌弃过一遍,帮他擦澡,虽然还顺便把他当成健康教育的展示品! 他承认,或许她的某些行为,真的让人很想打死她,但她还是不该被人殴打。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多管闲事提问的,他现在不需要更多的麻烦,他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但他不喜欢她曾经被人痛殴的事实。 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那淤伤分外困扰着他。 她没有转过头,只是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在跑步机上走着,像在咀嚼某种过期的牛肉干一般,缓慢的张嘴开口:「上个星期,被住我隔壁,某个发高烧的混蛋揍的。」 他慢了半拍,才领悟到她说的混蛋是他。 他揍了她?! 严风呆滞的瞪着她,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我没印象。」 「我知道,当时你在发高烧。」她耸了耸肩,「大概是在做恶梦吧,我猜。你一直鬼吼鬼叫的嚷嚷着一个名字,叫什么去了……」她皱眉看着天花板,然后弹了下手指头,「对了,尼古拉斯!」 狗屎!恐怕他的确揍了她,用废掉但包了石膏的右手,狠狠的k了她的左眼一拳。 对照他的恶梦,他当时正在揍尼古拉斯。 很不妙的,他清楚记得那极具真实感的……梦,包括后续的那些。 他大概是把现实和梦混在一起了。 他把t恤拉好,不自在的开口:「抱歉。」 「你该道歉的不只那个。」她冷哼了一声,嘟嚷着。 这名话,几乎间接证实了他的怀疑。该死的,那天晚上,他恐怕不只揍了她而已。他僵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红红瞟了他一眼,瞧他那副僵硬石化的模样,她忍不住想笑。反正第二天那场官司也顺利解决了,感谢神奇的遮遐膏,遮住了大半的淤青,让法官不至于因为她的黑眼圈,质疑她的专业和证词。 既然他不记得了,她也不用特别去提醒他后续那个让人更加尴尬的事件。事实上,幸好他不记得,那真是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摆了摆手,嘴角一扬,略显开心的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别再揍我就行了。」 她如此轻松的反应,反而让他又怀疑了起来。 或许,他并没有将她压在身下强吻她…… 那……大概是梦吧? 瞧他站着不动,她忍不住转头,好笑的挑眉问:「怎么?你还走不够,想要换我这台跑步机吗?」 这古怪的问题,几乎让他扬起了嘴角。 「不是。」他看着她,开口问:「我只是好奇,你在红眼里是做什么的?」 「事实上,我并不算是红眼的正式员工,我只是兼差的。」 「兼差?」 「没错。」她点点头,脑袋后那一大蓬马尾跟着晃动。 「有空时,才接受韩武麒那小气鬼的委托,帮忙一些检验、是分析脚印、血液,那些微量迹证之类的东西。」 他一愣:「你是鉴识员?」 「兼职的。」她皱眉,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非常强调的坚持着。 他瞧着那脑袋里显然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女人,不由自主的问:「你平常的工作是?」 她眼也不眨的瞧着他,甜甜一笑,张嘴说了:「我是个言情小说作者,我专门写让世界充满爱与和平的罗曼史。」 这个让他哑口无言的答案--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疯狂大胆的女人,做的竟然是最需要细心、耐心,而且实事求是的工作。虽然她强调她是兼差的,但她确实是一个鉴识员。今天早上他跟着韩到红眼地下室的计算机房查数据,意外看到她穿着白袍,专心的在检验室玻璃窗后,低头工作的样子。 直到那时,他才真正确定她的确是个鉴识员。 他不该查探她,可是在餐桌上,当韩的老婆封青岚提起她时,他实在无法不拉长耳朵。 「红红呢?我以为她说她今天会下来吃饭。」 「本来是这样的。」在瓦斯炉旁的可菲,一边将鸡汤装到碗里,一边回答:「不过早上来了急件,她在地下室做毒物检验,勤哥从印度尼西亚快递来的。」 「那个在泳池中挂掉的富商?」忙着把自己盘里的夏威夷炒饭堆成小山的韩武麒,好奇的问。 「嗯,不过勤哥怀疑有人对那可怜的家伙下毒,那位老板并不是意外失足溺死的。静荷昨天打电话回来说,那边乱成一团,所有亲戚全到了,忙着争遗产,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好像连警方那边都有人被买通了。」 可菲把两份的汤和炒饭放到一个提盒里,再摆上汤匙和筷子:「阿震在楼下帮红红,我把饭先送下去喔,他们两个应该还要忙上好一阵子。」可菲离开后,严风好奇的问:「地下室可以做毒物检验?」 「当然,不然你为以我们公司的钱都花到哪里?」韩武麒咧嘴一笑,得意洋洋的道:「我这里拥有必须的器材,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不定期有最顶尖的人员。」 他看着那男人,忍不住开口道:「我以为她说她的主业是写罗曼史,鉴识工作是她的兼差。」 这句话,让坐在他旁边的阿南,将嘴里的饭给喷了出来。 「曾剑南!」坐在阿南旁边,不巧面对他,被他的饭粒给喷到的恬恬,发出一声惊叫。「你搞什么鬼?」 「抱歉,老婆,我不是故意的!」阿南边笑边忙着伸手替老婆捡拾脸上的饭粒。 这怪胎医生的反应,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风狐疑的看着他,「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没有说错什么。」回答他的人,是封青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不过,红红的小说,从来没有出版过。」 他疑惑的拧起了眉。 「她写的稿子从来没过稿,她也从来没从出版业中拿过任何稿费。」韩武麒停下扒饭的动作,有些好笑又无奈的替老婆补充,「她所有的收入,都是从鉴识工作这边来的。不过她从去年开始,就说她决定要改行,脱离鉴识这个必须不断面对人性丑恶与黑暗的工作,改去写充满爱与和平的言情小说。」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写作生涯并不是在顺遂就是了。」阿南转过头,笑着问对面的青岚:「她已经被退了几本稿子?五本?还是十本?」 封青岚没回答他,只是开口警告他:「你这句话最好不要让她听到。」 「没错。」韩武麒点头,「她对这件事很认真的。不过老实说,我觉得她改去写侦探推理小说,过稿出版的机率会高一点。」 「那就违背了她要脱离丑恶与黑暗的本意了。」拿着面纸擦脸的恬恬,开口提醒:「推理小说总是充满了尸体和血腥。」 「虽然她写的稿子没出版过,也没赚到一毛然,但她喜欢认为自己已经转行了。」韩武麒好笑的看着严风道,「所以鉴识工作对她来说是兼差,写小说才是她的主业。」 「她不适合写小说,她天生是吃鉴识这行饭的。」封青岚说。 看了老婆一眼,韩武麒挑眉笑着说:「这句话好耳熟。」 「哪一句?」 「天生吃什么饭之类的。」 「没错,的确满耳熟的。」封青岚甜甜一笑,看着老公说:「不过我要是你就会知道何时该闭嘴。」韩武麒闭上嘴,捧着自己的炒饭,停了两秒后,摆出无辜的小狗脸,看着老婆,张嘴问:「亲爱的,那我可以张嘴吃饭吗?」 他那模样,逗笑了封青岚,也逗笑了其它人。 「废话,快吃啦。」封青岗瞪他一眼,眼里却有笑意。 后来,餐桌上的人,依然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发表意见。 虽然他们说了很多,但当他吃完那餐饭时,他对那位叫红红的女人的疑惑,却只是有增无减。 第十章 【第四章】 梁铃红,今年二十八岁,前fbi的专业鉴识员。曾经在fbi的总部匡提科的显微分析中心工作好几年,也曾在美国田纳西州的人类学研究场待过好一阵子。据他所知,后面那个地方,是专门做尸体腐烂实验的人体农场。他们为了研究死亡时间,协助破案,故意让尸体暴露在荒野之中,任各种昆虫、细菌、动物等等自然因素去分解啃食;简单来说,那里到处是腐烂的尸体。那边的研究人员,每天都要针对不同尸体在不同时间、不同状况下去做记录。 也就是说,心脏不够强壮、胆子不够大的普通人,根本无法在那种工作环境中待下去。 难怪之前阿南叫她把他当死人,也难怪她清洗他时,做得如此顺手。 他和那些人的差别只在于,他是活的,而他们死了。 喔,我得说,我之前处理的男人并不会变成……这样。 她惊叹的声音浮现脑海,他不禁摇了摇头,微扬起嘴角。 不知道该说是幸或不幸,这个女人的存在,意外的,让他不至于一直去思考自己此刻艰难的处境。隔壁房,又再次传来她引吭高歌的声音。过去几天,他慢慢发现,韩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地下室和安全措施上,她和他所住的客房,只用简单的三合板隔开而已,所以隔音才这么差。 自从上星期在健身房遇到他之后,她的魔笛女王进步了一些,听起来比较没那么刺耳了。 这念头刚闪过,她下个音就破功。 天啊,真可怕。 他打了个冷颤,拿起毛巾和矿泉水,在她从头开始前,逃难到另一头的健身房里。 这真的要变成他每天早上的一种行为模式了。 做完了暖身操,他踏上跑步机,从慢走,渐渐加快,再逐渐改成跑步。这几天,他慢慢把运动的时间拉长,希望能逐渐恢复体能。 fsb那边,针对他的通缉并未取消,韩利用他的管道,放出了假消息,让fsb以为他人在美国,这只是缓兵之计,但至少多给了他一点时间。 这几天,除了运动,他都待在地下室的计算机房里,试图找出到底是谁在幕后恶整他,但他拥有的信息实在太少了。目前除了等待,他还是只能等待。 慢跑结束后,他拿起哑铃,做着单调的重量训练,尽量让脑海里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他快做完的时候,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早。」她说。 「早。」他看着她走过他面前,踏上跑步机,慢吞吞的开始走路。 半晌后,他忍不住问:「你以为你觉得白天太热。」 「是很热。」她头也不回地说:「但是阿南警告我,再不晒晒太阳,我将来会得骨质疏松症的疑虑。反正我稿子昨天写完了,现在也没别的事干。」 他看着那动作迟缓,在阴影处散步的女人,忍了三秒,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一台跑步机,晒不到太阳。」 「我知道。」她移动着她的双腿,摇晃着她挺翘浑圆的臀部,「不过那是现在,等一下太阳就会移过来了。」 的确,依照阳光移动的位置,是会往她那边移动。 他有些无言,只能闭上嘴,继续做完剩下的抬举次数,然后放下哑铃,改做仰卧起坐。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她张嘴问:「你的腰不是有伤,可以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吗?」 「那已经好了。」他在坐起时的间隔,迅速的回答。她转过身来,在跑步机上倒退着走。「喂。」 他抬眼。 「我听说你提俄罗斯fsb的情报人员。」 他颈背肌肉一紧。 对他的沉默,她只是挑起了眉,捺着性子,边走边看着他继续做着仰卧起坐。 她胶着的视线,让他小腹一紧。 欲望迅速蔓延,不想在清醒时,继续在她面前出糗,他放弃了剩下的次数,干脆停了下来。 他今天没脱掉上衣。t恤遮着他的腰伤,她不可能知道他的腰有多痛,但她确实在盯着他的伤口看。 为了某种不明的原因,她的凝视让他有种难以言明的不安。 从地板的垫子上站起来,他抓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怎么样,你是吗?」 他回过头时,她开口重复刚刚的话题,发现她依然在等他回答,他只得开口道:「以前是。」 「那好。」她红唇一扬,回身关掉了跑步机,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微笑道:「我想出去走走,你有空吗?」他再一愣,怎样也没想到她会开口约他出门。 拿起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他凝视着那个娇小大胆、毫不闪避他视线的小女人,停顿了几秒,才问:「你要去哪里?」 「去邮局寄稿子。」 「不能用电子邮件吗?」 「我喜欢比较传统的方式。」她红嫩的唇,弯成美丽的圆弧。「况且,整天呆在这栋破公寓里,我都快被闷坏了。」 「为什么找我?」 她眼也不眨的瞧着他,笑了出来,回答。 「因为整间公司,你最闲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但他右手的石膏都还没拆呢,这家伙竟然就在做仰卧起坐,天知道他接下去会不会改做伏地挺身。这些男人,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超人,真是让人受不了。话说回来,平常在红眼里,看习惯了那几个猛男,跟着他一起出来,才发现他引人注目的功力不输给家里那几位。 走在冬阳暖日之下,她好奇的开口:「问你一个问题。」 「嗯?」 「像你这样的家伙,要怎么当情报人员?」 他拧眉,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太引人注目。」她瞅着他,「我还以为干这行的,都必须要尽量不要长得太明显。」 「fsb里,像我这样的黄种人的确很少。」他在一辆车太靠近她时,不着痕迹的稍微扶了她手肘一下,让她走得更靠内侧一些,一边回道:「但干这行的,什么样的人都要有。」 「我不是指你的肤色。」她知道种族歧视到处都有,他显然在那个单位里,也一直得面对同样的问题,她不奇怪他误会了她的问题。 领着她转过一个街角,红红回头看着他,补充道:「是你的长相。」 「长相?」他有些微愕,她翻了个白眼。 「拜托。」 「我以为我长得很正常。」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注意到女人看到你那张脸的反应?」 好吧,他是注意过。扯了下嘴角,他好笑的反问:「fsb里,难道全都是其貌不扬的人?」 「我们都知道,fbi里的确许多卧底人员,它和fsb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过fbi是联邦调查局,工作的内容是调查,并不是情报人员或特务,这真的不能相提并论。」 「ok,我承认。」 她举手投降,笑着走进邮局。 他陪她排队,看着她从大包包中拿出一份牛皮纸袋,在轮到她时,交给了柜台内的邮寄人员。当他和她一起走出邮局大门时,魔笛的音乐从她包包里传了出来。 她翻出手机,接起那通电话。 「喂?我是红红。」她站在路边,头大卷发在风中飞扬。 「岚姐,怎么了?」 她听着对方说了几句,拧着眉回道: 「ok,我马上回去。」 据他所知,封青岚昨天晚上和韩一起赶去了日本,为了一件连锁饭店瓦斯气爆案。不幸中的大幸的,这次事件没人身亡,但该饭店总公司对整起事件疑虑很深,怀疑是人为的意外,因此特别委托红过去做详细调查。红红挂掉电话,将手机塞回包包里,边解释:「抱歉,岚姐将她拿到的一些东西,寄了快递过来,我得赶回去做检验!」 她话尾语间未落,突然一辆九人座小巴士坐旁冲了过来。 他飞快地将她拉到身后,才他她险险避开。但那辆车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车子停下来时,刚好将两人逼到了一条巷子里;车子堵死了巷口,也隔绝了两人和大街。 第十一章 车一停好,车门就被人拉开,跳下了五个男人,除了带头的,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亮闪闪的方头长刀。 带头的那位,脖子上戴着粗大的金项链,嘴里嚼着槟榔,脚上穿着一双夹脚拖鞋。 那男人用那又小眼睛,瞄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右手包着石膏时,随即决定他不具威胁性,很快掠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衣着清凉的女人。 「梁小姐,是吧?」 「你们想做什么?」她眯起眼,不耐地问。 「不想做什么,只是我们老板想请你到家里喝杯茶。」 该死的,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阴魂不散,本来还以为出来走一下而已,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的。她找严风当保镖,可不是当真的,他伤还没好呢。红红估量着眼前情势,正要开口想办法拖延,谁知严风却伸手覆住了她的肩膀,冷声回了一句。 「她没空。」 那老大一愣,拧起参差不齐的浓眉,双手叉在腰上,嘴里嚼着鲜红的槟榔。 一边抖着脚,不爽的瞪着他道:「死残废,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逞强当英雄,我小弟们手里拿的西瓜刀可是不长眼的。」 怕他乱来,红红仰头看着他,微笑安抚道:「放心,我认识他们那个没用的老板,你先回去吧,我去喝个茶就回来。」 他看看那些凶神恶煞,再看看身前的女人。 她脸上挂着微笑,眼里却有着紧张的忧虑,她将小手搁到他手臂上,「我是说真的,你先回去。」 他沉默了几秒,凝视着她。 在这男人的注视下,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红红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拧着眉,认真的悄声道:「拜托,你不是超人,可以刀枪不入,可菲会知道我在哪里。」 他挑起了眉,又过了几秒,才退让的开了口:「好,我回去。」 红红松了口气,看着前面的那些人,扬声道:「我和你们回去,你们让他先走。」 「没问题。」那头头挥了挥长刀,又回身挥了挥手,朝负责开车的司机道:「喂,把车开前面一点,让那残废过去。」 小巴士往前移了一点。 严风面无表情的走上前,经过了前面向个拿刀的小弟。 「残废的,算你识相。」其中一个开口嘲笑他。 另一个也跟着笑着嚷嚷:「没错,小白脸,快滚回家找妈!」 严风没让他把话说完,他抬腿狠踹那小混混的下体,用包了石膏的右手,挡住旁边砍来的长刀,挥拳揍昏第二个,然后低头闪过另一一刀,用左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硬是将长刀给夺了下来,顺便欺身上前,用右手肘敲昏了第三个,再一旋身,把第四个冲上来的小混混给踹飞到墙上,随着他的转身,当他的脚踩踏在回地上时,左手的长刀,就正好架到了那位老大的脖子,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吓得那流氓脸色发白。 「你……你想做什么?」 看着在眨眼间,全瘫在一地,不是抱着肚子,缩在墙角,就是捂着冒血的鼻头,哀叫呻吟的那些小混混,梁铃红有些傻眼。说真的,她猜她脸色也有点白。虽然没料到他会动手,而且还那么厉害,不过她还是把握了机会,立刻快步冲上前,抢在严风开口前警告那流氓。「回去告诉许正刚那王八蛋,人会说谎,证据不会!我已经把证据都交出去了,就算我会改口也没用,叫他别再骚扰我!」 严风看了她一眼。 不知怎地,她竟红了脸,不禁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然后拉回视线,看着那长刀下,动都不敢动一下的男人,「你听到她说的了?」 「听……听到了、听到了……」男人结结巴巴的回答,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叫车上那个躲起来的,把车钥匙丢出来。」他说。 流氓闻言,立刻喊道:「阿标,快把车钥匙丢出来!」 听到老大的叫唤,那开车的小子这才敢抬起头,慌慌张张的把钥匙拔下来,丢出车窗。 红红跑过去捡了起来,然后旋转她瘦弱的手臂,用力的将它丢得更远。 钥匙划过蓝天,越过了九人小巴士的车顶,落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严风确定那辆车暂时不能动了,才看着那流氓,淡淡的道:「第一,我不是残废。第二,把小姐的话,带到你老板那里。第三,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了解?」 听到他的话,那家伙点头如捣蒜般,忙道:「了……了解,非非非……非常了解!」 闻言,他这才移开长刀,朝那个已经站在出口,双手叉在腰上的女人走去。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超人。」他说,「不过身手还不错而已。」 她瞪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转过身,迅速的走出巷子。 他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这个隐蔽的犯罪现场,顺手将那把西瓜刀扔到附近的臭水沟里。 他的石膏裂了。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看到他边走边弄他右手那已碎裂的石膏,她忍不住掏出手帕,替他暂时先固定。 严风愣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红红故意的在他右手损坏的石膏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现在想起来,他的手没被砍断实在是很幸运。好吧,或许是不幸运,他的身手好到吓人。天晓得,这男人的腰上还有伤呢!若不是她亲眼看过,恐怕会以为他全身都完好无缺,而固定他右手的石膏,只是包好玩的道具。、 她知道一个受过武术训练的人,拳脚挥出的破坏力量,可以超过一吨,远大于一个人在车祸中受到的撞击力量。她以前替探员测量过,但那些人是踢在装了仪器的沙包上,而不是真的打在人身、真的实际看到,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那样做,实在很愚蠢。」 不知怎地,这句话,就这样从嘴里溜了出来,不过她真是一点也不后悔,他那么做真的很蠢。 所以她抬起头,瞪着他,继续叨念道:「石膏的硬度只有二,它没有不锈钢刀那么硬,挡不住那种冲击力,只要角度有一点不对,你的手这次会直接被砍断,而不是断几根手筋就可以了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要如何才能让我们全身而退。」他看着右手上那个大大的粉红蝴蝶结,心不在焉的道:「如果我没有把握,不会出手。」 她转身朝前走,却还是忍不住拧眉质问:「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有人带枪?」 「那他会在第一时间就拿出来,我会优先解决他。」他举步跟上她。 「况且,我也有带枪。」她一愣,脱口就问:「那你干嘛不用?」 「我以为这里的法律规定,一般民众不能携带枪械。」右手上的粉红,有些莫名的扰人,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边解释:「非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也不想惹太多麻烦。」 她背着大包包,快步的往前走,气愤的说:「我觉得,被四把西瓜刀指着的时候,就很有必要了。你很有可能被围殴砍伤,然后被丢在那条暗巷里流血至死,相信我,他们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良老百姓,把你痛扁一顿之后还会顺便帮你叫救护车!」 她的黑发在阳光下跳动,光线映照着那卷曲的发丝,让它们就像金红色的丝线。 「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突然停下脚步,霍地回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我不是在担心你,我是在担心我自己会被人绑架,先奸后杀,再砍成一百八十片的肉块,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鱼!」 「我不会拿你冒险。」他拧眉,强调。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瞬间让她气得劳务。「不会拿我冒险?你到底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激动的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连珠炮似的骂着:「超人?蜘蛛人?还是蝙蝠侠?你以为你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身吗?还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你们这些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腰伤才刚好,手还包着石膏就迫不及待的想逞英雄,还敢说不会拿我冒险?你脑袋里是装了石头吗?你就不能先回红眼,以退为进,让阿震用gps追踪我的手机位置吗?你们kgb没有教你要怎么视情况改变作战方式吗?」 第十二章 她是在担心他没错。 透明的条状紫水晶项链,在她雪白的乳沟里跳动,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看着她眼里冒出的小火花,听着她激动的责骂,他脑海里却全是将她拥入怀里亲吻的念头。 那不是个发主意。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把左手插入裤口袋中,严风迈步往红眼的公寓走去,嘴里依然忍不住纠正她:「我们现在不叫kgb,改为ksb了。」 「我知道!」她气急败坏的咒骂着,追了上来。「你不要抓我的语病!那不是问题重点,重点是你这种逞凶斗狠的英雄式主义很不可取!」他深吸了口气,「我以为你找我陪你出门,就是因为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 「我找你出门,是因为我担心你虐待你还没有痊愈的腰!」红红毫不客气的说。 「我的腰已经痊愈了。」他可以想出十几种证明腰伤已痊愈的方式,但其中一种,此时此刻,占满了他脑容量的百分之八十,不只低级而且色情。 他甩掉那些色情的画面,补充道:「我也没有虐待它。」 「哈!你敢发誓你腰侧现在完全不会痛?」她嘲讽的问。 他会,不过他不想承认。 「你要求我陪你出门,是因为知道我是fsb的人,知道我有能力安全带你回来。现在我们两个都完好无缺,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流血受伤,而且安全回来了。」严风在红眼的公寓门前站定,掏出钥匙打开门当户对,看着她,不耐地问:「既然如此,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我有什么不满意?」她歇斯底里的重复着,无法置信的看着他,跟着气愤难平的从他身前走进楼梯间,一边挥着手,一边头也不回的夸张嘲讽道:「对一位挺身而出,以肉挡刀的英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我满意!非常满意!简直百分之百满意极了!来人啊,为这位英雄打上灯光、铺上红毯,让我们掌声鼓励鼓励——」她戏剧性的边说边拍着手,极尽讽刺之能事。他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但那瞬间,他冲动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眯着眼道:「我们英雄,光靠拍手鼓励是不够的。」 「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她怒瞪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奖牌?勋章?还是!」 她的讥讽切断了理智的神经,他没有让她说完,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吻了她,堵住了她那张尖酸刻薄的红唇。 红红吃了一惊,反射性的想推开他,却发现他那受了伤、包着石膏的右手,横在她腰后,稳稳的箝着她,左手则强势的扶着她的后脑勺。 她推不开他,而他的唇舌,像某种加了酒的巧克力,火热、辛辣、浓郁,和上一回完全不一样,那滋味让她着迷。 有那么一秒,她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气,甚至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衣襟。 然后他放开了她,嗓音沙哑的道:「这个,才是足够的奖赏。」 什么? 她倒抽了口气,瞬间清醒过来,下一秒表,她狠狠的抬起膝盖攻击他,再用那个帆布大包包,往他炎疼痛而弯下来的脑袋甩。没料到她会攻击,他被她踢个正着,痛得脸色发白,只来得及抬手挡住她的包包攻势。 「奖赏?」她歇斯底里的挥舞着帆布包,一边用脚踢他的脚骨,一边吼道:「不!这不是奖赏,这是性骚扰!你这精虫冲脑的混帐!不要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吃你这一套!」 怒发冲冠的再打了他一下,她这才脚跟一旋,气冲冲的,扭着翘臀走上楼。 天啊,她真是疯了。 看着右手快被她完全打烂的石膏,他真不懂,为什么上一秒,她还柔顺得像是要融化在他怀里,下一秒却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挥舞着包包殴打他。 「女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听到那幸灾乐祸的声音,他回过头,果然看见曾剑南那怪胎医生好笑的站在敞开的公寓大门外,手上还拿着一包开心果,一副看好戏似的,边嗑着那包零食,边笑着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勉强直起身子,嘶哑的说。 「我想也是。」阿南丢了另一颗开心果到嘴里,笑笑的越过他。「我到楼下去,你好一点之后,到楼下来找我,我帮你把石膏拆掉。」 【第五章】 「你不该小看女人,特别是红红。」曾剑南拆掉他右手上残破不堪的石膏,替他清洗干净时,调侃的评论着。 「我没有小看她。」他坐在椅子上,皱眉开口。阿南忍俊不住的反问:「所以你才被她踢个正着吗?」 他闭上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曾剑南笑了笑,旋转他的右手检查,边道:「我想,问题出在‘奖赏’这两个字,女人很不喜欢自己被当作物品或东西,奖赏在那种状况下,是很贬低性的字眼。」 这家伙到底听到了多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南咧嘴一笑,「抱歉,我只是刚好要进门,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认为这男人一点也不是真的觉得抱歉,他大概觉得那很有趣。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可能也会觉得很有趣。阿南摸摸他每一个指尖,问:「有感觉吗?」 「无名指和中指还是没有。」严风瞪着自己有些像科学怪人的手掌,在掌心处,有着手术的缝线痕迹。看见他在看,阿南开口解释:「我知道现在看起来有点丑,之后它会慢慢淡化,当初为了要接好你的肌腱,我把你的手掌顺着肌理切得更开,才有办法把受到肌肉牵动,陷入手掌内的肌腱取回接上。你试着握拳看看。」 他用力握拳,但那两根手指只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嗯,不错。」 「不错?」他费尽了所有力气,指尖却只颤动了一点点,这叫不错? 「你手指能动对吧?只有一点也是动,有人刚开始连动都不能动呢,接下来只要开始做复健运动,慢慢就能恢复了。」 「来。」阿南把一盆热水放到他面前,「把手放进去,泡个十分钟。」 严风把手放进水里,水很烫,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让他有些不安的,是整只手有些部分根本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便是隔了一层膜似的,要等过好一阵子,才会慢慢有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透明玻璃窗外走了过去。 是红红。看到她手里包着包裹,他想起来,她赶着回来,就是因为有急件要检验。她看见他,皱了一下眉,活像看到臭虫一样,随即视而不见的抱着手里的包裹,继续往前走到隔壁的检验室。阿南也看见了她的反应,不禁扬起嘴角。 「老实说,红红个性虽然很呛,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说而已。」 他有些尴尬,只能假装没听到。 阿南也不在意,只是旁边敲打着医疗记录。 严风看着被折掉的石膏和红红那条粉红色的手帕。 那条手帕已经皱了,还沾满了白色的石膏粉。 蓦然,她替他绑蝴蝶结的景象,悄悄滑入脑海,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伸出左手,将那条手帕握在手中。 棉质的手帕既柔又软,他将它收入裤口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张嘴开口问了那个藏在他心里好一阵子的问题。 「她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她?」 「谁?」阿南回过神,瞧着他,才想起来。「喔,你是说红红吗?那些想抓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金项链、蓝色夹脚拖鞋,开九人小巴士,中文有很浓重的口音。」 「那应该是许正则的手下。红红之前帮姓许的老婆设计那家伙,拿了他殴妻的罪证,她替那女人证明她身上的殴伤,是被她老公亲手打的,而不是什么跌倒意外。」 阿南一边敲打计算机,一边解释:「现在那对夫妻正在打伤害和离婚官司,那家伙是做房地产的,有黑道背景,身价好几十亿,老婆闹离婚让他很不爽。我想他觉得,他可以逼红红改变证词或帮他销毁证据吧。」 第十三章 「这种事很常发生吗?」严风问。 「什么事?」 「她因为鉴识工作,而被人绑架伤害。」 「偶尔。」阿南一耸肩,道:「所以她才住这里,每次有案子的时候,武哥就会设下门禁,要她出门时都要有人陪着,以防万一。」 这一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不应该感到意外,但他原以为鉴识算是后勤工作,应该会比较安全。 显然对那个女人来说,事情并不是这样。 而她会遇到危险的事实,不知怎地,莫名困扰着他。 阿南回过头,指示他:「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把手给我。」 严风把手从热水里拿出来,交给他。 阿南将他的右手握成拳。他闷哼一声,那瞬间,痛到差点缩回手,怕会叫出来,他用力的咬紧了牙关。 「看,你的肌腱已经愈合,所以才会这么痛。」 好不容易忍过那阵痛,那穿着白袍的混帐又慢慢将他的手掌伸展开来。 阿南笑笑的看着他,解释道:「你不能动太多,是因为肌腱附近的组织已经黏合起来,将你的手固定住了,所以靠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因此我们在做复健的时候,就要像这样,慢慢的把黏合的部位打开,伸展肌腱。这样等过阵子之后,你的握力就能慢慢恢复了。」 他痛到额冒冷汗,看着那笑容满面的家伙,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这王八蛋很享受这种虐待病人的过程。 但当这男人把他的手拉开时,他的确感觉到掌心里紧绷的肌肉,嚼啪嚼啪的伸展开来。 「我需要复健多久?」他咬着牙问。 「看情况,有些人得花到快一年,也有人半年就好了。」 他脸色一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最好每天乖乖的复健。」 阿南微微一笑,再欠的将他的手紧握成拳。 这一次,他痛得几乎要咬断了牙。 活该,痛死他最好。当她听到第一声痛叫时,梁铃红伸出手,将每个物证贴上编号,然后开始利用高温示差扫描量热仪、气相层析仪、质谱仪等等各式各样的器材,依照不同的需求,做不同的材料分析。 当他在隔壁的医疗室受苦受难时,她则用计算机比对着第一项结果的报告,再把结果传上网,让红眼在外面跑的人,能用了最快的方式得到分析结果。 今天是他开始复健的第五天。 公司里的人几乎全去出差了:屠鹰回老害陪老婆待产,恬恬也接了一个室内设计的案子,出门去工作,武哥和岚姐也还没回来。整栋公寓里,只剩下阿南、可菲、她,和那吵死人的猪头,连阿震那超级大宅男,都被叫去印度尼西亚支援他哥。 这几天,为了不想和他打照面,她连去健身房运动都懒,可每次下来工作到一半,就会听到他在隔壁鬼吼鬼叫。 好吧,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的鬼吼鬼叫。事实上,地下室的隔音比楼上好很多,但她还是听得到,因为他并无法完全控制不叫痛,只是那种咬着牙,闷哼的痛叫,比直接吼叫出来更扰人。梁铃红,忍耐一下、忍耐一下,他马上就会闭嘴了。那家伙做复健的时间并不长,她尽量让自己专心,不想去注意他的存在,但却没办法完全忽略掉。 五分钟过去,她恼怒的放下手中的试管,决定干脆先上楼泡个咖啡下来喝,但走到隔壁窗外时,她却无法不去注意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当阿南固定着他的右手,重复将他的手拉开时,他紧咬牙,全身肌肉贲起紧绷着,左手紧握着桌角,像是要把它扳断一般。 她知道,这短短的五分钟,对他来说,一定就像好几个小时。 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浸湿了他的上衣,但他没有缩手或逃避,他挺直了背脊,忍受着那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 他没有注意到她在外头,但阿南看到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心虚,和阿南点了下头,算是打声招呼,跟着她就匆匆离开上楼。 二楼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走进小吧台。 吧台里的柜子上有虹吸式的咖啡器,不过她没那个心情慢慢来,只是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专属马克杯,拿起一旁咖啡机里的咖啡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那是可菲早上煮好,让大家方便取用的。她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它有点苦,但足以振奋精神。可那家伙紧绷痛苦的脸,浮现在黑色的咖啡之中。 她不应该在乎的,但……短短那几秒的瞥视,她已经看到了太多。 红红拿汤匙将咖啡给搅散,却挥不开心中的郁闷。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有点良心不安。 虽然他的手一开始会受伤,的确不关她的事,但再怎么样说,他那天的确救了自己,或许她不该那样尖酸刻薄的刺激他,还拿包包殴打他。 他是不该那么沙猪的强吻她,但她承认,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反应过度。 视而不见的盯着远处的景物,她再喝了一口黑咖啡。 她扁他时,他并没有回手,甚至没有抬手阻止她。 他有的是反制她的能力,却没有那么做。 也许他吓傻了。 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浮现一抹微笑。 但那笑,却在想起他痛苦的脸时,缓缓淡去。 虽然严风没有对她说什么,阿南也不曾提过严风碎裂的石膏,不过她还是希望她并没有对他的右手造成更大的伤害…… 今早,寒流来到了这个小岛,气温骤降了好几度。熟悉的冷空气,包围着他;风中,仿佛有着海的味道。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爬上了顶楼天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看着风起云涌。 天上的云层既厚且重,仿佛即将压顶一般。 冷冽的风,在高楼大厦之中回旋着,刮着他的脸庞,扯着他的发,但他却忍不住深吸了口那寒冻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那些温暖明亮的窗,在黑暗之中闪耀,仿佛宣告着,即使风强寒冻,幸福依然存在,只是离他很远很远。 这念头,让他自嘲的一扯嘴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伤起来,他从来不是那咱多愁善感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处境从来不曾如此艰难。 「这地方冷死了。」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女人。 「病人应该要在房间里休息。」红红嘟嚷着朝他走来,身上包着一只大红色的羊毛披肩。 看到她的出现,他很意外。 他以为,这女人已经把他列为头号的拒绝往来户,但她却出现在这里,来到了他面前,仿佛他前几天并没有冒犯她,仿佛她当时并没有痛殴他。 「你不冷吗?」她紧包着披肩,瑟缩的问着那个身上只套了件长袖棉衫的男人。 「还好。」这种气温,对习惯生活在雪地之中的他,已经算温暖的了。 严风看着眼前这个冷到发抖的女人,有些警戒的问:「有事吗?」 「你没有下楼吃饭。」她看着他说,「可菲很担心。」 那是个借口,他很清楚丁可菲一点也不担心,她刚刚才上来问过他要不要吃饭。 但他没有戳破这女人的借口,只开口道:「我忘了时间,晚点我会下去。」 红红看着他,有些焦躁不安,却没有移动。 「还有事吗?」他问。 「没事。」她抿着唇,挥了下手,匆匆丢下一句:「我先下去了。」说完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咕哝了几句,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事实上,还有一件事。」 他挑眉等着。她深吸口气,快速的走到他面前,双手交抱在胸前,看着他说:「我刚刚想到,关于你的右手,或许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他错愕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来道歉,老实说,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道歉。 见他没有反应,她拧着眉道:「我并不是故意要拿包包攻击你的手。」 「我知道。」他说。 红红看着那个坐在墙角的男人,「但我是故意踢你的。」 第十四章 这他也知道。严风看着她,停顿了一秒,才跟着道:「我想我也欠你一声抱歉,我不该对你性骚扰。」 「没错,你不该。」她小脸一亮,满意的点点头。 她那志得意满的表情,莫名的可爱,让他几乎要扬起嘴角。 仿佛因为他的道歉,她放松了下来,没有开口询问他是否需要同伴,就直接在他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附近的霓虹灯映照在她的小脸上,不时变幻着颜色。 风吹拂着她的大卷发,让它们狂野的飞扬着。 「喂!」她开口叫唤他。 「嗯?」 「我可以喝一口吗?」她指着他摆在水泥地上的那瓶酒。 「最好不要。」他凝望着她,「那是伏特加,很辣。」 「我知道。」她抓起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小口,跟着就呛咳起来。 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她的背。 「你还好吧?」 「不好,该死,这东西真可怕!」她抱怨着。 「那你为什么还喝?」他好笑的问。 「因为我很冷。」她皱着鼻子,抹去眼角被呛出来的泪,又仰头小小的喝了一口,不过这次她好了一点,没咳得那么严重。「酒可以暖身啊。」 她那又要念又要喝的模样,让他再次扬起来嘴角。 其实,她也可以回楼下房间,那里比较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提醒她。 可能……是因为她坐下来之后,这天台感觉上好像不再那么空旷、孤寂…… 红红回过气来,很快感觉到热气升了上来,她这才满意的叹了口气,甘心的把那瓶酒放下,好奇的看着身边那个背靠在墙上的男人。 从下午到现在,他在这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了,本来她担心他因为手伤太沮丧,所以心情不好在酗酒,但那瓶伏特加几乎是满的,他从头到尾没喝几口。 「这么晚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看星星。」他抓起酒瓶,也慢慢喝了一口。 她抬起头,看着乌云满布的夜空,除了反映着城市灯火的云层,她什么都没看见。 「哪里有星星?」 「那里。」他抬起手,指着北方远处,大约二十五度角,山顶上堆积着云的地方。 「那里被云挡住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他扯了扯嘴角。 所以这家伙才坐在这个奇怪的角落吗?因为这里面对着那个地方? 她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头看缶那个他所指的天空,问:「那是哪一颗星星?」 他说了一句俄文,然后才用中文再说了一次。 「北极星。」 她知道那颗星星。北极星在北方,会一直固定在同一个方向,但古往今来,许多旅行者和水手都是以它当定位点就是了。那是他一直看着那里的原因吗?那颗星星听说无论白天黑夜,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只是白天阳光太亮了看不到。话说回来,就算是晚上,其实她也不曾真的在天空上看过就是了。 事实上,她很少抬头看天上的星辰,成年后,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子里。 「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北方?」红红好奇的问。 现在又看不到那颗北极星,它被去挡住了。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天空都灰蒙蒙的。 「那边是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东方。」他指着右边,再指着左边,「这边是太阳落下的方向,西方。你只要让你的右手在东方,左手在西方,你面对方向,就是北方,背对的就是南方。」 「哇!」她赞叹的挑眉,「真聪明,谁教你的?」 「我母亲。」 那一秒,他的表情柔和了些。 红红好奇的再问:「你和她感情很好?」 「嗯。」他看着远方。 「你担心她?」他摇了摇头,「她很多年前就过世了。」 「你父亲呢?」 「一样。」 那老婆呢?女朋友呢?他是在担心被留在俄罗斯的亲人吗?他在那遥远的国度,有任何会担心他的人吗? 她知道他被人栽赃诬陷,所以逼不得已,才逃到这里来。 他是被迫的。 她不该再问下去了,这真的太像是在挖人隐私了。 所以,她闭上了嘴,拉紧了披风,陪他一起坐在寒风中,看着那颗看不到的星星。 也许她不该打扰他,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让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好像不太好。 不管他嘴里怎么说,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她见过像他这样突然受伤的探员,因为被受限在一个地方,就像被强迫关在牢笼里的野生动物一样。 幸好,他似乎不介意她的存在。 在这边坐下了,她发现,其实天空还满有趣的。城市里的夜,不是全黑的,地上的灯火会反映在云层下,虽然云很厚,但依然会被寒风吹得变幻形状。时不时的,远处还会有飞机飞过,另一边的天空,偶尔会有探照灯来回移动。 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在夜空之下,闪烁着不一样的灯光和霓红。 红红学他一样,靠在墙上,不自觉的哼起一着乐曲。 他听了,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莫扎特?」 「有研究报告指出,听莫扎特的音乐会变快乐。」 「你不快乐?」 「嗯。」她自嘲的笑了笑,老实承认,「不快乐,以前有段时间,我曾经很不快乐,后来我想通了,一生哪能有一直快乐的?所以我越来越懂得要及时行乐。」 她倒是挺豁达的。 严风瞧着身旁又哼起飞音符的女人,几乎要羡慕起她来;另一方面,他却又不自觉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像这样的女人感到困扰? 忽然之间,她的手机响起来。 魔笛女王的歌声,迥荡在寒风中。 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接起来,听了一句,就按掉了通话键,随口和他解释道:「诈骗电话。」她将手机塞回口袋,却意外听到旁边那个沉默的男人又开了口。 「问你一个问题。」 「嗯?」她转头看他。 「你有没有考虑过,试着跳过魔笛女王之中,女高音的部分?」 「没有。」她眼也不眨的说,回答得简单明了。 「为什么?」虽然不意外她的答案,他还是很好奇那个原因。 她灿烂一笑,「你不觉得那首歌高音的部分很适合发泄压力吗?而且唱完了那瞬间,真的超有成就感的!」 他一愣,跟着笑了出来。 「怎么,我吵到你了吗?」 「还好。」他噙着笑回答:「我慢慢习惯了。」 话出口,他才发现这是真的。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开始习惯每天早上听到她可怕的歌声;最近,他甚至会待在房里,直到她唱完每一个音节,才去运动。 「很好,因为我不认为我能闭上我的嘴,早上不唱首歌振奋一下精神,我会整天都醒不过来。如果你不习惯,我只能建议你戴耳塞了。」 「我试过,耳塞没有用。」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开玩笑?」 「抱歉。」她一点也没有歉意的笑着道:「都是武哥太小气了。本来我们现在住的房间,是同一间的,他为了省钱,硬是把一间隔成两间,隔间时还只用了便宜的三合板,说这样要是坏掉的话,要修也很方便。」 听到那说法,他笑了出来,那的确很像是韩会做的事,那家伙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地下室了。 见她又要伸手拿酒喝,他开口阻止她:「别喝了,你会醉的。来吧,太冷了,我们回屋里去,免得你感冒了。」 他以左手抓住酒瓶,习惯性的朝她伸出右手,试图帮助她起身,却忘了自己手还伤着。他的手丑陋又软弱,几乎握不住她暖热的小手,有那么一瞬间,怕那丑恶的伤口吓到她,他想收回那只丑陋的右手,但她却一点也不嫌弃的握住了他那只残破的手。 她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但并没有扯痛他,她只是握着,那张因为伏特加而微醺泛红的小脸,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 有的,只是好奇。 第十五章 他忘了,这个女人曾经和尸体为伍,又怎么会怕他手上那区区的疤痕?子弹贯穿了他的掌心,他的手背和手掌都有手术的痕迹。她注视着他手背上凹凸不平的伤疤,然后将他的手翻转过来,看着他掌心上的缝线,他应该要将手抽回来。 但她的手很温暖,他手掌还保有知觉的地方,都能感觉得到她小手温柔的抚触和暖意。 在这寒风之中,那些微的温暖,缓缓流时手里,顺着他的血管,滑入心中。 他舍不得抽手。 红红捧着他冷硬的手,以指尖轻抚过他掌心的伤疤。阿南的技术很好,但那些缝线依然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特别是在活人身上。 她柔声开口和他说:「你的握力已经恢复一些了,再过阵子,这些手术痕迹变得比较不明显。」 「或许吧。」他低垂着头,俯视着她。他并不是真的很在意疤痕,他比较关心手能不能完全全复原,但听到有人这么直接对他说出口,感觉上,的确让他的心好过多了。 「还会痛吗?」这句话,悄悄的,流入风中。 在他脸颊上印下那一吻之后,她就转身下楼。他愣愣的握着那瓶酒,抚着自己脸庞,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回过神来,缓缓跟着下楼回房。 洗澡时,他听到隔壁间,流泻出轻柔的音乐。 擦干了身体,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听她跟着那音乐轻轻哼唱。 那还是莫扎特的乐曲,但他想不起来是哪一首。 她刻意调小了音量,可是那反而让她的一举一动,听起来更加清晰。 他可以听到水声,知道她在浴室里泡澡,她的哼唱有着轻柔的回音,听着那些微的水声,想像她全裸的泡在水中,实在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他听到她跨出浴缸,知道她走出浴室。 他没有听到她穿衣服的声音,他怀疑她是否有裸睡习惯。 这种想法太猥亵和罪恶,但他没有办法控制。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不喜欢被束缚住的感觉,她太过自由狂野,裸睡对她来说,一定是无法克制的诱惑。 他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灵敏的听觉却无法不去接收那些微的音量。她旋开了保养品的瓶盖,坐在床上,擦着身体乳液。他不知道她是从肩颈开始往下擦,还是从脚开始往上擦,过去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在猜测相同的事。他不应该再这么做了,她给了他一个天使一般的吻。 虽然她看似狂野轻浮,不代表她不应该受到尊重。 过去几天,他从红眼其它人那边,陆续听到许多关于她的事。 这个女人,虽然有张利嘴,却有颗温柔的心,还拥有强烈的正义感,最不可思议的是,虽然曾亲眼见过许许多多的犯罪事件,她依然深深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正义、爱与和平这回事。 她不是女巫,不是梅杜莎,她是个好人。 她值得他每一分的敬重。 但,当苹果的香味,飘扬在空气中,围绕着他时,想像却有如拉不住的野马,不羁的在黑夜中,纵横奔驰着。 那一夜,他再次做了一个梦。 一个玷污天使的梦。 【第六章】 她站在黑色的浓雾中。第一盏灯亮起,映照着路牌,上面印着白底黑字的英文字体。 康森街。看到那街名,她咒骂出声,冷汗瞬间冒出。该死,又是那个恶梦,她以为她早就已经摆脱它了。 梁铃红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拿着一把枪,这只是梦。 她可以不要过去,站在这里等待支援就好了,马上就会有探员赶来。 她不该自己一个人进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但那股害怕小女孩被伤害的恐惧却催促着她出去。 有太多的案件告诉她,有时候就差那么几分钟,事情就会全然改观。她应该要等的,但她没有办法。那孩子就在里面,她知道,会发现那名专找小孩下手的杀人犯的行踪,完全是个巧合,但她就是在加油站撞见,她认得他手背上那个独一无二的痕迹。 她会在事隔一年半后,在加油站撞见这家伙,完全只是运气好。 瞪着那栋几近颓圯的老屋,她握紧了枪,无法控制自己往前走过那盏灯,经过那块路牌。 冒着冷汗,穿过荒废的庭园小径,踏上木造的阶梯,登上门前的阳台。 那斑驳的门前阳台在她踩上去时,发出咿呀声,她吓得几乎心跳停止。 别进去、别进去。 她告诉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一切。 她推开了门,走进那栋黑暗的屋子,然后被人敲昏过去。 虽然早知道事情会这样进行,但她就是无外法反抗,在被敲得头破血流之中,她被人拖行到了地下室。 再醒过来时,是因为听到小女孩的啜泣。 她害怕的睁开眼,鲜血流了好满脸,浓稠的血,沾黏着她的眼。 在老旧昏暗的煤油灯下,世界可怕的晃动着。 有人用绳子将她绑在一根柱子上,那个被绑架的金发小女孩,害怕的缩在墙角。 「莉莎?」她张开嘴,尝到鲜血的咸味,却仍是叫唤着那个女孩:「你是莉莎吗?」 女孩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瑟缩着,但仍缓缓的点了点头。 「别怕,我已经报警了。」她牵扯嘴角,露出微笑,试图安抚小女孩。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蜂鸣声响。 她心头一跳,该死的,他们应该要保持安静! 下一秒,身后传来匆忙却沉重的脚步声。 红红转头,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提着一把锐利的斧头,奔跑下楼,用那张恐怖扭曲的脸狰狞的靠近她,「该死的贱人!你报了警?」 「没错,我报了警,我是fbi!」她偷偷用力的扯着身后的绳子,一边对他虚张声势的道:「警方和fbi已经包围这个地方,你最好快点投降!」 「你当我是蠢蛋,对吧?」他咆哮着,抓住了那个小女孩。 莉莎发出尖叫。 红红愤怒的吼着:「你这王八蛋!放开她!」 他勒紧了莉莎瘦弱的喉咙,高喊着:「没有人可以耍我!没有—」 他举起斧头,朝莉莎挥砍而下。 「不!」 她在尖叫。严风在第一时间跳了起来,抓了枪就冲进隔壁的房间。但她的房间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蜷曲着、呻吟着、泪流满面的痛哭着。 他打开灯,四处查看了一下,确认房间里,包括浴室衣柜都没有躲藏其它人,才松了口气。 她的房间很温暖,比他的暖多了,但那不算什么异常,他在墙角看见一台电热式暖炉。 她在做恶梦。 她在被子里挣扎着,忿忿不平的用英文咒骂着,全身不断的颤抖。 或许他应该要离开,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恶梦要去面对和处理,但她显然正深陷在恐怖又丑恶的梦魇之中。 迟疑了一秒,他把枪塞到腰后,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在她床边坐下来,伸出手,覆住她汗水和泪水交织成一片的脸庞。 「嘿,醒醒。」他放还没说完,手才刚碰到她的瞬间,她就惊醒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枕头下抓出一把掌心雷。那是一把很小的枪,他反射性的伸手打掉它,不让她瞄准自己,但她已经在同时挥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插他的眼睛,同时抬脚踢他。 这女人果然不是那种温室小鸡,她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懒散,她有肌肉、有利爪、而且她懂得怎么反击。 他侧头避开她的挖眼攻击,挡开她的腿,箝抓住她的手,跨到她身上,将她压倒在床上,用自己的体型和重量压制她的反抗。 「该死的,女人,冷静点,是我。」 「严……严风?」她困惑的瞪着他,脸色苍白的喘着气,眼里还有着泪水。 「没错。」见她真的清醒过来,他松了口气。 她眼里的困惑转为不满,开口质问:「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里做什么?」 「我听到你在尖叫。」他皱着眉头道:「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她瞪着他,咽了下口水,哑声道:「抱……抱歉,我……我想我在做恶梦。」 第十六章 「我猜也是。」他说,然后慢半拍的发现她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他浑身一僵,感觉到她柔软的乳房,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两人的下半身之间,只有一件薄薄的被子挡着。猜对了,她裸睡。这个认知,让他的欲望瞬间变得更加坚硬。她抽了口气,大眼直瞪着他,气息紊乱不已。 他可以呼吸到她的气息,感觉得到她狂乱的心跳,甚至尝到她脸上的泪水,她在他身下微微颤抖着。 「抱歉。」他松开她的手,却在起身时,看见她胸前那道残酷的疤。 他猛然一僵,停在那里。 他不应该紧盯着她看,她没穿衣服,他应该要转开视线,但他被吓了一跳,那道刀疤,残酷的横过她洁白的柔嫩的酥胸,破坏了那完美的一切,在上头留下丑陋的痕迹。 这伤,当时一定差要了她的小命。 她差点被人开膛剖腹。 那让他肠胃一阵翻搅。 这男人动也不动的,瞪着她胸口的疤在看。 她的乳尖因为他的凝视,挺立了起来。 她想要他,她猜他知道,那让她更加难堪。为了防卫,红红开口自嘲:「我知道它很丑,但你也用不着活像见了鬼一样吧?」她伸手试图遮住自己胸前的疤,但他却再一次的,抓住了她的手。「做什么?别闹了,放开我…」 她在笑,笑声在颤抖,他移开了盯着那道疤的视线,抬起头。 严风知道自己该退开了,她的问题不是他的,她的恶梦也不是,但他可以从她泪眼中,从她佯装的自嘲中,察觉到更多。 她被人伤害过,不只是外在的伤害,还有更深层的。 有人伤了她的心。 因为这一个丑陋的伤口。 他无法松开手,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某个人,某个该死的男人,让她因为这道伤,觉得自己很丑。 她的强颜欢笑,让他心痛。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没有办法不开口。 我发生什么事,到底关你什么事? 她很想这么反问,但他的大手稳稳的抓着她的手,没有很用力,但也未放松;他直视着她,一双黑眼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那瞬间,她知道,没有得到答案,他不会轻易放手。 「没什么,只是遇见一个恋童的变态杀人狂,不小心被砍了一斧头。」她耸着肩,扯着嘴角,故作轻松的说;那实在很难,特别是她身上并没有任何遮蔽物。「你是因为个,才做恶梦?」 「差不多。」她快笑不下去了,有些紧张的颤声问:「你可以放开了了吗?」 他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然后放开了她的手,但他没有起身,他仍悬在她身上,盯着她的疤。 她喉咙发紧,看见他以指尖轻抚她胸上的疤痕。 红红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应该要阻止他,但她无法动弹,他的触摸是如此温柔,缓缓的从这一端,到那一端。 然后,他看着她,以掌心覆盖她的疤痕,用那厚实的掌温暖着她,有如承诺似的,开口宣布! 「这是个勋章,它并不丑。」 她讶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刹那间,胸口一紧。 泪水,蓦然狂涌而出。 仿佛溃堤一般,热泪在他的注视下,乍然泉涌,她完全无法控制,只能颤抖哭泣。她不想推开他的手,她需要那份温柔和熨进心头的暖意,所以她遮住自己泪湿的脸,崩溃般的痛哭失声。 他知道她为什么不推开他的手,他真的知道是为了什么。无法自制的,他在床上躺下,将哭得像孩子般的她拥进怀中。她的泪,成串的落,沾湿了他的胸膛。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舔去她的泪水,拍抚着她的裸背。 那本来只是纯粹的安慰,但他与她之间只有一条薄薄的被,挡不住肉体的摩擦,欲望的火。 不觉间,他与她唇舌交缠,十指交扣。 他贪婪的爱抚着她柔滑的曲线,感受她狂野又甜美的娇躯。她饥渴的吮吻着他湿咸的汗水,感觉他强壮而有力的身体。 他想着,他不应该趁人之危,她做了恶梦。才刚崩溃,正脆弱;他试图停下,但她攀住了他,索取他的吻,眼里有着人欲望和渴求。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利用他的同情和欲望,她不该偷取他的安慰,他只是好心,不忍她这般无助,可怜她的自卑,但她无法放手,她想要感受人体的温暖,她需要知道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所以她攀着他的颈,迫切的需索。 求求你……她任性的吻着他的唇、他的颈项,爱抚着他的胸膛,无声要求着。抗拒自己欲望已经很难了,再加上她的更难。他没有办法抗拒,无法拒绝她的渴望,更无法在她的心伤上,再戳上一刀,但他并没有未来,他有的只是叛国的罪名和一长串的追杀者。 那惊醒了他。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眼睫上还沾着泪水,粉嫩的唇微微轻颤着。 这个女人,一直很有自信,很特立独行,他没见过她如此脆弱。 他要拒绝她! 红红惊慌的想着,他的眼中,有着为难和困扰。 天啊,她在做什么? 她轻喘着,泪眼蒙胧的看着他,难堪和羞愤在她眼底浮现,揪紧了她的心,染红了她的脸,下一秒,她推开了他,想飞奔下床,逃离这教人羞辱尴尬的现场。 但他闪电般拉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她用仅存的手,紧抓着床被遮着自己,颤声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开口解释。 「放手!」她懊悔的扯着自己被他箝住的手,泪水从眼角滑落。「不用勉强你自己同情我!」 他应该放手,有那多的理由告放他,他应该听她的话,放开她,让她走,但他就是做不到。 她需要有人帮她疗伤,而他不希望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所以,虽然明知道这么做太自私,太放纵,他还是紧紧抓着她,压低她的小手,让她亲自感受他腿间紧硬的火热。 「我不认为,这里有任何勉强。」他眼神炽热的看着她。 他的欲望,无法否认,红红他皇的抬头,小脸发烫火红,却仍开口质问:「但你……想叫停……」 严风放开她的手,以指背轻抚她泛红的脸哑声开口:「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好烂的借口。」她后退一步,瞪着他说,两手紧抓着自己身前的薄被。 他凝望着她,握紧了拳头,坦承道:「我被控叛国。」 「但你没有。」红红瞧着他,「你并没有真的叛国。」 她说得如此确定,仿佛她真的相信他,相信他的人格,相信他不曾做出那些罗列在通辑名单上的罪名。 她全心的信任,深深的撼动了他。他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胸口一阵紧缩。红红瞧着那个坐在床边的男人,他脸上错愕的表情,让她忽然了解,这些日了以来,并没有人如此和他说,日复一日的,他独自承受着那诬陷的指责。 「对我来说……」她鼓起勇气走上前,然后伸出手,捧着他的脸,低头亲吻他,悄声道:「你够好了。」 不,他不够好。 但她不这么认为。 她拿来遮掩的薄被,无声滑落。 严风震撼的看着这个狂野又脆弱的小女人,全身赤裸的靠近他,坐到他腿上。 「别让我……」她舔吻着他的唇、他的耳,抚着他强壮的背肌,将身体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在他耳畔颤抖的低喃着:「真的开口求你……」 那一句半祈求的话,松开了他脑袋里最后一根理智的螺丝。 「你不需要求我。」他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亲吻颤抖的唇,沙哑的道:「我已经……渴望太久……」 他的唇舌像火一般,还带着伏特加的味道。 下瞬间,他翻身将她压到床上,把她的手控在床头,俯身看她,那双炽烈的黑瞳,就像荒野中的野兽一般,紧盯着她,引发她一阵战颤。他松开她的手,抚着她的颈项,她的胸口,红红看着他,感受到他的身体越来越低,热烫的肌肤贴合着她的,然后他张开嘴,含住胸前挺立的粉红。感觉到他湿热的嘴,她轻喘出声,不由自主的颤抖。他以唇齿逗弄着她的蓓蕾,吸吮、轻嚼,红红呻吟着,想逃避他邪恶的嘴,又想更加靠近。 第十七章 他的手往下,再往下,陷入她柔嫩的腿间,挑逗她湿润的敏感处,他受伤的手指没有那灵活,但他非常懂得善加利用完好的拇指。 「我的天……」 她吸气,再吸气,紧攀着他的肩头抖颤着,不由自主的喘息嘤咛。 「不……啊……」 她轻叫出声,指甲陷入紧硬肩头,脚步趾蜷曲,肌肉紧绷,他引发的感觉迅速累积,在她还没心理准备时,就瞬间爆开。 「你好敏感。」他黑瞳暗沉,俯身看着身下汗湿的女人,舔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嘶哑的说。 看着压在身上的那个男人,她哑口无言,只能喘着气,小脸火烫似的在烧,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可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全都既慵懒又沉重,却又敏锐无比。 所以,她还是会脸红的。严风看着羞红了脸的她,用掌心再次揉弄着她的悸动。红红轻喘着,羞窘的闭上眼,他却轻轻的再次施压,啃咬着她的耳垂,道:「如此诱人,—…」他的唇往下,抚弄她敏感柔嫩的酥胸,吻着她心口上的伤,低喃着:「如此勇敢……」 然后,他的唇舌更往下移动,舔着她肚脐上的钻石,让她为之一缩,跟着却又更加往下,她有此心惊,紧张的抓着他的黑发,但他不让她阻止他,执意来到那甜蜜的禁地。 「别……别这样……严风……啊……」 红红慌乱的想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伸出罪恶的舌头,品尝她。 天啊!她可以看到他正在做什么! 那实在太过刺激,也太过淫乱,他固定着她的腰,不让她闪躲,她慌张的闭上眼,却无法忘记那教人羞耻的一幕。 他黑色的头颅进埋在她腿间。黝黑的皮肤上全都是汗。 红红试图抵挡他带来的感觉,挣扎着,颤抖着,但很快就完全弃守,她以脚跟抵着床单,十指紧抓着他的发,失控的回应着他。 他为她带来极致的感官享受。她弓起身体,抵着他,失声颤抖,再一次的达到高潮。这实在太超过了。红红狂乱虚脱的想着,她没有办法再承受更多,但她感觉到他抬起身子,她睁开眼,看见他脱掉了身上的裤子,释放灼坚硬的欲望,他跪坐在她曲起的腿间,从裤口袋中拿出一只保险套,他用牙齿年拆开它,然后替自己勃发的火热套上那薄薄的套子。 在这之前,她甚至没想到这点,但他显示早有准备。 「我说过,我渴望很久了。」他看着她说。 他想要她,是真的。 这事实让她莫名火热。 他,很壮观。 她早就知道了,她之前看过,还照顾过,但她依然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如果你想叫停,现在就说。」他俯下身,凝视着她,嘎哑的开口:「我无法保证等一下我能停下来。」 她看着那个全身紧绷汗湿的男人,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酷,但眼神却是火热的,他把所有的热情和欲念,稳稳的压抑着、控制着。 可以,她可以感觉到那沉重的灼热的欲望,在双腿间蠢蠢欲动。她知道她如果叫停,他会很失望,但即使再痛苦,他也会离开这里,他是个一个诺千金的男人。 红红抬起身,抚着他汗湿的脸,「不,我不想叫停。」他眼角一抽,然后低下头亲吻她。 那是个非常火热煽情的吻,教她全身打颤,下一秒,他以一个强而有力的冲刺,进入了她的身体,和她合而为一,她抽气拧眉,在他嘴里喘息。 那么多的可能性中,他从没想过这个。 她却攀着他,哑着开口催促:「别停下来。」 他应该要停下来,但他停下不来,她又热又紧,而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所以,他扶着她的腰再次冲刺,将自己埋得更深。 她轻轻的叫着,他知道他弄痛她了,但她不肯让他,也不肯让自己停下,她攀抓着他,喘息着弓起身子迎向他。 那有些笨拙的急切邀请,比任何一种诱惑都要诱人,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抗拒,只能一次又一次,迫不及待的进入她甜蜜紧致的身体里。 她呻吟着,伸展身体容纳他,和他一起律动,她的汗水和他的混合在一起,长腿紧紧勾着他的腰,小手紧抓着他的肩背。 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体里紧张逐渐攀升,他可以看到她的眼中浮现惊讶和慌乱,她的脸颊红如玫瑰,红唇娇艳欲滴,乌黑的卷发狂野的披散在她的小脸旁。她羞得撇开脸,他伸手将她的脸扳回。他想看,他要看,她为他失控的模样。 那并不需要太久,她太敏感,而且完全没有经验,她达到巅峰的时间,仰起了下巴,泪水迸出眼眶。 她是如此狂野而美丽,而且是他的,只属于他。 他低头吻去她的叫喊,让自己在她不可思议火热的身体里,彻底释放。 欢爱过后,他并没有逼问她那些老套的问题,她猜他担心一问之下,会引出更多的麻烦,老实说,她也不希望他问,因为那要解释太多。 她累到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困倦缩在他怀里,和他一直泡在浴缸的热水里,昏昏欲睡。 她从来没有在浴缸里睡着过,她太小只,在稍大一点的浴缸里,就很容易遭灭顶,但她猜他不会让她淹死,而这状况又太舒服,所以她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没有多久就放松下来,进入睡眠状态。严风俯视着怀中安心入睡的小女人,胸口莫名发紧。她对他,实在太过没有防心。 在温热的水面下,他抚着她的腰,不由自主的缓缓往上,捧握住她浑圆的乳房,以拇指弄着那柔润。 他黝黑的粗糙的手指,和她白暂柔软的双峰,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粉红的蓓蕾因为他的逗弄,挺立了起来。 几不可闻的,好喟叹了口气,不自觉迎向他的手。 他感觉自己又硬了起来,但没有试图吵醒她,只是轻拥着她,和她一起泡在热水里,放松休息。 直到水渐渐开始变冷了,他才抱着她起身,拿毛巾替她擦干身体。 他帮好擦身体时,她有稍微醒过来一下,却只是睡眼迷蒙的打着呵欠,对他的摆布完全不加反抗。 严风叹了口气,抱起这累坏的小女人,回到那张单人床上。 他要起身时,她攀住了他的脖子,睡意浓重的开口要求。 「别走……」 「天快亮了。」他应该要回他的房间,而且她的床不够大,睡一个人刚好,两个就太挤了。 「我不想一个人……会做梦……」她累得睁不开眼,半梦半醒的喃喃道:「陪我……」 他怀疑她清醒时会这样说。 但她并没有醒着,而她的自尊和她一起睡着了。 「拜托—…」 这句要求,小小的,悄悄的,但嵌入了他的心头。 严风躺上了床,将这个温暖的,小小的,可爱的麻烦,拥入怀里。 几乎在下一秒,她就完全睡着了。 听着她深长的呼吸,他闭上眼,不知自己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陪着她躺在床上,他原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眼,但睡意很快找上了他,没有多久,他也跟着进入梦乡。 她睡得全身腰酸背痛。 一早醒来,红红困惑莫名,她趴在某个热呼啦的东西上,她从来没有趴在任何热呼呼的东西上睡着过,更别提那东西还会呼吸了。她睁开眼,看见一块强壮的二头肌,然后很快的警觉到,自己赤裸的腰背上有一只手。ok,她躺在一个男人身上。 红红偷偷抬起头,看见那个应该住在她隔壁房的男人,跟着才慢半拍的想起来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该死,难怪她全身酸痛得要命。 昨夜的记忆,让她小脸泛红,全身发热。 他为什么还在这?她以为他会回隔壁。 然后那上最后的记忆突然浮现。 别走…… 天快亮了。 我不想一个人……会做梦……陪我…… 拜托…… 老天,他会这里,是因为她求他留下。 瞧着那个熟睡的男人,红红莫名的尴尬,但同时,心口却又浮现一股甜暖。 第十八章 不过,那些情绪很快就被迫切的生理需求给打断。她的小马桶在呼唤她。他还在睡,而她的脚,卡在他的大腿中间。不想吵醒他,她小心翼翼,慢慢的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他强壮的胸膛上流下一摊口水。 可恶。 她咬着唇,翻了个白眼,有些羞愧,伸手偷偷抹去那摊口水。 幸好他没有因此清醒过来。 轻手轻脚的,她撑着一旁的床沿,慢慢抽出她的脚,越过他,爬下床。 赤脚一落地,冰冷的地板,让她差点缩回脚。 她很想低头找拖鞋,但她也很担心自己会来不及赶到厕所,因此只能忍着冰冻,快速的跑进厕所,关门解决生理需要。 很不幸的,马桶座也是冷的,害她边蹲马桶边发抖。 那小气的韩武麒,叫他加装全栋的暖气系统,他硬说这里是亚热带气候,不需要那种东西。 明明这边是副热风带季风气候,但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却坚持那上头还有一个「热」字,完全不理会每次寒流来都快被冻死的她。 过两天,她一定要再去拖来另一台电暖炉,安装在浴室里。上完厕所,她洗完手,顺手抓了条浴巾,把自己包起来,打开门走出浴室,却踩到一把冰冷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她的掌心雷。她弯腰捡起它,走回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电暖炉就在墙角,他这边温度却好像比较高。她在床头边蹲下来,把枪塞回枕头下,跟着却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 这男人睫毛好长。 昨天睡觉前,她曾经忍不住偷偷的进入公司里的计算机数据库,查看他的数据。 上面洋洋洒洒的罗列了他过的丰功伟业,虽然上头没有说那有多辛酸,但她光看也晓得那些事迹背后,他一定付出了许多。 他是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哥萨克人,他十五岁就进了军事学校,然后凭着过人的胆识和实绩,一路进入情报系统。 他没有老婆,没有儿女,从来没有结过婚,目前也没有任何长期交往的女友。 谢天谢地,她不擅长和人分享东西,更别说是男人。 话说回来,一定是因为偷看了他的背景资料,才害她昨天晚上又做了那个恶梦。 他英俊的脸庞上,有着两条鲜明的红痕,那是半夜她被惊醒时,试图挖他眼睛造成的,他没有完全闪过她的攻击。 天晓得,他反应再慢一点,她就要找阿南来帮他急救了。讨厌,那两条痕迹好碍眼。轻咬着唇瓣,心口莫名的抽紧着,她情不自禁的偷摸他的脸。他倏地睁一眼,红红吓了一跳,僵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庆幸他没反射性的揍她,或是该为自己偷摸他被逮到而感到羞愧。 她死命的运转僵化的脑袋,结果只挤出一句话。 「你受伤了。」 天啊,她说什么鬼? 梁铃红,快快把你的贼手收回来,然后说些什么假装没这回事? 她羞红了脸,慌乱的告诉自己,张开嘴,用力挤出第二句。 「好丑。」 噢,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睡眼蒙胧的看着她,唇角微扬,在寒流来袭,黯淡到不行的光线下,这男人依然帅到乱七八糟。 「可恶,你可不可以说些什么,别让我继续胡说八道?」她脸红心跳,忿忿不平的开口抱怨。 他的回答,是伸出手,扶着的后脑,给她一个火热满点的早安吻。 当他结束那个吻时,她已经自动爬回床上,缩在他温暖的怀中,紧紧攀着他结实的肩头,抚着他热烫的胸膛,手脚并用的磨蹭着他结实强壮的躯干。 「早。」他贴着她惨遭蹂躏的唇开口,发出性感沙哑的问候。其实不早了,但有那么几秒。她还有些晕头转向,然后才有办法发出声音,挤出那个单字。 「早……」 那声问候,在他火热的爱抚下,变成了呻吟。 他弄得她没有办法思考,在红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掉了她身上浴巾,把那小小的火焰,燃成熊熊大火,然后再一次的,将她吃干抹净。 【第七章】 她再次溜下床时,已经是中午了。红红快速的冲了澡,走出来时,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她桌上笔电。他的黑发有些凌乱,东翘西翘的,那德行,既性感又可爱。 特别是,他身上还是没有穿上遮蔽物。 听到她走出来的声音,他转过头,看着她,黑瞳一黯。 虽然已经套上一件宽大的毛衣,但他专注的凝视,依然让她浑身发热。 「你开始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块蛋糕了。」她蹙眉娇慎着。 「抱歉。」他口是心非的说,依然没有移开视线。 刚洗完澡的她,看起来实在很秀色可餐,而且他敢说,她那件大v领的米白色克什米尔羊毛衣下,什么都没有,他看见她的乳尖因为他的注视,在柔软的毛衣下挺立了起来。 她红着脸瞪他一眼,拿起吹风机,面对靠墙的那面穿衣裤,吹她那一头柔软丰厚的卷发。他不记得上一次看女人吹头是什么时候,他很少和女人一起过夜,他之前和她们在一起,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他从来不曾待得够长,长到足以看见她们私密的另一面。 「你的头发是烫的吗?」他好奇的问。 「不是。」她从镜子里看着她,皱着鼻子说:「我天生自然卷,小时候我还在这边念书时,常常被老师教训,说我年纪那么小,不该烫头发什么的,我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信我。哼。」 她手酸的换另一只手拿吹风机,一边抱怨,「也不想想我住孤儿院耶,有钱吃饭就很偷笑了,院里哪有人会花多余的钱让小孩子去烫头发。」 「你是孤儿?」 「差不多。」她耸了耸肩,「听院长说,我妈是未成年少女,生了之后没能力养,就把我丢到那里。」 他记得,韩也是孤儿。 「你和韩是同一个孤儿院里的?」 「嗯。」她点头,「不过我后来因为一个国外认养计划,被带到了美国,乔治和荷莉认养了我,所以我十一岁之后,就一直住在洛杉机。他虽然退休了,还是常有人来请教他一些事,我在旁边帮久了,发现自己对这一行好像还满有天分,毕业后我去考试,然后加入fbi,做了几年。你帮我拿下梳子好吗?在右边那个抽屉里。」 他打开抽屉,拿出梳子,走上前递给她,「那些年,你和韩一直有在联络?」 「没有。」红红接过梳子,一边继续吹头发,「是他后来到美国调查才又巧遇。他认出我,立刻和我挖角,我刚好又不想干了,当时那家伙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所以才跟着他来红眼。」 她想不干的原因,他大概猜得出来,他也知道她在等他问。她需要面对那个恶梦,她需要说出来,所以,他问了。「那个变态杀人狂,后来怎么了?」 如果她曾经想吓他,她并没有成功,这男人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死了。」她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开枪打死了他。」 红红关掉闹哄哄的吹风机,把它放在旁边的五斗柜上。 「当时那地方发生了另一件儿童失踪案,我去协助调查,却意外在加油站撞见那个男人。我认得他手背上那个烙痕,那是之前一位受害者母亲自己亲手做的银项链,那图案是独一无二的,那位母亲当初就是透过那条项链,才认出孩子的尸骨。」 她咽了下口水,「我猜他放火湮灭证据时,被那条项链烫到了,所以我跟踪他回家,并通知相关人员,等待支援。」看着镜子里,那个握紧了梳子的小女人,他忽然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没有等。」他说,她不像是那种会乖乖在外面等待的人。 她看着他,苦笑,哑声开口:「对,我没有等。我害怕他们会来不及,所以我自己跑了进去,但他就等在那里,我一进门就被他敲昏了。」 严风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听她说话。 她叙述着当时的情况,粉唇微颤。 第十九章 「他攻击我时,我的枪掉了,我昏过去之后,他把我带到地下室绑起来,那个失踪的小女孩也在那里。后来警方来了,但那里只是一个乡下的小镇,几年也没一次重大刑事案件,他们忘了关掉警笛,惊动了凶手,他拿着斧头下来,想杀小女孩,我不知哪里的力气挣脱了绳子,冲上去。」 他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撞倒了他,叫莉莎快跑,他把斧头转向我!」 那回忆让她气窒,好似又看到斧头当头砍下,她打了个冷颤,抚着唇,闭上了眼,逃避那恐怖的一瞬。 仿佛能看到她所描述的景象,他伸出手,越过她的臂膀,环着她的腰,大手覆在她心口上。他带来的温暖,给了她力量,红红张开眼,看见他。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身后的男人环抱着她,支持着她。 不知怎地,有些鼻酸,红红抬手覆住他覆在心口上的手,再吸了口气,看着那个男人,继续说:「他挥着斧头朝我砍下,我抽出鞭子里的备用手枪,朝他开枪,但我和他靠得太近,他的斧头还是砍中了我。」 虽然早就知道她被砍伤,也知道她会康复,严风在听到这里时,心口仍为之一抽。 不自觉地,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红红一扯嘴角,笑着道:「我以为我死定了,但防弹背心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听到枪声的警员,很快的赶到地下室,紧急把我送医,救了我一命。」 她很可能早就死了,死在那个变态杀人狂的斧头下。 这个认知,教他背脊发凉。 他温柔的抚着她的疤,感觉她的心跳,在他掌心下跳动。 他的抚慰教她安心,他没有评断她,没有称赞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所以她继续说出心底最深的恐惧。 「其实……我很害怕……」红红坦承,微微轻颤的道:「我开了好几枪,那家伙才挂掉,我常梦到自己在那个地下室里,转身逃走,没有鼓起勇气救那个孩子……」 「害怕是很正常的,逃走是正确的反应。」他告诉她,「你只是要保护自己。」 「我应该要保护那个孩子。」她红着眼眶,咬着唇说。 「你的确保护了她。」 「只有这一次。」她沙哑的说。 「你救了她,这才是真的。」凝望着镜里的她,严风沙哑开口:「而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红红心头一抽,喉咙为之紧缩。 虽然他没说出口,但他相信她会救那个女孩第二次、第三次。 她可以从他眼里看见,他相信。 那么多年来,她不曾真的和谁说过这件事,虽然当年她通过了心理评估,但她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因为她不知道,下一次,她是不是还有勇气,做出正确的选择。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是他相信。 她垂下眼睫,抚着他的手,靠在他怀中,悄声道:「我也很高兴。」泪水,从她脸颊滑落。他用受伤的右手,接住她的泪,然后握紧。「别哭。」他环抱着她,将脸埋在她柔软的发间,嗅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苹果幽香,悄悄的在她耳畔道:「天使的眼泪,会让孩子跟着哭泣。」 那温柔的言语,只是让她掉下更多的泪。 「我不是天使……」她说。 「你是。」他将她转过来,拥抱着她,坚定的道:「虽然肚脐上有颗钻石,但你还是一位天使。」 可恶,他要害她嚎啕大哭了。 红红把泪湿的小脸埋进他怀里,泪水却怎么样也停不下来。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拥抱着她,让她哭泣,直到她渐渐平息。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催促她,或表现出些许不耐,她可以从他温柔的拥抱中,感觉得到他无声的疼惜。 那,深深的,温暖了他。 她,像只猫。狂野、大胆,任性、自我,她有着优雅的身段,却又散发出慵懒的气息,有时她会不自觉流露出妖艳大胆的风情,有时却又会出现傻乎乎的呆样。她每一种不同的面貌都像猫。 当她想到的时候,她会兴匆匆的靠过来和他撒娇;当她忙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把他当盆栽,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 他不该对这个女人有独占欲,也不该对她有保护欲,更不该觉得自己被忽略,但他就是有这些不应该有的感觉。 她并不真的属于他。 这事实,用一种莫可名状的方式,无声困扰着他。 寒流来的这几天,她总是和他窝在一起。 阿南在前两天,被叫去日本支持,她则暂时充当他的复健师。 他睡在她房里,早上起来会去做运动,她有时会跟着来,有时会继续留在床上赖床,然后她会和他一起下楼吃早餐,再到地下室帮他的右手做复健。 之后,他会回健身房,利用一些简单的器具,练习他的握力。 她则会到检查室去忙,如果没有需要检查的工作,她就会抱着她的笔记型计算机到健身房陪他。一开始,他只能用拇指、无名指和小指握住东西,现在已经能弯曲中指和食指,利用它们抓握。他的手越来越灵活,握力也慢慢恢复到受伤前的数值,虽然还无法像以前一样灵活,但已经比他预期的要好很多。 红红并没有特意隐瞒和他之间的关系,她吃饭时和他在一起,睡觉时也和他在一起。 他猜,丁可菲知道他睡在红红房里,但她什么都没说。 那个胆小的女人,非常擅长装聋作哑。 幸好如此,否则,若真有人来询问他和红红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他喜欢她。 可是在他身上背负的案子洗清之前,他并没有谈论未来的资格。 虽然她并没有和他提过,或讨论过任何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告诉自己,他和她是成年男女,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有能力处理男女关系,她一定懂得,他并不会,也不能,永远的留在这里。 以前,这种事从来不会困扰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是让他很困扰。 「喂!」她的叫唤,让他回过神来。「你伏地挺身的次数做得太超过了。」她一边敲着键盘他没有在数,但她显然有。 「我以为你在写稿。」他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然后起身。 「我可以一心二用。」她挑眉,两手依然在键盘上飞舞,边警告他。 所以她的确还是有在注意他。 这一点,不知怎地,让他心情好过了些。 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依然在敲计算机,他只好走到墙边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喂?」 「严风吗?吃饭了。」是丁可菲。 「我知道了,谢谢。」 他话声方落,那小女人又道:「红红在不在那边?」 「嗯,她在。」 「那顺便帮我叫她下来吃饭好吗?」 「好。」 「待会见。」 「待会见。」他挂上电话,回过头,却看见那个女人已经合上了笔电,微笑瞧着他。 「怎么了?」 「没,我只是在想,可菲说得没错。」她从瑜伽垫上爬起来,拍拍屁股。 「什么没错?」 她抬起头,挑眉看着他说:「你真的很有礼貌。」 他一愣。 瞧他那模样,她笑了出来,「你是这整栋公寓中,唯一一个在她通知吃饭时,会和她说谢谢的男人。」 他有些尴尬,「那只是因为我是客人。」 「不。」红红走上前,笑看着他,「我想那是因为你吃饭时懂得感恩。」 这男人甚至会在吃完时,帮忙洗碗呢。 红眼那几个家伙,早就习惯让可菲收拾善后,除了屠家兄弟偶尔会记得要帮忙之外,其它人都在吃完饭后,拍拍屁股就消失回房里。 「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你邪恶的本性……」她从他身边走过,笑着调侃他,「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什么新好男人。」 这女人拐弯抹角在称赞他的好。严风窘迫的瞪着她的马尾,完全哑口无言。过了两秒,他才有办法举步跟上,回道:「你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她坚持着,笑声回荡在走廊中。 第二十章 他考虑把她拉进怀里,证明他有多邪恶,但那样一来,他很容易害两人一起迟到,所以他忍了下来,决定晚上再来和她讨回公道。 这是个短暂的关系,她比谁都还要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想要和人有长远的关系。他三十五了,如果他想,他早已经和某个女人安定下来,但他从来没有。 武哥之前和她闲聊时,透露过他曾和严风挖角,但严风从来没有答应过,即使是现在,他落难于此,他也不曾说过他会留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但她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可半点也不后悔。 他是个很好的情人。 而且他一点也不觉得她的疤很丑。 这个是徽章,它并不丑。 每一次,想到他说的话,都会让她心口泛暖。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藏在心里那么久的恐惧和他说,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知道,他不会留太久。她很清楚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否则武哥不会找他来红眼,他不会把她的事到处去说,他的生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不会对她要求太多,他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过客。 心口,偷偷的抽紧了一下。 红红挥开那抽疼的感觉,和他在一起是安全的,她现在也只需要这个。 瞧着那个和她一起挤在单人床上的男人,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虽然白天时笑他邪恶,但她知道,他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他不习惯把情绪表露在外,不表示他很冷酷,他只是太习惯把一切都控制得好好的,他受到的训练,都在要求他要有纪律,不能太过放纵。 这个男人,就像冬天的海,看似平静,水面下却总是汹涌澎湃。 红红趴在他结实的腰腹上,一边翻着放在他胸膛上的书,一边偷瞅着那个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 他一手枕着头,一手搁在她后腰上。 那在后腰上游移的温热大手,让她知道他还没睡着,他只是在脑海里盘算推敲白天他从网络上浏览接收到的信息。她的单人床空间不够,她睡前喜欢看书放松,所以总把书搁在他身上,他倒是从来没和她抗议过。她很喜欢和他这样窝在一起的感觉而,仿佛连寒流都变得没那么冷了。 「啊。」突然间领悟到一件事,她轻呼出声。 「怎么了?」他回过神,好奇开口。 她瞧着他,笑着说:「我以前总觉得奇怪,为什么除了我,都没人和武哥抗议过加装暖气的问题,刚刚我突然想通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男人比较不会觉得冷啊,而红眼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每个都结了婚啊,床上有个热乎乎的人体暖炉,谁还会注意到暖气不够啊?」 他错愕的看着她,下一秒,笑了出来,反问:「那可菲呢?她不也是一个人?」 「可菲她!」红红张开嘴,本来要说些什么,但顿了一下又改口,讥笑道:「可菲不一样,她啊,卒仔一个,才不敢和武哥抗议呢!」 「什么是卒仔?」他中文是不错,但这句方言俚语他倒是没听过。 「就是很胆小,只能当小兵的意思啰。」她嗤嗤笑着解释。他笑了笑,没再多加追问。她继续翻看她的书,里面的字句却无法真正读进脑海里。其实他可以回他房里睡的,但他每天晚上都跑来和她挤,自从他来和她一起睡之后,过去这两个星期,她没再做过那可怕的噩梦,他驱散了她心底最害怕的怀疑和恐惧。 这男人每天都在做运动,白天做复健的运动,晚上也不忘在房里健身,他的体能一天比一天好,恢复力好得吓人。 她知道,他每天都会到计算机房浏览和fsb相关的情报。 他在搜集信息、储备战力,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要回去洗刷冤屈。 有几次夜半醒来,她会看见他瞪着自己受伤的手。 他希望能快点好,一天又一天,她能察觉到他体内蓄积的精力越来越多,她也能感觉到他勉强克制住的焦躁,和越来越庞大的压力。 她并不介意他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她身上,不过他始终很小心,他从来不失控,除了昏迷的那段期间。她不曾看过他失控,包括和她在床上做爱做的事的时候。 他是个军人,他纪律严明,随时掌握一切,才能让他安心。 她这样告诉自己,不过老实说,这件事还是有点困扰她。内心深处顽劣的小魔鬼,偷偷冒了出来。就算如此,有哪个军人在和女人上床时,还试着掌控一切的?也许有很多?毕竟她只有他这么一个样本。不知道……他失控时是什么样子? 偷偷的,红红再瞄了他一眼。 虽然他没有重新闭上眼,但又拧起了眉,呆瞪着天花板,显然又在想之前他被陷害的那件事。 他压力真的太大了,一直想着那种不快乐的事,真的对身心健康不太好。 她合上书,将他搁在她腰后的手,抓到前面来。 「严风。」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声。 「你这里还会痛吗?」她抚摸他右手掌心上的疤。 「不会。」 她露出微笑,在他掌心印下一吻。 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无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脸。 「那……」红红伸出手指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爬到他的肩,再顺着胸膛往下,描绘他腰侧上的伤口,「这里呢?」 他啊手指那漫长又撩人的攀爬,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垂下眼,看着她,双瞳变暗,再次回道:「不会。」带着甜美的笑容,慢慢的,她俯身低头,在他腰侧的伤口,再烙下一吻。她的唇,湿热又温暖。 他的小腹肌肉因此抽紧。 她笑看着他,在他的肚脐上再印下一吻,然后再往下。 他心头狂跳,嘎声问:「你在做什么?」 她娇笑,媚眼如丝,「吸引你的注意力。」 她成功了。 她亲吻他强壮收紧的小腹时,他想抓住她的手,但她闪过了。 「不行。」她挑眉道:「平常都是你在玩,今天换我了。」 「别做你不懂的事。」他警告她,全身肌肉紧绷。 「谁说我不懂?」红红瞅着他,邪恶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火热的硬挺。 他抽了一口气,黑瞳更黑。 老实说,她吓了一跳,那感觉和他昏迷时完全不一样,像是有生命一般。 或许,是因为他正在看。 红红感觉到自己的小脸发烫,她看着他,心跳飞快,手里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脉动,和旺盛的生命力。笑意,不知何时消失在她唇边。她正掌握着他,她知道,而且可以感觉得到。「别动。」她看着全身紧绷的他,沙哑的说:「控制好你自己,别乱动,今天晚上,只有我可以动。」 仿佛因为她的话,手里的欲望变得更热烫坚硬。 他没有动,他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她,慢慢低下头来,亲吻她。 老天…… 他握紧了拳头,感觉到她甜美湿热的唇舌。 这女人,竟然还敢说他邪恶? 那是一种甜蜜又可怕的折磨,他控制着自己,但她小嘴一次又一次既笨拙又诱人的尝试,超过了他忍耐的极限。 他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嘿!」她双颊酷红的出声抗议,「说好了你不能!啊!」 她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分开她的腿,冲刺进入她湿润温暖的身体里,她轻抽口气,轻喊着。 「说好你不能乱动的!」她喘息着,紧抓着他的手臂抗议。严风抓着她的腰臀,贴着她的喉咙,嘶哑的道:「不,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跟着,他退了出来,再深深进入,引发她全身一阵战栗抽描。可恶,这样就和之前一样了,这一次,她应该要在上面才对! 他另一次粗鲁的冲刺,打断了她的思绪。 「可恶,你!这混蛋!」她的咒骂,因为那难耐的冲击而断续。 他吻住她口无遮拦的小嘴,吞掉她的呻吟叫喊,从头到尾,没有放慢他的速度,他催促着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达到高潮,才释放自己。 第二十一章 事后,她气得痛打了他好几下,下床进浴室冲澡时,才猛然发现,他毕竟失去了他的控制,他忘了用保险套了。 她没有直接出去提醒他这件事,她猜他比她还清楚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是很想出去面对他,毕竟事情开始是她先起头的。 但那男人很快的来敲了门。 她额角倏然一抽,恼怒的跨出浴缸,猛地打开门,怒瞪着他说:「你放心,我今天还在安全期,没有怀孕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她才发现他来敲门并不是为了这个,她看得出来她提醒了他,但他还是开了口。「对不起。」不知怎地,气一下子消了。 也许是因为她从没想过他会那么认真来道歉。 「为了什么?」既然他根本不是为了她可能怀孕的事来敲门,那他是来道什么歉? 「我不该失去控制。」他说。 闻言,她差点笑了出来,开口问:「你有看到我在抱怨吗?」 他瞪着她,然后指出一个事实:「你殴打我。」 也对。 这一回。红红真的笑出声来,她抱歉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忘了,我打你不是因为你失去控制。」 「那是为什么?」他困惑的问。 「因为我以为你故意不让我成功。」她走上前,攀住他的脖子。 「成功?」他还是不解。 「让你失控。」她甜甜一笑,踏起脚尖亲吻他好吧,他承认,阿南说得没错!女人,你永远不懂她们在想什么,不过反正那不是重点,她已经在他怀里了,这才是真的。他松了口气,伸手拥抱这个刁钻难缠的小女人,回应她的吻。 自从他受伤,来到红眼,已经过了两个月。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知道,他的时间到了。他的手已经好了七八成,他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逗留,他猜她知道,他想着要如何和她开口,却找不出一个比较好的方式。 他不想伤害她。 坐在瑜伽垫上的女人,专注的敲着她的键盘,身旁的数据书,被她堆得和小山一样高;这些日子,她因为想在这里陪他,搬着一本本的书过来,健身房都快被她堆成图书室了。 她每写一小段,就会翻查她屁股旁边那些厚得可以砸死人的书籍。 瞧她不时咬着红唇,不时抱胸拧眉思索,不时又对着屏幕咬牙切齿、喃喃咒骂,不时又自顾自的嗤嗤笑着,那模样实在让人好奇。 若非她坚持不给他看,他还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在写些什么。她今天穿着整套白色的运动服,用一个大夹子把从来不曾乖顺过的卷发,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夹起来。几缕发丝随风飘荡着,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屋,洒落她身上,白色的运动服反射着阳光,在她周遭晕成一抹淡淡的光圈,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尊天使娃娃一样…… 「红红?」 一个黝黑精瘦的男人从门口探头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浪!」听到那男人的叫唤,她惊喜的回过头,移开腿上的笔电,开心的尖叫出声,朝那男人半跑过去。 她跳到了那家伙身上,那男人大笑着,稳稳的抱住了她。 那瞬间,一股野蛮的冲动攥住了他,让他想上前,将那个女人拉回来,对着她和那家伙大声咆哮,宣告他的所有权。 他停下做到一半的重量训练,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的双脚,稳稳的定在原地。 男人抱着她转了一圈,才将她放到地上。 红红抽了他脑袋一下,嘻笑的质问:「你这蠢蛋,这几个月跑哪去鬼混了?」 「我去哪?当然是非洲啊。」那男人半点不介意她的推打,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骨头做成的项链,套在她脖子上。「来,这是礼物。」 「哇,你搞什么,没事带这种死人骨头给我!」虽然嘴里这样骂着,她却没有将那串死人头骨串成的项链拿下来,反而笑得开心不已。听到她的说法,他开口抗议:「什么死人骨头,这是木头雕刻的,我要真带骨头回来,小肥那管家婆才不会让我进门!」 严风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看过这个男人的照片,他是红眼的员工之一,本来他对这男人是没有什么成见的,直到现在。 像是发现了他的敌意,那个男人转过头看着他。 「嗨,我是阿浪。」男人朝他伸出手,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你一定就是伊凡吧?」 「你好。」基于礼貌,他伸手握住那人的手。 「久仰大名。」阿浪说,然后加重了握手的手劲。 这个男人显然很清楚他的受伤,可他依然故意玩起握手较劲的老游戏。 严风眼角一抽,但没有抽手。 发现阿浪在做什么,红红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笑着警告他,「臭阿浪,放手!他的手还有伤呢!」 阿浪笑得更开怀,他放了手,却开口道:「我听武哥说,你是武术高手。」 「还好。」 「有没有兴趣对个招?」 那男人的笑,只在脸皮上,没有进到眼里,他的眼里有一种难以抹灭的冷酷。 他见过这种人,十个里有八个是杀手,这家伙比他矮了半个头,但体格精瘦,全身锻炼得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他不会小看他。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了,正好可以让他测试自己的状况,他眼也不眨的回答。 「当然。」 听到这一句,红红吓了一跳,阿浪没神经就算了,怎么严风也跟着他起舞。 见他们一副执意要开打的模样,红红开口阻止他们,「喂,你们两个,别闹了。」 「别担心,我们练练拳脚而已。」严风甩了甩手,松开筋骨,说话时,仍警戒的看着那家伙。 红红懒得再说,翻了个白眼,咕哝着:「男人,就是这么蠢。」 对她的评语,阿浪半点不介意,只是嘻皮笑脸的看着严风。 两个男人却已经站上了健身房中间那处空旷的木头地板上。 「点到为止?」 「都行。」他话声未落,那个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了。第一拳,他只是虚晃一招,严风抬手架挡,阿浪顺势旋身,回身就是一脚,重重扫向他的腰侧。这一脚,让严风更加确定,这家伙早已查清他的状况。 严风避开那扫来的长腿,欺身上前,朝他那张讨人厌的俊脸挥去。 阿浪低头闪过那记重拳,他的脚还在半空,照理说,他应该会失去平衡,但他在头要碰到地板之前,右手朝地上一撑,腰一扭,在半空中的脚反向踢了回来,再次击向了严风的脑袋。 因为没料到这一招,他虽然有往后退,仍来不及全部避开,硬是被重重扫了一脚。 他吐掉嘴里的鲜血,眯眼看着那个已经站好,笑容可掬的男人,开口道:「capoeira?」 「你挺识货的。」阿浪笑着说。 capoeira是巴西那里一种看起来很像在跳舞的武术。因为有段时间,那里的人禁止农奴习武,所以那些被压迫被戴上手铐,却依然想反抗争取自由的人,才发展出这种让人以为是在跳舞的格斗技巧。 虽然这男人很黑,但并没有像黑人那么黑,他不是黑人,他是黄种人。 「你在哪学的?巴西?」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阿浪说到一半,再次突然踢出一脚。这一次严风早有准备,他没等他靠近,也不闪避,旋身切入那混账身边,反手就是给他一记肘击。他结结实实的打中了那王八蛋的下巴,打掉了他的笑脸。 阿浪退了开来,勪了下歪掉的下巴,眼中的狠劲更明显,这一次他没浪费时间说话,直接再次抬脚踢他,严风伸手架挡。 两人一来一往的互相攻击,拳脚相撞的声响在室内回荡。 这男人是个卑鄙但聪明的对手,他专门找他的弱点下手,且攻击的节奏非常轻快又难以捉摸,那双长腿更是像两根铁棒,光是被轻轻扫到,就能造成重大伤害。 不过,严风也不是省油的灯。 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多了几处伤,但对方也没有讨到便宜。 他们在对招中,撞倒了红红在场边堆出来的书籍小山,打烂了一张桌子,然后又回到了场中。 第二十二章 就在势均力敌的两人正处于拉锯之时,他瞄到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站在红红身边。她的脸,苍白如雪一般。 那瞬间,他分了神,被阿浪逮到机会,砰地一声,将他压制在地。阿浪锁着他的扁骨,以那粗硬如铁的臂膀,压在他的颈项上,低下头来,狠狠一笑,开口以俄文警告道:「她不是你的!你少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德行看我,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手和我一样肮脏。你这卑鄙的杂碎,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的滚回圣彼得堡去——」 瞪着眼前这个如狼一般的男人,那股野蛮的原始冲动,再次占据了他。 他红着眼,以蛮力挣脱了这个男人的箝制,阿浪退了开来,但他没有停下,他朝那家伙冲过去,当阿浪想抬脚再次攻击他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他高抬的腿,将他给重重的扳倒在地,狠狠的朝他的脸用力挥出拳头! 「够了!」 一声大喝传来、但他那拳依然揍了下去,只是并没有打中那男人的脸,而是砸在地板上。 因为那一声喝止,阿浪闪过了。 他把实木的地板打出了一个凹洞。 严风喘着气,抬起头,看见封青岚站在门口,红红则一脸不敢相信的瞪着他。 那股充斥全身的野蛮暴戾之气,依然占据着他,但她的表情让他找回了理智。 屋子里,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他放开阿浪,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红红看着面无表情的越过她的男人,心口一阵发冷。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就这样无视于她的走了出去。封青岚则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蠢蛋,走上前,踢了他一脚,眯眼开口:「你是找死吗?这样招惹他?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她的问题,让红红回过神,她瞪着阿浪,等他回答。 那王八蛋却只是嘻皮笑脸的看着她说:「那家伙真狠!你知道吗?如果我没闪开的话,我的脑袋大概会被揍到开花。」 他没有说错,但她依然觉得气愤。「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我叫他别招惹你。」 「还有呢?」她怒瞪着他,那句话可没那么短。 「没有了。」他眼也不眨的说。 他说谎,但红红知道他不会再说更多,这混蛋永远只肯说他想让人知道的,如果他不想开口,谁也无法从他嘴里再捞出什么。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但你真的是个王八蛋!」红红瞪着他,气愤的咒骂着,脚跟一旋,不再和他浪费时间,直接转身回房去找严风。 「嘿,我差点被打死耶!」他张嘴抗议。 「你活该!」红红头也不回的吼着。封青岚看着那个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家伙,冷冷的说:「阿浪,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他眼角一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地上那个凹洞,只凉凉丢下一句。「我们等着瞧。」 她不是你的,他知道,他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但直到那个男人出现,直到那个男人说了出来,他才真正认知到这件事。她并不是,真的,属于他。 站在莲蓬头下,他让热水冲刷着紧绷的身体,那个男人的讥笑,却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 你少用那种高高早上的德行看我,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双手和我一样肮脏! 他的房门,被人拍得乒乓作响。 他不想理会,但他知道,这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拍他的门。 关掉了热水,他拿毛巾围住自己,走出浴室去开门。红红站在门外,俏脸紧绷,看着他。这男人全身湿淋淋的,也没擦干,从头到尾只在腰上围了一条大毛巾,水珠从他的湿发滴落。他脸色看起来很难看,脸上和身上都残留着刚刚那场打斗造成的红肿和擦伤。 「你还好吗?」她开口问。 不好。 她眼里有着担心,他压下想冲出口的回答,淡漠的道:「还好。」 「是吗?」她挑眉。 「当然。」他面无表情的说。 他那疏离冷漠的德行惹恼了她,红红眯着眼,闪电般抬起手,戳刺他肿起来的肩头。 他飞快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得逞。 「你想做什么?」他拧眉问。 「证明你的愚蠢。」她怒瞪着他,火大的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该和阿浪比试,他发神经提议时,你大可以拒绝。」 然后让那男人认为他是个胆小鬼? 他握紧了她的手,额角青筋一抽,冷声道:「事实证明,我赢了。」 「没错,你赢了。」她抬起下巴,气愤的指出:「你也受伤了!而那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你们说好只点到为止,结果却互殴到双方都鼻青脸肿的,为什么?为了证明自己比较勇敢?比较厉害?」 不,他和那男人对打,只是为了叫那王八蛋滚远一点,别碰他的女人! 他的! 但她不是他的。 他赢了,但她并不是他的。 这事实让人难以忍受,他想对着她咆哮,相对着那男人宣示他的所有权! 可怕的冲动再次占据了他,严风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用力亲吻。 红红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身上还是湿的,沾得她满身都是水。 「你做什么!」她的抗议全被他吞噬。 他的吻是如此强势而饥渴,拥抱她的双臂收得好紧,几乎弄痛了她,或许她应该要反抗,但她不想,从来不想,她喜欢他的吻,他的身体,她向来乐于被他渴望、被他需要。 而此刻的他,是如此痛苦,她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体里的愤怒,她想抚慰他,分担他的不愉快。 所以,她张开嘴,抬手把手指插进他潮湿的头发中,回应他的吻。那温柔的回应,教他心痛。她是那么美好、如此甜美,如果她是他的,如果她能是他的!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渴望一样东西,他想要她想要得几欲发狂。她不是你的! 那句话,像根刺,狠狠的戳刺着他。 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双手和我一样肮脏! 那该死的混账,阴魂不散的指责着他。 你的双手和我一样肮脏! 就像开始时那般突然,仿佛被烫到一般,他放开了她。 红红踉跄了一下,几乎无法站稳,只能面红耳赤的轻喘着,不解的看着他。 严风喘着气,抓着门把瞪着她,带着莫名的愤怒与痛苦,和无比的自制,开口道:「回你房间去,离我远一点。」 那是一个命令。 她不认为他真的想说这句话,他想要她,那条毛巾根本遮不了什么。 他要她,却赶她走。 「阿浪和你说了什么?」她张嘴,疑惑的问。 他紧抿着唇,几乎在眨眼间下颚紧绷。 红红眯起眼,恼怒的再问:「他说了什么?」 这些该死、可恶,又顽固的男人! 「我不记得了。」他神色木然的说。她很想揍他,但她忘不了他放手时,眼里的痛苦,阿浪定说了什么,伤了他。但阿浪不肯说,他也不肯讲。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冲澡了。」严风退后一步,就要关门,那瞬间,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当着她的面,就这样把门给关上。红红瞪大了眼,小嘴微张。这太夸张了!这男人竟然有胆当着她的面,给她吃闭门羹? 在那短短的一秒,她的理智全数断光光。啪地一声,她握起拳头,重重的卯起来槌门,边槌边骂: 「王八蛋!开门!」 「你请回吧。」 「你这胆小鬼,给我过来开门!听到没有?严风——」但那扇门动也不动,里头那王八蛋一点也没有想要来开门的样子。红红气得七窍生烟,干脆回到隔壁,从抽屉中翻出一把榔头,然后大踏步的回到他门口,火大的握着榔头,用力一敲就把门上的喇叭锁给敲烂掉。她用力的推开门,走进去。 严风站在浴室门口,满脸错愕,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拿榔头敲坏了他的门锁。 「你疯了?」 「不!我没疯!」她抓着榔头,气急败坏的朝他走去,愤怒的伸手用力推他,「你把我关在门外,才真的是疯了!」 第二十三章 她手上有榔头,而且火冒三丈,所以他任她推着胸膛,直到撞到了身后的墙。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给我吃闭门羹?你以为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在乎你这个王八蛋会不会受伤?你这个顽固的、杀千刀的猪头,如果你以为小小的一把锁可以挡得住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凶狠的咆哮着,整个人就像把火焰一般。 「你不要以为你长得还可以看,有几块强壮的腹肌和胸肌,就可以迷得我晕头转向,把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没!」 「你闭嘴!」她把榔头扔到一旁,伸出手,将他拉了下来,用力强吻他。他呆了一呆,忘了要反抗。她的嘴很甜、很热,像刚出炉的起司蛋糕,又香又浓,融化在嘴里。不由自主的,他伸手环抱住她,将她压向自己。她呻吟一声,弓起身子,以贝齿蹂躏他的唇,还把他围在腰上的毛巾给扯掉。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当她揉搓着他的胸膛时,严风想着。 他得阻止她。 当她抓握着他的臀部时,他这样告诉自己,大手却探进她的运动背心里,隔着她的胸罩,握住了她温热的酥胸。 该死,她穿太多衣服了! 不,应该是太好了,幸好她还穿着衣服! 他错乱的想着,这个女人快把他也搞疯了;然后,他下半身硬挺的欲望隔着她的裤子,陷进了她的柔软。 轻轻的,她抽了口气。 要命! 「你……不该这么做。」他在她停下来喘息时,警告她。 她瞪着他,然后退开来。看着那个退开的女人,一股强烈的失望和痛苦,从胸口扩散开来。但她并没有转身走开,她只是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她的背心和运动裤,然后是胸罩、内裤。他无法动弹,只能震慑的看着她。 空气很冷,他的房里并没有暖气,她脱掉衣服的那瞬间,就开始觉得冷。 红红忍住打颤的本能,瞪着那个男人。 「再说一次我不该这么做。」 他不敢,也不能。 严风看着这个勇敢的女人,胸口紧缩、喉咙发干,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朝他走来,站在他面前。 她吐出的气息,有如氤氲的白烟。 他握紧双拳,背靠在墙上,痛苦的屏住了呼吸,因为渴望而痛苦。她没有碰到他,但他能感觉得到她的体温,可以看到她因为寒冷而止不住的颤抖。 他那像是被她逼退到极限的模样,让她心痛。 她很过分,她知道。 她应该要给他留点余地,给自己留点余地,但她没有办法,她做不到。 在刚刚那暴怒的瞬间,她才发现,她爱上了他。怒气,缓缓的,消逝。轻轻的,她抬起手,抚摸他额角的擦伤。有那么短短的刹那,他想闪躲,但他动不了,他需要她。然后,她的手指轻轻落下,温暖,从她的指尖传来。 她的眼里,有着足以撼动他整个世界的疼惜和温柔,还有他不敢猜测的其它。 他不敢呼吸,不敢乱动,不敢想。 我爱你。 她很想开口和他说,但她知道他承受不起,所以她只是踏起脚尖,吻着他的唇,柔声要求。 「请你,和我做爱。」 他没有动,他瞪着她。 空气,仿佛已经冻结。 或许,她早已吓坏了他。 红红喉头一阵紧缩,几乎要哭了出来。 可下一秒,严风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他碰触她的方式,好像在摸会碎掉的娃娃,她可以清楚氲觉到他指尖的颤动。 泪水,无法遏止的落下。几乎就在那瞬间,他将她拉进怀中,吻去她的泪,吻去她的慌。他和她互相亲吻着,缠绵着,无声渴求安慰着对方。那一天晚上,她和他都没有离开他的房间,可菲也没有打电话要他或她下去吃饭,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两人。 他和她做爱,直到深夜,直到天亮。 红红累到睡着,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屋子里,只剩寒冷的空气,和她。 除了他来时所穿的衣服,他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但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她知道他在害怕,她一直希望他能重新考虑,可他还是走了。 蜷缩在床上,红红裹着他盖在她身上,还残留着他味道的被子,瞪着桌上昨天她穿在身上那套被他折得整整齐齐的运动服,泪水无预警的夺眶而出。 一开始,她只是无声掉泪,但到了最后,啜泣却变成呜咽,再转成哭嚎。 她在他曾待过的床上,嚎啕大哭! 【第八章】 圣彼得堡的风,冷得刺骨。他拉高了衣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着。街上的人们,每个都行色匆匆,赶在雪已经停下、天色还未暗之前,出来购买必需品。 他穿过了一座广场,经过了一座博物馆门前,然后越过一座河面已经结冻的桥。他拐了一个弯,在一间店买了面包,然后再拐一个弯,在另一间店买了一本书。 没有人跟着他。 他利用每一面店家的玻璃,停在路边的轿车后照镜,甚至手中手机的不锈钢镜面,观察他周围的人群。他不时转弯过马路,假装接听手机聊天,或突然停下来回身买东西,用最随意的方式,再三确认自己的行踪并为曝光。 这个城市非常大,要潜回来并不难,难的是他如果要查明是谁陷害他,就得回到普斯科夫的死亡现场,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两个月来,他曾请屠震帮忙入侵过fsb的计算机,但除了那些人捏造他叛国和谋杀的假罪证之外,没有找出什么东西。他得从头开始,而那就表示他必须证明普斯科夫不是他杀的。他在一间咖啡店停下,买了一杯热咖啡,等待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扫向对街那栋公寓。 普斯科夫是他的上司,住在一间公寓的三楼,公寓在街角,一边面对着河道,一边面对着大街,地点还算不错。 身为一个情报员,普斯科夫的收入只是还可以。他知道开放后,很多人兼差干别的事,收黑钱、卖情报,但普斯科夫是个忠贞爱国的男人,他家世代都是军人,有些事他会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但普斯科夫自己绝对不会去做,因为太过清廉,到了最后,连他老婆都受不了这种苦日子,和一个做生意的暴发户跑了,不过普斯科夫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命案后,fsb的人把那栋公寓中,能搬走的资料都清空了,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再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至少是个机会。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随机来这里三次,一次开车、一次搭巴士、一次走路,每次都会改变不同的装扮,掩人耳目。 过了两个月,虽然机率很低,但那里依然有可能有人持续监视,等着他出现。如果真的话,他可不想自投罗网。但这几天看下来,就算曾经有人在注意那里,现在也都已经走了。他在店员递来他的热咖啡时,掏出零钱,付钱给咖啡店店员,拿了他的热咖啡,抱着他的面包和书,转身越过另一座桥,继续往前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河面上的风,呼呼的吹着,撕扯着他的外套。 强劲的风势,把已经结了冰河面上的积雪,卷了一些起来。 他在桥上停下,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那些飞扬的雪尘,从另一个方向打量那栋公寓周遭。 没有任何人在监视那栋屋子,如果有的话,他会知道。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为什么能在这一行干这么久的原因。 监视的人会观察每个经过的人,但他的后颈没有那种被人盯视的寒意,他从来不喜欢那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他的周围依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 严风转过身,走下了桥,决定回去睡一觉,凌晨再回到这里。 他在寒风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穿过大街小巷,利用从从前到现在所学到的保命技巧,小心的确认,然后才走向他暂住的小旅馆。他很熟悉这座城市,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离开短短两个多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以前出任务回来,他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但从来不像这次这么严重。他说着他从小说到大的语言,吃着他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可是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第二十四章 因为天气太冷,虽然戴了手套,他右手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 他喝掉了剩下的热咖啡,那没有什么帮助。 他依然觉得冷。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里冬季的黑夜,总是特别的漫长,长得让人会错以为天永远不会亮。 他把咖啡杯丢到公园里的垃圾桶,再转过一个街角,一颗微亮的星辰,悬在夜空上。 那是哪一颗星星? 她好奇的问话,突然浮现,袭击着他。 他觉得心口一阵抽紧,不自觉停下脚步,瞪着那颗星星。 儿时,母亲曾指着那颗星星,告诉他,只要认得它,就永远能找得到家。 他的家早在他还是个少年时,就已经崩溃消散了,但他仍然认得它,他利用它辨认方向,却不曾再靠它回过家。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但,她却让它再次有了意义……他知道,从此之后,只要看见它,他都会想到她。 还会痛吗? 她温柔的捧起他的手,抚着他掌心的疤痕,仰望着他。 他握紧了拳头,匆匆移开视线,举步再往前走。 对我来说……你够好了…… 她亲吻着他,悄悄说着,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他渴望温暖,他渴望那个女人给予的温暖,但她不在这里。 他离开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话,现在她知道他不够好了。 木然的,他穿过旅馆老旧的大厅,走上楼梯,爬到第四层。 他这么做是对的,他告诉自己。 他离开是对的。 为了救一个孩子,她愿意挺身对抗拿着斧头的连续杀人犯。 如果是他,他会留在屋外,等待支援到了才进去。但她的判断是对的,如果她留在屋外,那家伙会在听到警笛声时,就杀了那个孩子。那会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那不会是她的错。可是她从未想到这一点,她只担心自己下次会不会有那个勇气面对同样的选择,他知道她有,因为如果她没有,第一次就不会进去了。她是一个,肚脐上有钻石的天使。 货真价实的天使。 而他,只是一个被冠上叛国和谋杀罪的通缉犯。 他知道,他应该要处理自己的问题,但他拿伤未痊愈做借口,他一直拖延着,因为眷恋她,更因为害怕失去她。 他既懦弱又卑鄙,他的确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 离开她,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高贵的事。 他苦涩的想着,沉重的走到房间门口,他出门前夹在门缝上的那根头发还在,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那一天,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他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他不敢让她抱着一丝希望,回来翻案非常冒险,他随时可能会死,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离开她是对的,他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一天重复无数次,但她不肯放过他。不管他做什么事, 他都会想到她。 每天经过结冰的广场时,他总会猜想着她会不会溜冰;走过歌剧院时,他怀疑她是否曾到剧院看过魔笛的歌剧文罗曼史;他甚至在书局,买了好几本曾在她房间看到的书。 关上门后,他拿下头上的帽子,撕下嘴上的假胡子,然后打开伏特加,倒了一小杯来喝。那辛辣的液体,滑下了喉咙,带来些许的温暖。放下酒杯,他从袋子里拿出新买的两本书,把它们和排在床头上买回来的书籍放在一起,他坐在床沿,瞪着它们发呆。 他从来没有看过书里的内容,他只是把它们放在那里。 这样做实在很蠢,但它们排在那里的样子,安慰了他。 那可以让他假装自己还在她房里。这些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总是感觉到她的触碰,总是以为自己在街上看见她,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芬芳的苹果香。 不自觉得,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妩媚又甜美的容颜浮现眼前,他可以听到她在浴室里泡澡的水声,他敢发誓,他甚至听到了她哼唱的嗓音----身后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惊,猛然抓起枪,用最快的速度回身对着那个开门走出来的女人。但那不是别人,她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严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着那个穿着他浴袍的女人,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她,而出现了幻觉。 看着他手上的枪,梁铃红眨着眼,双手用力拉紧身上的浴袍腰带,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边朝他露出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放心,我不是来对你死缠烂打的,请你别拿那该死的东西对着我好吗?」 瞪着那个女人,严风有些晕眩。如果不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会以为他在做梦,或者因为喝了太多的伏特加取暖,醉到出现幻觉。 但他并没有喝多,他也相当确信自己并没有睡着。 见他不动,她翻了个白眼,回身抓起自己挂在浴室门后的衣物和提袋,干脆绕过他。 他在那瞬间回过神,迅速打开浴室门查看。浴缸冒着蒸腾的热气,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他回过头,看见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翻着她的提袋。显然他用那根头发做出来的小小安全系统,并没有发生功能,它应该要在她进来时就掉落,但它没有。 他困惑的看着她,这房间不大,甚至连基本的衣柜都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尽,就连床底下都无法藏人,浴室是唯一的死角。 他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大意,她如果是敌人,他现在早死了。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她从袋子里掏出一瓶乳液,神色自若的倒了一些在手上,边回答他的疑问。「你的安全系统已经过时了,我开门时就看到了,我把它拿起来,进来后关门时,再把它夹回去,我不想吓到你。」 她的方法简单到让他心惊。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不曾告诉任何人他在哪,包括韩,他都没说过。 「不是我找到的,是阿震。」她看着他说。「他入侵了圣彼得堡所有饭店旅馆的计算机和安全监视系统,再利用他自己写的程度比对和你身高体形一样的男性。别太难过,你很小心,也没有犯什么错,我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你。」 事实上,是她把他认出来的,他乔装得很好,而且几乎避开了所有的摄影机,没有任何一个镜头拍到他的脸,若非她对他实在太过熟悉,她一定会漏掉他。她的说法,并没有让他感觉比较安心。看着那个坐在床上,一脸悠闲自在的女人,严风戒慎的开口询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红红摩擦双手,把掌心的乳液温热,然后抬起长腿,把脚曲起搁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抹着乳液,一边看着他,微笑道:「擦乳液啊,你看不出来吗?」 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显然一点也不欣赏她的幽默。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我的浴室里!」他紧绷着脸,沉声开口。 「因为我很冷。」她翻了个白眼,拧着眉抱怨,「我快被冻僵了,所以才放缸热水,泡澡让自己温暖起来!」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没那个空闲。」他咬着牙,阴沉的再问了一次:「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着他那张冷酷的俊脸,她又兴起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不过那对事情没有帮助,所以她拉回视线,利用乳液按摩双腿,解释着:「我来工作。」 「工作?」他蹙起眉头。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并没有答应加入红眼,对吧?」 他的确没有。韩问过他,但他不想再给红眼添麻烦,他必须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你不是红眼的员工,但你打了电话要求帮助。」红红再挤了一些乳液在手上温热,继续按摩她的小腿肚,看着他指出:「那表示你是我们的客户。」 她身上的浴袍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到大腿腿根处。 他没有办法不注意,却仍有听到她所说的。 「客户?」 「红眼是意外调查公司,我们提供调查意外的服务,我们拥有最顶尖的服务团队,国际级的专业人员,帮助客户搜查证据、调查真相,无论您身在何方。只要一通电话,我们将立即派人前往。」 第二十五章 红红耸着肩,边背诵着快要滚瓜烂熟的广告词,边以圆弧形的方式,用指腹按摩自己的小腿,慢慢往上。 「两个多月前,你打了那通电话,对吧?」 他没有办法否认。 她瞅着他说:「武哥当初会来救你,是以你若不是员工,就是客户的前提下,才过来的。既然你不是员工,那你就是客户,所有拯救行动,武器、弹药、偷渡等交通费用,都必须和你请款。」她竟然是来和他讨债的?好极了,在千百个原因之中,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尴尬的是,他没有钱。过去几年,他把薪水都拿来付基本生活的开销,剩下的钱虽然他有存起来,但因为这事件,已经全部被fsb扣押了。 瞧着他僵硬的表情,红红甜甜一笑。 「放心,我们知道你的钱被扣押了,不过呢,因为武哥和你的交情,他相信你绝对是清白的,因此愿意让你先行欠着,直到我们将这次事件解决之后,再和你请款。」 「我们?」他一惊,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手指往上移,继续忙碌的按摩着雪白的大腿,神色自若的宣布:「身为你的债权人,红眼将协助调查你的案子,并证明你的清白,以求拿回我们应得的报偿。」 开什么玩笑!他一句话都没说的离开她,就是为了不想让她牵涉其中,韩那家伙却让她千里迢迢跳进这淌浑水之中? 他要掐死韩武麒那死要钱的贼头! 不过他得先解决这个女人。他走上前,试图抓住她的手臂,将她赶出去,但她闪电般掏出手枪,指着他的脑袋。「别靠近我!」她冷声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轰掉你的脑袋!」他根本不听她的警告,依然走上前,一个动作就夺走了她的枪,眨眼间就卸掉了枪膛里的弹匣,扔到一旁。 这王八蛋,他知道她不会开枪。红红恼羞成怒的抬手赏了他一巴掌。 他抓住了她的手,冷着脸道:「这不是游戏!」 她用另外一只手,挥出另一个巴掌,正中他的脸庞,打掉了他的话。 这一次他没有闪,五指红印迅速在他脸上浮现。 「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戏!」她怒不可遏的说。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他额冒青筋的瞪着她,紧抓着她的手,咬着牙说:「把你的衣服穿上!快点回去!」 「我也不想帮你!」红红眯着眼,冷冷的道:「但工作是工作,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因为武哥需要我的专业知识,我现在不会在这里!」 他看着她,开口:「我不相信。」 这王八蛋,真是彻底将她看扁了! 红红脸色微变,但仍冷笑出声,「中国人有句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梁铃红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回头拿热脸去贴男人的冷屁股,更别提你还抛弃了我。」 这一句,让他瞳孔一缩。她抓住他那个脆弱的瞬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放心,我虽然不是马,但我绝对不吃回头草,我也不会感情用事。」红红伸手抚着自己被他抓红的手腕,冷冷的道:「还有,无论你怎么想,你的确需要我来替你翻案,你们这种人,只懂得使用暴力,只有我知道该如何找出那些死亡线索。」 他没有办法和她争辩,他知道她是对的,他也晓得她有多厉害,他看过她工作,听过她给予打电话回来的红眼员工的指示,她比红眼任何一个人都还清楚该如何搜证。 「你不需要到现场也能做鉴识。」他知道她之前都是在红眼公寓里工作,他指出重点:「你的仪器都在红眼。」 「很不幸的,这一次需要。」她瞥视着他,冷静的道:「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现场早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必须亲自到现场搜证,其他人很可能会漏掉必须查看的地方,我是最顶尖的,也是最有经验的。」 他怒瞪着她。 她毫不畏惧的回瞪着那个可恶的男人,说出一个两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需要我。」她说得没错。他为此痛恨自己。他的默认,让她好过了一点点。 「我不可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就算我想,武哥也不会肯。」 说到韩武麒,他就火大。 「韩他人呢?」他脸色铁青的问,她说「我们」,那韩一定也来了。 「在饭店,他约了人见面。」她抓起乳液瓶子,再倒了一些在手上,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我负责来通知你,我们得回那个死亡现场去,不希望你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这个女人,老神在在的放下了左脚,改抬起右脚,再倾身,慢条斯理的从粉红的脚尖开始抹着乳液。 他可以看到她浴袍领口中,那若隐若现的乳沟。 握紧拳头,他退了开来,却移不开视线。 「你打算潜进去,对不对?」 「什么?」他盯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喉咙有些发干。 「普斯科夫的公寓。」她重复着和刚刚一样的动作,按摩这只脚。「我们必须一起进去,太多人接二连三陆续进出那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不行!」他回过神,「你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她没好气地看着他,不耐烦的道:「先生,请问一下,我不去要如何搜证?我以为我们刚刚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必须进去那里。事实上,最好只有我和屠勤一起,他可以协助我找到需要的证据,而我可以搜集并且证明,你并没有杀死普斯科夫!你才是那个不应该过去的人,你是个标靶,接近那里,等于是叫人来杀你!你应该留在这里,等待我们的消息----」 「我要进去。」他打断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冷声宣告。 她早知道这男人绝对不可能安分的待在这里。 「可以。」红红没再试图说服他,只是开口同意,并且提醒他,「但要依照我们的方式,你不能独断独行,你还欠红眼钱,确保尚未付钱客户的安全,是红眼的最高指导原则之一。」 她说话时,身体压得更低了一些。 他的浴袍在她身上显得太过宽大,太过该死的诱人。 「既然如此,你最好快点把衣服穿上。」他警告她,「如果你冷到感染肺炎,对我们都没好处。」 「我得先把乳液擦好,不然我的皮肤会干到裂开。」 她不理他的规劝,继续在身上抹乳液。她很清楚他在看,她就是要让他看。不过这一回,他休想她会再次自动投怀送抱,惩死他活该!但那个男人太过聪明和自制,他转过身,走进浴室,关上了门。那一秒,她真的很想把那瓶乳液用力朝那扇门砸过去,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忍下那股冲动,开口喊道:「我们必须到现场会合,如果你要去,动作最好快一点。」 他没有回答,但她听到了水声。 她希望他正在浴室里冲冷水澡,把他冻成冰块。 这个想法,让她心情好过多了。 那可恶的混帐,竟然又想赶她走,他真以为她的心是铁打的,脸皮厚得和水泥墙一样吗? 要不是因为他床头上那一整排英文罗曼史,她一定早就退缩了。这地方的热水还是用没有插电的保温热水壶装的,她绝对不相信,这家破旅馆会提供小说给客人阅读,还刚刚好就是她摆在房里的那几本。 之前要进这间房,等着面对他时,说她不紧张害怕是假的。 虽然说,她不是没被人抛弃过,可她就是不甘心被这个家伙抛弃! 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知道他对她并非没有感觉,她不试上一试,一辈子都会后悔。所以,她来了。当武哥说要来讨债时,她坚持要跟来。她本来非常担心自己太厚颜无耻,如果她搞错了他的感觉,如果他其实只是把她当成临时的床伴,这一趟圣彼得堡之行,一定会成为她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羞辱。 但那排书,给了她信心和希望。 她一进门看见它们,泪水就再次飘飞出来,那让她想用力痛殴他,再狠狠地亲吻他。 第二十六章 怕他再次被吓跑,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报复他的不告而别。既然现在她想折磨的人不在了,她犯不着继续半裸着身子。红红迅速把剩下没擦到乳液的地方擦完,脱下他的浴袍,然后套上自己的毛衣和外套、袜子和手套,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妈呀!这鬼地方真是天杀的冷! 【第九章】 这一切真是太疯狂了。严风开着车,载着她前往普斯科夫的公寓时,忍不住想着。途中他一度想把车开到机场,把她丢上飞机,但她恐怕不会肯乖乖就范。就算他真的把她塞上飞机了,她大概也会在飞机落地后,立刻搭下一班飞机回来。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安分守己,听男人吩咐的女人。 他不相信她来这里是因为韩的命令,虽然她坚持如此。 瞧着那个看着窗外、全身上下包得像熊一样的女人,他真的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为什么不好好待在那个安全温暖的地方? 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很想问,但他不敢,他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该死,她明明很怕冷的…… 他把车开过一座又一座的桥,穿过一条又一条黑暗的街道。她的出现让他喜怒交加,她不该在这里,他抛弃她,没有留下一句话。握紧了方向盘,他觉得愤怒又迷惘。她应该要痛恨他才对,她应该要待在那温暖的城市才对,但是,天啊,他该死的想念她!他想用力将她紧拥在怀中,也想对她咆哮,他想把她藏起来,藏到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另一方面却又极度渴望她在身边。 而她,真的在这里。 为了他。 心口在那瞬间,抽得死紧。 不!她不是为了他,她说不是,她说她是来讨债的……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认为她是为了他而来的。 但,如果是呢? 如果她说谎,如果她真的是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或许是因为她……爱他? 心脏,因为这念头而大力跳动着。 那是一个太过美好而危险的幻觉。 就算他没资格,就算他没有被通缉。那依然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像她这样的女人,太过热爱自由和所有新奇的事物,就算为了他而停留驻足,在新鲜厌过了之后,她就会对他失去兴趣。天知道他甚至连个象样的嗜好都没有,他是个比石头还无趣的家伙,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们这种人,只懂得使用暴力! 他的胃紧紧缩着,重得像装满了石头。 她说得没错,一直以来,他只懂得以暴制暴,她不可能爱上像他这样的人。他应该要松一口气,但是他没有。 普斯科夫的公寓就在前方两百公尺处,他把车速放慢。 「你和屠勤约在哪里会合?」 「前面,他已经到了。」她指着一辆黑色的休旅车。 他一愣。 「你把车停河畔这边就好,转角那里没车位了,我们走过去。」 他照她的意思,停好了车。 她打开车门,走下车,然后把门关上,在他下车时,走到他身边。 但是积了雪的马路太湿滑,她差点摔跤,他扶住了她的腰。 「小心点。」他说。 「我应该穿着冰鞋来!」她抓着他稳住自己,有些恼怒。 「你根本不应该来。」他说 「我已经来了,所以你大可以闭上你的嘴。」她气愤难平的瞪着他,带头走在前面,却差点再次跌倒。又一次的,他扶住了她,不过这次他聪明的没再开口。 红红仍觉得懊恼,但这一回她不再逞强,她勾抓着他的手臂,免得自己在马路上跌得四脚朝天。 严风和她一起走过积了雪的街道。 虽然隔着他厚重的羊毛大衣和她身上的羽绒外套,他依然能感觉得到她的体温透了过来。 河边的风很大,吹得她卷曲的黑发飞扬。 她穿了一大堆的衣服,可他仍然可以感觉得到他在发抖。 才短短几分钟,她的鼻子已经被寒风冻得发红。 这女人冻坏了。 他想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温暖她,但他怀疑她只会赏他一记拳头。 「你走里面。」他开口,示意她走到内侧。 红红没有抗议,她真的快冻僵了,不过绕到内侧后,她还是不忘勾住了他的手。他挡住了一部分的风,不过她还是觉得冷。好不容易走到那辆休旅车前,她敲了敲车门,一个男人拉开了它。那人没有多问,只是侧身让两人进来,才把门关上,也把那刺骨的寒风关在门外。 坐在车子里,红红松了一口气,可是牙齿仍直打颤。 车里的男人泡了一杯又热又甜的咖啡,递给她。 她抖颤地喝着它,一边替两个男人介绍。 「这位是屠勤,他是严风。之前屠勤和静荷出差了,所以你没见过他。」 那男人朝他伸出手。 严风握住那男人的手,屠勤不像阿浪一样有敌意,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老婆了,他礼貌性的也点了下头。 「严风要和我们一起进去。」 「ok。」屠勤缩回手,继续看着膝上的计算机。 「情况怎么样?」红红捧着那杯热咖啡,边喝边问。 「那一层的住户,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班回到家,时间刚好。」 畿红深吸一口气,放下咖啡道:「两个小时够了,我们走吧。」 因为位在北纬六十度,这个城市的夏季,白天最长可以达到将近二十个小时,但冬天则刚好相反,黑夜严寒而漫长。虽然黑夜早早就降临,但这城市里的人们,依然和其它地方的人一样,一天工作八小时,虽然冬季白日短暂,他们一样上班下班,赚钱过日子。 屠勤穿着货运公司的制服,戴着帽子,趁着有人出来时,扛着箱子,混进了那栋公寓。 五分钟后,她和严风装成情侣,结伴上前,假装按电铃,然后推开屠勤没锁上的大门,也跟着进公寓里。 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红红和他上了楼,屠勤已经溜进那间房里,两个人跟着进去。要混进这里,对他们从来就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不能开灯。 这间房子的主人两个多月前死了,至今没有人住,只要灯一开,就有可能有人会注意到,她需要时间,所以不能冒险开灯。 这件事,在场的三个人都很清楚。 「你想怎么做?」严风问。 她递给他一副夜视镜,「戴上它。」他接过手,戴了起来,室内景物立时浮现。红红也戴上夜视镜,边说:「根据fsb的内部报告,普斯科夫是在客厅被枪杀的,我请屠震入侵fsb的计算机,调过现场照片一,其中有一张照到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睁开的,眼中出现小淤点性出血,那是只有在被勒死时,才会出现的状况。」 「勒死?」他有些震惊。「你确定?」 他也看过那些照片,但他只注意到普斯科夫胸口的子弹孔,和那些鲜血。 「确定,如果我可以看到尸体,可以更确定。」 「他已经被火化了。」严风心一沉。 「我知道。」她脱下保暖的皮手套,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乳胶手套。「但要是我们可以证明,他在被枪击前就已经死了,那人就不可能会是你杀的,毕竟,你若是已经勒死了他,干嘛还要费事朝他胸口多开两枪?」 的确,如果普斯科夫已经死了,一般人是没有必要再朝死人开枪,只是……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严风狐疑的问。 「因为他们来这里时,他已经上吊自杀了。」屠勤突然开口,「他们对尸体开枪,是为了栽赃给你。」 他震慑的看着那个男人,「你说什么?」 屠勤没有回答,倒是红红嘴快的说:「我们查过了,普斯科得了癌症,而且已经到了末期,我们拿到了他生前的身体检查报告。你来见他的那天晚上,他很沮丧,对吧?」那天晚上,普斯科夫喝醉了,所以他才送他回来。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太累了。深吸了口气,严风开口询问:「如果他是上吊自杀的,在这个屋子里,天花板上有只吊灯能支撑他的体重。」 第二十七章 红红解释着:「栽赃你的人要把他放下来,一定要爬上去,我们也许可以在天花板或那些铜制的灯座上,采集到指纹,再用计算机比对,找出对方是谁,我和屠勤会在客厅负责搜证,你到其它房间看看。」 「客厅不是第一现场。」屠勤再次插嘴。 严风一愣,红红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问:「那里才是?」 「书房。」 「那我们从书房开始。」红红毫不怀疑的说。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严风拧眉。 「因为我有特异功能。」屠勤眼也不眨的说。 严风瞪着眼前的男人,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人有特异功能,他见过,但从未看到有谁像他这样,直接就说出来。 「哪一种?」他问。屠勤看着他,扬起嘴角,刚刚和他握手的那瞬间,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可以理解。「我可以感觉得到人们在物体上残留的情绪和意念。」说着,他扛着那箱仪器,转身带头走进书房。「但我的话不能当证据,所以红红才在这里,我负责缩小范围。她负责取证。」 红红跟在屠勤身后,小声的嘀咕着:「你用不着把你的能力和他说,他又不是红眼的员工。」 「这件事和他切身相关,他需要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屠勤说。 严风跟上,他发现自己喜欢这个公正的家伙。 「他也有可能把我们当成疯子。」红红讥诮的评论。 「他不会。」屠勤在黑暗中放下纸箱,「你对他有偏见。」 「他之前就认为我是女巫。」她蹲了下来,从箱子里拿出几根铝制的伸缩杆子,和一个巨大的塑料套。 闻言,他忍不住开口辩解。「我当时在发烧。」 红红瞪了他一眼,她戴着夜视镜,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不过她把头转向了他。 怒瞪着他,红红手里熟练的组装那些东西道:「他还打了我一拳。」 「我做了恶梦。」他说。 「你抛弃了我!」她控诉着。 他可以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愤怒和受伤的情绪。 一室沉寂。眼前这一对,散发出来的痛苦情绪,太过强烈且私人。不用碰触他们,屠勤都能清楚感觉得到,他忍不住起身道:「我到客厅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留下那一男一女,非常识相的走了出去。 屠勤一走,空气更显凝重。严风握紧了拳,看着那个女人,哑声开口:「我很抱歉。」红红可以感觉得到,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不,我才抱歉!」她握紧手中的铝杆,站起身来,生气的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急着落荒而逃,你会选择机率比较高的方法,你会愿意接受红眼的协助,而不是孤身一个人跑回来冒险!」 「我不想欠太多人情。」他说。 她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王八蛋。「不,你只是不信任我。」她指出这个事实。 虽然身在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之中,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某些地方,他会选择性的相信一个人,但他不会完全信任他们。 他被训练要不断怀疑。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赢得他的信任,即使那意味着她必须回到第一线,面对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 可是,纵使她早知道他不信任她,但他的默认还是让她伤心。 红红紧抿着唇,忍住快夺眶的泪,不再看他,只是搬出一台像吸尘器的机器,用一根管子接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塑料套里,然后拉长支撑塑料套的伸缩杆,直到它们抵到了天花板上。 他无声的帮她拉开其它三根支撑的伸缩杆。 塑料套在架起来之后,从地板连接到天花板,罩住了那个垂挂的铜制灯座。 她打开机器的开关,替那封闭的空间注入含有氤基丙烯酸成分的超级胶水,这东西可以让她在非光滑的物体平面上,也能取得指纹。白色的雾状蒸气,迅速的从管子里吹进塑料套之中。除了机器低频的运转声,房间里陷入完全的死寂。 你只是不信任我。 她的指控,回荡在耳边。 再一次的,她清楚的让他知道,他的离开,伤了她。 他从来就不想伤害她。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这句话,就这样从嘴边溜了出来,然后他知道那是真的,他信任这个女人,全心全意。 她双手交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超级胶水布满了那个空间,过了好半响,才头也不回的问。 「那你为什么要走?」 或许他不应该承认,但他不想再伤害她,严风握紧了双拳,在暗夜中,哑声坦诚。 「我被通缉,我必须先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你可以要求我帮你。」 「我不想连累你。」 她关掉了机器,转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宁愿被你连累,也不想被抛弃?」 她的话让他心跳加快,他喉咙发干的回答:「没有。」 「你应该要问我。」红红拉下铝杆,拆掉塑料套,斩钉截铁的说:「我比较喜欢自己做决定。」 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更多,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她拉来椅子,拿着工具站上去。 刺鼻的味道充塞在空气中,那雾状气体已经蒸散,但在天花板和灯座上,都留下白色薄薄的一层坚硬的物体。 红红仔细检查那些胶水痕迹,在灯座上和天花板发现了好几枚指纹,她把黑色的磁粉以小刷子轻刷上去,让它们变得更加清晰,然后加以采集。 「算你运气好。」她低头,跳下椅子。「如果这不是普斯科夫自己换灯泡时留下的指纹,我们就可以找到那个栽赃你的家伙。」 「谢谢。」他说。 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道谢。 她瞪着他,喉咙发紧,一声不吭的低头收拾着那些器材,他沉默的帮着她。 就在这时,屠勤拿着一张记忆卡走了进来,看着严风说:「我想我找到你为什么被追杀的原因了。」 「那是什么?」红红站了起来,朝他走去。「相机的记忆卡,内容是什么还必须查看一下,但那些人到处在找这东西,他们找不到,所以才决定陷害严风,他们害怕普斯科夫自杀前,已经把这东西交给了你。」 这男人说得像是亲眼看见。 严风诧异的看着他,「我以为你只能感觉到物体残留的意念?」 「事实上,我不只感觉得到,我还看得见。」屠勤主动解释道:「不过只限于,摸过这张记忆卡的人所看见的东西。从相机取出它的人,和放进它的人,并不是同一个,我猜拍照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取出记忆卡的那一个,把它寄到了普斯科夫手里,他看完之后把它藏了起来。」 「我们需要一台计算机。」红红说。 三个人互看一眼,迅速的将工具收好,分批离开,下楼回到那辆休旅车里。 记忆卡里的照片非常精彩。虽然有许多人她都不认得,不过严风看得脸色发青。 她当初到那间公寓,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没想到捡到了宝。屠勤开车到饭店时,红红让严风用其中一台笔记型计算机看照片,自己则利用另外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将指纹扫描进去,和阿震做的自动指纹对比系统联机,比对那些指纹。计算机快速的跳动着,她让程序自己去跑,眼角瞄到他的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一张她认得的脸。 「shit!那该不会是fsb的局长吧?」 严风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我来之前做过功课。」她没好气的看着他,问:「我有认错吗?」 「没有。」他回答,一边快速的浏览着记忆卡里的照片。 「你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吗?」她问。 「他私下和北韩的情报人员会面。」他点击着键盘,记忆卡里照片很多,超过五百多张。 她膝上的计算机在这时哔哔叫了两声,红红拉回视线,看到计算机已经比对出了指纹的拥有者,看着那张大头照,她忍不住挑眉。 「嘿,这个我也认得。」 她把笔电稍微转向,让屏幕对着他,讽刺的调侃着。 「看,你的梦中情人。」严风抬起头,看见尼古拉斯那张该死的脸。 第二十八章 他们一起回到了饭店。韩武麒在那里,狄更生那老头子也在。他们看完照片,一致同意一件事:fsb的局长把制造核子弹的钸原料,卖给好几个非核国家,违反了从一九六八年就签定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条约一再明定有核国家不能直接或间接转让核武及其装置和原料,且不得援助非核国家制造核子武器。 那张记忆卡里,除了照片还藏有运输文件,甚至有影音档,完整证明了这整起的交易! 联邦安全局局长直接贩卖制造核弹的原料给非核国家。 这是个天大的丑闻, 「该死的,或许普斯科夫那老头不是上吊自杀的。」狄更生咒骂着。 坐在沙发上的红红指出:「如果他不是自杀的,就无法解释尼古拉斯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天花板和灯泡上了,总不可能那家伙真的是去替普斯科夫换灯泡的。」 「事实上,他真的是自杀的。」屠勤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签了那些通关文件,他以为那些只是普通货物,当拿到这些照片的人把东西寄给他时,他才发现自己被设计了,加上又知道自己已经得了癌症,才干脆一死了之。」没有人质疑他,他们都知道他的能力。 严风交握着双手,看着计算机里的照片。 普斯科夫本来可以来找他谈的,但他没有。 那个男人和他一样,不信任别人。 韩武麒跷着二郎腿,右手撑着自己的脸,看着严风道:「你们局长将这整件事,设计得让普斯科夫百口莫辩,他们一开始就打算若事情曝光,就让普斯科夫当代罪羔羊,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拍下那些照片寄给他,逼得普斯科夫去自杀。」 「本来普斯科夫一死,事情也就没了,偏偏他死了之后,才有人发现了那张记忆卡的存在,我赌那个人是尼古拉斯,他可能接到情报,所以赶去找普斯科夫,谁知道他已经自杀了。尼古拉斯一定是从计算机中看到了这批照片,又从录像的监视器中,认出你昨晚有来过,可他们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那张该死的记忆卡。」 韩武麒弹了下手指,「这下事情大条了,如果你拿到那张记忆卡,依照你的个性,一定不会就这样算了,所以也许是他自作主张,也许是高层下达了指令,他把上吊的普斯科夫,从悬吊的灯座上解下来,然后在他胸口开两枪,制造出谋杀案,再把事情栽赃到你的头上。」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顺便从普斯科夫保险箱中,发现你叛国的情资,捏造你的海外户头,接下来只要把你抓起来,然后在审问期间,让你这个没有半个亲人的倒霉鬼,不小心暴毙就行了。」 武哥的推理,让红红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狄更生揉了揉后颈,疲惫地说:「那恐怕也是为什么他们要一路追杀你的缘故,他们以为你会逃跑,就是因为手上握有这份证据。你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所以史特拉那个老王八蛋才会派人对你穷追不舍。」 韩武麒看着脸色凝重的严风,问:「你打算怎么做?」 「到莫斯科。」他开口说,「去见总统。」 红红心口一寒,她可以想见那有多么危险。 总统的周围,一定被安插了更多fsb局长的人马。 她脱口就道:「你可以把东西寄去。」 「不行。」他斩钉截铁的说。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知道这个方案不可行,他不可能只把东西寄过去就好,记忆卡有太多的可能会在中途被拦截销毁,或不被采信。 所以她的提议,在他反对前,就已经硬生生的断在一半。 严风看着她,心口紧缩着,但仍是开口道:「我必须亲自送去。」红红瞪着他,泪水几乎就要夺眶。他是个军人,他有他的自尊和荣誉,她比谁都清楚。他要亲自送去,也一定会亲自送去。 「如果事情有更高层的人在指使呢?」她颤声问。 「我会揭发他。」他坚定的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正在让自己出糗,她知道,却无法阻止。 「你可能在那之前就被杀死了!」她握紧了拳头。 「我会尽力确保这件事不会发生。」 红红小脸发白的瞪着那个顽固的男人,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走进卧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屋子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泪光。 严风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成拳。 他瞪着那扇紧闭的门,她含泪愤怒的小脸,挥之不去。 男人们沉默着,保持安静。 三分钟后,他站起身,朝那扇门走去。 没有人开口叫住他,没有人想,他们没有那么不识相。 他敲了门,但她没有开。几秒钟之后,他橇开了锁,推门走进来。她站在十二楼的饭店阳台上,寒风撕扯着她的头发,她以双手环抱着自己,看着天上缓缓流动的极光。 红红听到他进来了,但她没有回头。 她很生气,气他,也气自己。 严风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她脸颊上,有着擦过的泪迹。 那让他心痛不已,但他不敢靠近,他没有拥抱她的资格。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她知道答案,依然忍不住想问。 「有人为了这个情报,丧失了性命。」他把手插在口袋。「如果没有人阻止,将来会有更多的人送命,这件事只能到我为止。」 「狄更生可以送去。」她的语音沙哑,微颤。 「他是负责cia的人,不是fsb的。」他看着她道,「这是fsb的事。」她的理智可以理解,但她的情感不行。风,好冷好冷。即使穿着毛衣,她还是觉得莫名的冷。他没再开口,沉默的站在她身后。 这里的黑夜,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寂寥,极光偶尔会出现在这城市的上方,富丽而多彩,在星空下流动,如冷火一般。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就在身后。 这个男人靠着尊严、荣誉和责任感,一路走到现在,她不能剥夺它们,他需要去做那件事。 她很清楚,因为她也是那样的人。 这可恶的王八蛋,和她一样,相信那虚无的正义。 就算可能会死,他还是会义无反顾。 热泪,不觉盈满眼眶。 「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只要看过绿色的极光,就会得到幸福。」 他没听说过这件事,只能保持着沉默。 「你看过吗?」她在七彩极光下,问:「绿色的极光。」 他清楚她在做什么,她在和他要保证,在和他要一个希望。他不该给她,不该让她对他怀抱希望,但他也和她一样需要希望看过那整片从天而降,如帘幕一般,美丽的绿色极光。他应该要保持沉默,却依然开了口。「看过。」 短短两个字,几乎被风打散,但她听得很清楚。 红红抿着唇,回过身,忍着泪,凝望着他。 「再问一次,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是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严风看着眼前这娇小却勇敢的女人,胸口一阵紧缩。 「我以为你说你是来讨债的。」 「我说谎。」她二话不说的承认。 不自觉地明天屏住了呼吸,站在极光下的她,美得不可思议。 他张开嘴,哑声开口,询问她要他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这句话,有若晴空响雷,回荡在他脑海中。她的眼中有泪,粉唇微颤,但语气坚定。「我爱你。」她又重复了一次。 他无法动弹,像陷入奇幻的魔法之中。 「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走。」她站在寒风中,和他坦承道:「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我们都成年了,你给我安慰,你提供我温暖,我很清楚,那只是暂时的。我知道你会走,所以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期望,我们并不是情侣,也没有在交往,我并不奢望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 这串话,让他心口一缩。 第二十九章 红红抿着唇,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你会走,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多话的人,你住在遥远的异国,和我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离开之后,我们或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面。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很安全,我以为把我的恐惧和你说很安全,以为说了之后,我会好过许多,以为你走了之后。我可以继续过我的生活,但事情并没有照 我所想的进行……」 隔着一公尺的冷空气,她直直的凝望着他。「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因为你不只听我说而已,你赶走了我的恶梦,你懂得我的伤痛,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让我觉得自己是珍贵的,值得被疼爱的,你把我的自信,还给了我。」 他没有那么好,是她本来就是珍贵的。 他想告诉她,却无法开口,他还没有赢回他的荣誉,还不够资格响应她,要求她等。 所以,他只能屏住气息,握紧拳头,听她说。 「我本来只是想把你当做倾倒心理废物的垃圾桶。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我以为我能做得到。你应该只是个男人。一个提供我温暖,又不会伤害我的男人。」 她的字字句句,随着寒冬阵阵的强风,敲打在他的心上。但每一个字,却都像烧红的铁,在心上烙下印痕。 红红看着那个僵硬的站在原地的男人,她知道他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不能绐她回应,但是她一定要把话讲清楚。 他这一趟的风险,非常高。 就算有红眼做后盾,他还是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 她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她拉下脸来,和他告白, 「然后你走了,我才敢和自己承认,那天晚上,我交出来的,并不单纯只有那些莫可名状的恐惧、怀疑、和恶梦……」她走上前,抬手扶着他冷硬的脸,抚着他薄情的唇,迎视着他痛苦深邃的黑眸,「还有我的心。」她说。 她那双美丽的黑眸中,有着烈火一般激昂的情感,驱散了寒冻。 不自禁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寒冷的空气里,有着她火热甜美的芬芳。 「我爱你。」 她仰望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硬拉了下来,狠狠的开口:「所以,你给我好好听清楚,你可不用现在回答我,你也可以继续假装不知道,但你若是敢在回答我之前死掉!」 她愤怒的眼里,有着泪光,一字一句的威胁道。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丢下了那句威胁之后,她放开了他,转身就走。 他想抓住他,但他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回应,现在还不行,所以他只是伸手巴着火红的脸,试图控制狂猛的心跳,继续站在阳台上,没有再去打扰她。她没有要求他别的,她只要他活着,他不昴得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对她的情感,满溢胸中。 天上的极光,不断变幼着。 怀抱着希望,他仰望着它们,让她的话包围住他,直到深夜。 他知道,他会尽一切力量活下来,给她答案。 【第十章】 北极星,比她想象中还要黯淡的多,一早醒来,天还未亮,他们就整装出发,离开那布满了河道和桥梁,号称「北方威尼斯」的圣彼德堡,开车前往莫斯科。狄更生那老鼠头子,利用他的管道,查出了俄罗斯总统的行程。 「他今天晚上会参加一场慈善晚会,你们到了之后,住进这间饭店,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一到,就会有人送邀请函过去,慈善晚会七点开始,不要迟到。」 除了开车的屠勤,另外两个男人趁能睡时,全在车上闭目养神,她则看着窗外。 几个小时拉路程过去,她已经开始认得那座永恒不变的星辰,它一直在那里,天上的世界佛绕着它在转动。 她希望世界是绕着她在转动的,不过她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从后照镜中看着后座那个男人,她自嘲的想着。 没关系,反正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至少他没有再次逃走的迹象,目前还没有,当他听到她也要去莫斯科时,甚至没有反对。她不晓得这种反应是好是坏,不过幸好他没反对,因为她绝对不想被强制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消息,那会惩死她的。 途中,她闭上眼睡了一下。 车了停下时,她醒了过来,外面是加油站。 发现还没到莫斯科,她没起身,继续窝在有暖气的车子里睡觉。 车子加好油后,屠勤把车子停在旁边的的停车场,三个男人分别去上厕所,以为她还在睡,没有试图吵她。 武哥和严风先回来,她听到他们在车外谈话的声音。 她本来并没有打算偷听,但他们的对话透过车窗,自动传进来。 「实话说,我以为你会反对她加入这次行动。」「我没有资格反对。」严风一扯嘴角,「你也没反对,不是吗?「 「她并不是三脚猫,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我知道反对也没用,她决定的事,就算天塌下来,她还是会勇往直前。」韩武麒笑看着那个男人,喝了一口热咖啡,调侃道:「她那顽固的个性,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才是那个被她缠上的人。」 这可恶的王八蛋,平常虐待她,现在竟然还在背后说她坏话。红红不爽的在心里咒骂着,却听到严风开口同意。 「她是很顽固,但是……」他语音沙哑,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俄文。 什么?该死,这男人说了什么? 红红好奇的要命,差点忍不住张开眼睛,打开车门问他。 她忍着那股冲动,想听后续,偏偏韩武麒那家伙却没有追问,她拉长了耳朵,却只听到武哥用俄文问了他一长串的话。 好极了,这两个臭男人,竟然开始用俄文交谈起来。 红红懊恼不已,她真是受够了一直处于这种鸭子听雷的状况,等她回去,非得找时间把俄文学好不可。 就在她暗自不爽,睁开眼想偷看时,车门被人拉开,她慌张的想闭眼装睡,但仍在那瞬间和武哥在后照镜中对上了眼。 她脸一红,他则露齿一笑。 红红不理他,尴尬的闭上眼,却忘不了刚刚他们的对话。 可恶,严风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一路上,她好奇的要命,又不能直接开口问,真是闷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到了莫斯科,为了掩人耳目,她和武哥先在饭店门口下车,屠勤和严风则把车直接开到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再搭电梯上来,她和武哥在柜台登记入住时,他故意逗她。 「你不好奇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吗?」 「不好奇。」她口是心非的说。这男人天生嘴贱,她才不想自投罗网。 「一点都不好奇?」 「一点都不。」她嘴硬的丢下这句,转身朝电梯走去。 「你不好奇才怪。」韩武麒笑咪咪地跟在她身后,老神在在的道:「如果你答应用相同的条件,再和我签两年工作约,我就告诉你,他说了什么,怎么样?」 可恶,这家伙真会趁火打劫!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心动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就清醒过来,她走进电梯里,按下楼层键,瞪着他说:「我不要。」 「你确定?」他跟着走进电梯里,挑眉笑问。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电梯门狠狠夹他一下。 红红瞪着这个卑鄙的家伙,「如果他想和我说什么,他会自己来告诉我,他不想说的事,我也不想从别人嘴中知道。」 「好吧。」韩武麒耸了下肩,安静了几秒,跟着又开口问:「一年呢?」她顿了一下,才回神开口咒骂他:「你这个人真的很糟糕耶!」 「谢谢称赞。」他笑着走出打开的电梯门,「不过你得承认,你刚刚的确考虑了那么一秒,这表示我的条件很吸引人啊。」 「小岚一定是疯了,才会看上你这邪恶的铁公鸡。」 「她没有看上我。」用卡片钥匙把房间打开,回头得意洋洋的说:「是爱上了我。」 「是喔,在你死缠烂打二十年之后吗?」她讽刺的说。 「事实上,我只花了十二年。」韩武麒开口纠正她。 第三十章 红红翻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差不多。」 她走进门,放下行李,忍不住嘀咕:「如果他要花那么久才想通,我一定先拿枪毙了他。」 慈善晚会七点开场。 六点时,在狄更生的安排下,他们几个人有了新的身份。屠勤和武哥成了端酒的服务生,她和严风变成了一对刚抵达莫斯科的华裔富豪夫妻,从原来的普通房间,偷偷换到了总统套房。这对夫妻是狄更生长期经营的一条线,身分和经历都非常完整,总之一句话,就是有钱,因为这次事情牵涉核武问题,所以才特别出借给他们用。 她在这种场合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所以不需要改变样貌,不过严风就不一样了。 她化好了妆,穿好了衣服,坐在客厅等着男人们穿好衣服,改变装扮。 然后,一名顶上微凸的陌生老头,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差点对他举枪,直到她看见他那双眼。 红红认出他来,呆了一呆,「严风?」 「该死,你是怎么认出他的?」韩武麒跟在那老头身后,一脸扼腕,「我还以为这次造型做得很成功。」 她张口结舌的瞪着那个老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下一秒,她忍不住爆笑出声。 天啊,这实在太神奇了。 那个英俊的男人,戴了一顶几可乱真的地中海型凸头的假发,还利用特殊化妆的技巧,把眼角往下拉,然后在额头、眼角和嘴角都制造了皱纹,贴上了假胡子,最后在有着六块肌的坚实腹部上,装了一个用硅胶做的大肚脯。 这男人从头到尾都换了个模样,若不是早知道是他,她真的会认不出来。她笑到眼泪都飘出来,「老天,你们从哪替他弄来的肚子?」 「狄更生派人送来的。」屠勤笑着回答,非常庆幸自己只需要打个领结,穿上服务生的制服就能过关。严风看着她,眼里也有着笑意,状似无奈的说:「在他的剧本中,我是个娶了年轻美女的色老头。」 她走上前,勾住他的手,笑道:「而我是个见钱眼开的美少妇。」 「没错。」严风微扬嘴角。 「怎么样,他这德行还行吧?」韩武麒挑眉问。 「行,当然行。」她擦去眼角的泪,笔着说:「走吧,让我们送礼物去。」 「待会见。」她回头和屠勤及武哥挥了下手。 「待会见。」他们俩异口同声的回答。 等到那一对离开了,韩武麒问:「好了,现在呢?」 我们得把餐车推回厨房,然后到宴会厅去端酒。「屠勤笑着回答。 「听起来还不错。「他把刚刚大伙吃完的空盘子,收进餐车里,不忘问道: 「对了,你有和狄更生确认我们两个端盘子的打工钱吗?」 「我问了。」早知道武哥会计较这个,屠勤好笑的说。 「他怎么说?」韩武麒推着餐车走出去。 屠勤跟在他身后,神色自若的关上房门。「他叫你从这次的开支里扣。」 「你看起来真是锉,」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 红红拿着一杯金色的香槟,不忘评论。 「一副酒足饭饱、肚饮眼皮松的模样。」 「我知道。」严风看着绾起长发,穿着酒红色的露背晚礼服,美得不可思议的红红,拿起桌上一块小饼干,塞到嘴里,扮演着贪吃的老饕。 「我说过,我会尽量保住我这条小命。」 红红心头一紧,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 他和她十指交扣,胸中莫名暖热。 「总统七点五十会到?」她和他确认。 「对。」严风开口:「他会停留四十分钟,上台演讲,然后在八点三十分离开。」 狄更生安排好了,因为他们扮演的这一对夫妻,捐给了主办单位超过三千万美金的捐款,主办者会介绍他们给总统认识。 就在这时,门口那边起了小小的骚动,在大批特勤人员的护卫下,俄罗斯的总统微笑着走了进来。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男人。「该死。」这句不是他骂的,是红红。她也看到了那人,不禁低声咒骂道:「我不知道fsb的局长也出席这场宴会。」 「我也不知道。」他说。 「你的梦中情人也来了。」她咕哝着。 「尼古拉斯不是我的梦中情人。」他放下酒杯。 「现在怎么办?」她跟着放下香槟杯,有些紧张地问。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被介绍时,直接把东西送到总统手中,然后让他看手机里的照片,顺便和他说明情况,只要一两分钟就可以搞定。问题是现在那位fsb的局长根本和马屁精一样,死黏在那位大人物身后,就算他们能交东西出去,要如何把话讲清楚? 「微笑。」严风冷静的开口,然后挽着她迎上前去。 微笑?ok,没问题,只要她的心脏不要跳那么快,就绝对没问题。 虽然惊得快心脏病发,红红仍镇定的露出微笑,勾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走上前。 本来,她很害怕他会被认出来。但那些人并没有把他认出来。当主办者替总统介绍她和他时,严风伸出了手,握住总统的手,凑上前,和那位现任大人物说了一句话,虽然就站在旁边,她听不到人说了什么,旁边的人不断在拍手,杂音太多,但她看得出来,那位大人物眼中一闪,但他维持着笑容,然后接着和她握手,并对她点头微笑问候。 她有听没有懂,只是保持着微笑,然后严风带着她退了开来,让那位大人物继续前进。 「就这样?」远离那群人之后,她不安的悄声问:「你和他说了什么?你把东西交给他了吗?」 「还没。」严风拍拍她紧张的小手。「我说了他情妇的名字,然后叫他去厕所。」 「什么?」她呆了一呆,差点回头去看那位据称非常爱妻的政治人物。「他有情妇?」 「嗯。」他神色自若的领着她,走回自己的餐桌位子,边道:「我去一趟厕所,你别乱跑。」 「厕所?你要怎么搞定那些特勤人员?」 「他自己会搞定的。」严风朝她微笑,安抚她,即使装扮成这副老头的德行,他的笑容不审能让她心跳加速,他低下头,亲了她脸颊一下,在她耳畔低喃了一句俄文,然后转身离开。 红红有些惊慌,仍保持着微笑,力持镇定的坐了下来。 韩武麒在这时端着一打香槟晃了过来,非常恭敬的问。 「夫人,香槟还需要吗?」 她摆摆手,示意他收走桌上的空杯,然手抓起他盘中的另一杯香槟,喝了一口,在他弯腰靠近时,悄声重复严风刚刚说的那句发音,问:「yaliwubliwutsibia是什么意思?」 【注:yaliwubliwutsibia 俄文:我爱你。】 「那属于他得自己告诉你的范围。」他微微一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他去哪里?」 「厕所,交货。」红红直视着前方,故作轻松的轻啜着酒,只有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放心,他们不会把大便大到一半的人赶出来的。」韩武麒微笑开口。 这男人有够没水平,不过他这句话让她安心了一点。 他直起身子,走到下一桌用下巴召唤他的贵夫人身边,严风离开后,没有多久,她注意到总统也跟着往男厕所移动,特勤人员也跟了进去,但那位fsb的局长没有,他在主桌上坐了下来,看起来没有异状。然后,就在这时,她发现尼古拉斯不见了。她不动声色,飞快的搜寻厅内,武哥在隔壁那一桌,屠勤在靠门口处,整座宴会厅都没看到那家伙。 心跳,在瞬间加快。 她手心冒汗,再次仔细的搜寻厅内,终于看见那王八蛋,他瞪着男厕所的方向,而且正往那里走去。 该死,那家伙和严风是同事,共事相处了好几年,他一定是起了疑心。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转角,红红来不及通知其它人,当机立断的站起身,穿越人群,跟在那男人后面。 她尽力维持着优雅,匆匆走过募款餐桌,终于来到那转角。 第三十一章 前方是个一t字型的走廊。她先前看过地图,底部左边是男厕,右边则通往女厕,那些特勤堵在岔路口,但是尼古拉斯是fsb的人,他们认得他,不会阻挡他的。 她不能让那男人进厕所,所以她加快了脚步,只差没用跑的,好不容易赶到了岔路口,好死不死,严风却在这时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她还是慢了一步,两个男人在厕所门口撞上,对到了眼,就那一眼,尼古拉斯伸手欲抽枪,严风动作比他快,先是挥出一记掌打,击打他的下巴,顺势用左手直接将那王八蛋的枪给打落,但守在厕所外的特勤人员的反应也很快,一见有状况,立即冲上前,举枪对着严风。 「不准动。」 严风快速举起双手。 尼古拉斯蹲下身,朝特勤喊道:「他是刺客!」 虽然听不懂男人们喊什么,但她用看的也看得出来,那王收找到机会,抢回了地上的枪,想趁乱朝严风开枪。除了安全人员,所有进场的人士都不准携带武器,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严风也没有。 她冲了上去,撩起开杈的裙摆,及时抬脚踢歪了尼古拉斯持枪的手。 但子弹还是被击发了,幸好只命中天花板。 枪响迥荡在走廊中,她听到宴会厅那里因此传出惊慌的骚动。 严风迅速被特勤人员压倒在地上。 因为那些特勤人员太过粗鲁,混乱中,他的假发掉落,假肚脯也因为冲击从他的衬衫中掉了出来。 尼古拉斯不定期想试图开第二枪,但总统走了出来,「住手!」这一句话,和严风已经从厕所里出来的事实,让尼古拉斯领悟到大势已去,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劲,突然回身抓住红红,将她挟持在身前,用枪比着她的太阳穴,该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是很想闪躲反抗,不过这家伙有枪,她还不想死,只能被他硬抓着挡在身前。 「放开他,他是我的人!」总统朝特勤挥手,制止他们压制严风,然后看着尼古拉斯,冷声道:「把枪放下,转做污点证人,我会让法官从轻量刑,饶你不死。」 饶他不死,但要关一辈子。 他们都知道这事实,尼古拉斯迟疑了一秒,然后冷着脸拒绝:「不」。 丢下这个字,他发狠拖着她往后朝电梯移去。 重新获昨自由的严风,迅速起身追上,却不敢太靠近。 「尼古拉斯,放开她!」 他的威吓没有收到效果,反而让尼古拉斯理钐务的勒昆了红红的脖子。 红红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能被尼古拉斯硬拖进了电梯里。 他按下关门键和最高的楼层,她在电梯门关上那瞬间,看见严风跑过来,武哥和屠勤也赶到了,尼古拉斯又想对严风开枪,她抬脚用力踢向电梯门,让挟持她的男人也跟着失去平衡,在那一秒,她和严风对上了眼,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 然后,门关上了。 她成功的使尼古拉失去了平衡,但只有那么一瞬。 他依然用手臂箝着她的脖子,还拿枪柄狠狠的揍了她侧腹一拳,红红痛叫出声,差点把胆汁给吐了出来。 「你他妈的给我安分点!」 「我听不懂饿文!」她喘着气,以英文开口。 他用枪口抵着她的脸,改用英文道:「再乱动,我就替你的脸开洞!」 不想被毁容,她迅速举高双手,表示服从。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严风被她的行为吓得心跳差点停止。下一秒,他立刻回身,朝那些特勤人员要武器。 「枪。」 特勤人员迟疑了一秒,总统迅速的道:「把枪给他。」其中一位把枪丢给了他,严风抓了枪,回头确定电梯上下的方向,然后朝韩武麒喊道:「另外两部电梯。」 「我知道,」韩武麒迅速道:「我会处理。」 「我去另外一边的楼梯。」屠勤转身跑开。 严风闻言,头也不回的冲向楼梯间,飞快往上攀爬。 他知道韩会停下那两部电梯,防止尼古拉斯中途又搭电梯下来。他听到总统要特勤人员协助他的命令,但他没时间停下脚步等他们的支持:那些人的第一优先是保护总统,他不期望得到太多的帮忙。 这栋豪华饭店顶楼有直升机,提供给最顶级的客人使用,所以尼古拉斯才往上跑,只要上了顶楼,那王八蛋就能挟持红红逃走。 他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冲上顶楼。 顶楼的门是开着的,狂风灌了进来,送来一记撕裂他心脏的枪响,和红红的惊叫。 不! 他无法呼吸,抓着枪冲出去,只见尼古拉斯仍挟持着她,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上,机门尚打开,但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子已经后着腹部,中枪倒下,她还活着,虽然状况不是特别的好,但她还活着,他喘了一大口气,舒缓心口的疼痛,她被尼古拉斯抓在身前,他无法确信开枪打尼古拉斯时不击中她。 严风举起枪,当机立断,选择边疆开枪击坏那加直升机的尾翼。 巨大的枪响,回荡在黑夜中。 红红回过头看见了他,尼古拉斯也是,发现他士了什么好事,他愤恨的咒吧出声,迅速把枪口抵回红红脑袋。 天上飘下了雪,雪花在风中劲扬,狠狠的打在他脸上。 「尼古拉斯!」严风握紧了枪,对准着他在风雪中,出声喊道:「你不要一错再错!」 「你应该早就死了,你这该死的混帐!」尼古拉斯愤怒的描着她的脖子,对着严风低咆。 「你逃不掉的。」他握着枪,对着那该死的王八蛋,朝前再走一步,冷声道:「事情已经结束了!」 「你给我站住,再过来,我就宰了这贱人!」 尼古拉斯勒紧了她的脖子,枪口用力的抵着她的太阳穴,她相信她脸上一定已经被印出一圈红痕。 「把枪放下!」严风再一次的警告他。 「不!你才要把枪放下!」尼古拉斯红着眼威胁他,「快放下!「风雪越来越大了,还开始夹杂着雨水。 风雨渐渐的洗掉了他脸上的特殊化妆,打进了他敞开的衬衫的扣子,他冷得想打颤,但他知道红红比他更冷。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露背晚礼服,冰冷的雨雪被强劲的风势吹到她裸露的肌肤上,她全身止不住颤抖,吐出的气息都成白雾。 严风看看红红,她全身都湿了,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不被打死,也会因为得到肺炎而冻死。 红红被尼古拉斯挟持在身前,露出来的地方只有一部分,在风雪中,他不确定不误伤她。 「快把枪放下!」尼古拉斯大喝。 严风知道他对自己怀恨在心,尼古拉斯想杀他。 红红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她看见严风放下了枪。 「该死!你别听他的!」红红气恼的喊着:「他需要我当人质,他不会杀我的!」 「你闭嘴!」尼古拉斯再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瞪着严风道:「把枪扔过来!跪下!」他毫不迟疑的把枪扔开,然手看着她,跪了下来,红红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跪下的男人。 他这一跪,让她心痛不已。 他直视着她,眼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泪水,在那瞬间迸出眼眶。 即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她依然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为什么要扔掉枪,为什么要跑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他可以抛弃自尊,可以被羞辱,可以牺牲他的性命! 她隔着风雪,和他对望着。 然后,她发现,他并没有放弃,他眼中有着坚定且旺盛的生命力。 相信我。 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她几乎可以听到他说出口。 就在这时,尼古拉斯移开了抵着她太阳穴的枪口。瞄准他。她相信他,所以在那千万分之一秒,她抬手抓住盘起头发的发阿簪。抽出它,紧紧握着,狠狠的往尼古拉斯箝住她脖子的那只手臂的手掌插下。镶着红宝石的白金色发簪,穿过了他的手掌,尼古拉斯痛叫出声,红红抓住机会挣脱他的箝制。立刻往前趴倒。 「你这贱人」尼古拉斯抒枪口对准她,咆哮着,却没骂完那句话。 第三十二章 她回头,只看见那家伙瞪大了眼,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把镶色的餐刀。 刀了是严风射出来的。 尼古拉斯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一手依然拿着枪,踉跄的跪倒在地,却仍不甘心的试图朝她开枪。 银光在风雷中一闪,另一把餐刀正中他持枪的手,让他松开了枪。 尼古拉斯发出不甘心的嘶吼。但那只是让他颈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 就在这时,那些慢半拍的特勤人员终于纷涌而至,将那男人压倒。 红红坐在地上。瞪着那个可怕的男人,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然后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肩头,她吓了一跳,回过身,看见严风,反射性的朝他伸出了手。 他跪了下来,紧紧拥抱着她。 天啊,这女人又湿又冷,又娇小,他不知道她哪来的力量和勇气……他只差那么一点,就失去了她。这认知,几乎要掏出他的心肺。 「你从哪弄来那些刀?」她颤抖的问,依然心有余悸。 「餐桌上摸来的,我放在外套口袋里,以防万一。」他粗声回答,收紧了手臂,「该死的。 你把我吓死了!」 「你才把我吓死了!」她回抱着这个男人,泪流满面,紧抱着他。一想到刚刚他丢掉枪,跪下来的那瞬间,她就觉得一阵胆塞,不觉一边吻他,一边骂他:「天啊,你这笨蛋!笨蛋……」 她的勇敢和真情,让严风心头一紧,眼眶不禁微湿,他拥抱着心爱的女人。 她喘着气,揪着他的衣领,又气又恼的说: 「可恶,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yaliwubliwutsibia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我爱你。」他扶着她的脸。爱怜的抬手抚着她的小脸,哑声解释:「是俄文的‘我爱你’」 红红蹬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你是我的天使」。差点失去她的恐惧,突破了他的心防,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情感。化成言语,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出。「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请你嫁给我。」 「什么?」她呆看着他,小嘴微张,怀疑自已听错了他说的话。严风看着怀里的女人,抹去地脸上的雨水:「我一直以为,我必须要赢回我的荣誉,才有资格赢得你:但我错了,我没有办法忍受失去你。或许我不够好,或许这样太自私,但我需要你,你让我找到回家的方向……」 胸中的心,被他的话,涨得满满的。 他低头亲吻她,捧着她的小脸,粗嘎低喃道:「因为,你就是家。」 泪水飘飞的眼眶,放肆奔流着,她捂着唇,却止不住呜咽。 「所以,请你嫁给我,好吗?」 「好……好……」她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的点头,抬手捧住他冰冷的脸,攀着他强壮的肩,仰头亲吻他。 他心头一热,跪在风雪中,热切的拥吻着这奇这般的女子。 那火热又深情的吻,让红红完全忘了旁边的还有其它人的存在。 城市里,灯火闪烁。 风在吹着,雪在下着,雨不停。 但,她和他的心是暖的,从来未曾如此温暖过。 阳光,微暖,好轻。莫斯科四月的天,虽然出了太阳,还是有些冷凉。他走出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红红穿着羊毛外套,伫立在广场前,看着那个穿着军服的男人,走下阶梯,朝她而来。 一身军装的他,显得特别英姿焕发。 他胸前挂满了勋章,她只认得在他左胸那高于所有奖章的那个,那是他最新得到的金星奖章,是由俄罗斯联邦总统亲自授与,那是一个特殊的荣誉,一个只颁发给英雄的奖章。 经过了好些日子的折腾,他终于协助政府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尼古拉斯被送医,留下了一条小命,本来想逃走的fsb局长被屠勤和武哥制住,遭法院判刑,其它共犯也一一被逮了出来。 她站在原地等他,却忍不住对着他微笑。这个男人,黄色的肩章上已经有着三个星,他已经是个上校,她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他很快就会成为少将。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幻影了,因为这男人刚刚走进去,就是为了亲自和总统递出退役申请。 武哥那卑鄙的家伙,在加油站那里,就是在要求他加入红眼。当时严风承诺,只要能活下来,他就会到红眼工作,只为了和她在一起。 刚听到这件事时,她超想跑去找那无耻的家伙算帐的,因为韩武麒竟然骗严风,说她和红眼签了十年的卖身契,至少要再过七年才能离开,所以严风也跟着签了那个工作契约。 十年耶,她就和他说过她只是兼差的了,这男人还傻傻的信了韩武麒那没心没肺的家伙。 当他来到眼前,她歪着头,笑问。 「你真的不想要等着当将军吗?」 「不想」他低头凝视着她,深情的道: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咳,这男人,现在每次开口,都听得让她心都快化了,教她怎能不爱他? 不过,怕他心有疑虑,她还是忍不住再问。 「你确定?你知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理武哥!」 严风知道她在想什么,低下头,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亲吻她,打断她的话,也吻掉她残存的不安。直到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差点站不住脚,他才贴着她的额头,微笑开口:「我非常确定。」 「什么?」她紧抓着他笔挺的军服,茫茫然的问。 她那可爱迷糊又性感的模样,让他笑出声来「确定我爱你。」他说。 红红回过神来,红着脸拍了他胸膛一下,「讨厌。」 他不以为意的伸出手揽着她的腰,笑着离开那座政府大楼门前,往机场走去。 「走吧。我们回家。」 她窝在他怀中,仰起头,撒娇似的道:「喂~你再教我一次,俄文的我爱你怎么说。」 「r лю6лю te6r。」 「呀鲁布鲁提比亚?」她拧着眉问。 她把字念成一团了,他笑着,再说了一次。 「呀一鲁布鲁提!比亚?」他带着笑,不厌其烦的教着她。 「啊,好讨厌,我不要念了,好难念啊,我的舌头都快被咬断了。虽然嘴里抱怨,她还是继续道:「啊!鲁!呜鲁!提依比亚?」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恼羞成怒的拍打着他,却还是不肯放弃。 「呀鲁布一鲁提一比亚?」 他奈着性子,继续教。 「其实我有念对吧?」她扬起小脸,不甘心的瞪着他问。 「没有」他很遣憾的看着那个小女人。 「总有一次有对吧?」 「没有」。 「可恶」她咒骂着,不过还是坚持要他教会她。 一路上,她试了试,他则笑得停不下来。 一直到他和她飞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红眼,她还是一再试着念对那句话。 虽然她从没念对过,但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厌倦听她重复它。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一《贼头大老板》; 2、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二《温柔大甜心》; 3、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三《可爱大贱男》; 4、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四《酷呆大黑鹰》; 5、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五《闷烧大天使》; 6、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六《深情大老粗 上》; 7、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六《深情大老粗 下》; 8、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七《美丽大浪子》; 9、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八《坏心大野狼》; 10、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九《宝贝大猛男 上》; 11、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九《宝贝大猛男 中》; 12、小肥肥的猛男日记之九《宝贝大猛男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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