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今天又想洗白》 【剧情歌】 是虚年 物换星移 前尘难忘 掩北窗 迷惘锁衷肠 公子王孙心犹凉 重阳雅名扬 探花亦轻狂 相宜彰 景明藏 凤锵锵 祥瑞流光 远庙堂 嗟叹名利场 帝王几度丧平章 物华天宝 旧梦已忘 叹萧郎 西宫杨叶望 江渚闲谈最荒唐 知遇恩生长 问渠得忠良 溪未伤 云无恙 波漾漾 夜梧熙攘 梦一场 七弦琴难弹 浮生赋尽却如常 角色取名出处 纪辞 以国号赐为名。[六月六日] 出生之时,辞帝为表对纪王府的恩宠,大笔一挥,将国号赐予纪辞为名。 因此,纪辞招致无数人嫉恨。 *小名小小 (被外婆从孤儿院领养回来时,瘦瘦小小的一只) 陶融: [八月十六避开热闹团聚,只剩孤冷凄清,形单影只] 陶冶教化,陶铸融合。 协调各方,治理国家。 *被封契王 (交易、抵押关系,同音“弃”,一颗弃子) *字悟之 闻而悟之(大彻大悟) 纪陶然 喜悦、快乐貌。 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云时和,字子晏。 时和岁丰,海晏河清。 云岁丰 时和岁丰。 沈半溪 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 ——《声律启蒙》 沈一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云一心 于遇 知遇之恩。 萧问渠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辞陌衍 绿遍东城,红稀南陌,偏称人游衍。 醉梅 但在醉梅下,民家酒可沽。 兰扬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竹忘言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 菊一故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辞莫莫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 净如大师 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 岑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纪景翰 烟景惜欢赏,云山起翰墨。 纪湾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 纪绥 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地名取名出处 【空濛亭】 空濛:细雨迷茫的样子。 【相宜苑】 相宜:也显得十分美丽。 【景明斋】 景明:春光明媚 【遥临小筑】(客房) 遥临:远道来临。 【懿范堂】(长者居住、正堂) 懿范:好榜样 【鹤汀】 鹤所栖息的水边平地 【响遏行云】(才艺居所) 白云遏:形容音响优美,能驻行云 【四美阁】 四美:指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另一说,四美:音乐、饮食、文章、言语之美。 刘琨《答卢谌诗》:“音以赏奏,味以殊珍,文以明言,言以畅神。之子之往,四美不臻。” 【晴初阁】 晴初:(雨后或雪后)天刚刚放晴的时候。 【曲径通幽】 郡主府鹅卵石小道 【维贤亭】 凉亭 【克念斋】(克念做圣) 私书房 【温凊阁】 (夙兴温凊,冬暖夏凉) 【谨敕斋】 劳谦谨敕(千字文) 求古寻论,散虑逍遥。 指薪修祜,永绥吉劭。 矩步引领,俯仰廊庙。 【译文】顺应自然,修德积福,永远平安,多么美好。 如此心地坦然,方可以昂头迈步,一举一动都像在神圣的庙宇中一样仪表庄重。 枫林晚照——【栖霞斋】 【菱歌池】 ——菱角漫遍池塘,风来,叶起,如歌四溢。 【九曲回廊】——菱歌池上游廊。 【雨打芭蕉】——芭蕉林。 雨打芭蕉,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绥安寺】 佛寺 【茂林修竹】 ——景观。 【缀锦楼】 【蕴墨馆】 第1章 死了,老天不收? “辞郡主死了!” “纪辞死了?” “死透了!!!” 举国百姓,无不狂欢庆贺,奔走相告。 喜乐齐奏,鞭炮长响,六天六夜,仍未断绝。 谁让,纪辞仗着自己是纪王府的郡主,有太后撑腰,皇上偏爱,皇后娇宠,杀朋屠友、鱼肉百姓、勾结权臣、残害忠良…… 简直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出殡那天,唯有当朝太子辞陌衍扶灵痛哭。 哭得好不撕心裂肺,连一滴眼泪都未掉下。 当日,一声破空的炸雷,将乌黑的天幕撕裂成无数块碎片。 与此同时,纪辞的水晶棺椁内,传出一声声急切的叩击声。 就这样,死得透透的纪辞,在头七之日,居然奇迹般地死而复生。 于是乎,众人又战战兢兢地收起鞭炮、铜锣,嬉皮笑脸地前来巴结纪辞。 纪辞醒来后,连续三日,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闺房里。 京中上上下下的人急疯了,恨不得将脑袋削尖,钻进郡主府。 看看,纪辞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对付他们。 实际上,纪辞这三日,啥也没干,光对着铜镜郁闷了。 这三日,纪辞的心情有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刚醒来时,面对陌生未知的世界,纪辞懵懵懂懂。 紧接着,知道自己穿越,原主身份尊贵,简直是欣喜若狂。 她这个被坑得负债累累的古董店老板,不仅不用偿还巨额债务,还能继承挥霍不完的家产。 可是,在知道原主也叫纪辞,还大字不识、无恶不作后,她绷不住了。 这不是她在下水道里躲债时,看的那部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吗? 纪辞自小受尽荣宠,但凡安分点,绝对能一生顺遂。 只可惜,这纪辞不长脑子,成日里作天作地,硬是将所有人都得罪透了。 尤其是那个阴狠毒辣、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的男主——陶融。 最终,陶融让她尝尽古往今来八十一道酷刑,足足被剐了三千四百多刀才断气。 好死不死的,她居然就穿成了纪辞! 一想到,纪辞最后的下场,她就浑身打哆嗦。 她还没活够,真不想死啊!她要马上回去! 荣华富贵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叮——】 【系统已激活!】 做贼心虚的纪辞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纪辞拍了拍胸脯,“应该是自己突遭变故,心神不定,出现幻听了。” 呆萌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我和你是通过意念交流,所以,你看不见可可爱爱的我哦~】 纪辞一头雾水,“?” 【主人,你来到书里的任务是阻止陶融黑化,阻止两国交战,拯救天下苍生!】 纪辞只想马上回去自己的世界,“你开什么玩笑,这不过是书中的世界而已,陶融只不过是个纸片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书里的虚假世界,陪你们做这些愚蠢无聊的事情?” “我警告你,最好赶紧放我回去!” 原主做的那些恶事,她可不想替她背锅。 她宁愿回去偿还巨额债务。 系统的声音变得阴沉森冷,话语也是明晃晃的威胁,【纪辞,原来的那个世界,你已经身故。如果不接受任务,你只能被这个世界抹杀!】 “身故?我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接受任务,面对的便是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入轮回道。 【如果主人能成功完成任务,系统不仅能帮助主人重回原来的世界,还能偿还债务,奖励五十年寿命!】 系统抛出诱人的条件后,又很好商量地让纪辞选择,【当然,系统不会勉强主人,主人大可自己权衡利弊,做出选择。】 纪辞恶狠狠地开口,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磨掉,“我还有选择吗?” 纪辞答应条件后,系统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呆萌软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第一个任务,降低陶融的仇恨值,奖励,暂时保密。】 奖励保密,不会诓她吧? “要我接受任务也可以,你作为系统,能给我这个主人提供什么帮助?” 她莫名其妙地穿进书中,虽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可她今日若不强势一些,以后一定会被系统坑得骨头渣都不剩。 没办法,她只能对系统这个小可怜粗暴无礼了。 系统的语气,充满了自大的炫耀,【主人拥有金手指,可以随意查看他人的好感度和仇恨值!】 “我以前看的那些系统文,主角的金手指,动不动就逆天。这点破本事,还好意思叫嚣!真以为我没见过世面?” 系统被纪辞这么一激,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携带空间、看穿人心、预知剧情、感知危险、遇危保命……】 【别人有的,本系统都有,更重要的是,本系统还是主人的贴心小棉袄,陪吃陪聊还陪玩,无一不精,无所不能……】 纪辞冷冷淡淡的一张脸,终于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既然你这么厉害,就让剧情后退到原点,一切重新洗牌!” 若是她没有猜错,按照小说的剧情,陶融已经被纪辞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随时都要双腿一蹬,驾鹤西去。 想要降低陶融的仇恨值,她在陶融面前以死谢罪都没用。 系统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不行不行,这样违反操作,查出来会被封号的!】 “是不能做,还是你没本事?” 系统:糟糕,牛皮吹大发了! 【这……】在纪辞的逼问下,系统开始结结巴巴,【主人,你得完成任务,积攒经验值,让系统升级,才能解锁更多逆天技能……】 纪辞很想给系统一个白眼,“那你现在有什么用?” 心虚的系统十分没底气地开口,【目前,只支持读取仇恨值、好感度……】 纪辞忍不住腹诽:这系统真单蠢,就这么几句话,就透底了,她都不忍心欺负系统了。 好在,纪辞也没有真的寄希望于系统。 “现在剧情进展到什么地方,这你总该知道吧。” 如果,系统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她还是躺平直接等死吧。 【小说中,辞郡主不知为何,突然起了高热,众太医束手无策,最终香消玉殒。谁知,头七之日,死而复生,此后,更是暴虐无道。两年后,自食苦果,受尽折辱而亡。】 若是她能看到系统,她一定要将系统海扁一顿,“辞郡主作为小说里最惹人厌烦的女配,那点破事,在小说里,大多是一笔带过,拢共才不到一千字,你有必要翻来覆去地讲?” “我只想知道,现在,陶融在哪里?陶融对辞郡主的仇恨有多深?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在陶融面前洗白?!” 系统尴尬心虚地干咳,【陶融现在在郡主府的地牢,其他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2章 仇恨值是99 纪辞初来乍到,对郡主府的布局并不熟悉。 好在,系统有查看地图的基础技能。 纪辞走近地牢后,一度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地牢珠帘翠幕、亮如白昼,浓郁的香粉扑鼻而来。 地道由上好的和田暖玉铺就,上面还垫了一层崭新的绛色溢彩缎,处处极尽富丽奢华,布置仅次于她金碧辉煌的闺房。 每隔三步,便有一个侍卫站岗,个个年轻俊美,身姿健硕挺拔。 纪辞这个单身25年的老阿姨,看得眼冒金星,差点流口水。 “参见辞郡主!” 侍卫一见到纪辞,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参拜,响亮的声音,震得纪辞耳膜都阵阵发疼。 这也让欣赏美男的纪辞,渐渐回过神来。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道:“免礼!” 纪辞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郡主身子可是好全了?” 纪辞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魁梧挺拔的侍卫,正一脸忧色地向她行来。 这个侍卫,正是她穿过来那日,竭力保护她的侍卫。 若是她没有猜错,此人应当是对原主忠心不二的贴身侍卫于遇。 系统:【于遇,好感度,60。辞郡主贴身侍卫,兼任郡主府主管。深受辞郡主信任,对辞郡主有求必应。】 纪辞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于遇,我已经没事了,过来看看陶融。” 于遇被纪辞嘴角的笑意,晃得一时失神。 纪辞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何曾会对人微笑。 她只会自称“本郡主”,绝不会平易近人地自称“我”。 还有,纪辞刚刚对陶融是直呼其名,没有再恶狠狠地叫他“弃子”、“废物”…… 纪辞死而复生后,为何会性情大变? 纪辞嘴角的笑意更盛,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纪辞死而复生后,性情大变,痛改前非! 若是再一如既往,那她就等着被陶融千刀万剐吧。 半晌,于遇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纪辞微笑地在于遇面前扬了扬手,“于遇,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陶融吧。” 于遇怔怔失神地跟在纪辞身后,“……是!” 没走多久,纪辞便被一扇厚重的铁锈门拦住了去路。 这扇锈迹严重、又带着斑斑血迹的铁门,在一片珠帘翠幕、雕栏画栋的布置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纪辞约莫猜到,她以后要抱大腿的陶融,就在这扇门之后了。 纪辞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想伸手去推门,却又紧抿着唇瓣,不敢抬手。 于遇见纪辞顿步,自然不会磨磨蹭蹭,让金枝玉叶的纪辞去推门,立即躬身为纪辞推开铁门。 铁门被推开,霉腐之味扑鼻而来。 狭小阴暗的地牢内,被铁链吊在玄铁刑架的陶融,直接撞进了纪辞的眼帘。 沾满污血的头发蓬乱如鸡窝,将面部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在缝隙中露出半只阴恻恻的眼睛。 肉眼可见之处,除了面部,没有一处好肉。 那充斥着仇恨的幽冷灰败眸子,像一把泛着阴森可怖的寒光的利刃,狠狠地扎向纪辞。 陶融的声音粗砺刺耳,就像是狂风中漏风的窗户一样,听着便让人心生恐慌,“呵,居然能复生……” 纪辞被陶融那犹如地狱恶鬼一般的问候,吓得不由得双腿打颤。 纪辞没有看到,在陶融满是血污的乱发遮掩下,一抹冰寒彻骨的不屑冷笑。 纪辞的声音都在颤抖,“于遇,放了陶融,给他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再让半溪去给他诊治!” “从此以后,陶融就是郡主府的座上之宾,谁也不能慢待他!” 于遇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纪辞怒喝:“还不快去!” 纪辞动怒,于遇不敢耽搁,立即指挥着侍卫小心翼翼地将陶融放下刑架。 纪辞又将所有人屏退,将自己锁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纪辞心情沉重地开口,“系统,陶融的仇恨值是多少?” 纪辞有预感,陶融被这么日复一日地折磨,足足五年。 这仇恨值,只会高,不会低!系统磨磨蹭蹭半晌,才声如蚊蝇道:【……99……】 系统的声音未落,又突然改口,【100!】 纪辞冷着一张脸怒问,“怎么回事?” 她刚给陶融挪窝,又让郡主府的人善待他,就差直接跪着叫陶融大爷了。 为什么,这仇恨值不降反升? 系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侍卫便惊慌失措地冲进地牢,扑通一声跪在纪辞面前,“郡主,不好了!” “何事?” “陶融刚被抬出地牢,就撞上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南雁。南雁二话不说,就挥鞭子抽了陶融。” 纪辞哪里还敢耽搁,直接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果然,一出地牢,就看到了犹如破布娃娃一样趴在地上的陶融,上面还有一滩刺目的血迹。 于遇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挡在于遇面前,“南雁姑娘,我们郡主说了,陶融是我们郡主府的贵客,谁也不能怠慢他。” “于遇,你再拦着本姑娘动手,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说着,南雁就挥着长鞭,向于遇甩过去。 纪辞积郁在胸口处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双眸猩红地瞪着气势汹汹的南雁,“南雁,谁给你的胆子,在郡主府也敢如此放肆!” 于遇见纪辞呵斥南雁,知道了纪辞的态度,当即就长剑出鞘。 一招下去,南雁的长鞭不仅被砍断,还被剑气弹得直接撞到身后的柱子上。 接着,又狠狠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辞郡主,你……” 纪辞冷冷瞥向南雁,“南雁,告诉辞莫莫,陶融是本郡主的人。谁若再敢伤陶融分毫,本郡主必十倍奉还!” 南雁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震惊,还想说什么,却被纪辞无情地打断,“都愣着干嘛,还把不相干的人送出去!” “是!” 陶融透过乱糟糟的污发,震惊不已的眸光,看向纪辞时也多了几分探究。 只是,在纪辞忙不迭地扑向他时,又不动声色地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 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这一次,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第3章 我想对你好 这一次,纪辞生怕再出意外,寸步不离地跟着陶融。 只是,在一行人将陶融送进客房时,躺在床上的陶融,吃了养气补元丹,突然睁开了眼睛。 语气是一惯的阴冷可怖,“东西放下,滚出去!” 纪辞知晓,陶融一向心高气傲,即便被原主折磨得在鬼门关进进出出,也从不低头求饶。 所以,陶融对她冷言冷语,纪辞丝毫不觉意外。 纪辞扯着笑容,打着商量地向陶融开口,“陶融,你伤得很重,沐浴换药,自己动手不方便,让他们留下帮你,可以吗?” 原主狂妄自大、自私自利。 一开口,不是命令,便是胁迫,又岂会和颜悦色地与人商量。 今日,于遇被反常的纪辞,惊得心神不宁,这一次,也不例外。 就连陶融,也不禁多瞥了几眼纪辞。 众人的神色,让纪辞很是满意。 纪辞又期待地望向陶融,清亮的双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陶融,可以吗?” 陶融沉吟许久,才阴恻恻地瞥向纪辞,“……都出去,你,留下!” “好。” 纪辞和陶融独处,于遇虽不放心,但纪辞已经开口,他也只能守在外面。 于遇不动声色地瞥向房梁,“郡主,属下就守在外面,有事直接叫属下。” “嗯。” 纪辞一进去,便依着陶融,将房门关上,端起摆放在房内的一盆药水,一步步向陶融行去。 陶融麻木地躺在榻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纪辞,这次,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这五年,折磨他的花样,层出不穷。 只是,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居然会施舍他一丝丝温暖。 这一次,陶融只想说,纪辞的手段非常高明,让他根本看不穿,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纪辞笑了笑,将一块崭新的毛巾,浸泡在药水里面,递给陶融,“陶融,你也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只可惜,我作恶多端,连阎罗殿都不肯收我。硬是逼我痛改前非,献出一切来弥补你。只有获得你的谅解,我才能投胎往生,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 陶融冷笑不已,“荒谬!” 纪辞并不气馁,再次将毛巾递向陶融,“荒谬不荒谬,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对你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一个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突然有一天,笑眯眯地告诉他,以后会对他好,绝不会伤害他。 试问,谁会相信? 纪辞叹了一口气,试图给陶融擦手,“陶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会向你证明的。” 陶融突然坐了起来,趁纪辞不备,猛力地掐住纪辞的脖子,“若是想补偿我,便以死谢罪!” 脖子上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让纪辞毫无反击之力,因为呼吸困难,双脸涨得通红,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呼救。 在纪辞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时,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主人,忍一忍,陶融现在不会杀你!】 纪辞气得想问候系统的十八代祖宗,她都要死了,还让她忍! 纪辞的意识渐渐涣散,脑海也混混沌沌。 挣扎着想要打翻那个铜盆,让于遇进来救她时,陶融突然放手,将纪辞重重地甩开。 纪辞的背脊撞在床沿的棱角,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整张小脸皱得如同包子褶,但她却生生地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 纪辞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等缓过来后,将心底熊熊燃起的怒火压下,才忍痛从地上爬起来,“陶融,心里可好受了点?” 陶融结着血痂的手掌紧握成拳,脏污的血痂裂开,鲜血汩汩地往外直冒。 刚刚,陶融是故意激怒纪辞的。 人在盛怒之下,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会露出马脚。 他宁愿纪辞再像以前一样,用酷刑折磨他。 酷刑的折磨,只是肉体上的折磨。 纪辞如今的手段,却是钝刀子割肉,让他身心俱疲。 纪辞看着生人勿近的陶融,将药盆端开,“陶融,无论你如何恨我,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懂得爱惜。这客房里面有温泉,我让人调配好了药材,你去泡一泡吧。” 陶融对纪辞仍旧爱答不理,疲惫地躺在榻上。 “你若是自己不便,可以叫外边的人进来伺候。” “陶融,你真的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我看着都心疼。” “陶融,我知道你恨我,想要将我千刀万剐,可你现在这么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那你还如何找我报仇?” “陶融……” 纪辞在一旁叽叽喳喳,吵得陶融都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死不了!” 当然死不了。 原主那么往死里折磨陶融,陶融都能凭借着自己的主角光环,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 她都让陶融搬出了地牢,吃了保命的药丸,怎么可能还会死翘翘。 她还不是想着,在陶融这里刷点好感,减少一些仇恨值。 纪辞浅笑盈盈蹲在陶融的床榻旁,“那你要看书吗?” 她记得,陶融没有来大辞为质子时,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闲庭阅经卷。 “我累了。” “陶融,歇息固然重要,可是,若是不梳洗一下,睡着会不舒服的。你还是去泡一下药浴吧,那药浴也是有助于睡眠的。” 纪辞以为,这一次,还会一如既往地被陶融拒绝。 谁知,陶融却突然开口,“扶我起来!” 纪辞刚要伸手,又突然缩了回去。 陶融心中暗自冷笑,“倒是忘了,辞郡主爱洁成癖,我身上脏污不堪、臭气熏天。起码,半年没沐浴,比街上的乞丐还不如,辞郡主自然是介意的。” 做戏,也不会做全套,果然还是以前的纪辞。 “陶融,你误会了,我是怕碰到你的身上的伤口。”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纪辞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陶融扶起,还贴心地将霉腐味冲鼻的鞋子给陶融摆正。 陶融见状,越发地得寸进尺,直接将纪辞当丫鬟使,“穿鞋!” 纪辞是孤儿,自小吃苦受辱,这些羞辱根本不算什么,“得嘞!换洗衣物和沐浴用具都准备好了,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把被褥换了!” “好,没问题,你快去里面泡药浴吧。” 陶融意味深长地瞥了纪辞一眼。 昔日,那般蛮横跋扈的郡主;今朝,变得如此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 她究竟是另有计谋,还是,有心悔改? 他倒是要看看,纪辞究竟还能弄出什么名堂? 系统:【陶融仇恨值减3,当前仇恨值,97。】 奏效了? 给陶融叠被铺床的纪辞,听到系统的提示,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 果然,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 第4章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陶融泡药浴,药力进入四肢百骸,起码得一个时辰。 纪辞将脏污的被褥更换后,就一副享受至极地躺在对面的罗汉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架着二郎腿。 系统:【主人,陶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第一天,就降低了3点仇恨值,只要主人再接再厉,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纪辞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难对付?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忘了,我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要一命呜呼,才降低3点仇恨值!” 系统:【咳咳!这不,主人好歹找对了方向。只要好吃好喝地招待陶融一个月,仇恨值差不多就清零了嘛。】 为什么,别人的系统都无所不能,带着宿主原地窜起。 一轮到她,系统不仅没啥用处,还智商欠费? 吐槽归吐槽,纪辞还是得和系统解释,“陶融初入郡主府,原主就将他当做奴仆,对他呼来喝去,以此羞辱陶融。如今,和当日的场景如出一辙,只不过角色互换而已。” “陶融这是想,将自己曾经遭受的折辱,一一偿还给我。若是当真想让陶融仇恨值清零,除非,我也被他折辱五年。” 按照原著,不到两年,大辞就被陶融击溃,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系统:【那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投其所好,徐徐图之。必要之时,夺取主动权!” 即便,她知晓陶融的真正目的,也不能罢工啊。 不然,刚降低的3点仇恨值,马上就要飙升回去了。 系统:【主人,陶融要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纪辞立即从罗汉榻上跳下,背着药池的那帘门。 听到陶融渐近的脚步声,纪辞悔恨不已跪坐在地上抽泣呜咽,好不让人心疼,“上天垂怜,让恶贯满盈的我死而复生。我定要悔过自新,不惜一切代价,弥补曾经伤害过的人,尤其是陶融……” 陶融冷漠嘲讽的声音,无情地打断纪辞,“纪辞,五年的折辱和自由,你用什么还?” 纪辞挤出一滴莹莹的眼泪后,才惊恐万分地转过身,“陶融,你……”出来了? 纪辞话未说完,便被来人给震惊了。 未曾沐浴更衣的陶融,就像是刚从烂泥潭里拎出来似的,浑身脏污,恶臭熏天。 此刻的陶融,虽然右边垂下的一缕缕青丝,遮住了大半张脸,也当之无愧为一块精雕细琢的璞玉浑金。 真真是—— 清隽疏朗,雅人深致。 琼林玉质,穆如清风。 纪辞怔怔失神地望着陶融,赞叹的话语,脱口而出,“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这般绝色极品,本该被掷果盈车,受人追捧,却被迫沦为质子,遭受这般非人的待遇。 纪辞看小说时,便疼惜怜悯陶融这个纸片人。 面对活生生的陶融,悲悯的情绪更是被放大了千百倍。 陶融冷冷地讽笑,“纪辞,要不要我提醒你,这道未愈的伤口。” 说着,陶融撩开右侧垂下的青丝。 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自右眼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许是伤口沾了水,被浸泡得泛白肿胀,就像是泡得腐烂的白菜叶一样,让人恶心反胃。 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硬是被那道伤口破坏了美感。 纪辞挤出来的那滴眼泪,在看到陶融的伤口后,心疼的眼泪夺眶而出,深深地对陶融鞠下一躬,“陶融,对不起,我……” 万恶的原主,你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陶融若无其事地放下青丝,那道可怖丑陋的伤口,便被遮得严严实实,“纪辞,若你良心未泯,便替我寻得良药,治愈这道伤口。” 系统:【主人,答应他!】 系统虽然智商欠费,但难得语气如此认真,不容置疑。 纪辞略略犹豫,也郑重其事地望向陶融,“不知,良药为何物?” “龙须、凤发、太清莲!” 纪辞双眼瞪得像铜铃,“什……什么?” 顾名思义,龙须便是帝君之须,凤发则是国母之发。 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古人对须发珍重如性命,想要取得龙须、凤发,无异于取一国帝后之性命。 至于太清莲,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定情信物,驸马征讨西陶,战死沙场。 二人情深义重,太清莲是驸马唯一的遗物,即便将长公主杀掉,也未必能得到太清莲。 陶融此举的真正用意,只怕是让她和辞帝、辞后、长公主彻底决裂。 陶融都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纪辞,自顾自地躺回床榻,“这伤势耽误不得,若三日之内,无法集齐良药,便无需费心补偿我了。” 纪辞不动声色地敛去眉间的怒意,深情绵邈地望向陶融,声音清柔却掷地有声,“但为君故,万死不辞!” 系统:【叮!支线任务开启。】 【三天之内,得到龙须、凤发、太清莲。】 【奖励:主角经验20。】 纪辞:“什么是主角经验?” 系统:【主人,主角经验和系统级别挂钩,如果想要解锁更多系统技能,就需要积攒主角经验。当前系统为0级,升到1级需要50主角经验。主人加油哦!(?v?v?)】 纪辞离开许久,陶融也久久未曾回神。 直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房梁飘下,“陶融,你脸上的那道伤痕,与郡主无尤,为何让郡主冒死替你集药?!” 陶融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来人,“陶某并未逼她。” “陶融,郡主若损伤分毫,本姑娘定十倍奉还于你!” 陶融冷冷一笑,声音里也蕴满了如同深秋的寒意,“陶某能苟延残喘至今,全仰仗半溪姑娘医术高明,又仗义出手相救。” “本以为,半溪姑娘为人正义,才不与纪辞之流同流合污。不曾想,竟如此枉顾是非,袒护纪辞此等奸恶之徒。” 半溪气极,直接揪起了陶融的衣襟,“陶融,郡主究竟是折辱你,还是护你,我不信你看不出!” “半溪姑娘何必动怒,纪辞绝无可能不顾安危,替陶某寻药。” 细看,陶融眼底还蕴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只有三日之期,纪辞不敢耽搁,当天就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和于遇一同入宫。 于遇从半溪那边得知,纪辞进宫是为了给陶融求药,当即跪在纪辞面前,“郡主,半溪说了,龙须、凤发对陶融的伤毫无益处。” “陶融让郡主冒死取药,无异于让郡主赴死,郡主切莫被陶融算计了!” 纪辞忍住扶起于遇的冲动,“龙须、凤发,我非取不可!” 陶融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只是,她已然别无选择。 若她此次拒绝,日后再想降低陶融的黑化值,便难如登天了。 所以,她只能放手一搏! 第5章 龙须、凤发骗到手 郡主府虽处在外城,但距离皇宫也就一条街道,纪辞乘坐马车,一刻钟不到,便看到了巍峨森严、堂皇气派的宫殿。 守门的侍卫,一看到纪辞的车驾,就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行礼,“参……参见辞郡主!” 纪辞浅笑安然,“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侍卫无不受宠若惊,更是诚惶诚恐,恨不得纪辞赶紧离开,“辞郡主进宫,是不是有急事?” 纪辞不失仪态地轻笑,“嗯,我去平章殿面圣。” 纪辞又随意和侍卫们闲聊几句,才和于遇一同前往平章殿。 纪辞离开后,那些侍卫才回过神来,“纪将军,刚刚那个温柔可亲的女子,当真是心狠手辣的辞郡主吗?” “是啊,辞郡主没有羞辱打骂我们,已经是开恩了,怎么可能会对我们笑。” 角落处的纪湾,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容貌似是,性情似非,且观望几日罢。” 纪辞不知,她在宫门的一举一动,已然传遍前朝后宫。 系统:【触发主角人物复杂度,人物复杂度+5,当前复杂度5。】 纪辞黑脸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数值?” 系统:【人物复杂度影响他人对主人的看法,当人物复杂度为100时,将抵消纪辞昔日恶行的所有负面影响。】 “说得倒是复杂,不就是所谓的声望值嘛。” 系统表示不满:【人物复杂度能让主人高深莫测,看起来很有b格;还能让人无法看穿主人,主人可别小看它!】 纪辞无奈道:“好好好,我家系统最棒了!” 系统:【那可不是!】 纪辞还未进入平章殿,便有一个热络殷勤的老太监恭迎,“辞郡主,您可来了,皇上这段时日一直挂念您的身子呢。” 系统:【喜公公,辞帝亲信大太监。】 纪辞对于谄媚的喜公公,笑着没有搭话,只是跟着喜公公走进了平章殿。 纪辞作为古董收藏的狂热者,目光不自觉地就被皇宫的建筑吸引了。 皇宫的风格与郡主府大同小异,富丽堂皇,极尽奢靡,到处都是金晃晃的黄金打造。 只是,纪辞却感觉,郡主府似乎更加豪横奢侈。 “辞丫头来得正好,小喜子,快去传晚膳!” “遵旨!” 纪辞循声望去,一身着龙袍的干瘦男人,迫不及待地掀开金珠垂帘朝她走来。 系统:【辞帝,贪恋权术,信奉鬼神,好感度0。】 “原书不是说,辞帝对纪辞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好感度怎么会是0?” 系统(委屈巴巴):【主人,读取到的好感确实是0嘛。】 辞帝越走越近,纪辞不再和系统纠缠,规规矩矩地朝辞帝行礼,“阿辞参见皇上!” 辞帝微愣,又皱着眉头虚扶纪辞,语气中颇为不满,“才几日不见,辞丫头便和朕生分了?” 纪辞俏皮地眨巴着眼睛,扶着辞帝往赤金打造的大圆桌走去,“皇上,我是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懂事了。” 这时,自称也从‘阿辞’改成了‘我’。 辞帝眸光微眯,“哦?” 纪辞想到,系统刚刚提及辞帝信奉鬼神,忽的计上心头。 “皇上可别不信,我这一遭,是真的魂魄离了肉身,见到了阎罗王大人。他一见到我,便痛骂我作恶多端,不配入轮回往生,所以,令我还阳赎清罪孽。” 辞帝摸着美髯的手忽的一顿,“世间竟有如此稀奇之事?”纪辞煞有介事地点头,继续绘声绘色地忽悠,“为了让我赎罪,阎罗王大人还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纪辞信口开河的瞎编乱造,没有察觉到,辞帝变得有些煞白的脸色。 这时,喜公公领着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将一百二十道丰盛美味、又不重样的菜肴整齐地摆放在赤金大圆桌上。 喜公公进来布膳,辞帝面色稍缓,“辞丫头,用膳要紧,别的先搁一搁。” 纪辞一想到阴恻恻的陶融,忍痛咽下口水,又不死心地忽悠,“大辞今年极不太平,先是洪涝,又是饥荒,后又爆发疫病。” “阎罗王大人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天灾,而邪祟作乱,引得天象异动,大辞国运受阻。” 辞帝闻言,凝重如水的面色,忽的有几分窃喜,“天灾频发,百姓听信奸人挑拨,胡言朕德行有亏,上天降罪。若真是邪祟作乱,一切便说得通了。” “朕定要命钦天监择良辰吉日,设祭坛驱除邪祟,祈愿上苍,使星象归位,免却百姓之苦。” 纪辞趁热打铁,“皇上,阎罗王大人再三叮嘱,待我还阳后,便奏请皇上设水陆道场,设坛诵经,超度邪祟,还百姓安定,佑国运昌隆!” 辞帝压下眼底的迫切,朝布菜的喜公公使了个眼色。 喜公公心领神会,不住地给纪辞加菜,“辞郡主,阎罗王大人可曾说过,水陆道场需要多大的规格呢?” 纪辞故作为难,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辞帝后,又埋头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开口,“这……我不敢说……” “朕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辞丫头吓到。”辞帝似笑非笑地看向喜公公,“是吧,小喜子?” “那……皇上能不能恕我大不敬之罪?” 辞帝不满地皱眉,“辞丫头,你惹出的大祸小祸不断,朕可出来没罚过你!” “那我真说了?” “但说无妨!” 纪辞瞥向辞帝那浓密的胡须,“阎罗王大人说,邪祟难除,水陆道场的效果微乎其微。如若皇上心诚,便以须代身,替大辞挡下灾殃,再辅以水陆道场,定能换得大辞国祚绵长。” 辞帝犀利的眸光直视纪辞,语气中的威压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以须代身,此话当真?” 纪辞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她刚刚真切地感受到辞帝的杀意。 纪辞挺直腰杆,故作单纯无知地迎上辞帝的目光,“当然了,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我义不容辞,也剪下了一绺头发,小心存放在净如法师所赠的荷包里。” 说着,纪辞便从荷包里取出一绺青丝。 辞帝瞥向纪辞,鬓角当真多了不少碎发。 纪辞抓着衣角,期待地望向辞帝,见他半晌没有动作,自责不已地自我埋怨,“是我思虑不周,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关乎国本,岂能冒险请天罚?” “水陆道场虽收效甚微,但也并非毫无效果,若是请来净如法师,也许……” 辞帝面上又堆上虚假的慈爱,“辞丫头身为女子,忧怀民生福祉,朕岂会毫无作为?” 纪辞的眸光灿若星辰,“真的?” “明日早朝,朕便将龙须交于太子,让他接手后续事宜,并将此事昭告天下。” 纪辞差点没坐住,“啊?” 敢情,她一番辛苦,竟是为他人作嫁衣? “辞丫头,放心,你的封赏可少不了。” 她要的是封赏吗? 她要的是龙须啊! 纪辞忽的灵光一闪,“皇上,龙须一事,马虎不得,需得连通阴阳之人持刀剃须。” 连通阴阳之人,非她这个还阳之人莫属。 纪辞豁出去了,生平头一遭给人剃须,就是给皇帝。 纪辞出了平章殿,抓着悄悄藏在手心的那把龙须,想起辞帝铁青的脸色,双腿还发软发虚。 陶融啊,我为了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系统:【主人,你怕什么,就算你把辞帝的胡须剃得跟狗啃似的,他都没罚你,也就减掉5点好感度。】 纪辞:“恐怕,他是暂时还不能动我。” 这辞帝,根本不像小说中描写的那般,对纪辞有求必应。 反倒是,口蜜腹剑,恨不得除掉纪辞。 系统:【原主作天作地,辞帝都没动她,主人这么安分,辞帝肯定不会动你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少进宫就是了。” 辞帝摩挲着攥在手心的胡须,眸光微冷,“小喜子,你怎么看?” 辞帝虽未言明,但喜公公也明白,辞帝问的是纪辞。 “皇上,辞郡主今日虽是以下犯上,却也情有可原。老奴瞧着,辞郡主自鬼门关走过一遭,倒是比以前听话多了,对皇上也格外地敬重。” 辞帝面色稍缓,“如此,倒是早该让她死一次。” 喜公公弓着腰,没有再说话。 系统:【辞帝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2。】 纪辞:“?” 怎么突然加好感度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将纪辞的思绪打断,“辞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纪辞一进临凰宫,一位妇人便热络关切地抓住她的手,“阿辞从鬼门关回来,身子可还有不适之处?” 这妇人锦绣罗裙,美艳动人,仪态端方。 身材丰盈玉润,声音轻柔婉转。 在物欲横流的21世纪,这难得一见的古典知性美人。 系统:【万凝,当朝国母,温柔端庄,贤良淑德,好感度15。】 难得,有人会先关心她的身子。 不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纪辞都是甜甜地笑着,“娘娘放心,我身子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锁,阿辞今晚便歇在临凰宫罢。” “求之不得,就怕叨扰了娘娘。” 纪辞的有礼有节,让皇后极为狐疑,“阿辞大病一场后,怎的如此见外了?” 正当纪辞搜肠刮肚,想要准备一番说辞来应付皇后时,她已经转移了话题,“不过也好,倒是比以前懂事多了。如此,本宫对纪王、纪王妃也算是有交代了。” 纪辞浅浅淡淡地笑着。 “本宫听说,阿辞忧怀苍生社稷,特进宫建言献策。本宫同为女流,家国大义却远不及阿辞,实在汗颜。故而,想让阿辞为本宫剪发,为水陆道场略尽绵薄之力。” 纪辞正愁如何开口,让皇后剪一把头发。 没想到,皇后就主动开口了。 正当纪辞摸着袖袋中的凤发,暗戳戳地得意之时,临凰宫的女婢都跪在纪辞面前,请求纪辞剪发。 纪辞已经放言,必须要连接阴阳之人执刀剃须剪发,婢人一心为国为民,她又有何理由拒绝。 只是,纪辞万万没想到,这一拿起剪刀,直到天亮时,才精疲力竭地放下剪刀。 她敢断言,后宫嬷嬷、宫女、太监的头发,都被她剪了个遍。 还好,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其他妃嫔。 得知宫门打开的消息,纪辞连早膳都没用,就直接逃回了郡主府。 第6章 都送给你,开心吗? 纪辞回到郡主府,直奔陶融的院子而去。 此时,陶融正坐在榻上用早膳。 早膳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馒头,一碗看不见米粒的清粥。 周围没有伺候的人,陶融艰难地伸着手,正要碰到馒头时,纪辞便将陶融仅有的早膳据为己有。 左手一馒头,右手一碗粥,不过眨眼工夫,陶融少得可怜的早膳便都入了她的肚子。 纪辞笑眯眯地看着面沉如水的陶融,“陶融,你身上有伤,这些早餐太过简陋,我可舍不得让你吃。” 陶融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纪辞。 纪辞冷沉着声音,“昨日我便说过,陶融是郡主府的座上之宾。若非我今日过来,竟不知他是如此待遇。” 守在门外的于遇立即下跪请罪,“郡主恕罪,是属下的疏忽!” 纪辞虽知,此事与于遇无关,但他是郡主府的主管,驭下不严,才会出此纰漏。 纪辞板着一张脸,“于遇,吩咐下去,遣散伺候陶融的一应侍从,再拨一批新侍从过来,你亲自过目。还有,陶融日后的膳食,由半溪亲自准备药膳。” “是!” 纪辞摆了摆手,示意于遇起来,“再准备一份早膳过来。” 昨晚在平章殿,一桌子的佳肴美馔,但她根本就没吃几口,早上又只吃了个馒头,五脏庙都空荡荡的。 面对热腾腾的美味,纪辞哪管三七二十一,风卷残云地进行大扫荡,直到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见陶融还在慢悠悠地用膳,纪辞狗腿地将凳子挪到陶融的榻前,掏出袖袋里几十把发须,献宝似的捧给陶融。 “陶融,我不仅给你拿来了龙须、凤发,还有秦嬷嬷、月环、柳枝……她们的青丝,我都得来了。现在,我都送给你,开心吗?” 剪发的人太多,后来纪辞都懒得收集了。 陶融唇角紧抿,放下银筷,半晌才开口,“昨晚,你进宫了?” 疲倦乏力的纪辞强打起精神,“你脸上的伤耽误不得,我当然得抓紧时间。不过,昨晚太累了,我要歇一会,再想办法骗取太清莲……”“不必了。” 纪辞取得龙须凤发,无非是仰仗着辞帝和皇后的娇宠。 太清莲被辞莫莫奉若至宝,是纪辞死也得不到的东西。 纪辞作恶多端,还未偿还,怎能让她轻易死在别人手上。 良久,陶融也没有得到纪辞的回复,朝她望去,却只看到她趴在床沿,睡得格外地香甜。 陶融在榻上摸索到一块被磨得锋利的木片,抵在纪辞的咽喉处。 只要他略略用力,便能将纪辞除掉,以泄心头之愤。 可是,迟疑许久,陶融最终还是收回了木片。 因为,他看到了纪辞眼底厚重的青影。 一夜未眠,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紫青。 “善待死敌,对死敌毫无防备,愚蠢!” 睡得天昏地暗的纪辞,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系统:【陶融仇恨值减1,当前仇恨值96。】 陶融思虑重重,没有察觉到,纪辞微微勾起的嘴角。 “郡主,外面……”于遇一进卧房,便看到无力地趴在榻上的纪辞。 当即就红着双眼,拔出长剑,歇斯底里地狂吼,“陶融,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郡主如此厚待你,你居然还狠心杀害她。” 在长剑逼近陶融的心口时,陶融才轻飘飘地启唇,“她睡着了。” 这时,纪辞似乎梦到什么,一脸享受地吧唧嘴,于遇才轻手轻脚地收剑。 想要叫醒纪辞,忽的想起,纪辞一宿没睡,又不忍打搅。 放任纪辞睡在陶融这里,他又不放心。 思来想去,于遇点了纪辞的睡穴,让她睡得更加安稳后,将她拎到对面的罗汉榻上。 “陶融,如今,郡主待你不薄,希望你不要恩将仇报。” “呵,笑话!待我不薄,以往的种种折辱,便能抵消?” 陶融油盐不进,于遇气得火气腾地升起,“陶融,郡主也有她的迫不得已。她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子而已,没有她,你只怕早就死了千百回。” 陶融笑得更是讽刺,“如此说来,纪辞狠心折辱打骂,我还得感恩戴德?” 于遇额头青筋凸起,但还是压低着声音,“以往种种,暂且不论。只看如今,郡主为了补偿你,接你出地牢,护你无虞,不惜与长公主敌对;为给你求药,又不惜得罪皇上、皇后娘娘。” “将你安置在客房,又觉得这边采光不好,夜晚湿气重,命我在你伤势好些后,便让你搬去最好的院子。” “郡主担心你在府中憋闷无聊,特意向大家交待,等你伤好后,无论你想去哪里,都不得阻拦。” “还有……” 陶融无力地闭上双眸,自嘲地感慨,“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以为,我会信?” 呵! 纪辞啊纪辞,你和于遇一唱一和,便能洗刷你的罪孽? 你的手段,果真是越发的高明了。 于遇被陶融激得正要拔剑之时,一个小厮突横冲直撞地冲来,“于总管,长公主府上又派人过来了,说是……” 于遇瞪了闭目的陶融一眼,才咬牙压声呵斥来人,“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不是说了,郡主还在歇息,谁也不见!” “于总管,长公主是请陶……陶公子去府上。” 于遇想起纪辞的吩咐,正要答应却又突然改口,“转告长公主,就说郡主现在可宝贝陶融了,都舍不得他吹一丝风。现下陶融伤势未愈,郡主舍不得他不见任何人。” “这……”小厮惊慌地瑟瑟发抖,“公主府那边来请郡主,我们已经拒了;现在来请陶公子,若是再借故推脱,长公主那边……” 陶融幽深的眸子悠悠睁开,“既如此,我去一趟便是。” “陶融,别怪我没提醒你,长公主对你可是恨之入骨。这个节骨眼过去,没有郡主给你撑腰,脱一层皮都是轻的。” 浑身是伤的陶融,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下榻,再次换上那身污臭不堪的囚服,“不劳于总管费心了。” 于遇瞥了一眼陶融,事不关己地靠在墙壁上,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我也歇一会,等我养足精神了,若是还记得,就让郡主去公主府给你收尸。” 第7章 陶融是郡主府的人 陶融一离开,于遇便解开了纪辞的睡穴。 纪辞一清醒,目光便在房内扫视,但搜寻了一大圈,就是没有看见陶融的人影,“陶融呢?” “被接去公主府了。” 纪辞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跳下罗汉榻,“我们不是说好,今日,无论辞莫莫说什么,都不能让陶融出府半步嘛!” 于遇一想起陶融的目中无人,就气得牙痒痒,“郡主,那陶融实在是不识好歹。郡主身份尊贵,他区区一个质子,也敢给郡主气受,真是气煞我也!” “所以,郡主借此机会,让他去公主府受一番皮肉之苦,届时再出手相助。这样,陶融就知道谁对他好了。” 纪辞看着抓狂跺脚的于遇,突然噗嗤一笑,摸了摸于遇的脑袋,“于遇,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可爱?” 于遇蒙了,一向高高在上的纪辞,突然会同他玩笑,“郡……郡主……” “好啦,不说其他的了。陶融身上还有伤,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公主府,可别让人欺负他。不过,在此之前,得找一趟半溪。” “好!” 纪辞一向猖狂放肆,京中之人对她恨得牙根痒痒,也只敢对她低眉顺眼。 只是,这公主府上下,却丝毫不将纪辞放在眼里。 只因为,纪辞和长公主辞莫莫交好,对她唯命是从,无有不依。 渐渐的,长公主府上之人也收起了对纪辞的尊重。 就连公主府的看门人,对她也是阴阳怪气,“郡主不是身子不爽利,在府上歇息,怎么就巴巴地跑来公主府了。” 纪辞眉头一皱,“滚开!” 纪辞的呵斥,非但没让他们有所收敛,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郡主看清楚了,这里是公主府,我们可是长公主的人。” 于遇双手紧握成拳,似乎随时都要出手,但似乎还是有所顾虑。 “不过是两条看门狗而已,也敢在本郡主面前耀武扬威?” 纪辞退后一步,“于遇,动手!” 于遇忍耐多时,纪辞一下令,当即便嚯嚯出手。 猛拳,狠踢。 两个看门的小厮吐出一口心血,连滚带爬地求饶,“郡主,小的知错!求郡主饶命!”纪辞瞥向围观的民众,转悠着手中的丝帕,冷冷地开口,“本郡主虽然猖狂跋扈、恶贯满盈,但也是讲道理的人。他人敬本郡主一尺,本郡主便回敬一尺;若他人不知死活地冒犯本郡主,可没有好果子吃。” “本郡主记得,公主府的南雁,便是以下犯上,对本郡主指手画脚,本郡主无奈之下,才按照规矩对她小惩大诫。” “今日,你们两个刁奴虽越礼冒犯本郡主,但你们毕竟是公主府的人,本郡主不便插手管教。只希望,你们日后能好自为之。” 两个小厮连连磕头,“叩谢郡主不杀之恩!” 纪辞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起来,“陶融在何处?” 看门人哪里还敢隐瞒,当即便实话实说,“今日,长公主在园子里宴请京中世家闺秀,陶融跟在身边伺候。” 系统:【人物复杂度+3,当前复杂度为8。】 暗暗比了个剪刀手的纪辞,进去公主府后,围观的群众才七嘴八舌的议论。 “辞郡主死而复生后,可真像是变了个人。尤其是,格外针对公主府!” “纪王爷、纪王妃战死沙场时,辞郡主尚且年幼,无人教导,听信小人之言,才成为今日的鬼见愁。若是辞郡主和公主府不再交好往来,何愁不能回头是岸?”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伙儿是忘了,纪辞当初是如何为非作歹的吗?” “可我听说,辞郡主为了大辞的国运,特进宫请皇上主持水陆道场。难道,这还不能证明辞郡主改过自新吗?” “比起纪辞做的孽,这能算什么?” “就是,反正我是不信,纪辞能改邪归正。” “……” 纪辞来到园子时,贵女闺秀们都围坐在水榭玩行酒令,被圈在中间的陶融格外显眼,当真是鹤立鸡群。 以纪辞对辞莫莫的了解,她将陶融请来,绝不是为了游戏玩乐,而是羞辱! 果不其然,纪辞已经看到,拷在陶融双手双脚的镣铐。 摆放在他桌面上的也并非珍果点心,而是凶狠致命的毒虫。 纪辞提高音量,含笑望向辞莫莫,“今日,公主府真是好生热闹啊。” 系统:【辞莫莫,大辞长公主,外表温驯纯良,内心阴暗残暴,当前好感度10。】 辞莫莫笑得人畜无害,“姐妹们听闻,皇上要设水陆道场,祈佑国泰民安。为示心诚,帝后割发剃须,皇宫上下无不效仿。诸位姐妹也想尽一份心意,特意聚于公主府,想让阿辞持刀割发。” 垂首敛眸的陶融,目光忽的扫向纪辞。 纪辞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回郡主府后,阎罗王大人又托梦给我。他说,自今日起,但凡是有意为大辞祈福之人,只要心诚,可自行割发剃须。” 龙须凤发已经到手,她可不想再找罪受。 辞莫莫闻言,歉疚地咬着下唇,“诸位姐妹,真是抱歉,是我自作主张,让大家白跑一趟了。” 立即就有人阴阳怪气地瞥向纪辞,“就算白跑一趟,也是因为别人马后炮,这怎么能怪长公主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约而同地将纪辞晾在一边。 纪辞冷笑一声,一步步走向水榭正中央。 辞莫莫似乎这才发觉,自己是主人翁,“阿辞,是我的疏忽,没有发现水榭没有旁的位置,差点就要委屈你和那个质子挤在一起了。” 辞莫莫也只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有吩咐下人,再给纪辞设座。 纪辞走近陶融后,才看清楚,陶融手脚的镣铐是有倒钩的。 此刻,那倒钩已经嵌进了陶融的血肉里。 纪辞鼻头一酸,厉声吼道:“把陶融的镣铐打开!” 辞莫莫委屈又可怜地捏着手帕,想要开口解释,似乎又顾忌着什么。 此等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出,立马就有贵女打抱不平,“辞郡主,陶融是卑贱的质子,活该被人折辱打骂。只是给他戴个镣铐而已,比起辞郡主以前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不论陶融身份高低贵贱,他既入了郡主府,便是郡主府的人,和所有人地位平等。辱他,便有同辱本郡主!” 陶融闻言,双手紧握成拳,苍白干裂的唇瓣,被他咬得沁出丝丝血迹。 “本郡主数三声,若你们还不解开陶融的镣铐,本郡主便只好大闹公主府了!” “三!” “二!” “一!” “……” 第8章 他对她道谢 辞莫莫咬牙摆手,示意下人前去打开镣铐。 纪辞朝他们伸出手,“钥匙给本郡主便好,免得你们又搞些小动作,让陶融伤上加伤。” 辞莫莫分明气得嘴角都在抽搐,却还是一脸的温柔宽容,“西陶、大辞交战,后西陶大败,向大辞求和。为表息兵止戈之诚心,以亲子陶融为质,任大辞鱼肉。” “即便驸马战死沙场,我也从未迁怒陶融这个异国质子。当初,更是多次劝说阿辞与人为善,不要欺辱陶融。不曾想,你却越发变本加厉。” “如今,我按照你的心意,当众羞辱陶融,却成了我的不是了。” 辞莫莫说着说着,眼底便泛起了莹莹的泪光。 泪水盈湿了微红的眼眶,当真是楚楚动人,让人心生爱怜。 若非当前处于不利的情势,纪辞真想拍手叫好。 轻飘飘的几句话,不仅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纪辞身上,更是给她定上了心狠手辣、恩将仇报的罪名。 辞莫莫请来的那些名门闺秀,本就和辞莫莫一个鼻孔出气,被她如此煽动情绪,一个个都对纪辞指着鼻子骂,还不带一句重复的。 “纪辞,你也不想想,长公主心地善良,天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你这等十恶不赦的罪人能污蔑的!” “纪辞,你还真是狼心狗肺,这些年长公主对你掏心掏肺。你惹下多少大祸小祸,哪次不是长公主给你善后,如今居然反过来咬长公主一口。” “……” 纪辞对于这些辱骂,只当是耳旁风。 她无视叽叽喳喳的闺秀贵女,拿着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陶融手上的镣铐,“陶融,倒钩没入了血肉之中,取出来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陶融冷嘲地瞥向纪辞,“不必!” 话音未落,镣铐便被陶融猛地从血肉中扯出,好似,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动作之快,让纪辞想要阻止之时,双手双脚已经多出了几个血窟窿。 纪辞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陶融,你疯了!” 陶融的眼底仍是浓浓的冷嘲,“纪辞,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对我好!” 于遇对陶融的不识好歹,也见怪不怪了,当下虽然生气,但也只限于口头说说,“郡主,陶融这么不念你的情,你就该让他死在公主府。免得,他处处惹得你不快!” “于遇,我们回府,陶融身上的伤耽误不得。” 陶融的伤,太过严重,在公主府处理,她不放心。 “好。” 于遇正要伸手去扶陶融时,陶融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 纪辞看着遗留在地上的血迹,愤怒森寒的目光直直向辞莫莫刺去,“今日之事,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一阵阵微风吹过,纪辞的广袖抖得厉害。 辞莫莫的指甲狠狠地陷进掌心,但面上还是那抹纯良无害的笑容,“阿辞,陶融毕竟是异国质子,你如此维护他,只怕是不好向皇兄交代。” 系统:【辞莫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5。】 辞莫莫就像块狗皮膏药,谁沾上谁倒霉,还拔都拔不下来。 纪辞恨不得,辞莫莫的好感度蹭蹬地往下掉。 “如何向皇上交代,那是我们郡主府的事,便不劳长公主费心了。” 言毕,便紧追着陶融,出了公主府。 陶融一出公主府,便徒步向大街而去,看样子是要走回去。 纪辞左右扫视一圈,发现,除了她的车驾,周围再无郡主府的车驾。 也就是说,陶融是负伤走来公主府的。 公主府和郡主府之间,不算远,但也算不得近。 徒步行走,起码也得小半个时辰。 纪辞心疼地挡在陶融面前,“陶融,马车很大,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吧。” 陶融瞥向一旁的马车,眸色幽深了几分。 “陶融,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得顾及自己的身子啊。你这么走回郡主府,身上的伤就更严重了……” 纪辞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将倔脾气的陶融说服。 谁知,纪辞话没说完,陶融就尤为配合地上了马车。 于遇朝着纪辞挤眉弄眼,“郡主,陶融已经转变了态度。假以时日,郡主一定能拿下他!” 手脚极其不协调的于遇,手舞足蹈地在纪辞面前给她加油鼓劲,看上去好不滑稽,直接给纪辞整笑了。 纪辞上马车时,笑得差点摔下去。 话说,纪辞还记得,于遇在小说里的设定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怎么,她穿进书里后,于遇就崩塌成沙雕的人设了呢! 系统:【嘻嘻,那是因为主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让于遇本性暴露了。】 慈眉善目? 和蔼可亲? 纪辞非常不爽,“我很老吗?!” 虽然,她两个世界的年龄加起来,确实有四十多岁了;但是,她就是个小女孩,不许别人说她老!系统怂了,一溜烟儿就跑了。 “你心里没数?” 纪辞条件反射,向陶融望去,“啊……” 可是,话一出口,纪辞就想拍死自己。 纪辞突然意识到,她刚刚被系统气得,把本该对系统说的话,对陶融说了。 纪辞出了这么个大糗,当然要想办法转移话题。 “那个,那个……” “今天……” 纪辞开口之时,陶融也突然开口。 陶融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帘,掩下眸中的不自在。 陶融难得主动与她交流,纪辞自然要让他先说。 纪辞摸了摸鼻子,“陶融,你先说吧。” 片刻后,陶融才轻启薄唇,“……谢谢!” “啊?” 她好像听到,陶融对她道谢。 绝对是她听错了! 陶融对他冷嘲热讽,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陶融破天荒地向她解释,“你说,地位平等,不论贵贱。” 纪辞来自21世纪,从小受社会主义教育,人人平等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辞莫莫那些人,拿质子的身份羞辱陶融,纪辞气得不行,直接就拿‘平等’怼上去了。 没想到,这么一句微不足道的话,竟让陶融如此触动,向她道谢。 看来,陶融虽然不说,但是对质子这个身份非常抵触。 也是,异国质子本就处境艰难,何况,还摊上原主和辞莫莫这两个恶棍。 “陶融,只要你在郡主府一天,你就是郡主府的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不用和我客气。” 纪辞很想伸手拍陶融的肩膀,想起陶融浑身是伤,又悻悻地将手缩回。 陶融盯着纪辞上扬的嘴角,紧拧着眉头,“你当真是纪辞?” 虽然,纪辞很想否认,最终还是轻轻点头,“……我是纪辞。” 又是良久的沉寂,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陶融似乎下定了决心,“纪辞,太清莲,不用你夺了。” 纪辞一听到太清莲,本是懒洋洋地躺着,立即坐正了身子,“该死,原本打算,夺得太清莲再回府。看你受伤,气得把这一茬忘了!” “我不需要!” “陶融,你回府等我好消息!” 说完,纪辞和车夫交代,让他护送陶融回府,便和于遇下了马车。 第9章 半路杀出个蒙面人 为了不暴露身份,纪辞和于遇特意换了一身掩人耳目的行头,才小心地接近公主府。 公主府的围墙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上面还嵌满了锋利的铁片,附近也没有可以借助攀援之物。 如果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公主府,便只能翻进去。 纪辞干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于遇,你武功这么好,背着我应该能翻进去吧。” 从小到大,纪辞和异性的肢体接触绝对是零,情势所迫,她也只能采取权宜之计了。 于遇一听到纪辞的话,吓得哆哆嗦嗦地抱住双臂,连连后退好几步,“郡主,你自己翻进去不就行了,干嘛还得占我便宜?” 啥? 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子? 纪辞咬了咬牙,强忍住想要拍死于遇的打算,“我要能翻进去,还有必要带你来公主府?” 于遇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郡主可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郡主虽然让我寸步不离地护卫,但武功也是勉强拿得出手的。毕竟,这可郡主唯一的长处……” 纪辞有些懵,小说里,好像没提过纪辞会武功这一茬啊。 系统:【主人,原小说就十万字不到,纪辞这个狗都嫌的反派,只占了不到一千字的笔墨,这种小事当然没有提啦。】 纪辞:你让我拿着这一千字,给纪辞逆天改命? 系统(抛媚眼):【还有无所不能的我帮主人呀!】 纪辞听完,只想撞墙。 纪辞:既然你无所不能,那你知道太清莲的具体位置吗? 小说中,提及过太清莲,但只说被辞莫莫藏在卧房的暗格里。 她都决定好,即便翻箱倒柜,也要找出太清莲。 系统(嘚瑟): 纪辞原本只想探探口风,没想到,这系统还藏了不少东西。 纪辞:那藏太清莲的暗格在什么地方? 系统:【就在辞莫莫的床底下!】 系统正眼巴巴地求表扬时,纪辞已经朝于遇打响指,“于遇,别耽搁时间,把我带进去。”于遇一脸的生无可恋,最终认命地闭上眼睛,拎起纪辞的衣领,就将她带进了公主府。 纪辞被衣领勒得差点没喘过气来,好在,一落地,于遇就放开了她。 纪辞瞪了于遇一眼,“去园子确定情况!” 于遇悻悻得摸着鼻子跟在纪辞身后。 还好,在陶融房里,是点了纪辞的睡穴,才拎起纪辞的。 纪辞方向感极好,来过一次公主府,便对这边了如指掌。 熟门熟路地避开府上的家丁护卫,很快,便回到了辞莫莫与贵女们聚会的园子。 纪辞和于遇躲在假山后面,看着捂着肚子闹腾得人仰马翻的贵女们,很是辛苦地忍着笑意,“于遇,半溪调配的泻药还真是厉害,我只是在空中撒了一些,他们就都中招了。” 纪辞话音一落,于遇就开口反驳,“郡主,这些贵女们都中招了,就辞莫莫被你漏下了。” 纪辞乐得花枝乱颤,“她是东道主,凡赴宴之人,都腹泻不止,单她一人安然无恙,任她巧舌如簧,都说不清了。你没看到,那些人都围着辞莫莫质问?” “郡主,你不也没事。” “放心,我和于遇腹泻不止的消息,马上就会传过来。” 于遇对纪辞崇拜不已,但说的话,实在是不怎么中听,“郡主,你啥时候这么有脑子了?” 纪辞白了一眼于遇,“趁辞莫莫被她们缠住,我们去她卧房找太清莲。” 纪辞和于遇翻进辞莫莫的院子时,差点没被发现。好在,于遇反应灵敏,及时将她拎到了茂密的树上。 谁能料到,公主府的人都闻讯赶去了园子,这院子里还有七八个男人守着。 不过,这八个男子衣着华贵,并不像看家护院的侍卫;举止风流妩媚,也不像世家公子。 纪辞一见到他们,便想到了卖笑的伶人。 于遇见纪辞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八个男人,很是嫌弃,“下面的几个面首,哪里比得上……”咱郡主府的面首。 纪辞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什么?面首?!” “对啊,长公主一向假惺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和驸马成婚,也只是为了向太后娘娘、皇上做个交代。谁不知道,公主府的面首轮班侍寝,驸马日日独守空房。” “辞莫莫和驸马的鹣鲽情深都是假的?” “驸马对长公主确实是一往情深,但长公主嘛……” 于遇瞥向下面八个各有风姿的面首,一副你懂的模样。 纪辞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如此,夺取太清莲,也不必有心理负担了。” “有这些面首在,郡主都进不去闺房!” 纪辞挑了挑眉,“于遇,有你在,我能进不去?” 于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郡主稍候片刻!” 于是乎,不过眨眼功夫,那些面首便齐刷刷地昏倒在地,又被于遇藏在隐秘的角落里。 “于遇,不愧是我的人,就是厉害!” 于遇昂了昂头,对此很是受用,“郡主,你快进去找东西,我在外边给你把风。” “等我好消息!” 纪辞来到辞莫莫闺房的月洞门架子床,按照系统的指引,将床板掀开,果真看到一个鲁班机关玄铁盒子,巴掌大小,严丝合缝地嵌在玄铁大板中。 系统:【主人,太清莲就在机关盒子里哦。】 “太好了,马上就要得手了!” 纪辞喜滋滋地伸手,想要抓住微微凸起的铁环,将被嵌住的玄铁机关盒子取出。 恰在这时,半路杀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的寒剑,直逼纪辞的面门,寒光闪得纪辞眼睛都睁不开。 为了躲开迎面而来的锋刃,纪辞条件反射地后退。 正因纪辞后退,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自己精心设计,眼瞅着就要得手,却要被人截胡,纪辞怎会甘心。 “于……”纪辞话未出口,蒙面人的利剑便架在她的脖子上。 蒙面人的声音冰冷至极,不带任何的感情,“盒子嵌在机关里,把它取出来!” 纪辞磨蹭犹豫之间,脖颈吃痛,一股粘稠冰凉的液体划过颈间,这种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若是不配合蒙面人,即刻便要命丧当场。 可若是配合,将机关玄铁盒子取出,她也难逃一劫。 第10章 住同一个屋檐下 纪辞嘴角扯出一抹笑,镇定自若地打量着蒙面人。 最终,目光定格在他衣襟上的流云暗纹。 “兄弟,也许我们可以……” 一声惊慌的猫叫,不合时宜地窜入房内,将纪辞的话打断。 蒙面人警惕地扫视四周,微眯着狭长的眼睛,“别废话,快把盒子取出来!” 警告时,蒙面人手中的剑,又逼近了几分。 伤口加深,纪辞的鲜血汩汩流出,已经将衣领染得殷红惊心。 纪辞猛地一喝,“放肆,你我皆效忠于少主,你为了贪求事功,竟对同门下手!” 蒙面人硬是被霸气侧漏的纪辞震慑住了,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 纪辞冷沉着一张脸,连声音都让人不寒而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蒙面人惊恐万分地收回剑鞘,战战兢兢地跪在纪辞面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长老,还请长老恕罪!” 纪辞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帮少主拿到东西要紧,我便暂且饶了你的狗命!” “小的叩谢长老,多谢长老不杀之恩。” 蒙面人如释重负,后怕地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正要起来之际,后脑勺吃了一记手刀,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于遇盯着纪辞脖颈上的伤口,悔恨不已,“属下……” 话未说完,于遇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不好,辞莫莫回来了!” 说着,赶忙将门窗反锁上,又封住窗户,将大圆桌挪去抵着大门。 纪辞也连忙去取机关盒子,只是,机关盒子在凹槽里嵌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 辞莫莫抱怨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还不滚出来,是不想活了吗?!” “长公主殿下,小人滚过来了,滚过来了。” 于遇见纪辞巧劲蛮力都法子都试遍了,那机关玄铁盒子愣是牢牢地嵌在里面,不由得心急如焚,“我们先撤,下次再找机会过来吧!” 门外,辞莫莫似乎听到里面的动静,似乎担心发生什么,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踹门,“什么人在里面?!” “你们还磨蹭什么,把门给本公主劈了,再把院子给本公主围了!” “是!” 纪辞也急得有些手忙脚乱,“系统,为什么这个盒子拿不出来?” 系统:【主人,玄铁盒子嵌在凹槽里,年岁日久,机关弹簧出了问题,盒子弹不出来。】 板斧一声声劈门的声音,弄得纪辞心烦意乱,“弹不出来倒也无妨,可是,这盒子就像是生根了,我根本弄不动!” 系统(小声哔哔):【主人,底座可能被钩扣住,所以,只能用蛮力撬出来了。】 她刚刚用过蛮力,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力气不够。 纪辞定了定心神,向于遇点头,“你用刀把这个盒子撬出来!无论结果如何,一旦大门被劈开,我们就撤!” “好!” 于遇又搬了几个非常有分量的大物件,将门堵住,才急急忙忙拔剑撬玄铁盒子。 纪辞和于遇合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那玄铁盒子仍旧不为所动。 “砰——砰——” 此时,那扇门已经被劈得四分五裂,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搬开大圆桌冲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于遇一手拎起纪辞的衣领,一手高举大刀,如同离弦之箭,将房顶冲撞出一个大窟窿。 “别让他们逃了!” 房外的家丁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见纪辞和于遇要逃跑,就像见到生肉的猎狗,齐刷刷地涌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纪辞甩出一个烟雾弹,“别恋战。” “好。” 武功高强的于遇抓住机会,在辞莫莫恶狠狠的咒骂声中逃之夭夭。 撤到安全地带后,纪辞还没有喘息,便紧张地检查于遇是否受伤,“于遇,刚刚你直接撞向房顶,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于遇的杏色箭袖轻袍,被刮划地破破烂烂,上面还沾染了不少的血渍。 那张俊俏的脸蛋,也破了几道口子。 系统:【于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65。】 “属下身为郡主的贴身护卫,保护郡主受伤,这是莫大的荣耀。这点小伤,实在不值一提。反倒是郡主,金枝玉叶,因为我保护不力,身受重伤,属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于遇望向纪辞脖颈处的那道伤口,愧疚自责地闭上双眼,视死如归地拔出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准备以死谢罪。 纪辞眨了眨眼睛,“于遇,你……” “郡主,你别阻止属下。” “属下罪大恶极,就让属下去死吧!” “郡主,属下死后,你千万要保重。” “……” 纪辞瞅着于遇,说是要自刎谢罪,可小嘴巴巴的,半天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于遇怎么越来越会演了? 纪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给于遇找了个台阶下,“于遇,今日多亏你身手矫健,我们才突出重围。我们先回府,让半溪给你处理伤口。” 纪辞话音未落,于遇的大刀便已收回,一脸的笑眯眯,“属下就知道,郡主舍不得属下死。” 纪辞抽了抽嘴角,“带路,我们回府吧。” 于遇敲了敲右侧的红漆木门,“这就是我们郡主府的后门啊。” 纪辞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我回院子歇一歇,你赶紧去半溪那里处理伤口。” 这时,后门正好打开,纪辞连忙冲进府中,朝自己的院子跑去。 纪辞回到院子,撞上一个身着素色罗裙的妙龄女子。 冰肌玉骨,姿颜姝丽,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真真是一枚惊艳时光的美人。 “哇,真美!” 这原主虽然品行恶劣,但审美还真是一顶一的好,身边的人随便挑一个,都能作为当代娱乐圈顶流。 系统:【沈半溪,郡主府医女。矜傲孤高,医术精湛。当前好感度35。】 半溪不靠人不求人,医术登峰造极,在小说中独美,是当代的独立女性人设,也是纪辞最喜爱的角色。 在原著中,是郡主府唯一一个得到善终的人。 纪辞来到这个小说世界,一直没有当面见到半溪,现在一见到真人,一下没忍住,就像树袋熊一样,吊在半溪身上。 “半溪,我好喜欢你。能见到你这个偶像,被困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值了。” 纪辞喜笑颜开,半溪却黑着一张脸,“我全身带毒,若是郡主不放手,不小心中了毒,可别怪我没提醒。” 纪辞又失落、又不舍地放手,“半溪,你不喜欢我啊。” 半溪微微皱眉,拉着纪辞快步进屋,“除了脖子上的伤,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我受的是轻伤,于遇才是重伤。他去找你处理伤口了,你赶快回去吧。” 半溪根本没有搭理纪辞的意思,自顾自地拽着纪辞。 纪辞进屋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懒懒散散的背脊也挺直了,“陶融,你找我?” 陶融端坐在次间的榆木雕花罗汉榻上,心无旁骛地修剪着金花茶盆栽的枝条。 如此有闲情逸致,半溪又在此处,想来,身上的伤不碍事了。 陶融听到纪辞的声音,只是瞥了一眼,又自顾自地修剪枝条。 半溪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再耽搁下去,郡主的伤,我也无力回天了。” 说完,没给纪辞开口的机会,便拉着纪辞进入梢间的卧房。 陶融眸色微变,一时失神,那朵娇艳怒放的金花茶,被他一剪子剪断。 刚刚虽是略略一眼,但他看得分明。 纪辞的发髻凌乱,上面还残留着不少细碎的瓦砾;尤其是脖颈上的那道口子,血迹虽已凝固,但翻起的皮肉,在娇嫩白皙的肌肤映衬下,着实可怖。 纪辞去公主府夺药,如此狼狈地回来,难不成是…… 陶融自嘲一笑,“她自找的,活该!” 半溪处理伤势的手法十分娴熟老道,让纪辞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以后,陶融便住在这里了。” 打着哈欠的纪辞,睡意去了一大半,“啊?住这里?” “对。” “这是我的闺房,他一个男子,怎么能住这?” 古代,不是讲究男女有别吗? “陶融回府途中,遇刺了。整个郡主府,只有这个院子,布防得密不透风。” 纪辞双手抓住半溪,忙问,“这个院子有不少厢房,怎的,偏偏安置在我的房里?” 陶融就是个大隐患,她真不想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至于陶融遇刺一事,纪辞丝毫不担心,瞧他那模样,又有半溪救治,定然没啥事。 “那些厢房住满了。” “半溪,你别唬我。这些天都没看到有人。” 半溪睨了纪辞一眼,“明天,便会搬回来。” 如此说,似乎,只能安置在她这里了。 “既然如此,那我去你的院子?” 无论去谁的院子,都比和陶融一块强,更何况,还是她的女神半溪。 半溪拒绝地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不行!” 纪辞委屈巴巴地撇嘴,“半溪,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无处可去吗?” “晚些,我吩咐人给你收拾院子,你再将就几日。” “半溪,陶融是男子,若是共处一室,有损我的清誉!” 古代对于男女大防,看得可是非常重的。 “郡主莫不是怕了?” 纪辞被女神半溪一激,便忍不住打肿脸充胖子,“怕?长这么大,本郡主就没怕过谁!” 半溪敛了敛眉,“郡主想改过自新,弥补往日的过错,共处一个屋檐,会方便许多。” “半溪,你不知道,有两次,我差点死在他手上!” “有我和于遇在,他不敢动郡主。” 纪辞扑进半溪怀里,“半溪,你真好!” 半溪一愣,半晌才佯怒将纪辞推开,“好好说话!” 纪辞看着死傲娇的半溪,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双手掐着半溪假怒的小脸,贱兮兮地笑着,“好的,都听我们半溪的。” 半溪给纪辞扎了一针,纪辞便浑身酸软,软趴趴地倒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半溪高傲地昂着头,“这就是动手动脚的代价。” 系统:【半溪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0。】 纪辞面对口是心非的半溪,笑不活了,“噗……哈哈哈哈!” 第11章 仇恨值降降降 纪辞沐浴出来,对着铜镜梳妆,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难怪,连动都动不了。” “这半溪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脖子断了。” 话虽如此,但纪辞心中满是暖意。 纪辞打了个哈欠,“累了大半天,什么也没得到。还是先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盘算如何帮陶融盗取太清莲。” 纪辞昨夜一整晚没睡,今天又忙活了一个上午。按理来说,应该倒头就睡才是。 只是,纪辞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硬是无法入眠,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和陶融共处一个屋檐下的画面。 系统:【主人,这座院子四四方方,正中心是花团锦簇的小花园,两侧的厢房明天有人入住。】 【桐油大门的对面,是五开间的布局,从左到右依次是梢间、次间、明间、次间、梢间。】 【主人住在左梢间的碧纱橱,陶融住在左次间的书房。主人和陶融也就是邻居的关系,主人只要把门关上,便看不到陶融了。】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把纪辞给气得半死,“本来是自由选择工作时间,陶融一搬过来,我的工作时间就变成了007,24小时待命。” “这还不算,我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怕把陶融惹毛了,让这个定时炸弹爆炸!” 系统:【主人是21世纪的大姐大,我是21世纪的高科技产物。陶融区区一个纸片人,最终肯定会被我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纪辞噗嗤一笑,“系统,我发现,你别的不行,吹牛皮的功夫,别人拍马也赶不上。” 系统:【嘤嘤嘤,人家也是有很多优点的。】 “纪辞!”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纪辞浑身打了个激灵,直愣愣地坐起来,“我在,就出来!” 系统:【主人,冲锋吧,我与你同在!】 系统的话音未落,纪辞便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了。 次间的书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架,纪辞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正坐在雕窗上闭目养神的陶融。 “陶融,秋风萧瑟凄冷,你身上有伤,吹不得风。” 陶融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我想让一人入府。” 陶融这头笼中困兽,是想安排亲信入府,特意试探她的态度。 纪辞答应地非常痛快,“陶融,你是郡主府的座上之宾。若你觉得那人可信,直接告诉于遇,让他按照章程安排入府事宜便是。” 纪辞口口声声说,陶融是客人,自然要给他特权。 陶融瞥了纪辞一眼,眼底不知是何情绪,“我回府遇刺时,是他出手相救。此人,可信。” 纪辞面容满是关切,“遇刺?那你可有受伤?” “已然无碍。” 纪辞气愤不已,一掌朝书架拍去,拍得手心火辣辣地疼,“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刺客竟敢如此目无王法!都怪我,把于遇带走了,给了刺客可乘之机。还好你福大命大,才死里逃生。” “与你无关。” 难得,她说的话,陶融愿意回复了。 看来,陶融此时心情不错。 “陶融,对不起。我入公主府盗取太清莲,出了点意外,没有得手。还剩最后一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夺来太清莲。” 陶融眸色一暗,自雕窗跳下,绕过纪辞,向明间走去,“不必了。” 纪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行,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要办到!” 系统:【陶融仇恨值-1,当前仇恨值为95。】 明间的圆木桌摆上了午膳,大部分都是纪辞爱吃的醇浓清甜口味,只有些少得可怜的药膳。 纪辞挥手,让布菜的侍女都退下,在陶融对面坐下,“陶融,你喜欢什么口味啊?” 陶融又开始晾着纪辞,对她爱答不理,慢条斯理地用膳。 纪辞想起,陶融的手腕上有伤,用筷子可能不方便。 只是,依陶融的性子,如果说让人喂他的话,好像…… 纪辞想了想那幅画面,打了个寒颤。 “郡主!” 纪辞听到于遇的声音,连忙招手,“于遇,你来的正好,一起吃吧。” 和陶融一桌吃饭,还真是有点如坐针毡。 于遇有些受宠若惊,“郡主是说真的?” “对啊,我们今天都共过生死了,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如果不是于遇,她今天就没命回来了。 于遇抓了抓后脑勺,坐在纪辞右侧,“郡主真好!” 系统:【于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0。】 她不过随口一句话,这就加好感度了? 陶融与于遇相比,果然还是于遇更讨人喜欢。 系统:【原主将他当属下,主人拿他当朋友,真心相待,自然容易加好感。】 真心…… 纪辞脑海中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纪辞:是不是,我对陶融诚心实意,他的仇恨值也能降低? 系统:【主人可以试试哦~】 于遇或许是因为高兴,午膳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走出明间时,突然后知后觉的敲自己的脑袋,连忙折返回去,“瞧我这记性,一激动,就把正事给忘了。” 纪辞吃饱喝足,准备睡大觉,见于遇去而复返,一脸疑惑,“于遇,你怎么回来了?” “郡主,这个盒子给你。” 纪辞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当时,情况紧急,我一着急,没成想,这个机关盒子居然被我撬出来了。” 纪辞高兴得跳了起来,“于遇,你真是太厉害了。本郡主决定,要好好嘉奖你!” 看来,她不用再跑一趟公主府了。 于遇将纪辞拉到角落里,“郡主如果想嘉奖我,就告诉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于遇似乎怕陶融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就是,在公主府时,郡主和那个蒙面人说什么长老、少主的,是怎么回事?” 于遇想不通,为什么纪辞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个蒙面人就怂了。 “我无意中发现,那个蒙面人的衣摆处,有着若有似无的流云暗纹,便猜测他是卿云阁的人,所以,就用他们的暗语赌一把,没想到,还真被我赌对了。” 于遇更加疑惑,“据传,卿云阁神秘莫测,外人难窥其貌,难寻其踪。暗语是卿云阁机密,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纪辞谎话张口就来,“那是因为,本郡主在地府时,觅得一些机缘。” 原著关于卿云阁有详细描述,卿云阁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那郡主能不能给我算一卦,我什么时候能娶妻生子?” 纪辞脸黑了,嫌弃地将于遇往外赶,“去去去,你把机缘当啥了!” “郡主,你就帮我算一卦吧!” 于遇死缠烂打,纪辞只好出必杀技,“泄露天机,必遭天谴!于遇,你真的要陷我于危难之中吗?” “郡主,我再也不问了。” 纪辞望着于遇失魂落魄的背影,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满口胡言!” 纪辞撞上陶融嘲弄的目光,一时间窘迫不已,可面容上却是一脸的憨厚老实,“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言。” 细看,陶融似乎给了几次一个白眼。 纪辞不再和陶融纠结这个,双手捧着机关盒子献给陶融,“陶融,看,你要的太清莲!” 陶融身子微僵,“太清莲乃旷世珍宝,难得一遇的圣药。当真给我,不后悔?” 纪辞凝视着陶融,眸子里蕴着万千星辰,“这是我欠你的啊。” 陶融沉吟许久,嗓音微涩,“若是,我脸上的伤疤,与你无关呢?” 陶融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因为我,你困顿郡主府,遭受折辱打骂,这是不争的事实。区区太清莲,根本无法弥补你承受的伤害。” 陶融紧盯着纪辞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什么。 陶融迟迟不肯接过,纪辞只好将机关盒子送得离他更近些,“陶融,我举得手都要酸了。” 良久,陶融才接过机关盒子,“纪辞,我暂且信你,有心悔过。” 纪辞笑颜尚未绽放,又忽然收敛,“对了,这个鲁班玲珑盒子精巧绝伦,需要先破解机关,才能得到里面的太清莲。” “我知道!” 系统:【陶融仇恨值-20,当前仇恨值75。】 纪辞闻言,差点没忍住扑到陶融身上。 系统:【支线任务:得到龙须、凤发、太清莲,完成!】 系统:【奖励20主角经验,当前主角经验20。】 现在,纪辞看陶融,是越看越顺眼。 为了庆祝陶融仇恨值骤减,纪辞决定好好睡一觉,睡他个天昏地暗。 纪辞:仇恨值减掉这么多,陶融应该不会再想杀掉她了吧。 系统:【恭喜主人!贺喜主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这是纪辞穿进小说世界里,睡的第一个安稳觉,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纪辞伸了伸懒腰,天还没有亮,但她已经没有了睡意。 纪辞起来,发现没有别的事可做。 前思后想,室内的静态活动,还是看书比较合适。 纪辞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书房找书。 这边乌漆嘛黑,尽管她已经非常小心,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奇怪的是,陶融好像并没有被吵醒。 “不对,陶融警惕性极强,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被惊动。那么大的动静,陶融不可能不被吵醒。” 纪辞向书房的卧榻摸索而去,果然看到陶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纪辞壮着胆子轻轻拍打陶融的脸,刚碰到他的脸,手便被他脸上的灼热给烫到了,“糟了,伤口感染,起高热了。” 第12章 陶融,你绝不能出事 陶融烧得厉害,脸颊潮红,晕晕乎乎地躺在榻上,几乎没有一点意识,只是本能地低喊,“水……水……” 纪辞给陶融喂水后,一边打湿毛巾,敷在陶融额头上;一边高呼外面守夜的侍女。 “来人呐!” 半晌,一个瘦弱清秀的小侍女,才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进来,“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陶融起高热了,告诉半溪,让她马上过来!” 纪辞威严急切的命令,硬是将侍女的瞌睡虫吓走了,“奴婢这就去请半溪姑娘。” 陶融的高热是因为伤口感染,她进行物理降温,也是治标不治本。 现在,必须让半溪给他的伤口换药才行。 不然,伤口感染在古代是要死人的。 可是,侍女已经出去了半刻钟,再怎么说,半溪也该到了。 “郡主,郡主,半溪姑娘不在府中!” “什么?!” 侍女又抛给纪辞一个坏消息,“于总管也不在,好像是昨晚连夜进宫了。” 纪辞急得在房内不停地踱步,“那就速速去找太医、找郎中,让腿脚麻利的人去找!总之,一刻钟之内,必须找人过来!” “是!”侍女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慌不择路地跑回来,“郡主,不好了,不好了!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太医、郎中都去了长公主府上。” 纪辞的眉心拧成了一股绳,“怎么回事?” “听说是,昨日公主府潜入贼人,以致赴宴的闺秀身中奇毒。长公主为表歉意,把太医、郎中都被请过去解毒,现在还没有放人。” 不过是区区泻药,纪辞还特意控制了分量,早该不药而愈了。 显然,辞莫莫这是有意扣下太医和郎中。 于遇现在不在府上,硬碰硬,她根本没有胜算。 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跟我去半溪的房间找找,看看有没有派得上用场的药。” 对于中医药理,纪辞自然是不懂的。 不过,有系统在,纪辞不怕找不到药。 半溪的小药房,就在她的卧房隔壁,一进去,侍女便激动地指着红木精雕长案台,“郡主,案上有一张药方,还有不少的瓶瓶罐罐,不知道是不是给陶公子留的。” “拿过来看看。” 系统:【主人,经过检测,确实是退高热的方子,这些瓶瓶罐罐也是上好的外伤药。】 “太好了,你赶紧去煎药!” 交代完侍女,纪辞便忙不迭地原路返回。 好在,纪辞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经常去医务室帮忙,处理伤口的本事虽不及半溪,但也算是拿得出手。 纪辞放下男女之防,解开陶融的衣服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融浑身缠满了绷带,过得就像是木乃伊一样,血水将绷带染得殷红。 随着一层层的纱布剪开,入眼便是触目惊心的溃烂肌肤。 纪辞气得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没有站稳,眼底翻涌着巨怒,“为什么,伤口包扎后,反而越发严重了?!” 陶融的伤口,自始至终都只有半溪一人经手,但纪辞相信,绝不可能是半溪下毒手。 只是,纪辞心底犹豫了。 从半溪房里拿来的伤药,究竟能不能用。 系统:【主人,陶融这症状,有点像是中毒了。】 “郡主府有半溪在,没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用毒。除了郡主府,陶融唯一去过的便是公主府。” 纪辞忽的想起,昨日在公主府见到的毒虫,眸色微冷,“是了,就是辞莫莫的手笔!” 系统:【主人,那现在怎么办?】 纪辞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系统,如果陶融真的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系统:【陶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旦他出事,这个世界便会顷刻之间崩塌。】 “也就是说,我也会消失?” 系统(弱弱地开口):【主人现在是小说里的角色,一旦这个世界崩塌,主人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纪辞再睁开眼睛,眸中满是坚定,“既然半溪不在,我便去找辞莫莫。” 系统:【辞莫莫本就要置陶融于死地,眼下于遇不在府中,主人单枪匹马过去,恐怕要白跑一趟。】 “我能等半溪回来,可陶融等不起。搏一搏,尚且还有一分希望。”纪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况且,我未必就是一个人去公主府。” 系统(忽然得劲了):【主人,你有什么盘算啊?】 “拭目以待吧!” 陶融的绷带没有剪开多少,纪辞将剪开的绷带复原后,还轻轻地给他掖好被子。 “陶融,你放心,任何人都能出事,独独是你,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纪辞的面容满是毅然决然,似乎在一瞬间,便披上了的战袍,要去披荆斩棘。 “纪——辞——” 低弱的嘶哑声,纪辞并没有听到。 手腕处软绵无力的抓拽,却留住了纪辞的脚步。 “陶融,你醒了!” 陶融醒来,纪辞满腔的焦虑,莫名便消散了。 陶融尝试了多次,才撑开沉重的眼皮,“水……” 纪辞三步作两步,便将水给陶融端来,“要我扶你起来吗?” 许是身体虚弱得连说话都费力,才没有拒绝纪辞,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纪辞很是体贴细致地扶起陶融,又给他喂水,“陶融,昨天在公主府时,你是不是被毒虫蛰了。” 既然陶融醒来,保险起见,纪辞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坐了一会,陶融的精气神也恢复了些许,“半溪出城找药了。” “陶融,半溪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你的情况危急,耽误不得。我去问辞莫莫要解药,你在府上等我回来。” 陶融吐了一口浊气,从床头柜取出来一个匣子,有气无力地开口,“扶我去汤池……” 陶融心里向来有主意,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 陶融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纪辞身上,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 与其说是扶陶融,不如说是半背半扛。 等纪辞撑着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汤池时,纪辞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差点没一个跟头栽进汤池里。 陶融将匣子里的药材悉数倒进汤池之中,过了一会,才和衣下水药浴,“你去煎药。” “药方呢?” “松香、儿茶、马齿苋、穿心莲、荞麦……” 顿了顿,陶融又补充道:“记住,需文火慢熬。” 纪辞若有所思地瞥向陶融,“好!” 纪辞刚出去,一抹颀长的身影翩然而入,稳稳地落在陶融面前。紧接着,便抱拳向陶融下跪,“问渠来迟,王爷受苦了!” “运功逼毒。” “是!” 运功排毒的过程很是痛苦,但萧问渠一字不提。 因为,他向来知晓,陶融忍耐异于常人,即便遭受再大的痛楚,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否则,又怎么能忍受长达五年的折磨。 汤池雾气蒸腾氤氲,萧问渠被泡得热汗直流,脸颊也通红通红的。 与之截然相反的陶融,面部却惨白如纸,白得让人心慌,双眼无神,似乎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许久,陶融的脸色才多了一丝丝的血色,萧问渠也缓缓收功,“王爷身上的毒性已尽数排出,余毒也会自行清除,眼下已无大碍。” 陶融疲惫地闭上双眸,靠在汤池边上,“嗯。” 萧问渠暗暗瞄了一眼陶融,“王爷为何要让纪辞煎药?” 陶融让纪辞煎的药,于陶融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若她留下,你能现身?” 萧问渠憋不住话,直截了当地开口,“半溪不在郡主府,于遇又被调离,纪辞的左膀右臂不在,正是辞莫莫对付纪辞的最佳良机。” “公主府设下埋伏,只要纪辞孤身前去公主府,必定有去无回。可是,王爷让她留在郡主府煎药,她便躲过了这场死劫。” 陶融微微皱眉,“纪辞若为我求药,命丧公主府,岂非我欠她的。” “王爷说得有理,王爷光明磊落,即便要杀她,也是堂堂正正地动手,不屑用这些阴私的手段。”萧问渠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纪辞,太清莲一事,我欠你的,算是还了。 不过…… “于遇被传入宫,也是辞莫莫的手笔。她打定主意,若不能引纪辞去公主府,便用于遇引纪辞入宫,再借刀杀人。” 萧问渠笑得很是得意,“看来,纪辞是在劫难逃了。” 陶融再没开口,只是闭眸享受着药浴。 纪辞抓好药之后,便去了药庐煎药,那个侍女正好煎完药。 “郡主,奴婢煎完药了,马上送过去。” 侍女只当纪辞是过来催她的,吓得连说话都说不利索。 “那份药不要了,需要麻烦你重新煎一剂药,谢谢。” 纪辞这么客气,吓得侍女更是不自在,“郡主,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等事情忙完后,记得去账房领赏。” “多谢郡主赏赐!” 系统:【人物复杂度+1,当前复杂度为9。】 纪辞笑得合不拢嘴,侍女越发觉得纪辞面善心慈,外边的那些传言都是编排纪辞的。 “郡主,郡主,小的可算是找着你了。” 纪辞看着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皇上口谕,召郡主进宫!” 这两天,她刚去过皇宫,怎的又宣召。 对了,于遇也被宣进皇宫。 这二者,莫非有什么联系?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小的也不知道,传口谕的小太监,说完就走了。” 纪辞想到今日的种种,半溪、于遇都不在,若说不是有心人为之,很难说得通。 看来,是有人设下套子,只等着她钻了。 第13章 云时和,真真是斯文败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纪辞一入平章殿,便堆满一脸笑意,向辞帝行了个大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辞帝面色铁青,似乎是憋了一肚子怒火。 以至于,一看到纪辞,便忙不迭地冷声挑刺,“轻纱遮面,这是无颜见朕了?” 人们都惯于同情弱者,纪辞装出一副泫然欲泣,都强忍着不敢掉眼泪的模样,“皇上明鉴,自阿辞死而复生后,便日日安分守己,从不逾矩。” “最出格的事,也就是昨日长公主当众羞辱陶融,我气不过,就给他出了头。若此事有欠妥当,阿辞甘愿受罚。” 辞帝冷哼着将一道折子砸在纪辞跟前,“瞧瞧你干的好事!” 纪辞捡起折子,略略地翻看了一眼,全都是数落她的罪行。 敌我不分,当众袒护敌国质子; 不敬尊长,目无礼法,羞辱嫡长公主; 专横跋扈,践踏律法,盗取公主府至宝太清莲; …… 后面的那些罪名,纪辞都懒得看下去了。 “皇上,不知这道折子,是哪位大臣递上来的?” 辞帝的眼底仍旧是一片冷血,“呵!告诉你,好让你去寻仇报复?” “皇上,阿辞并非此意!昨日,阿辞确有维护陶融之实,却未曾顶撞羞辱长公主,更不曾盗取太清莲。” 辞帝眸光微眯,“如此说,你这是不肯认罪?” “是我犯下的罪行,我绝不狡辩;可若平白无故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抵死也不认罪!” 该刚直时,势必得刚直。若她稍稍退一步,便只有被栽赃的份。 辞莫莫气势汹汹地从内殿冲出,眼底是说不尽的委屈,“纪辞,昨日之事,众目睽睽,你还想否认不成?” 辞莫莫只说众目睽睽,拿不出人证物证,显然是不知道,盗取太清莲的人就是纪辞,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除掉她而已。 如此,纪辞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对付盛世白莲的最好法子,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她更白莲。 幸而,纪辞博览小说,也算是深谙此道,“长公主,您是我的长辈,晚辈若是忤逆您,便是大不孝。今日,我愿担下所有的莫须有罪名,只为让您心底舒畅。” 说着,纪辞便扑通地跪在辞帝面前,“阿辞罪孽深重,愿以死谢罪,求皇上成全!” 别的,纪辞不知道,但纪辞可以肯定,辞帝绝不会让她死。 辞帝烦怒地揉了揉眉心,“一点小事,便寻死觅活,成何体统!” 纪辞以退为进,辞莫莫也有样学样,“皇兄与臣妹看着阿辞长大,她自小就聪明乖巧。虽然如今误入歧途,但只要她肯交出太清莲,臣妹愿意既往不咎。” 纪辞无辜又可怜地吸鼻子,“我从未见过太清莲,如何有本事盗取太清莲?又如何交出太清莲?” 辞莫莫也委屈地向辞帝哭诉,“昨日,公主府几十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和于遇盗走了太清莲。当时,你和于遇虽然逃走,却还剩下一个同谋。他已经招供,太清莲就是你们盗走的!”“太清莲乃极品圣药,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皇兄五十寿诞将至,臣妹本想以此为贺礼献给皇上。如今,只怕是不成了。” 辞莫莫说完,瞥向纪辞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和得意。 纪辞不由得暗讽:辞莫莫当真是阴毒,辞帝觊觎太清莲许久,奈何辞莫莫此人惯于胡搅蛮缠,不便明抢,才一直没有机会。 辞莫莫的太清莲已失,拿个空头支票,便能借辞帝之手除掉纪辞,真是好手段。 辞帝气得一掌拍在龙案上,“纪辞,你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太清莲非同寻常之物,朕也护你不得了!” 只可惜,纪辞也不是吃素的,岂能枉担罪名。 “敢问长公主,太清莲是何时失窃的?” 辞莫莫咬了咬牙,“你离开公主府后!” “昨日,我为陶融出头后,便离开了公主府,在场之人,有目共睹。我又如何有机会,在你的公主府窃取太清莲?” “明面上,你是离开了公主府。暗地里,却与人勾结,盗取太清莲。” “皇上,昨日我离开公主府后,便遇上了刺客,险些就死在他们手上。”纪辞揭开面纱,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露出来。 “我们被刺客缠住,难道还能分身,去公主府盗取太清莲不成?” 辞帝见风向不对,对纪辞也转变了态度,“既如此,可有凭证?” “东街百姓,皆为人证!” 辞莫莫那抹嘲弄的笑意,手帕也掩饰不住,“纪辞,以你的名声,只怕,京中上下,无人愿为你作证!” 纪辞也许是气极,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的她,突然站起,直直望向辞帝,“皇上,长公主无凭无据,信口攀诬,我不服!” 纪辞的目光,让辞帝冷不防地一慌,“莫莫?” 辞莫莫也有些乱了,“皇兄,公主府上下都能确定,昨日盗贼的身形,与于遇的身形别无二致。只要严刑拷打,于遇定会认罪。还有,他们的余党也指认,就是纪辞指使他干的。” 纪辞有预感,那人定然早就跑了。否则,只要辞莫莫一早将此人传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今天就要冤死在这里了。 “请长公主叫他过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问他为何要如此栽赃陷害我!” 辞莫莫气得牙根痒痒,“人被你救走了,你自然是不怕当面对质。” 又到了纪辞卖惨的时刻,“父王、母妃过世后,郡主府人丁稀薄,只有于遇、半溪与我相依为命。” “去了一趟公主府,又是遇刺,又是中毒,昨晚郡主府乱成一锅粥。莫说此人与我没有半点联系,即便是生死之交,哪里还腾得出人手去营救。” 纪辞故意提及为大辞捐躯的纪王、纪王妃,就是让辞帝不要忘记,她是英雄之后。 这般无凭无据地给她定罪,只会寒了将士的心。 正当辞帝犹豫,该站在哪边时,太监的鸭公嗓突然传进来,“皇上,云相嫡子云时和求见!” 换做平时,辞帝根本不会理会无官无职的云时和,此刻,却只把他当做救星。 “快请云家小子进来!” 原小说中,陶融入京为质时,云时和对他一见如故,是陶融最忠实的拥趸者。后来,也是云时和以铁血手腕,倾覆西陶、大辞,一手将陶融推上皇位。 如果说,陶融对纪辞恨之入骨,那云时和便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纪辞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还是云时和的提议。 她看到反派纪辞惨死时,那叫一个痛快过瘾,恨不得再来几次。 果然,刀没有落到自己的脖子上,永远不知道痛。 今天,云时和过来的目的,定然是来给陶融报仇雪恨的。 纪辞怂了:系统系统,能给我一个复活甲吗? 系统:【主人,有我在,如果你实在躲不过云时和这一劫,我会帮你没有痛苦地死去的。嘻嘻,主人不用谢我哦~】 “去,你这个没良心的!” 纪辞只恨系统没有本体,不能爆锤他出气。 系统:【云时和,相府嫡子,因故失语,不受重视。性情偏激,仰慕陶融,憎恶纪辞。当前好感度-50。】 身为辞郡主,纪辞是畏惧云时和不假。 只是,她的芯子是纪辞啊,是那个贪财好色的纪辞。 在看小说时,都是自动代入娱乐圈当红顶流的俊脸。 现在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云时和仪态翩翩地进入殿中,又慢条斯理地一一见礼,一股子书卷气扑面而来。 文气儒雅、斯文败类啊! 啧啧啧,这小说世界的绝色美男,当真都被原主得罪遍了。 还在扼腕叹息的纪辞,忽的察觉到云时和递来的眼神,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让她打了个寒战。 系统:【主人,口水要掉下来了。】 纪辞,记住了,他是要杀你的人! 辞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云时和,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云家小子,听闻你素来深居简出,难得踏出相府半步。今日入宫面圣,可是有要事?” 辞莫莫不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八年前,云夫人惨死山贼之手,云公子惊吓过度,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皇兄问话,云公子也是有口难言。” 辞帝似乎这才后知后觉,故作为难,“这……” 面对辞帝和辞莫莫的羞辱,云时和笑得云淡风轻,对身旁的小厮微微颔首。 小厮立即会意,“回皇上,公子今日入宫,却有要事。” “哦?” 小厮面对辞帝的逼视,不见丝毫怯意,“昨晚,相府家丁捕获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审问之后,此人招供,为逃离公主府抓捕,情急才闯入相府。” “今日又听到百姓纷纷议论,太清莲失窃,长公主状告辞郡主。为了此案能水落石出,公子特意前来送人证。” 此人被五花大绑,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但纪辞可以确认,就是她昨日撞上的那个贼人。 纪辞紧抿着唇,都不敢大声出气。 辞莫莫朝纪辞抛去一抹得意忘形的笑,“皇兄,人证已到,是时候给纪辞定罪了。” 第14章 让陶融搬出去 纪辞入公主府前,和于遇都乔装打扮过,这贼人未必能认出她。 只是,云时和一门心思阴死她,任凭她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云时和的五指山。 纪辞的脑海飞速运转,只希望自己能急中生智,想到法子躲过这一劫。 辞帝一双狭长的眸子,升起了熊熊的怒火,“云时和,退下!” 辞帝见云时和,是想借此让纪辞和辞莫莫消停消停,最后再和稀泥。 不是让他来激化矛盾的! 小厮收到云时和的指示,跪地不起,“皇上,公子还有一事禀告!” 没等辞帝开口,便抢先一步开口,“昨日,公子在茶肆喝茶,正巧撞上辞郡主遇刺。瞧他们的身手和武器,像是西陶的杀手。” 西陶那边要刺杀陶融? 辞帝思量着什么,又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也稍稍缓和几分,“嗯,退下吧。” 云时和离开后,纪辞又活过来了,“皇上,云公子方才作证,太清莲被盗之时,我正被刺客纠缠,无法抽身。很显然,太清莲失窃一事,定然与我无关。” 辞莫莫捏着手帕,掩饰住自己嘴角猖狂的笑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辞帝眼中的警告,“皇兄,人证已到,若是不听听人证的证词,实在是有失公允。” 辞帝面露凶光,用注视死人的目光,看向下面的贼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辞莫莫看向贼人,就像看向胜利的果实,“快告诉皇兄,昨日盗取太清莲时,究竟看到了谁?” 贼人惊慌失措,话也说不利索,“回皇上,罪人昨日撞上的那伙人,像是来自西陶。长公主说,只要罪人向皇上指认辞郡主,就能放罪人一条生路。” “可是,辞郡主为人蠢笨,连太清莲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想得到要盗取太清莲。罪人深知自己罪大恶极,甘愿一死,但实在不想拖无辜之人下水。” 话一说完,便咬碎藏在口中的药丸了结性命。 别的,辞帝不置可否,但纪辞蠢笨,倒是不假。 辞莫莫的脸色变了又变,当真是好看极了,“皇兄,这贼人满口胡言,张口就是污蔑莫莫的谎话!” 就连纪辞也被吓蒙了,生在社会主义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她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应付辞帝,这下全没派上用场。 云时和送来的贼人,居然站在她这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纪辞回想起云时和对辞帝留下的话,也回过味来。 只是,云时和为什么会帮她? 辞帝冷冷地瞥向辞莫莫,“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休得再提!” 吃瘪的辞莫莫,只得愤愤地瞪向纪辞。 “皇上,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与郡主府无关,可否释放于遇?” 辞帝望向纪辞,又是满面的慈爱,仿若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嗯,辞丫头去刑部领人就是。” “皇上,阿辞还有一事相求。” 辞帝眉心跳了跳,但还是耐着性子,“哦?辞丫头不妨说来听听。” “阿辞快到及笄之年,陶融身为男子,住在郡主府多有不便。阿辞记得,陶融入京那年,皇上赐了一座王府给他,不如,让他搬过去?”辞莫莫哪里肯让陶融有好日子过,奈何,辞帝已经警告过她,若是她再不知收敛,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因而,在纪辞提议时,只能咬牙隐忍,不发一言。 辞帝略略思量,便给出了答复,“男未婚女未嫁,同住一府确有诸多不便。然,王府年久失修,荒凉凄芜,暂时不宜入住。” “皇上的意思是,王府修缮后,陶融便能入住了?” 辞帝怎是这个意思,气着气着,突然笑出了声,“当初,你说缺个玩伴,求着朕将陶融赐给你。如今,怎的迫不及待将他送出去?” 纪辞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阿辞有心上人了……” 辞帝朗声笑道:“既如此,陶融在郡主府确实不妥。等辞丫头陪同太子前往绥安寺,请得净如大师出关,主持水陆道场后,王府自然修缮妥当。” 辞帝这是在和她谈条件。 看来,水陆道场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既然她蠢笨无知,自然听不出弦外之意。 “皇上,其实也并不一定要住在王府,官驿雅致古朴,小住、久居都不会委屈陶融。” 辞帝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辞丫头,水陆道场万事俱备,只差净如大师。自纪王捐躯后,净如大师便闭关修炼,不问俗事。放眼京城,只有你能请净如大师出山了。” 是了,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纪辞为难地挠头,“皇上,净如大师和父王确有交情,可阿辞和大师素昧平生,只恐有心无力,最后把差事办砸了。” “无妨,辞丫头尽力就好。” 没有风险的事,纪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那我试一试。” 辞帝笑成了眯眯眼,“辞丫头先回府准备行囊,明日,朕让太子接你。” 纪辞干笑地行礼告退。 这辞帝还真是狗,都不留她用午膳。 两次,她来平章殿,都没能好好蹭顿满汉全席。 纪辞离开,辞帝的笑容逐渐消失,嗓音冷厉冰凉,“莫莫想借朕之手,除掉纪辞?” 辞帝对辞莫莫这个唯一的妹妹,看着确实宽容,但这都是建立在她听话的基础上。 辞莫莫也是凭借这一点,成为大辞最尊贵体面的女人。 可纪辞区区一个郡主,居然敢处处同她作对! 辞莫莫跪在辞帝面前,抓着辞帝龙袍的衣袖哭诉,“皇兄,太清莲失窃,莫莫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事。莫莫向皇兄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辞帝觊觎太清莲已久,但太清莲是辞莫莫和驸马的定情信物,于情于理,他都不便夺人所好。 不成想,太清莲失窃后,辞莫莫竟自作聪明,利用这一点借刀杀人。 “朕说过多少次,纪王、纪王妃的余威尚在。纪辞即便再出格,兵权没有收回之前,绝不能动纪辞。” 辞莫莫隐藏得再好,气愤之下,眼底还是漏出一股狠毒的杀意,“皇兄,纪辞一向对莫莫唯命是从,可死而复生后,越来越不受掌控。为了那个卑贱的陶融,居然当众羞辱莫莫。” 辞帝眸色一深,“纪辞回魂后,对陶融的态度,确实大有转变。” “皇兄,陶融不过是西陶送来的糟蹋玩意,纪辞居然把他当宝一样,这让战死的忠魂英烈在地下如何安宁?” 辞帝将辞莫莫扶起,“莫莫,朕明白,你是为战死的驸马鸣不平。只是,自两国议和,大辞连连遭受天灾人祸,国力大大衰退。” “反观西陶,兵戈入库,休养生息,国力隐隐压过大辞。西陶在盛京中刺杀纪辞、盗取太清莲,这意味着什么?” 辞莫莫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往年,皇兄寿诞,西陶都会派遣使臣贺寿。这两桩大事都出自西陶之手,也就是说,西陶使臣已然入京!” 距离辞帝的五十大寿,还有一个多月。 “此次的使臣,是西陶镇国大将军嫡子萧裕。” 辞莫莫的脸色一变,“萧裕是陶融的至交。” 辞帝眸色一冷,“纪辞想必是听到纪家军的风声,才对陶融转变了态度。” 纪辞摔着腰间的花鸟镂空银薰球,哼着欢快的小调来到宫门。 正要上马车之时,看到文质儒雅的云时和,对她点头微笑。 纪辞想到云时和的可怕,不由得后退一步,干干地笑着,“好……好巧啊,云公子还没离宫啊?” “不巧,我家公子在等郡主。” 纪辞欲哭无泪,“等我做什么啊?” 她是喜欢小说里的云时和,可云时和现在恨他入骨,她才不想和这个变态有任何的接触。 “自然是有事要商量!” 罢了,该来的,躲不过。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如此,也不能死得太怂了。 纪辞指着自己的马车,“云公子,要不然,去郡主府喝杯茶?” 那个小厮不屑地讽笑,“辞郡主还真是死性不改,这是第三次了。” “什么第三次?” 小厮似乎连多看一眼纪辞,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郡主贵人多忘事,羞辱他人的事多了去,自然不是桩桩件件都记得住的。” 纪辞还不知具体情形,也不深究,只是浅浅地笑着,“云公子,去郡主府吗?” 云时和眸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小厮见状,立即给他掀开帘子,生怕有任何的不周到。 纪辞在马车坐下后,马车便开始行驶,又探出脑袋,望向跟在马车后边的小厮,“你不上来?” 小厮朝纪辞翻了个白眼。 纪辞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比起和坐在她对面的那尊大佛独处,根本算不得什么。 纪辞笑嘻嘻地倒了一杯茶给云时和,“云公子,喝茶。” 马车里死一般沉寂,让纪辞的心脏砰砰直跳。 为了缓解尴尬,连喝了几杯茶水的纪辞,终于先开口了。 “云公子,今日,多谢你给我作证。” 没办法,谁让这里只有她能说话呢。 云时和又笑了,笑得阴恻恻,笑得让纪辞头皮发麻。 只见,云时和指尖蘸了茶水,动作优雅地在小矮几上写下三字。 ‘你怕我?’ 字迹隽秀雅致中又带着凌厉,就像他本人一样,清秀儒雅、文质彬彬的表面,暗藏着狠厉的杀机。 第15章 拖云时和下水 云时和直接挑明,纪辞反倒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坦然自若地笑道:“不怕了。” 害怕,并不会让人产生同情,反而会让人轻视自己。 她可以伪装慌乱不安,却不能惊慌失色,否则,一旦让他人占据主动权,那她,便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云时和正色打量纪辞,笑得邪魅玩味。 纪辞也不躲闪,任由云时和打量自己,“今日,请云公子去郡主府,是想引见你和陶融。” 云时和胸腔的激动,窜的一下,全都展现在脸上。 陶融自入京后,便被掳进郡主府。 郡主府有于遇和暗卫严防死守,没有纪辞的点头,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即便云时和手底能人异士众多,也无法悄无声息地靠近。 云时和定了定情绪,在桌面上写下二字,“为何?” 云时和心急,纪辞畅快了,“云公子今日为我作证,不也没说缘由?” 云时和吃瘪,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自在。 这时,骏马嘶鸣,马车骨碌碌转动的车轮,突然停止了转动。 雅致从容的云时和,当即便迫不及待地跃下马车。 纪辞憋着笑意,慢吞吞地挪下马车, 看向一脸菜色的云时和,很是无辜地摆手,“云公子可别生气,我得先来刑部大牢接于遇。” 京城中,纪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没有人不认得这张脸。 刑部大牢外边的几个士兵,一看到纪辞,就狗腿似的迎上去跪拜,“小的参见辞郡主!” 对于一旁的云时和,则是视若无睹。 纪辞挂着亲和的笑容,“不必多礼,我来接于遇回府。” “小的们哪里敢劳烦辞郡主亲自跑一趟,一接到皇上的旨意,就送于总管回去了。” 纪辞十分豪气道:“多谢几位小哥,今日出门匆忙,没带碎银子。改日,请你们喝酒啊。” “多谢辞郡主了。” 许是纪辞没架子和他们寒暄,让这些士兵胆子也大了,“辞郡主,我们听说,您和太子殿下要请净如大师出山,为我们大辞祈福消灾。” “现在京中都传遍了。如果净如大师不出山,辞郡主就住在绥安寺,和大师耗上了。” “辞郡主,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 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纪辞笑的比哭还难看。 狗皇帝,算你狠! 明面上说,让他尽力而为,暗地里却用舆论施压,让她非请净如大师出山不可。 系统:【叮!支线任务已开启,请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完成任务奖励,30主角经验。】 云时和的脸色,也比纪辞好不到哪去。 他恨不得化为一支穿云箭,顷刻间,飞往郡主府。 可纪辞偏生在刑部大牢逗留,他又无法开口催促。 等马车再次行驶时,云时和的面色才稍稍缓和几分。 不过,面容上的焦急,也并没有减去几分。 纪辞又给云时和倒了一杯茶水,“云公子,今日,我向皇上提议,让陶融搬出郡主府,入住昔日赏赐给他的王府。” 王府离云相府,只有一街之隔。 云时和的俊雅面容,在听到纪辞的话后,掀起了阵阵涟漪。眼底的情绪也不慎遗漏,被纪辞所窥探。 先是惊喜交加,而后激动不已,最后才是难以置信。 “往年,我确实做了不少糊涂混账事。此事,云公子不信,我也不想多费唇舌去解释。” 云时和微颤着双手,在矮几上重重地写下,‘多谢!’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7。】 纪辞抿了一口茶水,茶杯正好遮挡住纪辞的笑容,“云公子别急着高兴,皇上以王府需修缮为由,驳了提议。” ‘我能修缮王府。’ “皇上的意思是,若净如大师能主持水陆道场,才会答应陶融入住王府。” 纪辞这是想让云时和请净如大师出山。 云时和略略思索,重重点头。 纪辞含笑向云时和敬茶,“明日动身,合作愉快!” 云时和望向纪辞的眸色,变得更加幽深。 很快,便回到了郡主府。 “到了,陶融就在里面。” 云时和却停住了脚步,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抬腿踏进去。 陶融不是被囚禁在地牢之中,为何会住在这华丽精致的院子里? 纪辞双手环胸,忍笑打趣道:“你不想见他了?” 陶融虚弱地半躺在榻上喝药,听到外面的响动,轻轻地放下药碗,“何人在外?” “陶融,云相嫡子云公子对你慕名已久,我就自作主张将他带来了。” 纪辞挑了挑眉,朝云时和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时和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掌心的汗,示意小厮留在外边,跟着纪辞入内。 进去后,云时和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陶融对上,这让一向自诩淡然的他,竟乱了心神,掌心的汗水几乎将衣袖打湿。 纪辞特意在陶融的床沿搬去一个绣墩,“云公子,坐!” 陶融和云时和二人,只是互相审视对方,丝毫没有交流的意思。 纪辞立即回过神来,将随侍的女使屏退。 “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 云时和、陶融这两个人,命运相似,都是凄苦孤独。 也正因如此,才能结为一生的知己。 她让他们提前见面,这可是份大人情。 “等等!” 纪辞拍着胸脯保证,“陶融,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人偷听的。” “不是。” 纪辞不明所以地望向陶融,“怎么了?” 陶融目光投注在桌上的几套锦衣华袍,“谢谢。” “不客气,你是郡主府的贵客,总不能,一直让你穿于遇的衣服吧。那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 云时和越发的疑惑,陶融被纪辞折磨多年,按理来说,当是对她恨入骨髓才是。 为何,他们能平和共处? 为何,陶融会向纪辞道谢? “云时和?” 云时和立即坐得笔挺,双手放在膝盖上,重重地点头。 云时和的心,激动地怦怦直跳。 他何德何能,陶融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你特意进宫,为纪辞作证?” 陶融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这让云时和不由得一慌,生怕陶融责怪他,但还是实事求是地点头。 谁知,陶融却突然转移了话题,“见我,有要事?” 云时和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个年岁。 心中设想许多次,见到陶融后,如何向他表达赤胆忠心,助他逃离囹圄。 可是,真正坐在陶融面前,紧张激动地头脑只剩下空白。 张了张口,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陶融指向墨荷刺绣屏风后的书桌,“桌上有墨宝。” 谁知,云时和下一刻就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房间。 萧问渠坐在房梁上,捂着肚子大笑,“王爷,您可真有本事,把云时和吓得屁滚尿流的。” 陶融顺手抄起药碗,向萧问渠甩去。 没有任何防备的萧问渠,便栽了下来,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萧问渠来不及心疼自己身上的伤,就连滚带爬地来到陶融床畔,又惊又喜地呼道:“王爷,您的武功恢复了?” “借纪辞之手得来太清莲,原是用来治愈脸上的伤疤。不曾想,竟有意外收获,被挑断的筋脉开始慢慢修复。” 萧问渠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也就是说,王爷恢复武功,指日可待了?” “嗯。” “太好了,等王爷恢复武功后,纪辞施加在王爷身上的痛苦,定让她千百倍偿还!” 纪辞出了自己的院子,直接奔向于遇的院子。 此时,半溪正在给于遇上药。 “郡主,听说你亲自去刑部大牢接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于遇泪眼汪汪地向纪辞招手,如果不是被半溪的眼神警告,估计就要扑上去了。 系统:【于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5。】 纪辞见于遇身上遍布伤痕,怒火腾地就蹿上来了,“刑部的人对你动刑了?” “郡主放心,刑部有纪王爷的旧部,他们没对我动真格。这些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纪辞看向半溪,“半溪,于遇的伤严重吗?” 半溪收起药箱,语气颇为不善,“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儿。郡主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什么?” “你受伤了?” “伤在哪里?” “严不严重?” 半溪被纪辞焦急的阵仗吓了一跳,但更多的还是暖意,“郡主放心,已经没事了。” 系统:【半溪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3。】 纪辞板起一张脸,“不行,我要确定一下才行!” 纪辞态度强硬,半溪也没辙,只好将右手的衣袖挽起。 手肘处,赫然有两个明显的牙印。 “怎么被蛇咬了?” “我去山林采药时,不小心被山间的蛇咬了。所幸不是毒蛇,只是些小伤。郡主这边才是惊险,我和于遇不在,孤立无援,差点就被辞莫莫冤死了。” 纪辞笑地得意忘形,“那是,还好本郡主机智,才虎口逃生。” 于遇立即提议,“这一遭,我们三人都是有惊无险,不如好酒好菜庆祝一下。” 半溪白了一眼于遇,“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不宜饮酒!” 纪辞早就饥肠辘辘了,于遇的提议深得她心,“那就让厨房多做几道菜,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第16章 一大早,这么刺激? 纪辞躺在床上,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系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硬是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系统,你够了!能不能安静点!” 系统:【纪辞,我还想问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屏蔽我的话?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我做什么了?” 系统:【今日,在朝堂上,你为何不听我的劝告,执意将陶融送出郡主府?】 “为什么要将陶融留在郡主府?” 系统:【陶融不在郡主府,你怎么讨好他,降低他的仇恨值?】 “实话告诉你,这场闹剧,本姑娘不奉陪了!” 系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要成为你的傀儡,任由你摆布,按照设定好的剧本走剧情。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纪辞的家当,她分文不取;纪辞造的孽,她也不想背锅。 一开始,纪辞虽然有抵触情绪,但后来还是配合走剧情。 系统心急了,【纪辞,如果你再反抗,按照系统规则,不必等到陶融翻身,现在就将你抹杀!】 “本姑娘受够了,在这个世界,我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陶融、云时和、辞莫莫、狗皇帝,他们都想杀我。” “仅仅是今天,我就进了好几次鬼门关。我的生死大权,只能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人决定生死。” 纪辞的强势,硬是将系统唬住了。 系统:【主人……】 “在民主法制的21世纪,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 “虽然要为生活奔波劳碌,但从未遇上杀人放火的事。可是,在这里,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今天,在平章殿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在我面前。” “不怕吗?” “我自然是怕的,我害怕地双腿发抖,站都站不稳,但我还不能显露出来……” 纪辞越想,越觉得心酸难过。 最后,只剩下一阵一阵的抽泣。 系统:【主人,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你别生气了。我就是着急,想让主人快点完成任务。】 【没有考虑到,主人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被逼着去完成任务,会感觉不适应。】 纪辞深吸一口气,“系统,如果你今晚不抹杀我,等明天到了绥安寺,我便借机开溜,离开盛京,四处逍遥快活!” 系统:【主人,在这里,你是我唯一的老乡。你实在不想做的事,我以后都不逼你了。明天,我们就一起闯荡江湖吧。】 纪辞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不会违规吗?” 系统:【没事!总部有那么多系统要管理,就算违规,一时半会也查不到,嘻嘻!】 这让一向独来独往的纪辞,不禁被一股暖意包裹,泪水越发流得汹涌,“系统,谢谢你!” 系统:【主人,你只要记住,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心底有什么不快和想法,都要及时和我说哦。】 纪辞吸了吸鼻子,“嗯。对了,系统,你的名字是什么?” 系统:【总部只给我一个t899的编号,要不然,主人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嗯……”纪辞翻了个身,“我叫纪辞,你就叫纪言吧。平时,我就叫你小言言,怎么样?”系统:【那我就叫主人小辞儿,嘿嘿——】 这边,纪辞和系统大闹一场,最终握手言和,一起进入了梦乡。 隔壁的陶融,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她,哭了?” 这是纪辞睡得最安稳的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翻身。 还是半溪过来叫她,她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再睡一会儿嘛。” “郡主,该起来了,太子殿下在前厅都等了一刻钟了。” 纪辞首先用被子蒙住头,“又不是我让他来这么早的,让他继续等着吧!” 没有半溪催促的声音,房间里变得落针可闻。 只是,纪辞反倒没有睡意了。 半溪走了? 纪辞将被子掀开一道缝隙,小心地在房内搜寻,确实没有看到半溪的身影。 “郡主,可是在找我?” 一张放大的俊脸,冷不防地凑上来,让纪辞吓得直接连人带被地滚下床。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一伸猿臂,便将纪辞稳稳地带入怀中,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腿上。 妖娆多姿的男子,紧紧地钳制住纪辞的腰部,艳红的薄唇一张一合,口中的热气打在纪辞的脸上,“几日不见,郡主还是如此心急!” 纪辞何母胎单身多年,何曾遇到过如此风流阵仗,老脸羞得都能滴出血来,“你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以前,郡主一口一声梅郎。”男人挑起纪辞的下巴,“这才几日,郡主便将醉梅忘了,醉梅真是好生难过呢。” 纪辞见醉梅下一刻就要吻上来,自己又挣扎不得,只好大声高呼,“救命啊!” 于遇一听到纪辞呼救,提起大刀就要冲进来,在见到里面的香艳场面后,臊地头都不敢抬,连忙退了出去,“郡主,你们继续!继续!” 怎么回事? 为什么于遇不救她? 纪辞欲哭无泪,正惋惜自己要失掉初吻时,醉梅却委屈地将纪辞放在榻上,“郡主果然是变心了,开始嫌弃梅郎了。” 纪辞警惕地躲进角落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言言,这人是谁啊?” 系统:【醉梅,梅兰竹菊四公子之一,狂浪嗜酒,妖娆多姿,辞郡主最宠爱的面首。】 面……面首? 纪辞凌乱 一大早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系统:【小辞儿,你还没谈过恋爱,这醉梅长得也不错,从了他,也不吃亏嘛!】 “闭嘴!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系统:【哈哈哈,被小辞儿看出来啦。】 既然是原主的面首,纪辞也不慌了。 理了理凌乱不堪的头发,摆出郡主的架子,“我要更衣了,你先出去!” 醉梅拈着兰花指,“以前,郡主更衣,都是让醉梅伺候的。” 这是硬逼她发脾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马上出去!” 醉梅前脚出去,纪辞后脚就将门反锁上。 这时,纪辞才舒了一口气。 “去绥安寺,得穿几件素雅的衣服。” 纪辞打开一排排衣柜,清一色的,都是大红大艳的锦绣罗裙。 穿这一身去寺庙,得被人喷死。 纪辞这才后知后觉,原主的衣服,好像都是艳丽华贵的。 “唉,随便挑一身吧,待会再去成衣店买几套。” “郡主,太子殿下说,此次前去绥安寺,肩负重任,需衣着素净清雅。这里有几套衣裙,郡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纪辞刚褪下中衣,醉梅那妖娆魅惑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吓得纪辞连忙将衣带系上。 说是几套,那足足有二十多套。 绫罗绸缎,丝帛锦绢,应有尽有。 纪辞挑了一套浅绿色的罗裙,一朵朵精绣的清莲,或怒放、或含苞、或将开未开,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荷香。 醉梅净捡好听的话说,“红衣美艳雍容,素衣超然世外,醉梅又多爱郡主几分了。” 纪辞眨了眨眼,“醉梅,你是渣男吗?” 不然,咋这么会花言巧语那一套。 “啊?” 纪辞干咳一声,“没什么,你去一下前厅,告诉辞陌衍,待会就出发。” 梳洗打扮后,纪辞和陶融一道用早膳。 纪辞想到自己即将脱离苦海,心里便喜滋滋,还特意给陶融盛了一碗汤,“身子好些了吗?” “太清莲,效果很好。” 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 不愧是男主,有主角光环,身子都恢复这么快。 “那就好,没白跑一趟。” “你要去绥安寺?” “嗯,去请净如大师主持完水陆道场。若能成功,你就不用困在郡主府了。” 陶融皱起了眉头,“既如此,我也去。” “你身上有伤,需卧床静养。我没有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书信往来、面见亲信,你随意。” 纪辞即将跑路,也不再奉承讨好陶融,什么话,都挑明了讲。 “暗卫都随你前往绥安寺,若郡主府有刺客突袭,陶某实在凶险。” “萧问渠离开了?” “问渠一人,恐难以招架。” 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贪生怕死! 纪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卫给你留下,我只带于遇一人。” 陶融瞥了纪辞一眼,没有再说话。 纪辞咽下最后一口饭,“陶融,登得越高的人,往往舍弃得越多。拥有时,只觉得不值一提;放弃后,也许再也无法拥有。” 说完,纪辞也没有去看陶融的面色,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别,下一次再见,就是陶融杀她之时。 纪辞想说的话,索性一吐为快。 陶融喜欢舞文弄墨、寻幽访雅,最后,却双手沾满鲜血,被皇权禁锢一生。 原小说,全员be。 纪辞对于这个男主角,是真的非常惋惜。 前厅中,辞陌衍已经喝了三盏茶,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纪辞。 辞陌衍堆出一脸的假笑,“辞妹妹可算是来了,若是辞妹妹再不出来,我可是要闯闺房了。” 系统:【辞陌衍,大辞太子,苦学帝王权衡之术,缺乏历练,稳重不足。当前好感度-10。】 纪辞突然想起来,“小言言,辞陌衍就是在原主头七时,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掉一滴眼泪的那个人,是吧。” 系统:【小辞儿,就是这个假惺惺的。】 纪辞捏着嗓子,朝辞陌衍抛了个媚眼,“太子哥哥送的罗裙,很是合身,辞儿很是欢喜。” 第17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正在喝茶的辞陌衍,被呛得满脸通红,“咳咳咳……”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拍拍背?” 辞陌衍看到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纪辞,眼底的喜意还未散开,便被一股愠怒压下,“纪辞,你还想故技重施?!” 话没说完,就一把将纪辞推开,直咬牙根,甩袖冲出郡主府。 幸而,于遇眼疾手快,及时揪住纪辞的衣领,才没让她摔个狗啃泥。 “郡主,太子殿下一向宠着你,你可别再欺负他了。” 纪辞气不打一处来,“于遇,你刚刚没看到,明明是辞陌衍动手推我?” “一个月前,郡主假意讨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高兴,结果被郡主推下菱歌池,大病了半个月才好。刚刚,太子殿下推开郡主,也是担心郡主故技重施。” 敢情,纪辞又是背锅的?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去绥安寺吧。” 纪辞爬上自己马车后,立即向半溪招手。 谁知道,不止半溪上了马车,醉梅也挤了上来。 “醉梅,你留在郡主府,帮我看家护院。” 纪辞叫来半溪,本就是询问醉梅一事。 本人跟过来,她还怎么开口。 “如今,郡主便如此厌恶醉梅,出行都不愿带着醉梅?” 醉梅控诉的眼神,活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 “我去绥安寺,有任务在身,不是去游山玩水。” “醉梅不会给郡主添乱。” 半溪见纪辞头疼地揉眉心,对醉梅使了个眼色,“那你骑马吧。” 醉梅深深地望了一眼纪辞,失魂落魄地下了马车。 半溪的眸中,多了几分思忖,“以前,郡主从不避讳醉梅的。” “我正想问你,醉梅是怎么回事?” 在郡主府中,女使、家丁无不规规矩矩,就连半溪、于遇也从不逾矩。 这个醉梅,举止随意,却无人说他半句不是。他在郡主府中,实在是个异类。 “醉梅本是蕴墨馆里的头牌,郡主对他一见倾心,便抢来了郡主府。郡主足足耗时三年,才得到醉梅的心。所以,他也是众多面首中,最特别的那个。” 众多? “我一共有多少面首?” “不多,只有四个。” 四个还不多,半溪,你良心不会痛吗? “那前些天,怎么一个也没见到?” 半溪靠在车厢上翻看医书,“郡主假死后,他们就各自散去了。” 原主也算是可怜,对面首掏心掏窝,结果,还没下葬,就各跑各的。 “我刚死,他们就卷铺盖走人。由此可见,他们对我也并非真心。既然如此,还让他们回来作甚?” 半溪也来了脾气,一巴掌拍在桌上,“郡主忘了,自己又对云时和下手,我和于遇能不放醉梅入府?况且,郡主府有规矩,面首不得送葬,他们也是情非得已。” “什么叫又?我对云时下什么手?” 云时和不对她下手,她便谢天谢地了。 “云时和生得俊美,郡主又好美色。前些年,但凡他遇上郡主,便被强抢回府上。云相忍无可忍,连同文武大臣弹劾,郡主才稍稍消停些。以至于,府上只有四位面首。” 天啊,强抢民男! 难怪云时和这么恨她。 纪辞快要自闭了。 郡主府离绥安寺不算远,也不算近,午后,一行人才抵达楠山的山脚,而绥安寺,在藏风聚气的楠山山腰。 为示心诚,但凡是前来参拜祈福者,都得一步步爬上山。 山脚至绥安寺,共有一千级台阶,一级代表一个神赐的祝福。 “辞妹妹不信神佛,不喜参禅,但这千级石阶,还是要一步步走完。否则,进不了绥安寺的门。” 纪辞笑得眉眼弯弯,“太子哥哥,若我不信神佛,怎会提议水陆道场之事?” 辞陌衍的目光越过纪辞,看向她身后,语气尽是嘲弄,“昨天,才被辞妹妹抢进郡主府。不安分守己地躲在府上,又眼巴巴地跑来辞妹妹面前招摇晃荡! “参加太子殿下,参加……辞郡主!” 这声音,纪辞很熟悉,是云时和身边的小厮。 纪辞转过身去,目光正好撞上似笑非笑的云时和。 纪辞很是热情地打招呼,“云公子,好巧啊!” 辞陌衍眼底满是不屑,“也不知真是偶遇,还是刻意安排的巧遇。” 辞陌衍正是因为这张嘴不饶人,最后被云时和生生割了舌头。 纪辞压低声音,“太子哥哥,云公子幼时在绥安寺养病,和净如大师有几分交情。” 辞陌衍眼底的轻视,这才少了几分,“相逢即是缘,若是云公子不介意,同行可好?” 纪辞暗暗咋舌,这辞陌衍翻脸的态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云时和飘忽的眼神掠向纪辞,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辞陌衍是打心眼里轻蔑失语的云时和,虽是有求于人,一路上,也是晾着云时和。 纪辞想到辞陌衍的凄惨下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云时和有大才,日后必大有作为,最好不要得罪他。” 辞陌衍却不屑轻笑,“云时和即便有惊世韬略,口不能言,又有何用?辞妹妹还是想想,如何才能请净如大师出山吧。” 辞陌衍听不进去,纪辞也不多费唇舌。 进入肃穆庄严的绥安寺,气喘吁吁的纪辞,前脚刚躺到禅房的榻上,后脚便被云时和叫过去了。 禅房中,云时和正笔走龙蛇,见纪辞气喘吁吁,眸子闪过一抹精光。 纪辞走近时,云时和正巧搁笔,将那张宣纸递给她。 ‘净如大师德高望重,不涉红尘之事。无论诚心相请,还是威势相逼,净如大师都不会出山。’ ‘不过,大师嗜酒爱肉。闭关修炼之余,必会小酌啖肉。然,佛门三千戒律清规,饮酒啖肉不敢为人知晓,每每不得尽兴。’ ‘若赠以美酒佳酿、珍馐肉脍。水陆道场一事,大师兴许能应允。’ 纪辞一眼掠过上面的内容后,不假思索地点头,“行,就按你的意思来。” ‘郡主如此信任我?’ “自然,为了陶融,你定会全力以赴。” 别的,纪辞不敢保证,但云时和是陶融的拥趸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郡主如何知晓的?’他钦佩景仰陶融之事,他隐藏地非常好,只有他的亲信知道。 纪辞自然不会实话实说,“昨日,你和陶融聊得如何?” 云时和想起昨日的失态,浑身都不自在,写出来的字,都有些歪了,‘还好。’ “那就好,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以后相处会更加顺利融洽。” 纪辞又想到什么,“对了,昨天你找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昨日,云时和找纪辞,本是奉劝纪辞,让她善待陶融。 如今,已经没有再开口的必要了。 不知为何,想起纪辞对辞陌衍说的话,竟鬼使神差地在宣纸上写下,‘郡主当真觉得我有大才?能出人头地?’ “你年少成名,名动盛京。天妒英才,遭遇变故,口不能言。曾经的风光不再,才会被冷落欺凌。” “昔日吹捧你才华横溢的人,都讽刺你空有才华,不得施展,暗地里痛骂你是废物。” “但你要记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云时和眼底满是震惊,在纸上重重地写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胸中的锦绣韬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最瞧不起、最仇视的纪辞,居然告诉他,他是身负大才,必有一番作为。 如今遭受苦难,只是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个苦痛的云时和,戳痛了纪辞的心。 只是因为作者安排的命运,云时和便要默默承受如此痛苦。 作者身为造物者,高高在上,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角色的喜怒哀乐。 只是凭着一支笔,随意安排他人的人生际遇,作者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真应该让作者穿进来,让作者走剧情,做任务! “云时和,你要记住,你遭遇种种,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命运之手安排。所以,你不要用这个惩罚自己。” “你不要被无情的命运打垮,而应该站起来,与之决斗到底。” 许久,许久,盯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几个字的云时和,眸子才渐渐亮起来。 微颤地写下,‘你,是纪辞吗?’ 如果真的是纪辞,当真能说出这番话? 能对他这般说话? 还有,似乎也没有武功。 喜欢坐马车,不骑马。 …… 种种迹象,让云时和不得不如此猜想。 纪辞先是一愣,后来却只是笑着离开。 她穿进这里,无法用常理解释,最后,只能归结于神异鬼怪,她还不想被当做异类。 纪辞回到自己的禅房,问半溪要了一整袋碎银子,说是要去捐香火钱。 之后,纪辞在绥安寺闲逛。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四处张望,熟悉寺院的布局和路线。 等到深夜时分,熟睡在榻上的纪辞,突然睁开双眼,“小言言,该行动了!” 系统:【小辞儿,我好激动啊,第一次违背后台操作!】 第18章 她当真是纪辞? 纪辞一一设计,将于遇、半溪、醉梅引开,点上迷香、窗户半掩,制造出她被劫持的假象。 除了从半溪那里拿的一袋碎银子,还有一些防身的药粉,纪辞什么也没带。 绥安寺前方是千层石阶,晚上也有僧人值守,后方则是人迹罕至的幽林。 幽林自成迷阵,缭绕着迷蒙的雾霭。 穿过这片幽林,便能下山了。 “小言言,这迷阵怎么走?” 系统:【小辞儿,这迷雾能致幻,你闭眼屏气,按照我的提示走。】 系统的强大,出乎纪辞的预料。 约莫小半个时辰,便穿过了那片幽林。 系统:【小辞儿,沿着这条渭河往南走下去,就是临溪城。我们多花点银子打点,在衙门办了官凭路引,就能在大辞四处行走了。】 “小言言,多亏策反了你。” 系统(惊呼):【小辞儿,不好,有危险!】 九个手拿大刀的灰袍杀手,将纪辞围进包围圈。 二话不说,大刀就直接向纪辞的面门招呼而去。 纪辞慌忙撒出一把药粉,有两个杀手中招,甩开手上的大刀,惨叫着狂抓眼睛。 系统:【小辞儿,撕开了一道口子,快逃!】 萧问渠藏身在巨石后,见纪辞慌不择路地窜逃,眼底闪着痛快的喜色,“王爷,看来,纪辞是真的没武功了。” 陶融的目光幽深,意味不明,“嗯。” “西陶的那些杂碎,虽然没用,这就只剩下三人,但纪辞的药粉也用完了,此番,纪辞必死无疑。王爷,我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再等等。” 杀手已经被纪辞激怒了,对她穷追不舍,眼瞅着就要追上她,纪辞却快要虚脱了。 为了活命,纪辞咬了咬牙,只好往幽林里边跑。 “小言言,帮我指路!” “左转、十五步,右转、二十三步……” 萧问渠惊了,“王爷,不好,幽林能致幻,我们不是跟着纪辞,差点没走出来。这杀手跟进去,纪辞肯定要躲过一劫了!” 陶融随手捡起三块石头,向那三个杀手的后脑勺扔去,还没来得及惊呼,便倒地不起了。 萧问渠气得直跺脚,“王爷,你手头不准,扔偏了。” 扔三块石头,一块都没砸中,就应该让他来的。 他来,百发百中,肯定能击中纪辞。 “闭嘴!” 生死关头,为了活命,纪辞拼了命地往前跑,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的杀手早已没追来。 只到,撞上一堵硬邦邦的人墙。 纪辞条件反射地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陶融,被她撞得倒退了好几步,也来不及说其他,抓起他的手就往前跑,“陶融,快跑,后面有杀手!” 没跑几步,纪辞便看到于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跑来。 于遇用力将陶融的手抽出去,将纪辞拉到自己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郡主!可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纪辞见到于遇,就像是见到了亲人,积攒的所有恐惧害怕,都化作了满腹的委屈,“呜呜呜,于遇,你总算是找来了,我差点就要被人杀了。” 于遇警惕地瞪向陶融,“是属下护主不力,这就送郡主回去休息,以后绝不离开郡主身边半步!” 萧问渠盯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王爷,瞧于遇的意思,好像我们是杀手似的。” “于遇也没冤枉我们,猎物本是你我,是我们故布疑阵,让杀手误以为纪辞是目标。” 他对纪辞起杀心,在方才的危急关头,纪辞却害怕他死。 “纪辞罪恶滔天,万死也难赎罪孽!” 陶融讽笑道,“是么?” 半溪、辞陌衍、醉梅和一应人等,几乎把楠山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纪辞的踪迹。 正抓狂之时,听说于遇在后山找到了纪辞,都蜂拥过去探看。 辞陌衍把挡道的人都扒拉开,大步流星地冲进禅房,“辞妹妹,你没事吧?” 纪辞躺在床上,眼泪已经风干,可回想起被追杀的惊险场面,都浑身发凉,“我冷……” “快,准备汤婆子!” 十几个汤婆子将塞进被窝里,辞陌衍隔着被褥都觉着烫手,但纪辞的身子还没有回暖。 “累……” 辞陌衍见纪辞闭上了眼睛,吓得手忙脚乱去探鼻息,“辞妹妹的呼吸已经很虚弱了,怎么办?” 半溪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太子殿下,请您移步,我要给郡主把脉。” 把完脉后,半溪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郡主惊吓过度,疲乏无力,暂时入睡舒缓情绪。大家先出去吧,别打扰郡主休息。” “我留下陪辞妹妹!” “我要陪郡主……” 辞陌衍和醉梅异口同声,但醉梅对上辞陌衍含怒的目光后,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半溪直接赶人,“我留下陪郡主,其他人都出去!” “明儿一早,我再来看辞妹妹。” 一行人出去后,不大一会儿,又响起了脚步声。 “郡主需要休息,明天再来吧……”半溪回头,看到来人是陶融,面色愈发的阴沉,“陶融,你要失望了,郡主还没断气。” “我只想试探她,是否真的没了武功。” 半溪气到了极点,担心吵醒纪辞,还是尽力压低声音,“所以,你就拿郡主的命做赌?” “半溪,想想她的言行举止,她当真是纪辞?” 没有惊人的武艺。 没有过往的记忆。 性格、习惯、喜好……与以前截然不同。 除了不是原来的纪辞,没有别的解释。 半溪的目光有些闪躲,语气也有些迟疑,“她,就是郡主!” 陶融轻叹一口气,“今晚,若不是遇上了杀手,纪辞便逃离了绥安寺。” “郡主只是贪玩而已。” 陶融的声音,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味道,“半溪,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纪辞在哪里?” 半溪挽上纪辞的衣袖,露出右臂的赤色月牙胎记,“她,就是郡主!” 陶融沉郁的俊脸,也多了些许的疑惑。 半溪板着脸,准备赶人,“陶融,出去吧。” “我没有别的去处。” “先去醉梅那边将就一晚,明日,再让人给你安排禅房。” 陶融冷笑,“醉梅?还不如枯坐一夜。” “既如此,你来照顾郡主。” 陶融见半溪真要撒手走人,不由得一急,“你放心?” “你大可试试!” 禅房布置极其简单,卧具只有一张床。 陶融只好坐在桌旁,微微撑额,闭目小憩。 将明未明时,纪辞似乎被魇住了,惊慌地大喊,“别杀我!别杀我!” “我害怕,要回去!” …… 陶融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别吵!” 陶融的呵斥,很是有效,纪辞果然没有再惊呼了。 只是…… 变成了压抑委屈的哭泣。 一声声低低的哭声,如怨如诉,不绝如缕,不绝于耳。 良久,陶融终于受不住,只好一步步走近床榻,脚步似乎要将地都碾碎。 陶融的手捂向纪辞的口鼻,想要阻隔住这折磨人的哭声,在触碰到纪辞的肌肤时,浑身一个颤栗。 “发热了。” 陶融面色铁青,恨不得一个用力,将纪辞的口鼻死死捂住。 最终,还是…… 按下直跳的的眉心,“罢了,你照顾我,现在还给你!” 陶融给纪辞的额头敷上冷毛巾,又给纪辞加上一床被子。 纪辞却一直踢被子,“我要回家……” 陶融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再次给纪辞盖上被子,“你没家!” 纪辞的哭腔越来越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陶融:“……” 半溪和于遇坐在屋顶,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于遇,怎么没声了?” 于遇吓得赶忙扒开瓦片,却只看见陶融拉着一张驴脸,轻轻地拍着纪辞地背。 半溪朝于遇伸出手,“愿赌服输,十两银子!” 于遇给得也算是爽快,“半溪,我想不明白,陶融那么恨郡主,怎么还能这么照顾郡主?” 半溪翻了个白眼,“嘁,郡主又不欠他的,他有什么资格恨郡主!” “那郡主为什么还要讨好陶融?” “这……”半溪托着下巴,想破了脑袋,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陶融那张脸,比蕴墨馆的头牌也不逊色,说不定……” 半溪拍了拍于遇的肩膀,“咳咳,你懂的。” 于遇恍然大悟地拍大腿,“我明白了,以后,我可得对陶融客气点了。” 纪辞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脑袋,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朦朦胧胧间,一张阴郁苍白的俊脸,撞进她的眼睛里。 纪辞又重重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张脸仍旧没有消失,还睁开了沉黯的双眼。 双目对视,纪辞心下一慌。 “陶……” 纪辞张口,却因喉咙撕裂一般地疼痛,说不出话来。 “半溪待会过来。” 陶融揉着眉心,扬长而去。 陶融昨晚守了她一夜? 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系统:【小辞儿,是真的哦,本系统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昨晚,你惊厥后发热,他照顾你一个晚上。】 “啧啧啧,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能被陶融照顾。” 系统:【小辞儿,昨晚逃跑失败,最近,应该都没机会再跑了。陶融好像对你也没有那么大的杀心,要不然,我们留下来吧。】 “那,我们先完成支线任务。以后,再看情况吧。” 系统:【嘻嘻,我都听小辞儿的!】 第19章 云时和戳穿纪辞借尸还魂 纪辞惊厥发热,并不严重,却惊动了整个寺院,连绥安寺的主持都惊动了。 滋补的药,是一茬接一茬的送,探病的人,也一波一波地涌来。 尤其是辞陌衍,简直是在纪辞这里扎根了,天天来喂纪辞喝药。 纪辞推拒无效后,只能认命地让辞陌衍照顾。 “辞陌衍,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照顾我?” 辞陌衍吹了吹滚烫的汤药,轻柔地喂纪辞,“我是讨厌你,但我更不希望你死。” 纪辞一人苦苦支撑入不敷出的古董店,有困难独自扛,生病无人陪伴,难过了,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如今,被人贴心照顾,也算是享受了一把郡主的快乐。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此番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上次,你突发高热,我不在你身边,就……” 辞陌衍这么一说,还真是蹊跷,原主不过发高热,怎么就断气了呢? 系统:【小辞儿,等净如大师一事了结,我们可以去查一查。】 “嗯……” 辞陌衍伸手在纪辞眼前挥了挥,“辞妹妹,你在听我说话吗?” 纪辞点头,“嗯。” “辞妹妹,昨日,南丰郡送来了蜜橘,果色金黄、皮薄肉嫩,最是美味。来,吃些压压苦味。” 浓甜的汁液充斥在纪辞的口腔,心情也畅快不少,“辞陌衍,我们送些蜜橘给大师尝尝吧。” 在床上,已经足足躺了三天,人都要躺废了。 一提及净如大师,辞陌衍便长吁短叹,“唉,净如大师那边,我日日都去求见,却次次吃闭门羹。送的东西,大师也如数退还。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好生养病吧。” 她气色比辞陌衍还好,辞陌衍说这话,就不亏心吗? 纪辞伸了伸懒腰,“那我让于遇陪我去吧。” “我陪你!” “那你出去等我,我要更衣。” 辞陌衍熟门熟路地走向衣柜,挑出一套清水蓝罗裙,“这套好看。” “好,就穿这身。” 系统:【辞陌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辞陌衍一出去,纪辞便招手唤来于遇,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于遇,待会,你记得……” 纪辞在现世以汉服为常服,这套繁复的罗裙,很快便穿好了。 纪辞打开房门,“辞陌衍,我们走吧。” 辞陌衍一转身,纪辞超俗绝世的身姿,便闯入辞陌衍的眸子。 辞陌衍目不转睛地盯着纪辞,半晌才说出话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纪辞似乎没听懂,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辞陌衍一噎,略显尬色地咳了咳,“当我没说。” “哦,那我们走吧。” 醉梅倚在门畔,凝视着着清水蓝罗裙的纪辞,又望向辞陌衍身上的蓝色锦袍。 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现在,郡主有太子殿下日日相伴,何时才能想起卑微渺小的我。细细想来,已经有三日没和郡主说上话。” 隔壁的萧问渠,烦躁得头发都被薅掉一大把,“隔壁的醉梅也太烦了。不就是没见到纪辞,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整日里在房内悲春伤秋。” “就不能学学我们王爷,就算没见到纪辞,也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陶融冰冷的目光扫向萧问渠,“你再说一遍!” 萧问渠缩着脖子,躲得远远的,“王爷,我说错了。王爷恨不得纪辞去死,不可能像醉梅一样,想要见纪辞!” 净如大师闭关清修,不愿被人打搅,居处在绥安寺最为偏僻的一角。 这里四处巨石堆叠,一扇人高的石门紧闭,上面还有不少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尘封多年,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 “此处清幽僻静,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里面都听不到半点响动。每日午时正,净如大师会打开机关小孔,让沙弥送饭进去。那时,我们便将蜜橘送进去。” 这…… 不就是画地为牢? 净如大师这是什么鬼癖好? 纪辞干笑,“净如大师真乃世外高人。” 辞陌衍看向天空的太阳,“午时快到了。” 纪辞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走来,激动不已,“辞陌衍,你看,那是不是送饭的沙弥?” “确实是。” 沙弥走路的时候,没注意到地上突然冒出来的石头。 一个不慎,就摔了个狗啃泥,食盒里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烤鸭、鲜鱼汤、米酒…… 全都是出家人不能沾的酒肉荤腥。 沙弥似乎生怕别纪辞和辞陌衍瞧见,手忙脚乱地收拾。 纪辞狠狠地训斥沙弥,“大胆,净如大师德高望重,你竟将酒肉荤腥之物送给大师,引诱大师触犯佛门戒律,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沙弥若是实话实说,那德高望重的净如大师,就要晚节不保,这势必会影响整个绥安寺的名声。 权衡利弊之下,只好咬牙认错,“郡主,小的知错了,求太子殿下、辞郡主饶了小的吧。” 辞陌衍脸色阴沉如水,“居心叵测之人,罪该万死!” 纪辞没想到,辞陌衍这就要打杀沙弥,立即开口劝阻,“佛门清净之地,不宜妄造杀孽。不如,将此事告知主持大师,让他换一个老实本分的沙弥?” “既然辞妹妹开口,本宫暂且饶你一命!” 沙弥连连磕头,“多谢太子殿下、多谢辞郡主!” 系统:【人物复杂度+2,当前复杂度为11。】 “还不快滚!” 纪辞见沙弥被辞陌衍的暴脾气,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开,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辞陌衍,我们把蜜橘送进去吧,不然,那个小孔就要关闭了。” “嗯,好。” 八个蜜橘,连带着纪辞藏进去的一张字条,全部送进去后,纪辞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纪辞找了个借口,将辞陌衍支开后,才招手让躲在暗处的于遇出来。 纪辞拍了拍于遇的肩膀,“于遇,干得漂亮!” 于遇痛苦地退了一步,“嘶——” “于遇,你身上有伤?” 于遇心虚地笑道:“没事了。” 纪辞怒喝,“说实话!” “我两次护主不力,让郡主置身陷境,实在是罪不容赦,但我还要保护郡主。所以,只领了二十军棍,剩下的八十军棍,回去后再罚。” 军棍不是闹着玩的,挨上二十军棍,起码要卧床修养半个月,八十军棍,是要出人命的。 如果不是她逃离这里,遇上杀手,于遇也不必遭罪。 纪辞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回去好好养着,剩下的军棍,免了!” “郡主……” “我是郡主,你必须听我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伤害自己!” “是。” 回去的时候,经过云时和的禅房,纪辞顺道便进去了。 进去之时,云时和正在用午饭,“云公子,不介意多添一副碗筷吧?”“辞郡主,请!” 纪辞本是随口一问,没成想,真蹭饭成功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云时和的小厮,怎么对她这么客气? “你看清楚了,我是纪辞!” 小厮又给纪辞布菜,“嗯诺,我知道。郡主相信公子能振翅翱翔,没有轻视公子。以后,我不会再从别人口中认识郡主,也不会对郡主不敬了。” 还真是忠心为主。 “你叫什么名字?” “月半。” 纪辞一个没忍住,“噗!哈哈哈……” 这孩子,也不胖啊。 “郡主笑什么?” 纪辞憋笑着扒饭,“没啥?” “对了,郡主过来,是有事找公子吗?” 纪辞想着,月半是云时和的亲信,他留下,和云时和沟通也方便许多,也就没有避讳那么多了。 “给净如大师送饭的沙弥换了,云公子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这样,我们行动起来,会方便许多。” “郡主放心,今日之内,必将此事办妥。” “那就好。” 连吃了几日斋饭,纪辞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云时和见状,示意纪辞跟他走到书桌旁。 “怎么了?” 云时和递给纪辞一卷书,都是深奥晦涩的古文。 纪辞身为古董店店长,繁体字、古文啥的,都有涉猎。 虽然不能逐字逐句翻译,但看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 这是一个志怪故事,主人公阳寿未尽,意外身死,尸已久朽,故借尸还魂,得以重生。 故事的末尾,还有云时和的批注: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唯借尸还魂耳! “你怀疑我是借尸还魂?” 云时和在宣纸上写下,‘不是怀疑,而是笃定!’ 不愧是小说里的智商担当,这么快便察觉了。 “我,确实是纪辞……” 她也没骗云时和,她的确叫纪辞。 至于云时和如何理解,便是他的事了。 ‘很荣幸与你相识,纪姑娘!’ 称‘纪姑娘’,而非‘辞郡主’。 纪辞眸中闪着潋滟的光华,“突然,轻松了许多。”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7。】 我天!自爆身份,加这么多好感! 不对…… “小言言,怎么回事,是不是出bug了,之前不是-47吗,怎么突然变-17了?” 系统:【小辞儿,没算错,上次你和云时和谈心,告诉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加了20好感,忘记告诉你了。】 “谈个心加这么多好感,不会吧!” 系统:【在原著中,是陶融和云时和谈心,也正因如此,让云时和义无反顾地叛国,为陶融出谋划策。你走了陶融的剧情,所以,才加了这么多好感。】 纪辞乐开花了,“这是不是就是,走男主的路,让男主无路可走?” 系统:【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再走陶融的剧情,把云时和撬到我这边,陶融没了这个军师,是不是就不能成功造反了?” 那她,也就不会遭受千刀万剐。 不用抱大腿,清除陶融的仇恨值。 似乎,打开了新世界! 系统:【小辞儿,陶融有主角光环,没有了云时和,说不定还有雨时和。】 纪辞要抓狂了,“啊,让我去死吧!” 第20章 喜欢看她出糗的男人 “郡主,你来绥安寺已有半个月,净如大师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人们都在看笑话,说郡主来绥安寺,根本不是请大师出山,而是来这里逍遥快活的。” 纪辞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就这些?” “难听的多了去了,还说,郡主在绥安寺作威作福,勾搭调戏云时和;还对太子殿下呼来喝去,简直不将皇室威仪放在眼里!” 纪辞掏了掏耳朵,“于遇,没有新花样了?” 于遇托着下巴叹气,“唉,皇上的寿辰还有半个月,郡主必然要回去贺寿。若是郡主无功而返,怕是不好交代。” “听说,这几日,给净如大师送去的斋饭,基本没怎么动过。” “是啊,只吃了几口。净如大师还送出来好几张字条,说就算无肉无酒,他也不会向郡主妥协。” 纪辞勾唇一笑,“走,我们去看看醉梅。” 远远的,纪辞便听到一声声的唱词,歌声哀慕断肠、无限愁怨,比杜鹃啼血还要让人揪心。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这…… 这么听起来,像是对她的控诉呢。 纪辞轻轻地敲了敲门,“醉梅,我方便进来吗?” “郡主!”醉梅先是欣喜若狂地惊呼,而后,却是不确信的狐疑,“是郡主吗?” “嗯,是我。” 纪辞听到里边开门的声音,只是,等了许久,门都没有打开,只听到醉梅激动急切的声音。 “请郡主稍候片刻,我梳妆打扮后,马上就出来。” 纪辞望向于遇,有些自惭形秽,“于遇,大辞的男子,都过得如此精致吗?” 纪辞在这边,除非出门、待客,否则,日日都是素面朝天。 “郡主不知,这几日,醉梅日日思君不见君,已经倦怠梳头。郡主过来探看,是醉梅复宠的良机,自然要靓妆盛服,一举抓住郡主的心。” 纪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于遇,“啧啧啧,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挺懂的。” “那是,郡主府的面首们,来来回回,玩的不就是这几个花样么。” 说话间,房门已经打开,醉梅规规矩矩地朝纪辞行礼,“醉梅见过郡主!” 醉梅妖娆绰约,落拓不羁,这般的仪态万方,着实让纪辞耳目一新,“霞姿月韵、清新俊逸,真是极美。” “郡主喜欢就好。” 醉梅心中暗自窃喜,果然,郡主现在转性了,喜欢静如处子这一类的男子。 醉梅殷勤地纪辞倒茶、呈上点心,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招待不周。 过分的热情,让纪辞颇为不自在,“醉梅,你先坐下吧。” “是。” “醉梅,你是不是对酒道颇有见解?” 醉梅脸色一变,“过往年少无知,小酌过几杯。郡主放心,醉梅以后都不再饮酒。” 咳咳咳,她是这个意思吗? “醉梅,你误会了。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什么酒最好喝?” 一提到酒,醉梅就开始滔滔不绝了,“郡主,各人口味不同,不能一概地说什么酒最好喝。有人喜欢窖香浓郁、回味无穷;有人喜欢柔和香甜、回味悠长;有人喜欢刺激烈性、后劲霸道……” “那每种口味里面,最好喝的酒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每样都给他备一份。 “鹤年酿、杏花酒、曲书生、浊贤、蕴墨,这五种酒,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美酒。尤其是蕴墨,酒香绵长、醉人心脾,可谓是一杯千金。” 云时和准备了一些酒酿,这几种都有,却独独没有蕴墨。 让醉梅赞叹不绝的蕴墨,定然是美酒佳酿,“于遇,你去一趟蕴墨馆,带一坛蕴墨回来。” 醉梅小声地提醒,“郡主,蕴墨只能在蕴墨馆才能喝到,每日只开封一坛。今日前去买酒,也只能买三日后的一杯蕴墨。” “啊?还要预定?” 醉梅眉目含情,“若是郡主想喝,醉梅可以去一趟蕴墨馆。里边的鸨母、龟公与我相熟,看在往日的情分,兴许能买到蕴墨。” “醉梅,这件事就拜托你啦。支使银钱,直接找于遇。” 醉梅呼吸一滞,“郡主,此事若要办成,要支使巨额银钱,郡主当真放心?” 纪辞眨了眨左眼,“若你当真卷款潜逃,我丢失的是一笔银钱,你失去就是我这根大腿咯。” 醉梅立即跪下表忠心,“承蒙郡主信任,醉梅定全力办妥此事,不让郡主失望。” 系统:【人物复杂度+2,当前复杂度为13。】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跪。”纪辞起身扶起醉梅,“以后,不要这么拘束,看着怪别扭的,我还是喜欢真实的你。” 醉梅低着头戳指尖,别提有多委屈,“他们都说,我张扬跋扈、胆大妄为,郡主不喜欢,才不来看我。” 纪辞不由得失笑,“醉梅,我把你当做朋友、家人,喜欢真实自然的你,只要把持有度就好。” “醉梅是郡主的男宠!” 纪辞扶额,当她的男宠很光荣吗? 纪辞骨子里认为,人人平等、独立,不应该依附他人而活,而应该自立自强,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纪辞觉得,很有必要向醉梅申明,“醉梅,若你愿意,可以一直留在郡主府,我会把你当做朋友、家人。若你有了别的去处,随时可以离开。” 现实世界中,纪辞是孤儿,一直都渴慕亲情,却求而不得。 所以,她想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构建一个大家庭,感受亲人间的温情。 “郡主不喜欢我了?” “不是喜欢,是欣赏。我希望,你的美,大家都能欣赏到。就像是高枝上的花,不必攀折下来,远远观望,便心满意足了。” 纪辞见醉梅若有所思,显然是在思量她的话语,没有再留下打扰。 纪辞正想探望陶融,见他的房门敞开,便顺势进去进入,“陶融,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呢?” 还没看到陶融,就听到萧问渠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郡主还真是没闲着,一看完醉梅,就眼巴巴来看我家王爷。” “方便进去吗?” “不方便!” 看完醉梅,才来看他家王爷,以为他家王爷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哦,那我走了。” 萧问渠还想让纪辞求求他,谁知,纪辞居然这么没诚意,真的说走就走。 “等等!” “还有事?” “王爷让郡主进去。” 小样,跟她耍心眼,还嫩了点。 “哦,知道了。” 陶融正对照古籍,练习篆刻。 纪辞定睛一看,鹅卵石佩匕首,练习篆刻,实在是寒碜。 “待会,我让于遇给你送几方玉石,再给你送一套篆刻刀具。” 投其所好地送礼,肯定能降低仇恨值。 “不必了,练手而已。” 居然不上套! “好的石料和刀具,能事半功倍,怎么能将就。” 陶融吹了吹鹅卵石的碎屑,“郡主找我有事?” “上次我生病,多亏你照顾我一夜,我是来道谢的。” 一旁的萧问渠倚着内门,“隔了差不多半个月,郡主才来道谢,郡主真是有心了。” 纪辞眸子闪过一抹精光,对萧问渠满心满眼都是崇拜,“萧问渠,我觉得你特别厉害,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萧问渠被纪辞这么一夸,很是嘚瑟地撩头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博学多才、机智无双的萧大学者啊,我想冒昧地请教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不吝赐教。” 陶融的眸光,不自觉地投向纪辞,神色似乎有些期待。 “说吧!” “你驾驶了一辆无法停下的马车,按照既定路线,你要往左边行驶。可是,左边的道路上有五个小孩玩耍,右边的道路上也被绑了一个人,你该选哪条路?” 这可是著名的电车难题,她就不信萧问渠能答得上来。 萧问渠几乎是不假思索,“这还不简单,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让我选,当然是选右边的道路。” 纪辞蹲着书桌前,双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陶融,“陶融,你觉得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更改路线去救五个小孩,牺牲一个人的性命,按照大辞律例,是蓄意谋杀之罪。” “好像也是。”萧问渠被陶融一点,这才反应过来,“这问题太刁钻了,纪辞,你耍我!” 纪辞对着萧问渠做鬼脸,“略略略,耍的就是你!” 陶融又吹了吹鹅卵石的碎屑,碎屑随风扬起,全飞向纪辞的眼睛。 纪辞躲避碎屑之时,一屁股摔在地上,“陶融,你干嘛?!” 这下轮到萧问渠大笑了,“哈哈哈,现在吃苦头了吧。” 纪辞想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摔得不轻,疼得龇牙咧嘴,半晌没爬起来。 系统:【陶融仇恨值-2,当前仇恨值为73。】 纪辞见陶融微微上扬的嘴角,气得都懒得爬起来了。 “陶融,我出糗,你就这么开心?” 陶融挑了挑眉,“是又如何?” 萧问渠笑得更放肆了,“哈哈哈……” 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太子殿下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纪辞立即借力从地上爬起,“怎么回事?” “皇上有旨,陶融暗中勾结西陶,刺杀当朝储君,即刻缉拿归案。若有抵抗,就地正法!” 第21章 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纪辞二话不说,就挺身挡在陶融面前,“我看谁敢带走陶融!” 那么一瞬,萧问渠也被纪辞的气势唬住了。 佩刀侍卫孔武有力,身着赤金战甲,是辞帝暗部的金甲卫统领。 皇命在身,对纪辞根本不放在眼里,说话的态度极其恶劣,“辞郡主这是要抗旨不遵?!” “凡事都要讲证据,陶融及其侍从没踏出禅房半步,如何与西陶之人勾结?此事,定是有误会。” “陶融是西陶皇子,刺客是西陶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据!郡主如果再不让开,别怪我们动手了。” 说着,金甲卫统领便拔出了大刀,对着纪辞的心口。 纪辞拔出萧问渠的佩剑,直指他的咽喉,“想带走陶融,就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萧问渠趁一众金甲卫被纪辞吸引注意力,不动声色地撤离禅房。 “真是自不量力!” 金甲卫统领随手拿起茶杯,一个弹指,便砸痛了纪辞的手腕,手上的佩剑随之脱落在地。 纪辞被金甲卫反擒住,陶融也被捉拿,戴上冰冷沉重的手铐、脚铐。 “放肆!” 纪辞不断挣扎,但区区微弱之力,根本挣不脱。 金甲卫统领挥手,示意手下将陶融带走,“郡主还是安分些,免得伤着自己。” “陶融,我一定会救你!” 陶融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陶某与郡主毫无干系,不劳郡主费心!” 金甲卫统领双手环胸,“皇上口谕,郡主与陶融纠葛不清,本应一同缉拿归案,念及先父母功勋,暂不羁押。” “郡主请得净如大师出山之日,才是回京之时。大师性情古怪孤僻,只怕,郡主此生都要困守绥安寺了。” 陶融被押送出绥安寺,金甲卫才放开纪辞,守在绥安寺外。 “郡主,于遇技不如人,被金甲卫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受欺负,请郡主责罚!” “起来,跟我去见辞陌衍!” 辞帝子息凉薄,膝下只有辞陌衍一子。 平日里对他严加苛责,但危及性命,此事定然无法善了。 当务之急,是将陶融摘出来。 想要摘出来,必然要弄清楚前因后果。 “郡主,太子殿下被接回宫了。” “回宫?”纪辞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于遇,我不能离开绥安寺,你马上进宫打听打听情况!” “是!” 纪辞交代完于遇,就急急忙忙去找云时和。 “云时和,不好了,陶融被抓走了!” “郡主放心,公子已经去周旋营救了。公子交代,郡主只需费心请净如大师出山即可,其他的,他会处理。” 纪辞本就想引导云时和,动用卿云阁之力。 云时和对陶融,果然是情深义重,一刻都没耽搁。 “那就好,我等云时和的好消息!” 嬉笑的月半,在纪辞转身后,脸上的忧愁再也掩饰不住。 系统:【小辞儿,陶融有主角光环,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打持久战,拿下净如大师!】 醉梅果然给力,次日一大早,便避过寺院的一众僧人,捧来了一坛蕴墨。纪辞掐着点,午时正准时来到净如大师的洞府。 纪辞对送斋饭的沙弥挥挥手,“帮我去一旁守着。” “是,郡主!” 纪辞倒了一小杯酒,连带着一封信笺,放进那个小洞里。 净如大师被吃斋饭的痛苦,折磨了快半个月,一嗅到香醇浓郁的酒香,登时就来了精神,“酒!是酒!” 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后,净如大师不住地咋舌回味,“好酒,真是好酒!老衲从未喝过如此回味无穷的美酒!” 净如大师许久没有饮酒,一沾到酒味,一便想开怀畅饮。 区区一杯,哪里能解馋?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下一杯酒。 这时,净如大师才注意到纪辞递进来的信笺。 ‘今日菜谱:明炉烤乳猪、东坡蒸猪头、燕子窠肉桂、鹤年酿、曲书生、蕴墨。恭候大师移步出洞府,品尝美酒佳酿。’ 净如大师气得发抖,将信笺揉作一团,一把扔掉,“哼,老衲乃世外高人,岂会为区区酒菜折腰!” 纪辞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净如大师递字条出来。 不过,那个小洞孔也没有关上。 看来,净如大师还是惦记她的酒菜。 纪辞又递了一个信笺进去。 ‘今日的酒菜,难入大师法眼。大师无需担心受饥饿之苦,一刻钟内,会有沙弥送来斋饭。告辞!’ 净如大师舔了舔嘴角残余的美酒,忙不迭地找到笔墨,挥笔写下一张字条,又急急忙忙扔出去。 ‘酒菜送进来,你说的事,老衲会斟酌考虑!’ 系统(偷笑):【小辞儿,这字龙飞凤舞,看来,净如大师坐不住了。】 纪辞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可不是,嗜酒肉如命,半个月没碰到酒肉,能不急嘛。” 净如大师不仅没就等到酒菜,连个回信也没收到。 净如大师急得直拍大腿,“我的酒菜怎么还没进来?” “难不成到嘴的酒肉飞了?” “不成!不成!” 净如大师急得团团转,又递出去一张字条。 ‘请老衲出山,为何如此没诚意?!’ 纪辞倒了半杯蕴墨,又附上一张信笺。 ‘菜凉了,便不爽口了。’ 这一次,又是漫长的等待。 不过,却是纪辞等净如大师。 纪辞也不心急,她估摸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良久,良久…… 终于等到净如大师的回信。 ‘水陆道场一事,未尝不可,除非,你能日日献上好酒好肉!’ ‘可以。’ 轰隆隆—— 石洞中间撕裂开一道口子,四周弥漫起纷纷扬扬的灰尘。 纪辞条件反射地挡着眼睛,从指尖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穿过漫天的灰尘,一步步向她走来。 “您,是净如大师?” 眼前的男子,冰姿玉貌、遗世独立,眉心一朵赤金色的莲花印记,让人移不开眼,约莫二十岁出头。 这,当真是传闻中德高望重的净如大师?“阿弥陀佛,老衲今年五十有四,驻颜有方,尚未老矣。” 纪辞眼睛一亮,“传说中的驻颜术?” 净如大师赏了纪辞一个爆栗,“老衲的酒菜呢?!” 纪辞揉了揉吃痛的脑袋,老老实实地在地上铺上一张桌布,又将酒菜一一给摆好,“大师,您请慢用!” 纪辞的极度尊敬,让净如大师很是受用。 享用美酒好菜的同时,开始和纪辞说话,“小施主,人生地不熟,可还适应?” 纪辞佯作不懂,“啊?” “既来之,则安之。” 纪辞绷不住了,“净如大师,既然您知道,我乃异世之人。那大师能不能指点迷津,让我找到回去的办法?” 净如大师不愧是世外高人,竟能看破她的来历。 “小施主肩负着黎民生计、苍生福祉,躲不过,避不开,待功业圆满,修成正果,便能回往来处。” 净如大师说的,和系统的那番话别无二致。 “大师,我不明白。我不过芸芸众生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那个,再普通不过。什么黎民苍生,实在太过沉重。为什么,会让我来肩负这个担子?” “小施主,机缘之事,说不清,道不明,老衲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勘破。” “大师,那你觉得,区区一个我,真有能力力挽狂澜?” 这个世界,她连自己都未必能保全,还谈什么拯救苍生大业。 “小施主不必妄自菲薄,老衲夜观星象,紫薇星、天魁星的命数已有所扭转,小施主当之无愧为命定之人。” “因为我?” 净如大师一本正经地点头,“若非如此,即便酒肉在前,老衲也绝不会放弃闭关。” 纪辞随着净如大师的视线望去,大师的洞府已经坍塌,只余一堆碎石。 “承蒙大师抬爱,只是,责任重大,我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净如大师胸有成竹地笑着,“小施主,不试试,又怎知晓,能与不能?” 纪辞眼中燃起了昂扬的斗志,“大师,我会竭力而为的。” “小施主,今日的酒菜,甚合老衲胃口。老衲和住持师兄叙旧后,便随小施主回宫复命。” 纪辞对净如大师深深地鞠下一躬,“净如大师,为了请您出山,我使用这等非常手段,让大师受苦,实属不该。难为大师对此不介怀,愿意随我入宫复命。” “老衲躲了七年清闲,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净如大师抚平袈裟上的皱褶,气定神闲地走向佛音阵阵的大殿。 昨天,于遇奉命去打探辞陌衍遇刺一事,一直到今日晚间才回来。 和于遇一起的,还有萧问渠。 “郡主,太子殿下遇刺的事,我们已经有眉目了。” 萧问渠红着眼,“我们王爷都快不行了,还说什么遇刺的事,赶紧想办法去救我们王爷才是!” “不将事情弄清楚明白,郡主怎么想办法去救陶融!” …… 于遇、萧问渠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纪辞听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一个一个的说。于遇,你告诉我,辞陌衍遇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2章 让她做太子妃 纪辞从于遇、萧问渠所提供线索,推测出辞陌衍遇刺的缘由。 大辞、西陶都敬畏鬼神、崇奉释道。 大辞请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以除祟消灾、永延帝祚。 西陶唯恐辞陌衍请得净如大师出山,庇佑大辞国运,影响西陶国运,便对辞陌衍痛下杀手。 还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将此事嫁祸给同为西陶人的陶融。 纪辞偕同净如大师入城时,排场宏大,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 酒楼上,紫色华服男子的怀中,搂抱一个绝色艳丽的舞姬,二人卿卿我我、调情逗趣。 “鉴王殿下,真是没想到,纪辞那块朽木粪土一样的蠢货,居然能请出净如大师!” 陶鉴的双手,灵活地在舞姬身上游走,“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殿下,真要让他们顺利进城吗?” “美人儿,若本王动手,岂不是,证明本王的好弟弟陶融是无辜的?” “鉴王殿下果真是深谋远虑。” 陶鉴鹰隼一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对面的茶楼,“这次,本王费尽心机,才将刺杀辞陌衍的事,嫁祸给陶融。萧裕都急得上蹿下跳,本王可得盯着他,别让他对净如大师动手。” “殿下,若今日痛失良机,大辞顺利主持水陆道场,西陶的国运怕是……” 陶鉴面露凶光,如同地狱的恶灵,“只要能弄死陶融,西陶损失点国运算什么!” 如鬼魅一般的于遇,飘飞钻入纪辞的马车,“郡主,西陶的鉴王陶鉴、上将军萧裕都在外面,但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萧问渠怒怼于遇,“不可能,我都和我大哥说了,让他假意对净如大师出手,洗清我家王爷的嫌疑。” 于遇翻了个白眼,“萧问渠,你有本事叭叭叭,怎么不去叫萧裕杀出来!” 纪辞揉了揉太阳穴,“此计不成,那就再想办法!” 萧问渠朝于遇砸过去一本书,“听到没,快想办法!” “萧问渠,你够了,我忍你很久了!” 纪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萧问渠,你再添乱,别怪我把你踢下马车!” 萧问渠只有跟在纪辞身边,才有机会见到陶融,被纪辞一喝,立马就安分下来了。 “郡主,我想到一个办法,说不定能救陶融一命。” “什么办法?” “纪王爷、纪王妃浴血奋战,为国捐躯,皇上隆恩,赐下丹书铁券。如若陶融难逃一死,郡主便用丹书铁券保他一命。” 萧问渠又忍不住怼于遇,“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丹书铁券只能功臣及其子孙犯罪,才能赦免。” “若陶融是郡主的夫郎,丹书铁券就能保他一命了。” 萧问渠眸子一亮,又猛地摇头,“无媒无聘,王爷只能是郡主的面首。当郡马都委屈了王爷,何况是面首。” 于遇看萧问渠更是不顺眼了,“纪王爷留给郡主的丹书铁券,是郡主的护身符。放眼整个大辞,还有谁有这种尊荣。郡主还没答应拿出来,你反倒先嫌弃了。” 纪辞毋庸置疑地开口,“丹书铁券再重要,也没有陶融的性命重要!” 萧问渠望着纪辞无不认真的眸子,眼底对纪辞的厌恶一点点的褪去,“郡主说的对,在生死面前,个人的得失可以暂时不计较。” 辞陌衍出事后,辞帝一直守在东宫,寸步不离。 听说纪辞带净如大师入宫后,竟率领文武百官出宫门相迎,生怕有一点不周到,对于纪辞则是视若无睹。 辞帝笑得合不拢嘴,眼底没有任何的忧虑之色。 辞帝和净如大师谈论水陆道场的间隙,纪辞立即试探地开口,“皇上,阿辞听说太子殿下遇刺后,寝食难安,求皇上恩准阿辞去东宫探视太子殿下。” 辞帝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脸上还是一片艳阳,现在就是狂风暴雨,“太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辞丫头便不要打扰太医抢救了。” 净如大师转动着佛珠,“阿弥陀佛,郡主忧心太子殿下,皇上何不成全郡主一片心意?” “皇上,阿辞绝不会打扰太医的。” 辞帝递给纪辞一块金羽令,“罢了罢了,辞丫头如此担心太子,朕再拦着,便不近人情了。不过,只能辞丫头一人过去。” “谢皇上,谢净如大师!” 待到无人的甬道之时,萧问渠小嘴又开始叭叭了,“说好的拿丹书铁券救王爷,怎么变成看辞陌衍了。” 于遇看向萧问渠,就像是看傻子一样,“一群文武大臣在,以郡主的名声,还没开口说事,就要被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东宫里里外外,都值守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金甲卫,还没靠近,便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冷意。 东宫的明间,太医们都忙着煎药,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没有任何的忧心忡忡。 纪辞干咳一声,“咳咳咳。” 太医背过身,看到突然出现的纪辞,惊慌失措地行礼,“参见辞郡主!” “太子殿下在何处?” “在最里面的房间休息。” 纪辞依言走进去,果然看到躺在榻上的辞陌衍。 “辞妹妹!” 辞陌衍见到纪辞,连鞋子都没穿,就兴奋地跳下床。 “辞陌衍,你有没有被刺客伤到?” “辞妹妹,我穿了父皇赏赐的天蚕衣,刀枪不入,刺客根本没得手。”说着说着,辞陌衍就耷拉着脑袋,“就是,父皇不让我出东宫半步。” 纪辞松了一口气,“辞陌衍,你没事就好!” 系统:【辞陌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2。】 辞陌衍给纪辞捧来一碟点心,“辞妹妹,尝尝御膳房送来的桂花酥。” “辞陌衍,你把鞋子穿上。” 系统:【辞陌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 “听辞妹妹的。” 外边,突然传来辞帝的声音,“太子,今日的课业可完成了?” 辞陌衍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一派少年老成的神色,“儿臣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辞帝摆了摆手,“起来吧。” “父皇,太傅还未布置今日的课业。” 辞帝虽是训斥辞陌衍,目光却是瞥向纪辞,“没有课业,便嬉笑玩乐、不务正业?” 辞帝分明是指桑骂槐,但纪辞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开口帮腔,否则便是火上浇油。 辞陌衍立即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辞帝的语气越来越重,“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就弯膝下跪,骨气何在?” 辞陌衍吓得连忙起身,只是,还没站直,辞帝又怒喝道:“朕让你站起来了?” 辞陌衍又扑通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朕让你去绥安寺,请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结果,人没请到,还把自己弄去了鬼门关。” “朕十五岁登基,十八岁亲政,铲除权臣奸佞,稳定朝廷,三十岁开疆拓土,打得西陶节节败退。你再看看你,如此不思进取,朕如何放心将大辞的重任交给你?” 辞陌衍的头更低了。 辞帝喝了一口茶水润喉,“起来吧。” 辞陌衍虽然满腹委屈,却不敢表露半分,“谢父皇。” 辞帝对纪辞说话时,语气慈善多了,笑眯眯的,和方才判若两人,“辞丫头,最近,你和太子关系缓和了不少。” 辞陌衍对纪辞一脸羡慕。 纪辞摸不准,辞帝的真正用意,也只好点头,“太子殿下对我好,我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纪王、纪王妃连年征战在外,辞丫头自小寄养在皇后膝下,与太子青梅竹马,本就是知根知底的一家人。说投桃报李,实在太过生分。” 辞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点鸳鸯谱。 纪辞扯出一抹干笑,“不瞒皇上说,阿辞一介孤女,打心里,一直把太子哥哥当做自己的兄长一样,太子哥哥也一直唤我妹妹。” 辞陌衍想说什么,但在辞帝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辞帝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太子,如若让辞丫头成为你的太子妃,你可愿意?” 辞陌衍眼底是藏不住的喜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什么鬼? 小说中,辞陌衍是有官配的。 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啊。 “辞丫头皱着眉头,可是觉得太子配不上你?” 辞帝这就是把她放在烤架上烤。 “皇上,父王、母妃只有阿辞一个女儿,若我出嫁,纪家便断子绝孙了。他们临终前,也再三叮嘱,让阿辞招赘夫婿,为纪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所以,即便太子殿下皎若明月,令人倾慕,阿辞也不敢违逆父母之意。” 纪辞思来想去,决定再次让纪王、纪王妃挡枪。 辞陌衍紧紧地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来。 “朕记得,辞丫头似乎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的儿郎?” 纪辞毫不犹豫地开口,“皇上,是陶融。” 辞帝一掌拍向桌面,“放肆!” 辞陌衍吓得一个哆嗦。 纪辞的腿,不争气地弯了下去,但还是顶着辞帝的威压开口,“皇上,刺杀太子殿下之事,与陶融无关!” 第23章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有无干系,你说了不算!” 纪辞挺直了腰杆,“阿辞知道,凡事都要证据说话,所以,今日阿辞特意带来了证据。” 这些罪证,是云时和的卿云阁搜罗一日一夜的成果。 纪辞递给辞帝的证据,辞帝看都没看一眼,“昔年,萧裕未掌兵权,只能任由西陶将陶融送来为质。今朝,萧裕位极人臣,不惜献上两座城池换回陶融。” 辞陌衍眼睛一亮,“父皇,西陶的城池物产丰饶,若归入大辞的疆域,便不必忧心边境将士的军饷了。” 辞帝气得拿起茶杯就砸辞陌衍,“糊涂!陶融在大辞受尽屈辱,一旦回西陶,势必与萧裕联手,反扑大辞。与其留着陶融这个祸害,还不如趁此机会除掉陶融!” 好在,茶杯还没碰到辞陌衍,就摔碎在地上。 辞陌衍后怕地望向茶杯碎片,又瞄了一眼纪辞,壮着胆子小声地问道:“父皇,真的要处死陶融吗?” 纪辞是看明白了,无论陶融有没有罪,辞帝都要弄死他。 纪辞不愿放弃,不愿让陶融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皇上,陶融若死在大辞,萧裕必不会善罢甘休!” “凶手是陶鉴,大辞至多是帮凶。萧裕要算账,也是先找陶鉴清算。他们窝里斗,大辞正好坐收渔利。” “皇上……” 辞帝打断纪辞,“辞丫头,别忘了,你是陶融最大的仇敌。你今日妇人之仁,来日陶融未必会对你心慈手软。” 辞帝这话,确实在为她考虑。 不过,陶融是小说世界的核心,他绝对不能死! “皇上,陶融对阿辞而言,重逾千钧,阿辞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辞帝阴沉着一张脸,“你出世,朕以国名赐你为名,此等殊荣,整个大辞,只此一份。自那时起,你便是心照不宣的太子妃。” “否则,你以为朝臣为何时刻盯着你。你既将心给了陶融,陶融这个祸害,更不能再留了。” 纪辞脸色忽的一变,“皇上,阿辞劣迹斑斑,无颜为储君之妃。” 纪辞想不通,为何辞帝处处看她不顺眼,还要如此逼迫她为太子妃。 “太子昏迷不醒,你在此贴身照料,不得出东宫半步。待太子清醒后,朕便做主,为你们赐婚。” 说完,辞帝便拂袖而去。 辞陌衍立即扶起纪辞,“辞妹妹,快起来,别把膝盖跪伤了。” 辞帝是不是脑袋抽了,她不止品行不端,还豢养面首,居然让她做太子妃。 “辞陌衍,你真让我做你的太子妃?” 辞陌衍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自我懂事起,父皇、母后便再三提醒,辞妹妹是我的太子妃。” “近些年,因为朝臣一直弹劾你,此事便被搁置了。许是,辞妹妹近日规矩了不少,又请得净如大师出山,父皇才重提此事。” 小说原剧情,辞陌衍的太子妃另有其人。 如今,却逼她成为太子妃。 原来,陶融一直被困在郡主府,日夜被折磨,根本没有今日的祸事。 也就是说,因为她这个变故,引发了蝴蝶效应,一切都变了。 她不能再依靠小说,预知未来剧情了。 辞陌衍一眨不眨地盯着纪辞,“辞妹妹,你是担心陶融吗?” 纪辞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嗯。” “辞妹妹,我知道,是金甲卫抓了陶融。虽然这支死士,只听命于父皇,但我向他们问话,他们也不敢有所欺瞒。如果辞妹妹想了解情况,我帮你问问他们。” 金甲卫统领,就守在外面。 “好,我去叫他进来。” 纪辞拿着鸡毛当令箭,金甲卫统领对她客气了不少。 辞陌衍拿出太子的威仪,语气低沉地问话,“金统领,本宫问你,陶融情况如何?” 金甲卫统领的目光扫过纪辞,“陶融在昭狱中,受尽酷刑,已是半死不活。皇上口谕,今日游街示众后,在菜市场问斩陶融。” 纪辞忽的站起来,“什么,今日便问斩?” “皇上说,迟则生变,为免夜长梦多,要尽早解决陶融。” 纪辞惨白的脸色,让辞陌衍心底一慌,连忙屏退金甲卫统领。 “辞妹妹,你别吓我!” 系统:【小辞儿,东宫有通向宫外的密道。】 纪辞勾起一抹美艳动人的笑容,“放心,我没事!” 看着那抹笑容,让辞陌衍不禁心底发毛,“真的没事吗?” 纪辞的手探向衣袖,“没事,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 辞陌衍忧心地望着纪辞,好似突然下定了决心,“辞妹妹,东宫有一条密道,就在我的床底下,直接通向东冉门外,你去见陶融最后一面吧。” 纪辞震惊不已,“你放我离开,若是皇上怪罪,你怎么办?” “父皇膝下只有我一个子嗣,虽然对我动辄打骂,却从来不舍得下狠手。辞妹妹,你放心出去,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反正,至多不过一顿板子。” 纪辞眼底的感激就要溢出来,“辞陌衍,谢谢你。不过……” 说着,纪辞对辞陌衍撒了一把药粉,用绫条讲他的手脚绑住。 “不过,我不能将你拉下水。” 金甲卫统领从东宫出去,便急忙向平章殿而去,“皇上,辞郡主已经知道,今日要问斩陶融。” “嗯,做得很好。” “皇上,如此一来,辞郡主便被逼到了绝境,只怕,会横生变故。” 辞帝摸着龙椅的把手,“朕倒是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 纪辞一出地道,立即向路人打听,押送陶融的队伍在哪里。 纪辞竭尽全力向目标处奔跑,可狂奔之时,一个不小心,就被巷子里横七竖八的竹竿给绊倒了。 纪辞的手心被擦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 地上的一群蚂蚁,也被纪辞惊得四处逃窜,旁边地蚯蚓却仍旧气定神闲地爬行。 纪辞若有所思地盯着蚂蚁和蚯蚓,片刻后才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纪辞快要筋疲力竭时,终于看到了押送陶融的队伍。 纪辞扫视一圈四周,进了一家乐坊。 再次出来之时,手上多了一把二胡。 纪辞穿过扔菜叶、鸡蛋、石头的人潮,挡在游街队伍的前面。 押送陶融的官兵立即警戒地拔出剑,“什么人,竟敢拦囚车!” 纪辞无比的平静,“我是纪辞。” 围观的百姓,刷的一下,都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官兵立刻把剑收了回去,“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求辞郡主不要为难我们。” 纪辞含笑,面若桃花,“官兵大哥,我无意阻拦办公,只是来送陶融最后一程。” “辞郡主,您可千万别拿小的寻开心了。” 纪辞没有多言,一步步走向囚车,然后,又坐在满是烂菜叶的囚车前面。 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纪辞确实没有别的举动,才继续向前行进。 经过这个小插曲,那些百姓,谁也不敢再向陶融扔烂菜叶、臭鸡蛋。 一个个,都屏气凝神。 暗处,萧问渠又喜又忧,“大哥,纪辞过来了,我们还要不要劫囚车?” 萧裕眉头紧蹙,“静观其变,一旦王爷有性命之忧,我们便出手!” “是!” 陶融戴着沉重的枷锁镣铐,身上的囚服,又脏又破烂,还布满了斑斑血迹。 发臭的鸡蛋打湿了蓬乱的头发,脸上的蛋清和血迹活在一起,产生一股无比恶心的恶臭。 纪辞的眸光都在发颤,良久后,才掏出手帕,将陶融脸上的脏污,一点点的擦干净,“陶融,你受苦了。” 陶融一点点撑开眼皮,看到眼前同样狼狈的纪辞,扯着嘶哑粗砺的嗓子,“你……不该来……回去……” 陶融撕裂的声音,让人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纪辞没忍住就哭了出来,“陶融,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救你。” “别管我……” 纪辞眼泪越发的汹涌,“陶融,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陶融怔怔失神地望着纪辞,“你……” 系统:【陶融仇恨值-10,当前仇恨值63。】 纪辞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坐正了身子,轻轻地拉响二胡。 哀怨、苍凉的二胡声,瞬间便倾泻而出。 纪辞轻启薄唇,响起凄婉悲凉的歌声,“严霜八月凋桂枝,伏枥衔冤摧两眉。”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白璧竟何辜,青蝇遂成冤。” “冤梭与恨机,一见一沾衣。” ……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辞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出来,辞郡主这是在为陶融喊冤啊。” “喊冤?难不成,陶融是冤枉的?” “不可能,没证据,皇上怎么会下旨处死陶融。连西陶那边,都没有任何的不满。” 纪辞拉的二胡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凄厉。 纪辞喊得声嘶力竭,“古有窦娥蒙受大冤,许下三桩誓愿,让天地为之动容,最终证得清白。” “今朝,陶融同样蒙受不白之冤,走投无路,只得请老天爷为其昭雪。” “我纪辞在此盟愿,若陶融有一丝冤屈。便请上天降下滂沱大雨,洗清他身上的冤屈——” 第24章 老天爷发怒了 “这晴空万里的,哪像是要下雨了。” “可不是嘛,现在虽是初秋,可天天都艳阳高照,绝对不可能下雨!” “如果今天真能下雨,就算陶融真干了那事,我都相信他是清白的。” 纪辞的誓愿已经喊出来,可天上非但没有任何变化,日头反而更加晒人。 群众们都汗流浃背,但谁都想继续看热闹,没有一个人离开。 眼看着,就要到菜市场,群众们的耐心也已经耗尽。 开始高声大喊,让纪辞赶紧走人,不要耽误行刑。 萧问渠看着陶融被无情地拖上刑场,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大哥,我们快动手吧,不能再让纪辞瞎掺和了!” 萧裕握紧剑柄,“按计划行动!” “大哥,不好了,情况有变,辞莫莫带来了一队官兵!” 辞莫莫的侍女,颐指气使地呵斥监斩官退下,然后,辞莫莫施施然地坐在那里。 辞莫莫一脸的痛心疾首,“阿辞,陶融犯下滔天恶行,皇兄亲自批复,定斩不赦。衍儿待你如珠似宝,他至今昏迷不醒,你怎可如此糊涂,为了这个杀人凶手,大闹刑场!” 辞莫莫煽动他人情绪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长公主说的对,辞郡主,您就下来吧,别耽误行刑了。” “是啊,陶融谋害储君,罪该千刀万剐。皇上顾及两国邦交,只是赐他斩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 辞莫莫又开始涕泪涟涟,“阿辞,我知道,我知道,陶融仗着有几分颜色,便恬不知耻地魅惑勾引你。可纪王、纪王妃丧命于西陶人之手,如此深仇大恨你怎能忘记。” 辞莫莫的话,让群众们浮想联翩,也给纪辞的所作所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啧啧啧,细看,陶融还真是有些姿色,比蕴墨馆的男人也不差。难怪,勾得辞郡主这般胡作非为。” 陶融的目光平静无波,仿若,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只是,在看向纪辞之时,多了几分异样的情愫,“纪辞,滚!” 纪辞抬头望天,尽量压下心中的急躁,“我再给陶融奏最后一曲,送他上路!” 不下雨,纪辞只能拖时间。 辞莫莫无奈地长叹一声,“阿辞,我知晓,你放不下陶融。罢了,我便成全你吧。” 一曲,很快便奏完。 刽子手磨刀霍霍,群众们按捺不住地大喊,“辞郡主,下来!下来!下来!” 纪辞摔开二胡,扑在陶融身上,“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还不快把她拉开!” 没过一会,纪辞便被无情地拖开,“放开我——” 好事者又开始大喊,“处死陶融!” “处死陶融!” “处死陶融!” “轰隆隆——” 一声惊雷电光,将天空撕裂成无数的碎片。 看热闹的群众,或是抱头鼠窜,或是抱头蹲在地上。 纪辞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发怒了!” 辞莫莫坐立不安,声音也在颤抖,“纪辞……辞,你别妖言惑众……” “轰隆隆——” “啊!别劈我!” 辞莫莫被吓得躲进桌子底下。 萧裕瞅准时机起哄,“陶融无罪!” “陶融无罪!” “陶融无罪!” 擒住纪辞的官兵,也被吓得半死,纪辞轻轻松松就挣脱了束缚。 纪辞伸手触碰着如牛毛一般的细雨,“请诸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无论陶融是否有罪,我都愿拿出郡主府的丹书铁券,换陶融一命!” 菜市场离皇宫很近,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辞帝肯定收到消息了。 虽然,她迫不及待想将陶融救回去,但必须要等到辞帝的赦免圣旨。 没等多久,果然,辞帝贴身太监喜公公打马而来。 桌底下的辞莫莫也悻悻地爬出来。 “传皇上口谕,皇太子转危为安,已然转醒。皇太子亲口证实,刺客另有其人。着,陶融即刻释放!” 群众们纷纷拍手叫好,“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萧问渠便穿过密密麻麻的人潮,挤上刑场,直奔陶融而去。 此时,纪辞已经给陶融松绑。 “陶融,没事了,回郡主府吧。” 喜公公又喜笑吟吟地望着纪辞,“老奴带来了一道圣旨,请郡主下跪接旨!” 纪辞已经猜到,这圣旨的内容。 即便不愿,也不得不下跪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纪王之独女纪辞,敦敏成性,仁孝纯深,忧怀黎民。请得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实乃大功一件。特赐——” 喜公公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纪辞,半晌后才继续道:“特赐黄金千两,以示嘉奖!” 不是册封太子妃的圣旨? 太好了! 纪辞笑得合不拢嘴,“臣女接旨!” 系统:【支线任务,请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完成!奖励30主角经验。】 【当前主角经验为50,系统升级为1级。】 【新功能,空间开启!】 【当前空间容纳度为1m3。】 辞莫莫经过纪辞身边时,轻蔑地开口,“纪辞,太子妃之位,与你无缘了。” 纪辞故作一脸遗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群众们看完热闹,都用手挡住头顶上的雨,“雨越下越大了了,大家快走吧!” 纪辞顶着瓢泼大雨,脱下外罩衫,踮起脚尖,给嘴唇惨白的陶融挡住风雨,“萧问渠,快带陶融回去,他身上有伤,淋不得雨。” 系统:【陶融仇恨值-3,当前仇恨值为58。】 “好。” 萧问渠连忙扶住陶融,快步向萧裕准备的马车行去。 纪辞跟在后面跑,可没跑几步,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郡主府的榻上。 头脑昏昏沉沉,浑身没力气,“好饿……” 陶融正好端来一碗温热的肉丝粥。 一进来便看到,纪辞的中衣松松垮垮,露出雪白莹润的香肩。 陶融慌忙将瓷碗扔在一旁的矮桌上,面色不自在地背过身去,“穿好衣服!” 纪辞一低头,脸刷得一红,赶紧用被子蒙住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出去!” “好。” 许久,纪辞才钻出被窝,匆匆忙忙把把衣服穿好。 看到桌上的肉丝粥,三下五除二,便吃得干干净净。 “来人呐!” “何事?” 纪辞看着进来的陶融,板起了一张脸,语气却是关切,“陶融,我费尽心机才把你救出来。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养伤,出来作甚!” 方才的尴尬,纪辞差点忘了,陶融还是个重病号。 还在,她还没有被羞臊冲昏头脑。 “我恢复得快,已无大碍。” “开什么玩笑,半条腿都踏进了鬼门关,岂是说没事就没事的的。”等等! “我昏迷了多久?” “不多,三日。” 纪辞上上下下打量了陶融一圈,“你真没事了?” “嗯。” 这厮不愧是男主,构造奇奇怪怪,每次都恢复得这么快。 纪辞摸了摸鼻子,“那你也好好养着吧,别累着了。” 陶融并未离开,“于遇、半溪不在,让我照顾你。” 让陶融这个男主,照顾她这个炮灰,她怕折寿啊。 “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陶融斩钉截铁地回绝,“不行,我答应过半溪。” 纪辞看到陶融那阴恻恻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救陶融一命,这陶融对她怎么越来越恶劣了。 纪辞想来想去,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陶融,我答应过你,要放你自由。以后,我再也不会束缚你,你随时可以离开。” “王府还未修缮好。” 纪辞偷偷瞄了一眼陶融,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看来,果然是这个原因。 纪辞不由得窃喜,决定,要去大吃一顿压压惊。 “你去哪里?” 陶融问问她的行踪作甚? 纪辞有点蒙,但还是实话实说,“用膳。” 陶融望向桌上见底的小瓷碗,“不是吃了?” “没吃饱啊。” 陶融不解,“要吃这么多?” 又没有吃他的,居然说她吃的多! 实在太过分了! 纪辞忍住要打陶融的冲动,“是!” “等着!” 不大一会,陶融就搬来了一个脸盆,里面装满了诱人的的肉丝粥,“不够还有。” 这是喂猪吗? 连个勺都没有。 纪辞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饿了。” “咕咕——” 纪辞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陶融把脸盆向纪辞推过去,“快吃吧。” 这时,屋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纪辞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出去,“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我出去看看。” 醉梅连连抹着双眼的热泪,“郡主昏迷多日,定是知道大家回来,才醒过来的。” 于遇对着门外招手,“快进来,郡主就在里面。” 三个各有风姿的男子鱼贯而入,款款向纪辞行礼,“参见辞郡主!” “这是?” 于遇附在纪辞耳边轻语,“郡主,为了打消皇上赐婚的念头,我特意把郡主以前的面首都接回来了。” 纪辞清了清嗓子,“前尘往事,既往不咎。今日,我们便重新认识一下。” 其实,她就是单纯的不认识人。 醉梅首先点头,“醉梅都听郡主的。” 纪辞含笑点头,“诸位好,我叫纪辞!” 醉梅撩了撩头发,“但在醉梅下,民家酒可沽。奴唤作醉梅,年方十八。以前,是蕴墨馆当红的头牌。” 一品貌端方的男子出列,对纪辞微微颔首,“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下官兰扬,翰林编修。” 清癯俊秀的男子,对纪辞拱手,“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竹忘言,一介布衣。” 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精明与世故,“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小人菊一故,手上有几个店铺。以后,郡主府一切所需,都可以去铺子上拿。” 第25章 翻谁的牌子? 系统:【小辞儿,这就是梅兰竹菊四公子,他们都自我介绍了,我就偷会懒啦。】 “嗯。” 这四个人,不止容貌出众,还各有所长。真不知道,原主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面首。 “于遇,他们住哪里?” “郡主,他们都住在相宜苑的厢房里。” 相宜苑,也就是她的院子。 反正,这院子有几百平,都住下来,也还大的很。 纪辞点点头,“好。” 于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知,郡主今晚留宿何处?” 纪辞臊得脸都要滴出血来,“这……” 看古装剧时,经常看到皇帝翻牌子,现在居然轮到她了。 于遇又小声在纪辞耳畔提醒,“郡主,太子殿下这几日闹得不消停,非要让皇上赐婚。一旦郡主嫁入皇家,纪家的香火就要断了,纪王爷在地底也会不得安宁的。” “郡主放心,只需要对外做做样子便好。我守在外面,郡主没点头,他们谁也不敢冒犯郡主。” 所以,于遇这是逼她翻牌子? 纪辞一一扫过梅兰竹菊,犹豫了许久,最终将目光放在高冷漠然的兰扬身上,“你来我房里吧。” 不管怎么说,在自己的房里,还是比较有安全感。 兰扬喉结上下动了动,“……好。” 菊一故似乎很是羡慕,用力拍了拍兰扬的肩膀,“兰兄,恭喜!” 醉梅一脸地娇嗔,“郡主,不知醉梅何时才能侍寝?” 纪辞尴尬地咳了咳,“大家都会轮到的。” 话一说完,就无视纷纷满意点头的众人,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里。 过了许久,纪辞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小言言,我单身二十多年,现在突然给我这么多美男,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系统:【小辞儿没谈过恋爱,现在一次性补上呗,这么多美男,随便你挑!要是不够,咱们再去抢!】 有一点点好色的纪辞,蒙着脸不断地傻笑,“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心动!” 系统:【小辞儿,口水流出来了!】 纪辞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诶?小言言,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一开始,系统的声音软软糯糯,就像个肉乎乎的小团子,让人想要捏一把。 现在,就像个俏皮机灵的小精灵。 系统:【因为本系统升级啦,如果系统满级的话,说不定本系统还能幻化真人呢!】 纪辞激动地坐了起来,“这么厉害啊,那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呢?” 系统【小辞儿想知道的话,那就加油努力,积攒足够的主角经验哦。距离下一等级,还差70经验。】 “嘁!真小气!” 系统(非常不满):【话说,系统升级,有新功能,小辞儿都不试试的吗?】 纪辞不以为意,“我知道啊,不就是1m3的空间,可以存储东西啊。” 系统: 纪辞眼睛亮了,“这么神奇?” 纪辞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试了。 系统:【那是,不过,当前等级太低,一旬才能复制一次。】 虽然机会珍贵,但纪辞还是非常想开开眼界。 思来想去,纪辞想到最珍贵的东西,便是太清莲。 书房里,陶融又在练习篆刻,石料、刀具都换成了上好的材质。 听到纪辞的脚步声,抬头望向纪辞,“郡主找陶某有事?” 郡主? 陶融对她,不都是直呼其名吗? “就是,想问一下,太清莲,还有剩吗?” 陶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陶融的目光阴嗖嗖的,纪辞被看得心底发毛,连连摆手,“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了!” “站住!” 她又不傻,陶融要发飙,让她站住就站住,那岂不是死得很惨。 只是,纪辞刚转头准备跑路,就一头撞上了书架,“啊!好痛啊!” 纪辞揉着额头,眼泪都要掉下来。 陶融拽着纪辞的衣领,就像拎只小鸡崽一样。 纪辞连忙双手抱头,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啊——陶融,我错了,你别打我!” 谁知,陶融只是把她拎到矮几旁的坐垫上。 纪辞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 陶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瓷瓶,放在纪辞面前,“太清莲制成的药丸,都在这里。” 纪辞按捺住心底的急切,“陶融,先借我一下,晚点还给你。” “嗯。” “谢啦~” 东西拿到手,纪辞就要走人。 谁知,又被陶融揪住了衣后领,“等等!” 怎么这么喜欢揪衣领,不知道很难受! “怎么啦?” 陶融望向纪辞的额头,“化瘀膏。” 纪辞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陶融,谢谢你。” 陶融会关心她的伤,看来,她离清零陶融的仇恨值,又近了一步。 “不客气,回去擦吧。” 纪辞刚走几步,又听到了陶融的声音。 “郡主,陶某姿色如何?” 噗! 她没听错吧。 纪辞缓缓地转过身,细细地打量了陶融一番。 太清莲的功效很好,那道狰狞可怖的大伤疤,细看之下,才能看清一些淡粉的纹痕。 除却这点小瑕疵,陶融那张如琼玉的脸,再无任何缺陷。 “仙姿玉质,雅人深致,当世独此一份。” 纪辞语气一顿,犹豫着开口,“不过,此等相貌,被长发遮了大半张脸,实在可惜。还有,眉宇间的阴郁,实在让人忧伤心疼。” 陶融眸光闪了闪,似乎在认真思考纪辞的话。 风风火火的萧问渠进来,看到纪辞,更是手舞足蹈,“郡主,郡主,你知道,我今天在外面逛,都听到什么了吗?” 纪辞一脸八卦,“啊?什么事?” “郡主大闹刑场的事,已经被编成了戏文。郡主那日唱的曲子,被人整理成诗文,整个京城争相传颂,二胡也成为风靡京城的乐器。” 系统:【人物复杂度+5,当前复杂度为】 纪辞笑得花枝乱颤,“这么一说,我在古代,居然成了带货女王。” 陶融若有所思地看向纪辞。 “可不是,现在京城可没人说,郡主大字不识、一无是处了。” 笑着笑着,纪辞突然察觉到什么,“萧问渠,别人夸我,你这么激动作甚?” “郡主为了救王爷,奋不顾身,不惜一切代价。我萧问渠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等恩情,自然要记住。我把郡主当成自己人,别人夸郡主,我肯定开心啊。” 纪辞眨眼笑道:“萧问渠,那我也把你当自己人啦。” 萧问渠搓了搓手,“对了,他们都说郡主的二胡拉得很有特色,改天也教教我吧。以后,我就可以给我喜欢的姑娘拉了。” “交学费,本郡主就教你。” 萧问渠可怜兮兮地望着陶融,还对他抛了个媚眼,“王爷,能不能赏点给人家。” 结果,只收到陶融无情的白眼。 纪辞却笑得乐不可支,“噗哈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问渠!” 萧问渠又对纪辞抛媚眼,“郡主,你都说了,我们是自己人,银子就算了呗。” “好啊,你都牺牲色相了,我再不答应,就太不近人情了。” 萧问渠豪气地捧出一堆书,“这是我刚买来的话本子,里面还有插画,郡主随便挑!” 纪辞眼睛亮了,迫不及待地挑选,“话本子?你也喜欢看?” “对啊,为了买话本子,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萧问渠,以后,你去买话本子,带上我这个钱袋呗。” 萧问渠看向纪辞,就像看到一个大大的金元宝,“郡主,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咳咳咳!” 听到陶融的咳嗽声,纪辞、萧问渠这才想起,房间内还有陶融的存在。 纪辞随意挑了几本话本子,就准备开溜,“萧问渠,等几天我再还给你。” 纪辞一离开,萧问渠就叉着腰,板起一张脸,“王爷,以前,你杀了郡主,我肯定会拍手叫好。可现在不同了,郡主救了你,你怎么还能欺负郡主呢?” 萧问渠跟在陶融身边,只见到纪辞好吃好喝地招待陶融,就没见过纪辞苛待陶融。 越想,越肯定,纪辞折磨陶融的传言,绝对有误会。 “本王何时欺负过她?” 萧问渠无奈地扶额,“王爷居然还否认,郡主额头上的大包,不是王爷打的,还能是谁,我看到都不好意思问郡主。” “她自己撞的!” “那王爷就眼睁睁地看着,不给人家上药的吗?” 陶融冷冷地瞥向萧问渠,“她是你的主子?” 萧问渠一噎,“……我这不是打抱不平嘛。” 陶融眼神有些闪烁,“她说,让我们过段时间搬出去。” 萧问渠叹了一口气,“虽然有点舍不得郡主,但一直在郡主府白吃白住,确实也过意不去。我得在搬出郡主府之前,给郡主准备一份礼物。” 陶融闻言,篆刻时,猛地用力,刻得有模有样的篆文,生生被毁了。 晚上,兰扬沐浴更衣后,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早早地躺在纪辞的榻上。 纪辞透过单薄的中衣,看到兰扬若隐若现的胸肌,呼吸也浊重了几分。 纪辞连连灌了几杯茶水,才稍稍缓和几分。 兰扬迟迟没有等到纪辞过去,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郡主!” 纪辞又灌下一杯茶水。 主动权握在她手上,她怂什么。 纪辞笑得贱兮兮,“小兰兰,别急,本郡主来啦!” 第26章 郡主便如此不防备陶某 纪辞壮着胆子踏出脚步,刚走近床榻,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兰扬压在身下,“啊!” 触及到兰扬炽热的目光,纪辞怂了。 今日,她是看兰扬高冷,才选他侍寝,没成想,他内心竟如此火热生猛。 照这样下去,吃亏的分明就是她。 美色在前,纪辞生生忍住了,“兰扬,你先放开我。” 刚准备动手推开兰扬,兰扬便幽怨地望着纪辞,“郡主不喜欢?” 喜欢才有鬼! 纪辞慌忙推开兰扬,跳下床,把衣襟拢得死死的,“兰扬,我们谈谈?” 兰扬幽幽地嗫嚅,“果然,郡主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贼心没贼胆。看来,下官今夜又要空欢喜一场了。” 她可是郡主,岂能被自己的面首小瞧! “想侍寝,得凭真本事。本郡主满意了,才有机会侍寝!”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明明她才是郡主,为了不嫁给辞陌衍,还得和面首斗智斗勇。 兰扬轻笑,单手撑头,慵懒地躺着,拍了拍空出大半的软榻,“郡主穿得单薄,若是感染风寒,下官属实担待不起。” 纪辞搬来绣凳,“本郡主身子骨好……啊!” 话没说完,便被兰扬打横抱起。 害怕自己掉下去,纪辞连忙搂住兰扬的脖子。 “谁敢动郡主!” 萧问渠担忧地破门而入,只见到,纪辞温顺地靠在兰扬怀里。 萧问渠耳根子一红,“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兰扬皱起眉头,“把门带上!” “好。” 纪辞更是无地自容了,“兰扬,你……” “下官只是不愿郡主着凉而已。” 兰扬将纪辞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又给她掖好被子,低低地笑着,“郡主对下官有恩,下官不会冒犯郡主。方才,只是同郡主玩笑罢了。” 纪辞恼羞成怒,气得裹着被子坐起,“你就是芝麻馅的汤圆,黑心!” 兰扬突然凑近纪辞,喷薄的热气打在纪辞脸上,“郡主这是失望了?” 居然又撩她! 纪辞挑起兰扬的下巴,脑子里搜罗着霸道总裁的语录,“男人,别惹我,你会后悔的!” 兰扬一阵错愕,片刻后,才神情不自然地后退,说话也吞吞吐吐,“郡……郡主,下官……” “噗嗤!哈哈哈……我也是吓你的。” 以为兰扬是个白切黑的老手,没想到,居然是个纯情少男。 看来,她能成功夺回主动权了。 兰扬目光飘忽不定,声音听着也有些心虚,“那,今晚……” 美男在前,纪辞确实有谈恋爱的冲动。 不过,到底选谁,还有些纠结。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了解对方开始。 “兰扬,平时,你喜欢做什么啊?” “作画。” 纪辞点点头,“哇!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为我作一幅画?” “下官的荣幸。” 兰扬作画,纪辞就趴在床上看话本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兰扬望着纪辞香甜的笑容,失落地长叹一声,“若是没有露怯,今晚,便能侍寝了。” 兰扬作画,枯坐一夜。 第二日上朝,虽是一瘸一拐,却是满面春风。 于是乎,整个京城都疯传,纪辞又开荤了。 一无所知的纪辞,还在府上,和萧问渠热火朝天地讨论话本子。 直到,听到辞陌衍兴师问罪的声音。 “辞妹妹,你当真和兰扬……” 纪辞重重地点头,“对啊,我们纪家三代单传。我身为纪家的独苗,眼看要及笄,当然要承担起绵延子嗣的重任。” 辞陌衍如遭雷击,“辞妹妹,那我呢?” 纪辞故作不解,“我给纪家传宗接代,你是我的好哥们,这不冲突啊。” “辞妹妹,你明知道,我们有婚约在身,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萧问渠张大了嘴巴,像是吃到了大瓜。 “辞陌衍,我是女儿身,为了家族,能放下小我。你是储君,岂能这般儿女情长?水陆道场一事可了?皇上寿诞可妥善安排?” 辞陌衍深深地望向纪辞,“辞妹妹,我懂了。” 说完,塞给纪辞一块扇形玉坠,便跑出相宜苑,根本不给纪辞还回去的机会。 纪辞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烂桃花,还不如单身一辈子!” 萧问渠看完好戏,就上来八卦,“郡主,听说,京城的姑娘都排着长队,想要嫁给辞陌衍,以后当皇后,你怎么恨不得把他推开。” 纪辞把烫手的扇形玉坠塞给萧问渠,“这么羡慕,那让给你吧。” “郡主,你可饶了我吧。辞陌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纪辞连连长叹,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唉!真无聊。” 萧问渠找到陶融,“王爷,我们一直闷在府上,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吧。” 陶融忘我地练习篆刻,将萧问渠彻底无视。 萧问渠直接夺过陶融的印章,“王爷,郡主说她无聊,我们陪她出去逛逛吧。” “她面首成群,还有储君对她死心塌地,需要本王陪?” “戏文里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郡主心地善良,从来没有挟恩图报,可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陶融嘴角微抽,“她心地善良?” “王爷,你一直闷在房里,会憋出病来的。你就当自己出去散散心,顺带陪陪纪辞,怎么样?” “本王篆刻尚未大成,绝不出门!” “王爷,我大哥说,这次要接你回西陶。以后,就没机会再见到郡主了。这份救命之恩,难道你要欠一辈子吗?” 陶融眸光一暗,“欠一辈子,一辈子……似乎,也好……” “王爷,你就去嘛!” 萧问渠软磨硬泡,陶融根本无法全心篆刻。最终,只得应下。 纪辞在房里欣赏兰扬的水墨画像,连连发出啧啧之声。 画中的女子绝殊离俗,完全艳压本人。 陶融轻轻地敲门,“郡主。” “门没锁,进来吧。” 陶融瞥向纪辞手中的画像,若有所思。 纪辞没有听到陶融说话,转身望去。 着实被他的姿容惊艳到了。 陶融已经采纳了她的建议,将所有的鸦发高高束起,用一根朴实无华的木簪固定。 少年暮气的沉郁黯然,随之消散了不少,更多的是一种文士的意气。 “郡主,闲来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美男相邀,她实在无法拒绝啊。 “好啊,去哪?” “集市甚是热闹。” 纪辞盯着陶融那张脸,目不转睛,“好,我们逛街。” 纪辞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真从没出去逛过。 以前,一门心思扑在古董店上,几乎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还硬生生地把古董店搞破产,越想越觉得不值。 来到这里,也算是有得有失,至少可以纵情享受了。 纪辞来到街市,东瞧瞧,西看看,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扫荡回家。 只是,苦了跟来的于遇和萧问渠。 尤其是萧问渠,表示十分肉疼,并十分后悔提议逛街。 萧问渠小声地提醒着陶融,“王爷,我大哥给的银子,快要花光了。” 于遇得意地拍了拍鼓起的钱袋,“郡主府,不差钱!” “王爷,咋们穷,还是让于遇掏银子吧。” “去找萧裕。” 萧问渠眼睛一亮,“好,这就过去。” 终于有正当理由,向大哥要银子了。 萧问渠离开,把手上的东西都塞给了于遇,整得跟个圣诞树似的,琳琅满目。 纪辞不由得捧腹大笑,“于遇,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我要贴身保护郡主!” 纪辞在扫视了一圈,“那我们去江渚楼吃饭,正好歇一会。” 进入江渚楼的雅间,纪辞突然捂着肚子,直喊肚子疼。 “郡主不舒服,赶紧回府让半溪瞧瞧。” “哎哟!于遇,我动不了了,你快去给我找个郎中吧。” 于遇没办法,只好依着纪辞的话,去找郎中。 谁知,于遇前脚出酒楼,纪辞后脚就拉着陶融溜了。 跑了一大段路,纪辞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太好了,终于溜出来了。” 陶融神情无比的复杂,“郡主支开于遇,一旦陶某对郡主不利,郡主便只能听凭宰割。” 纪辞眨眼一笑,“陶融,我这么信任你,你可千万别杀我啊。” 陶融神情怔怔,“郡主对陶某,便如此不设防备?” 纪辞扯着陶融的广袖,欢快跳脱地往前走,“好啦,出来玩,便开开心心地玩嘛。成天想着杀人害人的,有什么意思。” 系统:【陶融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为53。】 “郡主!” 陶融突然叫住了她。 “啊?怎么啦?” “我想去乐坊。” “好啊。” 这间乐坊,正是纪辞买二胡的那家。 纪辞一进去,老板娘便认出了她,“辞郡主在小店里买了二胡后,大家都挤了破脑袋,来我们乐坊买二胡、学二胡。今日,只要辞郡主看上的,我们亲自送去郡主府。” “箫。” “二胡。” 纪辞、陶融同时开口。 纪辞疑惑地看向陶融,“你想要二胡?” 陶融也会拉二胡? 陶融迟疑地点头,“嗯。”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请辞郡主移步雅间,稍后片刻,我去把店里上好的二胡、箫都让人拿出来。” 去楼上的雅间时,纪辞听到,楼下两个妇人极其刺耳的对话声。 “看到没,辞郡主身边的那个,就是西陶质子陶融。都说,陶融把辞郡主迷得神魂颠倒,我还不信,今日一瞧,我是真信了。” “梅兰竹菊四公子都回了郡主府,辞郡主昨晚还召兰大人侍寝。我看,陶融无名无分,更没侍寝,估计,得意不了几日。” “那可未必,辞郡主为了陶融,大闹刑场,又陪她出来逛街。你想想,哪个面首,有这样的殊荣?听说,西陶人手段下作,贯会蛊惑人心,过不了几日,陶融就能爬上辞郡主的床了。” 第27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莫说是陶融,纪辞都听不下去了。 “放肆!” 纪辞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过两个长舌的妇人。 妇人见到纪辞,面如死灰,连连磕头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陶融抿着唇,只是神色平静地望着纪辞。 纪辞冷笑,“饶命?你们错在何处?” 妇人被纪辞这么一问,突然回过神来,她们怕什么,不过区区一个纪辞而已。 妇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趾高气扬地站起来,“郡主,臣妇所说,句句属实,并无错处!” 纪辞拍了拍掌,“好一个并无错处!” 闻声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乐坊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乐坊的老板娘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妇人相视点头,“臣妇府上还有事,就不陪郡主在这唠嗑了。” “本郡主放你们走了?” 妇人已经有些慌了,“即便是衙门,也不能随意扣拿无辜官眷。更何况,辞郡主也只是郡主而已。” “只是郡主?二位好大的口气,看来,是大有来头了。” 乐坊老板娘适时开口提醒,“辞郡主,下面的两位夫人,是长公主已故驸马的姐姐。” 纪辞一本正经地点头,“原来是长公主的两位大姑。不过,长公主为人仁善,从不议论他人是非。” “二位如此长舌跋扈,打着长公主的旗号,作威作福,给公主府蒙羞,也不知,长公主是否还会护着二位。” 妇人气焰越发的嚣张,“辞郡主说话,可是要凭良心。臣妇一没偷,二没抢,何曾作威作福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纪辞含笑看向乐坊老板娘,“师乐娘子,狂悖犯上,对当朝郡主不敬,该当何罪?” 师乐娘子十分配合纪辞,“回辞郡主,当处以拔舌之刑。” 纪辞笑眯眯地盯着两个妇人的嘴巴,“哦,原来是拔舌之刑。” 妇人色厉内荏,“在场的各位,想必是听得清清楚楚,臣妇可没有说过郡主的半句不是。”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确实是,她们说的都是陶融。” 纪辞怜悯地望着妇人,“陶融是西陶亲王,关乎两国邦交,西陶使臣尚在京城。二位口出恶言,辱骂陶融,可不止是拔舌之刑了。” 师乐娘子掩唇轻笑,“若西陶揪住此事不放,将你们告上金銮殿,只怕是要抄家灭族了。” 妇人的得意,全被战战兢兢所取代。 腿一软,砰砰砰地对着陶融磕头,“契王殿下饶了我们吧!” 围观的人,对陶融也没有不屑,而是多了几分畏惧。 纪辞望向陶融,“陶融,她们交给你处置。” 陶融只是对着纪辞道了一声,“谢谢!” 系统:【陶融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为48。】 陶融道完谢,都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妇人,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雅间。 “今日,便放你们一马。”纪辞目光又扫向其他人,“本郡主把话撂在这里,陶融乃亲王之尊,身份比本郡主还要尊贵。若还有人不知死活,冒犯陶融,三尺青锋相候!” 陶融的嘴角,微微地上扬。 系统:【陶融仇恨值-3,当前仇恨值为45。】不是吧,陶融的仇恨值,怎么这么好降了? 人群中,萧裕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师乐娘子热情地招揽着散去的围观人,“唉,大家别走啊,今日本坊主高兴,凡购本坊乐器,便可享受乐师精心授乐。” 师乐娘子的话,果然将大部分人留下。 吩咐伙计招呼客人,便领着几个抱着乐器的伙计进了雅间。 “郡主久等了!” 纪辞一脸佩服地对师乐娘子竖起大拇指,“师乐娘子真有经商头脑!” 但凡,她有师乐娘子的本事,她的古董店,也不至于负债累累。 “郡主谬赞了,小人不过比郡主多了几年阅历而已。” “这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若是有机会,真想和娘子合伙。” 师乐娘子扬了扬手,“小心点放,这些可是乐坊的镇店之宝。” 两把二胡,三支古箫,都是难得一见的材质。 “陶融,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融略略扫过一眼,“两把二胡,都买下。” 纪辞不禁暗道:不愧是男主,就是财大气粗。 师乐娘子不禁打趣,“契王殿下豪气,带走了所有的二胡。辞郡主可得给我们乐坊留一把箫镇场子。” 纪辞不禁莞尔,“师乐娘子是生意人,怕是巴不得我们都买走。” “郡主还是看看,有没有合意的。若是没有合眼缘的,日后若是得了好箫,再请郡主过来瞧瞧。” 纪辞求救地望向陶融,“陶融,你帮我,哪一支比较好?” 不必说,这些都是举世罕见的好箫。 不过,挑出最好的,纪辞有点犯难。 “嗯。” 陶融随意一瞥,指出摆放在中间的那一支箫。 “契王殿下真是好眼光,这把玉屏箫,是我们乐坊的镇坊之宝。平时,不轻易示人,今日郡主过来,我们才特意取出来。” 纪辞拿出那支箫,仔细端详了一番,看到上面还刻了一句诗,“仙到玉屏留古调,客从海外访知音。” “说来,这两句诗还大有由来。” 纪辞最是喜欢听故事,“哦?” “古时,有一位“鹿皮大仙”的道人,途经玉屏,留连茂林修竹。道人精通音律,可是当地佳竹虽多,却无箫管遣怀,道人便自制竹箫。” “后来,道人飘然离去,留下制作工艺和吹奏之法,将此箫命名为玉屏箫。” 陶融轻启薄唇,“一代名士杜禹,对此箫爱不释手,上面的诗句,便是他刻下的。杜禹作古,无数文人墨客重金求箫,却一无所获。” 师乐娘子不禁为之折服,“契王殿下果真见多识广,此箫,愿赠与契王殿下,分文不取。” 陶融望向纪辞,“给她吧。” 回到郡主府,纪辞仍对陶融的佩服,仍旧没有褪去,“陶融,你太厉害了,这么名贵的箫,你居然能白嫖到。” 陶融又继续练习篆刻,“书中自有黄金屋。” 陶融居然内涵她读书少! 怎么说,她也是寒窗苦读十余载,考上当地重点大学的人。 纪辞咬牙切齿,“不是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没见有姑娘喜欢你。” “不需要!” 纪辞突然笑了,“陶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陶融深以为然地点头,“诚然如此!” 纪辞捂着肚子大笑,“陶融,你知道吗,说这话的人,最后都是要孤独终老的。” 陶融的面色,阴沉沉的。 纪辞趴在陶融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 陶融凝望着纪辞,怔怔地失神。 系统:【陶融仇恨值-3,当前仇恨值为42。】 纪辞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 好像,只要宠着陶融,他的仇恨值就会变低。 “陶融,你刻的印章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印章。” 陶融淡淡地瞥了一眼纪辞,继续忘我地篆刻。 咦?怎么没反应? 系统:【小辞儿,你还能再假点吗?我都能看出来,陶融刚入门篆刻,刻得确实不错,但也只是看得过去而已。】 好吧! “陶融,你慢慢刻,我先回房间了。” 陶融起身,将两个匣子一一打开,“二胡,你挑一把吧。” 纪辞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送给我?” 陶融居然给她送礼物。 真是不可思议。 小说里,陶融可从来没给人送过东西。 破天荒的事,居然让她赶上了。 “嗯,明日,我要搬出郡主府,这是临别赠礼。” 一把是鸡血紫檀,一把是乌木。 纪辞挑来挑去,最终指着那把乌木,“我要这把!” 陶融似乎忍了很久,“挑乐器,你便仅凭外观?” “不试音?” “不试触感?” “你当真会拉二胡?” 好像,她经营古董店时,就是如此。 然后,买了了一堆赝品。 最后…… 纪辞被陶融训得没话说,“那我试试。” 纪辞经过陶融的提点,最终挑中了那把鸡血紫檀二胡。 “虽然两把都是珍品,但这把鸡血紫檀的二胡,音质确实好多了。” “嗯。” 纪辞跑回房间,将那把玉屏箫取来,“投桃报李,这把玉屏箫,送给你。” 陶融揉了揉眉心,“这也是我送的。” 纪辞面色略显尴尬,“我去乐坊,本就是想送一把箫给你,谁知,师乐娘子将箫送给你了。再说,你送给我,它就是我的。” 陶融迟疑了许久,才接过玉屏箫,“为何赠礼给我?” “皇上寿诞之后,便是你的生辰。可是,那时候你都回西陶了,我只能提前给你准备生辰礼。我知道,你擅长吹箫,所以,就想送一把箫给你。” 陶融紧紧地握住玉屏箫,声音微颤,“郡主,有心了。” 系统:【陶融仇恨值-3,当前仇恨值为39。】 “嘻嘻,你喜欢就好。” 纪辞发现,陶融就像是个缺爱的孩子一样,特别容易满足。 “郡主,不好了,长公主来了,好像特别生气,还带了一大队侍卫。” 第28章 陶融的嘴,比毒药还毒 陶融轻轻地按住纪辞的肩膀,“我来。” 纪辞先是一蒙,而后忍不住打趣,“陶融,外边可是辞莫莫,你确定要为了我,往枪口上撞。” “礼尚往来而已。” 陶某还真是不肯亏欠别人分毫,她今日为陶融出头,这就报还给她了。 “好啊,本郡主就在这里看着。如果你斗不过辞莫莫,我给你找回场子。” “嗯。” 言罢,陶融便气定神闲地出去。 出明间时,气势汹汹的辞莫莫,已经进了相宜苑。 纪辞端来一碟点心,慵懒地斜靠在窗户旁。 “郡主,你的梅兰竹菊,还真是对你死心塌地。我家王爷还没出场,他们就冲上去打先锋了。” 萧问渠也搬来一条凳子,坐在纪辞旁边看戏。 “萧问渠,你家王爷柔柔弱弱的,成天让半溪配药,风一吹就倒了。你陪我看戏,万一辞莫莫的打手欺负他,他又得躺床上了。” “以前,我家王爷没人撑腰,只能任人欺负。现在,有我大哥在……” 纪辞掩唇轻咳,拼命地给萧问渠使眼色,“咳咳咳——” “当然,还有郡主撑腰,谁欺负谁,还两说呢。” 醉梅、兰扬、竹忘言、菊一故四人,昂首挺胸,排做一列,将辞莫莫堵得死死的。 兰扬沉着一张脸,“不知,长公主莅临郡主府,有何贵干?” 辞莫莫神色倨傲,不屑地瞥向兰扬身上的官服,“放肆!区区一个七品官,也敢质问本公主?!” 兰扬对天拱手,“即便是七品官,也是皇上亲封。长公主出言不逊,便是对皇上不敬。” “你再不滚开,信不信,本公主一句话,便能让你官途尽毁!” 兰扬神色依旧如故,没有任何屈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皇上褫夺下官官职,下官欣然接受。今日,若无郡主点头,下官绝不退让半步!” 醉梅、竹忘言、菊一故纷纷附和,语气坚决,斩钉截铁,“若无郡主点头,不退半步!” “郡主府刁民,忤逆犯上,都拿下!” 纪辞忙扔下点心,就要出去。 萧问渠双手拽住纪辞的衣袖,“郡主稍安勿躁,我家王爷还没出马呢。” 纪辞吞下一口口水,“那我再看看。” 陶融出场,梅兰竹菊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见过长公主。” 陶融一没行礼,二没问安。 单手背在身后,神色淡然,却不怒自威。 辞莫莫在一刹那,后背一凉。 陶融看似神色淡淡,释放的威压,比辞帝还要骇人几分。 她是真的被陶融镇住了。 待她回过神来,醉梅、兰扬、竹忘言、菊一故,已经躲在了陶融身后。 “哟,本公主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西陶的契王。前段时间,还是卑贱的阶下囚,如今靠女人翻身,本公主差点没认出来。” 陶融坦然自若,丝毫没有被辱骂的窘困,“本王有本事,能靠女人翻身;也不知,长公来日落魄,可能靠男人翻身?” 纪辞惊呆了,手上的点心直接掉在地上,“我的天哪,你家王爷居然把靠女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而且,他嘴巴也太毒了,明知辞莫莫没有驸马,还说靠男人。” 纪辞是真庆幸,没有和陶融斗嘴,不然,她绝对是手下败将。 辞莫莫被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竭力保持自己的仪态,“陶融,哦……不!是契王。本公主记得,‘契’字有交易、抵押之意,且‘契’与‘弃’同音。” “当初,西陶战败,陶帝将契王送来大辞,封为亲王,赐封号‘契’,莫不是将契王视为一颗求和的弃子?” 萧问渠被气得,拔刀就要冲出去,还是纪辞拉住了他,“别急别急,陶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陶融轻笑道:“长公主看的书,怕是缺页了。所以,不知‘契’也指事物转化的关键。本王倒以为,父皇对本王寄予厚望,期望本王来辞国为质,换得西陶东山再起。” 纪辞盯着陶融,眼睛里都是小星星,“陶融的脑子里,到底装下了多少书,怎么啥都知道。” 辞莫莫被陶融气得发抖,但今时不同往日,明面上,她根本奈何不得陶融。 “今日,本公主找阿辞,不与你计较。” 陶融目光掠过辞莫莫身后的十几个打手,“长公主如此大的阵仗,又执意见郡主,为了郡主的安危,本王只能拦住长公主大驾了。” “契王,本公主身为长辈,看看阿辞,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拦本公主!” 陶融认真地打量辞莫莫,“属实年长。” “噗!哈哈哈……陶融绝对是故意的!” 同为女子,纪辞最能感同身受。 女士,最讨厌被人说老。 她在现世,就不止一次被人叫阿姨,她的心理阴影面积真的是…… 辞莫莫气得脸都在抽搐,那张姣好的面容,也逐渐变得可怖,“陶融,你放肆!” 陶融面露不解,似是不知,辞莫莫因何动怒,“郡主身体不适,不见人。不过,长公主不同,自然是可以进去的。” 纪辞笑得直拍桌子,若是辞莫莫见她,不就是承认,自己不是人嘛。 果真,辞莫莫被陶融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醉梅和兰扬说了句什么,而后,不动声色地尾随辞莫莫而去。 纪辞倒了一杯茶水,急忙跑出去,递给陶融,“陶融,你的唇枪舌剑,大挫辞莫莫的威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太厉害了!” 兰扬、竹忘言、菊一故对陶融也投以钦佩的目光。 尤其是人情练达的菊一故,已经自来熟地和陶融套近乎,“陶兄舌战长公主,实在是让我等甘拜下风。也不知陶兄酒量如何,我们去喝几盅?” 陶融只是看向纪辞,“郡主以为如何?” “不如,我们在紫藤花架下,摆上一桌酒菜。一则,答谢大家如此维护我;二则……”纪辞看向陶融,粲然一笑,“陶融明日搬出郡主府,就当是临别的酒宴。” 陶融望向纪辞的目光,似乎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系统:【陶融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为44。】 啥? 她放陶融自由,为什么陶融的仇恨值不减反加。 “小言言,你是不是出bug了?” 系统:【小辞儿,你有没有想过,陶融可能不想离开。】 纪辞欲哭无泪,“不想离开,他直接和我说啊,干嘛要暗戳戳加仇恨值!” 纪辞刚想问陶融,他是不是不想离开,陶融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把萧问渠也整懵了,“郡主,还摆酒菜吗?” 一堆人都盯着纪辞,等着纪辞拿主意。 纪辞也左右为难,大家显然都是想要乐呵乐呵的。 可是,她抛下陶融一个人,和大家喝酒吃菜,也太不是人了。 “摆吧。” 陶融的声音再度传来。 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整个院子都热热闹闹的。 “对了,醉梅最爱热闹,怎么不见他人?” 纪辞一早便发现,醉梅不见了踪迹,但也没多问。 只是,这都要开席了,连成日里躲在药房的半溪都出来了,还不见他人。 兰扬不紧不慢的解释,“郡主,长公主带来的人,不是什么打手、家丁,而是蕴墨馆的龟公。醉梅和他们相熟,一眼便认出来了。觉得其中有蹊跷,就跟出去套话了。” 纪辞脸色一变,“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陶融瞥向纪辞,不知在想什么。 菊一故手搭在竹忘言肩上,“郡主不必忧心,醉梅看似粗狂放纵,其实精明得很。虽然是蕴墨馆的头牌,可没一个人嫉妒他。蕴墨馆上上下下的人,都和他有交情,不会有事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老远,就听到菊兄提我的名字,是不是又要送佳酿给我了?” 菊一故拍拍身旁的空座,“你一会不见,郡主就念叨你,真是让兄弟好生羡慕。” 醉梅喜出望外,就差往纪辞身上扑了,“郡主,真的吗?” “醉梅,你出去这么久,没有吃亏吧?” “郡主放心,醉梅没事。”醉梅故作神秘地扫视众人一圈,“郡主,醉梅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可着实是吓了一跳。” 除了沉默不语的陶融,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醉梅,尤其是八卦的萧问渠,“打听到什么了?” “长公主今日来郡主府,还带来蕴墨馆的龟公,是想唆使郡主,将契王殿下捉去当小倌!” 萧问渠气得直拍桌子,“岂有此理,这辞莫莫也太过分了!” “可不是嘛,还好长公主没见到郡主。” “这话说的,就算长公主见到郡主,郡主这么维护契王殿下,能做出这么不是人的事吗?” 纪辞面色越来越沉,原主还真做了这事。 辞莫莫一唆使,纪辞便让于遇扛着陶融去蕴墨馆,逼着陶融接客。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陶融、云时和真正结盟,拉开大辞、西陶大战的序幕。 可是,这应该是半年后的事情。 也就是说,故事线已经提前了半年。 陶融的仇恨值还未清零,她的死期,已经近在眼前了。 纪辞的情绪突然涌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纪辞身上。 纪辞的情绪变化,大家都察觉到了。 “郡主,你怎么了?” 纪辞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于遇,这杯,我敬你!” 于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起身回敬,“我干了,郡主随意。” 纪微醺的纪辞,怒瞪于遇,“别打岔,本郡主还有话没说完!” 第29章 我要陶融侍寝 “郡主尽管说,我都听着。” 纪辞跌跌撞撞地走到于遇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于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没有你撑着郡主府,郡主府早就没了。” “你记住,如果我不在了,你千万别管我。你就找个乡村避世,从此清闲一生。” 于遇本不用死,正是因为给纪辞报仇,才搭上一条命。 于遇怒了,“我绝不会抛下郡主不管,郡主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闭嘴!” 纪辞一把将于遇推开,又醉醺醺地向半溪扑过去,“半溪,过段时日,你就出府去做游医吧。” 半溪盯着陶融,神色肃然,“郡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纪辞说这些话,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陶融的眸中,也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纪辞突然站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梅兰竹菊,你们都各有本事,被困在郡主府,委实憋屈,也早些离开吧。” 醉梅率先表态,“跟着郡主,我们不憋屈!” 纪辞面色酡红,耍赖似的瘫坐在地上,还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还说话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陶融拧着眉头,“郡主喝醉了,送她回去。” 半溪去扶,纪辞却嫌弃地将她推开,“你谁啊,别碰我!” 兰扬将自己伸出的手用力压下,“按规矩,今晚是醉梅侍寝。醉梅,你抱郡主进去吧。地上凉,别让郡主受凉了。” 竹忘言、菊一故也点头,“快去吧。” 醉梅喜出望外,只是,还没碰到纪辞的衣角,纪辞便爬起来,向陶融扑过去,树袋熊似的吊在他身上,“我要他侍寝!” 若不是陶融躲得快,险些被纪辞亲到。 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尤其是萧问渠,恨不得将纪辞扒拉下来,“郡主,这是我家王爷,不是你的人。” 纪辞无比霸道,掐着陶融的脸,“就是我的!” 醉梅对纪辞张开怀抱,“郡主,契王殿下体弱,抱不动你。听话,快过来!” 谁知,醉梅刚说完这句话,陶融便轻轻松松地将纪辞横抱起。 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向房内走去。 萧问渠、醉梅就要追上去,却被半溪拦住,“你情我愿的事,你们瞎凑什么热闹,都散了!” 醉梅气得跺脚,“今晚是我侍寝!” 萧问渠更是扼腕叹息,“王爷的清白啊。” 于遇拖着萧问渠、菊一故搂着醉梅,“散了,散了。” 陶融将纪辞放在榻上,便要转身离开。 纪辞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委屈地嗫嚅,“我……我难受……” 陶融蹲在榻旁,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哪里难受?” “唔……呕——” 纪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出来后,翻了个身,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陶融整张脸都黑了,和煤炭有的一比,恨不得把纪辞掐死。 说纪辞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他前胸一大片,都是酸臭的污秽之物,纪辞身上,硬是没沾上半点。 “纪辞,你真是好样的!”陶融拂袖,就要夺门而出,脚步忽的一顿,转身走入纪辞的浴池,洗去身上的一身污秽。 一刻钟后,里面才传出陶融清冷的声音,“问渠!” 答话的却是半溪,“有事吗?” “劳驾半溪姑娘帮陶某递一套衣服进来。” 一向倨傲的半溪,神色难得有几分不自在,“我帮你叫问渠。” 陶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郡主她……问渠进来不方便,你把衣服放地上,我出来拿便是。” 半溪发蒙地点头,“……好。” 把一切都做完之后,半溪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确信,陶融绝不会对纪辞有非分之想,才一再让陶融接近纪辞,让他了解,纪辞并非一无是处。 只是,她失算了,万万没想到,陶融当真会对纪辞…… 守在明间外的于遇,叫了半溪好几次,也没有叫住半溪。 最后,抓住她的手腕,半溪才回过神来,“半溪,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你好几次,也没有反应。” 直到现在,半溪还一阵恍惚,“于遇,郡主和陶融同房了……” “哦,和郡主同房,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次换成是陶融而已。看来,郡主府马上就要添小主子了。” 半溪狠狠地踹向于遇,“于遇,你是不是缺根筋啊,郡主当真是那么胡来的人吗?” 于遇有些心虚,“不是吗?” “郡主和梅兰竹菊四公子,不过是表面而已,压根就没有同房。这次,陶融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分明是趁着郡主醉酒,便占郡主便宜。” 于遇仍旧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就算郡主真和陶融发生了什么,也不一定是郡主吃亏。” 半溪狐疑地盯着于遇,“怎么说?” “你想想,我们郡主手上有兵权,还有继承纪王爷的衣钵,自然不能嫁给陶融。最多,也是陶融入赘郡主府,成为郡马。” “在郡主府,郡主可以三夫四侍,陶融可不敢找别的女人。你想想,到底是谁吃亏?” 半溪的怒意,不自觉地褪去几分,“好像,是这个道理。” “是吧,陶融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郡主带着他出去,多有面子。” 半溪羞红了脸,“你不知道,陶融那方面不行。和郡主才进去多久,就结束了。如此,纪王府的子嗣,何时才能有着落。” 躲在角落里的兰扬,突然站出来,“半溪姑娘,有朝一日,契王殿下当真成为郡马。无法承担传嗣之责,还有下官……下官和诸位兄弟。” 半溪和于遇相视点头。 不过,半溪还是死死的盯着兰扬,“兰大人,若没有陶融的插足,你的身份地位,在四公子中,最有资格成为郡马。你,当真不会心生嫉妒?” “实不相瞒,下官确实遗憾。只是,在契王殿下前面,下官实在自惭形秽。” 半溪揉了揉额头,“还是兰大人识大体。今日之事,皇上定然已经知晓。我们还是想想法子,看如何给皇上、西陶一个交代。” 陶融将将出浴,白皙细腻的肌肤,被氤氲的雾气,蒸得泛着微微的粉光,平添了几分诱惑。 陶融披着外衫,坐在床沿,认真地注视着纪辞。 纪辞身上的醉意,已经消散了几分。 只是,睡得并不十分安稳,似乎还在说梦话。 陶融凑近去听,依稀听到几个字眼,“陶融,别杀我……” 陶融不禁哑然失笑,“既然怕,还吐我一身。” 陶融点住纪辞的睡穴,也趴在床沿,“好好睡吧!” 夜色渐深,陶融却迟迟没有睡意,眸光触及到兰扬所作的那副画像,若有所思。 第二日,纪辞精神抖擞地醒来,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真香啊。” “我也是。” 纪辞循声望去,吓得半死,陶融居然躺在她的旁边。 最可耻的是,她的脚还勾在他身上。 纪辞双手抱胸,缩进角落里,“你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郡主吃干抹净后,想不认账?” 纪辞低头,自己身上的衣服,分明还是昨天那套,陶融也是和衣而卧的。 “你胡说,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陶融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裳的褶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清白,又有何人会信?” “女子名节大于天,吃亏的是我,好吧!” 陶融不咸不淡道:“以郡主的名声,到底是谁吃亏?”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让第三个人知晓!” “昨晚,众目睽睽,郡主点名要陶某侍寝。此事,已是人尽皆知。陶某清白已毁,郡主打算如何弥补?” 纪辞就要抓狂,“这郡主府,怎么跟个筛子一样,啥事都能传出去!” 陶融叹了一口气,“陶某也该搬出郡主了。” 纪辞死死地拽住陶融的衣袖,“陶融,你能不能别走?” 陶融若是搬出去,京城就该传,她刚把陶融睡了,就把人家扫地出门。 陶融被人羞辱,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郡主府是郡主的家。” 纪辞狠下心,“陶融,只要你愿意,郡主府就是你的家!” 陶融凝视纪辞许久,却不发一语,最终,无言地离开房间。 系统:【陶融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39。】 所以,陶融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辞追出去,没有看到陶融的人,却看到了面色阴沉沉的喜公公。 纪辞明知故问,“喜公公,您这是?” 喜公公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感,“皇上问郡主,对陶融究竟是什么态度?” “我……” “郡主可要想明白了再说。” 她能是什么态度,怕陶融呗。 “皇上希望我是什么态度?” 喜公公扫视了一眼四周,“皇上希望,郡主招赘陶融,以牵制西陶、萧裕。” 纪辞眸色幽深,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 角落处,萧问渠一脸愤然,“王爷,你都听到了,辞国真是没有好东西,就连郡主也……” “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搬出郡主府,再早些回西陶。不然,还不知道,辞国要用什么阴招对付王爷。” 萧问渠拍了拍陶融,“王爷,你在听吗?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 第30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纪辞回到房里,心情烦闷,打算看些话本子平息躁意,却看到书桌上的镇尺下,压着一张三尺左右的生宣纸。 宣纸上,赫然是一幅写意人物水墨画。 纪辞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她大闹刑场,救下陶融的场景。 水墨画气韵生动,着重凸显出她的英勇无畏、义无反顾,以及围观群众的冷血。 角落处,还写着几行行楷小字,力透纸背,骨力劲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纪辞将目光投向落款的位置,板板正正的印章,是“悟之”二字。 ‘悟之’是陶融的表字。 系统(震惊):【小辞儿,陶融这是在向你表白,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纪辞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陶融肯定是读书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乱用的。” 陶融恨不得杀了她,怎么可能向她表白! 系统:【以陶融的才识,他会不知道?】 “陶融是什么人,睚眦必报,纪辞折磨他足足五年,他是脑子有多大的坑,才能喜欢我。” 系统:【小辞儿,你有没有发现,陶融的人设已经变了?】 “什么意思?” 系统:【小辞儿为了陶融,巧骗龙须凤发、勇夺太清莲、大义闹刑场,这桩桩件件,有几个人能做出来?】 【陶融和你平和相处,为了你狠怼辞莫莫,日日沉迷于篆刻,这和陶融原本的人设都大相径庭。现在,他喜欢你,也不奇怪啊。】 纪辞连连摇头,就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可能!就算陶融的人设崩了,他也不可能喜欢我。我只是个炮灰反派,即便没有女主角,也轮不到我做女主啊。” 系统:【小辞儿,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想的那么差劲呢?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就算有女主角,你未必会比她差。】 纪辞将那幅画卷起来,放进画缸里,正好和兰扬的丹青靠在一起。 “小言言,男主,是属于女主的。这是小说里,永恒不变的定律。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活下去。” 系统(不放弃):【陶融喜欢你,不也一样可以保全性命。】 “只是几句诗而已,陶融是不是那个意思,还不一定呢!” 纪辞突然回过神来,“对啊,陶融和剧情息息相关,人设崩塌,剧情很有可能也会崩塌。陶融究竟是什么态度,我必须得摸清楚。” 系统(小声哔哔):【剧情早就乱成浆糊了。】 纪辞拿起那幅画卷,奔向陶融的房间。 “咦?陶融人呢?” 没有看到陶融,却只看到,于遇指挥人搬箱柜物件。 “郡主,契王殿下搬出去了。” 陶融不是要留下来,怎么突然变卦了? “什么?他真的搬出郡主府了?” 于遇不禁打趣,“郡主听岔了,契王殿下是要分院别住。这是郡主府的规矩,郡马要独立设院。” “他又不是郡马。” 于遇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纪辞,“郡主,契王殿下身份尊贵,只给一个面首的位分,实在是不体面。” 她必须马上见陶融一面,让他赶紧离开郡主府。 “他在哪里?” “就在相宜苑旁边的景明斋。” 纪辞全力向景明斋冲过去,还没喘口气,就高声呼道:“陶融,我有话对你说!” 景明斋大门紧闭,纪辞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 “陶融,你在里面吗?” 纪辞扯着嗓子大喊,“陶融——” 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随后而来的于遇,见纪辞焦急不已,不免忧心,“郡主,我带你翻进去吧。” 于遇声音刚落,门就缓缓打开了。 萧问渠跪在地上,“求郡主开恩,放过我家王爷吧。” 不止于遇蒙了,纪辞也是一头雾水。 “此话何讲?” 萧问渠几近恳求,“若非郡主醉酒胡来,王爷已经搬离郡主府。如今,只求郡主别拿郡马之位,束缚王爷一生。” 纪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我正是为此而来。” 萧问渠闻言,直接就拖着纪辞进去,“郡主,王爷不想见你。待会,千万别说,是我放你进来的。” 陶融不愿见她,莫不是…… “嗯,好。” 萧问渠将于遇拖到一边,“你别去添乱!” 陶融手执玉屏箫,落寞地站在背光的角落里,周身都笼罩着久违的阴郁和冷厉,“出去!” 纪辞脚步一顿,“陶融,我有话和你说。” “滚!” 纪辞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你是不是听到,我和喜公公的对话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陶融没有答话,显然是默认了。 纪辞定定地注视着陶融萧索的背影,“陶融,你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凌云振翅,搏击长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你锁在郡主府。一直以来,我让你离开郡主府,就是想放你自由。” 陶融的身躯微僵。 “喜公公传来皇上口谕,我一口应下,实在是权宜之计。如此,才能放松他的警惕,然后安排你、萧问渠、萧裕离开大辞。” 他们都离开大辞,以西陶如今的国力,根本无需顾虑辞帝的盛怒。 “我若离开,势必挑起两国争端。届时,我便是引发大战的千古罪人。我牺牲的五年,将毫无价值。” 纪辞却笑了,笑意却未到达眼底,“陶融,你不必唬我。我知道,西陶早就想攻打大辞,但萧裕坚持将你迎回西陶才肯出兵。你回去后,西陶便不必投鼠忌器了。” 陶融转过身来,失望地注视着纪辞,“郡主以为,两国交战,黎民百姓死伤无数,是陶某想看到的?” 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喜欢战争?” “我应该喜欢?” 可是,陶融的人设就是好战啊。 系统(心酸又无奈):【小辞儿,看到了吧,人设都崩成这样了,现在信了吧。】 纪辞不禁自嘲,是她被原本的剧情束缚了。 从现在开始,纪辞要跳出固定思维,将所有的剧情,通通都忘记。 只跟着自己的感觉和判断走。 纪辞一步步向陶融走近,“陶融,你想留在大辞吗?” 陶融无力地闭上眼睛,“大辞是屈辱和血泪的过往,无尽深渊的来日;西陶是龙潭虎穴,还有不断的汲汲营营。大辞和西陶,又有何区别?” 纪辞心底涌上一阵苦涩,轻轻地拍着陶融的背,“陶融,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可以告诉我,只要我能帮,都会全力以助。” 陶融忽的将纪辞拥入怀中,似乎要诉尽平生的委屈,“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从未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 系统:【陶融仇恨值-10,当前仇恨值29。】 纪辞刚要推开陶融,听到系统的声音,又自私地将手放下。 她害怕,她推开陶融,仇恨值会增加。 “陶融,那,你想留在郡主府吗?” 陶融闻言,又自嘲一笑,冷淡地将纪辞推开,“陶某愿意入赘郡主府,成为郡马。两国联姻,息兵止戈,不再交战。” 陶融的冷淡,让纪辞如释重负。 看来,画卷上的诗句,确实是她想多了。 果然,陶融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好,你我的婚约,有名无实。若你有心悦之人,婚事立即作废。” 陶融提笔,不出片刻,约法三章便已出来。 纪辞主外,陶融主内。 明面上,相敬如宾、互敬互爱;私下里,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这些,陶融都写得十分详细,让纪辞挑不出一丝毛病。 不过,这对纪辞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还得再加上一条,不得折磨、残害对方性命!” 以后,这就是纪辞的保命符。 陶融想起过往的种种,欣然加上纪辞的要求。 约法三章,一式两份。 签名按印后,纪辞珍而视之地揣入怀里,“陶融,你我虽然约法三章,但两国联姻,实乃大事。需秉明皇上后,群臣商议。” 大辞这边,对于联姻一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西陶亲王,入赘郡主府,实在有伤国体,西陶那边怕是不好点头。 “此事,陶某自由安排,郡主不必多虑。” 纪辞笑容都要咧到耳后根,“好,等你好消息。” 她终于不用再担心,被陶融千刀万剐了。 哈哈哈…… 此事过去,一直等到辞帝的寿诞,仍旧没有传来联姻的消息。 纪辞带着于遇搜罗的珍贵古玩,偕同陶融、半溪、于遇出席辞帝的千秋寿诞。 陶融在西陶的席面入座,纪辞则和半溪一桌。 尚未开宴,席上的贵妇、贵女,三三两两成团,各自闲叙家常。 纪辞心里憋闷的慌,陶融和她联姻的事,一直没有人提出,反倒是陶融返国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联姻未成,约法三章自然而然失效,那她的保命符也无大用。 “半溪,你陪我去转转吧。” 打了十几个哈欠的半溪,连忙站起身,“就等郡主开口了。” 这边,纪辞前脚刚走,辞莫莫后脚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不多时,陶融也紧随其后。 不知不觉间,纪辞便来到了御花园的绮霞苑。 金秋时节,枫叶染红了整个绮霞苑。 纪辞踩在铺在地上的枫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让人不禁怡然自得。 忽的,一阵若有似无的空灵琴声,徐徐飘荡而来。 纪辞循着琴音,赫然看到,一个英武健美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枫树下抚琴。 微风徐来,带落一片火热的枫叶,落在男子的肩上,又向纪辞飘来。 男子含笑,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纪辞,“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纪辞紧紧地盯着那张脸,欣喜万分,眼底的泪光盈盈地打转,掩着唇,忐忑不安地轻唤,“颜七弦?” 第31章 一大一小,都入赘郡主府 男子施然起身,含笑朝纪辞拱手,“在下萧裕,西陶武将,误入绮霞苑,见遍地红霞,触景生情,便随意弹唱一曲。” 系统:【萧裕,西陶上将军,手揽大权,誓死追随陶融。】 纪辞仍旧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声音都染上了哭腔,“颜七弦,你在躲我吗?” 系统:【小辞儿,颜七弦是谁?】 萧裕神色柔和深情,“在下虽不知颜姓公子为何人,但姑娘将在下错认为那位故人。料想,在下与他,许是有所渊源。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了解那段过往?” 萧裕一步步走向纪辞,温柔地牵起纪辞的手,眼底流露的脉脉深情,就像是一股漩涡,让人不禁沉沦深陷。 纪辞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将萧裕的手甩开,拉着一旁的半溪就匆匆忙忙逃开,“半溪,我们走!” 萧裕痴情地盯着纪辞的背影,高声大喊,“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改日好登门提亲。” 绮霞苑旁边的赏景亭,辞莫莫、辞帝、辞后、辞陌衍等人,都神色各异地望着这边。 不过,他们离得远,听不真切,都无一例外地想象出,一场巧遇、一见倾心、互定终身的戏码。 陶融隐匿在假山之中,吹了个暗哨,将萧裕引出来。 萧裕一到,便跪下参拜,“属下参见王爷!” 陶融冷冷地瞥向萧裕,“你要娶纪辞?” “王爷高义,为谋求两国太平,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但王爷乃人中龙凤,岂能被纪辞所累。所以,属下愿牺牲一生幸福和将门清誉,迎娶纪辞为将军夫人。” “大可不必。” 萧裕被气得青筋暴起,“王爷贵为亲王,在辞国受尽折辱,磨平了棱角。无心报仇雪耻,也就罢了,竟还自甘入赘郡主府。实在是枉为男儿,毫无血性!” “这一次,属下不仅要迎回王爷,还要娶了纪辞,让她也孤立无援,在异国他乡受尽折磨!” 说完,萧裕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连花草都被他踩死好几株。 陶融仰头望天,发出无奈的长叹,“难道,终究要走上这条宿命之路?” 净如大师合掌而来,“施主,心境不同,即便是同一条路,也有别样的风光。” “抱朴守拙,行稳致远。若执剑出头,锋芒毕露,必会招致祸端,追悔莫及。” 净如大师眸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一味隐忍退让、息事宁人,便是懦弱无能。人生是一场炼心的修行,遇善,行善为积德;遇恶,退让为助恶。” “大师认为,我该再次执剑?” “心怀大爱,执剑便是守护苍生,渡黎民之苦;反之,才是苍生之祸。个中方寸,施主大可自行衡量。” 语罢,净如大师超然转身,一步步远去。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帮老衲将字条转交给纪辞。” 陶融低头,果然看见手上多了张字条。 纪辞回席后,不多时,众人都一一入席。 最后,辞帝登场。 朝臣亲贵、官眷士族,纷纷起身跪拜,山呼万岁。 萧裕的那张脸,一直浮现在纪辞的脑海中,让她心不在焉。 时不时,就向对面的萧裕望去。 半溪轻轻地推了推纪辞,“郡主,别走神了,待会轮到你献礼了。” 纪辞点点头,“嗯。” 陶融看似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目光却在萧裕、纪辞身上游移。 辞陌衍献礼入席后,喜公公高声大喊:“请辞郡主献礼!” 纪辞接过于遇递来的匣子,和半溪一同出席,将匣子里的长卷徐徐铺展开来,足足有十余尺长。 “皇上,这是郡主府、靖宁伯府一同献上的《千里江山图》。是第一针的绣娘精心绣制,足足一年才完工。今日,将此画献给皇上,愿大辞金瓯无缺,丹宸永固。” 辞帝激动地亲自走下来,一一抚过上面活灵活现的山河,“好好好,辞丫头和半溪丫头送的寿礼,朕甚是满意。小喜子,将此绣画挂于平章殿中。” 辞莫莫堆满了假笑,“皇兄,阿辞送的这份礼,着实是颇费巧思。臣妹听闻,阿辞精于二胡,不如,让阿辞当场献艺,也让大辞、西陶开开眼界。” 如此场合,她身为大辞郡主,当众献艺,与青楼妓子何异。 这不仅是打她的脸,更是打大辞的脸。 纪辞没有言语,只是等着辞帝开口。 辞帝冷冷地瞥向辞莫莫,眼底尽是警告,“朕倒是更好奇,西陶贡上的寿礼。” 这个‘贡’字,说得着实精妙。 陶鉴摩挲着下巴,语气也是浓浓的挑衅,“小王也想瞧瞧,辞国郡主的曲艺,与小王后院的姬妾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纪辞展颜轻笑,“听闻鉴王殿下文武双全,让人佩服。也不知,能否胜过本郡主的面首。” 陶鉴气得拍桌跳起,“纪辞,你大胆,居然将本王与卑贱的男宠作比!” 纪辞无可奈何地摊手,“本郡主并无此意,若鉴王殿下非要胡乱猜测,本郡主也没办法。” 辞帝赞许地对纪辞点头,“辞丫头,入座吧。” 萧裕施施然地站起身,“辞帝君,今日,小将在御花园偶遇一女子,一见倾心,方才才知,此女子竟是鼎鼎大名的辞郡主。” “此番,西陶相赠的寿礼便是一封婚书。小将愿十里红妆,迎娶辞郡主。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再不兴兵祸之乱,还请辞帝君允婚。” 席下的朝臣,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辞陌衍有所动作,便被辞后瞪了回去。 辞帝故作为难,“这……辞丫头,你的意思呢?” 纪辞却定定地望向陶融,“陶融,你觉得呢?” 陶融手执玉屏箫,朝纪辞行了个士人礼,“此箫,是郡主所赠,不知,郡主可否与陶某合奏一曲?” “荣幸之至。不过……”纪辞抓了抓脑袋,“我的鸡血紫檀二胡,没有带过来。” “无妨,我帮郡主带来了。” 几句话,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显露无疑。 在座之人,看看雅人深致的陶融,又看看深情款款的萧裕。 不由得暗道:纪辞果真是红颜祸水! 不过,就应该这样。 他们大辞的女子,就是有本事,将西陶的男人迷得团团转。 辞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舞姬歌姬都退下!” 纪辞试了试音,“陶融,你想谈什么曲子?” “《凤求凰》。” “好,开始吧。” 虽然,二人此前从未合奏,但偏生出奇的默契,简直是世纪难得的契合。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清扬悦耳,一磁沉动人。 一坐,一站。 当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一曲终,在场的男女老少,仍旧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陶融坚定斩绝地开口,“这便是我的答案,也是,我对郡主的心意。” “我……” 纪辞的“愿意”二字还未出口,萧裕便急忙打断,“郡主,在下善古琴,小字七弦。” 纪辞面色大变,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咬唇盯着萧裕的眼睛。 辞帝越看纪辞,越觉得顺眼,“契王、上将军,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朕实在难以抉择。不过,朕似乎有所耳闻,契王有意入赘郡主府。既如此……” 萧裕都能听到自己的磨牙声,“辞帝陛下,萧某也能!” 陶鉴翻了个白眼,“这还不简单,一大一小,都入赘郡主府呗,正好也有个伴。” 陶鉴心底都乐开了花,他正愁,如何不动声色地除掉陶融、萧裕,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大辞的朝臣纷纷附和,“有道理,还是鉴王殿下有谋略,如此,实在是两全其美。” 辞帝似乎生怕西陶反悔,连忙拍板决定,“此计甚妙,便依鉴王殿下所言。” 萧裕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是想拿自己换陶融,不能两个人都搭进去,“辞帝陛下,此事,不妥。” “郡主岂能坐享齐人之福,陶某与萧裕,你只能选一个。” 陶融说完,无声而道,看唇形,赫然是‘约法三章’四字。 陶鉴冷嘲热讽地开口,“十弟,本王早有耳闻,郡主府的面首,需遵守男德。你虽是郡马,但还未过门,岂能如此善妒。” 看戏的人,眼睛都直了。 萧裕留在大辞,并不能让西陶投鼠忌器,陶融却会。 所以,对辞帝而言,陶融更有价值,但还是走过场询问纪辞,“辞丫头,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为了约法三章的保命符,陶融和萧裕,纪辞自然只能选陶融。 纪辞从萧裕身上收回视线,“陶融,白首之约,我希望那个人是……是你。” 陶鉴还像模像样地向纪辞敬酒,“辞郡主,你的郡主府男宠众多,多萧裕一个,也没什么,还是一块娶了吧。” 纪辞暗戳戳地瞄向陶融,“鉴王,郡主府我主外,陶融主内。后院纳夫之事,需得陶融点头。” 陶融牵起纪辞的手,“嗯,夫管严。” 第32章 振夫纲 千秋宴落幕,各回各家。 半溪、于遇、萧问渠三人,跟在纪辞、陶融后面,时不时感叹几句。 “于遇,我们郡主真要和陶融搭伙了?” 于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陶融善妒,又有西陶做靠山。以后他管着后院,梅兰竹菊没好日子过了。” 萧问渠剜了于遇一眼,“我家王爷身份何等尊贵,今日吹箫,你们大辞的女子,谁不为之倾倒。结果,这辈子都要搭在郡主府。” 半溪是个烈性子,最听不得人说郡主府,“这么不情不愿,干嘛要眼巴巴的入赘。我们郡主这么招人喜欢,等着入赘的人都排到你们西陶了。” “要不是我们王爷入赘,你们郡主就……” “要不是你们王爷毁了郡主名节,我们郡主喜欢谁,给个名分就成,都不必下聘、花大笔开销成婚。” 萧问渠气得指着于遇,又指着半溪,痛心疾首地拍着胸口,“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家王爷还没入门,你们就恃强凌弱,以多欺少!” 婚事已成定局,纪辞心中的大石也已放下。 不过,她一直记挂着萧裕。 一上马车,便询问此事。 “陶融,萧裕的表字,当真是七弦?” 她穿进书里,和纪辞重名;若他也是如此,也许…… “嗯,他母亲姓颜。” 纪辞闻言,激动地抓着衣袖轻笑,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颜七弦……” 陶融瞧见纪辞的泪水,有些头疼,也很无措,“萧裕并非善类。” 纪辞胡乱地抹掉眼泪,“我知道,我和他,本就没有结果。” 只是,会觉得遗憾。 那,毕竟是她的青春。 待纪辞情绪稍稍稳定后,陶融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想要两国相安无事,仅凭一纸婚书,只是治标不治本。” 纪辞认真地看向陶融,“你有何高见?” “西陶富庶,却崇文抑武,除萧裕外,再无猛将,且国内匪盗横行,繁荣下却民不聊生;辞国尚武,连年征战,致国库空虚,久久不能恢复元气。” “所以,如此情势下,不论西陶、辞国,都不宜开战。你我联姻,只能保一时太平。西陶财帛无数,资产匮乏;辞国地大物博,国库捉襟见肘。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开通榷场。两国互市。” 纪辞深以为然地点头,“陶融,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远见。趁萧裕、陶鉴还未离开,我们现在就去找辞陌衍商议此事。” 陶融漠然淡泊的眸子,多了几分融融的暖意,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的和煦,“此事,我和萧裕提过,但他一口否决了。目前,只有郡主肯支持我。” 系统:【陶融仇恨值-5,当前仇恨值为24。】 “因为,我知道,你是世间难得的良才,算无遗策、胸有沟壑,只是差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你是我未过门的郡马,我自然要竭尽全力支持你。” 纪辞微微倾身,宠溺地摸了摸陶融的脑袋。 谁知,马车突然一个颠簸,纪辞便栽进了陶融的怀里。 陶融一时不防,也重重地向摔向后面。 纪辞整个脑袋都埋在陶融怀里,淡淡的书卷墨香,轻巧地钻入纪辞的鼻子。 纪辞慌忙爬起,一时没注意,重重地踩在陶融的脚上,没站稳,又砸在陶融身上。 陶融强忍着发出一声闷哼,“嗯——” 纪辞不知道,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帘更是被于遇掀开。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无不看到马车里密不可分的二人。 “啧啧啧,这大白天的,郡主可真是生猛。” “那有啥的,郡主急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西陶的男人生得俊俏,尤以契王为佳,换我也把持不住。” “……” 外面的调笑戏谑声此起彼伏,让纪辞窘迫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陶融一个旋转翻身,便将纪辞护在怀里,用宽大结实的背影,挡住外面所有的目光。 于遇、萧问渠、半溪无不面面相觑,神情好不精彩。 只有云时和,眼底是一片震惊,好像什么东西,突然被打碎了。 半溪尴尬地将帘子放下,又将前窗关得严严实实,“云公子,郡主、契王殿下此刻多有不便。若有事相商,不如改日再来郡主府?” 云时和浑浑噩噩地点头,又失魂落魄地离开。 纪辞臊红着一张小脸,低着头从陶融怀里钻出去后,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故作镇静地道谢,“那个,那个,刚刚谢谢你哈。” 陶融的耳后根也红得快要滴血,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及时掰回一局,重振夫纲,不会说我没有男子气概了。” 纪辞听到陶融的话,气得就要吐血。 敢情,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挡住别人的目光的。 还想关心陶融,有没有被她压得受伤,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一回到郡主府,纪辞就憋着一肚子不快,冲向自己的相宜苑。 萧问渠望着纪辞的背影,“王爷,郡主看上去好像生气了。” 陶融白了萧问渠一眼,“分明是心情愉悦,脚步欢快。” 纪辞听到这话,差点摔一跤。 咬牙切齿地瞪着陶融,“你说得太对了!” 陶融得意地瞥向萧问渠,“果然如此。” 于遇、半溪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陶融,似乎在说,好自为之。 萧问渠也无奈地扶额,“王爷,你咋这么不会看眼色呢。咱们寄人篱下,你把郡主惹毛了,没好日子过啊。” “好端端的,为何要生气?” “王爷,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问纪辞,顺便,将这张字条递给她。” 萧问渠仰天长叹,他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子啊。 纪辞回到相宜苑,闻到芬芳的桂子清香,心火也泄了大半。 “郡主,契王殿下的景明斋,已经布置妥当,还要添置些珍宝古玩,郡主可要亲自去挑选?” 纪辞想到陶融就来气,“不去!啥也别给他!” 于遇一脸赞成,“好。” “等等,我还是去挑一挑吧。” 郡主府的藏宝楼不可谓不大,足足有三层楼,每层楼又隔成五个大房间。 有三十暗卫、二十武者日夜巡逻。 藏宝楼分为甲库、缎库、银库、金石库、皮库、瓷库、书画库、茶库、鞍库等。 各个库房所藏珍宝,实属罕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纪辞以前开的古董店,和其中一个库房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纪辞抱着那些金银器皿,两眼放光,脑子里自动给珍宝标价,“哇塞,原来我这么有钱啊。” “那是,这些都是纪王爷、纪王妃用命博来的战利品。整个京城,也就郡主有这么多举世罕见的藏品。” 纪辞刚动再开古董店的念头,因为于遇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原主父母枪林弹雨才换来的宝贝,她若卖出去,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这些宝贝这么珍贵,我拿去给陶融布置房间,会不会不孝啊?” 于遇盯着纪辞,将纪辞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 最后,一把接一把,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郡主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孝顺纪王爷、纪王妃。他们听到这话,在天上也会欣慰的。” “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忤逆不孝似的。” “可不是,王爷、王妃马革裹尸,郡主在孝期吃喝玩乐,日日着大红罗裙。当时,真是寒透了纪家军的心。” 纪家军…… 纪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于遇,你说,我现在守孝,还来得及吗?” 于遇一脸为难,“郡主和契王殿下有婚事,如果守孝,婚期就得往后延。” “于遇,我还有半年才及笄,也就是说,半年后我才能和陶融成婚。既然推迟半年,再多延迟半年也无妨。毕竟,父王、母妃生养我一场,我不能如此不孝。能亡羊补牢,就尽力去弥补。” 于遇终于流出了汩汩的热泪,“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对外宣告此事。” “不急,此事明日再宣告众人。这库房除了父王、母妃的战利品,还有这些年搜罗的书画古玩吗?” 若是没有,便去外面给陶融添置一些。 “三楼的,都是这些年的藏品。” 三楼的珍宝属于贵而不珍一类,都是当代的杰作,需往后传几代,才能凸显其珍贵。 不过,用作房间布置,却是绰绰有余。 纪辞根据陶融的喜好,以及于遇的提议,认认真真地挑选了一番,“你把这些字画、汝窑瓶、墨兰刺绣屏风……都送去景明斋。” “好,我让萧问渠过来帮忙。” 纪辞忽的想起什么,“等景明斋的事一了,你再把郡主府的账目开销给我看看。” “郡主要查账?” 纪辞生怕于遇误会,“于遇,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想学学,怎么管家。” 纪辞思来想去,自己不能当个无所事事的米虫,还是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所以,她决定,要重开一间古董店。 在此之前,她得知道,郡主府的收支如何,能拿出多少钱来。 “以前,郡主将府上的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从不过问。郡主主动开口询问账目,说明郡主开始过问府中之事,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第33章 半溪是个小富婆 于遇送来了两本账册,一沓是郡主府的,一本是靖宁伯府的。 “靖宁伯府?” “半溪虽然是郡主的伴读,但她终究不是郡主府的人。所以,她坚持别开账目。” 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不愧是她女神。 “郡主,靖宁伯府的账册比较简单,你先看这本吧。” 纪辞翻阅后,不禁感叹,果然简单。 一整月的账目,只有区区一页,“这么少?” “是啊,靖宁伯、靖宁伯夫人过世后,半溪便住在郡主府。身边除了两个药童外,再无其他人侍候。人口简单,账目自然也简单。” 纪辞看着账簿,不由得疑惑,“半溪是乡君,月例五两,加上在郡主府看诊,也就月入十五两。月吃穿用度,医书草药,布施斋僧,要支出五十两,这明显是入不敷出啊。” 纪辞不敢想象,原来半溪这么穷。 “郡主有所不知,半溪搬来郡主府后,伯爵府纳还给皇上,得了一千金。伯爷、伯爷夫人还给她留了几万金的嫁妆。另外,手头上还有一个庄子,有五十余亩良田,岁入二百两左右。” 纪辞收回刚才的话。 半溪就是个小富婆,难怪那么傲气。 纪辞又翻开郡主府的账目,一看,头就大了。 “郡主府的账目比较复杂,处处都是开销。光是相宜苑,小厨房、下人月例、脂粉衣饰、笔墨纸砚等基本杂项,每月就有一百一十两的流水,这还不算额外的花销。” 纪辞盯着一串又一串的数字,又望着倒背如流的于遇,“于遇,京中普通百姓,一月要花多少银钱?” “几百文吧。” 纪辞仔仔细细地翻看着账目。 郡主府各院的流水,加上厨房、待客送礼、打点官中、节庆生辰、布施医药等一应杂项,每月便要开销一千四百两白银。 是靖宁伯府的几十倍,又是普通百姓的…… “于遇,郡主府吃穿用度,实在过于奢靡,你裁夺着,能俭省的便俭省下来。” “郡主三思,京中勋贵门户,都看重排场气派。郡主府有田庄收成,铺面租子,月入近两千两,加上数不清的祖产。吃穿不愁,如此俭省,传出去实在是不体面。” 纪辞语气坚定,不容反驳,“里子都有了,还要面子作甚。该废除的,裁减的,你列一道清单给我。” “郡主,别的地方,可以裁减用度开支,但梅兰竹菊四公子的用度,实在不能减。” 纪辞单手托着下巴,“说到四公子,我看这账目流水,似乎无人支领这笔银钱,上面也没有注明银钱的去向。” 纪辞提出来,自然不是怀疑于遇中饱私囊,只是单纯地了解情况而已。 “府上每月拨给他们十两银子,但他们都各有门路赚取银钱,自给自足。他们便将这笔银子,以郡主府的名义,送给了纪家军。” 原主收的面首,当真是不一般。 不仅省心,不花官中银钱,还处处为纪辞考虑。 “纪家军?怎么没有听说过?” 于遇一脸忧色,“郡主和他们关系紧张,尤其是纪将军纪湾,所以,这些年来,郡主府和他们一直没有往来。” “不过,纪家军是纪王爷一手建立,纪王爷辞世后,他们处境实在艰难。郡主若是有心,过段时日,便探视一番吧。” 纪辞重重地点头,“想来,我以前荒唐妄为,让人寒心,他们才与郡主府日渐疏远。如今,我改过自新,兴许能重修旧好。” 原主造下的孽,她便一点点偿还吧。 于遇一脸欣慰,眼眶不禁又红了,“是这个理,他们都念着纪王爷、纪王妃的恩情,不会太过为难郡主的。” “其他地方裁减用度,但陶融那边的分例不动,还有纪家军这边,每月送一百两过去。你准备些厚礼,本月下旬我便去看看他们。” 纪王爷若在世,定不会让他的旧部过得如此凄凉。 “嗯,我一定将这些事办好。” 纪辞将账簿合上,“对了,郡主府在京城繁华地段,有没有好的铺子?” 纪辞已经确定,郡主府家底殷实,每月都有盈余。 那么,她开间古董店,想必是小事一桩。 “有的,不过……”于遇有些羞愧地低头,“我对于经商力不从心,虽是绝佳的地段,茶社、酒楼、当铺、布庄这几家铺面,也只将将盈亏持平。”纪辞给于遇鼓励打气,“于遇,要忙着府上的一应事务,还要贴身保护我。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吗?” 纪辞眨了眨眼睛,“嗯,当然是真的啦。” 于遇羞赧地低下头,嘴角笑意盈盈。 “于遇,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你跟我去当铺看看吧。” 当铺的话,定然有许多珍宝,改造成古董店,想来也不会违和。 萧问渠远远的,就听到纪辞要出去,“郡主要出去,怎么不带上我家王爷啊?” 郡主府的梅兰竹菊,一个个都盯着纪辞,他家王爷实心眼,不懂得争宠,他可不能干看着。 “明天,他还要和辞陌衍谈事情。” “没有郡主在,万一太子欺负我家王爷,那可怎么办?” 纪辞索性转移话题,“你来这边,是有事找我吗?” “差点忘了,王爷让我给郡主送字条。”萧问渠神秘兮兮,“郡主快打开看看,说不定,上面会有惊喜。” 惊喜? 一听就不是陶融能干出来的事。 于遇翻了个白眼,“别是惊吓就成。” 纪辞耐着性子,将字条打开。 果然是惊吓! 净如大师威胁她,如果再不给她送酒菜,就打道回庙,不主持啥劳什子的水陆道场了。 纪辞被吓的,字条差点没拿稳。 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于遇一把将萧问渠推开,“郡主,怎么了?” 纪辞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没事没事,于遇,净如大师的事,你处理一下吧。” “是。” 萧问渠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后脑勺,“郡主,王爷给你写什么了?” 纪辞不想多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萧问渠,你既然来了,把这些书画瓷器,都搬去景明斋布置布置吧。” “如果郡主亲自去布置,王爷肯定会开心的。” 萧问渠委屈巴巴地盯着纪辞,仿佛,纪辞不答应,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好,我去。” 第34章 为何偏不放过辞妹妹 纪辞对外宣称,要重新守孝后,梅兰竹菊四公子,瞬间安分下来,再也没有凑上来要侍寝,纪辞也轻松多了。 这边,辞陌衍受纪辞之邀,早早的,便眼巴巴地赶来了郡主府。 “辞妹妹,你找我,多日不见,我对你甚是想念。” “我还特意带来了你喜欢的杏酪,我亲自盯着御膳房做的。清肺热,润肌肤,辞妹妹快尝尝。” “辞妹妹……” 辞陌衍见到纪辞,就辞妹妹长,辞妹妹短,纪辞都被他的热情吓到了。 许久,纪辞终于有机会插话,指向一旁端坐着篆刻的陶融,“辞陌衍,今日是陶融找你。” 辞陌衍满脸不屑,几乎是用鼻孔瞧陶融,“他?本宫是谁都能见的?” “辞陌衍,你信我,你和陶融谈话后,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辞陌衍这才正眼瞧了瞧陶融,“看在辞妹妹的面子上,本宫便和你谈谈。” 纪辞又不动声色地在陶融耳畔轻语,“陶融,辞陌衍虽然高傲,但没有恶意,你稍稍让一下他。” “嗯。” “辞陌衍,那我先出去了哦。” 辞陌衍不悦地瞪着陶融,“辞妹妹,杏酪记得吃。” 每次,辞陌衍送来的吃食,都能让纪辞大饱口福。 纪辞捧着食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得眉眼弯弯,就像是一轮漂亮的弯月,“好。” 纪辞出去后,辞陌衍眼底的轻蔑,越发的不做掩饰,“本宫还要和辞妹妹叙旧,你有话便速速说来。” 陶融不疾不徐,从袖袋取出一本折子,“想要两国长治久安,联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是陶某关于开设榷场的想法,请太子殿下阅览。” 辞陌衍不屑地用手指夹过折子。 不以为然地粗粗掠过内容。 然后,面色凝重,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 眼底闪烁着赞赏,还有豁然开朗。 合上折子后,又扬起高傲的头颅,“这折子,可有假借他人之手?” 这份奏章,实在过于无可挑剔,以至于让他提不出任何问题。 “太子殿下回东宫后,大可和幕僚细细商讨。如若此计策有利民生大计,殿下自可居功。” 辞陌衍眸光微眯,“陶融,你究竟有何目的?” 陶融抿了一口香茗,“陶某平生所愿,不过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所以,甘愿入辞国为质,与纪辞联姻。” 辞陌衍气得直接揪起陶融的衣领,茶杯被打翻,茶水溅了陶融一身,“陶融,既然只是联姻,为何你偏不放过辞妹妹!” 陶融扯出一抹笑,“辞国贵女,陶某只知纪辞、沈半溪、辞莫莫。思来想去,纪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陶融的用处,辞陌衍最终还是放开衣襟,“陶融,你要庆幸,自己还有些许才华。否则,本宫定饶不了你。本宫警告你,辞妹妹定是本宫的太子妃,你最好别冒犯她。” “太子殿下若真在意纪辞,便不该再对她念念不忘,给她招致祸端。” “信口胡言,本宫岂会给辞妹妹招来祸事!” 陶融只好点明,“纪辞并非辞帝满意的太子妃,你若与她过从甚密,只会惹得辞帝不快,与纪辞为难。” “辞妹妹她……” “太子殿下若真想保护纪辞,便该和她划清界限,敬而远之。” 陶融取出一块玉佩,递给辞陌衍。 玉佩,赫然便是辞陌衍硬塞给纪辞的那块。 “此物,物归原主。” 辞陌衍一双怒意滚滚的眸子,直直地扫向陶融,“这是辞妹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不重要。” 辞陌衍将玉佩揣入怀中,心底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榷场一事,本宫会重视。若无他事,本宫便回去了。” “儿女情长,抵不过殿下的江山社稷。殿下身居高位,当有所取舍。” 辞陌衍抿唇,扬长而去。 陶融扬起一抹笑意,“问渠,郡主呢?” “郡主带着于遇、菊一故出去了,好像是去查看名下的商铺了,王爷要去看看吗?” 陶融的脸色,如多云转雨,瞬间便阴沉下来,“不去!” 纪辞在当铺转悠了一圈,掌柜、账房先生、鉴宝师、伙计等人,各司其职,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是,菊一故的眉头却一直皱着。 “这当票的字迹,如此工整,易于仿写。若是当物者不慎遗失,岂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冒领。” “当票上,东西的材质、新旧、当期之类的,都写得不明白。如果遇上难缠的人,如何说的清楚。” “……” 菊一故将掌柜数落了大半晌,那掌柜终于忍不住反驳,“这能有什么大事,这么些年,我们都是这么做生意,也没有出多少大事。” 菊一故也是个暴脾气,“防微杜渐、居安思危,目光如此短浅,如何能做大生意。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当的掌柜。” 于遇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毕竟是他挑的人。 纪辞只好拉架,“菊一故,好啦好啦,少说两句。” 菊一故急得直甩袖,“郡主,我做生意这么些年,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这么随便应付,真的会出大事的。” 纪辞点点头,让掌柜先下去,“菊一故,今日请你这位大商人出马,便是要整改当铺。看来,你这个顾问,果真没让我失望。” 菊一故被纪辞夸得有些飘飘然,“我定不会让郡主失望。这当铺有哪些问题,我都记下了……” 刚退下的掌柜,又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郡主,外面有人闹事!” 菊一故怒声训斥,“有人闹事,便想办法处理,怎么能闹到郡主跟前。” “郡主,那人实在刁蛮跋扈,是远近闻名的无赖,说我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去报官。” 菊一故和于遇相视点头,“郡主,我和于遇出去看看,你在这边先喝茶。” “一块出去看看吧。” 那无赖,坐在当铺门槛上,哭天抢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大家伙儿都看看,就是这家黑心的当铺。当票上写得清楚明白,半年前当的银手镯,分明是十成新,我今日来赎,竟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打发我。” 围观人无不指指点点,“这还有没有天理啊,这手镯一看,就不是原来的那只。” “都说当铺赚昧良心的黑心钱,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纪辞皱眉望向掌柜,“究竟是何缘由?” 第35章 整改当铺 “郡主,这无赖当的银镯子,确实是新的,可日子过了这么久,镯子就老化了。天地良心,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镯子啊。” 菊一故皱着眉头,“经营当铺,物品损坏,本就要考虑在内,需清清楚楚地告知对方,还要在当票上标明,这是当器行最基本的规矩。” 掌柜闻言,一张脸,青一阵紫一阵,“我之前和他说了,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谁知道,这无赖竟揪住这点问题钻空子。” “当票上纰漏百出,本就是铺子的问题,也怨不得别人上门来理论。” “菊公子,再怎么说,您也是郡主的人,怎么净帮着别人说话。” 里边的动静太大,若不是于遇拦着,外边的人都要涌进来看热闹。 纪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无论什么问题,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一一整改铺子不迟。” 这算什么事,别人找上门来挑事,不想着合力迎敌,一个个还内讧。 菊一故不屑地瞥向掌柜,“好,郡主,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我能够处理好。” 纪辞嘉许地点头,又给其他人分配任务。 “掌柜,你好好配合菊一故。” “于遇,你调度伙计学徒,别让其他人涌进来闹事。” 菊一故是商界大贾,长袖善舞,这种场面,自然能轻松应对。 说的话有理有据,很快,故意找茬闹事的无赖,就开始露怯了。 当铺的规矩,虽不成文,但大家都有所耳闻,都明白,确实是这无赖挑事生非。 再加上,这无赖的风评极差,很快,大家都站在了纪辞一边。 将无赖打发后,纪辞才出面,“归根结底,都是铺子出了纰漏,才让人揪着错处不放。” “所以,从今日开始,我们便对铺子进行整改。也请大家做个见证,十日后,铺子重新开张。” 围观的人看到纪辞,想着纪辞身后的权势。 大多数的人拥上来,溜须拍马地大声喝彩,“辞郡主亲自出马,这铺子的问题,肯定能被一一根除!” 纪辞嘴角的笑意加深,“大家回去,可以告诉亲朋好友们。十日后,这铺子重新开张,凡到场者,皆可领取一两银子。” “那我们就先祝辞郡主生意兴隆,一切顺利!” 系统:【人物复杂度+5,当前复杂度为23。】 萧问渠和陶融站在大街的拐角处,“王爷,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还要出手帮忙吗?” “纪辞的事,与本王何干?” 萧问渠很是无语地翻开自己的话本子。 心中暗自腹诽:说好的不管纪辞,还不是在府上坐不住,眼巴巴地跑来这边。 今日闹出这桩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仅将铺子重新开张的消息放了出去,还让人知道,铺子背后的东家是纪辞。 以后,别人再想找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事情平息后,店铺就关了门。 纪辞、于遇、菊一故、掌柜等人,齐坐一堂。 纪辞一一扫视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我难得来视察铺子,今日出了这摊子事,我也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但是,今日之事,大家必须要一一分析个人的得失。” 于遇首先站起来认错,“我是铺子明面上的主事,却对铺子疏于管理,更对当铺行的规矩不清楚,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出了问题,也没有及时想办法去弥补。” “我思来想去,决定交出铺子的主管权,交给菊一故这个能人来管理。” 菊一故却并不乐意,“郡主,我虽是郡主府的面首,但终究不是郡主的亲近之人。加之,我还有许多生意要操持,只怕是力有所逮。” “菊一故,这间铺子,以后,我亲力亲为。不过,其他的铺子,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一过目,择选得力之人管理。” 纪辞见菊一故仍旧不太情愿,又再次开口,语气也多了几分恳求,“当然,我会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可以吗?” 菊一故诚惶诚恐站起来,对纪辞躬身,“郡主有令,我莫敢不从。若郡主将我视作自己人,便万万不要提报酬。” 菊一故拒绝纪辞,成为店铺的主事,并非口中所言,力有所逮。 而是,如此一来,他在梅兰竹菊四公子中,便是最受纪辞器重之人,势必会伤了兄弟间的情分。纪辞站起来,将菊一故按着坐下,又诚恳地给他鞠下一躬,“菊一故,谢谢你。” 菊一故深深地望着纪辞,没有再开口。 掌柜沉默了很久,见大家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才壮着胆子开口,“说实话,今天的这摊子事,和于总管没有半点干系,都是小人的错处。” “于主管信任小的,把铺子所有的职权都交给我,我贪图省事,才惹出这样的烂事,白白的让郡主糟心。” “这掌柜,我以后也没脸再当了。” 掌柜越说,越是羞愧难当。 最后,垂着脑袋,一张脸都要埋到怀里去了。 气氛这么凝重,不是纪辞想要看到的。 纪辞捂唇轻笑着,故作轻松,尽力缓和气氛,“这么说,我一直对店铺不管不顾,才是最难辞其咎的人了。” “既然,郡主说,不予追究大家的责任,便不必再三强调自己的错处。” 纪辞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宽衣博带的陶融,缓步而来,施施然地在纪辞身边落座。 “见过契王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给陶融行礼。 “你怎么来了?” 而且,听陶融说的话,显然是到了有一会了。 陶融淡淡地瞥过众人,最后,一脸宠溺地揉了揉纪辞的脑袋,“过来陪陪你。” 菊一故看向陶融,眼底多了几分深意。 萧问渠对着于遇,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就该早些让陶融看他的话本子的。 纪辞老脸一红,神色极为不自然,又故作淡定,“咳咳,掌柜,过去的事,我们暂且翻过不提。如有下次,绝不轻饶。” 陶融又是抽什么风了,怎么这么奇怪。 “是,多谢郡主、多谢契王殿下!” 陶融对着纪辞温柔一笑,“不知,郡主想如何整改古董店?陶某可否能助郡主一臂之力?” 陶融的笑意,再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像是一阵和煦温暖的春风,让人不禁沉溺沦陷其中。 纪辞怔怔失神,眼神迷离,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36章 陶融是钢铁直男 陶融伸手在纪辞眼前晃了晃,“郡主可有在听陶某说话?” 纪辞在众人异样的眼光注视下,暗自懊恼:该死的陶融,根本就是蓝颜祸水! 好端端的,干嘛要长那么好看,她差点就动心了。 系统:【小辞儿,我就说嘛,陶融对你有男女之情。他这么好,你从了他,也不亏嘛。】 滚! 我不想谈恋爱,更不想和男主谈恋爱! 我只想把他的仇恨值清零,好好搞事业,重开古董店。 系统(可怜兮兮):【小辞儿,这本书的设定,没有女主,你不谈恋爱,我磕cp都可不了了。】 谈什么恋爱,搞事业它不香吗? 小言言,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乱炖cp,我就跟你断绝意念交流,把你关进小黑屋里面。 系统:【小辞儿,我错了,还不成嘛!】 纪辞和系统一番唇枪舌剑后,那种不自在,也消除了不少。 纪辞特意和陶融拉开了距离,将陶融彻底无视,“我打算把当铺改成一个古董店,大家觉得可以怎么整改?” 纪辞的意思很明显,当铺一定要整改成古董店。 “郡主,古董店的基本经营,我倒是可以帮上忙,不让郡主忧心。不过……” 纪辞紧张地望着菊一故,“不过什么?” 让人菊一故打退堂鼓,想必,定然十分棘手。 菊一故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卿云阁垄断了京城所有的古董买卖,如果郡主再开古董店,便是和他们杠上了。依卿云阁背后的神秘势力,只怕,这古董店是在夹缝中生存。” 于遇却不着急,“郡主,你上次说,卿云阁背后的人是云公子。郡主和云公子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和他好好谈谈,此事并非没有转机。” 陶融、菊一故都齐刷刷地看向纪辞。 一人意外。 一人钦佩。 古董店,对纪辞来说,意义非凡,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无法改变纪辞的决心。 “嗯,好。” 纪辞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好了,当下就要出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云府。” 为了自己的古董店,纪辞又厚着脸皮看向陶融,“陶融,你能陪我一起去云府吗?” 菊一故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陶融一口应下,“可以。” 纪辞又殷切地望向菊一故,“菊一故、掌柜,我会尽快把店铺的布局草图画出来,就麻烦你们把店铺重新布置一下。” 菊一故双手抱拳,“郡主放心,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就等郡主过来收银子。” “辛苦你们了。” 纪辞和陶融同乘一辆马车,陶融又沉浸于篆刻。 纪辞想起陶融最近的反常,却无法淡定了,“陶融,你给我画的那幅水墨丹青,上面写下‘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不是因为你……” 纪辞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多说。 陶融抬眸,仔细地回想,“确实如此。” 纪辞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陶融竟然真的对她生了那种心思,“陶融,你不能……” 陶融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那日无意瞥见,兰扬作的丹青。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便忍不住与他一决高下。虽然多年没有提笔,但还是力压兰扬。” “上面的几行小字,我模仿兰扬的笔法,可以以假乱真,没想到,郡主慧眼如炬,居然还是发现了。” 也就是说,诗是抄的兰扬的,陶融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纪辞舒了一口气,可是,又觉得,心里有些遗憾和失落。 竟然又甘心地问道:“你刚刚说,想过来陪陪我,是什么意思?” “哦,我听问渠说,你裁减了府上的用度,独独没有动我的。为了表示谢意,就过来看看,这边能不能帮上忙。” 纪辞忍着火气,“那你干嘛摸我的头!” “没有摸,是打!”陶融很是认真地纠正,“当时,你头上有有灰尘,我帮你打开。” 得! 话说到这个地步,纪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如此,一根筋的陶融,没有那个意思。 纪辞:小言言,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系统:【额……陶融居然是个大直男。】 纪辞: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陶融是男主,身边没有女主了。 纪辞:这种大直男,气都要被气死,还谈什么恋爱。 陶融一边刻印章,一边说道:“郡主,陶某思来想去,欠你的,似乎都一一归还了。如果我陪你去见云时和,你便要欠我一份人情。” 纪辞终于忍不住了,“陶融,你有没有搞错,你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还跟我这么斤斤计较!” 陶融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一说到这里,陶融将印章放下,开始和纪辞一一理论,“若非郡主将我抢来郡主府,我又何必白吃白喝?” 纪辞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我当初不是放你自由,你自己非要留在郡主府。” 陶融也寸步不让,“郡主醉酒,强逼陶某侍寝,败坏陶某声名。除了郡主府,陶某还有别的去处?” “我醉酒,你不是还清醒?我区区一个弱女子,让你侍寝,你就不会反抗吗?” “不反抗?郡主府都是你的人,陶某势单力孤,有反抗的能力?” 纪辞有些心虚了,“再说,我们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 “即便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陶某的清誉,全都被郡主毁了!”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吃亏的,不过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而已。吃亏的是我才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硬是被你赖上,还得处处看你脸色。” “……” 纪辞想到自己在陶融身上受的委屈,简直是越想越气。 于遇、萧问渠趴在马车外边,竖起耳朵听着里边的争执声,幸灾乐祸地大笑不已。 “萧问渠,你说,最后谁能吵赢?” 萧问渠与有荣焉地甩了甩头,“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家王爷。他那张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说起话来,气得死人。” “这么说,他们搭伙过一辈子,我家郡主岂不是很吃亏。” 萧问渠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那也未必。” “怎么说?” 萧问渠炫耀地掏出自己的话本子,“话本子里都说,一旦男人爱上女人,爱到无法自拔,就愿意为了她,做一切事情。所以,只要我家王爷爱上郡主,自然会为了郡主,改变自己。” “那,怎么才能让契王殿下爱上郡主?” 萧问渠伸出手,“最近,囊中羞涩,整日都郁郁寡欢,说话也没力气了。” 于遇咬了咬牙,将自己腰间的一袋碎银子,都甩给萧问渠,“给你!” “想让我家王爷爱上郡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好。” 萧问渠话说到一半,故意卖了个关子。 于遇被吊足了胃口,“什么事?” “爱,是相互的。郡主得爱上王爷,打开他的心扉,王爷自然会回报相同的爱意。” 于遇摩挲着下巴,似乎在细细琢磨萧问渠的话。 “于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郡主出马,一个顶俩。这是我浸淫话本子多年,总结出的才子佳人总略。只要郡主按照这个去做,必定手到擒来。”“当真这么管用?” 于遇伸过手去拿,还没碰到,就被萧问渠收了回去。 “于遇,这是另外的价钱!” 于遇狠下心,“说吧,要多少?” 萧问渠摇了摇食指,“不多不多,只要二十两银子。” 于遇瞪大了眼睛,“二十两银子,这是四个月的月例,你怎么不去抢!” 萧问渠惋叹不已,“唉,可怜的郡主,要被王爷欺负一辈子了。” 于遇勒紧裤腰带,“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等回府后,我给你拿!” “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嘿嘿,大半年的话本子,有着落了。 纪辞和陶融争执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要不是理智尚存,当场就冲下马车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为了让陶融松口,只能收买他了。 “后日,京中将有一场中秋雅集,此次的主题是赛诗。凡参加者,至少需十户勋贵人家的举荐信。” 纪辞略略思索后,便点头答应,“好。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帮我说服云时和,让他与我合开古董店。” 说什么高抬贵手,不要打压她的古董店,都是虚的。 只有让云时和成为古董店的股东,牵扯利益,云时和定然不会再与她为难。 “陶某与云时和,不过一面之缘。反倒是郡主,与云时和过从甚密。郡主请我出手相助,还不如亲自出马。” 纪辞长叹一声,“陶融,你太小瞧自己的魅力了。” 陶融垂眸思索,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此说来,郡主也为我的魅力所倾倒?” 纪辞又叹了一声,“陶融,实不相瞒,我为你卜过一卦,此生,你与女子无缘。与我,更是命里相克。” 陶融紧抿着薄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是不请自来,但纪辞的身份摆在那里,云相府的下人,还是毕恭毕敬地将纪辞、陶融迎进去。 不多久,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便扭着纤长的腰肢出来,“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陶融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云夫人,又继续手头上的篆刻。 纪辞噙着浅笑,“云夫人客气了,今日叨扰,还望勿要见怪。” 云夫人也挂着假笑,“郡主特意登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云夫人直问,纪辞也懒得拐弯抹角,“我今日过来,是想见见贵府大公子。” 一瞬间,云夫人的脸上,便爬满了怒容,“郡主,昨日那死小子不知死活,拦下郡主车驾,臣妇都已经听说。” “当晚,臣妇和夫君便用家法罚了他。现在,他就在祠堂跪着,若郡主还想教训他,臣妇这就带郡主过去。” 云夫人是云时和的继母,对他如此狠心,也就罢了,云相竟也能下如此狠手。 纪辞一脸正色,“云夫人,我将云时和视作好友。我今日登府,并非兴师问罪,而是探视他。” 云夫人的脸说变就变,“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和儿的鲁莽,还将他视作好友,实在是和儿的福分,臣妇这就派人请和儿出来。” “不必了,本郡主亲自去见他!” 云夫人的脸色,显然有些挂不住了,“郡主,不是臣妇阻拦,而是祠堂乃府中重地,外人实在不能随意进出。” 纪辞笑得很是勉强,“那就烦请云夫人请他出来,本郡主就在祠堂外面等着。” 云夫人沉下脸,“相府乃重臣官邸,即便是郡主,也不能擅闯!” 陶融一直盯着云夫人那张脸,“云夫人,川剧的变脸,您真是学得炉火纯青,让陶某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时,纪辞不得不说一句:解气! 第37章 被抛弃的云时和 云夫人也不是心机城府极深的人,几句话,姣好明艳的脸庞,便被气得几近扭曲,“契王,我再怎么样,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你区区一个异国亲王,也敢在我的面前作威作福!” 陶融对于云夫人的话,似乎尤为不解,“郡主,郡马似乎也是皇上亲封的,是吧?” 陶融这幅欠揍的模样,纪辞是越看越顺眼,“嗯,是的。” 云夫人争执不过纪辞、陶融,竟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老爷啊,你为了大辞,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啊!老爷,你看到了吗,你周全了国家,可家眷却被没良心的人欺辱至此。” 纪辞也被镇住了,云相书香清流,迎娶的继室,怎么如此地蛮不讲理。 云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也对着纪辞磕头,“辞郡主,你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不怕心机深沉的,就怕这种蛮不讲理,还撒泼耍赖的。 云夫人这么一闹,无非是说她倚仗权势,欺辱官眷。 这里都是云家的人,众口一词,她根本说不清。 等云相回来,枕边风那么一吹,纪辞又要被云相率领百官弹劾。 纪辞情急之下,竟忘了,若她执意要见云时和,将他这位继母得罪透,只怕云时和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此情势,纪辞只得低头了。 纪辞赔着一脸笑意,亲自去搀扶云夫人,“云夫人,方才,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不是,给您赔一句不是,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云夫人得了面子,立即借着纪辞的力道站起,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辞郡主,伤人自尊后,区区一句赔礼道歉,就想将此事揭过不提吗?” 陶融皱起眉头,纪辞连忙瞪向陶融,以作警告,“云夫人,今日出门匆忙,两手空空。回府后,必定遣人送上几套金玉头面赔罪。” 瞧这云夫人穿金戴银,满头珠翠,金银首饰,定能让她乐得心花怒放。 果然,一提到金玉头面,云夫人眼睛都亮了,对纪辞都客气了不少,“辞郡主,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辞亲切地抓着云夫人的手,“我虽是贵为郡主,但一介孤女,举目无亲。今日,看着云夫人甚是慈祥和蔼,只盼着,郡主府、相府之间,日后能多多走动,尤其是小辈之间。” 云夫人眼睛突然亮了,“阿辞啊,我膝下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长得那是亭亭玉立。以后,要是有什么雅集诗会,阿辞若是能带上她,那再好不过了。” 她出身下贱,虽是相府继室,但京中的勋爵人家,每一个瞧得上她的。 若是能搭上纪辞这条线,那她的女儿就不愁没有如意郎君挑选了。 纪辞指的小辈,是单指云时和啊。 云夫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云姑娘和我年龄相仿,与她做闺中姐妹,也是美事一桩。”说着,纪辞又将陶融推出来,“说来,陶融来到大辞许久,却无二两好友。听闻,贵府的云小公子生得聪明伶俐,或许可以陪陶融练练拳脚功夫。” 云夫人瞥向满脸阴煞之气的陶融,脸色一僵,不由得干笑,“丰儿喜欢清净,那些拳脚功夫,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纪辞是非遗憾地叹息,“我若陪云姑娘赴雅集诗会,陶融无人作陪,我实在放心不下。恐怕……” 云夫人突然笑了,“我记得,阿辞提到,与云时和有些交情,不如,让他陪契王练剑?” 陶融一看就是阴煞魔王,云时和在他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纪辞却犹豫了,“这……云公子毕竟是云府嫡长子,我与他仅有几面之缘,只怕,无法劳驾得动他。” 陶融戏谑的目光扫向纪辞,却没有开口说话。 纪辞话一说完,满堂哄笑,尤其是云夫人,“算命先生说了,云时和命里带煞,克父克母,一生孤寡。老爷心软,不忍杀子,恳求算命先生化解灾星命格,只是将云时和扔在府上的偏院里,让他自生自灭。” “灾星命格,又是个哑巴。有个嫡长子的名头,府上又有谁肯待见他。契王身边若是缺个玩物作陪,眼下将他拿去郡主府便是。” 纪辞知道,云时和的处境艰难,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纪辞口中涌上一股苦涩,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满不在意,“云夫人,他毕竟是云府的公子,我带回郡主府,只怕会招致不少风言风语。” 云夫人眼角的嘲弄毕现无疑,“云时和也就担了个‘云’姓,族谱上都没他的名字。即便外边有风言风语,那也没什么。以前,阿辞抢云时和做面首,但凡和我打了个招呼,这事也就成了。” 纪辞笑得很是勉强,“既如此,那我就把他带去郡主府了。” 云夫人眉开眼笑,“阿辞,最近我家卿儿去绥安寺上香,等她回府,我就让她去郡主府。” “郡主府自当洒扫庭除,等候云姑娘。” 云时和没有到手,纪辞也只好和云夫人周旋。 云夫人欢欣不已,一路将纪辞送出相府。 纪辞坐上马车没多久,像个破布娃娃的云时和,便被人扔进了马车里。 “以后,云府就清净了!” “云相大人就高枕无忧了。” …… 马车行驶,外边的嘲弄声音渐渐稀落。 纪辞轻轻地摇了摇云时和,“云时和,你还好吗?” 云时和发丝凌乱,遮住了一张惨白可怖的面庞,像只惊恐万分的小兔子,蜷缩一团,瑟瑟发抖。 纪辞一碰到云时和,他便惊恐万分地往后缩。 纪辞只好和云时和保持一段距离,等他渐渐安静下来,才轻柔地开口,“云时和,你看看我,我是纪辞。” 云时和闻言,没有任何的反应。 纪辞眼眶湿湿的,“云时和,你看看他,他是陶融,是你最在意的人。” 陶融听到‘在意’二字,眉心微皱。 云时和终于有点反应了。 不过,只是茫然地瞥了陶融一眼,就慌慌张张地往角落里缩,生怕让陶融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纪辞真的无法想象,云时和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 陶融见纪辞情绪不稳,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云时和如此,想是失魂症。回郡主府后,让半溪瞧瞧吧。” 纪辞闻言,情绪稍稍稳定了几分,“对,得赶紧让半溪给他瞧瞧。” 云时和身上没有外伤,必是心理遭受了强烈的刺激。 小说里,云时和的失语、心理创伤,都是被半溪治愈。 虽然,这是一年后的剧情,但半溪的医术,毋庸置疑。 “云时和情况严重,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恢复。卿云阁没有云时和坐镇,你的古董店在京中立足,也不会太过艰难。所以,你不必如此伤怀。” 陶融的意思是,她担心云时和,是因为古董店的缘故。 “陶融,古董店虽然承载着我的梦想和追求,但只是个死物,云时和却是活生生的人。我担心云时和,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无关其他。” 纪辞来到这个小说世界,差不多一个多月。 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和大家朝夕相处。 纪辞已经没有再将这些人,只是单纯地看作纸片人,而是将他们都视为有血有肉的人。 云时和十分复杂,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角色,看小说时,仅仅从字里行间,她便揪心难受,为他心疼。 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哪怕是陌生人,纪辞都会产生共情,为别人感到心疼。 何况是有过几次接触的云时和。 陶融抿了抿唇,“所以,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安置云时和?” “当然是座上之宾!” “一月前,你也将我视作府上宾客。如今,我却是你未过门的郡马。日后,云时和未必不是不是后院之人。” “陶融,你我婚约,无关风月。除却一纸婚书,你还是契王,我仍然是辞郡主,你我的关系不变。至于云时和……” 纪辞顿了顿,“若非你的缘故,他和我,根本不可能有交集。我将他接去郡主府,也是为了你们将来能成为至交好友。他会是你前进路上,最大的助力。” 即便,现在剧情崩了,但男主、男二之间情谊深厚。 他们互相治愈、互相救赎,成为更完美的自己,这是故事设定的核心,绝不会轻易被改变。 未来,一定会因为某个契机,激发二人的知己之情。 陶融冷冷一笑,“我和云时和风马牛不相及,如何能相知相交?” “未来变数无穷,你为何如此笃定?” 陶融目光瞥向纪辞,“纪辞,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纪辞略略思索,“知道,你说过,你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我还知道,无论你想要什么,云时和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达成心愿。” 陶融笑了,笑得很是苍白无力,“纪辞,除了济世的家国情怀外,我个人也有私心。” 纪辞仍是不假思索,“我也知道,你想要一个平等;想要别人透过你的外在和表象,认识你这个人。” 一声深长又无力的叹息,戳痛了纪辞的心窝。 “我想要生活,平平淡淡的生活……” 第38章 外人不得擅闯私书房 虽说,云夫人满口答应,让纪辞放心带走云时和,绝不会招致任何祸患;但纪辞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云时和安置在城外的庄子。 那处庄子,闲僻少人,且与云相府的庄子毗邻。 即便日后出事,也能说是云时和一直在云府的庄子养病。 当天,纪辞便让半溪前去诊治,还特意派遣二十余名暗卫,在周围巡逻护卫。 一日后,郡主府的书房里,于遇一脸惭愧,“郡主,云府的人,口风严实得很,银子打点不通,根本探听不出来,云公子究竟在云府遭受了什么?” 纪辞不由得皱起眉头,又担心会给于遇施加压力,又故作淡定地扯出一抹笑意,“那查到月半的下落了吗?” 月半是云时和的贴身小厮,又是云时和的嘴巴,向来是形影不离。 可昨日,纪辞在云府时,便没有看到月半的身影。 “没有,月半就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查不到他的半点线索。” 纪辞凝神思索,“月半追随云时和,一向寸步不离。若是找不到踪迹,那很有可能,是被人藏起来了。若真是如此,即便我们将京城翻过来,也找不着人。” “郡主,那我们还查吗?” “当然要查,不过,要暗中搜查,不能打草惊蛇。” 突然,房内传出一声轻响。 于遇眼神一凛,划过一抹杀意,“谁?!” 于遇将纪辞护在身后,疾厉地拔出闪着寒芒的佩剑,一步步向传出声音的地方逼近。 纪辞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不多时…… 陶融手执一卷书册,穿过一层层的书架,缓步从容地走出来,“是我,陶融。” 于遇沉色敛眉,寒剑直指陶融,“克念斋是郡主的私书房,外人不得擅入!” 于遇此言,并非随口说说,而是当真动了杀心。 电光火石间,陶融的咽喉,已经被锋利的剑刃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纪辞当即怒声呵斥于遇,“于遇,你干什么,还不住手!” 于遇只得收剑入鞘,但眼底的凌厉不减,“郡主,你曾说过,没有你的允许,踏入克念斋者,死!” 纪辞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块丝帕,将陶融的伤口,做一个简单的处理,“陶融,你还好吗?要不要把半溪叫回来?” 系统:【于遇仇恨值-10,当前仇恨值为14。】 “无碍,小伤而已。” 纪辞一心关心陶融,根本没将于遇的话听进去,这让于遇更为愤怒,“郡主,陶融擅闯克念斋,必定别有居心!” 纪辞将陶融扶到罗汉榻上,“于遇,你下去!” 纪辞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看得出,于遇方才是真的动了杀念。 若非她及时阻止,陶融也许就…… 于遇眼中的杀意不见,却也只能奉命行事,“是。” “陶融,你先坐好,我去给你拿药。” 陶融一把抓住纪辞的手臂,“郡主若要找人,或许可以去向竹忘言探探口风。”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才故意在于遇面前暴露的?” 一开始,于遇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书房当中有人,若不是那声响动,于遇可能一直都无法发觉。 陶融能在于遇面前隐匿气息,也就是说,陶融的武功恢复了。 念及此,纪辞心底多了几分计较。 “嗯。” 纪辞非常不解,“为什么?” “太子那边传来口信,榷场一事,辞帝十分赞成,但西陶那边,还要看父皇的意思。若非郡主将陶某引见给太子,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陶某不愿亏欠郡主,见郡主愁眉不展,想知道郡主因何事犯愁,便自作主张潜入书房,看看陶某能不能略尽绵力。” 原来,还是为了云时和。 纪辞神色似乎有些为难,“陶融,其实,我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何事?” “其实,云时和的失语之症,并非受惊后口不能言,而是中了一种奇毒。只要能解毒,云时和便能正常说话了。” 陶融掌心的力道加重,手中的书册,便被他攥得发皱,“此事,陶某如何帮忙?” 纪辞眼巴巴地盯着陶融的眼睛,“奇毒的解药,名唤碧莹草。如果能以此草入药,云时和的失语之症,便能治好了。” “不过,此药比太清莲还要珍稀,需闯过绥安寺的九层镇妖塔,才能得到。所以,我希望你能陪我闯镇妖塔。” 小说中,云时和口不能言,屡遭世人嘲笑;陶融得知云时和是身中奇毒,二话不说,便单枪匹马,勇闯镇妖塔,夺取碧莹草。 如今,是她请求陶融去镇妖塔,如果说是陪她,听着会舒服许多。 陶融眼中的失落,一点点地荡漾开来,“镇妖塔险象环生,自古以来,无数能人异士勇闯镇妖塔,都有去无回。郡主以为,陶融何德何能,能拿到碧莹草?” 不知为何,陶融只要一想到,纪辞为了云时和,让他冒死闯镇妖塔,心底便升起一股莫名的躁意,胸口也堵得慌。 纪辞认真地望着陶融,“陶融,别人不行,不代表你不行。因为,你可是男主角,有主角光环。” “男主角?” “对啊,男主角就相当于戏文里的大英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别人去镇妖塔,有去无回,就是为了让你去闯。” 陶融的面色,不自觉地稍稍缓和,“若大英雄如陶某这般,岂不憋屈窝囊?” 纪辞蹲坐在陶融面前,双手托着下巴,“因为,你是一把宝剑,才需要历经磨炼锤打啊。” 陶融勾起了唇角,一刹那,整个书房似乎都有了光彩,“作为交换,明日,你随我送萧裕离京。” 纪辞惊喜捂着张得大大地嘴巴,“陶融,你答应陪我闯镇妖塔了?” 陶融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答应,是达成交易。” 系统:【开启支线任务:闯镇妖塔,夺取碧莹草,治愈云时和的失语症。】【奖励:30主角经验,10人物复杂度。】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辞如花绽放的笑颜,让人看得晃了心神。 城外的长亭,十几辆马车,如同星罗棋布般停靠在一块。 纪辞、陶融一前一后走下马车,迎面便看见了辞陌衍。 难得的是,这次辞陌衍看到纪辞,只是随意掠过一眼,便客气尊敬地迎上陶融。 “契王那份关于榷场的折子,本宫递给父皇之后,大受赞赏;再加上水陆道场之事,圆满完成,朝中大臣都对本宫高看了不少。过些时日,本宫便要开衙立府。契王得闲了,可以来太子府喝茶。” 陶融微微颔首,“如此,陶某便却之不恭了。” 辞陌衍看到陶融脖颈处缠的纱布,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纪辞,“契王咽喉处受伤了?” 萧裕正与萧问渠道别,一听到陶融受伤,二话不说,便紧张地冲上前,“王爷,到底是谁伤了你?” 萧裕审视地盯着纪辞,就差没直说,是纪辞干的。 纪辞有些紧张的解释,“颜七弦,此事确实与我有关,但确实是一场误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陶融,让他就像在家一样。” 萧裕眯着眼睛,语气极为不善,“辞郡主,今时不同往日,契王殿下已经不是质子,而是两国交好的大使。若他有任何好歹,我们西陶也不是吃素的!” 一声冷嘲热讽的声音插进来。 “哟,萧将军真是好大的口气。若是不知道,还以为西陶是萧将军做主。” 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簇拥下,脚步虚浮的陶鉴,轻飘飘地走来。 “在下不过一心维护西陶颜面而已。” 辞陌衍哂笑不已,“都说,西陶萧将军与鉴王是针尖对麦芒,处处针锋相对。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陶鉴自然听出了辞陌衍的取笑,不过,他和辞陌衍之间,八竿子打不着,也懒得和他多做纠缠。 陶鉴不屑地瞥向陶融,就像是上位者一样,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十弟,今日一别,你在大辞便是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可千万要好好侍奉辞郡主,免得别人逐出郡主府,让西陶颜面扫地。” 纪辞挽上陶融的手,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陶融,“夫妻之间,本为一体,理应平等相处,守望相助。鉴王殿下用的‘侍奉’,实在是不太得当。” 系统:【陶融仇恨值-10,当前仇恨值为4。】 陶鉴面上的嘲讽更甚,“十弟,祝你们夫妻幸福美满,能让辞郡主护你一辈子。” 陶鉴这是讽刺陶融只会躲在纪辞身后,这无异于指着男人的鼻子大骂,说他吃软饭。 若纪辞再开口,便是坐实了陶鉴的话。 只是,陶融也不是吃素的,“能被人护着,陶某确实幸福,定能美满一生。只可惜,大王兄爱而不得,只能四处找替身。” 萧裕笑得满面灿烂,“鉴王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 陶鉴被气得咬牙切齿,硬是踹开身边的美人,钻进了马车里。 第39章 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 “王爷,回西陶后,榷场一事,我定会竭力说服皇上应允。” 既然陶融想留在辞国,那他便想方设法,让陶融在辞国有强硬的资本,不再受人欺凌。 “兄弟之间,便不言谢了。” “当然!” 陶融、萧裕眼神相交后,双手碰拳,紧接着是一套眼花缭乱的手势动作。 兄弟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此情此景,辞陌衍眼中的艳羡也晕染开来,“萧将军放心回西陶,契王在大辞一日,本宫便罩着契王一日。” 萧裕后退一步,对着辞陌衍,深深鞠下一躬,“如此,便谢过辞太子!” 辞陌衍亲自扶起萧裕,登时就拉进了距离,“萧将军不必客气,等榷场一事尘埃落定,本宫便与契王一同回西陶。那时,还希望萧将军能抽空,带本宫见识见识西陶的民风民俗。” 萧裕爽朗地大笑,“哈哈哈,一定一定!” “萧将军,鉴王派人来催了,本宫便不留你了,珍重!” 萧裕向陶融、辞陌衍各道了一声“保重”,望向纪辞时,却嫌恶地开口道:“好自为之。” 纪辞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这下真忍不了自己的火爆脾气,“颜七弦,我是抱怨你中央空调,可你现在转性,也没必要处处针对我吧!” 陶融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的深思。 “辞郡主,我姓萧,萧七弦而不是颜七弦!” 纪辞不甘心地追问,“你还记得,教我的朝代歌吗?” 辞陌衍正要开口,见陶融微微摇头,只好作罢。 萧裕给了纪辞一个白眼,“莫名其妙!” 纪辞望着萧裕愤然离去的身影,扯出一抹苦笑,“好了,心中的石头放下了。” 萧裕,真的不是他。 陶融闻言,并未开口。 只是目送西陶的队伍远去,化为树林官道的一个黑点,又一点点的模糊虚化,直至消失不见。 这时,纪辞心中的忧伤,也渐渐淡化,“陶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便去绥安寺吧。” 陶融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身子,“嗯。” 辞陌衍连忙抓住纪辞的手臂,想到什么,又悻悻地收回,“你,要去绥安寺?” 纪辞望着眼神心虚闪躲的辞陌衍,有些不解,“嗯,我要和陶融去闯九层镇妖塔。” 辞陌衍语气坚决强硬,“镇妖塔处处危机,千百年间,就没人能活着出来,你……你们不能去!” 纪辞过去,简直就是送死。 “放心,我们有把握,能平安归来。” 纪辞后悔了,不该一时嘴快,便跟辞陌衍实话实说的。 陶融挑了挑眉,淡淡地望向纪辞,“……郡主,有把握。” 什么叫她有把握,她是对陶融有把握。 “辞陌衍,大臣都在那边等着你,你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辞陌衍加重了语气,似乎想将纪辞骂醒,“纪辞,九层镇妖塔里有稀世珍宝,这不过传言而已,无人知晓真假。若你要宝贝,我带你去东宫挑,犯不着去送死。” 纪辞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啊,那我不去九层镇妖塔了。” “嗯,那我们一起回去。” 跟辞陌衍回去,还得再出来,纪辞懒得再折腾。 只好随意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昨晚,我母妃托梦给我,让我去绥安寺给她上香。所以,就不和你回城了。” “可是……” 云丞相挂着狐狸笑,在纪辞、陶融、辞陌衍身上,一一扫过,“太子殿下,鉴王、萧将军已然离去,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辞陌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警告陶融,“契王,你若执意前去,榷场一事,只怕不会顺利进行。” 辞陌衍带着文武百官回城后,长亭附近,也变得寂寥萧索许多。 好在,纪辞的笑声,为秋日的萧索,平添了几分生气,“陶融,我们上马车吧。” “闯过九层镇妖塔的,前无古人;所以,我们只能凭借古籍中的只言片语,了解镇妖塔的情况。郡主如此草率便做出决定,实在过于鲁莽。” 纪辞一个激灵,“什么,你不想去了?” “意思是,郡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智谋又远不及陶某。还是与太子一同回城,不要拖陶某后腿。” 言罢,陶融便夺过萧问渠的骏马,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问渠,送郡主回府。” 陶融要独闯镇妖塔! 虽说,纪辞知道,陶融有男主光环,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只是,这毕竟是纪辞提出来的,陶融去了,她在外面干等着,实在过意不去。 纪辞瞅准时机,趁陶融还未挥鞭之时,便死死的抓住陶融的衣袖,“陶融,要去一起去!” 于遇双手抱拳,一副看戏的模样,“郡主,陶融想去镇妖塔,就让他去呗。你即便去了,也帮不上忙。” 于遇一想到,陶融进了私书房,便恨不得手刃陶融。 若是陶融死在镇妖塔,也犯不着他动手了。 陶融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碧落黄泉,有郡主作伴,也不孤单了。” 忽的,陶融一把将纪辞拉到马背上,双腿一蹬,便疾驰而去。 萧问渠急得直跺脚,“于遇,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现在知道着急了,刚刚,不知道多淡定呢。” 于遇抱怨归抱怨,但还是翻坐上随从的马匹,策马追向陶融。 萧问渠紧随其后,“天下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王爷。就算是有去无回的镇妖塔,王爷肯定也能化险为夷。可是,谁知道,王爷竟犯糊涂,带上郡主这个累赘!” 没有带上纪辞,萧问渠能笃定,陶融能闯过九层镇妖塔。 可是,带上纪辞,那定然是有去无回。 纪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骑上马背。 马背又高又颠,纪辞都不敢坐直,一上去,就手忙脚乱地紧紧抱住马脖子。 惊慌之下,纪辞下手没轻没重,硬是将骏马给惊得嘶鸣乱蹿。 陶融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骏马没有将纪辞甩下马背,“纪辞,你没骑过马吗?不知道要挺直腰杆?” 纪辞都要哭出来了,“我本来就没骑过马,你能不能慢点,我害怕。” 陶融咬牙切齿,“先放松,不要勒住马脖子,会激怒它。” 纪辞吓得紧紧闭上眼睛,还抱得更紧了,“不,我会掉下去的。” “嘶——” 骏马又高高地蹬起,似乎要将二人甩下去。 “纪辞!” 纪辞瘦小的身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啊!我不敢,我真的害怕。” 纪辞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都要从口里跳出来。 陶融没辙,只好放软了语气,“听我的,不会让你掉下去。” “真的吗?” “真的!” “……好。” 虽然害怕,但纪辞的理智尚存。 很清楚,现在必须听陶融的,不然,这么摔下去,两个人都得受重伤。 纪辞一点点地放松了力道。 渐渐的,从勒住马脖子,变成了双手贴住马脖子。 “抓紧缰绳!” 纪辞闭着眼睛,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缰绳。 然后,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将缰绳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我抓住了……然后呢?” “放松,坐正!” “呜呜呜……陶融,我害怕,我不敢!” 马背上,一颠一颠的,颠的极其厉害。 纪辞是真的害怕,自己被颠下去。 陶融转头,看着即将追来的于遇和萧问渠,神色变得极其凝重,“问渠、于遇就要追上来了。今日,若我们被拦下,我便不会再去镇妖塔。” 纪辞犹豫片刻,一咬牙,视死如归一般,将身子坐得挺直。 “靠着我!” 纪辞按着陶融所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下子有了着落,似乎,突然就安心了许多。 纪辞的背部,在和陶融相触碰的一瞬,陶融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身子也感觉,酥酥麻麻的。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小猫挠胸口,是怎样的感觉了。 渐渐的,骏马的情绪稳定下来。 陶融双腿迅疾一蹬,发挥着娴熟的御马术,将于遇、萧问渠远远地甩在后面。 骏马疾驰,凌厉的猎猎风刀子,一刀一刀地刮在纪辞脸上,刮得纪辞脸上生疼。 纪辞不由得往陶融怀里缩了缩,果然,躲避了那些嚣张跋扈的风刀子。 纪辞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在陶融温暖的怀抱里,试图找个舒服的角度靠着。 陶融的一张脸,又黑又红,“别乱动!” 纪辞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清淡的女儿幽香,一股脑地钻向他的鼻尖,让他的身子都不由得紧绷,还升起了一股没头没脑的躁意。 陶融身体的这种反应,从未有过,让他莫名的有些排斥和反感。 他就不该,一时冲动,将纪辞拉上马背。 “我……” 纪辞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很明白,她刚刚的举动,让陶融有了那方面的反应。 一时之间,又羞又臊,连忙拉开和陶融的距离。 可是,稍稍离开陶融的怀里,纪辞便感觉自己要掉下去。 最后,只能虚虚地倚靠着陶融,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只能寄希望于,赶紧到达绥安寺。 陶融也一样,不断地催促骏马疾驰。 急得汗流浃背,后背湿了一大片。 第40章 仇恨值清零 陶融并未直接去绥安寺的正门,而是绕到了后山的迷阵前。 陶融翻身下马,将骏马系在树干上,“问渠、于遇暂时被甩掉了,下来吧。” 纪辞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双腿也一阵发软。 没办法,只好求救地望向陶融,“我不敢,你能不能扶我下去?” 纪辞连自行车都不敢骑,骑在这高头大马上,真要了她半条命。 陶融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戏谑地摩挲着下巴,“原来,郡主这般畏高。” “你故意的!” 陶融挑了挑眉,“陶某想听郡主说实话,仅此而已。” 纪辞才不管什么骨气,立即笑眯眯地对陶融眨眼睛,“陶融,只要你扶我下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该死的陶融,这么多花花肠子! 等她下去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陶融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手心把玩,“郡主闯九层镇妖塔,除了给云时和解毒,是不是还想向世人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所以,才故意向辞陌衍透露,自己要来绥安寺。” 不愧是陶融,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啥都能看穿。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当众纵马前来绥安寺,是在帮我。” 陶融微微用力,手中的树枝便被折断,“陶某想提醒郡主,可以利用陶某,但别拿陶某当白痴。” 纪辞确实是想利用陶融,闯过九层镇妖塔,为自己扬名。 被当事人挑明,纪辞多多少少有些心虚,“那我……” 陶融挥手打断道:“若郡主良心未泯,对此,有丝毫的愧疚之心,便从古董店抽三成红利给陶某。” 没有入股,就想要钱,真是想得美! 不过,情势所迫,纪辞自然是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哼,到时候,我坑死你。 陶融轻轻地拂了拂肩上的落叶,对纪辞伸出手,“以郡主的城府,最好别算计陶某。” 居然讽刺她蠢! 纪辞瞪着陶融,突然,心中生出一股邪恶的念头,“你靠近一点,我够不着。” 陶融瞥了纪辞一眼,走近了几步。 纪辞得寸进尺,“再近一点。” 陶融有些不耐地挪了一步,“快点!” 纪辞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向陶融扑过去,“陶融,我摔了,你就没红利了。” 陶融刚要后退,又咬牙切齿地伸出手,将纪辞拥入怀中。 “这么轻?” 像树袋熊一样吊在陶融身上的纪辞,有些小窃喜,却被陶融的下一句话,气的差点喷出老血。 陶融一脸嫌弃,将纪辞从身上扒拉下去,“吃那么多,都不长个,难怪跟个柳絮似的,轻飘飘的。” 这话太扎心了。 不仅说她吃的多,还说她个子矮! 她哪里矮了,原主这个身高,起码也有168啊。 气鼓鼓的纪辞指着陶融,就差揪着他衣襟了,“陶融,你这个大直男,活该没有女主角!” 陶融有些自恋地挑眉,“我是大英雄,要女主角有何用?” 纪辞无奈地扶额,“陶融,你这样,以后真找不到对象的。” “你不是?” 额……失策了! “我们尚未成婚,无名无实!” 陶融认真地点头,“如此说来,等你我大婚后,还是不和离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懒得和陶融争(争不赢)。 “还去不去九层镇妖塔?” 纪辞的声音刚落下,迷阵里,便传出一道惊奇的声音,“你们要去九层镇妖塔?” 纪辞有些意外,“净如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净如大师不是在皇宫里吗? 净如大师揪起纪辞的耳朵,“小丫头,老衲是绥安寺的得道高僧,不在此处,还能去哪里?” 纪辞踮着脚跟大喊,“大师,我错了,手下留情啊!” 她能肯定,耳朵已经通红通红了。 净如大师放开纪辞后,转动着手心的佛珠,“小丫头,九层镇妖塔,可不简单,你就这么急着送命?” 说来,纪辞可是他长期的酒肉饭票,可不能出事。 “净如大师,我也不简单啊。”纪辞又指着身边的陶融,“当然,他更不简单。” 陶融对净如大师行了个揖礼,“陶某,见过净如大师。” 净如大师满意地点点头,“若施主闯九层镇妖塔,确有一线生机。” 纪辞不满地哼唧,“大师,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当初,看小说时,陶融闯九层镇妖塔,她看的可起劲了。 现在,每一层面临的难关,她还能一一数出来。 仔细想想,她也是闯过九层镇妖塔的人啊。 “小丫头,你留下来陪老衲,让这位施主去就行。” 纪辞拒绝地斩钉截铁,“不行,我不能让陶融单枪匹马过去。是我拖陶融下水,也该我陪他一起闯镇妖塔。如果出事了,正好将我这条命抵给他!” 系统:【陶融仇恨值-4,当前仇恨值为0。】 【主线任务:清零陶融仇恨值,完成!】 【奖励35主角经验值,当前主角经验值为85。】 【下一阶段主线任务开启!】 【主线任务为:完成陶融3个心愿。】 【奖励:保密。】 【恭喜小辞儿!贺喜小辞儿!完成了最难的主线任务,以后都不用为生死提心吊胆啦。】 什么鬼? 在她和陶融约法三章的时候,已经不用为生死的提心吊胆了。 想着,以后能和这奇奇怪怪的男主,少点接触,就阿弥陀佛了。 “小言言,为什么,新的主线任务,是完成陶融的3个心愿?” “话说,你确定没有坑我?” 系统(弱弱开口):【小辞儿,主线任务,是根据各种因素,随机生成的。后台显示,这就是新的主线任务。】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成这种主线任务。 “如果放弃主线任务,会怎么样?” 系统:【这……小辞儿,一开始,主线任务是,清零陶融的仇恨值,阻止两国大战。一切都相安无事,主人任务圆满,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现在剧情线全部偏离主线,陶融的人设也崩坏了,居然主动维护两国的和平。所以,现在的主线任务也是随机生成,只有完成终极主线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纪辞真的是欲哭无泪,“意思是,现在的后台,已经失控了?” 系统:【小辞儿,一直都是后台控制我。我只是链接后台和你的枢纽,只能看到后台的数据……】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纪辞差点没听清。 纪辞不是不想完成现在的任务,而是,现在的主线任务已经有些奇怪,到后来,肯定能让她惊掉下巴。 “小言言,你是我的好战友,你告诉我,除了完成主线任务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 系统:【走剧情,走到小说的大结局,也是回去的一种可能。可是,现在的剧情,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拉不回去了。】 纪辞心一横,“为了回去,只能完成主线任务了。我就不信,以后的任务能难破天。” 纪辞和系统的意念交流结束之时,净如大师已经带着纪辞、陶融二人,来到了九层镇妖塔。 镇妖塔高耸入云端,恢弘大气,四周都是苍翠欲滴的竹柏。 “小丫头,九层镇妖塔,顾名思义,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一道难关。只有攻克难关,才能登上上一层。不过,镇妖塔建成,年代久远,里面究竟有何难关,老衲也不清楚。” 在净如大师介绍九层镇妖塔之时,镇妖塔周围已经围聚了二三十名僧人。 净如大师一一看向纪辞、陶融,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辞郡主、契王,老衲再问一次,你们当真要闯九层镇妖塔,生死无惧?” 纪辞也认真地望向陶融,“陶融,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陶融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既然踏入绥安寺,陶某便不会无功而返。” 纪辞也语气斩绝,“净如大师,镇妖塔再如何危机重重,我们也要闯上一闯!” “既如此,便请辞郡主、契王殿下签下生死状。一旦踏入九层镇妖塔,无论生死,皆与本寺无尤。” 这…… 想要推卸责任的绥安寺,纪辞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纪辞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简体字——纪辞。 没办法,她只能认繁体字,让她写,她是真写不出来。 陶融不禁低低一笑,“都说,郡主大字不识。今日,郡主名字都能写错,确实坐实了传言。” 说话间,陶融在‘纪辞’二字的旁边,挥墨写下风骨尽显的‘陶融’。 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赞一声,“好字!” 两相对比,更是凸显出纪辞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两位施主,还要按手印。” 纪辞重重地摁下手印,心下暗道:为什么不能按个黑印,就能把自己丑啦吧唧的字给挡住了。 陶融则是一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按下手印,处处都彰显着优雅从容。 纪辞小声地逼逼,“哼,该死的别人家的孩子!” 陶融望向纪辞,轻笑不语。 “庆丰二十五年、八月、十三日,大辞辞郡主纪辞,西陶契王陶融,闯九层镇妖塔!” “开塔门!” 纪辞看着渐渐沉重的塔门,一点一点被推开,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陶融,接下来,我就把命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带我出来哦。” “郡主胜券在握,陶某还等着郡主保护陶某。” 净如大师望着纪辞、陶融的身影,一点点地淹入镇妖塔的黑暗之中,无奈又可惜地摇头,“真是般配,只可惜……” “郡主,别进去!” 紧赶慢赶,终于赶过来的于遇、萧问渠,只看到了紧闭的镇妖塔。 于遇怒声质问净如大师,“净如大师,你和纪王爷情谊深厚,怎能将他唯一的血脉,送进鬼门关?!” “阿弥陀佛!时也,命也,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可外力干扰。” 第41章 你的心,跳得真快 纪辞、陶融甫一进去,那扇厚重的石门,便重重地地关闭。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视觉的暂时失灵,让身上其他感官都变得极为灵敏。 一股子霉腐的的灰尘迎面而来,让人不禁一阵反胃。 纪辞捂着鼻子,强忍着不适开口,“陶融,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千万不要随意走动!” “——卡嚓嚓嚓!” 纪辞话一说完,周围便传来一阵触发机关的声音。 紧接着,纪辞脚底的石板飞速掉下,纪辞也直直地往下栽去。 “啊!” 纪辞手忙脚乱之下,抓到个东西,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可是,情况并未有任何改善,身子还是径直往下坠去。 “纪辞,放手!” 黑暗中,纪辞看不见陶融的表情,但陶融怒喝的声音,足以表明陶融的怒火。 陶融的声音,近在咫尺,让纪辞安心了几分。 恐惧渐渐被驱散,纪辞也慢慢冷静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抓住的竟是陶融的脖子。 陶融要施展轻功,向周围的墙壁借力,尽量减缓自己坠下的速度,根本腾不出手,将纪辞扒开,脖子被纪辞拽得都要断了。 “对不起,我马上放手。” 纪辞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试探地放开陶融的脖子后,又迅速地抱住陶融精瘦的腰部。 腰部很细,纪辞双手环住,还留下不少的空隙。 二人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密不可分。 陶融穿得一向单薄,所以,即便隔着薄薄的衣料,纪辞都能感觉到陶融的腹肌。 纪辞好奇地用脸蹭了蹭,“不愧是男主,没见怎么运动,都有八块腹肌。” 陶融身子腾地一热,“纪辞,安分点!” 陶融不知,不知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落地,即便恼羞成怒,也只能愤怒地呵斥。 陶融身体的反应,纪辞自然察觉到了。 可是,她真的只是一时好奇,没有任何的邪念。 真没想到,陶融居然容易害羞。 只是,越是这样,纪辞越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恶趣味,想要调戏陶融,“陶融,你害羞了?” 陶融咬牙切齿,偏偏奈何不了纪辞,“闭嘴!” 纪辞脑袋贴在陶融的心口。 砰!砰!砰! 心跳又重又快,差点把纪辞的脑袋都震开。 “啧啧啧!陶融,你的心跳,居然跳这么快。” “纪辞,你够了!” 纪辞低低地笑着,“陶融,你这么容易害羞,那可不行。这样,以后见到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敢表白的。” “等我们出去后,我带你逛青楼,让你见识见识各色美人。体会一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陶融气得不轻,直接用头狠狠地撞向纪辞,“纪辞,你能不能消停点!” 纪辞被陶融撞得,脑袋嗡嗡作响,好像突然看到了许多的小星星。 纪辞摇了摇头,“陶融,你脑袋是铁做的吗?” 纪辞可以肯定,自己的额头,已经长出了一个又大又肿的包。 “落地了,快放开我!” 陶融伸手扒开纪辞,硬是没有推开。 纪辞踩了踩实心的地面,腿还有点发虚发软,“陶融,我腿软了,你先扶着我吧。” 陶融头大不已,还是认命地扶着纪辞,“娇贵!” 陶融触碰到纪辞的手时,那种心底酥酥痒痒的感觉,再次升起。 纪辞的手,纤细白嫩,陶融的手掌,略略合拢,就能将她的手完整地包裹在掌心。 陶融定了定心神,默念《孟子》,试图将心中的杂念一一驱散。 纪辞瘪了瘪小嘴,“谁让你触发机关,还得我掉下来了。” 纪辞看小说时,陶融闯九层镇妖塔,便因为触发了机关,掉到了这个地宫。 纪辞特意提醒陶融,没想到,还是栽了跟头。 黑暗中,陶融翻了个白眼,“若我不触发机关,便只能困在那里。只有掉到地宫,才能通往下一层。” “嘁!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说话间,纪辞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来照明。 陶融挑了挑眉,“原来是有备而来。” 纪辞正要说什么,看到陶融额头上高高肿起的大包,哈哈地大笑,“陶融,这大包长在你头上,就跟长了角似的。再肿一点的话,就是个犀牛了。” 还以为,陶融有铁头功,才撞她的。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陶融瞥向纪辞额头上的包,轻启薄唇,“彼此彼此!” 纪辞摸了摸鼻子,将火折子塞进陶融的手中,又从空间里面取出了一团麻线,“咳咳!镇妖塔的第一层很简单,是一个迷宫,让人一遍又一遍地走死路,一直被困在这里。” “虽然,迟早都能走出去,但是,如果我们借助麻线,就能确认,哪些路是走过的,就能够更快地走出去。” 陶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能推算出出口。” 自大狂! 她又不是不知道,陶融在这迷宫里困了足足一天,才找到出路。 用她的办法,绝对能比陶融更快。 毕竟,这可是希腊神话中,阿里阿德涅用的小妙招。 纪辞气鼓鼓地叉着腰,“不行,按我的来!不然,你就别要古董店的红利了。” “真是麻烦。” 借助麻线,确实很顺利,多次避免了重复的死路。 只是,纪辞低估了地宫的大小。 走了一个多时辰,纪辞就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 陶融又叹了一口气,“柔弱娇气。” “我为了打理生意,成天窝在店里,能走两个多小时,已经不错了。你这个超乎常人的小说男主角,我能跟你相提并论吗?” 纪辞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只是,陶融却毫不在意地勾起唇角,“你果然不是纪辞。” 糟了,马甲又掉了。 “说吧,你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纪辞?” “谁你派来的?有什么企图?”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就要将纪辞砸蒙了。 纪辞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真诚,“陶融,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你的救赎。” 陶融喉结上下一动,神色不自然地背过身去,“你……” 小样! 男主角又怎样,还不是个纸片人。 现在,她可算是知道陶融的弱点了。 调戏陶融,好像挺好玩的。 纪辞再接再厉,“陶融,为什么背对着我,是害羞了吗?” 系统:果然,满足了生理需求和生命安全需求后,渴求的就更多了。以前,见陶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现在,连陶融居然都敢调戏了。 系统:我知道,好感度到5了,但我不告诉小辞儿。 陶融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缓和了自己的异样情绪,“既然气力足够,便继续走吧。” 纪辞确实恢复地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这一路,纪辞还是聒聒噪噪。 起初,陶融还有点烦闷,很容易就被纪辞说得面红耳赤,渐渐的,就变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 在纪辞深受打击,十分泄气之时,二人也走到了迷宫的尽头。 “陶融,你别动,我知道机关在哪里!” 纪辞欣喜万分地奔向石狮雕像,重重地将石狮子往后推。 然而,石狮子纹丝不动。 额…… 小说原文不是说,这石狮子很轻吗? 纪辞有些尴尬地望向陶融,“陶融,这等重要时刻,还是需要男主角动手!我区区炮灰,就不献丑了。” 纪辞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炮灰?” 纪辞略略思索,“差不多就是替死鬼,替别人死了,还讨不到半点好的人。” “我在,你不会死!” 纪辞低头兀自纠结,为啥,陶融要说这么没头脑的一句话。 陶融再次轻飘飘地开口,“走吧,去第二层。” 纪辞看着机关密道显现出来的楼梯,不由得感叹,“这石狮子,果然挺轻的。” “要不要再推一下?” “这……不了不了,还是抓紧时间去第二层吧。” 纪辞拔腿就往密道里的楼梯跑。 陶融望着灵动狡黠的纪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就像是躺在夜空中的一轮新月。 密室石梯,五步一盏人鱼灯,与风不灭,长明不熄。 “陶融,熄了火折子吧。剩下的八层,每一层都有人鱼灯。” 陶融将火折子熄灭后,递还给纪辞,“你似乎对镇妖塔,尤为熟悉。” 纪辞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然也,吾乃上苍派遣使者,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陶融摇了摇头,“傻子!” “你才傻,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陶融不自觉间,语气柔和了不少,“那你说说,第二层是什么?” 纪辞一边爬楼梯,一边得意地介绍,“第二层是间棋室,摆了一局生死残棋。只要破解棋局,才能降下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陶融不以为意,“破解棋局,算不得难。” 纪辞笑得不怀好意,“我倒是很期待,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破解棋局。” “十岁之时,我便下赢了围棋国手。区区棋局,能耐我何?” 棋室中。 陶融死死地盯着棋局,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第42章 该死的胜负欲 纪辞望着绞尽脑汁的陶融,不厚道地捂着肚子大笑,“陶融,你慢慢琢磨,我先躺一会儿哈。” 这棋局,陶融琢磨了半个时辰,才破解棋局。 系统提示,现在天都黑了。 她该吃饭睡觉,养足精神再继续闯关。 纪辞从随身空间里取出锦衾被褥,哼着轻快的小曲儿铺好被褥。 然后,又从空间里取出来一个食盒。 纪辞弄出来的动静不小,陶融想要熟视无睹,都做不到。 陶融转过身去,看着纪辞身边多出来的东西,不由得惊愕,“这……你从哪拿出来的?” 纪辞得意地扬起头,“不才乃天外人,这些东西,自然是凭空而来。” 陶融都知道,她不是原来的纪辞,知道她凭空捏造东西,也不会怎么样。 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怕陶融宣扬此事,说她是异类。 “天外人,怎会如你这般陋俗。” “我哪陋俗了,分明是真性情,真是没眼光!” 真是的,她一个现代人,哪有古代大家闺秀的仪态。 陶融也不与纪辞争执,十分自来熟地坐在被褥上,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 看到最上层的一碟荷花酥,面色一僵,又耐着性子打开下一层。 茯苓霜。 金玉羹。 糖蒸酥酪。 杏仁茶。 清一色的甜食,没有一样正菜。 “就吃这些?!” 纪辞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食盒夺回怀里,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食盒,“知道你事多,会挑三拣四,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 陶融将信将疑地接过食盒,“能果腹?” 纪辞喜滋滋地将一块芙蓉酥塞进口里,“放心,是硬菜。不过,已经凉了,你将就着吃吧。” 陶融打开食盒,便冒出了一股热气腾腾的菜香,“葱油鸡、苋菜鱼肉、蒜蓉粉丝虾,确实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硬菜。” 纪辞手中的芙蓉酥,瞬间就不香了。 这空间,不仅能存放东西,竟然还能保温保鲜。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给自己准备点心啊。 纪辞扔下芙蓉酥,将食盒甩进空间里,“好吃的东西,要懂得分享才是。” 陶融伸手拦住纪辞,“这是我的!” “这是我带来的!” “你给我带来的,就是我的。” “陶融,你别偷换概念!” 该死的陶融,也太没良心了。 她就不该自作多情,给陶融准备膳食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陶融指尖的食盒上轻叩几下,十分大方豪气道:“这个,分你一半。” 纪辞没好气地开口,“我就叫纪辞。” 陶融神色微愣,“表字?” “没有表字,小名叫小小。” 陶融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念道:“纪小小?” “嗯。” “颜七弦叫你小小?” 这家伙,搁这查户口呢。 不过,为了眼前的美食,纪辞毫无骨气地一一坦白。 “没,他叫我小小学妹。” 陶融又点了点头,“我是唯一知道你不是纪辞的人?” 纪辞指着饭菜,都要急死了,“陶融,饭菜要凉了,吃完再说吧。” 陶融按住纪辞的手,沉声道:“先回答我。” “上次来绥安寺,云时和就知道了。” 嘁!现在才知道,还想做第一。 陶融的眸中,染上了一层阴霾,“他知道多少?” 纪辞莫名有点慌,“他只知道我是借尸还魂。” 陶融再次满意地点头,“如此,便好。” 这……男子之间,都有这该死的胜负欲吗? 陶融将饭菜推向纪辞,“吃吧。” 一听到这话,纪辞当真是不再客气。 不过,这不代表纪辞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要多久能出去,所以,现在只吃这碗香喷喷的葱油鸡。” 陶融挑了挑眉,“你不是会凭空生物?” “凭空生物,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啊。算了,不和你扯了,吃饭!” 饱食一顿后,纪辞躺在被褥上,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不客气地向陶融踹去,“起开,本郡主要睡觉了。” 陶融没有防备,被纪辞踹地一个踉跄,直接栽在地上,难得的是,没有对纪辞发脾气,“我也要一床被褥。” 她的随身空间,也就1m3,放下一床被褥,两个食盒,加上其他的小物件,已经不错了。 纪辞抱着特制的小抱枕,咸鱼打挺地躺着,“你是习武之人,有内功驱寒,不会怕冷的。” 一阵萧瑟寒凉的夜风袭来,陶融不禁打了个哆嗦,“谁告诉你,内功能驱寒?” “话本子都这么写的啊,难道不是吗?” 陶融盯着纪辞的被褥,“不然呢?” 纪辞也很无奈,摊了摊手,“被褥,就这么一床。总不能,你跟我一起睡吧。” 至于,系统的复制功能,一旬才能用一次,当然要用在刀刃上,不能这么浪费。 “自然不能!” 纪辞翻了个身,“这不就得了,我就先睡了。” 纪辞在地宫走迷宫,耗费了不少精力,早已疲乏不已,闭上眼睛,便传出了绵长的呼吸。 陶融幽深的目光瞥向纪辞,“吃完就睡,居然不长膘。” 地上寒凉,久坐、久卧,都会受凉。 陶融索性纪辞去钻研棋局,不知何时,陶融忽的眼底一亮,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 约摸到后半夜时,纪辞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来。 陶融微微倚靠在石墙上,双眸微阖,烛光摇曳,倒映的光影,在陶融俊美的面容上跳跃。 远远的望去,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让人看得不甚真切。 神秘朦胧,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纪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刚靠近陶融时,他便睁开了那双幽深寡淡的眸子,“你想做甚?” 好好的一男的,干嘛长得那么祸国殃民,害得她差点就犯罪了。 纪辞有些心虚,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我睡上半夜,轮到你睡下半夜。” 陶融没良心,她可是最善良的小可爱。 陶融的掌心,不自觉地收拢,紧攥成拳,又不动声色地藏进广袖中,“你继续睡吧。” 纪辞二话不说,拖着陶融往被褥那边走去,将他按坐在上面,“不行,下一关是要靠武力,你必须养精蓄锐,带着我闯过去。” 陶融的手心,触碰到暖乎乎的被窝,不仅手心被温暖了,那颗心也多了几分热意。 “那你呢?” 纪辞打了个哆嗦,“深秋时节,也不算太冷,你把外衫脱给我,我披着就不冷了。” 陶融将衣服一件件脱下,只余下一件中衣,“都披上吧。” 纪辞展颜笑道:“谢啦。” 被窝里,都是纪辞身上的女儿幽香,几乎将陶融淹没。 不知为何,陶融这次没有再排斥抵抗,而是任由这幽香将他包裹。 浅眠易惊的陶融,这一次,睡得很沉,很沉。 直到,纪辞将他叫醒。 “陶融!陶融!该起床啦!” 陶融将将清醒,双眼还有些迷离,在看到眼前跳脱不已的纪辞时,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陶融,牙刷子、温盐水、早膳,我都给你备好了,你快起来吧。” 陶融的声音,还有些慵慵懒懒的沙哑,“好。” 纪辞自己早就吃过了,陶融用膳之时,便得意扬扬地指着棋局,“陶融,我跟你说。这棋局,旁边故意放了黑白棋子,为的就是诱导别人,落子破棋局。” “但是,棋局的局势,白子被黑子处处压制,无论在何处落子,都是自寻死路,没有一处生门。” 陶融点点头,故作好奇,“那该如何破解棋局?” “大家都有一种固定思维,认为,破解棋局,一定要落子。这设局之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只要上走十之又三这一步,便能起死回生。” 纪辞说话的同时,上移白子。 果然,顷刻间,棋室里便降下通往第三层的石梯。 纪辞高傲地扬起头颅,“陶融,怎么样,我厉害吧。” 陶融的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温柔和煦的笑意,“脑子还算灵光。” “我就是聪明!” 陶融但笑不语。 将东西都收进随身空间后,二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往第三层。 走到一半时,纪辞突然停住脚步,无比郑重地望向陶融,“陶融,第三关,我们将面临三大机关铜巨人。” “他们身量巨大,差不多两个人高,动作灵活,只要靠近机关巨人,便会受到攻击。只有将他们都制住,才会降下通往第四层的石梯。” 陶融若有所思地颔首,“嗯,可有良策通关?” 纪辞通过系统,再次快速浏览小说,“有,他们也有弱点。一个在左脚底,一个在右脚底,还有一个在头顶。” “好,我明白了。” 纪辞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把佩剑,“对了,这个给你。” 剑身颀长,剑气骇然,让人不敢逼视。 陶融望向纪辞,神色复杂地接过佩剑,“此剑在手,定能事半功倍。” 纪辞的神色,依旧郑重无比,“陶融,我把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如果可以,她真想留在第二层,等陶融解决了三大巨人,再爬上第三层。 可是,这石阶只能降下一次。 如果不往上走,便要永远困在第二层,也没办法出镇妖塔。 “纪辞,你还欠我许多,我不会让你死。” 第43章 你心里没点数吗? 第三层,三尊巨人铜像,青面獠牙,赫然排列在正中央。 一尊执盾、一尊执戟、一尊执鞭。 纪辞、陶融刚踏入这一层,低着头的巨人铜像便已察觉,都开始活动头颅,似乎准备血拼一场。 “自己躲好!” 纪辞一个弱女子,没有武功防身,就算没有陶融提醒,她也会躲起来观战。 纪辞扫视一圈,飞快地奔向离铜像最远的角落,又将自己藏在石麒麟雕像后面,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陶融已经开始与巨人铜像交战,动作快得让纪辞看了后眼花缭乱。 巨人铜像三四米高,一余米宽,却丝毫不显笨重,招数反而十分灵活,比陶融还要快上几分,每次都能预判到陶融的杀招。 以一敌三,陶融已经处于下风。 纪辞紧张地攥紧衣袖,“陶融,持盾的那尊铜像,弱点在头顶;持戟的在左脚底,持鞭的在右脚底。” 铜像察觉到纪辞的声音,执鞭铜像逼近纪辞,长鞭狠狠地向纪辞抽打而去。 纪辞拔腿就跑,即便如此,那夺命的长鞭也根本躲避不过。 眼看着,粗重的倒钩长鞭,就要向纪辞的腰部招呼而去,将她拦腰抽裂。 生死关头,似乎纪辞再怎么奔逃,都逃不过这一鞭。 电光火石间,陶融提剑而来,紧紧地抓住纪辞的肩膀,堪堪躲过这一鞭。 纪辞回头望去,自己原先停留的那处地面,已经多出了一道一尺深的裂痕。 劫后余生,纪辞后怕地咽下一口口水,声音都在颤抖,“好险!” 陶融紧紧地抓住纪辞的肩膀,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脚尖轻踏长鞭,借力快速踏上执鞭铜像的肩部。 紧接着,竭力一跃,跨向右侧的执盾铜像肩上。 手起剑落,长剑狠狠地扎向执盾铜像的头顶,执盾铜像迅速以盾护头。 铜盾被戳穿,眼看着就要刺向持盾铜像的头顶,千钧一发之际,执戟铜像的长戟向陶融招呼而去。 纪辞当机立断,夺过陶融的长剑,“把那两尊铜像引开!” 情况紧急,容不得陶融迟疑。 陶融放开纪辞,矫健敏捷的身手,不仅躲开了长戟铜像的杀招,还引得执鞭铜像将狠厉的长鞭抽向执戟铜像。 纪辞笨重的身子吊在长剑上,硬是将长剑拽得将持盾铜像的头颅刺穿。 持盾铜像的弱点被击破,不出片刻,便失去了知觉。 纪辞吊在上面,略有恐高的她,根本不敢看向地面。 双手承受了身上所有的重量,指节已经被吊得青白青白,已经接近纪辞的极限,纪辞咬了咬牙,“陶融,快来救我,我要掉下来去了。” 陶融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一一躲过两尊铜像的攻击,脚尖轻点地面,一口气飘跃向纪辞。 不仅将纪辞从上面拎下来,也拔出了那把剑锋寒厉的长剑。 “躲好,不要再出声。” 陶融将纪辞扔进角落里,又继续和铜像缠斗。 少了一个强敌,陶融显然轻松了不少。 再加上,清楚铜像的弱点,一刻钟之内,便将两尊铜像解决。铜像重重落地,发出震耳“——咚”声,第四层的石阶也随之降下。 陶融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看向纪辞,紧绷的面容稍稍舒展几分,“结束了。” 纪辞张得大大的嘴巴,这才意犹未尽地合上,“啊?这就结束了啊,我还没看够呢。” 她知道,陶融武艺绝伦,招数凌厉中又带着几分优雅从容,打斗起来就是一场视觉盛宴,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小说的时候,她就浮想联翩,还是抵不过亲眼所见。 陶融的语气也带着几分轻快,“想看,出去后,一千金一次。” “别动不动就谈钱,多伤感情啊。” 陶融微微挑眉,“那走吧,去第四层。” 纪辞亦步亦趋地跟在陶融身后,“陶融,你刚刚和铜像交手的时候,简直太帅了。出去后,你教我舞剑吧,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吓得腿都软了。” “舞剑?你怕是连剑都拿起。”在纪辞气得像个河豚时,陶融又接着道:“倒是可以教你轻功,危难关头,还能逃命。” 陶融回想起,纪辞差点被执鞭铜像的长鞭抽打而亡,便心有余悸。 那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都要骤停。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他可以确定,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纪辞出事。 “轻功就算了,我爬高,会被摔死的。” 陶融语气轻嘲,也不知,是嘲讽纪辞,还是嘲弄自己,“有于遇贴身保护你,你确实不必遭这份罪。” “对了,还有于遇,可以让他教我舞剑,以后我也能耍帅了。” 说着,纪辞还手舞足蹈地空手耍剑,口中还念叨着“啾啾啾!唰唰唰!” “于遇的剑术,威猛霸道,不适合女子。” 纪辞灵光一闪,“好像,半溪也会武功,那我找半溪。” 陶融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半溪要钻研医术,没有闲暇时光。” “没关系,郡主府有银子,不怕找不到师父。” 陶融沉着声音,“第四层,会面临什么?” 纪辞笑得神秘兮兮,却没有开口。 直到进入第四层,纪辞才双手枕着后脑勺,“你看到了,横二十五格,纵二十五格,每个格子将将能站一个人。” 纪辞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石格子扔过去,立即传出机关轴转动的巨响。 一半的格子粉碎,下面或是淬毒箭池、或是不见底的深渊,四面八方更是嗖嗖地飞出密密麻麻的箭矢。 纪辞又扔了一块石头,又有一半的石格子粉碎,然而,这一次没有箭矢飞出。 “看到了吗,没走一步,都是在鬼门关上试探。只要踏错一步,就要被射成筛子。最可怕的是,这些格子会时刻变换位置。让人根本猜不出,哪些格子不会触发机关。” 陶融敛了敛眉,“但凡是机关,便有迹可循,这些格子,看似变化多端,却也有一定的规律。只要推测出正确的位置,便能闯过这关。” 纪辞给陶融竖起了大拇指,笑成了眯眯眼,“不错,就是这样。知道你精通奇门遁术,我就等着你带我过去哈。” 小说中,陶融就是这么算出来,顺利通过这一关的。 最后,只花了三天的工夫,便闯过了从未有人闯过的难关。 陶融揉了揉太阳穴,“先用饭,我饿了。” 纪辞十分狗腿地点头,“没问题,这一关,刚刚的打斗,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一关,又要重度用脑,确实要饱餐一顿,补充体力。这一次,我不和你抢,让你吃个痛快。” 陶融匆匆用过饭后,便盯着那些石格子,时不时扔几个石子过去,验证猜想。 很快,周围的碎石块,便被陶融用完了。 好在,纪辞带来的佩剑,削铁如泥,陶融破碎周围的石雕,又陷入了沉思。 猜想——验证——错误——再次猜想…… 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纪辞看得都累了,可陶融似乎进入痴狂忘我的状态。 纪辞盯着陶融,没多久,就无聊了。 没有手机打发时间,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 纪辞睡醒时,看到陶融眯着眼坐在地上打盹,蹑手蹑脚地抓起被子,打算给陶融披上。 谁知,刚靠近陶融,便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毫不客气地按在地上。 “啊!陶融,你干嘛啊!” 纪辞肯定,她的后背绝对是一片青紫了。 陶融放开了纪辞,语气却十分冲,“没人告诉你,不要随意靠近习武之人的背部?!” 纪辞爬着坐起来,牵动了背后的伤,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疼死我了。我看你坐着就睡着了,我好心好意给你披上被子,谁知道你防备心这么重。” 陶融闻言,抿了抿嘴唇,略带歉疚地望向纪辞,“你的伤……” 背上的伤,就算青紫,也只是皮外伤。 可是,纪辞被陶融扣住的手腕,那绝对是内伤,看着并不严重,可伸出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你下的手,心里没点数吗?” 陶融抓过纪辞的手,“我看看。” “别!本来废不了,你看看,就废了。” “我有分寸。” 纪辞将信将疑,“那好吧。” 陶融将纪辞的衣袖撸上去,轻轻地握住纪辞娇嫩细小的手腕,一股异样的情愫渐渐弥散,“难怪叫小小。” “啊?” 陶融定了定心神,“没事。” 陶融轻轻的捏住纪辞的手,渐渐地用力,开始为纪辞活血化瘀。 纪辞条件反射地一抖。 “别怕。” 纪辞低低地应着,“好。” 陶融的力道适中,且手法极好,按着按着,纪辞就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以后,我不清醒时,不要随意靠近。” “我还不是不想让你冻着。” 陶融闻言,手中微微用力,纪辞吃痛,嫌弃地将陶融的手打开,“你别碰我了。” 陶融这个大直男,她居然相信,他下手有轻重。 她真傻,真的。 细看,陶融的神色,似乎有些窘迫,“我已经推算出,石格变换的规律。石格只能站一个人,我背你过去。” 第44章 陶融死了,因她而死 纪辞愣了一下,“什么?” 陶融的眸光渐渐黯淡,“你不信我,能推算出石格变换的规律,不想陪我送死?” 纪辞急忙摆手否认,“当然不是,我说过,你是男主角,我谁都可以不信,却绝不会不信你!” 纪辞方才犹豫,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背过,还是一个男子。 之前,和陶融的肌肤接触,也是在危难关头,事急从权,容不得思考,才被陶融抱了。 陶融背过身,在纪辞面前蹲下,恰好藏住眉眼间不经意流出来的笑意,“走吧。” 世间,除了纪辞,再未有其他人,如此信任他,肯将身家性命交给他。 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不会辜负纪辞的信任。 纪辞迟疑片刻,还是趴在了陶融的背部,试探性地将手放在陶融肩上。 “抓紧了。” 陶融话音一落,便踮起脚尖,如穿云破雾的雨燕一般,一步步踏在石格子上。 由于惯性,纪辞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倒去,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纪辞迅速抱住陶融的脖子。 陶融语气轻快,似乎十分愉悦,“这么用力,不是想谋杀亲夫?” 话一出口,陶融便后悔了。 他,究竟是怎么了,和纪辞说话,居然不过脑子。 居然会说出这种调情的话! 可是,说出去的话,根本收不回来。 陶融红了耳根,再不言语。 纪辞瞥见陶融血红的耳朵,也缄默不言,搂着陶融的脖子,微微松了几分。 在这种暧昧又异样的氛围中,陶融踏过了一半的石格子,也没有触发机关,飞出一根箭矢。 只是,石格子全都已经粉碎,只留存脚下的那方石格子。 距离对面,至少还有四五米的距离。 若是没有纪辞这个拖油瓶,陶融竭力一跃,还是能到达对面的。 更重要的是,在石格子上停留超过一刻钟,一样会触发机关。 “陶融,要不然,你把我放下吧。” 照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陶融放下她,就一定能安然无事。 反正,她也不属于这里。 也许,死了以后,还能穿越回去。 陶融吞下一口口水,额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纪辞,你信我吗?” “当然!” 难道,陶融要带着她跃过去? 纪辞刚想到这种可能性,便被自己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然而,陶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瞪大了双眼。 “纪辞,接下来,我们便搏一把。生,你我之幸;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这是纪辞完全不敢想的。 一个月多前,陶融还恨不得杀死她。 现在,陶融为了给她求一条生路,居然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说不感动,那绝对是违心的。 越是感动,越是不想让陶融牺牲,“陶融,这太冒险了,你还是放下我吧。” “闭嘴,你若出事,两国贸易、邦交和平、三成红利、诗会荐信……都要变为一场空谈。” 啊,这…… 算了,是她自作多情了。纪辞再也不觉得愧疚了,反而心安理得地搂着陶融的脖子,“那你小心点,一定要闯过去。” 纪辞说完,紧紧地闭上眼睛。 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 有系统在,还能死得毫无痛苦。 陶融紧抿着下唇,调动内息,脚尖在格子上一蹬,借力腾跃,离地蹿起。 凌厉的风刀刮在纪辞脸上,纪辞眼睛掀开一条缝,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将将还有一步之遥时,二人的身子,直直地向不见底的幽深地道坠下。 电光火石间,陶融将背后的纪辞抛向地面,而他,则是重重地向下坠去。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让纪辞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纪辞愣了一下,才惊慌失措地爬向边沿,向下竭力高呼,“陶融——陶融——” 一声接一声,嗓音几近沙哑嘶鸣,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很快,再次传来机关轴转动的声音,原本消失的石格子,被一格接一格地填满。 纪辞的心,也被寒冰一块又一块地塞满。 很快,陶融坠下的那一处,也被石格子填满。 这时,纪辞的心也凉透了。 一切,瞬间都已经恢复原状,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纪辞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陶融死了,因她而死。 “陶融,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自以为是,非要带你来镇妖塔。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出事。” 纪辞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鼻涕眼泪和在一起,看着便让人揪心。 一直打盹的系统,被纪辞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都没了。 系统:【小辞儿,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纪辞吸了吸鼻子,磕磕巴巴道:“小……小言言……陶融死了……呜呜呜……” 系统(大笑不已):【啊?小辞儿,你开什么玩笑,陶融死了,这世界早就崩塌。】 纪辞闻言,胡乱地抹掉眼泪,“是的,世界没有崩塌,就说明陶融没有死。既然这样,那陶融去哪里了?” 系统:【小辞儿别急,我处理一下数据,马上给你查一下……啊啊啊……系统死机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再没有系统的声音传来。 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纪辞都习惯了。 好在,得知了关键信息,陶融没事。 既然没事,陶融又去了哪里呢? 纪辞扫视了四周,下一层的石梯也没有降下,也就是说,这一关还没有成功通过。 小说原文,陶融是一次性通过石格子,直接降下来石阶。 这里,已经发生了变数。 纪辞闭上眼睛,大脑飞快地处理信息。 许久后,终于想到一点头绪,“对了,我试试。” 纪辞在地上找了块石头,向机关格子上砸去,机关格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纪辞挣扎着爬起来,刚刚,陶融将她抛上来,膝盖、脚踝那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外伤。 稍稍动弹,便疼得直冒冷汗。 如此关头,为了陶融,纪辞绝不能坐以待毙 纪辞忍着痛意,试探性地踩上石格子,一瘸一拐地在上面行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明白了,陶融很有可能被困在下面。只要她能触发机关,陶融便能成功脱困。” 于是乎,纪辞在这一层东摸摸,西按按,想要找到触发机关的按钮。 可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纪辞疼得嘴唇惨白惨白的,面色也白得吓人,咬牙找了个台阶坐下。 纪辞鬼使神差地向后望去,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石门,上面有两个门环。 纪辞撑着石阶,咬牙站起来,伸手去拉门环。 左边的,拉不动。 右边的,同样拉不动。 纪辞不知哪来的执着,又卯足了劲儿,双手同时拉着两个门环。 这一次,拉得非常轻松。 纪辞没有防备,直直向后栽去。 好在,身手还算灵活,及时稳住了身形。 纪辞拉动门环后,便扭过头,紧紧地盯着陶融栽下去的那里。 殊不知,门环拉动,石门缓缓向里移动,显现出,陶融飘然逸尘的身姿。 陶融略显激动地张了张口,“纪辞。” 纪辞听到身后的声音,身形一僵,担心听到的是幻觉,根本不敢转过身去。 直到,陶融的声音再次响起,“纪辞,我在这里。” 纪辞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的,向身后飞奔而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进陶融的怀里,“陶融,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担心、害怕、恐惧、惊喜…… 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都浓缩进纪辞的喜泪之中。 泪水浸湿了陶融的衣衫,沁入他的心口,灼烫得让他的心一下一下的抽疼。 陶融紧绷着身子,想要安慰纪辞,却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能不能别哭。” 在纪辞听来,这却是陶融不耐烦地呵斥。 一时之间,委屈至极,哭得更是厉害,控诉地指着陶融,“”“我担心你,你还凶我!” 陶融脑海中,将所有的经史子集都过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办。 面色,越来越沉重。 纪辞只以为,她这么失态地扑向陶融,陶融十分生气,却还是强忍着怒火。 低头吸了吸不通畅的鼻子,“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我是小肚鸡肠的人?” 这显然是生气了。 纪辞的头,埋得更低了,语气有些幽怨,“我们去下一层吧。” “嗯。” 纪辞生气了? 为什么会生气? 陶融瞥向纪辞,不明所以。 直到,看着纪辞一瘸一拐的走向石阶时,瞬间明了。 “你受伤了?” “是。” 陶融蹲在纪辞面前,“我背你。” 纪辞趴在陶融身上,心里,觉得暖暖的,所有的情绪,此刻消解。 纪辞枕在陶融肩上,看着陶融踏上一级级石阶,一股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以前,总是羡慕,有父亲背的小孩。现在,再也不羡慕了。” 陶融垮着脸,“你缺父亲,我不缺女儿!” 第45章 第一次过生辰 “阿弥陀佛,老衲打扰了。” 净如大师盘膝坐在正中央的莲花座上,双眸微眯,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纪辞和陶融。 纪辞与净如大师的目光对视,莫名有些尴尬,轻轻地拍了拍陶融的肩膀,“陶融,你先放我下来。” 陶融闻言,直接松手。 然后,纪辞就直接往下摔。 纪辞还以为,自己就要伤上加伤。 谁知,陶融居然很有良心地扶住了她。 不过,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中听,“都残了,还逞强!” 纪辞嘴硬地开口,“我乐意!” “随你。” 还好,纪辞只是摔了右脚,金鸡独立地扶着陶融,一蹦一跳地挪到看戏的净如大师面前,“净如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第五层开始,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守关人。 只是,没有一层是净如大师。 净如大师不悦地给纪辞递眼刀,“小丫头,老衲在此,打扰你们了?” 他们啥都没有,只不过是她受伤,陶融出于绅士风度,背了她而已。 纪辞急忙摆手否认,“怎么会呢,大师在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净如大师出现在此,便是守关人,绝对不能得罪。 陶融嫌弃地吐槽,“谄媚,小人之举。” 净如大师面带戏谑,“施主讽刺小丫头,是觉得老衲多余?” 陶融:他是这个意思? 陶融到底会不会说话,净得罪人了。 纪辞扯住陶融,制止陶融继续开口,又神秘兮兮地走近净如大师,“净如大师,您别搭理他。他这人,有点毛病,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他说那些话,就是想气您,您这般英明睿智,自然不能着了他的道。” 陶融耳力异于常人,即便纪辞已经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他还是一个字不落地听到了。 净如大师大笑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小丫头,你别光哄老衲开心,你家小郎君可不乐意了。” 纪辞面上爬上一股热意,“他还不是。” 净如大师继续调侃,“还不是,也就是说,迟早都是。小丫头,信不信,只要你说句软话哄哄他,他保准立马消气。” 净如大师见纪辞还在犹豫,连连催促,“快去快去!” 纪辞扭头望去,只看到陶融傲娇地扬起头,兀自地生闷气。 陶融这大小姐脾气,到底谁惯出来的。 “陶融,你别生气了。” 陶融立即点头,“好。” 这就消气了?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没开始说。 陶融扶住摇摇欲坠的纪辞,“净如大师,我们要闯镇妖塔。既然大师在此镇守,便出题吧。” 净如大师合掌闭眸,“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第五层到第九层,都是绥安寺高僧镇守。 这些高僧,并不会直说题目,必须要闯关人猜出题目,并给出答案,才能顺利通关。 正是因为陶融喜欢怼人,当初硬是被这些高僧折磨得够呛,才顺利过关。 现在,净如大师横插一脚,她也没有通关的捷径了。 不过嘛,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纪辞扯着净如大师的衣袖,“大师,今日是陶融的生辰。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给他庆贺生辰。” “我本来打算给他庆生,但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大师,求求您了,就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放我们过关吧。” 一瞬间,陶融大脑一片空白。 生辰! 今日是他的生辰。 昨日,是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纪辞却只字未提。 对于他的生辰,竟如此看重。 他,区区一个陶融而已,何德何能,能被纪辞重视。 系统:【系统提示:净如大师好感度≥15,可成功过关。】 纪辞:啊?净如大师的好感度,少得可怜,看来是不能够了。 系统:【小辞儿,净如大师的好感度,正好15哦。】 纪辞大惊不已:怎么可能?我没记错的话,净如大师就没加过好感度。 系统(笑得极其欠揍):【小辞儿,我这不是偷懒嘛,好感度的升降,我都没有报了。】 纪辞(强忍笑意):那你告诉我,还有哪些人的好感度没有报? 系统(缩脖子):【小辞儿,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把所有人的好感度都报一遍。】 纪辞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每次都不靠谱,她都习惯了。 系统:【陶融好感度13。】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7。】 系统:【辞陌衍好感度10。】 系统:【辞莫莫好感度-20。】 系统:【于遇好感度75。】 系统:【半溪好感度50。】 系统:【萧问渠好感度17。】 系统:【辞帝好感度5。】 系统:【辞后好感度15。】 系统:【未知好感度10。】 其他人的好感度,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纪辞也没在意。 只是…… 纪辞:小言言,这个未知是什么鬼? 系统:【小辞儿还没有和他正式谋面,等到正式见面后,就会触发。】 纪辞:小言言,以后,千万记住了,不能再偷懒! 系统(擦汗):【知道了……】 纪辞已经知道,能够借助好感度顺利过关,对净如大师更加热情了,“大师,只要您答应放我们过去。您要的宝贝,我加倍给您,好不好呀?” 加倍给净如大师酒肉,能交到他这个好友,很值! 净如大师眸光一亮,“急什么,老衲在此久等,就是想陪你们共度中秋。中秋已过,就不能让老衲陪他过生辰?” 净如大师心想,他只是喜欢纪辞这个后生,绝不是因为她的酒肉。 纪辞得意地比了个剪刀手,“大师,您真好!” 净如大师慢慢悠悠地整理僧袍后,从莲座上走下,“小丫头,老衲早已看出,你是异世之人。你们那边,是如何过生辰的?” 陶融意外地望向纪辞,却并未言语。 “在我们那边,过生日,大部分的人,都是吃生日蛋糕,唱生日歌,许愿……” 净如大师好奇不已,“生日蛋糕为何物?” 纪辞略略思索,“嗯,类似于一种点心,口味多种多样,上面会插上蜡烛。只可惜被困在镇妖塔,没有条件做。” 净如大师双眼蕴满了星辰,亮晶晶的,“需要什么食材尽管说,老衲去取过来。” 纪辞抱歉地望向陶融,“陶融,对不起啊,我不会做。这个生辰,能不能用点心代替一下。” 陶融身子颤了颤,“不重要。” 重要的是,纪辞的心意。 净如大师笑容都要咧到耳后根,“现在,将就一下,出去后,补上便是。到时候,定要叫上老衲。” “好啊!” 言罢,纪辞从空间里取出一碟枣泥糕,又小心地插上根根细长的蜡烛。 净如大师又大吃一惊,“小丫头,你们异世之人,都能凭空化物?既然如此,为何不变蛋糕?” 陶融也十分好奇地望着纪辞。 其实,很多事情,一个人憋在心里,确实难受。 既然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纪辞也不想藏着掖着。 毕竟,她能够肯定,净如大师、陶融都不会到处宣扬此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逢人就说,她抵死不认,又有谁会信。 “大师,不是凭空化物,而是隔空取物。这些东西,是事先存放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需要之时,便能凭借意念取出来。” “至于我们异世之人,也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我也是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个本事,就跟我来到这里一样。”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6。】 系统:【净如大师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8。】 陶融面色凝重地望向纪辞,“此事,万不可再与人言说。” 净如大师笑着摇头,“陶小子,开窍了,懂得护犊子了?” 陶融眸光不自觉瞥向纪辞,四目相对时,又惊慌失措地收回。 纪辞也颇为不自在,只觉得如坐针毡,“蜡烛点好了,快唱生日歌吧。” 净如大师笑得更是欣慰,“哈哈哈,唱歌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陶融生日快乐!” 净如大师听到纪辞的歌声后,也有样学样,唱的忘乎所以,唱得石破天惊! 差点没把纪辞的耳膜震破,“大师大师,好了好了,唱完了,不用唱了。” 净如大师居然是音痴。 净如大师却意犹未尽,“这就完了?” 纪辞无奈干笑,“是的是的,现在是许愿环节了。” 净如大师委屈地叹气,“那好吧。” 纪辞笑着安慰净如大师,才双手捧着点心碟子给陶融,“陶融,二十岁生日快乐,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许愿……” 纪辞突然想到什么,“三个明愿,大声说出来。一个暗愿,自己记在心里。之后,再吹蜡烛。” 净如大师睿智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一切。 陶融深深地望向纪辞,在纪辞与其对视时,又迅速闭眼合掌许愿。 “庆丰二十五年,八月十六日未时,陶融二十岁生辰。于绥安寺九层镇妖塔中,陈情三明愿。” “一愿,百姓安宁,无战事之忧。” “二愿,榷场之事,早日尘埃落定。” “三愿,友人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至于暗愿,希望纪……小小,不要离开。 陶融默念纪小小时,喉咙似乎被烫了一下。 这边的纪辞,听到陶融的愿望后,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三个愿望,除了榷场一事,其他的能人为实现吗? 第二个主线任务,她还能完成吗? 第46章 嫌弃她有脚气 陶融头一回过生辰,陶融固然欣喜,但玩得最嗨的还是净如大师。 一直拉着纪辞,非要学异世的小曲儿。 纪辞没辙,最后只好教了一首《两只老虎》。 净如大师硬是嚎着嗓子,唱到后半夜,依旧不在调上。 三更时分,纪辞好说歹说,才将净如大师劝走。 意犹未尽的净如大师,离开时还让人送来了斋饭、被褥。 熬夜玩嗨的后果就是,精神不振,第二日起不来床。 陶融等到了午时,也不见纪辞翻身,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去叫醒她。 纪辞睡觉时,脑袋也缩在被子里,只看到拱起来的小小一团。 陶融半蹲在纪辞的被褥旁边,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重复了多次,连被子都没碰到。 纪辞与他毕竟男女有别,这么直接掀被子,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实在是太过尴尬。 最终,陶融还是隔着被子轻拍,“纪辞,起来了!” 纪辞什么都好,就是有起床气。 睡得香甜,被陶融这般扰眠,脾气当真是不小,“嗯——哎呀,你别吵我!” 话声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听起来不像是发火,倒像是撒娇。 陶融闻言,面色一僵,手渐渐捂上心口,“心跳,为何如此之快?” 纪辞睡到自然醒,揉散眼底的惺忪,目光习惯性地搜罗陶融的身影。 只见,他背着身子,正低头自言自语。 吓得纪辞连忙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向他奔去,“陶融,你没事吧?” 难道,在她睡着的时候,陶融受到什么刺激了? 陶融板起一张冰冷阴沉的脸,连忙扶住纪辞,“你腿上有伤,还不好好躺着!” “我见你自言自语,担心你啊。” 陶融将纪辞按到被褥上,“昨晚,净如大师送来外伤药时,你已经睡了。既然你醒了,便自己上药。” 纪辞直接掀起裙摆上药,吓得陶融立即背过身去,“纪辞,你懂不懂何为礼义廉耻?!” 纪辞这才后知后觉,在这个世界中,女子不能随意露脚。 “你是正人君子,我怕啥?是吧?” 陶融回想起白皙的玉足,手掌不自觉地合拢,耳后根似乎越来越滚烫,“好了告诉我。” 纪辞扬着长长的尾音,“好——” 掀开裙摆,将亵裤小心地卷上去,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伤势。 脚踝处青紫肿大,与猪蹄无异,膝盖处被蹭掉一大块外皮。 纪辞叹了一口气,“这伤若搁别人身上,我还真不敢看。” 陶融心一紧,“伤势很严重?” 纪辞笨手笨脚地给自己上药,“还好,没有你以前的伤严重。” 陶融更是忐忑,“有没有伤到筋骨?” 纪辞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应该没有,就是脚踝那里,好像扭伤了,没碰到都疼。” 陶融身躯紧绷,差点转过身去,“扭伤了?有没有脱臼?” 纪辞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脚踝,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太疼了,我不敢碰伤口。” 陶融终于忍不住,“我看看!”言罢,陶融没等纪辞开口,便急忙转过身,半蹲着检查纪辞的伤势。 在碰到纪辞细腻软滑的玉足时,手掌一颤,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炽热。 纪辞却并未胡思乱想,因为,她看到陶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口有些闷闷的,“陶融,我的脚,是不是没救了?” 陶融上药的动作,极其熟练,也十分轻柔,“扭伤不算严重,上药后,休养半月便能痊愈。” “那你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有味道。” 唰的一下,纪辞脸色通红通红一片。 她忘了,被困在这里许久,身上都有味道,何况是脚。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到地洞钻进去,“既然伤不算严重,那就让我自己来吧。” 陶融的动作,一丝不苟,“马上就好。地牢的霉烂腐臭,我都能忍受,何况……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 纪辞干笑,终于挨到上完药,穿好鞋子,总算是稍稍解脱,“陶融,谢谢你。” 陶融能忍着她的臭脚丫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陶融移开视线,避过纪辞的目光,“大恩不言谢,你只需记住,这是又一个人情。” “好,我又欠你一次。” 欠就欠呗,反正,也没说要她还。 镇妖塔,第六层。 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矮几,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四周配备三个小木墩。 陶融将背上的纪辞放在木墩上,习惯性地坐在纪辞旁边,“这一层,如何通关?” “陶小子,问小丫头,还不如问老衲。” 怎么又是净如大师! 纪辞微微一笑,尴尬而不失礼貌,“大师,可否请教一句,接下来,都是您守关吗?” 净如大师得意地拈了拈眉毛,“自然,否则,上一关,老衲可不会轻易让你们过关。” “大师,想怎么考验我们?” 无论什么难题,总比让她猜要好。 净如大师落座在纪辞对面,“实不相瞒,老衲尚在思考。不过,这一次,老衲绝不会放水。” 纪辞笑得极其欠揍,“大师若不出题,我可要认为,大师这是不愿出题为难我。” 净如大师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啊,真是鬼机灵鬼机灵的。” 陶融对净如大师微微颔首,“大师,尽管出题便是。” “老衲不喜欢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喜欢直接出题。你们都听好了,老衲要四样世间所无之物,分别对应吃、穿、住、行。” 净如大师说完,又含笑看向纪辞,“小丫头,这一关,对你可并非难事。” 纪辞无奈地笑了笑。 净如大师说不放水,出题竟如此向着她。 纪辞略略思索后,便不慌不忙道:“吃,鸡尾酒,也叫胡椒酒。以好春酒五升;干姜一两,胡椒七十枚,皆捣末;石榴五枚,取汁。以姜椒末及石榴汁,悉内著酒中。” 净如大师喜欢酒,她自然要投其所好。 净如大师一边转动着念珠,“陶小子,帮老衲一一记下。” “好。” “小丫头,穿呢?” 纪辞在宣纸上,画出一套套歪歪扭扭的服装。 “这叫西装,一般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才会穿;这是长褂,有文化的人比较偏爱;还有太极服……” 净如大师眸光越来越亮,“虽然画得四不像,但大概能看出,还是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这长褂、太极服,老衲最喜欢了。” “大师,要不然,我打一套太极拳给您看吧,您肯定喜欢。” 在现世时,公寓下面的操场,每天都有大爷打太极,大妈跳广场舞。 渐渐的,太极拳的招式、广场舞的动作,她全记住了。 “太极共24式,以吐纳、导引术成拳,看似缓慢轻盈,实则刚柔相济。” 不止是净如大师,陶融也惊喜不已,不自觉地跟着纪辞比划动作。 “小丫头,这套拳法看似简单,实则奥秘无穷。既能怡情养性,天人合一,阴阳相合,又能抗击交手,实在是举世罕见。就冲这套拳法,这一层老衲不为难你了。” 净如大师话一说完,人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没过多久,便降下了石阶。 第七层,与第六层没什么区别。 只是小了点,矮几变成了长长的案台。 上面留了一张信笺,“小丫头,老衲要教大家打太极,这一关,题目很简单。10本佛门经典古籍,10本玄学古籍,10本……” “笔墨纸砚都备好了,你们慢慢写,过几日老衲再来验收。” 纪辞要抓狂了,净如大师分明是借闯关之名,把她彻底榨干。 她像是能背下那么多经典古籍的人? 陶融瞥向纪辞,眸露关切,“此事,很难?” 纪辞蔫吧地趴在桌上,就像是打霜的茄子,“陶融,净如大师说的古籍,我最多也只是随意掠过几眼,能记住几句,就算不错了。让我默写出来,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陶融按捺住心底的期待,遗憾地长叹一声,“确实,你毕竟不是我,不能过目不忘。” 不蒸馒头争口气! 纪辞咬了咬牙,“小言言,小言言,在吗?” 系统:【在的,在的。】 “小言言,你能不能查阅到现世的古籍?” 系统:【小辞儿,系统升到2级,将开启商城功能,就能在商城购买书籍大礼包。现在,你的等级不够。】 “系统不都应该博览群书吗?” 系统(低头戳手指):【没办法,等级限制,很多功能都无法使用。】 系统一顿,在纪辞就要发飙时,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小辞儿可以折算其他数值,强制开启商城功能。】 “开启商城功能有啥用,商城的东西都免费?” 她才不信,会有这等好事。 系统:【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申请临时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可直接获得古籍大礼包。】 “我怎么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系统:【小言言,我们可是老乡,老乡不会骗老乡的。】 “那你先说说,临时支线任务是什么?” 她可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系统(奸笑):【不难不难,只需要小辞儿对陶融说一句我爱你,古籍的流变立马到账。】 第47章 倒背圆周率 “小言言,我怎么感觉,你在给我下套?” 系统(捂心控诉):【小辞儿,你居然不相信我,果然没爱了。系统自闭中,请勿打扰!】 “喂喂喂!小言言?” 没有半点回音。 系统偷笑。 纪辞盯着陶融的那张脸,似乎要盯出一朵花儿来。 不知为何,陶融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不自觉地倒退一步,“你要作甚?” 纪辞汗颜,陶融这模样,怎么有点小媳妇含羞带怯的作态,她又不会吃了陶融。 纪辞托着脑袋,望向陶融,“iloveyou.” 陶融琢磨不透,纪辞所言究竟为何意,正要开口询问,纪辞已经阖眸趴在桌上。 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系统:【叮!古籍大礼包已到账。】 纪辞:“哇,这么快!” 系统:【小辞儿,你耍赖,居然用英文!】 呜哇哇!他心心念念的场面没了! 虚拟空间中,纪辞得意地翘起兰花指,点开古籍大礼包,“不都是那个意思。” 系统(疯狂暗示):【古籍大礼包是电子版本,净如大师要的是手抄本哦。】 “没关系,姐有陶融。姐口述,他手录。” 系统:【好吧,为陶融默哀一秒钟。】 为了节约时间,纪辞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千挑万选,终于挑出了字数最少的几十本古籍。 “陶融,我突然想起来那些内容了。” 陶融将手中的笔搁置在笔架上,“当真?” 陶融都已决定,旁征博引,杂糅百家所长,新瓶装旧药,整理几十本古籍,以此过关。 在纪辞和系统达成交易时,博览群书的陶融,已经洋洋洒洒写完千余字。 “不过,我字丑,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可以不?” 陶融忍俊不禁,“只是字丑,不是不会写?” “嘁!换一支笔,我不仅能写字,还好看!” 她又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穿进书里,怎么会特意去练过毛笔字。 “六七十本书,再磨蹭下去,本月都无法离开镇妖塔。” 纪辞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润喉,又清了清嗓子,一边研墨一边道:“听好了啊,这一本书叫《周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陶融的手速很快,字迹却毫不潦草,夜幕低垂时,才写完了三四本古籍。 纪辞念了半天,准备的茶水已经喝完,嗓子都要冒烟。 反观陶融,奋笔疾书,目光中带着对知识的饥渴,根本停不下来。 每当纪辞想要停下歇息时,一望向陶融,便无法开口,只得继续往下念。 每日,都会有沙弥过来送斋饭、洗漱用具,并将手抄本取走。 日复一日,纪辞、陶融都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陶融,提笔写字时,手都在抽搐,却仍旧乐此不疲。 月底时,任务终于完成。 许久不见的净如大师,也喜滋滋地现身,“小丫头、陶小子,师兄弟读完那些手抄本之后,一个个都爱不释手。住持师兄更是提议,直接让你们通关。” 纪辞的嗓子已经嘶哑,张口有如撕裂一般地疼痛,“真的,我们可以直接通关?” 净如大师缓步从容,一级一级走向第八层,“绥安寺有绥安寺的规矩,决不能随意破例。小丫头和陶小子绝非常人,最后两层,定难成绊脚石。” 陶融给纪辞递一杯热水,“请大师出题。” 净如大师转动佛珠,缓缓开口,“倒背圆周率。” 倒背圆周率,她之前和净如大师谈话时,偶然提及,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纪辞强颜欢笑,“大师,您当真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你们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不过区区小难题而已。” 这到底是夸呢? 还是夸呢? 净如大师扫过神色各异的纪辞和陶融,“若实在被难倒,两个人,也不孤独。” 纪辞和陶融相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见,陶融突然倒立在地,而纪辞吞咽一口口水,忍着喉痛,艰难地开口,“3.141592654……” 净如大师手掌微颤,指了指陶融,又指向纪辞,“你们就这么糊弄老衲?” 纪辞得意地挑眉,“若是大师不满意,我还能另寻他策。” “哦?老衲倒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率周圆。” 纪辞说完后,净如大师还有一阵愣神。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率周圆’便是纪辞的回答。 净如大师本想好好为难纪辞,被她如此轻易地化难为简,偏偏还挑不出错来,“罢了罢了,去第九层吧。” 陶融又给纪辞递了一杯热水,“明明疼得要死,还不好好闭嘴!” “谢谢。” “闭嘴!” 纪辞突然觉得陶融非常可爱,“嗯。” 第九层,摆满了博古架,上面又依次摆放了各式各样的锦盒。 “博古架以回旋形摆放,你们只能走一圈,半柱香内,若能成功找到碧莹草,便能带走这株草药。” “当然,即便一无所获,你们闯关不易,老衲也会放你们离开镇妖塔。” 净如大师似乎十分笃定,纪辞、陶融二人此行要无功而返。 纪辞刚要开口,便被陶融摁住,“净如大师,明人不说暗话,碧莹草根本不在此处,是也不是?” “何以见得?” “碧莹草世间罕见,绥安寺得此一株,代代相传,绝不会轻易拱手让人。大师胸有成竹,毫不担心我们带走宝物,只能说明,宝物根本不在此处。” 净如大师眸光一凛,“你既知,绥安寺不愿将碧莹草拱手让人,还不速速离去!” 陶融紧张地将纪辞护在身后,“此行,要么带走碧莹草;要么死在镇妖塔。绝不能无功而返!” 不见净如大师有所动作,释放的威压,却将陶融逼得连连后退,“陶小子,你可不是老衲的对手。” 陶融将长剑重重地插在地上,借此稳定身形,“纪辞,自己出塔!” 危难关头,陶融一次次挡在她面前,她怎能苟且偷生。 这一次,不是因为陶融是男主,他死后世界会崩塌,她逃不逃都得死。 只是因为,陶融这个人为她做的一切,她愿意陪陶融赴死。 纪辞紧紧地抓着陶融的衣袖,“陶融,你听好了,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系统:【陶融好感+3,当前好感度19。】 系统:【净如大师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21。】 系统的提示声刚落下,净如大师便收起所有的威压,“生死关头,不离不弃,实在难能可贵,老衲着实感动。” 纪辞一激动,都顾不上疼痛的喉咙,“所以……” “所以,碧莹草赠给你们。” 言罢,净如大师满意地将一个绣盒递给纪辞。 纪辞感激地深深鞠下一躬,“净如大师,谢谢您!” 净如大师不耐烦地摆手,“你们快走吧,别在这碍眼。” “大师,我明日午时再出去,可好?” 净如大师意味深长地瞥向纪辞,“小丫头,你倒是不简单。” 丢下这句话,净如大师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纪辞心中暗叹:这里这么多宝贝,净如大师居然不怕她顺走。 陶融眸光微闪,“纪辞,你的秘密真多。” 说完这句话,陶融便阖上双眸,再不言语。 纪辞抿了抿唇,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九月初三,午时。 关闭二十日的九层镇妖塔,大门准时打开。 纪辞、陶融并肩而行,载着镇妖塔里的黑暗,一步步迈向塔外诱人的世界。 那里,于遇、萧问渠、梅兰竹菊四公子,正在等着他们。 他们刚踏出镇妖塔,忽的传来一声响彻九霄的锵锵凤鸣。 陶融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不知是谁,大声惊呼,“凤鸣锵锵,百鸟翔集,流光满天,此乃祥瑞之兆。” “辞郡主、契王闯镇妖塔归来,天降祥瑞。” 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场之人,无不高呼‘辞郡主’、‘契王殿下’。 系统:【人物复杂度+10,当前复杂度为33。】 许久后,人声渐渐变小,纪辞才不慌不忙地开口,“皇上圣明,命太子殿下请净如大师出山,主持水陆道场,为大辞驱邪除祟。上苍感怀,终降祥瑞。” 兰扬面露嘉许,立即高声大呼,“皇上英明神武,太子殿下不负众望,净如大师功德无量!” 在一声声的高呼声中,纪辞和于遇交换目光,不动声色地离开绥安寺。 净如大师望着纪辞离去的背影,面露忧色,“住持师兄,这缕异世之魂降临,也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难下定论。不过,大辞将乱,终究是避无可避。” 净如大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与其庸人自扰,莫不如打太极拳。” 回京途中,纪辞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的百姓议论镇妖塔之事。 听到有人夸她有勇有谋,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到了心坎里。 刚进城门,便听到一声长长的鸭公嗓,“圣旨到,纪辞接旨!” 宣旨,竟等不及她回到郡主府。 纪辞怀揣着疑虑,迟疑片刻,还是下马车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辞承纪王遗风,忠君奉君,为献碧莹草,勇闯镇妖塔,生死无惧。特赏赐黄金百两,以作嘉奖,钦此!” 她和陶融千难万险才得来这碧莹草,他们就用一百两黄金就想买去。 区区一百两黄金,拿来恶心谁! 辞莫莫手帕轻掩住嘴角的嘲讽,“阿辞,你为了给皇兄献上圣药,这一趟着实是辛苦了。碧莹草给我后,回府就好好歇着吧。” 第48章 陶融还是那个陶融 跪下的纪辞,虽是仰视目空一切的辞莫莫,但腰杆板正,丝毫不被辞莫莫凌驾,“这圣旨,不知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既是圣旨,自然是圣意,本公主不过替皇兄走一趟而已。”辞莫莫扫过好事围观之人,“阿辞,百姓都在一旁看着,若你再不接旨,便要担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跪在纪辞身边的陶融,微微颔首,嘴角那抹森冷的笑容,被恰到好处地掩藏。 梅兰竹菊四公子,面色都各不相同。 醉梅的担忧。 兰扬的隐忍。 竹忘言的无力。 菊一故的计较。 唯一相同的便是愤怒。 纪辞张了张沙哑的喉咙,“臣女,接旨!” 久违的胜利,辞莫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辞莫莫翘着兰花指,轻蔑地对纪辞伸出手,“阿辞,快把碧莹草给我吧。” 纪辞咬着下唇,分明愤懑难忍,却还是故作轻松的苦笑,“相较于碧莹草,还是百两黄金用处更大。” 这让辞莫莫更是得意,“纪王过世后,阿辞一介孤女,府中早已入不敷出。这百两黄金,定能解郡主府燃眉之急。” 辞莫莫抓过绣盒,用了几次大力气,都没将碧莹草夺过去,“阿辞这是舍不得碧莹草?” 纪辞闭眼,深呼吸几次后,终究是无奈地放手,“怎会如此,这绣盒刺绣精美,配色绝佳,我只是舍不得盒子而已。” 陶融闻言,拳头越握越紧,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辞莫莫捏着手帕,却故意没遮住嘲笑,“这绣盒,公主府不知有多少,阿辞若是喜欢,改日便给你送几个。今日,本公主还要回宫复命,便不陪阿辞了。” 纪辞没攀上辞陌衍的高枝,什么都不算,她一辈子都要压纪辞一头。 “长公主留步!” 辞莫莫听到陶融的声音,没来由地一慌,脚也在地上扎根,根本就挪不动一步。 为什么,每次她都会被陶融的威压震慑? 纪辞非常不解,“你要做什么?” “等着,给你扳回一局。” 陶融眼底泛起的狠厉,纪辞也不由得害怕。 辞莫莫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袖里,“陶融,你叫住本公主作甚?” 陶融冷冷地瞥向辞莫莫,“小王记得,大辞先帝有言,闯九层镇妖塔者,安然归来,可任意向辞帝提出一个合理请求。” 萧问渠立即应和,“大辞以孝治天下,先帝之言,想必,皇上定会遵从。” 梅兰竹菊四公子也一一附和。 辞莫莫紧紧地攥着绣盒,几乎要把绣盒扣出一个洞来,“契王既是向皇兄提请求,不如,随本公主一同进宫。”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陶融当众讲出请求。 纪辞一眼便看穿辞莫莫的意图,正欲开口,却被陶融厉声训斥,“嗓子不要了?” 纪辞被陶融骂懵了。 兰扬眸光一黯。 醉梅面露失落。 辞莫莫见陶融与纪辞交谈,立马向身边的人示意,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既然长公主急着进宫复命,便劳请长公主告知辞帝,陶某要参加来年的春闱。” 辞莫莫正在上马车,听到这话,竟直接栽了下来。 “长公主,您小心点!” 纪辞痛苦地憋着笑意,“陶融,真有你的。” “去一趟镇妖塔,计划已经全部打乱。你若是有心,便早日帮我拿到引荐信。” 陶融话一说完,便翻身上马,疾驰向郡主府而去。 这种冷淡漠然、冷血无情,正是后期陶融的一惯作风。 原来,陶融还是那个陶融,没有任何改变。 皇宫,平章殿。 辞莫莫戴着面纱,挡住下巴的磕伤,“皇兄,臣妹听得真真切切,陶融就是要参加春闱。” “大辞科举唯才是举,礼部尚书又极度爱才,陶融参加科举,必定登科。他一介系统人,入大辞朝堂,定然居心叵测,皇兄定不能答应此事。” 辞莫莫一想到陶融盯她的眼神,她就心底发怵。 她有预感,陶融入朝为官,就是要找她复仇。 辞帝眯起了犀利的鹰眼,“说来,太子今日屡屡提及陶融,对他赞不绝口。” “皇兄,陶融若入朝为官,就是西陶明晃晃的探子,我们明面上根本奈何不了他。” 辞帝冷冷地盯着辞莫莫,“若不是你非要碧莹草,至于惹出这些事来!” 辞莫莫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碧莹草乃药中极品,可延年益寿,臣妹都是为了皇兄,才出此下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碧莹草是云时和开口说话的圣药,一旦他能开口,那就…… 辞帝面色稍霁,“罢了,此事与你无关。陶融是纪辞的男人,既然出事,那就让她解决!” “皇兄圣明!” 回到郡主府后,纪辞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一身清爽之后,纪辞才将所有的人召集在相宜苑的明间。 纪辞扫视一圈,也没有看到陶融,连萧问渠都没看到,“怎么没看见陶融过来?” 兰扬有些垂头丧气,“契王殿下出府见太子殿下了。” 纪辞点了点头,心口莫名有些发堵,“哦,好的。” 于遇率先开口,“郡主将大家召来,是有大事要宣布吗?” “是这样的,我去了一趟镇妖塔,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所以,将大家召来,是想将大家手头上的事,重新调整一下。” 于遇、梅兰竹菊纷纷抱拳躬身,“请郡主吩咐!” 声音洪亮震耳,纪辞被着阵仗给吓到了,拍了拍胸口后,才清声开口,“如今,我尚在孝期,不宜赴宴、走动。” “兰扬,你与朝中官员往来密切,需要麻烦你代替郡主府,给陶融要一份举荐信,好参加九九重阳的诗会雅集。” 兰扬喜笑颜开,“郡主,下官定不辱使命!”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相宜苑。 其他人也翘首以盼,等待纪辞派发任务。 “菊一故,古董店原定在八月重开,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她心心念念的古董店,纪辞有些忐忑。 “之前,郡主给了我一张图纸,让我按照图纸布置铺面,现在都已经布置地差不多了。只是,古董文玩的货源没有保障,开店风险太大。” 纪辞略略思索,“之前,承诺过百姓,古董店在八月重开,如今已是九月,逾期多日,你代我向大家说一声抱歉。明日,我们便出府征集古董文玩,一定在九月正式开张。” “那我这就去准备。” 纪辞又将目光投向竹忘言,“竹忘言,我之前让你打探月半的下落,现在可有线索了?” 竹忘言甚是惭愧地低头,“让郡主失望了,月半可能被京中权贵藏起来了,一直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没关系,尽力就好,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留意。” “是!” 竹忘言也急急忙忙出府,不敢再耽搁片刻。 醉梅一脸期待地盯着纪辞,“郡主郡主,是不是轮到我了?” 纪辞迟疑了一瞬,终于想到了净如大师的事,“醉梅,每天,你都准备一份上好的酒菜,送去楠山山脚的张村户,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醉梅眸光一亮,“郡主放心,每日的酒菜,绝对不重样。” 醉梅离开后,明间只剩下纪辞和于遇。 于遇阴沉着脸色,沉声质问纪辞,“陶融的那把佩剑,是怎么回事?” “去镇妖塔时,看到房间里有把剑,顺手就拿过去给陶融使了。” 于遇的脸色愈发难看,“那是纪王爷的贴身佩剑,郡主拿着玩,拿着防身,我自然无话可说。可郡主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佩剑送给陶融这个外人。” “上次也是,陶融擅入郡主的私书房,郡主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他。” 在纪辞的印象中,于遇似乎从未如此发飙。 纪辞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于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有可能,于遇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 小说中,纪辞把郡主府拆了,只怕于遇都会拍掌叫好。 于遇毫不避讳,“是,我知道,你既是郡主,也不是郡主。” 话已挑明,纪辞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什么时候知道的?” 于遇自嘲一笑,“我与郡主形影不离,郡主的性情、喜好、仪态、习惯……我都了如指掌。从你为陶融盗取太清莲时,我就猜到,你不是郡主。” 所以,他再未对纪辞自称属下。 “那你为何还要保护我?” “是你,一次次为郡主挽回声誉,让郡主不再日日受人唾骂。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你,郡主的躯体都保不住。” 再怎么说,这具躯体,还是他效忠的郡主。 所以,无论现在的纪辞,究竟是何方来路,他都能毫不在意。 只要,纪辞不做出格的事情。 “于遇,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进私书房半步。” 难怪,上次于遇会那么愤怒。 因为纪辞的话,于遇反而有些无地自容,“郡主,是我太过情绪化,是我道歉才是。” “那把佩剑,我还是让陶融还回来吧。” “算了算了,以后,郡主别乱送东西就好。” 纪辞突然被于遇逗笑了,“于遇,这可是你说的哈。” “……嗯。” 于遇有些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笑着笑着,纪辞的面色,突然变得极其凝重,“于遇,你有没有觉得,上次辞郡主急病有些蹊跷?” 于遇被纪辞这么一点,突然察觉到什么,“是的,如果不是急病,郡主根本不会……” “于遇,请你彻查此事!” 一是出于对原主的交代。 二是,防止那人再次加害她。 第49章 确实不该痴心妄想 于遇不由得深思,“郡主一向身强体健,不说大病,就是小病都没生过。上次突发高热,实在蹊跷,就连半溪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就算是彻查,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追查困难,不代表纪辞就要放弃。 越是充满艰难险阻,纪辞越是跃跃欲试。 “上次突发高热,定是有人蓄意谋害。没来由地发病,很有可能就是下毒。投毒左不过食物掺毒、贴身之物藏毒等。” “郡主府上下,独独我出事,也就是说,毒藏在只有我能碰到的地方。风过有痕,雁过留声。但凡是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于遇脸色稍稍舒展,疑云也散去几分,“郡主,我会彻查郡主府上下,但凡有可疑之人、可疑之物,就向郡主禀报。” “嗯,而已,此事要闹得沸沸扬扬,最好是人尽皆知。打草惊蛇,让背后之人露出马脚。” 原来的小说剧情线,纪辞也是头七之日还魂,但纪辞似乎对此事讳莫如深,不仅自己不彻查,还严令禁止郡主府上下追查。 “好,那就按照郡主的计划来。” 纪辞话说多了,喉咙发干发痒,又喝下一杯热水,“对了,探望纪家军的事,还需要重新安排一下。” 于遇迟疑了,“纪将军向来执拗,如果郡主做好了准备,这几日郡主有闲暇,就能直接去纪府。” 纪辞权衡利弊后,当即决定,“那你现在就给纪府递张帖子过去,我明日一早就去拜谒。” 古董店的事,就延到下午。 “郡主要去纪府,最好去见见陶融,把纪王的藏锋剑要回来。这样,纪家军看到纪王的遗物,多少不会刻意为难郡主。” 纪辞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拜帖吧。” 说完,纪辞就去了陶融的景明斋。 倒不是去要藏锋剑,而是另有要事。 纪辞坐在景明斋文墨氤氲的外间,枯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陶融回来。 华灯初上,烛火摇曳。 纪辞随意吃了几口饭垫肚子,又半躺在罗汉榻上等陶融。 还好,于遇给她翻出了萧问渠的话本子,这么等着,也不算太过无聊。 于遇又给纪辞准备了汤婆子,“郡主,已经是人定之时,陶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还是回相宜苑歇着吧,别把眼睛熬坏了。” 纪辞突然觉得,话本子上的嬉笑怒骂,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该死的陶融,现在还学会了夜不归宿。” 于遇挑了挑眉梢,一句话也不说。 “于遇,陶融有没有传信回来,他现在在哪里?” 于遇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今天,陶融匆匆忙忙出府,我拦住了萧问渠才知道,他去找太子殿下。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实在是不知情。” 纪辞扔下话本子,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算了,你先去歇着吧,我待会再回相宜苑。” 她倒是要看看,陶融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好。” 纪辞没睡,他自然是不能歇着的,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 纪辞在罗汉榻上,躺着不舒服,睡着也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 总之,就是越想越气。 “陶融这是闹什么脾气,在镇妖塔还好好的,一出来,就跟我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陶融,你给我等着,你回来后,我一定找你好好地算账。” “陶融……” 骂着骂着,纪辞心底的怒气发泄了大半,竟直接在榻上歪着头睡着了。 约摸到了子时,陶融披着一身寒凉的霜露,匆匆忙忙地回来景明斋。 一进门,便看到歪在罗汉榻上的纪辞,先是一愣,而后溢出了满满当当的笑意,“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见我?”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22。】 陶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睡,也不怕脖子疼。” 陶融的双臂,小心翼翼地穿过纪辞的双臂和膝盖的弯曲处,轻手轻脚地走到卧榻,又极尽轻柔地将纪辞放在榻上。 细心地给纪辞掖好被子后,陶融坐在踏板上,半托着脑袋,定定地注视着纪辞,眸中情愫席卷翻涌。 “好好睡吧,外面的风雨,吹不进来。” 房间内突然响起脚步声,陶融面上的柔和,瞬间变成冷硬狠厉的杀气,“谁!” 于遇面容的杀意尽显,“是我。” 陶融怕吵到纪辞,特意走开了几步,“你不是我的对手。” 于遇拔出佩剑,直指陶融,“交手才知道,出来!” 庭院中,陶融勾唇轻笑,腰间的藏锋剑出鞘,凌厉的剑气直逼于遇。 于遇丝毫不惧,直接提剑迎上陶融,招招霸道狠辣,毫不留情。 陶融的剑法看似刚劲,实则处处留一线生机。即便,与于遇交手,也丝毫不占下风。 陶融的做法,却彻底惹怒了于遇,“陶融,你到底看不起谁,既然动手,就全力以赴。” 陶融不禁嗟叹,一挑、一劈、一刺。 仅仅三招,就以柔克刚,将于遇的佩剑打开,在刺到于遇咽喉之处时,瞬间收手,“比武之道,点到为止,你输了。” 于遇没想到,陶融的武功恢复后,居然如此深不可测,连他都不是对手。 “陶融,我是输了,不过,是输在你手上的神兵利器。你别得意,郡主今日来找你,就是向你要回藏锋剑。” “还有,你一个外人,不要再府上乱闯,尤其是私书房,最好不要再踏进去一步。” 陶融手腕一松,手中的藏锋剑脱落坠地,在地上跳了跳,最后放弃了挣扎。 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一地。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7。】 片刻后,陶融扯出一抹凄凉的笑意,若无其事地将藏锋剑捡起,又将其收入剑鞘,“本就不是我的东西,确实不该痴心妄想。今日,陶某便将其归还。” 于遇双手捧过藏锋剑,又用衣袖细细地将藏锋剑擦干净,“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我既是外人,在郡主府久居,实在不妥。待会,我收拾好东西,就会离开郡主府。” 于遇眸光一紧,“这可是你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陶融背过身去,强装出的笑意顷刻土崩瓦解,失魂落魄地进了房间。 环顾一周,名人字画、玉雕摆件、古书孤本……没有一样属于他。 陶融目光投向多宝阁上的玉屏箫,“不要也罢!” 最后,陶融又望向榻上的纪辞,脑袋藏在被子里,微微拱起的一小团,很有规律地起伏。 陶融握紧了拳头,一把将被子掀开,冷冷地瞥着蜷缩成虾米的纪辞,“就冻着吧。” 刚转身走几步,陶融又回过头,扯着被子将纪辞蒙上,“憋死你!” 言罢,陶融便毫不留恋地离去。 这一夜,纪辞都睡得不安稳,好像,总有人在自己耳边嗡嗡嗡。 醒来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陶融床上,瞬间一蒙,“我不是睡在外边,怎么进来的?” 纪辞整理好衣饰,“于遇,于遇,你在外面吗?” 于遇的嘴角是遮不住的笑意,“郡主,怎么了?” 纪辞刚要问,是谁把她抱到床上的,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笑得合不拢嘴,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于遇的笑意更甚,“当然了,陶融昨晚把藏锋剑送回来了。” “陶融昨晚回来了?那他现在在哪?” 于遇摇头,“不知道,他就说自己要搬出郡主府。” 纪辞更生气了,“就算要走,好歹也和我说一声啊。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连告个别都不肯吗?” “郡主,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洗漱,换身行头去纪将军府上。” 纪辞点点头,“纪将军有什么喜好和禁忌,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 “纪将军喜欢英姿飒爽的装扮,郡主换身朴素的武装,纪将军肯定喜欢。” “好。” 用过早膳后,纪辞换了身武装,便坐着马车去了纪将军府上。 不过,将军府有点偏僻,纪辞坐马车,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将军府门前。 郡主府的大门极尽奢华,处处都是雕金镂玉,无不彰显着气派和豪横。 可是,这将军府的门面实在是寒碜。 门前的石狮子缺了一只腿,大门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府上牌匾的墨迹被风化,依稀能看出将军府的字样。 纪辞说明来意后,年迈佝偻的管家,神情冷淡,将纪辞引到四面灌风的正厅,“辞郡主来得不巧,老将军出府钓鱼了,少将军去上朝了。” 来得不巧? 昨日,她还特意递来了拜帖。 他们显然是想晾着她。 纪辞礼貌一笑,“无妨,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辞郡主要等,等着便是,只是,寒舍简陋,没有好茶招待郡主。” 对纪辞而言,没有把她拒之门外,已经很幸运了。 纪辞含笑,“没关系,我不渴。” 老管家似乎有些意外,无言地退下。 纪辞大概坐了一个时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狠狠地打在房檐上,又钻过屋檐,落在纪辞的身上。 一滴滴漏下的秋雨,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在纪辞的身上。 纪辞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询问于遇,但此地是将军府,不便多言,只好咽下所有的不解。 为了不让雨水打在身上,纪辞在正厅中窜来窜去。 就像是打地鼠的地鼠一样,在锤子砸下来之前,赶紧钻到另外一个洞。 “郡主,杂家在郡主府扑了个空,可算是在这找着你了。” 小太监为喜公公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喜公公后面。 纪辞双手抱头挡住雨水,“喜公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杂家找郡主,是皇上急着见郡主,快跟杂家进宫吧。” “喜公公,你看我这一身,这么狼狈,实在不能御前失仪。我回郡主府换一身衣衫后,马上就进宫。” 喜公公就差直接上手,把纪辞拖走了,“不妨事,不妨事,郡主御前失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下只是淋了几滴雨而已。快随杂家进宫吧,皇上还在平章殿等着郡主。” 辞帝这么急着找她,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50章 赐我一杯鸩酒吧 纪辞一踏入平章殿,就听到辞帝的怒骂声,“都是一群废物!” 一个迅疾的茶杯迎面而来,直击纪辞的额头。 纪辞没有矫健的身手,为了躲避开,只能慌慌张张地蹲下,“喜公公,小心!” 跟在纪辞后面的喜公公,一把年纪,哪里躲避地开,生生地挨下这一击,捂着眼睛,连声闷声都不敢发出。 “喜公公,您没事吧?” 喜公公死死地捂住右眼,“郡主,杂家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皇上还在等着郡主,您快进去面圣吧,杂家就不去冲撞皇上了。” “嗯,好。” 纪辞越往里走,辞帝骂骂咧咧的声音愈加刺耳。 “朕养的这些废物,一无是处,成日里就知道给朕添堵!” 纪辞冷冷一笑,辞帝这不就是指桑骂槐。 “参见皇上。” 辞帝打量了纪辞一番,似乎有些失望,“来了。” 纪辞站直身子,诚恳一笑,“不知,皇上召见阿辞,有何吩咐?” 辞帝一掌趴在御岸上“跪下!陶融要参加科举,是你的授意?” 纪辞似乎被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惨,“皇上,我也是出了镇妖塔,才知道先帝有那句遗言。我去镇妖塔玩,带上陶融纯粹是让他保护我,谁知道他还有那种坏水。” 辞帝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纪辞烂泥扶不上墙,虽然最近转了性,还是一无是处,应该没那个胆子。 “陶融是你的男人,你就这么管教他的?放任他觊觎窥探大辞朝堂?” 纪辞继续装惨,“皇上,在郡主府中,他处处压阿辞一头。一言不合,就对阿辞动辄辱骂,阿辞哪里敢管教他?” “岂有此理!” “可不是,陶融仗着西陶日益强盛,在郡主府作威作福。” 辞帝面色阴沉,但对纪辞的敌意却少了几分,“陶融现在何处?” “不知道,昨夜阿辞等到大半夜,都没有看到陶融的人影。今早,问了于遇才知道,他连夜就搬出了郡主府。” “阿辞一直以为,皇上疼爱阿辞,还想求皇上做主,好好教训教训陶融。没成想,一见到皇上,就被皇上责骂。” 哭哭啼啼的软骨头,比以前更没用了。 辞帝不由得更加轻视,“你今日去了将军府?” 辞帝对此事,似乎甚是顾忌。 纪辞用蘸了蒜汁的丝帕熏眼睛,眼泪豆子唰唰地掉个不停,“阿辞在郡主府受尽了委屈,又没有长辈诉苦。想着,纪老将军是父王的旧部,就想请他给我出头。谁知,连面都没见着。” “阿辞这么不受人待见,活着实在好没意思。皇上还是赐阿辞一杯鸩酒,让下地府和父王、母妃团聚,也省得阿辞日日担惊受怕。” 辞帝面色异常难看,“胡闹!” 见到纪辞哭得更厉害,语气又软了几分,还亲自走过来扶起纪辞,“辞丫头,你受委屈了。以后,若是再受半点委屈,直接告诉朕!” 纪辞眨眨眼睛,沾着眼泪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让人甚是怜爱,“那皇上不会再吓阿辞了?” 辞帝一愣,又忽的大笑,好似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辞丫头,你这个小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 纪辞也跟着笑,笑得憨厚老实,“皇上,阿辞就是太孤独了,想让大家多陪陪我。纪将军不搭理阿辞,要不然,您给他下一道圣旨,让她陪阿辞玩吧。” 辞帝心中的石头,似乎突然落地了,“纪将军身担要职,可没有闲暇工夫。辞丫头若是觉得无聊,倒是可以和纪老将军垂钓。” 纪老将军是个老顽固,他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纪辞。 “嗯,都听皇上的。” 有了辞帝这句话,那她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辞丫头,若无他事,便回去吧。” 纪辞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皇上,阿辞上次突发高热,差点没命。最近细细一想,觉得此事不简单,想要调查此事。” 辞帝似乎十分赞同,“此事务必彻查,若人手不够,朕再给你增派些人手。” 纪辞从辞帝的神色中,似乎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纪辞憨憨一笑,“皇上待阿辞真好,如果阿辞一直没有进展,肯定向皇上求援。” 纪辞刚踏出平章殿,竟迎面撞上了陶融、辞陌衍。 纪辞一脸欣喜,“陶融,原来你在这。” 陶融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纪辞,直接和纪辞擦肩过身。 辞陌衍也是淡淡地瞥向纪辞,一句话没说。 纪辞长叹一口气,似乎失落无比。 周围值班的太监,交换了眼神。 “父皇,儿臣有要事相求!” 辞帝冷盯着陶融,面色阴沉地骇人,恨不得用眼神将陶融戳得千疮百孔,“朕听闻,契王搬出了郡主府?” 辞陌衍不动声色地挡在陶融面前,为他说情,“父皇,儿臣有要事请教契王,所以,让他搬出郡主府。” “东宫的幕僚、军师还不够?” 辞陌衍说到陶融时,眼底都闪着光,“契王博闻强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东宫的那些庸才,实在是望尘莫及。若是陶融能科举入仕,定能成为大辞的栋梁之才。” 辞帝抄起一把奏章,就向辞陌衍砸去,“糊涂!陶融是什么身份,能入朝为官?” 奏章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辞陌衍不躲不避,仍旧挡在陶融面前,脸颊砸得微微肿起,也不喊一声疼。 虽然害怕,也是一脸的诚恳,“父皇曾说过,科举选才,不拘出身,只论才学品格。如今,为何揪着陶融的出身不放!况且,契王参加科举,人尽皆知,百姓拍手称赞,父皇要违背民意吗?” 辞帝气得怒红的脸都在抽搐,“逆子!信不信朕废了你!” 辞陌衍熟练地跪在地上,“即便父皇要废了儿臣,儿臣也要实话实说。契王确实是当世难得的人才,他与西陶早已断绝来往,绝不会通敌叛国。” 辞帝狠狠地在辞陌衍胸口上踹了一脚,“滚出去!” 陶融小心地扶起辞陌衍,“太子殿下。” 辞陌衍捂着胸口,大气都喘不上来,“儿臣,告退。” 辞帝越想越烦躁不安,他一世英明,怎就有这种朽木之子? 白白被人当枪使,居然还乐不可支! “小喜子!小喜子!” 进来的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皇上,喜公公脸上受伤了,怕冲撞天颜,不敢进来。” 辞帝愤恨不已,一掌将御案上的笔墨纸砚扫荡到地上,又狠狠地踩踏。 “太子殿下,陶某去找太医。” 辞陌衍咳了咳,立即抓住陶融的手腕,“契王,本宫没事,父皇没下狠手。不必传太医,免得惊动母后,让她担心。” 陶融神色淡淡,“今日,太子殿下不该如此冒失。” 辞陌衍摸着胸口上的伤,却傻乎乎地大笑,“不,本宫不后悔。” “从小,本宫就唯唯诺诺,对父皇唯命是从,文武百官都瞧不上本宫。这是本宫头一回顶撞父皇,父皇虽然踹了本宫,但他看本宫的眼神,好像多了几分期待。” 陶融神色依旧淡淡,“可是,出宫立府一事,太子殿下没请示皇上。” “无妨,明日早朝,本宫当着文武百官请示父皇也一样。这几日,就委屈契王住在王府。” “嗯。” 宫门外,菊一故在马车下来回踱步,伸长了脖子,就是没有看到纪辞的人影。 询问轮值的侍卫,一个个就像木头桩子,一句话都不说。 心急如焚之际,终于看到一抹杏黄莲色的娇俏身影。 菊一故激动地招手,“郡主!郡主!” 纪辞小跑着过去,“菊一故,不是让你在店里等我,你怎么过来了?” 菊一故急忙拉着纪辞上马车,“郡主,我今日遇到贵人了,铺面布置的事,暂且搁一搁,我们先去见见这个贵人。” “这么神神秘秘,这个贵人是谁啊?” “保密!”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多时,就缓缓停住。 纪辞下车一看,是她来过几次的乐坊。 “菊一故,你说的那个贵人,该不会是师乐娘子吧。” 菊一故瞪大了眼睛,“郡主怎么知道?”话一说完,登时了然,“郡主也认识师乐娘子?” 师乐娘子干脆利落的声音赫然响起,熟络地抓住纪辞的手,往里边的雅间走去,“菊老板难得如此推崇一人,小人还不以为然,看到郡主后,小人倒是信了。” 师乐娘子与纪辞相视一笑,菊一故还有何不明白,“原来,师乐娘子与郡主是旧相识。” “确有几面之缘,一直想登门拜会,无奈乐坊实在抽不开身。郡主今日过来,小人可是欢喜得紧。” 菊一故也赔着笑,“既然师乐娘子相熟,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访,是想请教师乐娘子,乐坊从未面临断货的窘境,是有固定的货源吗?” 菊一故如此有能力,纪辞几乎坐享其成。 师乐娘子敛起笑意,“郡主,小人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即便与郡主有交情,但这等商业机密,恕小人有所保留之罪。” “师乐娘子想必有所耳闻,我要经营一家古董店,铺面已经布置好,随时都能开张。只是,货源一直没有保障。” 师乐娘子给纪辞、菊一故一一递去一杯茶。 “师乐娘子经商多年,人脉广,手眼通天。我想要师乐娘子的人脉,自不会伸手就要。” 师乐娘子勾唇,“郡主能给多少?” “每年,从古董店的红利中,给师乐娘子抽二成。” 师乐娘子轻咬着茶叶,“做生意,有赚有赔。郡主盈利,固然是好;若郡主赔了,小人岂不是毫不获利?” 菊一故立即反驳,“郡主冰雪聪明,绝不会赔本。” 啊,这…… 纪辞很想说,她在现世赔得倾家荡产。 纪辞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若今年年底没有盈利,我就把铺面赔给你。” “那铺面宽敞,地段绝佳,人来人往。师乐娘子得了这铺面,无论做什么行当,都能稳赚不赔。” 师乐娘子眸光一亮,“郡主如此有诚意,小人也不藏着掖着。明日,便约卿姑娘在江渚楼会面。成与不成,都凭郡主本事。” 卿姑娘? 难道,是她! 第51章 陶融的红颜知己 第二日,一大早,纪辞又去了将军府。 这一次,纪辞在系统里找到《孙子兵法》,抄写好第一篇后,又让兰扬帮忙誊写。 到了将军府,纪辞干坐了一上午后,特意将《始计篇》留在桌上,便乘着马车前往江渚楼赴约。 此时,离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纪辞招来小二,“小二,麻烦你先上菜。我要鱼香肉丝、回锅肉、麻婆豆腐、香辣虾、灯影牛肉、眉山东坡肉,再来一坛曲书生。” 小二对纪辞的客气,有些受宠若惊,“郡主,您客气了,小的马上就给您上菜。” 饭菜上齐全,师乐娘子、卿姑娘也准点过来。 轻纱遮面的卿姑娘,目光扫过桌上的辣菜,又若有所思地望着纪辞、师乐娘子。 轻轻一笑,笑声有如微风拂过风铃,细碎悠长,让人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宁静。 “辞郡主有心了。” 纪辞回以一笑,起身让伺候的小二看座,“相逢即是缘,卿姑娘也不必拘礼,叫我阿辞就好。” 卿姑娘挥手,将一应旁人屏退后,轻拈兰花指取下面纱,“云家幼卿,阿辞唤我幼卿便是。” 云幼卿,果然是她! 陶融绝无仅有的红颜知己。 果然与书中的描述如出一辙。 云家丽姝,姿容倾城。 咏絮之才,林下之风。 纪辞笑道:“令慈还说,要我和幼卿多多走动。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日相逢,实在有幸。” 云幼卿倒了一杯曲书生,敬向纪辞,“家母得知我和阿辞见面,确实喜出望外。” 纪辞歉疚地倒下一杯清水,“我正在孝期,不宜饮酒,还望幼卿见谅。今日,以水代酒,敬你我相识之缘。” 云幼卿也将佳酿换成清水,“既如此,一同饮水。” 杯盏相碰,一饮而尽。 师乐娘子收到纪辞的暗示,一脸大笑,“郡主和卿姑娘一见如故,今日的正事,小人可就不担心了。” 纪辞又给云幼卿敬了一杯水,“师乐娘子不担心可没用,最终,还是要幼卿拿主意。” 饭桌文化,在古代世界,同样管用。 “阿辞,我哥,他还好吗?” 纪辞若有所思地望向云幼卿,“云时和的情况,很不好。” “我想见他!” 师乐娘子笑着打哈哈,“郡主、卿姑娘,我们谈完货源的事,再去看云公子不迟。” 师乐娘子之言,深得她心。 云幼卿灌下一杯清水,“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能接回他?” “幼卿,云时和被云府扫地出门,不会再回去受罪了。” 若说,云府是繁华其外的深渊,那云幼卿就是云时和唯一的光亮。 只不过,这抹萤光实在太过渺小,太过无力,终究护不住云时和。 云幼卿握住酒杯的手,阵阵发颤,“那你能护住我哥?” “至少,你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不是吗?” 云幼卿眸光渐渐暗淡,“我知道了。” 师乐娘子是实实在在的商人,云时和是生是死,与她无关。 她只在意,云幼卿何时与纪辞达成合作。 “郡主与卿姑娘既然有意合作,不如,尽快签了文契吧。” “好。” 无论是因为云时和,还是因为云夫人,云幼卿都会与纪辞合作。 纪辞趁势拿出早已备好的文契,“文契早已备好,幼卿提供货源的路子,我若能盈利,分你三成红利。” 给了师乐娘子两成红利,云幼卿自然要多上一筹。 “签这份文契吧。” 云幼卿却取出另一份文契,上面早已落好大名与手印。 “无偿提供低价收取古董门路?” 纪辞有些难以置信。 “阿辞救哥哥出火海,我不过投桃报李而已。” 师乐娘子迫不及待地将文契捧给纪辞,“郡主快签名摁印吧。” 纪辞有些好笑,师乐娘子口口声声说不帮她,这么尽心竭力帮忙的是谁。 文契到手,师乐娘子立即借故告辞。 “客官,您们点的金鱼养生羹来啦!” 金黄诱人的栗子、晶莹粉嫩的山药,看着确实勾人食欲。 纪辞当即笑道:“小二,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点金玉养生羹啊。” “没弄错啊,伙房师傅说,是天字一号房的贵客点的菜。” 云幼卿喜食辣,但纪辞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幼卿,你另外点菜了吗?” “并无。” “本宫点的菜,为何还没上齐?” 辞陌衍暴躁的训斥声,就像是一串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响起。 小二哪里还不明白,忙不迭地端起桌上的金玉养生羹,拔腿就跑,“两位客官,实在是打扰了!” “太子殿下,您消消气,您要的金鱼养生羹来喽!” 纪辞对云幼卿点点头,“幼卿,我过去看看。” 云幼卿轻缓从容地戴上面纱,“一起吧。” 辞陌衍斥责的声音,就像是机关枪一样蹿个没停,“本宫招待贵客,看得起你们,才来江渚楼。你们这般怠慢,生意还做不做了!” “太子殿下,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纪辞敲门后,没等辞陌衍开口,就推门而入,“刚刚,是我叫住了他,这才上慢了菜。” 纪辞推开门后,意外不已,“陶融,你也在这里。” 辞陌衍不耐烦地摆摆手,“再敢怠慢本宫,仔细你的皮。” 小二连忙磕头,“多谢太子殿下,多谢辞郡主。” 系统:【人物复杂度+3,当前复杂度为36。】 “还不退下!” 小二连滚带爬地出了雅间,“是是是!” 辞陌衍瞅瞅低头沉思的陶融,又瞅瞅门口的纪辞,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陶融,你一直和辞陌衍在一起吗?” 陶融连个眼皮都没抬一下。 辞陌衍也不说话。 云幼卿意味深长地扫视一圈。 此刻的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纪辞忽的想起一事,“陶融,这是重阳诗会的引荐书信。” 一动不动的陶融,终于抬了抬眼皮,缓缓地对纪辞伸出手。 纪辞察觉到云幼卿攥紧了拳头,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抬出去的脚又收回,“幼卿帮我递过去吧。” “好。” 辞陌衍嘴巴微张,发生了什么? 云幼卿双手握着烫金荐信,一步一步,款款移去。就像是轻踏在莲花上,步步摇曳生姿。 云幼卿微微颔首,露出修长的玉颈,双手将烫金荐书递给陶融,娇声软语,“契王殿下。” 第52章 费心帮她洗白 陶融眼角的余光瞥向满眼笑意的纪辞,随手抓过烫金荐书,恨恨地咬出两个字,“多谢!” 纪辞崇拜地望向云幼卿,“幼卿有咏絮之才,这次的重阳诗会,可有兴致?” “诗友齐聚一堂,旷世盛会,若能与会,幸哉!乐哉!” 她在府中,并不受宠。 在外游走商道,屡受唾弃,官员荐信,得来实在不易。 “说来也巧,我这还有一份引荐信,赠你如何?” “谢谢阿辞。”云幼卿欣喜地接过荐书,又羞答答地瞄向陶融,“契王殿下才高八斗,不知可否赏脸与幼卿组队?” 纪辞笑得不知有多欣慰。 这是陶融绝无仅有的红颜知己,虽然小说中没能走到一起,但她最有可能是女主。 这一次,提前相遇,又有她的推波助澜,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陶融淡淡地瞥向纪辞,冷不防地开口,“你很希望我答应?” 纪辞都恨不得替陶融答应,“对啊。” “如你所愿!” 言罢,陶融便失望地拂袖而去。 “契王,等等我!” 辞陌衍也将纪辞撞开,快步追上陶融。 云幼卿眸光微动,“阿辞,契王殿下匆匆离去,似是不悦。” “幼卿,你和陶融,一个八斗之才、一个咏絮之才,重阳诗会的魁首,非你们莫属。” 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纪辞已经开始磕cp了。 “我哥能陪契王殿下参加重阳诗会,就好了。” 一声悠长的惋叹渐渐消散,云幼卿的倩影也逐渐远去。 纪辞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府,菊一故、竹忘言匆匆忙忙赶来,“郡主!郡主!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都说好事成双,古董店货源有了着落,好事这就接踵而来了。 菊一故、竹忘言带着纪辞来到一间茶楼。 茶馆人满为患,说书先生凭借一张巧嘴,演绎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竹忘言和说书先生眼神交汇后,说书先生立即重重拍下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就完了,我们还没听够呢?” “就是就是,孙小姐和张公子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 说书先生又拍下惊堂木,绘声绘色地开口,“日日才子佳人,悲欢离合,也无甚趣味。今日,我们换个口味,探秘镇妖塔。” “相传,镇妖塔中妖魔肆虐,入塔者,无一生还。江湖侠女辞姑娘,聪慧无双,胆识过人。为夺圣药,勇闯镇妖塔。” “……” “历经七七四十九难,终于功德圆满,破塔而出。出塔那日,天降祥瑞,日月同辉,百鸟朝凤,终于得道飞升。” 纪辞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鬼? 粗糙版的《西游记》吗? “我听着,怎么这么像辞郡主闯镇妖塔呢?” “可不是嘛,辞郡主出塔那日,也是流光漫彩,天降祥瑞。讲这故事,还不如讲辞郡主闯镇妖塔,那才叫一个精彩。” “辞郡主毕竟是纪王的女儿,以前是年幼不知事。死而复生后,哪件事不值得大家称赞?要不是郡主还在守孝,我都想去郡主府做面首。” “……” 系统:【人物复杂度+5,当前复杂度为41。】 角落处,菊一故将竹忘言推到纪辞面前,“郡主,这些都是忘言的功劳。以后,就没有人再指着郡主骂了。” 纪辞觉得心底暖暖的,“竹忘言,谢谢你。” 她的这些家人们,知道她介意这些流言蜚语,如此费心帮她洗白,真的非常暖心。 竹忘言却埋着脑袋,“郡主,我有件事和你说,你千万别生气。” “你说吧。” 竹忘言吞吞吐吐,“郡主,今早,我有一个兄弟,在乱葬岗发现了月半的尸首。” 纪辞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陶融、辞陌衍在马车上下棋,辞陌衍望着棋盘苦思冥想,仍旧不知如何落子,“契王,黑子可还有生路?” 陶融神色淡淡,“七之三。” 辞陌衍落子后,豁然开朗,“契王,你还有什么不会?” “殿下开衙立府,皇上已然应允。殿下打算在何处立府?” “契王,选址一事,暂且搁几日。我听闻,萧将军回西陶后,奉旨剿匪,全军覆没,被贬官戍边。榷场一事,恐生变故。” 陶融手执的白子没拿稳,直接掉在棋盘,局势瞬间倒向辞陌衍,“无妨,陶鉴意在皇位,无心征战。两国无战,榷场一事便势在必行。” “话虽如此,但萧将军是契王唯一的靠山,他一出事,契王在大辞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陶融看似随意落子,却是在一点点挽回局面,“参加科举,入大辞为官,也许不会陷入绝境。” “契王不是为了手握权柄,以报私仇?” 陶融对上辞陌衍审视的目光,“自保而已。” 辞陌衍笑得意味深长,“东宫确实比郡主府更能遮风挡雨。” “男儿顶天立地,当胸有凌云壮志。沉溺温柔乡者,终将庸庸碌碌,难成大事。” 陶融落下最后一子,棋局已定。 辞陌衍熟练地将黑子扔进棋盘,“来年春闱,静候契王状元游街。” “契王,乃西陶所封,殿下称表字即可。” “陶悟之。” 陶融回到王府,直奔书房而去。 纪辞勉强扯出一抹笑,“陶融,你回来了。” “有事?” “我们去给云时和送药吧。” 陶融眸光一闪,“何药?” “去吗?” “我在郡主府作威作福,一言不合,就对你动辄辱骂,会陪你去?” 纪辞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昨天对辞帝说的那番话啊。 难不成,陶融全听见了。 这…… 真是大型社死现场。 “我昨天进宫后,皇上揪着你要参加科考不放,劈头盖脸地责骂我。我就联想到,你不告而别,跟我划清界限,就是防止皇上罚我。” 所以,她就借坡下驴,把陶融往死里黑。 谁知道,陶融都听去了。 “自作多情!” 纪辞不甘心地问道:“陶融,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一次次救我于危难,这也是我自作多情?” 第53章 契王像个小媳妇儿 陶融冷冷一笑,“陶某一介外人,担不起郡主的兄弟。” “陶融,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把我当外人!” “我把你当外人?纪辞你……”陶融忽的一愣,自嘲一笑,“何时去见云时和?”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20。】 “嗯?” 纪辞蒙了,陶融这是是抽什么风,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不去了?” “当然去了!” 陶融勾唇轻笑,“王府没有马车。” “我就是乘马车……” 糟糕,她没把握马上说服陶融,已经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去了。 “隔壁就是云相府,我们可以去借。” “如此磨蹭,天一黑,城门一关,也不必出城门了。” 纪辞认命地努了努嘴,“你,骑马载我?” 陶融脑袋往外扬了扬,“我毕竟是郡马,载郡主也是天经地义。” “当郡马很光荣?” 纪辞小跑地跟上陶融,并对于遇使了个眼色。 “至少,比契王光彩。” 府门外,一脸笑意的萧问渠,早已备好骏马,“王爷、郡主,一路顺风。” 陶融利落地翻身上马,躬身对纪辞伸出手。 纪辞望着背光的陶融,脑海里莫名就蹦出来一句话。 我骑高头大马,来迎你过门。 陶融得意地勾起唇角,“我脸上有花?” 纪辞甩了甩头,匆忙把手交给陶融,“快走吧。” 萧问渠望着疾驰而去的骏马,挥手大呼,“王爷、郡主,我在郡主府等你们。” 凌厉的风刀刮向纪辞的小脸,纪辞埋着脑袋,勉强躲避开风刀,“陶融,你要回郡主府了?” 陶融将纪辞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又用广袖挡住凛冽的秋风,“你来接我,我自然要回去。” “回去就好,不然,有事都找不到你。” “嗯。”陶融嘴角的笑意更甚,“古董店可有取名?” “有啊,藏宝斋,好听又顺口。” 陶融缓缓吐出四个字,“物华天宝。” “这个名字,确实高端大气上档次,太有b格了。” “回头,我提好字,再让人镌一块匾。” 纪辞得寸进尺,“好啊好啊,顺便帮我写个楹联呗。” “嗯,物华天宝的生意,必须稳赚不赔。” 纪辞想想以前惨痛的教训,还真没办法打包票,“陶融,你无需投钱,就能得到三成红利,就算我亏了,你顶多是没有入账而已。” 为何会这么希望她盈利? “我在辞国,举目无亲,更无银钱。这三成红利,是我来日的嫁妆。如此,即便郡主变心,我也有银钱傍身。” 陶融这说的都是些啥,纪辞凌乱了。 城门口,士兵列队举着抢戟,“来者何人?!” 纪辞小心地探出脑袋,又出示自己的腰牌,“我是纪辞,要和契王出城。” 士兵们立马放下武器,“原来是辞郡主,快放行!” “多谢!” “辞郡主客气了,天色渐晚,您今晚还回来吗?” “我去巡查庄子,过几日再回来。” 纪辞、陶融离开后,城门口突然热闹起来。“辞郡主去巡查庄子,怎么只带了契王一个人?” “真是蠢,契王闹脾气搬去王府,没过三日,辞郡主就眼巴巴地上门。现在,带契王去看私产,也是哄契王的手段。” “这契王看着瘦瘦弱弱,还真和小媳妇儿似的。” …… 皇宫,平章殿。 “皇上,刚收到消息,辞郡主和契王共乘一骑,出城去巡查庄子了。” 辞帝眸光一眯,“巡查庄子?” “皇上,属下亲眼所见,他们确实是去了庄子的方向。” 辞帝若有所思地抚摸着玉玺,“他们冰释前嫌了?” “今日,辞郡主去了一趟王府后,契王就跟郡主出城了,应该是和好了。” “盯紧点,看他们去庄子作甚!” “是。” 深秋时节,庄子似乎格外地凄凉。 纪辞过来,并未提前告知庄头,等进入庄子之时,大家都吓得战战兢兢的。 庄头是个老实巴交的黑胖子,不善言辞,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郡主,小人的账目没有弄虚作假。” 纪辞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来查账的,我找半溪,让大伙都散了吧。” 黑胖子立马给纪辞引路,“郡主跟我来。” 庄子的布置朴素简单,只是一间间并排的木房,远不如郡主府的奢华气派,却有一种家的温情。 半溪端着一碗汤药,“郡主怎么来了?” “郡主,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好。” 纪辞从空间里取出复制的碧莹草,“陶融,你把碧莹草给云时和送去。” 陶融疑惑地望着绣盒,却也未曾多问,“好。” 半溪却忍不住了,“郡主,碧莹草入药,你应该给我啊?” 自然是,让陶融在云时和面前刷好感。 “半溪,我收到消息,云时和的情况还算稳定。那他再见云家人,会不会再受刺激?” 半溪摇了摇头,“但凡是提到‘云’字,云公子就会非常焦虑,狂躁不安,全身抽搐;严重的时候,还会自伤自残。” 听着,怎么那么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云时和,究竟在云府遭遇了什么? 小说中,云时和似乎没有这个病症。 难道,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蝴蝶效应,改变了云时和的命数? “半溪,你打算如何救治?” “我曾在古书上见过这类病症,打算先用催眠之术治疗,看看收效如何?” 云幼卿的声音忽的响起,“阿辞,我哥在哪?” 于遇向纪辞点了点头问好,“郡主。” “幼卿,云时和的情况不太稳定。见到你,可能又会受到刺激。我们在门外看看他吧。” 云幼卿犹豫片刻后,终究点头,“好。” 陶融进入房间,瞥见桌上的墨绿色瓷瓶,里面是太清莲制成的药丸。 与陶融的袖袋里的墨绿色瓷瓶,一模一样。 碧莹草,陶融可以确定,纪辞交给了辞莫莫。 他手上拿的,也确实是碧莹草。 莫非,纪辞还有别的通天之术? 自陶融进来,云时和便坐正了身子,期待不已地盯着陶融。 谁知,陶融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墨绿色瓷瓶发呆。 云时和暗恨自己不能开口,敲了敲床沿。 陶融缓缓收回视线,将绣盒递给云时和。 云时和受宠若惊。 陶融居然赠他礼物,此事,他此生都不敢奢望。 “纪辞送你的碧莹草。”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 门外,纪辞气得牙根痒痒。 她辛辛苦苦给陶融铺路,全白搭了! 云幼卿表示不解。 云时和闪烁着光彩的眸子,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碧莹草制药服下,你便能开口说话。” 说完,便转身离去。 云时和刚抬起的手,最终挫败地放下。 陶融出去时,瞥见拐角处的杏黄莲色衣角,快步追去。 纪辞正生气,陶融撞上来触霉头,直接就揪着陶融的衣襟,将他拽到一旁,咬牙切齿,“陶融,你都干了什么?!” 陶融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说而已。” “你明知,我让你送碧莹草给云时和,就是为了让你和他结交。云时和可是大辞诸葛,有了他的助力,你定能如虎添翼。” 不然,她干嘛非得叫陶融过来。 陶融窃喜不已,望向纪辞的眼睛时,心咯噔一跳,又移到纪辞的眼睛上方,“你这是在为我计较?”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23。】 “不然我为谁铺路?!” 云幼卿站的远,听不清纪辞和陶融的交谈。 只看到,纪辞彪悍地揪着陶融衣襟,陶融柔柔弱弱地低着头。 云幼卿实在忍不下去,快步上去劝架,“阿辞,有话好好说。” 云幼卿的声音依旧清澈,能够让人凝神静气。 纪辞这才放开陶融,“你们好好聊,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陶融很是乖巧地点头,“好。” 云幼卿仪态端方地行礼,“见过契王殿下。” “我认识你?” 云幼卿微愣,片刻后,摘下面纱轻笑道:“江渚楼上,契王殿下还应承,与我参加重阳诗会。” 陶融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嗯。” 寂静无声,场面异样尴尬。 陶融并无察觉,只是盯着云时和的房门口。 “两次相见,还未好好互通姓名。”云幼卿微微一顿,见陶融并未阻止,又继续开口,“我叫云幼卿,云时和的小妹。” “嗯。” “家兄才华横溢,对契王殿下仰慕有加。若殿下能与家兄对诗斗文,定是一大盛事。” “让他别仰慕我,会变得不幸。” 纪辞进去时,云时和仍旧顶着绣盒,愣愣出神。 “陶融历经千难万苦,才从镇妖塔中得来碧莹草。谁知,皇上突然下旨,将碧莹草收去。陶融又想尽种种办法,才给你送来碧莹草。” 云时和一喜,又忽的一叹,提笔写下,‘郡主不必费心慰怀,我能看出,契王殿下眼中无我,绝不会为我这般付出。反倒是郡主,处处为我着想。多谢!’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 怎么回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云时和,其实,陶融只是不善言辞,做得多,从来不说。真的,你要相信我。” 第54章 彪悍泼辣的云夫人 ‘我,信自己的眼睛。’ 云时和写下一句话,便用锦被挡住一身的落寞。 小说后期,云时和之所以对陶融死心塌地。 一是谈心慰怀。 一是碧莹草。 这两个重要剧情,都被她走了。 那云时和与陶融,岂不是…… 剧情越来越乱了,纪辞想抓狂。 “郡主,出事了!”半溪将将纪辞拉出房门,仍旧压低着声音,“云夫人带着一群家丁过来,问我们要云时和。” “你在这看护好云时和。” “好。” 陶融见纪辞脚步匆忙,也急忙跟上。 云幼卿也小跑地跟上,“契王,可是出事了?” 夜幕低垂,夜色掩盖一切的真相,也掩藏了对面林子的辞莫莫和皇家暗卫。 “把纪辞叫出来!” 灯火明灭,四处昏暗。 不过,一大群人中,纪辞一眼便看到蹿跳的云夫人,“我就在这,云夫人找我何事?” 云夫人指着纪辞的鼻子大骂,满头的金步摇晃来晃去,叮当作响,“纪辞,你这个黑心黑肺的阴险小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拿着我当枪使。” “阴谋败露,还有脸在我面前装无辜。后宅的什么腌臜手段我没见过,你这点见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能唬得住谁?” “老天爷下雨打雷,怎么不将你劈死?阎王爷捉小鬼,怎么不将你收了?” “……” 云夫人的嘴皮子极其利索,噼里啪啦,根本停不下来。 奈何云夫人诰命在身,没几人敢出言反驳。 云幼卿手指微颤地带上面纱,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轻抓着云夫人的手,低声恳求,“母亲,您少说几句。” “云幼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从小到大抛头露面,惹了多少麻烦。现在翅膀硬了,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纪辞这个小贱人说话!” 云幼卿难堪地低着头,不再开口。 纪辞没有原主的飞扬跋扈,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云夫人当众辱骂当朝郡主……” 暴躁泼辣的云夫人直接叉腰打断,“我是一品诰命夫人,骂你几句又不触犯《辞律》。” 云夫人声音洪亮,纪辞扯着嗓子都盖不过她的声音。 陶融将纪辞挡在身后,“云府家风不严、辱骂英烈遗孤,此事传出去,区区云府,能顶得住辞国上下的痛斥?” 陶融面露杀意,吓得云夫人一哆嗦。 一想到,背后有人撑腰,又突出着铜铃红眼,“纪辞装模作样地与我交好,目的就是带走云时和那个小畜生。” “御史台的那群天杀的,都在戳我家大人的脊梁骨,痛骂他弃子不养。都要丢官罢爵了,哪管别人怎么骂我!” 泼辣的云夫人,又瞪着身后的十五个家丁,“还愣着作甚,还不进去把云时和绑回去!” 看戏地辞莫莫咯咯大笑,“这种蛮不讲理的泼妇,我看纪辞怎么对付。” 纪辞一把拔出于遇的佩剑,指着那些家丁,“谁敢靠近一步,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云夫人被刀光吓得气势一弱,又挺胸指着心口,“纪辞,谁怕谁啊。有本事,你就往这里扎!” 现世是法治社会,纪辞连只鸡都没杀过,拿剑的手都在发抖。 一想到,云时和回到云府,可能面临的遭遇,纪辞硬是逼着自己镇静。 纪辞提着长剑,一步步走近云夫人,“云时和已经逃离狼窝,我就不会再让他掉进去。” 陶融拧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云夫人慌了,“纪辞,你你你……” 云幼卿毫不犹豫地挡在云夫人面前,“阿辞,别杀我母亲!” 云夫人也不管云幼卿,直接对家丁下令,“快冲进去!” 家丁都是一群练家子,庄子的庄户根本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打趴下。 于遇有心阻挡,一对拳头,也奈何不了一群人。 一群家丁,直接就打进了院子。 纪辞慌忙地扔下长剑追进去,“你们别进去,里面没人!” 陶融捡起面前的长剑,足尖轻踏,跃上屋顶,借力飘飞向对面的林子。 “不好,陶融提剑过来了!长公主快撤,小的留下拖住他!” “记住了,拿命也要拖住陶融!”说完,便手脚利落地撤离。 陶融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很快,陶融就和皇家暗卫缠斗在一起。 云夫人的家丁在院子里大肆扫荡,凡经过出,必是脏乱残破。 很快,就只剩下云时和那间房没有进去。 云幼卿抓住了云夫人的手,“母亲,搜查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收获,先回去吧。” “城门都关了,就算回去,也要等到明儿个清晨。就剩最后一间房,那个小畜生一定在里面!” 纪辞惊慌失措地挡在房门口,“云夫人,若是云时和不在,你在此大闹,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呵,除了这里,庄子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小畜生不在这里,难不成,你还挖个坑把他活埋了不成?” 云夫人一把将纪辞推开。 于遇眼疾手快,连忙扶住纪辞,“郡主,小心!” 云夫人重重地踹向房门,只掉落了一层呛鼻的灰尘。 “把门撞开!” 五大三粗的家丁齐齐撞门,三两下,房门便被撞倒在地。 “都给我搜仔细了!” “是!” 纪辞连忙跟进去,略略将房间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半溪、云时和的身影,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这时,一滴温热的水滴突然掉下来,落在纪辞的手背上。 纪辞微微抬眸望去,只见房梁上,一身大汗的云时和咬着半溪的手腕,全身阵阵抽搐颤抖。 纪辞心里刚放下的石头,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嗯哼——” 乒乒乓乓的房内,突然响起一声闷哼。 声音虽小,耳尖儿的云夫人却听到了。 “你们都停下来,仔细听着,云时和一定在这里!” 云时和盯着云夫人,双目猩红,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又时不时涌现出畏惧。 半溪的手臂,被云时和咬得鲜血浸透了衣衫,但还是咬牙忍着痛意,给云时和扎针,舒缓他的难受。 “嗯——” 又是一道低低的闷声,云夫人立即抬头望去。 第55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纪辞当机立断,扯断手腕上珍珠手串,一颗颗的珍珠散落在地。 纪辞迅速抓住云夫人,“云夫人,您小心点,别踩到珠子摔地上了。” 于遇也故意撞向那些家丁,“这些珠子可珍贵了,你们都让开,别挡着我捡回来了。” 纪辞又不动声色地望向旁边的云幼卿,对她使了个眼色,无声道:“装晕!” 云夫人嫌弃地推开纪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在云夫人又要抬头去望时,云幼卿突然捂着肚子,抓住云夫人的手臂,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母亲,我肚子疼!” 半溪手指微动,一颗药丸便被弹进云幼卿口中。 顷刻间,云幼卿便喷出一口鲜血,在面纱上开出一朵刺目的血色蔷薇。 云夫人脸色突变,立马扶住云幼卿,“卿儿!你别吓娘啊!” 云幼卿握住云夫人的手,艰难地开口,“母亲,卿儿……卿儿……” 话没说完,就晕死过去。 云夫人紧紧地抱住云幼卿,撕心裂肺地哭喊,“卿儿,娘马上带你回家!” 家丁想要去帮忙扶云幼卿,却被云夫人厉声大喝:“滚开!你们这群泼才玩意儿,也想碰大小姐的身子!” “走水了!走水了!” 一声声疾厉的喊叫声,让云夫人也慌了神,“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忙!” 最终,云夫人一行人终于急急忙忙地离开。 于遇查看情况后,又迅速跑回来报信,“郡主,外面没走水,都是糊弄云夫人的。” “于遇,你去外面守死了,如有变动,立即来报!” “是。” 半溪这才扶着云时和,从房梁上跳下来。 “你们还好吧?” 云时和蜷缩成一团,因为痛苦,脸部已经变得狰狞扭曲。 “郡主,把云时和扶到床上去。” “好。” 半溪熟练地解下腰间的尺八,吹了一首舒缓恬静的乐曲后,云时和渐渐安稳下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溪,你手上的伤?” “没事,敷上药就好了。” 纪辞眸光沉了沉,“我拖延的时间不够,才没有及时离开吗?” 半溪的眸光有些闪躲,“云时和猜到云府来人了,他想直面恐惧,再克服心中的恐惧。” “半溪,你是医者,要有自己的决判,怎么能被病人牵着鼻子走?因为你们自作主张,险些酿成大祸!” 差点,云夫人就要把云时和绑回去了。 “郡主,不会有下次了。” 云时和是心理疾病,必须做心理疏通,才能治愈。 云夫人在这里大闹一场,一无所获,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这里不安全了,我去找于遇商量商量,给云时和换个地方。” “好。” 庄子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箱笼。纪辞出去的时候,差点被绊得摔了一跤,还是陶融扶住了她,“小心!” “陶融,收获如何?” 与云夫人对峙时,陶融察觉到暗中藏匿了其他人,纪辞特意放云夫人进去,就是让陶融去顺利查探。 “我循着气息过去探查,有个身手不凡的女人逃了;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已经服毒自杀。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云夫人的背后指使者。” 纪辞头疼地扶额,“也就是说,要杀害云时和的人,除了云夫人,还有一个神秘女人。”纪辞一顿,“那个女人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普普通通。” “没有别的特征了?” “嗯。” 今日在王府,纪辞让于遇告知云幼卿,让她来看云时和,又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将云夫人引来。 设下这局棋,就是想知道,下毒致使云时和失语的人,是不是云夫人。 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还没有任何线索,这让她更加不安了。 纪辞垂眸,扫过无一处好地的小院子,不由得惋惜,“今日付出的代价,委实有点大。” “今晚确实损失惨重,不过,云幼卿才是冤大头。” 纪辞的心咯噔一跳,陶融不会因为她算计云幼卿,就记恨上她吧。 “我哪知道,云夫人的破坏力这么强。大不了,云幼卿赔偿损失时,我不收就是了。” 只要陶融不生气,她损失点什么,也没有关系。 “为何不要?” “真的可以要?” “嗯。” 纪辞一想到,马上要收入一笔横财,心里就像喝了十罐蜜糖一样甜,嘴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激动地拍在陶融肩上,“陶融,你真好。” 陶融倒退了好几步,传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嗯。” 纪辞心一提,“陶融,你怎么了?” 陶融强忍着开口,“交手时,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陶融的设定就是,有苦有累,都往自己肚里咽,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能被疼成这样,肯定是伤筋动骨的重伤。 “陶融,你等着,我去找半溪!” “云时和离不开半溪,你帮我上药吧。” 陶融的下唇已经被咬得泛白,显然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陶融,你伤得很重,我肯定处理不好,还是去找半溪吧。” 陶融轻轻地抓住纪辞的手,目光几乎黏在了纪辞身上,“不算太严重,你能处理好。” 纪辞还是有些犹豫,“那……” 于遇板着脸,生硬地插话,“陶融,郡主和你还没大婚,又在孝期,实在不方便,还是我来上药。” 这个折中的法子,甚合纪辞心意,“好,那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轻点,别伤着陶融了。” 于遇不怀好意地盯着陶融,“郡主放心,我一定轻手轻脚!” 陶融呵呵冷笑,“把我交给于遇,你放心?” “对啊,于遇办事,我再放心不过了。” 于遇得意地仰着头,“听到没?” 纪辞正准备去客房歇息,又忽的想起正事,“于遇,庄子不安全,得给云时和换个地方。” 纪辞离开后,于遇脸上的笑意马上消失,“陶融,是你自己回房,还是我给你拎回去?” 陶融根本不搭理于遇,直接转身回去自己的客房。 于遇紧跟其后。 “我要就寝,你来作甚?” “自然是给你上药!”于遇关上房门,扫过陶融的衣衫,“脱吧。” “出去!” “我奉郡主之命,给你上药。你若赶我出去,我现在就去告状。” 于遇双手交叠于胸前,踮着脚抖腿,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模样。 陶融也不客气,一拳直接揍向于遇。 于遇仰面,堪堪躲过那一击。 正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陶融,这是郡主的脚步声。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手,我就告诉郡主,你背后揍我!” “你是三岁孩童,动不动就告状?” “管用就行!” 陶融拧起眉头,“你先停手!” “你先!” “三二一,一起放?” “三!” “二!” “一!” 纪辞推开房门,只见陶融与于遇抱作一团,不知有多亲密。 “你……你们……”纪辞惊喜地张开嘴,“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阳之好!” 陶融立即嫌弃地松手,抢在于遇面前告状,“于遇背后偷袭我。” “胡说,分明是你先动手的。” 该死,陶融这厮居然告黑状! 纪辞笑得更开心了,“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相亲相爱,谁先动手不重要。我把伤药、纱布放这里,你们慢慢上药哈。” “等等!” “郡主别走!” 陶融、于遇目光对视后,又迅速嫌弃地收回。 “我留下不合适吧。” “合适!” 二人异口同声。 纪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生怕打扰到他们,坐得离他们远远的。 纪辞在,于遇不敢太过放肆,老老实实地给陶融褪去一层层衣服。 找了半天,才看到陶融肩膀上轻微的划伤,“就这点伤口,都要愈合了。陶融,你到底是不是爷们!” 纪辞闻言,扭头望过去,只见到,陶融精瘦又有八块腹肌的绝美身材。 纪辞摸了摸鼻子,没有流血。 纪辞又吞咽下一口口水,心下暗道:云幼卿真有福气! 察觉到纪辞紧盯不放的目光,陶融耳根一红,微微垂首,嘴角却逐渐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第56章 第一个心愿,达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日,纪辞直接将云时和带回了郡主府。 云夫人再去庄子,果然扑了个空。 “陶融,幼卿那边传来书信,说是在江渚楼约了几个同行见面,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陶融正在精读《辞律》,闻言,只是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纪辞,“你今日不陪云时和?” 言罢,又聚精会神地阅读。 陶融长叹一声,无精打采地趴在陶融的书桌前,“碧莹草制成药丸后,云时和已经服下,可他仍然不能正常说话。” “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恢复。我在一旁看着,也帮不上忙,反而会给半溪施压,还不如操心物华天宝。” 陶融眉宇渐渐舒缓,流转的眼波,也像柔和温旭的三春水,“云时和有半溪,你本就帮不上忙。以后,你别去那边添乱,我便陪你去江渚楼。” 原来,陶融还是在意云时和的。 极好! 纪辞爽快点头应下,“好啊。”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26。】 马车上,陶融仍旧手不释卷,捧着《辞律》细细阅读,是不是还在上面作勾注。 “陶融,你怎么突然对律法感兴趣了?” “准备来年春闱。” “这里的科举不考四书五经,考律法呀。” 纪辞想到,现世的法学生,读法读到脱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科考书目为《辞书》、《辞律》、《大辞山河志》、《官经》、《文冶》。” “虽然,是一堆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但只考五本书,你们还是挺幸福的。” “《辞书》五十卷,《辞律》七十卷,《大辞山河卷》二百卷,《官经》三百卷,《文冶》千卷。” 纪辞张大了嘴巴,双眼也瞪得大大的,“好家伙,这么多!那你以前看过这些吗?” “看过,但被你关了五年,这些书目有删改,自然要再看一遍。再者,我对辞国科考一无所知,也需要查阅卷宗,了解辞国历年科考如何破题行文。” 纪辞扭过脑袋,枕在膝盖上,小脸气鼓鼓的,“哼,明明知道,以前的事,与我无关,还拿出来说事。” “生气了?” “很生气!” 陶融的语气软了下来,颇有些宠溺的意味,“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纪辞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 陶融的心不禁提了起来,脸上的紧张毕显无遗,薄唇紧紧地抿着,泛着青白色,试探地向纪辞挪过去,小声地开口,“只要你不生气,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纪辞心底的小窃喜渐渐弥散,但面部表情控制得非常好。 良久后,才嘟嘟囔囔道:“我不生气,是你此刻最大的心愿吗?” 陶融不假思索,“是。” “好,那我满足你的心愿。” 纪辞抬头望向陶融,俏皮地眨着眼睛。 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如同天上闪烁的星辰似的。 纪辞:小言言,听到没,陶融的第一个心愿,已经完成啦。 系统:【小辞儿,你又使诈!】纪辞:兵不厌诈嘛,反正,陶融亲口承认了,你可不能说不做数! 系统:【知道了!知道了!耍诈主人别烦我,生气中!】 江渚楼,午时一刻。 纪辞熟门熟路地去了天字一号房。 纪辞刚推开门,便传来了两道恭敬的男声,“参见辞郡主!参见契王殿下!” 一道大,一道小。 一道欢快,一道哀愁。 纪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这么隆重啊,有些受宠若惊。” “卿姑娘说了,上次庄子上的事,实在过意不去。本想亲自赔礼道歉,但是云夫人严令禁止她出府门,只能让我们代劳了。” 二人手脚利落地给纪辞、陶融搬开座位,请他们坐在上席。 纪辞带着陶融过来,就是给陶融和云幼卿提供相处机会。 云幼卿没有过来,纪辞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不过,面上却没有任何显露,“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矮胖矮胖的男人嬉皮笑脸道:“我叫钱乐天,是东市聚宝斋的掌柜。” 另一个瘦弱瘦弱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是西市珍宝楼的掌柜,钱忧心。” 名字还真有趣。 “你们是兄弟俩?” “是的。” “不错。” 纪辞笑着打哈哈,“京城的古董店,被你们兄弟二人垄断,我突然掺和进来,你们可不要恨我哈。” “我们兄弟二人,人微言轻,多亏了卿姑娘,我们才能站稳脚跟。辞郡主是卿姑娘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我们就三足鼎立,携手共进。” 钱乐天说到兴头上,就给纪辞敬酒。 陶融立即端起纪辞面前的酒杯,“她在孝期,不宜饮酒,我代她饮下。” 一饮而尽后,陶融皱起了眉头,“水?” 钱忧心连叹了三声,“卿姑娘交代过,辞郡主在孝期,不宜饮酒,饭菜也要清淡少肉。果然,我们还是没有做好,让辞郡主不开心了。” “没没没,你们做的很好了,真的!” 钱乐天一把将钱忧心扯到身后,“辞郡主,我弟就是这个性子,习惯就好了。” “……好。” “辞郡主,这些名单,是我们兄弟连夜整理的进货渠道,有当铺,有黑市。郡主有需要,直接去挑货品就是了。” 纪辞翻看着那厚厚的簿子,货主名字、年龄、喜好、手头货品、物价……记载得清清楚楚。 “就这么给我?” 不怕她抢生意? 钱忧心又开始悲观道:“辞郡主别高兴太早,这些只是寻常的货物,那些珍稀的物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钱乐天板着脸呵斥:“钱忧心,你少说几句!”看向纪辞时,又是嬉皮笑脸,“辞郡主,我们都会留意,家道中落的人家,何时去典当家产,一有消息,一定告知辞郡主。”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 “郡主的古董店何时开张?” 纪辞含笑看向陶融,“物华天宝在重阳诗会后开张,可好?” “一切依你。” 钱乐天登时就笑了出来,“那感情好啊,古董文玩大多是文人墨客喜好收藏,契王参加重阳诗会时,正好可以借机传扬此事。” 钱忧心又蹦出一句话,“契王是西陶人,他的话,有几个人会信。” 钱乐天狠狠地瞪着钱忧心,“辞郡主的物华天宝,正好坐落在西市,你好好罩着物华天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看你怎么向卿姑娘交差!” 钱乐天、钱忧心吵得热火朝天时,于遇惊呼着闯进来,“郡主,云夫人去郡主府闹事了!” “两位钱掌柜,府上还有琐事,今日就先告辞了。物华天宝九月初十开张,届时,还望两位赏脸莅临小店。” “这是自然,郡主府上的事要紧,快回去吧。” “好。” 纪辞回到郡主府时,门口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对着郡主府指指点点。 于遇、萧问渠两个练家子合力开路,也挤了好半天。 云夫人这次带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一半,足足有三十人。 好在,郡主府还有暗卫,云夫人这边虽然撞开了府门,还没有闯开十余名暗卫组成的人墙。 不过,那些暗卫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好不狼狈。 “放肆!” 云夫人看着突然回来的纪辞,咬牙切齿,“纪辞,你这个贱蹄子还敢回来!” “上次,云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大闹我的黑家庄。这次,又趁我不在,闹到了郡主府。真以为,我纪辞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上次,她是别有所图,才忍让云夫人。 这次,定要让云夫人长点教训! 云夫人吐了对着纪辞吐口水,"呸!纪辞,你个小贱蹄子,识相点就赶紧把云时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云家撕破脸面!" "上次云夫人将庄子都掀了过来,都没有找到云时和,你还想怎样?!" "你......哼!我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总之你赶紧把云时和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就让我家大人上奏,说你又强抢云时和!"云夫人冷声道。 云夫人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登时就炸开了锅。 “我说,云夫人怎么闹到了郡主府,原来,辞郡主老毛病又犯了!” “呸!辞郡主也好意思说,给纪王爷守孝。府上五个男人,还去外面抢男人。” 纪辞握紧了拳头,“云时和怎么来到我这里来的,云夫人心里没点数吗?” 云夫人叉着腰,喊话时,口水四处乱溅,“我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你仗着纪王爷的威名,在我云相府闹翻了天,硬是把云时和活生生的绑了回来。” “云夫人还真是信口开河,当天,云时和被你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奄奄一息时,被你们扔出郡主府。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云夫人不屑地用手指剔牙,“哟!你这个贱蹄子,编起谎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那天的事,云府上下,都能给我作证,又有谁给你作证。” 纪辞也冷笑,“云府上下,都是你的人,卖身契都攥在你手上,自然向着你说话。” 云夫人粗鲁地撸起衣袖,“大家伙儿都看看,这个贱蹄子孝期荒淫,强占民男,简直把纪王的脸面都丢尽了。今天,我们就砸了这郡主府,好好给纪辞一个教训!” 第57章 被请去古代警察局喝茶 大多数的看客,单纯是想看戏而已,没有动手的胆量。 不过,少部分的地痞无赖,作为云夫人请来的托儿,却是天不怕、地不怕。 或是提着大长棍冲向郡主府,见人就用力棒打。 或是搬起石头四处砸人,砸东西。 稍微收敛点的,就朝人吐口水。 这些刁民刁奴已经癫狂,根本不听理论。 好在,陶融将纪辞护在身后,还不算太狼狈。 纪辞被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不可能不反抗,“都听着,犯郡主府半步者,打!出什么事,我扛着!” “是!” 纪辞下了令,于遇、萧问渠、暗卫们,都不再只守不攻。 个个手持长刀利剑,但凡踏入郡主府半步,不是被踹出去,就是被狠狠地打趴下。 趁两波人马互打的间隙,纪辞向一个暗卫招手,对他说了些什么。 几个回合后,云夫人带来的家丁,都屁滚尿流地跪在云夫人面前,声声凄厉地哀嚎:“夫人,纪辞的人都是训练过的高手,我们实在是打不过。” 云夫人气得脸都在抽搐,面上的香粉都抖落了不少,一脚一脚地踹家丁,“没用的废物!小贱人的走狗们被揍得鼻青脸肿,都没吭一声;你们身上没一点伤,就跪地求饶。” 他们受的都是暗伤,比外伤严重得多,可云夫人根本不会听他们的解释。 纪辞漠然地注视这一切,“今日,本郡主心里不畅快,闭门谢客,关府门!” 云夫人狠狠地揪着一旁家丁的头发,“快去!别让纪辞那个小贱人躲进去了!” 家丁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一波一波地涌上去。 只是,这一次,纪辞这一边,根本不反抗,一个个都尖叫地往里面躲去。 正在云夫人笑得癫狂时,一道冷喝声,将围观群众们吓得躲得远远的。 “都在做什么?!” 百余名训练有素的带刀官兵,列队将纪辞、云夫人隔开,就像在双方之间画了一条楚河汉界。 云夫人恶人先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为首的那个红袍小将哭天抢地,“纪将军啊,你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啊!” “云时和分明是我们云家人,这个小贱蹄子,仗着人多势众,就这么扣下他。还将我带来的人都打得起不来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家丁们面面相觑,被云夫人狠狠瞪过后,才惊慌失措地倒地大叫。 纪将军? 纪辞:小言言,这个人是纪家的小将军吗? 系统:【纪湾,年少有为,名动京城。武功高强,深受辞帝信任,对纪辞偏见颇深。】 系统:【未知人解锁,当前好感度为10。】 偏见颇深。 好感度不是负数,还有10点。 系统的简介,看来不能全信。 系统: 纪辞:姐忙着呢,不搭理你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宜套近乎,纪辞也只是就事论事。 “纪将军,你看看我府上的人,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再看看,云夫人带来的这些人,全须全发的,没受一点伤。到底是谁欺负谁,纪将军可得给我一个说法。” 纪湾神色肃然,直接下令,“涉事之人,都缉拿归案!” 围观的人,眨眼之间,都跑得无影无踪。 云夫人当即就不满了,“纪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缉拿我?!你再不为我主持公道,我就让你罢官免职!” 纪辞翻了个白眼,“即便是皇上,都会实事求是、赏罚分明。云夫人随口就要把纪将军罢官免职,真是好大的本事。” 纪湾又厉声一吼:“你们再多说一句,罪加一等!” 于是乎,大家都被请去京兆府衙喝茶。 浩浩荡荡,足足有两百余人。 一进京兆府衙,纪辞便开始左顾右盼。 陶融揉了揉眉心,“这么开心?” 纪辞略略凑近陶融,压低了声音,“在我们那里有个警察局,大概相当于这里的衙门。” “我活了二十五年,老老实实,从不违法乱纪,跟警察局没有半点交道。到了这里,我被抓来警察局喝茶,能不激动嘛。” 陶融的关注点却不同,“如此说来,你比我老五岁?” “闭嘴!” 居然说她老? 会不会说话? 陶融表示不解,“怎么又生气了?” “要你管!” 纪湾黑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瞪着纪辞,“都少说几句!” 京兆府尹正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消息,派人一打听,吓得直接从太师椅上摔下来。 “本官就是不想管这个烫手山芋,才把这摊事推给纪湾那个二愣子,这二愣子怎么还把人带来了京兆府。” “大人,郡主、云夫人、契王,还有涉事的一干人等,全带请过来了,就等大人开堂审案了。” 京兆府尹瑟瑟发抖地爬起来,“审问郡主、云夫人,本官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告诉他们,本宫身子不爽利,起不来床。” 差役匆匆忙忙跑出去,又慌慌张张跑回来,“大人,这事惊动了太子殿下、长公主,他们都过来了。纪将军见这边没事,就回去了。” 京兆府尹更是一跌一撞地缩进被窝里,“事情没结束,天塌下来就不要过来!” 在辞陌衍、辞莫莫面前,云夫人的嚣张气焰都熄了几分。 反观纪辞,则是越说越得劲,“太子殿下,事情就是这样,云夫人带头闹事,殴打我的人,还砸了我的郡主府。郡主府的人,起都起不来了。” 暗卫们非常配合地倒地,痛苦不堪地呻吟,那叫一个惨兮兮。 辞莫莫紧捏着手绢,几乎要将手绢揉碎,“云夫人向来知礼明仪,如此偏激,想来也是事出有因。” 知礼明仪? 辞莫莫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云夫人点头如啄米,“太子殿下,就是长公主说的那样。纪辞霸占了云时和,臣妇没有办法,才去郡主府理论。纪辞不肯放人,我这才动手……” 辞莫莫冷声咳嗽打断,“衍儿,你都听到了,归根结底,还是阿辞的不是。” “云府不要云时和,就将他扫地出门;现在被人戳脊梁骨,就眼巴巴地要将他绑回去。他是人,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云夫人和辞莫莫对视之下,又雄起来了,“云时和是云家人,我们云家想将他怎样就怎样。说破了天,我今天都要将云时和带回去。” 陶融低低地一笑,似乎和纪辞说了些什么。 纪辞得意地仰着头,“既然如此,那就让云时和决定,要不要跟你回去。” 辞陌衍抢先一步开口,“如此,甚好!” 纪辞这边的人微微侧身,正好显现出云时和的身影,“云时和,你来决定吧。” 云时和张了张口,便传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就像漏风的筛子一样刺耳,“云夫人,若族谱上有我云时和之名,我自然会回去。” 在场之人,包括纪辞,都惊呆了。 不只是因为云时和的话。 更是因为,失语的云时和,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了,这实在是令人大吃一惊。 系统:【支线任务:闯镇妖塔,夺取碧莹草,治愈云时和失语症,完成!】 系统:【奖励:30主角经验,10人物复杂度。】 系统:【当前主角经验为115,当前人物复杂度为51。】 所有人愣神的当口,纪辞立即争夺主动权,“族谱上既然没有云时和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不是云家人。” 云夫人恼羞成怒,就对云时和拳打脚踢,“你这个小贱种,胡说八道什么!” 辞陌衍抄起一个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放肆!” 云夫人吓得立即伏跪求饶,瑟瑟发抖,“太子殿下,臣妇知错,臣妇知错!” 辞莫莫的脸色也非常难看,“衍儿,依我看,云公子毕竟是云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也不是个事,还是让他回去吧。” 云时和跪在地上,因为左边脸被云夫人打得高高肿起,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太子殿下,三年前,云府便将草民除名。此事,云府阖族耆老都一清二楚。我愿自立门户,求太子殿下成全!” 辞陌衍和陶融目光交汇后,忽的笑道:“云公子若自立门户,如何谋生?” “考取功名,扬名立万;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辞莫莫一脸虚假的笑容,“云公子,你若脱离云家,便是一介布衣。考取功名,就要从底层考起,最快也要四年。若你仍是云家大公子,便能直接参加来年春闱。” 辞陌衍却是亲自搀扶起云时和,“云公子,你若有意科考,即便与云家再无关系,本宫也能举荐你参加春闱。”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 纪辞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辞陌衍,最近是越来越聪明了,先结交陶融,又示好云时和。 收揽这两位龙虎之将,小说里设定的拔舌结局,绝对不可能经历了。 辞莫莫咬着牙,“衍儿,既如此,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在辞陌衍就要点头时,纪辞抢先一步开口,“这可不行,云夫人大闹郡主府,伤我人,损我府,说什么也要给我赔偿!” 辞莫莫又笑看向纪辞,“阿辞,依我看,郡主府也不缺这些小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算了吧。” “云夫人伤我暗卫十二名,一人需赔偿十五两纹银。正门被损毁,重新修建,至少要一千两银子。” “另外,云夫人当众羞辱我,名誉受损,我的心灵受到重创,至少要五千两纹银才能稍稍抚慰。” “这么算下来,一共是……”纪辞掰着手指头算,半天没有算出来,干脆看向陶融,“多少来着?” “六千一百八十两纹银。” 纪辞又一本正经,“看在我们曾经相熟的份上,我就只要你六千两吧。” 云夫人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就晕过去了。 云府的家丁手忙脚乱地将云夫人抬走。 纪辞大获全胜,也昂头挺胸准备回去,却被辞莫莫叫住,“云公子失语多年,也不知阿辞是用了什么法子,云公子才开口能言。” 云时和突然倒地,几乎蜷缩成蜗牛壳,全身剧烈地抽搐,身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紧咬着下唇,非常痛苦吼叫,“啊!难受!” 第58章 是不是对我有男女之情 纪辞痛苦地等在云时和的房外,时而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时而焦躁地抱头蹲在地上。 许久后,听到打开门栓的声音,纪辞立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半溪,云时和怎么样,有没有事?” “云公子听到外头的动静,强忍着痛苦跑去府衙揭穿真相,这使得病情越来越严重。我试图催眠云公子,但他防备心很重,刚刚才让他安睡。” “半溪,云时和能治好吗?” 半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说设定,半溪医术绝顶,几乎无所不能。连她都犯了难,那云时和岂不是…… 陶融伸手想轻拍纪辞的背,还没碰到时,又失落地收回,“这边交给半溪吧。” “好。” 陶融回去景明斋备考,纪辞则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纪辞:小言言,我新完成一个支线任务,主角经验是不是升到二级了?解锁了什么新功能?有没有给云时和治病的功能? 系统:【小辞儿,系统二级,需要主角经验120,现在是115,还差5点。】 主线任务是完成陶融的三个心愿,还差两个,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完成。 纪辞:能不能触发新的支线任务? 系统:【小辞儿,支线任务、主线任务的触发,都需要特定的情境。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纪辞:什么算是特定情境? 系统:【这……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小辞儿可以多和主角接触,也许就能触发支线任务。】 陶融要备考,她已经打扰了许多次,再去找他,都不好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就和云时和多多接触,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二。 于是乎,纪辞三天两头就往云时和的院子跑。 “云时和,厨房新做了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纪辞大口吃下一块,“甜甜的,可好吃了。” 云时和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郡主,月半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纪辞转过僵硬的身子,缓缓地将桂花糕放在桌上,深呼吸后,才对云时和干干地笑着,“最近,我给月半派了趟差事,他一时抽不开身回来,所以,你才没有看到他。” “我要见他!” 云时和的双目犀利,似乎能洞悉一切真相,紧紧地盯着纪辞,让她喘过不气来,更无法拒绝云时和。 “无论什么结果,你都能承受得住?” 云时和瞳孔一缩,眸光都在阵阵发颤,“我能!” 萧问渠咯吱窝里夹了一大摞话本子,跌跌撞撞地跑进陶融的小书房,“王爷,我回来时,看到郡主和云时和一块出去了。” 陶融佯作镇定,可书卷已经被捏得皱巴巴,“去了何处?” “郡主只说要和云时和出城。” “月半的坟冢和何处?” “乱葬岗附近的五里坡。” 陶融刚扔下书卷走出书房,又云淡风轻地坐下看书,“……嗯,你退下吧。” “郡主最近和云时和走得可近了,王爷再这么不理不睬,就地位不保了。我还听说,梅兰竹菊四公子都坐不住,时不时就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退下!” 五里坡的一处坟茔,堆着新土,落了一层薄薄的枯叶,最醒目的便是墓牌上的“月半之墓”。 “我将你接出云府后,四处打探月半的下落,只可惜,一无所获。前段时间,终于查到了些许线索,还未来得及细查,便在乱葬岗发现了他的尸首。” 当时,月半死相可怖,全身腐烂,上面还爬满了蛆虫,她只是略略一看,便吐了一整天。 云时和跌跪在地,颤抖地摩挲着墓牌,狠狠地咬着握拳的左手,才没有哭出声来。 纪辞将手轻轻放在云时和的背上,“月半遇害,着实令人难过。不过,他最不愿见到的,便是你为他心伤。” 云时和眼露阴狠,“可有凶手的线索?” “凶手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不像是云夫人,但和她脱不了干系。” 云时和极力控制抽搐颤抖的双手,“杀害月半的凶手,下毒让我失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纪辞蹲下给云时和擦汗,碰到他的额头时,冷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云时和,你没事吧?” 云时和忽的用力抓住纪辞的手腕,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瞪大,“我要他血债血偿!” 云时和的力道很重,几乎把纪辞的手腕捏碎。 纪辞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试图缓解剧烈的疼痛,“云夫人在庄子闹事的那晚,陶融发现有人躲在附近,上前查看时,看到……” “——咻!” 纪辞话没说完,一道穿云箭凌空而来,径直射向纪辞的后脑勺。 关键时刻,躲在暗中的于遇突然现身,一刀将那支穿云箭劈开。 只是,越来越多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 于遇就像个人形盾牌一样,挡在纪辞面前,飞快地将箭矢劈开,“郡主,快躲起来!” 纪辞用力搀扶云时和,“云时和,快,我们先躲躲。” 云时和全身痉挛,如同千钧重的秤砣,纪辞即便用尽全力,也扶不起他。 云时和咬着牙,一把将纪辞推开,“别管我了!” 正是因为她的到来,触发了蝴蝶效应,云时和才会遭受心理病痛,这本就是她欠云时和的。 纪辞一次又一次地去拽扶云时和,“如果我抛下你,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的。”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 可是,纪辞的力量微小,根本扶不起云时和。 眼看着,于遇就要扛不住,一支漏网之箭又嗖地飞向纪辞的脑袋。 纪辞瞪大了眼睛,双脚似乎粘在地上,根本不知该如何躲避开。 ‘咻’地一声,剑光凌厉的长剑划破长空,铺天盖地的箭雨被弹得原路返回,剑气生生将射向纪辞的箭矢逼开。 不过,微微偏侧的箭矢,仍旧不死心地从纪辞的头顶上的飞仙髻穿过。 莲蓬玉坠发带掉落,长发四处飘散。 纪辞来不及回想方才的凶险,陶融便一手拎着她、一手拎着云时和,扔到一处巨石后面。 陶融不善地瞥向纪辞,“真是蠢笨!” 清淡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言罢,又提起藏锋剑,与于遇、萧问渠一同战斗。 不多时,双方便分出了胜负。 一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死士,被萧问渠反擒着摁在地上,“按照王爷的吩咐,留了一个活口。” 纪辞小心地探出脑袋,再三确认,暂时安全后,才长舒一口气。 这时,云时和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陶融察觉到纪辞、云时和过来,躬身捡起地上的发带,以及几缕残断的青丝。 陶融不动声色地将青丝藏进袖袋中,又随意地将发带扔给纪辞,“你的!” 纪辞伸手去接,发带却划过掌心,掉落在地上,“谢谢你。” 被擒住的死士,眼底忽的涌上一阵狠厉,竭力挣脱萧问渠的束缚,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向云时和刺去。 纪辞眼睛被匕首跳跃的寒光一闪,当即就将云时和扯到自己身后,“云时和,小心!”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6。】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21。】 陶融一脚将死士踹开,又死死地捏着死士的手腕,直至死士松开手上的匕首,“啊!” 死士反抗之下,陶融又卸掉了死士的双臂,死士硬是疼晕过去。 纪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害怕地咽下一口口水。陶融是狠辣无情、睚眦必报的设定,即便最近乖巧良善,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陶融冷冷地瞥向纪辞,“将人带回去!” 纪辞想起陶融的目光,脊背似乎吹过一阵凉风,不自觉地往于遇背后一躲,“我怎么感觉,他有杀了我的想法。” 陶融上马车时,脚步忽的一顿,又冷冷淡淡地盯着纪辞,“不上来?” 这种眼神,就像是要将她凌迟,实在是太可怕了。 纪辞微微挪向旁边的云时和,极力压低声音,“云时和,陶融让你过去。” “这……” 萧问渠将纪辞拉到一旁,“王爷分明能将箭矢挡开,却故意让箭矢穿过郡主的发髻。郡主再不过去,可能就……” 萧问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纪辞求救地望向于遇。 于遇却低着头,“郡主,我打不过他。” 云时和似乎下定了决心,“郡主,我们一同过去。” 陶融双眼的寒霜,又厚了一层。 纪辞脖子凉嗖嗖的,“不用了,不用了!” 云时和正欲追上去,却被萧问渠抓住肩膀,“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云公子就别瞎掺和了。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云公子自个儿上去吧。” 于遇也拦在云时和面前,将他目光所及的纪辞挡得严严实实,“云公子,别去添乱!” 萧问渠盯着云时和上了马车,才对着于遇挤眉弄眼,“于遇,咋的了,不是一直给我家王爷穿小鞋?怎么又帮我家王爷了?” “如果不是陶融,郡主今天就没命了。” 马车上,陶融正在细细地擦拭藏锋剑。 纪辞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离陶融远远的,几乎都要嵌在上面。 纪辞脑海中,陶融已经把十八般酷刑,都给她上了一遍。 身上冒了一层冷汗,已经把衣服浸湿。 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又得罪了陶融。 “嗖!” 藏锋剑入鞘,陶融将其轻放于矮几上,又轻轻地在矮几上敲了敲,“过来。” 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在纪辞听来,却是地狱的引魂之声。 纪辞脑袋中的弦崩得紧紧的,因为陶融的声音,那条弦突然绷断。 纪辞也崩溃地踹向矮几,委屈地哭出声来,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陶融,你说过不杀我的!” 她是真的怕死。 陶融先是一愣,又觉得好笑。 不过,在望向纪辞时,又冷着一张脸,“如此贪生怕死,还护着云时和?” “还不是因为我亏欠他。” “何种亏欠,值得以命相护?” “因为……”纪辞察觉到什么,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消气了?不会再杀我了?” “杀你?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要不要搞清楚,不是他及时赶到,纪辞就没命了。 “我……”纪辞仔细想想,陶融好像确实没对她动过手,“那你为什么吓我?” “我何时吓过你?” 纪辞双眼红通通的,“萧问渠说,你故意让箭矢穿过我的发髻,就是想吓唬我。还说,如果不乖乖上马车,就要杀了我。” 一回想当时的场景,纪辞就觉得心惊肉跳。 陶融声音柔和低缓,又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你承诺我,不接近云时和,却自作主张与他出府,差点搭上一条小命。不让你长点记性,下次还得乱跑。” 纪辞细细回想,忽的不确信地开口,“陶融,你这么抵触我接近云时和,不会是对我动了男女之情吧?” 所以,在她将云时和护在身后时,陶融的好感度降低。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地通了。 陶融张了张口,又紧紧地抿着薄唇,“……如果,是呢?” 第59章 我的眼里,有你 这一次,轮到纪辞说不出话来了,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纪辞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陶融,更不敢相信陶融的话。 这么荒唐的事,一定是她听错了。 陶融掩饰住眼底的失落,故作轻松地笑道:“当真信了?” “真不是?” “男儿志在四方,不重儿女情长。” 她就说嘛,陶融即便动了情,也不可能是她。 只是,纪辞还是觉得很可疑,“那你为何不让我接近云时和?” 陶融倚靠着车厢,怡然自得地闭目养神,“有人要对云时和下手,你与他往来密切,难免会牵连自身。今日之事,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你我患难之交,我不愿你出事。” 陶融的话,无疑给纪辞吃了颗定心丸。 “这么一说,我今天一提到,那晚你看到的女人,还没说出来,密密麻麻的箭雨便朝我飞来。你们这里,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实在是太可怕了。” 陶融拧紧了眉头,“以后,我贴身保护你。” “这……要不然,你教我武功吧。” 纪辞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深以为,只有自己有本事,危难关头才能自保。 “好。” 陶融绕到纪辞身后,视若珍宝地捧起纪辞的青丝,用手指轻柔地理顺。 “你要干嘛?” 纪辞条件反射地躲开,让陶融有些挫败,但情绪很好地被掩饰,“待会,披头散发地下马车,难免引来风言风语。所以,我帮你挽发。” “你还会绾发?” 她身为一个女子,这种细活都做不来。 “见侍女给你绾过,第一次上手。” 纪辞一动不敢动,坐得笔挺笔挺的,就怕陶融扯断她的头发。 陶融勾唇轻笑,挽起纪辞的青丝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纪辞的后颈。 那种触感,就像是蝴蝶停留在指尖,酥酥麻麻,让人心痒难耐。一股异样的的情愫,一点一点地在心底浸润滋长。 纪辞的喉咙有些发干发痒,“刚才,你……” 陶融轻舔下唇,一脸正色,“怎么了?” 陶融的声音,并无任何异常。 看来,他指尖触碰到她的后颈,确实是无意之举,是她想多了。 “没事。” “以后,还会怕我吗?” “不……不会了。” 陶融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为什么,她觉得陶融好奇怪? “发带给我。” 纪辞有些愣神,片刻后,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取出发带,向后面递去,“哦,给你。” 陶融接过发带时,轻轻握住纪辞的手,又立即放开,指尖在她的掌心慢慢划过。 纪辞收回手后,想起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触感,攥紧了裙子。 “大功告成。” 纪辞低头盯着矮几,怔怔出神。 陶融唇角微勾,眸子蓄满了潋滟的春水,绕到纪辞对面,轻轻拍了拍纪辞的肩膀,“好了。” “啊?”纪辞反应过来后,习惯性地干笑着,“这么快啊。” “嗯,马车上没有铜镜。”陶融忽的一顿,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我的眼里,有你,你可以看看效果。” 纪辞闻言望去,果真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只不过,倒影太小了。 “可以近一点。” 纪辞为了看清楚,凑近了些,又凑近一些。 陶融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出窗外,似乎弹了个什么东西。 骏马受惊大声嘶鸣,疾驰的马车突然被拉停。由于惯性,纪辞直接向前倒去,扑进了陶融的怀里,“啊!” 陶融似乎没有防备,竟直接载倒在地上。 纪辞压在陶融身上,若非双手撑在陶融身上,就要亲上陶融的俊脸。 陶融不发一言,委屈又强作平静地注视纪辞。 扑通扑通的心跳,震得纪辞来不及胡思乱想,手忙脚乱地从陶融身上爬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不是故意的。” 陶融越是这么附和,越是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纪辞的小小的脸蛋,越来越烫了。 “我好像磕到背了,能不能扶我起来。” “啊?”纪辞见陶融对她伸出手,才后知后觉,“哦,好的。” 好在,陶融不像云时和那般重胜秤砣,轻轻一扶,陶融便坐了起来。 “多谢。”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26。】 这就加好感了? 纪辞暗暗瞄向陶融,发现陶融也深深地凝望着她。 四目相对,纪辞的防线当即崩溃,逃也似的移开目光。 见到矮几上的茶具,想灌下一杯茶水缓解躁意。 刚要喝时,陶融却尴尬地咳了咳,“那个茶杯,我用过。” 纪辞手一抖,茶杯便被打翻,茶水泼了自己一身。 陶融似乎非常体贴,“想喝水,我帮你倒吧。” “不用了,不用了。” 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纪辞转身背对着陶融,双手蒙着脸,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郡主,到府上了。” 于遇的声音传来,纪辞如蒙大赦,三步做两步跳下马车。 本以为能马上躲回院子,谁知道,下车太匆忙,差点崴到脚,又是陶融及时扶住了她,“小心点!” 纪辞匆匆道了一声谢,就慌慌张张跑进了府中。 陶融一手负在身后,嘴角笑意盈盈,“原来,这般不禁撩拨。” 于遇忧心忡忡地注视着纪辞,正欲追上,又怒目瞪向陶融,“你对郡主做了什么?” 陶融也一脸不解,“我给她绾发后,她就这样了。” 于遇冷哼一声,“图谋不轨!” 萧问渠右手搭在陶融身上,笑得合不拢嘴,“王爷,我说的没错吧,你有多坦然自若,她就有多兵荒马乱。” “接下来该如何?” 萧问渠翻出一本话本子,得意地翻开,摇头晃脑地念道:“第二步,创造假想敌,制造危机感。” “假想敌?” 萧问渠摩挲着下巴,“我记得,郡主似乎有意无意撮合王爷和云幼卿,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陶融略略思索,终于想起,云幼卿是何许人也。 “重阳雅集,我会好好准备。” 萧问渠点点头,走向后面的马车,准备把死士拎下来。 忽的,云时和大惊失色道:“不好,死士咬舌自尽了。” “什么?” 第60章 父慈子孝 郡主府,地牢。 陶融食指微曲,轻掩着高挺的鼻子,“死人更会说实话,问渠,仔细搜查一遍!” 萧问渠就是跟过来看热闹,话本子都打开了,“王爷不是最擅此事。” “死士身上血腥重,纪辞不喜欢。” 萧问渠一脸不舍,将话本子插进腰带里,“王爷,我从没做过这事,没搜出东西,可别怪我。” 云时和瞥向死士,眼底一片森冷,“我来!” “如此,便劳烦云公子了!” 云时和将死士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就连头发丝里都没放过,只在死士臀上发现一块三叉形桑叶烙痕。 萧问渠瞪大了眼睛,“啧啧啧,谁想得到,这烙痕印在屁股上。云公子扒衣服时,手脚那么熟练,这事儿应该没少干吧。” “比不得萧公子,娇生惯养,什么都不能做。” 陶融长臂一伸,将愤愤不平的萧问渠拦下,“这印记,极其罕见,应是京中贵胄私下豢养的死士。陶某对京城贵胄不甚了解,云公子有何高见。” 云时和无力地摇头,“暂无头绪,我会让人去调查。” “京城有20余万户,盲目调查,无异大海捞针。云公子可以重点排查,与云夫人交好的京中贵妇。” 云时和冷冷一笑,“嗬!云白氏泼辣无礼,京中贵妇无比鄙夷此人,岂有贵妇与她往来。” 纪辞只要一闲着,就开始胡思乱想。 尤其是她压在陶融身上的画面,更是一遍遍浮现在她的脑海。 为了避免这些尴尬,纪辞索性躲着陶融。 除了一如既往地去纪将军府上,就是去探望云时和。 因为,治疗心理疾病,需要关爱和陪伴。 半溪日复一日的催眠,纪辞也日复一日的疏导。 即便偶尔提及往事,云时和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云时和,今日重阳佳节,陶融去参加重阳雅集了。整日闷在府上,也会憋出病来,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呀?” 云时和瞥见纪辞端来的杏酪,眼底的阴霾都散去不少,“郡主每次过来,带的都是杏酪。” 纪辞轻轻地搅拌后,递给云时和,“对啊,杏酪甜而不腻,香糯美味。” “每次一喝杏酪,就觉得特别幸福满足。我希望你,也能尽早走出往日的阴霾,不要再被心病折磨。” 云时和吃下一大口杏酪,眼角眉梢都吊着笑意,“郡主,我会的。”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1。】 于遇抱着长剑直接进来,不善地瞪着云时和,“郡主,云相云大人来了,现在就在府外。” “云时和,你要见他吗?” 云时和用力地捏着瓷碗,指节已经变成青白色,“为何不见!” “于遇,去请云大人进来。” “云大人说,给郡主送赔偿银钱,顺便和云公子说几句话,就不进来了。” 纪辞、云时和来到府门,确实见到了云府的文雅古朴的车驾。 纪辞招手让人搬来一把椅子,“云时和,我就不出去了,你帮我把银子拿过来吧。” “好。” 云时和昂首挺胸走下青石阶,向云府马车躬身拱手,“草民云时和,拜见云相云大人。” 半晌后,云相才微微掀开窗帘,“子晏,若你觉得郡主府住得舒心,便暂住几日。若想回府,为父亲自接你回府。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一部分赔偿郡主的银钱,一部分供你生活起居。” 云时和双手接过银票,面容带笑,冷眼望向云相,“父亲既肯忍下儿子,为何将我从宗谱上除名。” 云相微愣,瞥过一旁指指点点的百姓,又慈祥和蔼地笑道:“子晏,你是云家公子,宗谱岂会无你之名?” 云时和微微冷笑,“父亲言之有理,毕竟,我是云家的嫡长子。” 云相仔细地打量着云时和,这是他头一回正眼瞧向云时和。 那张俊美的面孔,与他极其神似,尤其是那双洞察人心的阴冷眸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不屑一顾的儿子,居然,也敢和他如此交锋。 “子晏回相府后,自然是嫡长子。” 云时和紧绷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父亲好走,恕不远送。” 父慈子孝,百姓称颂。 云相亲临郡主府,又是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忠直能臣、慈蔼之父。 云时和则是肆意妄为的皮孩子。 纪辞出府,在云时和身边顿步,“要不要出去散心。” 虽然纪辞不明白,为何云时和执意要云家嫡长子的身份,但她也不多问。 “给,一万两银票。” 云时和将银票塞给纪辞后,便转身走向郡主府。 纪辞高高举起拿张银票,“诸位听好了,明日,西市的物华天宝开张,凡前去捧场者,可领取纹银三两,礼品一份!” “郡主,明儿个不仅我自个去,亲戚朋友我都一块叫过去。” 纪辞打了个响指,“凡一家人前往物华天宝,除却纹银、礼品外,还将享受神秘优惠。现在,大家伙儿可以转告亲朋好友。” “好勒,我们这就告诉所有人。” 系统:【云相亲自登门赔款,百姓人人喝彩,消除一切负面状态。人物复杂度+5,当前复杂度为56。】 系统:【触发支线任务,物华天宝顺利开张,奖励主角经验15。】 难道,物华天宝开张会不顺利? 系统:【天机不可泄露,闭关中。】 萧问渠一蹦一跳地回来,看到纪辞站在府门发呆,笑眯眯地凑了上去,“郡主,好事儿,大好事儿。” 纪辞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什么好事儿?” “雅集上,王爷和云姑娘夺下魁首。趁势给物华天宝做了宣传,那些公子哥儿、小姐夫人们,都嚷着要去捧场。” 纪辞越想越不对劲,“好,我知道了。” “郡主,雅集结束后,王爷和云姑娘一起去了江渚楼吃饭。雅集上,还有人说,他们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这简直是不将郡主放在眼里,是吧,郡主?” 萧问渠没有等到纪辞的回答,四处搜寻了一圈。 终于看到,纪辞拉着于遇,神色匆匆地离去,“于遇,将醉梅、兰扬、竹忘言、菊一故、半溪、云时和都请去相宜苑,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第61章 男宠当幕僚用 “明日,物华天宝开张,有些事情需要请大家帮忙,就将大家都请过来了。明日,大家有闲暇吗?” 兰扬当即表态,“明日下官沐休,郡主若要帮忙,尽管吩咐便是。” 竹忘言望了一眼菊一故,对纪辞躬身抱拳,“我一介闲人,任凭郡主差遣。” 醉梅手中拈了一朵凌霜菊,“我嘛,自然要跟着郡主。” 菊一故得意地昂首挺胸,“物华天宝大小事宜,都是我与郡主定夺。明日,我自然不能缺席。” 半溪伸了伸懒腰,“我作为郡主府的一份子,这种大事,大家都参与;我若是闲着,岂不是太不厚道。” 纪辞盯着云时和,笑得不怀好意,“云时和,你呢?” 云时和只是过来凑热闹,被纪辞点名,有些猝不及防,“我?一无所长,能帮得上忙?” “云公子博览群书、见多识广、文思敏捷、出口成章……” 云时和扬了扬手,“打住!郡主有何指示,直言便是。” 纪辞轻抿了一口茶水,“别人,卖的是珍玩古董,我们卖的是故事,卖的是情怀。你和兰扬都才富五车、才高八斗。” 云时和眸光微亮,似乎饶有趣味,“所以呢?” “明日,我需要你们根据不同的珍玩,写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明日讲给顾客听。比如说,破镜重圆、状元笔、鸳鸯枕……” 云时和点点头,“倒是有意思。” 兰扬目光不善地瞥向云时和,“郡主,此事下官一人足矣,多了其他人,反而会添乱。” 其实,纪辞早已有所察觉,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针对云时和,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化解大家私下的干戈。 “一根筷子,很容易被折断;团结起来,才能形成巨大的凝聚力。所以,你们二人合作,定能发挥出超过两个人的力量。不要让我失望哦。” 兰扬言语间的戾气不减,“也是,总不能一直让别人在我们府上白吃白喝。” 纪辞语气微冷,“兰扬,云时和是郡主府的座上之宾,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兰扬冷哼一声,没有任何诚意地道歉,“云公子,抱歉,在下失言了。” 当初,陶融也是郡主府的座上之宾,结果摇身一变,就成为了郡马。 云时和赖着不走,还日日来着郡主,指不准要取代陶融。 陶融文韬武略,样样在他之上,成为郡马,他心服口服。 可云时和算哪根葱? 云时和不以为意,“无妨,都是小事,郡主莫要责怪兰兄。”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正事要紧。” 梅兰竹菊四公子纷纷腹诽:心机! “明日新店开张,顾客肯定不在少数。菊一故,你对物华天宝最是熟悉,迎来送往,引导顾客,安排伙计一应杂务,都交给你负责。” 菊一故甚是光荣地扬着头,得意地扫视过众人,“郡主如此信任,将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给我,我肯定不负郡主所托。” 言罢,又望向竹忘言,“郡主,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可以让忘言帮我吗?” “自然可以。” 醉梅高高地举起手,生怕纪辞看不见他,“郡主又忘记我了。” 纪辞干笑着,这群人,还真是热情高涨。 “你去一趟蕴墨馆、缀锦楼,请几个容貌周正、擅长吹拉弹唱的乐者。”纪辞手探进广袖中,却是在空间里取出一本乐谱,“到时候,你指导他们奏乐。” 醉梅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于遇,你调几个暗卫过去,负责物华天宝的安保。” “半溪,你带好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请郡主放心,定不辱使命!” 响彻云霄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个气球炸裂开来,喜庆又振奋人心。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非常满足,一朵朵的心花瞬时怒放。 现世,从来都是她一人孤军奋战。 如今,有这么多能人异士帮她,负债累累的惨剧,定不会重演。 “辛苦各位了,明日开张后,定将重重酬谢,谁也不许拒绝!” “好!” “菊一故,我们再去店里检查一下。” 纪辞离开后,醉梅、竹忘言都凑向兰扬。 醉梅手搭在兰扬肩膀上,“大哥,你有没有感觉,郡主根本没有把我们当男宠,反倒是当成幕僚用。” 云时和冷嗤一声,“男宠很光荣?” 醉梅对云时和使了个白眼,“你懂啥,男宠是郡主的家人,幕僚只是属下,能比吗?” 云时和眸色一沉,若有所思地走出大厅,“家人?” 竹忘言也看向兰扬,“大哥,你是唯一侍过寝的人,郡主也特别看重你。你有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 “郡主要守孝,还是先别动那方面的心思。郡主将我们当幕僚,也说明,我们有可用之处。等郡主孝期一过,我们兄弟四人,定能走进郡主心中。” 醉梅、竹忘言用力点头,“嗯嗯嗯,还是大哥有远见。” 纪辞闲暇之余,来过物华天宝几次,但那时还没布置妥善,还看不出效果。 “郡主,物华天宝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铺面。附近还有许多空地,改造后,可以用来停放马车。里面的防火布置、防水涂料、防盗设施等,也都是京城最为完善的。” 纪辞关顾四周后,欣喜地点点头,“确实是费了一番心思。” 她只是给了菊一故一个草图,没想到,效果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郡主的图纸画的好,我们布置也没费什么力。” “菊一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打算,抽三成红利给你。” 纪辞开古董店,并非意在盈利,只是想弥补自己的缺憾。 “万万不可!给郡主帮忙,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更重要的是,梅兰竹菊四兄弟,平起平坐,一视同仁。若郡主单单给我三成红利,定然会伤了兄弟和气。” 纪辞想到这些门道,不由得感叹:她的男宠们相亲相爱,还真是一家人。 “那就你们四人平分,总之,不能亏待你们。” 菊一故有些捉急,“郡主,三成太多了。” 纪辞霸道地叉着腰,“就这么定下了,不许反驳。带我进去巡查!” 菊一故既无奈,又欣喜,领着纪辞进去,“按照郡主的吩咐,物华天宝分为天地玄黄四层,分别对应四个级别的珍宝古玩。” “黄字层,是些寻常的玩意儿,大多是本朝制造的宝物,最低只要百文,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能赏玩。” 纪辞略略扫过,书画、金银珠宝、陶瓷、丝织、家具等各种杂项分门别类,摆放地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好,非常不错,不过,架子上不必摆满,随意拿几样下来。还有,东西都标上价格。” 赵掌柜跟在纪辞身后,纪辞一提出问题,他立马记下。 “郡主,楼梯两旁,都摆放着垂手可得的珍奇小物件,还题着各类祝祷言语,让人看了就心生欢愉。” 纪辞忍不住点头,“这里的布置,可以根据不同的节气、时令随时更换。” 菊一故附和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郡主看,玄字层主要是些新奇玩意,大多是西陶特有的物件。” “地字层的宝物,都有些年代了。” “天字层的百来件宝物,则是举世罕见的珍宝古玩,也是物华天宝的镇店之宝。” 物华天宝当真是豪华气派,比现世的大超市都大得多。 琳琅满目的珍宝古玩,看得纪辞都眼花缭乱。 一圈走下来,纪辞也有些气喘吁吁。 “菊一故,京中的贵妇闺秀们,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爬到这天字层,会不会累得慌啊。” 菊一故叹了一口气,“别说姑娘们,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们,也金贵得很,爬到这四楼,估计也得够呛。” 纪辞是想造一个升降梯,但她实在弄不明白原理,就没在图纸上画出来。 看来,升降梯她还得费些心。 “对了,收据、发票什么的,都有准备吗?” “郡主交代的,我们都准备好了,也仔仔细细检查过,保证万无一失。” 不知为何,纪辞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我还是不放心,今晚,我就在物华天宝歇一宿吧。” “好,那我也留下来。”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郡主府,一整夜,灯火通明。 每个人都在竭力准备自己的工作。 纪辞这边,也是一夜都没闲着。 制作标价签、清点库房、培训员工、检查安防等等。 天蒙蒙亮时,才趴在桌上,稍稍闭眼小憩。 再次睁眼时,陶融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对面看书。 为什么陶融进了她的房间! 太清早的,她还没洗漱,会不会特别丑。 纪辞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胳膊里。 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醒了。” 被抓包后,纪辞更是将小脸藏好,“陶融,你怎么来了?” “我作为东家之一,不能来?” 她问的是这个吗? “这是我的房间,你进来,是不是……” 陶融面露不解,“房门的木牌上,写着办公室,难道不是办公之处?” 算她失策! “我要洗漱了,你回避一下。” “这身玄色绣裙,大气威严,能振镇场子。待会,记得换上。” 纪辞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才小心地瞄了瞄四周,确定陶融是真的出去后,才高高兴兴地抚摸着新衣服。 “面料柔顺舒服,金线刺绣的芙蓉绣满了裙面,这得费多少银子啊。如果在现世,我起码得省吃俭用一年,才能买到这么一套汉服啊。” 玄色芙蓉金绣裙非常合身,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纪辞照了照落地镜,威严、霸气、稳重、成熟……一看就是成功职业女性。 纪辞非常满意,唯一的缺憾,就是有些散乱的头发。 “陶融,你还在外面吗?” 陶融一直等在外面,听到纪辞的声音,唇角笑意愈盛,“我在。” “能不能帮我挽发呀?” “好。” 第62章 物华天宝,开张不吉 纪辞没有及笄,不必戴钗环步摇,只需要绑一根玄色织金发带。 陶融动作比上次娴熟多了,很快就大功告成,接着便是对镜上妆。 赵掌柜一声声地扣门,“郡主,您准备好了吗?” “进来吧。” 赵掌柜脚步轻快地进来,陶融正微微颔首,一丝不苟地给纪辞勾画莲华花钿。 “哟!郡主和王爷穿着玄色绣金衣裳,我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婚服呢。” “啊?” 纪辞急着低头去看,陶融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听话,别乱动,就好了。” 陶融说话时,声音轻柔又满含深情,阵阵热气打在纪辞脸上,像是一阵阵热浪袭来,花海中的花朵都随之摇曳起舞,醉人心神。 “郡主,我们都过来了。” 梅兰竹菊四公子一一列队,鱼贯而入。 四人玄色华服上的金绣,甚是晃眼。 傲骨之梅。 幽香之兰。 虚怀之竹。 凌霜之菊。 赵掌柜看看身上的大红色锦服,大笑不已,“大家伙儿都穿玄色绣金服,早知道,我也裁一身了。” 菊一故侧身对赵掌柜说了句什么,赵掌柜笑得更是合不拢嘴,“还有半个时辰开张,我先出去准备准备。” 陶融不善地扫过梅兰竹菊,梅兰竹菊也挑衅地瞪向陶融。 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触发。 纪辞仰着头,脖子都要僵了,“陶融,好了吗?” “嗯。” 兰扬略略扫过纪辞的妆容,“郡主额上这莲华花钿,空有其形,却无神韵。下次,还是让下官来吧。” 半溪、于遇双手环胸,靠在门外看戏。 “四公子平时扣扣搜搜,这次,为了和陶融争锋,还真舍得下血本。” 半溪摇了摇头,“果真是,男人多,是非多。以后,郡主府怕是不消停了。” 姗姗来迟的云时和,同样是玄色绣金服。 “哟,又来一个!” 半溪望着云时和的背影,眸色渐渐黯淡。 时辰未到,外面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你们说,这新店开张,他们捧着那么多连成串的绣球,列队站在门口,到底要干嘛?” “管那么多作甚,反正,我们捧场拿完银子后,就马上走人了。” “也是,辞郡主想出一出是一出,这次开店,估计也是随便玩玩。” 赵掌柜扯着喉咙大喊,“时辰已到,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百舸争流,独具一帜。” “富比朱陶,客如川流。” “物华天宝,亨通大吉。” “剪!” 纪辞、陶融、师乐娘子、钱乐天、钱忧心五人,齐齐一剪。 “礼炮鸣,礼乐奏,生意红红火火!” “请辞郡主揭匾!” 喧天的鼓乐下,百姓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还别说,郡主弄出来的剪彩、礼炮、礼乐,还真是有意思。” “我在京城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着实是长见识了。” “师乐娘子、钱乐天、钱忧心这几个大商户,都来给辞郡主撑场子,说不定,后头还有更精彩的等着我们。”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瞧瞧呗!” 店铺员工早已经过培训,迎宾、引路、介绍古玩……人人各司其职,纪辞又一直总览全局。 即便店铺里擦肩接踵,也是多而有序。 知道一声尖厉的声音响起,“我说呢,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新店开张。” 又是云夫人寻衅滋事,她都心累了。 纪辞对半溪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看着云时和,别让他下来。 “云夫人大驾光临,前来捧场,真是荣幸之至。” 云夫人不屑地扫过架子上的藏品,“几百文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梅兰竹菊想要上前,却被陶融拦下,“让她自己来。” “可是……” 陶融深深地凝望着纪辞,“她可以的。” “诸位父老乡亲,云夫人认为,我们物华天宝的定价过低。大家认为,这定价合理吗?” 一个黑状魁梧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端详略略残破的紫砂壶,一听这话,登时就火冒三丈,“我们虽然是贫苦百姓,也是有追求的。” “填饱肚子后,也想在家里摆几样宝贝。郡主特意压低价格,让大家都能买得起,都能享受更好的生活质量,怎么就不合理了!” 纪辞得意地挑了挑眉,“云夫人出身微末,一朝得道,却从不体恤贫苦百姓。既然云夫人吃着不尽,看不上地字层的东西,去天字层便是。” 进了物华天宝的人,都得了三两银钱,纷纷帮着纪辞说话,“就是,云夫人还是去天字层吧,和我们站在一起,实在是不体面。” 云夫人又要发飙,被身后的丫鬟提醒,硬是挤出阴狠的笑容,“纪王爷在战场上搏命,才换来那么多金银财宝。结果倒好,家产全被你这么变卖。也不知道,纪王爷的棺材板还能不能盖得住。” 纪王爷是大辞百姓的保护神,即便已经为国捐躯,其地位也不可动摇。 那些帮着纪辞说话的百姓,脸色都变了,都不约而同地和纪辞拉开距离。 云夫人眼看着这效果极其明显,说得更是得劲儿,“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也难怪纪家军寒心,这么不待见你。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了断,去地府给纪王爷请罪了。” 纪辞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 云夫人微愣。 “两位钱掌柜、师乐娘子,劳请你们为我证明清白。” 师乐娘子向众人点点头,“物华天宝的货源,是我们提供的,云夫人有意见?” 那个黑壮大汉当即就表态,“两位钱掌柜、师乐娘子,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他们说的,绝对没有假。郡主早就浪子回头,现在还在为纪王爷守孝,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纪王爷的事。” 纪辞心累地揉着太阳穴,“云夫人,你我有过节,你不乐意物华天宝能顺顺坦坦地开张,想尽办法来闹事。不过,你挑事之前,也该调查清楚啊。” 云夫人一招不成,又生一招,“纪辞,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连个男人都管不住,放着男人在外面招蜂引蝶,居然好意思开铺子。”云夫人这番话一出,不只是纪辞糊涂了,在场的人都糊涂了。 “云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们郡主府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诋毁的。” 骂她可以,骂她的人,不行! 云夫人叉着腰,口水四处飞溅,“姓陶的,昨儿个重阳雅集后,你做出了什么龌龊事。你是自己直接承认,还是我给你抖搂出来?” 在场的顾客,都站在纪辞一边,义愤填膺地瞪着陶融,就差撸起袖子打人,“陶融,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 纪辞定定地望着陶融,“陶融,我相信你的为人。” 陶融闻言,胸口憋闷地慌,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1。】 云夫人当即就掏出一张信笺,高高地举起,“大家伙儿都看看,陶融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对我家卿儿图谋不轨。昨儿个雅集一结束,就拽着卿儿去吃饭。最后,还硬塞给卿儿一首淫诗。”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纪辞仔仔细细地查看,确确实实是陶融的字迹。 不过,纪辞还是相信陶融。 “大家都误会了,其实,这首诗……” 陶融神色坦然,“这首诗,确实出自我手。” 纪辞张了张嘴,半晌后,才难以置信地笑道:“陶融,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云夫人狂笑不止,别提有多得意,“大家都听到没有,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亲口承认了。” “我家卿儿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也该肖想卿儿,别做梦了!” 云夫人将信笺揉作一团,狠狠地砸向陶融的脸上。 做完这些,仍不解气,还朝着陶融吐口水。 陶融的不躲不避,更是坐实了他的罪名。 所有人的怒火,当时就找到一个发泄口。 “背叛郡主,天理难容!” “西陶的男人,就是不知检点。” “没良心的负心汉!” “……” 纪辞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云夫人,我数三声,你再不离开,别怪我动手!” 云夫人目的也算达成,拍了拍手,扬长而去,“纪辞,男人都管不好,这铺子,也迟早得倒闭。” 梅兰竹菊都担忧地围上来,“郡主,你还好吧?” 纪辞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又扬声大呼,“各位,方才的事,给大家添堵了。为了给大家赔罪,我决定加大折扣力度,价格再减百文!” 本就物美价廉的物品,再加优惠,购物的狂欢,很快就将方才的闹剧冲散。 梅兰竹菊等人,虽然都想痛扁陶融算账,但各有任务在身,暂时都抽不开身。 终于,夜色降临,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 暗卫提前将萧问渠控制住,剩下的人,则是将陶融逮进了办公室。 于遇在陶融面前甩下又粗又重的铁索,“跪下!” 第63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纪辞和赵掌柜搬着账本,回到办公室,准备计算今日的流水。 一进来,就看到于遇、半溪、云时和、梅兰竹菊一群人,围着欺负陶融一个,用力摁着他跪向铁索。 纪辞气得火冒三丈,账本直接往地上摔,“你们都在干嘛,还不放开陶融?!” 赵掌柜踮着脚尖,逃出门外,并细心地将门关上。 于遇虽然示意半溪、醉梅放开陶融,手上仍然执着手腕粗细的家法藤条,横眉冷瞪着陶融,“郡主,纪家家风清正,家规严明。” “女子不能水性杨花,男子不能招蜂引蝶。陶融不守家规,传送淫诗,有辱门风,理应受罚。” 纪辞紧蹙眉头,“于遇,藤条给我!” 陶融当即面向纪辞,撩开衣袍,重重地跪在铁索上。 光是听膝盖与铁索碰撞的声音,便让人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陶融败坏门风,自愿领罚!” 于遇赶紧将藤条双手奉上,“郡主若是累了,我愿代郡主掌罚。” 纪辞冷冷扫过幸灾乐祸的众人,“排成一排,站好。”纪辞对云时和招手,“你出来。” “好。” “其他人,都跪下!” 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于遇,“郡主,我们没有犯错啊?” 纪辞声音更加阴沉冷厉,“跪下!” “是。” 于遇不情不愿地跪下,其他人也一一并排跪好。 “平日里,我再三再四强调,大家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别人欺上门来,随便几句话,你们就跟风,把所有的罪责都往陶融身上推,这是家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于遇当即反驳,“郡主,陶融都已经承认了,那字迹也确实是陶融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在现场?你亲眼看到,陶融送情诗?” 于遇没话说了。 “脑袋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当摆设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还要脑子干嘛。衙门里办事,都是疑罪从无,这无凭无据,就私下处置陶融,跟云夫人有什么区别。” 一群人,都羞愧地低着头,“郡主,我们知错了!” 陶融眼底的情意越来越浓厚,根本化不开。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6。】“这次,我就小惩大诫,罚你们每人一藤条,让你们记住,家人要相亲相爱,上下一心。你们可有不服?” “服!” 纪辞绕到他们背后,先挑于遇这个刺头处罚,双手高高举起藤条后,发现自己居然下不了手。 于遇等了半晌,都没有挨到痛,转头一看,纪辞已经皱成了包子脸。 于遇已经摩拳擦掌了,“郡主,你下不了手,还是我来吧。” 梅兰竹菊吓得连连摆手,“郡主,于遇动手,一藤条下去,我们就得废了。” 纪辞笑眯眯地看向云时和,“云时和,要不然,你来?” “可以。” 纪辞把藤条交给云时和后,立马背过身子,捂着耳朵。 云时和虽然没有武功,但记恨着这些人平日里给他穿小鞋,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一藤条下去,除了陶融、半溪,一个个都扯着嗓子喊疼,叫得最厉害的,当属于遇。 云时和力气耗尽,可面上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纪辞深吸一口气,对着大家笑道:“既然你们受过罚了,也该轮到我了。我身为一家之主,疏于管束,才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所以,双倍受罚。” 言罢,纪辞就跪在铁索上,又凉又硬的铁索,硌得她膝盖生疼,“云时和,动手吧。”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郡主,使不得!” “于遇,你掌罚!我若不满意,继续加倍受罚。” 纪辞语气斩绝,说一不二,所有人都不敢出言反驳。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39。】 系统:【云时和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14。】 系统:【半溪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46。】 系统:【人物复杂度+3,当前复杂度为59。】 两藤条下去后,后背火辣辣地疼,纪辞疼得倒吸凉气,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一群人都心疼地蜂拥上来了,“郡主,你没事吧。” 从小到大,她连老师的戒尺都没挨过,能没事吗? 不过,她作为一家之主,该有的威风霸气不能少,“我没事,你们都回府静思己过,我留下和赵掌柜对账。” 于遇、兰扬这两个主心骨离开后,其他人也一一离去。陶融驻足在门口,深深地望向纪辞。 纪辞察觉到那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只觉得如坐针毡,“陶融,你还有事吗?” 纪辞望向陶融时,陶融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委屈地低着头,“为何如此信我?” “因为啊,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真要递送情诗,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 “如果……”陶融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如果,我真的给云幼递了情诗呢?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了,你这个傻小子难得开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时,纪辞猛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是有些懵的。 其实,她似乎也有点生气,但也说不出为什么生气。 陶融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和苦涩,沙哑着嗓子开口,“好,我明白了。” 望着陶融落寞离去的背影,纪辞莫名有些心疼,“陶融,你想讨女孩子欢心,我可以帮你的。” 陶融脚步一顿,咽下口中的苦涩,“好。” 赵掌柜将账簿一一摊开,“郡主当真没有看出来,契王倾心的女子是谁?” 纪辞认真地核算账目,“除了幼卿,还能有谁。” “契王待郡主这般与众不同,郡主就不往自己身上想想?” “我和陶融有过命的交情,他待我不同,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男女之情,那绝对不可能,他自己都说没有。” 赵掌柜摇头感叹,“契王有苦头吃了。” “赵掌柜,我算出来了,黄字层售出三百六十四个古玩,盈利一百八十二两;玄字层售出一百一十三个,盈利六百八十两;地字层售出七十二个,盈利五千三百两;天字层十八个,一万八千两。共计盈利两万四千一百六十二两银子。” “扣除吸引人流、装修改造、成本、工钱等开销,还盈利四千六百五十二两银子。” 纪辞欣喜若狂,搂着赵掌柜脖子蹦跳不已,“噢耶!我的古董店赚钱了!” 系统:【支线任务:物华天宝顺利开张,完成!奖励15主角经验,当前主角经验130。】 系统:【系统已升至2级,解锁商城,个人空间升至3m3,复制功能冷却时间缩减至一周。】 半溪捧着一盘伤药,一进来就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帮你,能不赚钱?赵掌柜一把年纪了,你还这么折腾他。” 第64章 婚事取消也罢 “我还以为王爷要被群殴,结果,就王爷没挨罚,真是太好了。” 陶融不待见云时和,萧问渠也自动将他忽略不计。 “云时和掌罚,我没有挨藤条,其他人也不提只言片语,只是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将我当作一家人,我不配受家法。” 萧问渠一时语塞,“……王爷是不是想多了?” “今日,物华天宝开张,云时和寄人篱下,都被分配任务,却独独将我们排斥在外。”陶融眸光愈加黯淡,“郡主府的门第,确实难攀。” “王爷想放弃了?” “明明怕痛又怕死,每次我身陷险境时,都拼死挡在我面前。让我放弃,如何舍得?”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被押上刑场,刽子手落下大刀时,纪辞分明害怕得全身颤抖,还是拼死将他护在身下。 “既然王爷不想放弃,那我还有法子挽回局面。” 新店开张,最为繁忙的三日过去,一切渐渐步入正轨,纪辞也算喘了一口气,称病退居幕后摸鱼。 纪辞念着,大家都为物华天宝尽了一份心力,特意下厨,给大家做了一碗桂花茶,一一给大家送过去。 去临遥小筑找云时和时,他正围着院子晨跑。 纪辞踮脚向他招手,“云时和,我泡了桂花茶,要不要尝尝味道。” 云时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 “还有三圈,继续!” 无情的声音,自房顶落下。 纪辞循声望去,陶融慵懒地躺坐在房檐上,手执一本《辞律》,聚精会神地翻阅。 秋叶随风飘零,落在他的肩上,似乎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纪辞特意压低了声音,“云时和,那你慢慢跑,我把东西放这里了。” 陶融声音清冷,让人不容拒绝,“镇妖塔中,你说想习武。既然来了,等云时和跑完后,陪他扎一个时辰马步吧。” “啊?”纪辞想也不想就开口,“不了不了,我待会还要去纪将军府上。” “我记得,你昨日托人传去口信,身子不适,今日不去将军府了。” 陶融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我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 每次遇险之时,她都痛恨自己,没有高强的武功。 可让她去练武,她就只想躺平当咸鱼。“今日起,云时和每日都会练武。” 她记住了,再也不过来了。 云时和三圈跑完后,气喘吁吁地左右张望,哪里还找得到纪辞的人影。 “郡主呢?” “走了。” 云时和取出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对陶融招手,“陶融,郡主送来的桂花茶,要不要下来一起喝。” “她送给你的,你自己享用便是。” 以后,就没有了。 云时和早已口干舌燥,也不跟陶融客气,倒下茶水后,直接往口里送,“噗!” 陶融眸光淡淡扫向云时和,又缓缓收回去。 云时和嫌弃地扔开桂花茶,“这是桂花茶?分明是放了几斤红糖的糖水,齁得要死,还满口锅底渣。郡主这等手艺,以后都不敢吃她做的东西。” 陶融锁起了眉头,“扎马步加一个时辰,即刻开始。” “那何时教我拳脚功夫?” 陶融挑了挑眉,“子晏小徒,你质疑为师?” 云时和将反驳的话,通通咽下,老老实实地扎马步。 “蹲下点。” “双手伸直。” 云时和咬着牙,“你分明在看书,看都没看我!” “子晏小徒不知,何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萧问渠一边看话本,一边走过来,“纪湾纪将军来府上探病,梅兰竹菊都去前厅待客了,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你监督云时和。” 说罢,便足尖轻点,向相宜苑的方向飘飞而去。 纪辞一听到纪湾前来探病,连忙让人端来一碗浓黑的中药。 喝下一大口,喷向空中,让全身都沐浴在中药喷雾中。 循环几次后,又向身上嗅了嗅,确实有一大股苦苦的中药味后,又慌慌张张地给自己上妆。 铜镜中,纪辞的脸色比厉鬼还要惨白,纪辞得意地勾起嘴角,“大功告成!” “我背你过去,更真实可信。” 纪辞略略一想,她病得走不了路,确实更有说服力。 不过,让陶融背她,她总觉得不自在。 “这……” 陶融低低一笑,“这么开不得玩笑?” 纪辞这才如释重负,满脸嗔怪,“你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 陶融递给纪辞一个锦盒,“此药名唤虚寒丹,服下后,便会全身体乏无力,形似将死之人,对身体没有影响,药效一个时辰散去。” 纪辞喜滋滋地捧起,一双剪水眸光彩潋滟,“哇!这等宝贝,你哪来的?” “当初被关在地牢,日日受折磨。半溪心生不忍,给了我不少虚寒丹。” 纪辞恍然大悟,“难怪,我把你接出地牢后,你恢复地那么快。” 她还以为是男主光环。 纪辞服下虚寒丹后,头昏昏沉沉的,走路就像走在棉花上,随时都要摔倒在地。 走到大厅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纪湾见纪辞飘走过来,手上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身子虚弱,便好生养着,没让你出来!” 纪辞开口,说一句话,就要喘一大口气,“纪将军,今日,我实在是身子不适,才没有登门拜访。过几日,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带着兵法最后一篇去将军府。” 自镇妖塔出来后,她便日日造访将军府,每次都带着一篇兵法。 只剩最后一篇时,她拖病不去,爱兵书如命的纪湾,果真上钩了。 亲自登门,是纪辞都没想到的。 纪湾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喝了一口水,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兵书不急一时,我此番前来探望,是奉陛下之命。” 纪辞张了张口,半天才发出声来,“皇上?” “嗯,契王私自递送情诗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辞,连西陶那边都有所耳闻。榷场一事,也因此被搁置,所以,皇上要契王一个交代。” 兰扬与纪湾是朝中同僚,平日也有交情,当即为陶融说情,“纪将军,此事实乃云夫人一面之词,仅有的证据也是一纸信笺,做不得真。” 兰扬:要不是要郡主在,才不会给陶融说情。 纪湾却望向陶融,“听闻,契王亲口承认了?” “是。” “契王倒是敢承认。”纪湾脸色一冷,“纪王爷英年早逝,只留一个孤女,不代表郡主府无人支应门庭!” 纪辞一怔,纪湾说这话,是在给她撑腰? “三日之内,契王若不能解决这些烂事。纪辞与你的这桩婚事,取消也罢。榷场一事,也不必再提。” 纪湾砸下一本话本子,上面赫然写着: 痴心郡主负心汉! 第65章 愿意给一个机会 “陶融,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三日之期,已过两日,陶融却无半分焦虑。 不是照常去教云时和武功,就是与云时和探讨历年科考考题。 陶融轻抿一口清茶,“你不希望取消婚事?” 纪辞想也不想,“当然了!” 陶融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忍不住追问,“为何?” “我们的婚事,关乎两国邦交,一旦横生枝节,不仅榷场一事要泡汤,边陲百姓也将遭受战乱之苦。” 两国息兵止戈,百姓安居乐业。 都是陶融的心愿。 也是她的主线任务。 乐极生悲,莫过于此。 陶融吞咽下口中的苦涩,强扯出苍白的苦笑,“你有倾心的人吗?” 若是有,为何这般不通男女情事。 纪辞的清亮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有过吧。” 青春年少时,那个少年对她照顾有加,每时每刻都站在她身后。 也许,她也曾动过心吧。 纪辞黯淡的眸光,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刀刀凌迟陶融的心。 心痛,是他一个人的。 面对纪辞,还要强颜欢笑,“是颜七弦。” 纪辞闷闷道:“……嗯。” 陶融笑意加深,却未及眼底,“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 纪辞起身,缓缓推开窗,望着天上时卷时舒的云朵,深吸一口气,“确实有一段故事,只是,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陶融倒茶的手一抖,茶水都倒在桌上,眉梢却爬上一层喜色,“他不知道,还是,拒绝了你?” 提起这段往事,纪辞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与他初识那年,我八岁,他十岁。正是桃花微醺、烟雨蒙蒙的时节。他搬来乡下,就住在我家对面。” “起初,我对这个突如其然的大哥哥,是抵触的。可是,他会钓鱼、种花、烤肉、蹴鞠……最重要的是,他是学神,会辅导我功课。” “渐渐的,我从一个学渣,成为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县第一,高考还成为了省状元,跻身重点名校,成为他的学妹。” “看着室友们一个个谈恋爱,我一时心血来潮,也给他递了一封情书……” 讲到这里,纪辞突然自嘲一笑。 陶融虽然有些听得不甚明白,但‘情书’二字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陶融僵直着身躯,“结果呢?” “结果啊……”纪辞长叹一声,“他给我写了一首诗,满篇溢美之词,最后来了句,‘早遇折花郎’。” “没过多久,他就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孩子,比我善解人意,比我漂亮大方,总之,样样都比我好。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谈婚论嫁了吧。” 陶融眉宇已经尽数舒展,“那你放下他了吗?” 纪辞又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疫情期间,他日日在家中办公。给他送文件时,发现他胖了二十斤,还胡子拉碴的,粉丝滤镜碎了一地。” 陶融眸光微动,似乎记住了什么。 “原来,你这般以貌取人。” 纪辞也无奈地摊手,“不都说,始于颜值,敬于才华,止于人品。我一介俗人,怎么能免俗。” 陶融将热茶端给纪辞,压下心中的怯意,对上纪辞的眸子,“既然放下了,为何不尝试接受别人?” 双眸对视,纪辞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颜七弦已经是世间难得的男子。” “这样的人,也有滤镜粉碎的一天,其他人,我怎么还敢尝试。所以说,还是二次元的纸片人更香,永远不会塌房。” 陶融疑惑不已,“何为纸片人?” “怎么说呢?”纪辞想了想,突然眸光一亮,“就相当于画中人,也类似于话本子里的大英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陶融眸光变得闪躲飘忽,“镇妖塔中,你说我是话本里的大英雄,那你会对我动心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纪辞再听不明白,真的就少根筋了。 “那你会对我动心吗?” 陶融喉结上下滑动,“若是动心,会有结果吗?” “我……”纪辞想到小说里的设定,“每个话本中,都有一个盖世英雄,盖世英雄身边,都有一个绝世美人。” “最后,英雄和美人白首终老,成就一段佳话。若你是大英雄,我便是英雄身边的跳梁小丑,云幼卿才是那个绝世美人。” 说句实话,纪辞追文时,确实在那么一瞬,对陶融动过心。 与他朝夕相处,渐渐发现,他除了狠辣凌厉外,还敏感、猜疑、忧郁。 这样有血有肉的陶融,处处闪光,还会对她上心。 若说没有任何好感,那是假的。 一直积压在陶融胸腔的情绪,瞬间喷涌爆发,“纪辞,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话本传奇;我也不是令人钦佩的盖世英雄,只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 “如果,是呢?” “即便是,我陶融也不信命,不会任由他人安排!” 陶融语气中的坚毅,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纪辞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陶融,你很好,真的。或许在某一刻……”纪辞忽的转身,背对着陶融,“我对你也有过朦胧的情愫,但也仅此而已。” “是我做的还不够。” 陶融笑了。 笑容照亮了所有的黑暗,驱散了一切的阴霾。 纪辞虽然背对陶融,但从陶融轻快的语气中,也能听出他的喜悦,“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做好兄弟。若真的涉及男女之情,可能,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说到这里,纪辞深吸一口气,“但是,我愿意试一试,给自己一个机会。” 也算,不负她某一刻的怦然心动。 “真的吗?” 陶融欣喜地转过身,纪辞也正好转身。 眸光对视,二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都低低一笑。 良久之后,纪辞霸道地叉着腰。 “陶融,我气量很小,所以,情诗的事,你打算如何向我解释?” 既然确定了关系,直问这件事,应该不过分吧。 陶融对纪辞的霸道,很是受用,朗声笑道:“情诗,确实是我写的。” 纪辞嗔怪地瞪向陶融,“好啊,陶融,你还真有本事!那本《痴心郡主负心汉》写得果然不错,你就是脚踏两只船。刚刚,我就不该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气呼呼的纪辞,就像个气鼓鼓的河豚,煞是可爱。 陶融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脑袋,纪辞条件反射地后退,察觉到陶融眼底的失落,纪辞慌忙摆手,“陶融,我……” 陶融笑了笑,比春风还温暖和煦,仿若方才的事并未发生过,伸手请纪辞落座,“情诗确实出自我手,但不是我送给云幼卿的。” “啊?那是谁干的?” “你可知,此次的重阳雅集,是何人举办?” 纪辞连连摇头。 她从兰扬手中得到荐信后,直接给了陶融,看都没有看。 “辞陌衍举办雅集,重在结交良才,纳入麾下。云幼卿和我夺魁后,辞陌衍夸赞云幼卿胸有锦绣才华,云夫人心花怒放,认定辞陌衍倾心云幼卿。” 纪辞瞪大了眼睛,“这……幼卿确实有咏絮之才,不过,仅凭这一句话,云夫人是咋看出辞陌衍喜欢幼卿的。” 云夫人的自以为是,真的刷新了她的三观。 “雅集结束后,云夫人便借云幼卿之名,约辞陌衍在江渚楼雅间吃饭。辞陌衍再三让我随行,我想着,你与云幼卿有些交情,便没有拒绝。” 陶融声音微哑,“结果……” 纪辞心下一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果怎么了?” 陶融同情地叹息,“云幼卿被灌了迷药,衣衫凌乱地躺在雅间的榻上。我和辞陌衍一进去,云夫人便蹿出来捉奸,逼辞陌衍娶云幼卿为妻。辞陌衍被算计,当即气得拂袖而去。” 纪辞气得直接拍案而起,“这是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吗?” 古代社会中,女子最重要的是清誉。 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云幼卿即便成为太子妃,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愤愤不平的纪辞,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自始至终,你都只是个背景板而已,怎么把你搭进去了?” “云夫人拿辞陌衍没辙,就将这笔账记在我头上。物华天宝开张那日,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得了我在雅集上作的词,说我给云幼卿递送情诗。” “我若矢口否认,云幼卿自然闺誉受损。索性,我便认下此事,反正,我也习惯了被人痛骂。” 了解其中的缘由之后,纪辞也犹豫了。 若想摘除陶融的骂名,必然要将此事澄清,那云幼卿必然会名誉扫地,被世人痛骂。 古代社会,女子名节一旦受损,要么削发为尼,要么三尺白绫了结性命。 鲜少有人能顶着骂名过一辈子。 若是不澄清,她和陶融婚事作罢,榷场也直接泡汤。 这怎么看,都是一局死棋。 陶融在两个茶杯里倒满茶水,“一杯是我,一杯是云幼卿。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纪辞的胸腔,就像压了一座巨山,让她憋闷地喘不过气来,“怎么就走进死胡同了呢?真的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第66章 我只想做太子妃 “若说两全其美的法子,也有,不过……” 陶融话说到一半,故意卖关子闭口不言。 纪辞伸长了脖子,焦急地催促,“可是什么啊?快说嘛!” “开设榷场,通商往来,对两国民生大有裨益。两国已然接洽许久,怎会因为这些小打小闹,便将榷场一事推翻。” “平息这场风波的最佳手段,莫过于,我娶云幼卿为契王妃,继续这桩政治联姻,那些流言也会逐渐散去,” 陶融用的是“娶”,也就是说,婚事一定,陶融便会和云幼卿回西陶完婚。 陶鉴与陶融不对付,陶融回西陶,莫过于羊入虎口。 “不行!你不能娶云幼卿!” “来辞国为质,什么都搭进去了。迎回去的不是你,我也不甘心。” 纪辞心虚地避开陶融的目光,“如今的情势,我们还有的选吗?” “也不必如此悲观,是泥足深陷,婚事作罢;还是柳暗花明,出现转机,明日才见分晓。” 明天,辞陌衍正式入住太子府。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前去太子府恭贺此事。 纪辞先是一乐,而后又苦巴巴着一张脸,“我在孝期,这次宴会,我可能去不了了。” 还好,辞国守孝只需要一年。 若是按照孔老夫子提倡的丧礼,守孝三年,那真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事急从权,心意到了就好。其他的,只是形式而已。” 这一日,陶融给纪辞乔装成小厮模样。 黑黑的,瘦瘦的,当真看不出本来面目。 陶融与辞陌衍交情颇深,得知陶融过来,特意出府亲迎,引得往来宾客纷纷侧目。 “今日宾客众多,陶兄先入座,本宫先失陪片刻。改日,定宴请陶兄赔罪。” 陶融微微含笑,“太子殿下无需客气。” 辞陌衍对陶融称兄道弟,不少朝中官员和辞陌衍说不上话,交换眼神后,都上前与陶融套近乎,“契王才学斐然,夺下重阳雅集魁首,料想,来年春闱定然胸有成竹。” “契王登科后,我等与契王便是同僚,以后还要仰仗契王互相提携。” “……” 陶融哂笑道:“陶某提出要参加科考时,诸位无不口诛笔伐。” 有些官员脸色挂不住,悻悻离去。 不过,也不缺脸皮厚的,“当初,是下官有眼无珠,契王海量,自然不会同下官一般见识。” 纪辞跟在身后,暗暗翻了个白眼。 用力拉踩的,大力吹捧的,永远都是同一拨人。 “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陶某素来睚眦必报。” 真是刚直! 不愧是陶融。 一个看着比较精明能干的男人,自来熟地搭在陶融肩上,“契王如此年少有为,与辞郡主的婚事取消后,下官便将小女儿许配给契王。” “老徐,可别和我抢女婿,你家小女儿才十岁出头,契王得等到什么时候。我的二女儿正值婚龄,才是契王的良配。” “郑老头子,你家二丫头才许配给孙家公子,你还想退婚不成!”“……” 纪辞脸黑了,还没退婚呢,就有这么多人抛出了橄榄枝。 俩老头争执不休时,陶融轻轻牵起纪辞的手,不动声色地离去。 这里是片四下无人的竹林,秋风阵阵,竹叶沙沙作响,就像是鼓掌欢迎他们的到来。 纪辞微微用力,将手收回,背在身后,指节渐渐陷进肉里,“如今,你这么受人欢迎,没必要吊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 “我刚入郡主府那年,辞莫莫伙同徐家姑娘,往我口里塞馊饭。至于郑二姑娘,更不是善茬,对我用了三个月针刑。细细想来,也只有你给了我温暖。” 往日的桩桩件件,陶融果然都记得。 正在纪辞沉思之时,陶融忽的伸手将纪辞揽入怀中,“别动,有人来了。” 没见陶融怎么动作,二人便双双没入了茂密的竹林之中。 纪辞和陶融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是密不可分,纪辞轻轻推了推陶融,“我们躲什么?” “先别说话,仔细听!” 纪辞闻言,抓着陶融的广袖稳住身形,眯着眼睛,目光透过竹林的间隙望去。 “京中内城那么多空置的宅子,太子殿下不选,偏偏选在郡主府这一条街。郑姐姐,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还惦记着纪辞?” 郑婕掩唇讽笑,“徐妹妹,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一直盯着太子殿下,殿下最近都没正眼瞧过纪辞,反倒是对陶融走得近。” 徐巧心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太子殿下是为了方便和陶融往来?” “这座宅子,原是文坛宗主的府邸,老宗主过世后,留有不少珍藏古籍、还有许多能人异士。这座宅子又正好在东方,皇上权衡利弊,才将宅子赐给了太子殿下。跟纪辞有什么关系。” “纪辞还真是没福气,放着太子不要,偏偏瞧上了陶融。不然,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云幼卿。” 纪辞听到云幼卿的名字,眉头微蹙。 郑婕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云幼卿的母亲是乡野出身,她也一身的下流手段。也不知她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竟让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同意这桩婚事。” “就是,如果凭真本事,太子妃就算轮不上郑姐姐,也不会是她云幼卿。如今这个结果,我倒恨不得太子妃是纪辞。如此一来,凭郑姐姐的手段,略施手段,就能把纪辞拉下马。” 郑婕眸子染上一层阴鸷,“云幼卿又如何,那种出身的母亲,能是我的对手?现在,大家还在后花园痛骂她,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太子府还难说。” 声音渐渐远去,纪辞神色复杂地盯着陶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郑婕、徐巧心的对话,显然是陶融故意让她听到的。 陶融坦然承认,“只是猜测,方才,得到了证实。” “后花园在哪?” 陶融伸手握住纪辞的手,“辞陌衍会处理好,我们该回去了。” 纪辞愤然甩开陶融,“陶融,你带我过来,就为了让我听这些!” 陶融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回去吧。” 接下来的一切,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我要去后花园!” 觊觎太子妃之位的,不在少数。 云幼卿成为太子妃,已经得罪了京中大多贵女。 辞陌衍越是维护她,云幼卿的处境越是艰难。 “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你能为她做什么?”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能改变什么?” 一连三问,堵得纪辞无话可说。 “回去吧。” 纪辞无力地阖上双眸,“好。” 没走多远,便看见云幼卿缓步从容,款款而来。 陶融皱紧了眉头,“我的玉佩遗失了,要回去寻一下。” 纪辞心不在焉地应着,“好。” 奈何,云幼卿已经开口叫住了陶融,“契王殿下留步!” 陶融并不理会,兀自前行。 云幼卿提着裙摆,小跑着拦在陶融面前,娇、喘微微,薄汗浸在香粉上,散发出清幽的香气,“契王可是不愿见我?” 陶融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云姑娘得偿夙愿,陶某身上,已无利可图。郡主还在府中等我,便不奉陪了。” 陶融的这番话,让纪辞疑惑不解。 难不成,云幼卿…… 云幼卿浅笑盈盈,举止投足之间,自显贵气和仪态,“我能顺利成为太子妃,也多亏契王殿下的一臂之力。若不道声谢,岂非过河拆桥。” 陶融目光不自觉瞥向纪辞,生怕她误会什么,“云姑娘与郡主有些交情,这次,陶某才甘当棋子。不过,只此一次,若有下次,别怪陶某不留情面。” “今日内,母亲便会出面澄清,不利于契王殿下的传言,会全部散去。殿下与郡主的婚事,丝毫不受影响。那些误会过殿下的人,都会心存歉疚。殿下既是受益者,又何必如此威胁我。” 纪辞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云姑娘愿意的吗?” 云幼卿望着小厮模样的纪辞,微微一愣,见陶融没有阻止,轻笑着说道:“我是丞相嫡女,才华有之,谋略有之,容貌有之,大局有之。放眼整个京城,无人能出我之右。” “成为太子妃,为家族争光添彩,本就是我的宿命。况且,我冠盖满京华,唯有太子妃之位,才配得上我!” 云幼卿言笑晏晏,优雅从容,双眼却满是勃勃的野心。 纪辞似乎明白,云幼卿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这种事业型女性,真的让她肃然起敬。 不过,也让她着实害怕。 因为,也许在你毫无察觉之时,便被利用了,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种勾心斗角,她真的玩不来。 她又开始怀念,她在现世温馨平淡的生活了。 马车上,陶融歉疚地望向纪辞,“今日,没带你来,就不会看到这些,抱歉!” “比起稀里糊涂地被人卖掉,我更倾向于清醒又通透地活着。” 心里不舒服,是有的,但总比被蒙在鼓里傻笑要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以后,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我来解决。”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会为你免却一切后顾之忧。 第67章 谁还没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云夫人笑咧咧地澄清情诗一事后,京城疯传的《痴心郡主负心汉》,一夜之间都变为《王爷他有苦难言》。 郡主府上下,对陶融的态度,也和善了些许,私下里,还是暗暗较劲。 纪辞拿着《孙子兵法》最后一篇,敲响了陶融的门。 “进。” 轩窗下的陶融,正在苦读《辞书》。 似乎,每次陶融寒窗苦读时,都被她过来打扰。 纪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陶融见到来人是纪辞,意外地放下书卷,起身迎接。 准备伸手牵起纪辞,想到什么,却变为请的手势,“外面风大,快进来。” 进去后,陶融又是倒茶递水,又是摆出精致典雅的芙蓉酥,比梅兰竹菊还要殷勤。 甜点,纪辞是来者不拒。 不过,正事也十分要紧。 解了馋后,纪辞将写得歪七扭八的《孙子兵法》递给陶融,“陶融,这是最后一篇了,能不能帮我再抄一次。” 陶融看看满是墨团的兵法,又看看白白净净的纪辞,皱紧了眉头。 纪辞瞄向陶融,举着小爪子发誓,“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你们那边不写字?” 纪辞趴在书桌一旁,认真地望着陶融下笔,“我们那边主要用硬笔,谁要是能写一手毛笔字,那绝对是被人膜拜的大神。” “时代飞速进步,科技日益发达,大家整日捧着手机、电脑。就算要用纸质文件,也都是直接打印,大都是学生写字。” 纪辞顿了顿,神采飞扬地炫耀,“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硬笔行楷,工整美观,见过的人都夸好。” 每次,纪辞提到她的世界,陶融就感觉,明明纪辞就在身边,仍是咫尺天涯。 就像是一阵清风,一缕阳光,永远都抓不住。 “你的世界,与这里迥乎不同,是不是会经常怀念那里。” “那里有我的朋友,自然是惦念的。” 陶融笔下一顿,一颗浓黑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这份写废了,我重写一份。” “唉,真是可惜,就剩最后几个字了。” 陶融誊写兵法时,忽然开口,“硬笔是如何模样?” 纪辞在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勾勾画画,勉强画出一支钢笔,“它呢,也叫作贮水笔,将墨水装进去后,通过外部的压力,从这条小细缝出水。” 这时,陶融的兵法已经誊写完毕,拿起那张画纸,认真的研究。 纪辞忽的想起,陶融精通奇门遁甲,区区木工机械,更是不在话下。 “陶融,你能做出来吗?” “可以一试。” 纪辞眼睛亮了,笑逐颜开地扑进陶融怀里,“陶融,你可真是块宝,简直什么都会。” 陶融身躯逐渐紧绷,试探地将手放在纪辞身上,然后,柔情款款地地抱紧她。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44。】 “郡主,郡主……” 于遇着急忙慌地跑来,见到紧紧相拥的二人,真是惊呆了双眼。 纪辞维护陶融不假,但发展到了这种动手动脚的地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于遇痛心疾首地跺脚,“你们……你们……哎呀呀,大白天的,真是有伤风化!” 纪辞尴尬的能抠出四室一厅,却强作镇定地起开,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衫,“咳咳咳,于遇,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耳垂微红的陶融,放开纪辞后,立即执起书卷挡住面上的不自然。 于遇警觉地盯着陶融,“郡主上次说,要我严查何人暗害郡主,刚有些眉目,所有的线索就都被清理干净。只能说,背后那人,来头不小。” 纪辞揉了揉直跳的眉心,“这个定时炸弹,还真是难搞。” “郡主,纪王爷临终前留下遗言,如果遇到棘手的问题,可以去寻求纪老将军的帮助。郡主最近风评不错,又接连去了将军府十多日,今天过去,肯定有所收获。” 纪辞让陶融誊抄《孙子兵法》,就是要去纪将军府。 被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 “陶融,你和我一块去吧。” “好。” “郡主,去将军府,带上陶融作甚?” 当然是聊兵法! 于遇跟在纪辞、陶融身后,絮絮叨叨个没完,“有多少纪家军命丧西陶人手上,郡主带陶融过去,一定会激怒纪将军的。” 萧问渠一掌拍在于遇头上,“于遇,郡主和王爷已经绑在一起,密不可分,你就别垂死挣扎了!” 于遇也不客气,直接和萧问渠动手,“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想要从我手上拱白菜,没那么容易!” 纪辞到了将军府,一如既往地喝茶,等待纪将军、纪老将军接见。 “郡主,这水都喝了几杯,将军府还没出来一个人。定是两位将军得知陶融来了,不肯见郡主。” 萧问渠将话本子卷成一团,指着于遇,“别以为我不知道,郡主来将军府十多次,就没在这见到正主。” “嘿,萧问渠,你最近越来越嘚瑟了!” 纪辞怒瞪二人,“你们俩都消停点!” 将军府除了些破旧的桌椅家具,可谓是家徒四壁,她真担心,这俩货把将军府仅有的家具都给毁了。 “哼!” 萧问渠哼得更大声,“哼!” 一个目光凶狠的刀疤脸,带着九个拿棍的粗壮大汉横冲直撞闯进来,“将军府就在这,能搬的都搬了!” 将军府仍旧无人出来,任由这些人搬拿东西。 纪辞朝于遇打了个手势,“于遇,去看看。” 陶融也对萧问渠使了个眼色,“问渠,过去。” 于遇、萧问渠二人叉腰站在刀疤脸面前,“你们这些地痞流氓,也敢来将军府闹事!” 刀疤脸掏出一张凭契,“小子,识字不,纪湾在老子这里借了钱,连本带利,一共六千两!要不是看着纪湾姓纪,老子半年前就来讨债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于遇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悻悻地向纪辞请示,“郡主,他们是来要钱的。” “我听到了,告诉他们,我们郡主府还!” 于遇面色有些难看,“郡主,物华天宝开张,用了不少现银,现在,府上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郡主府地板都是玉石铺的,竟然会没钱? 纪辞压低了声音,“于遇,你不是诓我吧。上次,我查看府上账本时,不是有很多进项,怎么会没有现银?” “以前,郡主花钱如流水,府上常常是入不敷出,留存的现银只有几万两,都被拿去开物华天宝了。” 原主到底给她留了多少烂摊子! 纪辞要抓狂。 “那物华天宝不是有盈利,周转不开吗?” “郡主也知道,物华天宝刚开张,处处要支使银钱。若是拿出银子,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会招来更多的祸患。” 纪辞见那些人搬搬扛扛,将军府连大厅的破旧桌椅都不放过,实在不忍风雨飘摇的将军府再雪上加霜。 “拿!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钱可以再赚,但将军府的人心,失掉了就找不回来了。 于遇得了令,中气十足地大喊,“六千两银子,郡主府出了,明日来郡主府取!” 刀疤脸笑得嘴唇都要咧到耳后根,“还是郡主有魄力,明日,我们就去郡主府取。兄弟们,东西都归位,可别弄坏了。” 讨债的前脚刚走,纪湾后脚就出来,“将军府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纪辞将《孙子兵法》的最后一篇取出,双手递给纪湾,“纪将军,我是来找你探讨兵法的。” 纪湾接过兵法,字字精读,面色稍霁,强忍下眼中的喜色,“兵法是你写的?” “非也,这是一位名叫孙武的著作,名曰《孙子兵法》。我也是偶然得到,想着兵法配良将,如虎添翼,就特意给纪将军送来。” 纪湾冷哼一声,“也是,能被人当枪使,有这等才华?” 系统:【纪湾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3。】 这么贬损她,居然还加好感,原来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主。 “谁还没有浪子回头的一天,是吧?” 纪湾上上下下打量纪辞,“别人放下屠刀,我信;你,除非天降红雨。” 陶融将纪辞牵到自己身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小年少无知,误入歧途,如今醒过神来,已经全力去弥补过错。纪将军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更何况,那些事,与她无关。 陶融唤纪辞小名之时,牵手的力道加重,纪辞的心也猛然慢了半拍。 纪湾这才正眼看向陶融,“纪辞,父亲在祠堂等你!” “小小,去吧,我与纪将军探讨兵书。” 纪老将军是长辈,于情于理,也不能让他久等。 纪湾和陶融这边暗潮汹涌,她也不能全然放心。 “于遇,你留在这里。” 于遇略有犹疑,“好。” 纪辞一离开,纪湾与陶融的交锋,再也不隐藏。 “陶融,纪辞欠你的,我来还,不必裹着糖衣炮弹,用花言巧语迷惑她。” 陶融对上纪湾锐利的冷眸,“陶某对郡主真心相待,句句肺腑,到了纪将军口中,怎就是花言巧语和蛊惑?” “西陶人最是狡诈恶毒,纪辞囚禁你五年,你能不记恨?纪王爷临终托孤,就算纪辞再让人寒心,有我纪湾在,你也休想动她分毫!” 陶融一脸的不以为意,“我若真想动她,没人挡得住!” 第68章 纪老将军竟然是我哥 纪辞进入破旧的祠堂,扫视了一圈,除了看到几百块密密麻麻的牌位,什么人也没看到。 “跪下!” 一道冷喝声,吓得纪辞心脏怦怦直跳。 死者为大,纪辞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 牌位上,都是一些她从未听过的名字,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 都姓‘纪’。 纪辞诚心诚意地磕头三次,力道之重,让她都有点晕晕乎乎,“各位先人,我虽然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但您们都姓‘纪’,想来,与我也是本家。小辈无礼,来给您们上香了。” 纪辞点燃一炷香,上香跪拜,礼数虽不周全,但也是万分恭敬。 上完香后,纪辞又站了许久,腿又麻又僵,始终没见到纪老将军出来,又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 果然,跪下没多久,一身肃杀之气的纪老将军,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走进来,“进了一趟鬼门关,倒确实是聪明多了。” 纪老将军满脸沟壑,发须银白,不怒自威。 这种威势,是一场场浴血奋战,才积累而来的。 军人保家卫国,守护国土,纪辞打心眼里敬服,“纪老将军安好!” 纪老将军哼唧唧,花白的胡须也随之跳动,“如今,倒是安分,没揪老夫的头发。” 天啊,纪辞还有谁没得罪? “纪老将军,我以前还小,不懂事,冒犯了您,还望见谅。我也不说太多假大空的话,但我承诺,以前的过错,我都会尽力去弥补。” 纪老将军一脸肃然,沉痛地看着那些排位,“纪勋,纪王爷的副将,新婚之夜受命出征,为救纪王爷一命,战死沙场。纪夫人新妇变寡妇,你却讽刺她命中带煞,克死丈夫。” “纪武,纪家军的先锋,身先士卒,骁勇善战。大辞与西陶的最后一役,身中数道箭簇,仍带领将士,冲锋陷阵。拼死夺下城池后,当场命殒。那时,鲜血已经染红了战袍,肠子都断了几截。” “这等为国捐躯的烈士,上有八十岁寡母,下有病弱妻子。他们走投无路之时,前去郡主府寻求一时庇护。你却让人将他们打杀出去,还辱骂他们是上门的讨债鬼。” “还有……” 桩桩件件的事情,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纪辞憋闷地喘不过起来,“纪老将军,我欠纪家军良多,无颜乞求您们的谅解。” 她以为,纪辞做的事情,最多是对纪家军不管不顾。 竟没想到,造了这么多罪孽。 烈士为国捐躯,留下妻儿寡母,竟被如此辱骂。 于心何忍! 纪老将军眼眶微微泛红,似乎盈出了热泪,弓着身子扶起纪辞,“郡主当初也是听信奸人之言,被人蒙蔽,才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这是骂她呢? 还是骂她呢? 不过,纪老将军这么扶起她,倒让他受宠若惊,“纪老将军,您……” “你是纪王爷的唯一血脉,再大的过错,也是我们的小主子。是我们疏于管教,才让你走上了歪路。好在,毕竟是纪王爷的血脉,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说着说着,纪老将军一把抹着热泪,一把拍着纪辞的肩膀。 不过,这一掌的力道不轻,拍得纪辞竟栽倒在地上。 幸而,纪老将军眼疾手快,及时将纪辞捞起来。 纪老将军脸色一变,“以前身强体壮的,跟老夫还能过上几招怎的,如此弱不禁风了?” “上次头七还魂后,就这样了。” 纪辞不说还好,纪辞一说这话,纪老将军的脸色越发凝重阴沉,“老夫听说,郡主最近让于遇追查,当初险些丧命,是何人暗害。这里头的水深得很,郡主还是别查下去了。” “可是,不拔除这个隐患,岂不是更危险?” 纪老将军胸有成竹地保证,“郡主放心,老夫会帮郡主解决。” “纪老将军莫非知晓是何人动手?” 纪老将军慈爱地摸着纪辞的头,“这是上一辈的恩怨,郡主千万别掺和进来。” 纪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纪王爷过世后,手上的20万纪家军,都由老夫代为掌管。”说着,纪老将军郑重地将虎符交给纪辞,“如今,郡主懂得亲贤远佞,也该担负起重任。这虎符,便物归原主。” 纪辞碰到那沉重的虎符,被上面的灼热烫得手一抖,“纪老将军,这……” 纪辞犹豫了许久,终于憋出一个理由,“我是女儿身,怕是难以服众。” 纪老将军一怒,释放的威压吓得纪辞说不出话来,“女儿身又如何,纪王妃也是巾帼枭雄。就凭你是纪王爷的血脉,别人便不敢说你半句不是!” 纪辞在现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古董店店长。 除此之外,就是个杀鸡都不敢的人。 让她接管兵权,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思来想去,纪辞就算再怕纪老将军,还是为难地开口,“我这些年来,吃喝玩乐,斗鸡遛狗的事没少干,统领三军的事,我实在是……” 纪老将军不以为意,“郡主先收着虎符,再去城南那边慰问烈士遗孤。将他们寒透的心暖透,再收回三军之心。有什么事,就让你侄儿帮你。” 纪老将军看着严肃冷厉,咋这么心大呢? “我还有侄儿?” “不就是纪湾那臭小子!” 纪辞瞪大了双眼,“所以,纪老将军您老是我哥?” 纪老将军板起一张脸,“老夫不过比你年长四十岁,哪里就老了?以后,记得叫老夫哥!” 纪辞瞅向纪老将军花白的须发,那声哥,真叫不出来。 “将军府实在过于简陋,我让于遇过来修理修理府宅吧。” 纪老将军嫌弃地摆手赶人,“行了行了,别在这里碍眼。将军府一切都好,别瞎费心。还是早些准备准备,去慰问烈士遗孤,以告慰烈士在天之灵。” “我……” 纪辞还想说什么,纪老将军已经跑得没人影了,纪湾倒是恰好走过来。 纪辞兴奋地招手,“纪湾小侄儿好啊。” 纪湾瞥见纪辞手中的虎符,冷哼一声,“哼。”系统:【纪湾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6。】 这辈分,她喜欢! “小侄儿,纪老将军说,以后让你帮我哦。” 陶融沉着脸,一伸手就将纪辞拎走,“有事,我会帮你,用不着旁人。” 纪湾望着打打闹闹的纪辞、陶融,眉宇间透露着欣慰和放心。 纪老将军手中拿着一根大木棍,“臭小子,对你小姑这么不客气,跪下!” 纪湾老老实实地跪在坎坷不平的地面上,“父亲为何将虎符交给郡主?” 纪老将军一棍棍打在纪湾的背脊上,“臭小子,你还惦记上那块硬铁了?” 纪湾忍痛咬着牙,“烈士遗孤都对郡主记恨在心,军中将士瞧不起郡主。所以,皇上虽然忌惮纪家军,也没有对郡主下杀手。父亲将虎符交给郡主,就是把郡主往火坑里推!” 纪老将军打得累了,拄着棍子大喘气,“皇上为了夺回虎符,可谓是变着法子。又是让辞莫莫巧言哄骗,又是让太子与郡主联姻。” “一旦虎符交出去,郡主必将大难临头。发生了这么多事,郡主想要保全自己,必须收服纪家军。郡主能日日前来将军府,感化你我,收服纪家军,也是迟早之事。” 纪湾忽的想起,纪辞送来的《孙子兵法》,已经被她翻阅地褪色,“父亲就是看郡主给将军府还了债,不想再拿银子养纪家军,才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郡主。” 纪老将军似乎被纪湾踩了尾巴,军棍打得更厉害了,“嘿!你这臭小子,连你老子都敢质疑!” 辞帝听了暗卫传来的消息,脸色变得铁青,“纪老将军当真让纪辞进了纪家祠堂?” “属下怕被纪老将军发现,没敢靠近,只看到,最后郡主高高兴兴地出了将军府。” 辞帝暴躁地将奏章摔在地上,“这个老匹夫,定然是将虎符给纪辞了。一旦纪辞收服纪家军,大辞都要变成纪家的天下了!上次,怎么就没被阎王爷收了!” 系统:【辞帝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5。】 喜公公一一捡起奏章,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皇上也无需担忧,郡主拿到的虎符,纪家军也未必能接受她。” 辞帝怒气渐消,“继续说!” “纪老将军念旧情,原谅郡主的所作所为,纪家军能原谅?年轻气盛的纪将军,能不计较?” “皇上不如让太子去慰问三军,重点慰问骁勇善战的纪家军。皇恩浩荡,三军感念,哪里还记得区区郡主?” 辞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国库空虚,已有半年未发军饷。太子去慰问,如何讨得到好!” 喜公公也声音平和静缓,“既如此,早些敲定榷场事宜,国库进账,下发军饷,才是当务之急。皇上圣明,自不会因小失大。” 辞帝果然龙颜大悦,“还是小喜子深得朕心!西陶的使臣到哪里了?” “三日后入京。” 辞帝眼中划过一抹阴狠,“萧裕被流放边疆,西陶自断臂膀,朕也能放陶融回去了。顺便,将纪辞也送去西陶那个虎狼窝,正好除了这个心腹之患。” “皇上英明,如此一来,还能多获利几成。” 第69章 我接客,养郡主 “20万将士中,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军士计一万人,每月军饷一千文;中等十五万人,每月军饷600文;下等四万人,每月400文。共计十一万六千两。” 纪辞举着沉甸甸的虎符,头更大了,“于遇,你说,这虎符还能退回去吗?” 她总算明白,为何将军府会去钱庄借钱了。 “纪王爷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纪家军,其次才是郡主。老将军为了撑起纪家军,散尽家财,郡主还要眼睁睁看着将军府家破人亡?” “我……”纪辞叫苦不迭,“我只想躺平当咸鱼,不想搞事业啊。” 系统:【支线任务:筹齐本月军饷,归还将军府债务,开启!】 【人物奖励:人物复杂值+10,角色经验+30,纪家军军心+15。】 纪辞脸更黑了。 于遇还笑眯眯的,将虎符塞进纪辞手里,“郡主,这都是你肩上的担子,逃不了的。” 于遇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问你,明天钱庄的人过来讨债,郡主府能拿出多少现银?” 于遇拨了拨算盘,“一千零九两。” 在现世,她负债累累也就罢了。 为何,到了这里,还是逃不了还债的命运。 “这些天,物华天宝有多少盈利?” “物华天宝想要盈利,主要靠三四楼进账。只是,楼层太高,没有多少人愿意爬楼梯。这么多天,除去他们的红利,郡主拢共进账三千五百两银子。” 清还明日的六千两银子,还成问题,何况月底的军饷。 纪辞狂躁地双手抱头,“于遇,郡主府处处金雕玉砌,看起来就值钱。要不然,我们变卖家产吧。” “不行!只有家道中落的人家,才会变卖家产。我们变卖家产,传出去,郡主府的颜面何存?”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我们本来就要破产了。” 于遇笑眯眯地搓了搓手,“其实,我们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要郡主强势些,从长公主那里要回食邑,便能解燃眉之急。” “食邑?我还有封地啊?” “郡主的封地在汝州的临华郡,食邑一千户,每年入账三千两。食邑被长公主要去了三年,这些银钱,都要回来后,就能还了钱庄的银子。至于军饷,还有十多日筹集。” 纪辞摸着下巴吐槽,“于遇,怎么哪都有辞莫莫呢!是不是,天上下雨,她都要伸手接一杯。” “纪王爷、纪王妃常年征战在外,郡主从小无人陪伴。长公主钻空子哄骗郡主,郡主一直念着长公主的好,什么东西都拿去讨好她了。” 纪辞右手指节微曲,时不时在桌上叩击,“辞莫莫有本事骗过去,那我也有本事,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她和辞莫莫已经势同水火,她也没必要敬着她。 半溪敲了敲门,没等纪辞开口,就破门而入,“辞莫莫来了。” 纪辞冷笑一声,“正想找她,她倒是找上来了!” 辞莫莫一如既往地虚伪,一看到纪辞,就假笑地握住纪辞的手,“阿辞好些日子没来公主府,我可是想念得紧。” 二人早已撕破脸面,辞莫莫能装模作样,不代表纪辞就要奉陪。 纪辞不客气地将手收回,“长公主有何贵干?” 辞莫莫捏着手绢,款款落座,“将军府的烂摊子,阿辞何必去管。要不是那些兵鲁子怂恿蛊惑,纪王爷怎会将你一人抛在京中。要我看,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长公主消息还真是灵通。” “我膝下无子,将阿辞视作亲女,自然对阿辞事事上心。” 纪辞索性开门见山,“长公主这般关心我,何时将食邑还给我?” 辞莫莫用手绢掩住自己的尴尬,“阿辞手头紧,回府后,我让人支使几十两银子过来。” “是我的,我要;不是我的,我也不惦记。” 系统:【辞莫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25。】 辞莫莫端不住了,“食邑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长公主想代为管理临华郡。如此,我也求之不得。只需给我一万两,往后每年再给我三千两。” 辞莫莫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纪辞,你多管闲事,替将军府还债,又拿不出银子,主意倒打到我头上了!” “长公主不给也行,大不了,我去扫荡公主府呗。反正,我恶名昭彰,也不怕别人骂。” 辞莫莫气极,狠狠地将茶杯扫在地上。 纪辞靠在太师椅上,悠闲地架起二郎腿,“长公主,食邑,我要定了!” 纪辞为了洗白自己,步步深思熟虑,憋屈的小白兔装久了,这么放狠话,还真是痛快。 郡主府一大家子,都躲在屏风后面看戏。 醉梅兴奋地拍大腿,“郡主现在柔柔弱弱,我还担心,郡主被辞莫莫那么母老虎吃了。没想到,郡主还和以前一样,霸气侧漏,不愧是我最喜欢的郡主” 辞莫莫咬牙咽下怒火,“纪辞,要钱,是吧。梅兰竹菊四公子给我,我便给你一万两。加上云时和、陶融,我就把食邑还给你。” “大哥,辞莫莫那个老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又打我们的主意。好男不侍二女,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做辞莫莫的男宠。” 竹忘言、菊一故相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没错,我们虽是男宠,也是刚烈男子。” 兰扬也面如菜色,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郡主面临难关,若实在需要我牺牲色相,我……” 兰扬没说出来,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醉梅、竹忘言、菊一故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 云时和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陶融深情的目光,始终凝望着纪辞,“她说过,家人,共进攻退;所以,她不会牺牲任何人。” 纪辞浅笑盈盈,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力量,“辞莫莫,烦请你弄清楚,食邑,本就是我的,需要拿人来换?”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惦记食邑。” 说罢,辞莫莫就要拂袖而去。 “啪——啪——啪——” 纪辞连拍三掌,于遇和十五个暗卫瞬间现身,持刀将辞莫莫围住。 辞莫莫眸光一冷,右手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 忽的,似乎察觉到什么,脸上又爬上一层惊慌失措,“阿辞,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辞笑眯眯的,“谈崩了,想撕票。” “你敢?!” 纪辞蹲下身子,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一步步向辞莫莫逼近,“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恶贯满盈,为非作歹。” 辞莫莫看似慌乱,却是面露不屑,“阿辞,有话好好说。” 纪辞紧紧地握着匕首,一下下打在辞莫莫脸上,“要食邑,还是要命,自己掂量掂量!” “放我回去,天黑之前,我让人将临华郡的郡令送过来。” “我又不傻,把你这个筹码放回去。” 系统:【辞莫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0。】 “那你想怎样?” 辞莫莫这辈子,从未如此憋屈。 纪辞,今日的屈辱,本公主记住了! “简单,写信让你的男宠,带着临华郡郡令来赎你。” 纪辞话音一落,萧问渠立即捧来笔墨纸砚。 辞莫莫紧咬着银牙,“好!” 眨眼功夫,一封张扬奔放的求救书信,便一挥而就。 纪辞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又递给于遇检查,确定没问题后,才让人去送信。 纪辞得意地拍了拍手掌,“请长公主去地牢歇息片刻。” “纪辞,你居然把我关进地牢,你简直是个匪盗头子,蛮不讲理……” 辞莫莫似乎要痛骂纪辞,但暗卫已经将其拖拽下去。 醉梅再也忍不住,三步做两步地奔向纪辞,紧紧地抱住纪辞,“郡主,你真好,没有把我们送给辞莫莫。” “我还想着,如果郡主拿不出银子,我就回蕴墨馆继续做头牌。放下架子,接客养郡主。” 纪辞用力扒拉醉梅,根本扒拉不动,“醉梅,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不,死也不放手!” 陶融动手指一点,醉梅就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小小说了,别碰她!” 梅兰竹菊听到陶融唤“小小”,都警惕地瞪着陶融。 一群人目光交锋,迸射出呲呲的火花。 这简直就是修罗场! 陶融被四个人欺负,纪辞也看不下去,“陶融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的,你们别欺负陶融。”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47。】 醉梅苦巴巴着俊脸,揉着太阳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郡主,你弄清楚点,是陶融欺负我才对!” “陶融欺负你,是他不对,我代他给你道歉。” 陶融得意地扫过众人。 萧问渠也对梅兰竹菊做了个鬼脸。 云时和清了清嗓子,“郡主今日此举,彻底得罪了辞莫莫。一旦她重获自由,必然会向皇上进言。到时候,郡主的处境实在危险。” 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大厅,瞬间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 第70章 争先送银子 从纪辞成为纪王爷女儿的那一刻起,已经站在辞帝的对立面。 接过虎符,便是决裂的信号。 她本就处在险象环生的境地,还怕彻底得罪辞莫莫? 她没有颠覆/国家的雄心壮志,只想自保,保护身边的人而已。 “走到这一步,我别无选择。不过,你们都还有的选择。” 纪辞明白,这些人都有情有义,不会轻易离开郡主府。 她若是一再明言,将他们赶走,反而会让他们寒心。 公主府那边的人,也算沉得住气。 信件送出去,如石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竹忘言路子多,人脉广。 纪辞让他出去打探消息,兰扬也一块跟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便行色匆匆地回来,“郡主,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众人都涌上去询问,“怎么了?” “辞莫莫得了临华郡郡令后,打着郡主的旗号,逼着老百姓缴纳杂税徭役。上半年,大辞灾害严重,朝廷已经免除赋税,临华郡反倒赋税加半。” “临华郡的赋税,已经是一本烂账。处处隐患,来年必定爆发。这个烫手山芋,郡主还是别要了吧。” 纪辞眸色加深,“辞莫莫死活不肯交出临华郡郡令,看来,她还没发现这些隐患。” 竹忘言点头称是,“正因如此,郡主万万不可搅和进去。” 于遇满脸的不情愿,“郡主的食邑,难不成就这么打水漂?别忘了,明天一早,钱庄的人就要过来讨债!” 一个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纪辞纤弱的脊背上,站都站不起来。 一家之主,着实不好当。 “别吵了,我自由主张。” 天色拉下一层黛色的帷幕,一盏盏华灯将夜色点亮,公主府终于来人了。 此人,正是南雁。 虽然许久未见,不过,纪辞还是颇有印象。 她从地牢里接出陶融时,正是南雁来府上闹事。 南雁一进来,就厉声质问纪辞,“东西我带来了,长公主在哪里?” 纪辞躺靠在太师椅上,对着南雁伸手,“一手交郡令,一手交东西!” “大胆!你竟敢辱骂长公主!” 纪辞把玩着垂落下来的青丝,“怎么,你是说,辞莫莫不是东西?” 南雁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简直胡搅蛮缠!” “郡主府的地牢,可不是舒服的地方。你再不交出郡令,辞莫莫就要被吓得呜呼哀哉了。” 南雁握紧了腰间的长鞭,最后又恨恨地放手,“你交出长公主后,我自然交郡令。” “我的地盘,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纪辞对于遇打了个手势,“于遇,放人!” 不多时,被捆成粽子的辞莫莫,便被抬出来扔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南雁甩出一根暗器,利落地将捆绑辞莫莫的麻绳割断。 紧接着,南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辞莫莫就飞跃出郡主府。 暗卫要追上去时,公主府的家丁已经拦住了去路。 辞莫莫就这么轻易地被南雁救走。 纪辞望着迅速没入夜幕中的辞莫莫,嘴角笑意却逐渐加深,“兰扬,你若是得空,替我见见临华郡守吧。” 兰扬本还不甘,一听纪辞吩咐,马上明白纪辞的用意,“下官明白了。” 晚膳过后,纪辞的院子,可真是热闹。 醉梅抱着一个又大又重的包袱,很是吃力地迈进纪辞的卧房,“郡主,这是我们兄弟四人的积蓄,拢共一千六百两。虽然不多,也是大家的心意。” 纪辞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涩涩的,“你们……我替将军府还债,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今日,郡主能替将军府还债;来日,我们遇到困难,郡主也会施以援手。正因为郡主重情重义,我们才心甘情愿拿出积蓄。” 醉梅见纪辞迟迟不肯接过包袱,将包袱塞进纪辞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郡主还不拿着,都快要了我的老命了!” 话一说完,似乎生怕纪辞不收,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纪辞咬着牙,双手用力提起,才没将包袱摔在地上,“重,真是重,这起码得有几十斤吧。” 银钱的质量重,心意更是沉甸甸。 纪辞打开包袱,里面既有百两面额的银票,更有一枚一枚的铜钱。 有了这笔银子,钱庄的债务,可以如数清还了。 纪辞清点银钱的时候,突然响起云时和的声音,“郡主,在吗?” “进来吧。” “给!” 云时和递给纪辞几张银票。 纪辞愣住了,“这是?” 梅兰竹菊给她送银子,倒不奇怪,云时和给她送银票,真的让纪辞非常意外。 云时和声音清澈透亮,“医药费。” “半溪尽心尽力,你才能正常开口说话,医药费应该送给半溪才是。” 云时和似乎有些不自在,“两千两,郡主难道嫌少?” “不不不!”纪辞连连摆手否认,“太多了。” “不多,本来可以更多的。只不过,卿云阁出了些变动,我只能拿出这些。” “卿云阁怎么了?” “幼卿与我一同建立卿云阁,她司掌财务,我司掌情报。”云时和眸光一冷,“我放不下云白氏的仇怨,幼卿为袒护云白氏,处处打压我的亲信。我没有武功,没有地位,没有银钱……被除名了。” 最后一句话,无异于老板觉得我做事不行,没有能力,就把我开除了。 纪辞强忍着笑意,拍了拍云时和的肩膀,“没事,没事,那你创业吧。” “创业?” “嗯,就是另起炉灶的意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云时和深以为然地点头,“最近,我向陶融习武,大有长进。等我学成之后,东山再起,定能将云夫人绳之以法,也能揪出害我的幕后黑手。” “大有长进?能扎好马步了?” “我……”云时和声音越说越小,“我怎么知道,习武比学文难多了。” 纪辞捂着唇低笑。 原著中的疯批男二,咋这么可爱呢。 陶融面色不虞道:“这么开心,明日,便一起去晨跑、习武罢。” 第71章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下,轮到云时和大笑了,“郡主,你还是得陪我练武。” “子晏小徒,还不回去,想和为师过几招?” 云时和暗诽:等我学成后,看你还压我一头。 “郡主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陶融,你把云时和支开干嘛?” 陶融取了件狐裘,轻轻地给纪辞披上后,才牵起纪辞的手,“云时和留下,不多余?” “你要带我出去吗?” “嗯,赏月。” 纪辞揉了揉眼睛,“大晚上的,赏什么月,还不如睡觉。” 陶融掐了掐纪辞的脸蛋,软软的,柔柔的,觉得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捏了几次,“没有成婚,就想与我同床共枕?” 纪辞眼神飘忽,又羞又臊地打开陶融的手,“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抱紧我,带你跃上去。” 纪辞抬眸望向高高的房檐,心跳扑通扑通直跳,似乎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别别别,就在这院中赏月就成。” “这么怕?” “对啊,小时候,我和朋友们去高楼玩。小孩子没轻没重,推推搡搡,差点从高楼上摔下去。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还心有余悸。” 陶融摸了摸纪辞的脑袋,眼里溢出了说不尽的温柔,“我在,不会摔下去的。” “你说的哈。” “嗯。” 纪辞往前迈出一步,便走近了陶融。 一伸出手,陶融便在她的怀抱之中。 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一股淡淡的墨香便萦绕在她的鼻尖。 陶融略略低头,轻轻地吻在纪辞的青丝上。 纪辞等了许久,陶融也没带她飞上去,想要抬头问他,脑袋却磕上一个硬硬的东西,“哎呀!” 陶融的下巴,也是火辣辣地疼,差点被撞得脱臼。 这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不过,痛并快乐着。 陶融一边揉着纪辞被撞的地方,一边轻轻地呼气,“还疼吗?” “没事了。”这种小磕小碰,根本算不得什么,“就是,你怎么还不带我上去啊?” 陶融低低一笑,笑声细碎悠长,就像轻灵悦耳的风铃声,“你难得对我投怀送抱,方才,回味间,晃了心神。” 刷! 纪辞的脸红透了。 陶融不是钢铁直男吗? 为什么,这么会撩人? 纪辞羞赧地要避开陶融之间,陶融当即揽上纪辞的腰肢,踏着如水的月华,稳稳地落在屋檐上。 “到了,放手吧。” 纪辞心惊肉跳,死死地抓着陶融的衣服,整个人都埋进陶融的怀里,死活都不肯撒手,“不,我不放!” 陶融有些哭笑不得,“我扶着你,不会掉下去。” 纪辞抱得更紧了,“不放!” 都怪陶融那张脸,害得她被蛊惑,一时冲动就答应飞上房子。 陶融小心地护着纪辞,“闭上眼睛。” “慢慢坐下。” “安全了,睁开眼睛。” 纪辞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看,脑袋嗡嗡地发晕,立即挪向陶融,紧紧地抱住陶融的手臂,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太可怕了。” 陶融将纪辞揽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看天上,就不怕了。” 月亮很圆,很亮,很美,夜风柔柔地吹过。 纪辞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陶融会心一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纪辞的眉眼,“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以前,他不敢直视纪辞。 深以为,纪辞就是池中的夭夭清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万万不敢奢望,有朝一日,竟能将纪辞拥入怀中。 纪辞脸又红了,不是羞涩,是惭愧。 她哪有陶融说的那般好。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陶融,一直没好好问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陶融望着天上的月亮,“因为啊……月亮照不到的地方,你愿意为我照亮。” 只有你,会这么对我好。 所以,我也愿意对你好,将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 纪辞迟疑了,“可是,你的这番情意,太深,太重。我怕,怕自己无法回应你等量的深情。” 陶融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还有一个锦盒,“小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我相信,自己能等到那一天。” 纪辞惊喜地接过锦盒,“礼物,我收了。银票就不要了,欠的债都集齐了。” “军饷呢?” 纪辞犹豫了。 “收着吧,一家人,不分你我。只要,你念着我的好,便足够了。” “好。” 话说到这份上,她若拒绝,反倒让陶融心中不好受。 “看看礼物,若是不喜欢,我再准备一份。” 锦盒中,悄然无声地躺着一支笔,一枚印章。 笔是硬笔,双瓣合尖竹管笔。 印章是质地温润的青田石,双指长宽。 印纽处是一朵将放未放的出水芙蓉,四面都雕刻着风姿绰约的美人图,或动,或静,栩栩如生,颇有意趣。 最后,纪辞才看向印面,筋骨毕露的“小小”二字。 “你这么快就做好硬笔了。还有,才多久,你的篆刻就这么出神入化了。” 陶融摩挲着袖袋中的另一枚印章,与纪辞的那枚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便是印面上的字是“悟之”二字。 陶融既充满希冀,又小心翼翼,“嗯。不知你原本模样,便知刻了背影和侧面,希望你能喜欢。” “嘿嘿,我本尊就是这张脸,就是,没有这么高。礼物,我很喜欢,会好好珍藏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制作的礼物,这么贵重,自然要好生收藏。 陶融抿了抿薄唇,似乎有些紧张,“既然喜欢,那么,我可否向你讨要一份礼物。”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 “寄情香囊。” “这……”纪辞表示很为难,“我不会做。” “那,一缕青丝,可好?” 这还不简单。 “好啊,我下去拿剪刀。” 陶融含笑按住纪辞的肩膀,“不急,明日给我也不迟。” “好,听你的。” 纪辞枕在陶融的肩上,认真地端详着那支硬笔,忽然想到了什么。 摸出身上的手绢,在上面画了一个简易的电梯,“陶融,这个东西,你能做出来吗?” 陶融看过草图之后,眸光一亮,“需要一段时日。” 第72章 郡主府快吃了上顿没下顿 钱庄的刀疤脸指挥打手抬银子后,极其狗腿地对纪辞抱拳,“郡主,将军府的债务,今儿个就清了。我的钱庄,就在物华天宝附近。以后,辞郡主手头紧,随时来钱庄找我,我给郡主减两成的利钱。” 纪辞脸黑了。 于遇更是铁青着脸赶人,“我们郡主府会缺银子?” “我这不是听说,长公主霸占郡主的食邑好几年。郡主府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进账,现在就是个空壳子,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纪辞似乎被踩了痛脚,“你听谁说的!” “今早,茶楼、酒肆、梨园、乐坊,到处都在议论这事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纪辞既委屈又无奈,“长公主权大势大,问我要食邑,我岂有不给之理。” “我姨母是就是临华郡的人,这些年,一直靠我的银子过活。姨母一直都痛骂辞郡主被金银蒙了心肝,原来,真正没良心的是长公主。” “临华郡多少无辜的百姓,被赋税压得家破人亡。如果,临华郡在我手上,赋税肯定不会一加再加。瞧我,都糊涂了,跟你说这些作甚!” 纪辞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厅。 刀疤脸眸光一定,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纪辞嘴角渐渐勾起,“于遇,你对这个庄主留心些。再让兰扬带着我的腰牌,赶紧去临华郡。” “是!” 公主府中,辞莫莫怒气冲天,将房内的摆件狠狠地摔在地上,又咬牙切齿得踩碾。 似乎,这些物件都是她的仇敌,这样能将其踩入尘埃之中。 “给本公主查,看到底是什么贱人在散布谣言,诋毁本公主的名誉!” 南雁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肯定是纪辞,她要食邑不成,就编造谣言诋毁长公主。” “纪辞那个草包蠢货,就算有脑子,也没本事!” 南雁似乎有些失落,“奴婢派人去揪出传播谣言的人,将那人往死里整。” “蠢货!都这种时候了,揪出人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派人去临华郡,堵住临华郡守的嘴。若是让皇兄知道,本公主背着他加收赋税,那一切都完了。” 纪辞又清点了所有的账目,还剩下四千多两银子。 距离发放军饷,还有半月。 想要尽快筹集军饷,只能想办法提高营业额。 陶融敲了敲门,倚门含笑,“小小,该去晨跑了。” 纪辞苦巴巴地趴在桌上,“陶融,能不去么?” 纪辞也就是高中体测阶段,被迫晨跑锻炼,以后就是个标准宅女,一动不动。 “可以。”正在纪辞窃喜之时,陶融话锋一转,“升降梯,我就爱莫能助了。” 纪辞还打算靠电梯吸引客流,赚够十二万军饷。 “那好吧。” 纪辞认命了。 围着临遥小筑跑一圈,差不多两百多米,纪辞就上气不接下气,耍赖似的坐在石桌上。 纪辞用力地用手扇风,“不行了!不跑了!” 陶融眸光扫过来,笑意盈盈,将手头上的微缩电梯放下,“那就不跑了。” “我继续跑还不成嘛!”纪辞没办法,又奋力追上云时和。 萧问渠连声啧啧,“王爷,郡主不想跑,你为何要这么逼着她跑啊。你没有看到,郡主眼里的那股子怨念吗?” “小小树敌太多,我和于遇也不能时刻保护她。她若是没点逃命的本事,万一……” “郡主这么不情不愿,我看,难啊!” 云时和跑完了二十圈,歇了盏茶功夫,纪辞的六圈才跑完。 陶融根本不给纪辞休息,直接开始扎马步。 “为什么云时和可以休息!” 云时和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望向陶融,“要不然,让郡主歇一歇吧。” 陶融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超时一炷香,略施惩戒,你不满?” 纪辞有求于人,只好咬着牙,双腿颤颤巍巍地蹲下,老老实实地扎马步。 陶融目光掠向纪辞,拿起桌上的竹条,将纪辞的双手挑起,神情严厉,“伸直!蹲深点!” 纪辞不满地瘪了瘪嘴,“蹲不下去。” 陶融手中的竹条,拍打在纪辞的大腿上。 力道不算重,却也不轻,足够让纪辞吃痛。 云时和缩了缩脖子,马步扎的更稳当规范了。 “陶融,你来真的?!” 太过分了,居然对她下狠手。 这比体育老师还变态。 陶融神色更加严肃冷厉,“还不蹲好!” 纪辞:等电梯做成,姑奶奶就不奉陪了。 盏茶功夫,纪辞已经双腿发抖,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 陶融的双腿已经迈出去,又强忍住心疼,冷硬着心肠,“都歇着罢。” 云时和早已发现纪辞的异常,赶忙扶住纪辞,“郡主,没事吧?” 纪辞坐下后,就像久涸的鱼儿,重新回到池塘中,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陶融抿了抿唇,紧握着拳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临遥小筑。 纪辞高兴地双眼亮晶晶的,“太好了,陶融走了!” 云时和给纪辞到了一杯水,“他待会还会回来。” “云时和,陶融每天都这么残暴地训练你吗?” 云时和小心地瞄了一眼纪辞,“我比较配合,陶融基本上不怎么管我,只是偶尔提点一二。” 啊,这…… 是她太过叛逆吗? 纪辞干干地笑了笑,又迅速转移话题,“云时和,我发现,你来郡主府后,整个人好像活得明朗多了哈。” 云时和微微一愣,“仔细想想,似乎是。” “我可以作为你的朋友,冒昧地问一句,你和云夫人之间的恩怨吗?” 过了这么长时间,云时和对云夫人,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抵抗。 身体上的伤害,也渐渐地恢复如初。 唯独,那些心理创伤,云时和只字不提。 然而,要走出心理阴霾,必须对症下药。 云时和沉默了。 眼眸越来越冷,一瞬间,周身仿佛结了一层数九寒霜。 纪辞轻轻地将手搭在云时和肩上,“云时和,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好。” “我呢,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六岁那年才被外婆从孤儿院接出。那时候,我敏感、脆弱、充满怨念,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抵抗,也不愿意和人说话。” “别人也觉得我是个异类,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一看到我,就对我扔石头。渐渐的,我越来越不愿意与人接触,每天都躲在黑漆漆的角落里。” 云时和的双手渐渐收缩,“后来呢?” “外婆非常温柔耐心,我不愿意出去,她也不会逼我。不过,她让我看书,每天给她讲一句话,后来是三句话、五句话,又变成一个故事,讲述自己的喜怒哀乐。” “不知不觉间,我的话越来越多了。外婆开始鼓励我与人交谈,一开始,她会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逐渐放手,让我与同龄人相处。” “虽然,我一点也不情愿,但为了让外婆放心,我每天都假装很愉悦。直到我入学,次次拿课业逃避与人相处。” 云时和喉咙涩涩的,“现在,你还是排斥与人相处吗?” 纪辞双手托着脑袋,眨眼轻笑,“我说了这么多,想听你的故事了。” 云时和迟疑许久,才苦笑着开口,更咽着开口,“我亲眼目睹,母亲被人用梳洗的酷刑虐杀。云白氏找来许多肖似母亲的女子,一次次模仿母亲被虐杀的过程。” 梳洗之名,实在美。 不过,却十分残忍变态。 首先,把人绑在铁床上,用开水在身上浇淋七八次。 然后,取出全身都是钢针的铁刷,将整个身体的肉一点点刮掉。 其痛苦,不亚于凌迟之刑。 云时和亲眼目睹母亲被虐杀,本就留下巨大的心理伤痛。 云夫人还一次次重现画面,简直是诛心! 纪辞想到那画面,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猛灌下一杯清水,那种剧烈的不适感,才稍稍缓和几分。 “对不起,又让你体会了一遍痛苦。” 云时和苦涩地笑着,“我从未想过,我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件事。” 说出这件事后,似乎,没有那般压抑了。 “云时和,那些恶人,害怕你成长起来,报复他们,才让你一次次历经折磨。为的是挫了你的心志,将你扼杀在雏鹰之时。” 纪辞除了安慰云时和,似乎,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郡主,我明白,你想让我走出阴霾。我会尝试直面内心的恐惧,克服心病。” 陶融远远地望着一切,“你啊,总是想着帮助别人。” 临华郡与京城不算远,一来一回,也就两日的路程。 兰扬向朝中告了假,与于遇彻夜兼程,两日后,终于及时赶回郡主府。 被逼着扎马步的纪辞,硬是等到了中午,才被允许见兰扬。 “兰扬,怎么样,临华郡守愿意出面指证辞莫莫吗?” 于遇丧着脸摆手,“郡主,可别说了。长公主那边,也派了人过去。临华郡守不愿得罪人,直接称病躲在家中,谁也不肯见。” 失落是必然的,不过,纪辞也没表现地太明显,“钱庄的刀疤脸那边,最近可有什么举动?” 第73章 简单粗暴但有效 “钱庄好像出了点岔子,刀疤脸一时顾不过来。” 纪辞微微敛眉,“无妨,继续盯着。” 于遇和兰扬相视点头,似乎达成了共识,“郡主,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如今,对她而言,再坏的结果,也能承受得住。 于遇激动地搓了搓手,“我们发现,南雁也去了临华郡,担心被南雁截胡。所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郡守给绑了,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得他写下奏章,弹劾长公主。” 纪辞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谁想出的主意?” “兰扬!” “于总管!” 于遇、兰扬都不厚道地指着对方。 “于总管,下官一介文人,如何想得到这些舞刀弄枪的主意?” “兰扬,你可别不承认!是你特意叮嘱,让我蒙着脸,别留下把柄。再留下几个暗卫保护郡守,防备辞莫莫寻仇。” 兰扬背过手,抬眸望天,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事急从权,威逼郡守,简单粗暴,却非常有效。我又没说你们做错了,你们这么推辞作甚?” 于遇指着兰扬,笑得腮帮子鼓鼓的,“哈哈哈!郡主不知道,兰扬天天标榜自己忠君爱国,谨言慎行,从不乱法破禁。” “要是让别人知道,兰扬守法其外,反动其里,你让他面子往哪搁。” 兰扬恶狠狠地瞪着于遇,最后抖着袖子大步离去。 纪辞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不已,“兰扬好可爱呀。” 她的这些男宠们,还真是宝藏,每一次都有新的发现。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熟悉而又威严。 纪辞一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地身子一抖,老老实实地坐正。 流转的目光投向于遇,似乎在说‘救我’。 于遇却熟视无睹,笑眯眯地望着陶融,“我和郡主谈完了正事,契王快带郡主去练武吧。” 没良心! 墙头草! 于摆钟! 当初还天天和陶融作对,现在又和陶融一个鼻孔出气。陶融微微浅笑,客气又疏离,“于总管去忙吧。” “郡主好好跟着契王练武,可千万别偷懒。” 说完,没等纪辞开口,就对她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双手枕着后脑勺离开。 纪辞低着脑袋,不安地绞着宫绦,“我脚肿了,不想扎马步。” 陶融半蹲在纪辞面前,轻柔地将纪辞的手包在掌心,“我有说,要拎你去扎马步?” 纪辞惊喜地抬头,额头不经意间擦过陶融的鼻梁,纪辞眸光微动,“那你……” “升降梯的运行原理,我心中已有定论。今日,去物华天宝勘测。”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不过,你脚上有伤肿,便好生在府上养着。” 纪辞咬了咬下唇,语气闷闷,“我才没事。” 陶融微微挑眉,“好,那回府后继续扎马步。” 纪辞打开陶融的手,嗔怪地瞪向他,“扎马步就过不去了吗!” 陶融无奈地摇头,“好——不扎马步,教你几招防身术。” 纪辞登时喜笑颜开,“陶融,你真好!” 陶融长舒一口气,对纪辞伸出手,“总算是笑了。” 纪辞将手放进陶融手中,又换了个十指相扣的手势,“以后,不能凶我!不能骂我!不能打我!不能欺负我!不能……” “好,只宠着你!”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50。】 纪辞和陶融在物华天宝转了一圈,最终,决定在楼梯对面规划施工电梯。 陶融在那边测量,纪辞帮不上忙,查阅过账本后,向赵掌柜招了招手,“赵掌柜,今日关门一天,全员大会。” 赵掌柜虽有疑虑,但纪辞这个东家开口,他自然就照做。 “今日,全员大会,以下几点,大家要尤为注意。” “其一,每日精神抖擞,凡有顾客临门,不分高低贵贱,含笑问好,以礼相待。” 众人交换眼神后,一一点头。 “其二,实施奖金制度。即成功打动顾客,使其购买珍宝,便能获得奖励。天字层十两每件,地字层五两每件,玄字层一两每件,黄字层十文每件。”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赵掌柜首先表态,“郡主,如此一来,谁还愿意留在黄字层接待顾客?” “所以,实施轮班制度,天地玄黄依次轮班,一日一轮。” 赵掌柜眸光一亮,激动地对纪辞竖起大拇指,“奖金制度的法子一出,大家为了奖金,都会撸起袖子加油干,郡主实在是高明!” 其他人也干劲满满,“郡主高明!” 纪辞伸手制止,“其三,一月八天假期,假期加班双倍薪酬。” 员工们笑得脸更僵了。 “其四,实施部门划分制度。” 赵掌柜摸不着头脑,“部门划分?” “就是借鉴朝廷的三省六部制度,人人各司其职。” 赵掌柜豁然开朗。 “目前,拟定部门有以下几个。” “营销部,负责调查顾客喜好信息,售出珍宝。” “账务部,负责账目登记、核算等事宜。” “行政部,负责网罗贤才、出勤情况、排班排假、薪酬制定等琐事。” “策划部,策划年节活动,吸引顾客;编写有关珍宝的情怀故事。” “公关部,宣传塑造物华天宝正面形象,抵御清除负面形象,协调物华天宝内部员工关系。” “监察部,监察、反馈、督改不良风气,弘扬正气。” “供应部,负责进购珍宝、送货上门。” “鉴宝部,鉴赏珍宝。” “安保部,巡逻、护卫店铺。” “我暂时只想到这些,烦请掌柜今日内根据诸位所长,划分部门,再将名单送去郡主府。至于各部门负责人,我明日过来亲自考察。” 赵掌柜立即抱拳领命,“得勒!” 大会过后,众人面貌焕然一新,干劲十足。 陶融早已完成测量,沏好温热的茶水,负手站在一旁。 远远的望着纪辞筹划安排,眸光不自觉地阖上,似乎纪辞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越是如此,陶融越是想靠近。 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上前一步,就会化为飞灰,却还是甘之如饴地扑上去。 第74章 要敲登闻鼓告御状 纪辞这边告一段落,陶融才端着茶水,缓步从容而去,“先喝口水,润润喉。” 员工们一个个都嬉皮笑脸,赵掌柜威严地瞪着赶人,“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纪辞一口饮完茶水,心间似乎被填满了,“陶融,升降梯需要哪些材料?要找多少人来帮忙?何时能竣工?” “听闻,南市那边有不少能工巧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好啊。” 京城是个四方城,一圈包着一圈,建筑鳞次栉比,无比繁华热闹。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东西两向挤满了官宦世家、富贵人家。 北向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多为贱籍贱户的乐妓戏子,也是文人墨客扎堆之处。 至于南向,住的都是普通贫苦老百姓,是整个京城最有人情味儿的地方,也挤满了纪家军的家人。 又因为,南市靠近城门,常有附近郡县的百姓前来做生意,聚集了众多的摊贩,也是奇人辈出之地。 南市人来人往,擦肩接踵。 为了不被人潮冲散,陶融紧紧地牵住纪辞的手。 每走几步,就回头望去,看到纪辞之后,才勉强舒一口气。 陶融的举动,让纪辞哭笑不得,“陶融,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那么紧张作甚?” 陶融手握得更紧,四处张望,终于挤开人群,将纪辞带到一处杏酪摊坐下,“巧匠阁就在对面,大门紧闭,想是有事。先坐一会,喝碗你喜欢的杏酪。” “好啊。” 没过多久,香甜诱人的杏酪,便摆在纪辞面前。 纪辞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送进口里,香甜软滑瞬间便在口腔中化开,纪辞享受地闭上眼睛,“甜甜的,这是幸福的味道。” 陶融也盈着笑意细品杏酪,“吃甜食,确实幸福。” “你不是素来吃的清淡吗?” “以后,我也嗜甜。” “别了,甜食吃多了不好。” 因为她爱甜食,陶融就更改自己的口味,这多不好。 “既然知道,为何不少吃点?” “我喜欢啊。” “我也喜欢!” 纪辞望着陶融,笑出了一朵花儿来。 以前追剧的时候,看到那些恋人们谈恋爱的时候,天天说些没有营养的对话,她都要腻歪死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没想到,终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些无聊恋人的其中之一。 “官爷,请问敲登闻鼓的地儿怎么走?” “去去去,哪来的疯婆娘,敢来京城闹事儿,把她赶出去!”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人这就走。” 纪辞循声望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正对着嚣张跋扈的官兵磕头求饶。 旁边的一个官兵,嬉皮笑脸地打圆场,“算了吧,这女人有通行路引,我们也不好把她赶出去。再说,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事,就当没看见呗。” 跋扈的官兵,不甘地对妇人踢了一脚,才得意洋洋地离开。 那妇人见官兵离开,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逢人就问,“登闻鼓在哪儿?” 路过的人,无不嫌弃地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地绕道走。 过分点的,甚至对她拳脚相向。 只是指个路而已,用得着如此吗? 纪辞实在看不下去了,愤然站起。 陶融连忙在桌上扔了几十枚铜钱结账,用力抓住纪辞的手,“此人来历不明,还要敲登闻鼓告御状,你别蹚浑水。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着。” “一家人,同进同退,不分你我!” 说完,纪辞就快步向前,“你们都住手!” 那些对妇人拳脚相向的人,大多欺软怕硬,一看到纪辞,就落荒而逃地跑开。 纪辞小心地扶起妇人,“夫人,您没事吧?” 陶融微眯起犀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妇人,生怕她做出伤害纪辞的举动。 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后,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姑娘,谢谢你!我好些天没沐浴更衣,身上味道重,姑娘还是离我远点吧。” 身上味道再重,也重不过当初的陶融。 每个人都有落魄的时候,若今日冷漠旁观,来日,受尽人情冷暖的是自己,又该作何感想。 “夫人,没关系的。” 妇人一时热泪盈眶,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姑娘,你可真是个好心人。我遇见这么多人,也只有你肯对我伸出援手。” “方才,听到夫人探问登闻鼓在何处,不知有何冤情?” 妇人忙抓住纪辞的手,意识到什么,又触电似的缩回去,在脏污不堪的衣物上,反复地擦手,“姑娘要是有空儿,就给我指路吧。” “京城街道多,指路一时也说不清楚,我还是带您过去吧。” 妇人激动不已地摆手,“姑娘,给我指个路就成,千万别跟过去,免得连累了姑娘。” 纪辞的胸口堵得慌,“夫人,我带您过去而已,没事的。” 陶融也淡淡开口:“嗯,举手之劳而已。” 妇人这才发现一旁的陶融,热泪更是止也止不住,“你们小夫妻俩,真是大善人!” 登闻鼓在南宁门外,南城门离那边有好大一段距离。 马车上,纪辞疑惑地开口,“夫人,看您的言谈举止,也是咬文嚼字的,不知,因何如此落魄?” 妇人红通通的眼睛,又忍不住淌泪水,“我是临华郡里长的夫人,那边遭遇天灾人祸,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赋税却一加再加。” “酷重的赋税,逼得我们家破人亡,夫君竟活生生被饿死。我带着万民请愿书,爬山涉水来到京城,就是状告纪辞,利欲熏心,逼死百姓!” 妇人越说,越是义愤填膺。 好像将纪辞这个始作俑者,生吞活剥还不够她泄愤似的。 纪辞心底越来越不是滋味,里长一家都被逼得家破人亡,那些无辜的平头百姓,岂不是更惨。 纪辞咽下一口苦水,“夫人,其实,我就是纪辞。不过,我敢向您保证,加收赋税一事,与我无关。因为,临华郡郡令,三年前就在辞莫莫手上了。” 妇人瞪大了眼睛,指着纪辞的手抖个不停,“你你你……你说什么?!” 第75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陶融“夫人,这一系列悲剧的始作俑者,确实是辞莫莫。整个京城都知道,临华郡令在辞莫莫手上。” “只有临华郡令回到郡主手上,临华郡才有可能重现往日生机。” 妇人将信将疑,“临华郡令怎么在长公主手中?” 纪辞惭愧地低着头,“是我给的。” 妇人突然变得尤为激动,“临华郡的百姓,都是供养你的子民,你竟像踢皮球一样,将你的子民踢开。” “如果不是你,我们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有何脸面要回临华郡令?!” 纪辞倒下一盏茶,躬身敬给妇人,“夫人敲登闻鼓,还得受一顿杀威棍。若夫人有意上诉,我愿带夫人入宫觐见皇上。” 妇人一掌打翻茶水,“郡主敬的茶,草民可消受不起。至于引见皇上,更是不必劳驾郡主。” 说罢,妇人愤然掀开车帘,“停车!我要下车!” 车夫忐忑地开口,“郡主?” 若是不停车,这妇人性情刚烈,势必能当街跳车,“停车罢。” 妇人微微一愣,提起裙摆便跳下马车,“郡主好自为之吧。” 纪辞半掩门帘,正欲开口,喜公公却着急忙慌地赶来,“老奴拜见郡主!皇上召见郡主进宫。” 纪辞不放心地望向渐行渐远的妇人,“陶融,我进宫一趟,你留意一下里长夫人。” 陶融轻轻拍了拍纪辞的手背,“一切小心!” “好。” 平章殿中,辞莫莫伏跪在地上,哭得让人心碎,“皇兄,臣妹也是想着,夺走纪辞的食邑,就相当于断了她的财路,她就没法子笼络人心了。臣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皇上巩固政权啊。” 辞帝狠狠地捏着辞莫莫的下巴,强迫辞莫莫看着他狰狞恐怖的面容,歇斯底里地怒吼,“辞莫莫,你还有脸面掉眼泪!” “朕只看到,临华郡的百姓哀鸿遍野,沸反盈天,都是因为你这个蛀虫!” 辞莫莫压下眼底的一抹狠厉,向辞帝苦苦地哀求,“皇兄,臣妹知道错了!” “皇上,辞郡主来了。” 辞帝狠狠地甩开辞莫莫,理了理衣襟,正襟危坐在御案上,“让她进来。” 辞莫莫战战兢兢的,试探着站起来,却被辞帝厉声一喝,“跪下!” “是!” 纪辞一进来,就看到辞莫莫伏跪在地上。 辞帝一向对辞莫莫宠爱有加,这次却高高在上地漠视她,定然是辞莫莫触到辞帝的逆鳞。 纪辞略略一想,便想到了临华郡的事。 “参见皇上!” 辞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嗯,起来吧。” “皇上召阿辞进宫,可是有要事?” 不管什么事,反正没好事。 辞帝冷着脸,“临华郡的谣言,是你放出去的?” “皇上明察,临华郡被长公主骗过去后,郡主府穷的都揭不开锅,哪里有银钱散播谣言?” 辞帝冷眸微眯,“你们二人有过节,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这这…… 能不能讲点道理! 纪辞索性也耍脾气,“既然皇上觉得是阿辞,阿辞也没必要解释了。皇上想怎么惩处我,便直接下圣旨吧。” 辞帝本是试探纪辞,见纪辞赌气,也笑着打哈哈,“辞丫头,朕就随口一问,何必当真呢?” 系统:【辞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 纪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阿辞有一事相求!” 辞帝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说吧。” “想必,皇上已经收到临华郡守弹劾长公主的奏章。长公主以权谋私,私自加收赋税,百姓叫苦不迭,我要为他们鸣不平!” 辞莫莫咬牙切齿,“纪辞,无凭无据,你这么攀诬我,到底安的什么心?!” 纪辞一时语塞,“我……” 证据,是纪辞最为难的。 辞帝见纪辞似乎被踩住了痛脚,登时笑逐颜开,还挥手让辞莫莫站起来,“辞丫头,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啊。” “皇上,谁都知道,临华郡郡令在长公主手上,赋税也都是长公主派人去收的。临华郡百姓苦不堪言,不必多言,都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辞莫莫恼羞成怒,愤愤不平地指着纪辞,“纪辞,你没有证据,别随便冤枉我!” 系统:【辞莫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5。】 辞帝也眯起眼睛,“辞丫头,外面的人四处造谣,你也听风就是雨?” 突然,喜公公扯着鸭公嗓大喊,“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传!” 跟着辞陌衍进来的,还有战战兢兢的里长夫人。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长公主!” 辞帝面色稍霁,“太子过来作甚?” 辞陌衍撩袍跪地,“父皇,儿臣对临华郡之事也有所耳闻,恰巧遇见了临华郡的里长夫人。” “从她的口中得知,临华郡那边的近况,甚是唏嘘。所以,特意带里长夫人过来,求父皇给临华郡百姓做主。” 言罢,诚惶诚恐的里长夫人,取出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布条。 “皇上,这是临华郡百姓的万民情愿书,请求皇上严惩……” 里长夫人看了看纪辞,又看看辞莫莫。 纪辞也捏了一把汗,里长夫人说过,要面见天颜状告她。 怎么办?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纪辞的脑袋瓜子,已经飞速运转,在想应对策略。 里长夫人深吸一口气,“皇上,草民要状告长公主,以权谋私,使得临华郡百姓饿殍遍野!草民恳请皇上为民做主,从长公主手上收回临华郡郡令,严惩长公主,给百姓一个交代!” 辞莫莫厉声怒喝,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都喊破了音,“你这个贱民,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 辞帝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下,“辞莫莫,放肆!” 辞莫莫吓得一抖,立即闭口不言,还后退了好几步。 “父皇,临华郡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朝中的官员,都盯着此事,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们。父皇爱民如子,定然不会对临华郡百姓置之不理!” 辞帝紧紧地盯着万民请愿书,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这种时候,若是对临华郡百姓置之不理,史书定会大书特书,他的一世清名,便要毁于一旦。 辞帝没有犹豫多久,便将万民请愿书砸在辞莫莫脸上,砸得辞莫莫脸都肿起一大块,“辞莫莫,瞧你干的好事!” “皇兄,臣妹……臣妹……” “闭嘴!” 辞莫莫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却被吓得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 “辞莫莫,以权谋私,还得临华郡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今日收回临华郡郡令,拿出五万两赈灾,在公主府闭门思过一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辞莫莫万念俱灰,却还是笑着磕头,“臣妹接旨!” 纪辞心中冷笑不止,辞帝果然还是舍不得动辞莫莫。 “纪辞,身为临华郡主,受临华郡子民供养,却随意将郡令赠与他人,才引发一系列祸端。今日,废除纪辞临华郡主封号,收回临华郡郡令。” 辞帝真是揪住一点,就要把她往死里整。 这事,摆明了是她吃亏,居然还废除她的封号,收回郡令。 纪辞越想越气,也说不得什么,“谢主隆恩!” 这一次,和辞莫莫交手,到头来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最后,辞帝才笑眯眯地望向辞陌衍,“太子宽厚仁慈,一心为民做主,实有君王气度。” “你和云家姑娘的婚事,便定在今年年底,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尽管向礼部、户部开口。” 辞陌衍的目光,不自觉地向纪辞扫去,最后,强迫自己将眼中的纪辞寄出去,“儿臣谢过父皇!” 最后,辞帝冷冷地望着里长夫人,“万民请愿书的法子,是何人想出来了?” “回皇上,是草民一人。” 辞帝手掌渐渐收拢,最后,忽的哈哈大笑,“如此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临华郡郡令,不如赐给你。” 里长夫人吓得六神无主,“草民不敢,请皇上收回成命!” 纪辞想开口,但辞帝一向针对她。 她开口,只会越帮越忙。 “父皇,里长夫人家破人亡,临华郡对她而言,已是伤心之地。只怕,里长夫人不会再回去了。这临华郡郡令,不如赐给云家姑娘,以彰显皇室对此桩婚事的重视。” “如此,便依太子之言!” 纪辞出了宫门,便坐上马车回郡主府,里长夫人竟也一同跟来。 纪辞二话不说,便屈膝行礼道谢,“今日,多谢里长夫人。” 一开始,里长夫人还说,要向辞帝状告她,也不知历经了什么,态度发生了360度大转弯。 不过,这一声谢谢,却是少不了的。 里长夫人对纪辞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郡主也不必跟我道谢,要谢,就谢太子殿下和契王殿下。” 纪辞望向一旁的辞陌衍,十分诚恳地鞠躬,“谢谢你!” 辞陌衍略略扫视四周,见没有外人,才一一解释,“长公主得知里长夫人来了京城,狠心暗杀里长夫人。是陶兄出手相救,里长夫人才幸免于难。” “这一切,多亏你嘱托陶兄,让他留心里长夫人的安危。所以,真正该谢的,是你的善心和细心。” 第76章 背着她逛青楼 纪辞一回府,就找到陶融,向他倒苦水,“陶融,我被欺负了!” 陶融正在指导云时和出拳,见到满腹委屈的纪辞,打发云时和扎马步后,轻揉着纪辞的脑袋安慰,“别着急,慢慢说!” 纪辞瘪着朱红莹润的小嘴,委屈至极地抱膝蹲在地上,泫然欲泣,“皇上褫夺了我的封号!” 云时和的笑意憋不住了,“话说,大家都习惯称你为辞郡主,没人唤过你临华郡主吧。” 纪辞给云时和送去一个眼刀子,“我心疼的是封地!” “郡主前脚得到临华郡,后脚就给了辞莫莫。从未享受过临华郡子民供养,没了封地,也无甚可心疼。” 云时和这说的是人话吗? 纪辞委屈地轻扯陶融的衣袖,活像个小学生向班主任告状,“陶融,云时和欺负我!” 陶融淡淡地扫了云时和一眼,看得云时和冷嗖嗖的。 云时和腿有些发虚,“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临华郡被辞莫莫折腾成那样,落谁的手上,吃亏的便是谁。皇上收回临华郡,到时候,有的后悔。” 陶融眉梢轻挑,温柔地将纪辞扶起,“我说过,要教你几招防身术。云时和欺负你,你亲手教训他。” 纪辞先是一乐,而后又一脸狐疑,“云时和练了这么多天,我打得过他吗?” 云时和长舒一口气,“就是,这些天,我可不是白练的。” 纪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才不信,纪辞能打得过他。 陶融清浅一笑,“不妨试试。” 对于陶融,纪辞可谓是无条件信任。 陶融对纪辞微微招手,“附耳过来。” 纪辞听了陶融讲的招数,眸光微动。 接着,陶融又递给纪辞一本武功秘籍。 纪辞合上秘籍,挑衅地望向云时和,“云时和,你练了这么久的长拳,我们好好过过招吧。” 云时和防备地扫过纪辞、陶融,越想,越觉得纪辞是虚张声势。 他若露怯,实在丢脸。 “来就来!” 云时和双手渐渐握拳,审时度势后,抓准最佳时机,重拳出击。 说时迟,那时快,纪辞猛的出手,抓住云时和的手腕,上前一步,重重地在云时和的手肘上。 云时和倒吸一口凉气,哇哇大叫,“纪辞,你要不要这么下狠手!” 纪辞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放开云时和,“我居然这么厉害。” 云时和没了束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腿,“郡主,小心了!” 陶融眉头一皱,还是按捺住急躁不安的心,“小小,接腿涮摔!” 纪辞赶忙接抱住云时和的腿,涮摔制住云时和,将他摔在地上。 云时和抱着腿蜷缩成一团,“郡主,你也太猛了吧!” 纪辞对云时和伸出手,“哈哈哈,我也要成为一代大侠了。” 云时和就着纪辞的手站起来,愤愤不平地等着陶融,“陶融,再怎么说,也是我先拜你为师。你对我这么藏着掖着,天天让我扎马步,还是不是人!” 他以前真是眼拙,居然会对陶融钦佩不已,还一心为陶融出头。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陶融将秘籍扔给云时和,“扎马步是基本功,方才的招数,你只要记住,定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势。” 云时和得了秘籍,立即闭上叭叭的嘴。 陶融坐在石凳上,“你们两个好好切磋,我在一旁指点。” 纪辞突然想起正事,“陶融,你找到工匠队了吗?” 临华郡没了,相当于断了她的一个财路,只能凭借物华天宝赚钱了。 “此事,我已拜托太子殿下。本月,定能竣工。” “哦。” 那她,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提高营业额了。 “对了,我拜托太子殿下照看里长夫人。这几日,她暂住太子府。得空了,我陪你去见见她。” 纪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陶融,我看过一个成语——卖儿鬻女。你说,临华郡的百姓,是不是也是如此?” “好了,别想太多,专心练武!” 物华天宝已经确立部门,纪辞一大早就过来,考察过目赵掌柜选出的待用部长。 “赵掌柜,昨晚,我和菊一故商量后,一致决定。” “营销部担任公关部部长。” “兰扬担任策划部部长。” “竹忘言担任公关部部长。” “菊一故担任供应部部长。” “于遇担任安保部部长。” “你统管所有部门,兼任行政部部长。” “我担任财务部部长。” “目前,只有营销部、监察部、鉴宝部部长还未确定。营销部部长暂且空缺,本月结束,谁的营业额最高,没有人品问题,便可担任部长。至于监察部、鉴宝部,我们一起确定人选。” 赵掌柜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郡主,监察部、鉴宝部只有一个人,没必要再考察了。” “啊?” “他们都跑去了营销部。”说起营销部,赵掌柜双眼锃锃地发光,“郡主不知道,昨日提出了奖金制度,大伙可是干劲十足,盈利额都翻了好几番。” 无利不起早,这些,也都在纪辞的意料之中。 “霜降将至,我们打算在那一日排一场戏,借此吸引客流,然后再售卖周边。” 赵掌柜又懵了,“周边?” 每次,纪辞都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汇,每次都大有收获。 所以,这一次赵掌柜虽然奇怪,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纪辞故意买了个关子,“赵掌柜且拭目以待吧。” “郡主,距离霜降还有三日,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纪辞取出一个策划案,“赵掌柜,这是我写的一份策划案。这几日,你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在物华天宝外面搭建一个戏台。剩下的,都交给我。” 赵掌柜摩拳擦掌,“得嘞!这戏台子,定给郡主搭得漂漂亮亮的。” 这一日,纪辞都待在物华天宝巡查,时不时提点员工一两句,员工们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纪辞一一核算账目后,发现仅仅一日,便盈利了五万两白银。 “郡主,天已经黑了,于总管已经过来接郡主了。” 纪辞伸了伸懒腰,“好的,明日,我再过来。” 纪辞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爬上马车。 “于遇,陶融怎么没过来呀?” “太子殿下找契王有事,他和云公子一起去缀锦楼应酬了。” 纪辞坐不住了,“缀锦楼?” 缀锦楼可是青楼! 她在外面累死累活,一心搞事业。 陶融居然趁她不在,跑去逛青楼了。 气死她了。 “对啊,好像是太子殿下叫他们过去谈事了。” 谈什么事,居然要跑去青楼! “他们去了多久了,现在还在缀锦楼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刚出去,现在应该还在缀锦楼。” “于遇,掉头,我们去缀锦楼!” 于遇瑟缩了一下脖子,“郡主这是要捉奸啊。” “对,就是捉奸!” 于遇顶着压力,僵硬地点了点头,“车夫,去缀锦楼吧!” 夜色中,来人寥寥无几。 马车转动的车轱辘声,异常的刺耳。 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瘆人的寒意。 突然,骏马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 马车猛然停住,纪辞条件反射地扑上前。 于遇连忙扶住纪辞的手,“郡主,小心!” 纪辞吞咽下一口口水,“于遇,外边是不是有情况?!” 纪辞不傻,遭遇过这么多次的刺杀,这股杀气她都熟悉了。 于遇抿紧嘴唇,面色尤为凝重,“郡主,你在马车里边躲好,我出去看看情况。” “好。” 于遇掀开车帘,只见,三十余名执刀的黑衣杀手,将马车包围得严严实实。 于遇握紧剑柄,不放心地叮嘱纪辞,“郡主,千万别出来!” 言罢,霸道的长刀出鞘 刀光剑影,手起刀落,瞬间便干掉五人。 这也让对方的杀手,提高了警惕和防备。 于遇虽然又解决了五人,但这都是以身中数刀为代价换来的。 很快,于遇便力不从心,被杀手踩在脚底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于遇还是不断地挣扎,即便,被扎下一刀又一刀。 纪辞强忍着腹中的反胃,颤抖着声音开口,“住手!” 杀手一见到纪辞,就像是饿狼见到了羊肉,癫狂地大笑,“快,活捉纪辞,回去交差!”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十七八个武功高强的杀手,纪辞不会傻得冲上去交手。 况且,他们既然要活捉她,便说明,她活着更有价值。 纪辞朝于遇摇了摇头后,捡起地上的一把大刀,“放过于遇,我自愿跟你们走。否则,我自刎于此!” 杀手又给于遇补了几刀,一脚踹开于遇,“成!” 纪辞握紧了拳头,扫过杀手身上的徽记,提高了声量,目光扫向于遇,“原来,你们是西陶人,到底谁派你们过来的?!” 西陶,难不成是…… 杀手用麻绳将纪辞捆绑得严严实实,往她口里塞了一块抹布,又将她套进麻袋里,“好奇心,害死猫。郡主还是少说几句,免得,还没到地方,就被我们给灭口了!” 第77章 我们结束了 死士们将纪辞扔在床榻上,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纪辞被套在麻袋里,莫说看清四周情况,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纪辞试探地踢了踢,用力挣扎着身上的束缚,并未察觉到,四周有任何响动。 由此笃定,周围确实无人。 这才从空间取出一把匕首,艰难地割着身上的麻绳。 挣脱束缚后,纪辞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在纸窗上戳出一个小洞。 这是个风景宜人的楼阁,四面临水,门窗紧闭,周围有七八个黑衣人,在各个角落看守。 她逃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纪辞:小言言,小言言,你听得到吗? …… 没有任何的回音。 不靠谱的系统! 纪辞在房内来回踱步。 夜间的守备也最为松懈,若是今晚不逃,明日,也许就被解决了。 可是,她该怎么逃呢? “啪嗒——” 灯花星子忽的炸裂,烛火微微摇曳,又恢复如初。 纪辞灵光一闪,激动地拍着大腿,“有了!” 纪辞拿起烛台,一一点燃房内的帷幔、被褥、桌布…… 很快,房内便成了一片火海。 最后,纪辞捂着口鼻,将角落处被钉死的小窗口点燃。 外面的守卫,本有些昏昏欲睡,硬是被刺目的火光吓走了睡意。 “不好,走水了,纪辞还在里面!” “愣着干嘛,快开锁,救出纪辞!” 眼看着,死士就要开门而入,窗口还未烧出人大的窟窿。 纪辞握紧了手中的迷药粉,在守卫闯进来的一瞬,用力撒向那边。 这时,窗口恰巧被烧开。 放信号弹、跳窗,动作一气呵成。 “不好了,纪辞跳荷花池了!” 房内烈火灼灼,蒸烤地纪辞出了一身汗。 池水冰凉刺骨,冻得纪辞手脚发麻,伸都伸不直。 不过,剩余的两个守卫,都跟着跳下了荷花池。 为了逃离虎口,心脏跳到嗓子眼儿的纪辞,只能拼命地往前游。 也许,是纪辞激发了自己的潜力,身后尾随的动静越来越小,终于将那两个守卫甩掉。 精疲力尽的纪辞,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岸后,立即躲进了假山石中。 “啊嚏!” 瑟瑟发抖的纪辞,揉了揉鼻子,迅速披上从空间取出来衣裳。 “搜!别让纪辞跑了!” 整个院子,都被家丁的火把映照地灯火通明的。 纪辞正要试探着出去,一听到附近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又胆战心惊地缩了回去。 纪辞四处张望观察,对面的那处院落,接近外边的围墙,也许,从这边能够翻出去。 纪辞审时度势,等到人少了点的时候,就像根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奔出去,冲进对面的院落。 “兄弟,那边是不是闪过一个人影啊?” “瞎说什么,那边是殿下的院子。殿下现在正在和贵客谈正事,喝退了所有人。这时候,我们要是冲进去,到底还要不要活了!” 守卫后怕地吞了一口口水,“嗯,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纪辞躲在角落里,拍着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还好,没被发现!” “契王考虑好没有?” 不止是声音有点熟悉,提到的“契王”,纪辞更是熟悉无比。 纪辞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靠近,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 陶融轻笑,修长的指节时不时地叩击桌面,“鉴王与本王一向不和,本王若回西陶,岂非是鉴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陶鉴笑容满面,推给陶融一盏茶,“本王庸俗,想要的,只要那个位置而已。契王胸襟宽大,要的是济世安民。来日,本王为君,契王为相,率领西陶,灭辞国,统天下,岂不美哉!” 陶融淡淡瞥了一眼茶水,“本王要的,鉴王当真明白?” 陶融朗声大笑,“不就是纪辞嘛,本王都给你绑过来了。现在,就在这个院子。契王想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等今晚过后,就回西陶。” 纪辞的胸口又堵又闷,手紧紧地抓在扣在窗台上,指甲盖都嵌进了木头里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陶融吗? 陶融,究竟把她当什么人了。 纪辞一时间,一口气缓不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 陶融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一掌将茶杯拍出去,“谁!” 突如其来的茶杯,直击纪辞的面门。 纪辞躲闪之间,脚踝一扭,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茶杯飞出去后,将附近的假山石都砸出了一个大洞,茶杯却没碎。 好在,纪辞虽然扭伤了脚踝,堪堪躲避开那个茶杯。 否则,茶杯砸到她的头,便是一击爆头。 惊魂甫定的纪辞,听到越来越近脚步声,想起爬起来逃走,却双腿发软,根本爬不起来。 陶融一出来,便看到纪辞摔倒在地上,浑身湿漉漉,发丝沾满了污垢,还在不断地滴水。 陶融赶忙脱下外袍,披在纪辞身上,后怕不已地将纪辞拥入怀中。 他不敢回想,若是刚刚那个茶杯,砸中了纪辞,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陶融轻轻地拍着纪辞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慰纪辞,“小小,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纪辞猛地用力推开陶融,“你放开我!” 陶鉴好整以暇地靠在门上,“契王见到人了,本王的提议,不知何时应下?”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小小,听话,回去后向你解释。” 瞥向陶鉴时,陶融的声音却是冷厉,“此事,容后再议!” 陶鉴目露凶光,“陶融,本王的地方,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陶鉴话音未落,院子便被五十个守卫团团围住。 陶融冷冷地扫过那些守卫,将纪辞的脑袋埋在怀里,“鉴王背着本王,劫走小小,又整得小小如此狼狈。合作的诚意,本王没有看到。” “陶融,你觉得,你带着纪辞这个拖油瓶,能离开本王的地盘?” 陶融打了个响指,二十个持刀的冷面杀手,便将陶鉴的人马逼进包围圈中,“陶鉴,你觉得,本王会单枪匹马地赴鸿门宴?” 陶鉴压下面上的怒火,呵呵地大笑,“契王,方才,本王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契王要走,随时可以离开。改日,本王登门拜访便是。” 陶融抿紧了下唇,足尖轻踏,便跃出了重重的包围圈。 陶鉴冷声大笑,“陶融,你我乃兄弟手足。只有我们,才是一路人。得到了纪辞的人,还怕得不到她的心?” 守卫不甘心地望向陶鉴,“殿下,我们真的不追吗?” “不追!纪辞听到了这些话,还能和陶融好?陶融得不到纪辞的心,也只能想法子得到人了。到时候,他自会亲自找本王。” 脱离虎口,纪辞没有任何的喜意。 马车上,纪辞冷冷地盯着陶融,除了死心,没有任何的感情,“陶融,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陶融慌了,抓住纪辞的肩膀,定定地凝望着纪辞,“小小,我可以解释……” 纪辞也不挣扎,只是失望地望向陶融,冷冷地笑着,“我听得真真切切,你和陶鉴合谋,试图灭掉大辞,再将我当做战利品,带回西陶。你跟我解释?你还打算怎么向我狡辩?” 陶融眼眶已经微肿泛红,颤抖着手,蒙上纪辞的眼睛,“小小,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纪辞无力地闭上眼睛,异常地平静,“陶融,我们结束了。” 纪辞躺在相宜苑的榻上,眼角划过一滴泪。 “陶融本就是条狼,是我太过天真,居然奢望,他会为了我,变成一个小绵羊。当初,便不该一时冲动……” “到头来,终究是我错付了真心。” 纪辞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系统(小心翼翼):【小辞儿,你怎么哭了?】 “别搭理我,我心情不好!” 系统(撒娇卖萌):【小辞儿,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有什么变化呀?】 纪辞擦了擦眼泪,躲进了被子里,嘟嘟囔囔地开口,“除了老失踪,没别的变化。” 系统(略显尴尬):【小辞儿,人家那不是有些正事儿。您可可爱爱、活泼开朗的系统,以后一定不玩失踪了。】 纪辞爱答不理的应着,“嗯。” 系统:【小辞儿,你没有发现吗?我自从升到二级后,声音都变了哦,变得更加成熟了。】 “不就是没有以前的小奶音了,变得更加普普通通了。” 系统:【小辞儿,给你一个惊喜哦。你亲亲爱爱的系统,因为升到二级,可以幻化出虚影了哦。小辞儿想不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模样呀。】 纪辞不经意间,便被卖萌的系统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好。” 纪辞掀开被子,果然看到一个小孩模样的虚影。 不过,细看之下,纪辞震惊了,“这……这不是颜七弦的幼时模样吗?” 系统(眨眼卖萌):【小辞儿,人家好看吗?】 纪辞抱着膝盖,瓮声瓮气,“还行。” 系统:【小辞儿,你是不是和陶融吵架了。】 “没吵架,就是分手了。” 系统:【小辞儿,我这才闭关多久,你们就……】 “小言言,我不想提他,从今往后,他就是过去式了。” 第78章 我只是你攻略的对象 系统(尴尬地抹汗):【小辞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其实我是恋爱系统。陶融作为男主,是你的攻略对象。】 纪辞似乎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豁然开朗。 实现陶融的三个愿望,这样的主线任务,似乎突然解释得通了。 “在这个虚拟世界,陶融只不过是个纸片人。我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一时冲动,才想和他谈恋爱。这场可笑的闹剧,便到此为止。” 系统:【小辞儿,你和陶融分道扬镳,就只能被困在虚拟世界中,再也回不去了。】 陶融推开房门,噙着一抹苦涩的笑意,“小小,你为我做的一切,当真,只是为了攻略我?” 他,愿意听纪辞的解释。 只要是纪辞说的,他便信。 系统幻化的虚影,迅速消散于无形。 纪辞一见到陶融,便手无足措地跳下床。 意识到什么后,纪辞又强迫自己镇定自若,摆出一张冷漠无情的面容,“是!” 陶融明知,纪辞的答案,却还是不甘心地追问,“小小对我,当真没有任何的情意?” 既然要死心,就给自己一个痛快罢。 可是,他还是万分渴求,纪辞能给他一丝丝希冀。 只要,纪辞欺骗他说,待他有一分真心;他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对此事再不介怀。 系统:【小辞儿,你可别冲动,攻略陶融,是你回去的唯一希望。】 攻略陶融,就意味着,谄媚取悦陶融。 就意味着,成为战利品,被陶融带回西陶。 她有自己的思想、主见,不是一个物品。 “陶融,若你是水中蛟龙,我便是空中雨燕。我一时糊涂,已经拔光了羽翼。我不想,不想再牺牲自己,投身水中,只为取悦逢迎你,已达到,我回去的目的。” 纪辞的一字一句,有如一根根锋利的冰刃,生疼地扎进心中,寒透了一颗心。 陶融身形一晃,猛的后退一步,及时扶住了门,才没狼狈地摔倒在地,“郡主千金之尊,陶某一介微尘。日后,郡主不必再费心,刻意逢迎取悦陶某。” 系统:【陶融好感度-40,当前好感度为10。】 房门敞开,张牙舞爪的冷风,扑面而来。 纪辞的身子被吹得凉透,就像冰雕一样,木然僵硬,仍旧茫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失神。 我,做错了吗? 不! 我没错! 即便错了,也是错在,错信陶融,轻动真情。 系统再次幻化出来,关上房门后,恨不得暴揍纪辞一顿。 系统:【纪辞,你还没错?我看你是错的离谱!】 系统:【明知陶融是男主,还往死里放狠话。这么一来,以后后悔了,我看你用什么法子攻略陶融。】 系统被纪辞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 纪辞摔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无力地抱在膝盖上,长长地喟叹,“不会有以后了。” 系统(匆忙读档,归纳关键信息):【你这说的到底是什么话,脑子是不是被浆糊糊住了?】 系统:【你不就是生气,陶融和陶鉴合谋,灭大辞,将你视作战利品,带回西陶。可是,这都是陶鉴的一面之词,陶融压根就没答应过。】 你这么生气,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系统甚至还阴谋论地认为—— 纪辞是后悔与陶融谈恋爱,所以就揪住这个错处,趁势和陶融分手。 纪辞:“小言言,我从火海中逃出,匆匆放求救信号弹,到我撞破陶融、陶鉴合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陶融若是看到信号弹赶来救我,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找来。也就是说,他与陶鉴合谋灭大辞已久,今日才被我撞破。” “反向推理,小说剧情没变,他这个杀人狂魔的人设,从未崩塌更改。自始至终,他都没打算从良从善。” “他这种人,放在现代,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还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我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如何能和杀人狂魔共处?” 纪辞并非一意孤行,而是后悔,若是她没和陶融谈恋爱。陶鉴便不会视她为筹码。 不会绑架她。 于遇也不会被一刀刀砍杀。 那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只要一回想,便脊背发凉。 好在,半溪医术高明,将将保住于遇一条命。 系统(语塞):【小辞儿,任何人,都有阴暗和光明的一面。陶融,也不例外呀。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系统:【陶融耳濡目染,难免会用特殊手段解决问题。小辞儿不喜欢这里,更要加油完成主线任务,早些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纪辞想起安定又艰苦的现世,脑袋埋进膝盖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言言,我想冷静冷静。” 萧问渠在相宜苑外,来回踱步,看到丢魂失魄的陶融出来,眼疾手快地扶住陶融,“王爷,郡主不听你的解释吗?” 陶融忽的大声狂笑,笑得眼角溢出清泪,笑得猛咳不止。 吸进去的寒风,就像一把把刀子,残忍地割着他的五脏六腑。 “她待我好,从来都是别有用心。是我太过可笑,居然天真的以为,她会对付出真心。” 他一直以为,只有纪辞愿意对他好。 结果呢? 萧问渠紧紧地抓住陶融,“王爷,你就是经历的少。根据我看话本子多年的经验,姑娘家都是口是心非的。” “更何况,恋人吵架的时候,最喜欢放狠话。这时候,说的话最是伤人,也最是信不得。” 陶融失落心痛的面部,突然紧绷,“此话当真?” 萧问渠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了,眼睛是骗不得人的。我仔细观察过,郡主眼里的情意虽不及王爷,但绝对也不少。” 陶融回过头,定定地凝望纪辞房间的方向,“我们已经走入穷巷之中,还有可能柳暗花明吗?” 萧问渠一本正经地拍着陶融的肩膀,“郡主现在在气头上,说再多的话,都是火上浇油。你们都冷静冷静,最近就别见面了。郡主气消之后,会过来找王爷的。” “既如此,那便搬出郡主府,不碍她的眼。” 第79章 你还不死心 兰扬上朝回到郡主府,见纪辞的房门紧闭,紧抿着下唇,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醉梅正躺在假山石上喝酒,见状,赶忙制止兰扬,“大哥,你作甚,郡主还在就寝。你闯进去,郡主会生气的。” “都到吃午膳的时辰了。” 醉梅不以为意,“郡主睡到日上三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别忘了,昨晚的大事,一桩接一桩。郡主被绑架,于总管命悬一线,陶融连夜搬出郡主府。”兰扬激愤地推开醉梅,“郡主这时候没起身,你们居然不管不顾!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醉梅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将酒囊系在腰间,紧跟在兰扬身后。 兰扬轻轻地摇了摇纪辞,“郡主,该起来了,要用午膳了。” 纪辞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兰扬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露出小脸红通通的纪辞。 兰扬伸手探了探纪辞的额头,“不好,郡主发热了,病得不轻,快请半溪姑娘过来。” “于总管那边情势危急,半溪姑娘离不开。” “那就拿着郡主的牌子,进宫请太医!” 萧问渠惊慌失措地冲进陶融房里,“王爷,不好了,郡主病危,快不行了。” 脸色惨白的陶融,迅速掀开被褥,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匆忙打马奔向郡主府。 陶融踉踉跄跄地闯进纪辞房中时,纪辞正躺在榻上,与兰扬、醉梅谈论地热火朝天。 三人本是嬉笑怒骂,一见到陶融,一个个都缄默不语。 这给了陶融当头一棒,仿佛在说,他这个外人,极其多余。 陶融强自干笑,“郡主可好些了?” 纪辞轻笑,客气又疏离地赶人,“契王殿下不必忧心,我无碍。若无他事,便不留客了。” 言罢,又继续望向兰扬,“霜降的主题故事,今晚能写出来吗?” “自然,取名《落霜叹》。” 醉梅得意地瞥向陶融,“郡主,伶人我也找好了,明日就能排戏。” “好,我也尽快谱曲。” 纪辞眼角的余光,不自觉落在陶融身上。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离开,心底,似乎觉得空落落的。 这一定是错觉,只要忙起来,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纪辞又继续和兰扬、醉梅协调《落霜叹》一应事宜。 头重脚轻的陶融,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晕晕沉沉。 一走出郡主府,便载倒在地上。 陶鉴迅速伸手,将陶融扶到马车上,语气极具蛊惑,“契王重病缠身,还对纪辞心心念念。结果,被纪辞扫地出门,凌辱践踏。如此,还不死心?” 陶融头疼欲裂,思绪乱作一团,沉重的眼皮,一次次往下砸,“鉴王想要本王做什么?” “娶纪辞为妃。一为解决辞帝的心腹大患,二为满足契王私心。”陶鉴漫不经心地点燃熏香,手掌轻轻扇动,“纪辞到了西陶,孤立无援,自然对契王言听计从。” “女人嘛,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该用武力驯服时,就别怜香惜玉。” 陶融冷汗直流,双手撑在矮几上,呼吸急促,“鉴王,有何妙计?” “三日后,辞帝宫中设宴,商定榷场一时。届时,本王提出,不忍手足背井离乡。若不将你与纪辞迎回西陶,榷场只能容后再议。” 陶融眸光迷离恍惚,“纪辞远嫁西陶,有辱辞国国威,辞帝不见得会答应。” “这是辞帝的提议,他岂会不应?”陶鉴得意忘形地大笑,“三日后,此事一定,颁下圣旨。此等为民造福之事,纪辞胆敢抗旨不遵,便以罪论处。” 陶融阖上双眸,缄默不语。 “契王,纪辞对你始乱终弃,你还舍不得她?” 良久,陶融才淡淡突出一个字,“好。” 送走兰扬、醉梅后,浑身无力的纪辞,下床更衣梳妆,似乎准备出去。 半溪端着药碗过来,看到纪辞一丝不苟地上妆,吓得药碗都没端稳,“我的小姑奶奶,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要去哪里?” 纪辞咬了咬牙,指甲陷进了手掌心,“陶融,神色不对,我想去看看他。”陶融一离开,她的心,便悬了起来。 “陶融一出门,就被陶鉴接走了,你去哪找他。” 半溪的话,就像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得纪辞晕头转向。 陶融,真的和陶鉴连成一气了。 半溪夺下纪辞手中的口脂,“郡主,西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把于遇伤得差点没命。” “尤其是陶融,心眼儿多,最会算计人心。郡主心性不定,以后,就别见陶融了。免得,又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 纪辞心中无比的烦闷,“可是……” “郡主要见陶融这个西陶人,我不阻拦。只要郡主认为,对得起命悬一线的于遇。” 纪辞无力地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半溪一离开,系统便按捺不住地闪现虚影。 系统:【小辞儿,你真打算,再也不见陶融吗?】 “我冷静了一宿,自然不会再像昨晚那般冲动,也不会被人左右想法。” 系统:【小辞儿打算如何?】 “藕断丝连,说的便是我和陶融。我与他,因为种种原因,注定不能断得一干二净。我打算,今晚单独见他一面,和他好好谈谈。” 只是,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系统(炫耀的口气):【小辞儿,商城功能已开启。里面,有不少防身道具,你可以用积分币兑换。】 “积分币?” 她好像没有吧。 系统(调出面板):【人物好感、个人属性,可以转换为积分币。】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200多的积分币。” 就是可惜,昨晚,陶融一下子就掉了40个好感度。 系统:【哒哒哒,小辞儿,你看看这些手枪,既漂亮美观,又威力十足,最关键的是,无尽子弹,自动瞄准,想不想要?】 “滚!一个个的,要几千积分币,你咋不去抢?” 系统:【这把破空,只要199个积分币。20发子弹,精准度高,能近距离打死一头犀牛,就是看着笨重丑陋。】 “好吧,就破空吧。” 第80章 我只要一句实话 黄昏时刻。 纪辞提着裙摆,刚走到郡主府的大门,就被半溪叫住,“郡主要去见陶融?” 纪辞僵笑地转过身,“我……” 忽的,纪辞灵光一闪,“我去太子府,见里长夫人。” “病成这样,还到处乱跑乱逛,去床上好好躺着!” 纪辞抓着半溪的手,左右晃来晃去,“我们半溪医术高超,一剂药下去,我就活蹦乱跳的。如果憋在郡主府,真会憋出病来的。” “我陪你出去,免得又遇上杀手,毫无还手之力。” 你陪我过去,我还怎么见陶融。 “于遇伤得那么重,你如果走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没等半溪开口,纪辞立即开口,堵住半溪的嘴,“所以啊,我带暗卫过去就行了,反正,太子府也不远。” 话一说完,纪辞就脚底抹油,钻进了马车里。 半溪又急又无奈,忙对暗卫招手,“你们都跟上,保护郡主,寸步不离!” 纪辞掀开车帘,后怕又窃喜地怕胸口,“半溪怎么这么像老母亲啊。” 纪辞来到太子府,天已经蒙蒙黑。 太子府门前,还停了另一辆青篷小马车。 辞陌衍与里长夫人并行而出,“里长夫人,回去注意安全。” “太子殿下收容草民,让草民有一栖身之所,还帮草民找到侄儿。此等大恩大德,草民定铭记在心。日后,但凡殿下有用的上草民的地方,草民定当随叫随到。” 辞陌衍虚扶起里长夫人,“里长夫人要谢,便谢辞郡主和契王。本宫也不过是守他们之托,才代为照顾里长夫人。” 里长夫人神色微变,“辞郡主当真如此说过?” 辞陌衍目光投向纪辞,“她来了。” 纪辞刚踩着脚蹬下去,便察觉到,一束束目光投注向自己。 脸上应该没东西吧? 纪辞愣神之际,里长夫人已经抓住了纪辞的手,“草民知道,临华郡的事,并非郡主本意。” 纪辞愣住了,里长夫人不是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她身上吗? 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转变这么大。 青篷小马车上,钱庄的刀疤脸,喜笑颜开地跳下来,“辞郡主,这次,多亏了你们,我姨母才能成功告御状,没被辞莫莫陷害。” “我……” 刀疤脸对纪辞抱拳,话里话外无不是感谢,“辞郡主,什么也别说了,以后,郡主如果缺钱,直接管我借钱就是,我绝对不收郡主的利钱。” 刀疤脸、里长夫人离去,纪辞还没缓过神来。 辞陌衍按捺不住心底的欢喜,脚步轻快地迎上去,“辞妹妹过来,是特意给里长夫人送行的吗?” “嗯。” “里长夫人已经离去,此刻正是用膳之时。不如,辞妹妹与我一同用晚膳吧。” 辞陌衍和云幼卿已经定亲,她与辞陌衍私下共进晚膳,实在不妥。 “多谢太子殿下,不过,我暂时不饿。” 辞陌衍也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抓住纪辞的肩膀,“辞妹妹,我和云幼卿的婚事,只是政治联姻。我对她,并无任何情意,你千万不要误会。” 越是纠结此事,越是会让辞陌衍误会。 所以,漠视是最好的选择。“辞陌衍,我们一起去契王府用晚膳吧。” 辞陌衍一脸狐疑,“契王府?辞妹妹和陶兄,不是已经一拍两散了?” 她和陶融的事,辞陌衍怎么这么清楚? “我和陶融有要事商量。” “好,那我陪辞妹妹一起过去。” 纪辞见辞陌衍要上自己的马车,忙抓住辞陌衍,“这是我的马车,男女有别,你我都已定亲,应当避嫌。” 辞陌衍却牵起纪辞的手,将她牵进马车里,“辞妹妹,父皇想安排你去西陶和亲。西陶路遥,若是……” 辞陌衍面色愧疚,根本不敢看向纪辞,“若是出事,便与父皇无关。” 纪辞用力了好几次,才将手收回,“辞陌衍,你注意分寸!” “辞妹妹,我想过了,把你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你为太子妃,让云幼卿去和亲。” 纪辞沉下了脸,“辞陌衍,你能不能理智点,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儿戏。” 辞陌衍话一出口,索性,将所有的话都说开,“我和云幼卿,你和陶融,都是政治联姻。凭什么,真心相爱的人,却有始无终,本该陌路的人,却要相守一生!” “辞陌衍,我对你,何时有过男女之情?”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 “你喜欢我什么,我马上改!” 纪辞不想被安排去西陶和亲,但也接受不了,辞陌衍提出来的馊主意。 “辞妹妹,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为你而死。” 外面,刺耳的刀剑缠斗声响起。 “郡主,有刺客!” 她这是什么体质,专门招刺客、杀手吗? 经历了这么多次,纪辞似乎都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 辞陌衍吞咽下一口口水,将纪辞挡在角落里,“辞妹妹,不必担心,外边有我的护卫。再不济,还有我保护你。” 她,一点都不想沾染鲜血。 不过,她若是不还手,只能被人鱼肉,成为牺牲品。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适应了。 唉! 纪辞默默叹了一口气,将辞陌衍扒拉开,“你躲好了,别乱动!” 纪辞从空间里取出自己的破空,掀开车帘的一角。 瞄准,射击! 一连三枪,终于命中了杀手的大腿。 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死手。 暗卫趁势,一刀了结杀手的性命。 好在,这次的杀手只有十余人。 子弹费了一大半,杀手已经尽数倒地。 辞陌衍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望向纪辞,“辞妹妹,你手上的神兵利器,真是厉害,从哪里得来的?” “机缘巧合之下,在黑市得来的,只能用二十次。你要是想要,三千两?” 辞陌衍二话不说,一口应下,“好,明日就给辞妹妹送去。” 这么有钱? 早知道,就多坑些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日,再给你。” 辞陌衍眼底难掩失落,“辞妹妹,你我总角之交,便如此信不过我?” 纪辞迟疑片刻,终是点头,“你我,只是旧时相识,而今,各自为安,便是最好。” 感情之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辞陌衍倾心于她,她无法回应,便不会给他任何希望。 辞陌衍自嘲地笑着,“辞妹妹啊,辞妹妹,你的苦心,我何尝不知。只是,这么多年的喜欢,早已成为习惯。我也希望,能够放下。” 纪辞跳下马车后,强自忍下反胃和恐惧,一一扫过地上的杀手,“怎么样,这些杀手身上,有没有搜到什么关键信物?” “郡主,他们身上有块桑叶形令牌。他们的衣饰、刀法,似乎都出自西陶。” 纪辞接过令牌,忽然想起。 她和云时和去月半的墓地时,遇到的杀手,身上也有这个桑叶印记。 看来,是一波人。 只是,西陶人下毒,让云时和失语,又有什么目的。 算了,不想了,回去后问云时和吧。 纪辞回望一眼马车中的辞陌衍,“前面不远,就是契王府,我直接走过去了。” 辞陌衍敛下所有的情绪,“辞妹妹,这些人,可能是西陶派来的,但绝不可能是陶兄。” 陶融是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也是他的挚交好友。 他不希望,纪辞误会陶融。 “我知道,是陶鉴的人。即便,与陶融有关,我也该听陶融的解释。” 不应该,随随便便给陶融定罪。 她是成年人了。 昨晚那般的不理智,不该出现第二次。 陶融是男主角,她不能和他闹崩了。 辞陌衍又羡慕,又嫉妒,“陶兄,真是好福气。” 纪辞一进陶融的院落,便看到了萧问渠。 “陶融呢?” 萧问渠看到纪辞,简直喜出望外。 不过,见到跟来的辞陌衍后,阴阳怪气地开口,“太子殿下、辞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家王爷卧病在床,不宜见客,还请见谅。” 纪辞也懒得多说,直接往里边闯。 辞陌衍跟着上前,却被萧问渠挡住,“太子殿下若是看重与王爷的交情,还是不要打扰。” 辞陌衍权衡之下,只好咽下一肚子火气。 纪辞在房内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躺在榻上的陶融。 形销骨立,面色惨白。 纪辞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陶融,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陶融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纪辞,眼神迷离,温柔渐渐溢满整张脸。 忽的,眉眼蹙起,自嘲地闭上眼睛,“只怕,又是幻觉。” 纪辞坐在床沿,“陶融,是我。” 陶融迅速撑开眼睛,竭力爬起来,“小小……” “好好躺着,别起来。” 陶融很是听话乖巧地躺下,“嗯,听小小的。” “陶融,我们谈谈心,可以吗?” “嗯。” “自古以来,男人都有征战天下的雄心壮志。女人,在天下面前,不值一提。男人为了谋得天下,用些特殊手段,也在所难免。这些,我都能理解。所以,我不会怨你。” 纪辞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要的,只是你一句实话。” 她来这里,真的想听陶融一句实话。 第81章 被远嫁西陶 陶融皱眉盯着纪辞,眼底掀起了狂风巨浪。 在纪辞心虚地避开目光时,陶融用力将其拽进怀里,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双手十指紧扣。 纪辞慌了心神,说话都结结巴巴,“你想干嘛?” 纪辞慌乱无比,就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失了依靠。 “纪辞,看着我的眼睛。” 纪辞情不自禁,对上陶融的目光。 “纪辞,我想要你,只要你,这就是我的回答。” 不过一瞬,纪辞就缴械投降,所有的防线,都土崩瓦解。 纪辞的目光,逐渐迷离恍惚,“陶融,你……” 陶融毫不留恋地坐起身,收起所有的柔情蜜意,只剩下一片冰冷,“赏颗蜜枣后,立即递刀子。不止郡主信手拈来,陶某也能用得得心应手。” 纪辞难以置信地张开口,脑袋嗡嗡作响,“陶融,你玩弄我的感情?” “滚下去!” 纪辞气得不轻,含怒指着陶融的鼻子,“陶融,你居然这般羞辱……” “唔唔唔……” 陶融还点她的哑穴! 太过分了! “郡主身份尊贵,以后,不必再跑来契王府丢人现眼。” 陶融毫不客气地拎起纪辞,扔出了门外。 萧问渠眼观鼻,口观心,见陶融对纪辞的态度转变,语气也不太友善,“我们契王府庙小,以后,就不招待郡主这尊大佛了。” 辞陌衍见状,当即就将纪辞护在身后,“陶融,枉我将你当兄弟,托你好好照顾辞妹妹,你缺如此无情无义。今日起,我辞陌衍就和你恩断义绝。” 说罢,就牵起纪辞的手,愤然拂袖而去。 萧问渠给纪辞甩了个冷脸,“王爷才和纪辞撂开手,她转眼就另投他人怀抱。辞国的女人,就是始乱终弃。还好,王爷及时止损,才将没有被狠狠地伤心伤心伤情。” “嗯。” “王爷,三日后的礼宴,我们定要好好配合鉴王殿下,让纪辞吃不了兜着走!” 陶融勾起一抹阴谋的笑意,“自然。” 纪辞回府后,勒令郡主府上下,不得提及陶融的只言片语。 整日和醉梅一起排练《落霜叹》,似乎,毫不在意,即将被远嫁。 皇家礼宴,纪辞并未受邀,辞陌衍却亲自登门,接纪辞入宫。 纪辞想着,今日礼宴,决定她的去留。 她置身事外,便是任人鱼肉。 况且,礼宴膳食不错,不吃白不吃。 纪辞爬进半溪准备的马车,慵慵懒懒地靠在车壁上,悠闲地哼着小曲。 辞陌衍笑眯眯的,“辞妹妹哼的曲儿,倒是新奇,我倒是从未听过。” 纪辞吓得立即睁开眼睛,“辞陌衍,你怎么上来了?” 天啊,辞陌衍有婚约在身,她不想当小三啊。 更何况,云幼卿那般有手段计谋,她会被玩死的。 辞陌衍很是无奈地摊手,“我的马车坏了,只能和辞妹妹共用一辆马车。” “那你不会骑马吗?” 辞陌衍一眨不眨地盯着纪辞,似乎,百看不厌,“我想和辞妹妹在一起。” 孤男寡女,辞陌衍真能给她找麻烦。 纪辞身子钻出车厢,对半溪招手,“半溪,快上来,陪我聊天。” 半溪心领神会,“好。” 半溪一上来,纪辞彻底无视辞陌衍。 辞陌衍却乐于找话题,“上次,辞妹妹用神兵利器制服杀手,甚是英姿飒爽,让人惦念不忘。这几日,苦于无暇登门。这是三千两银子,辞妹妹清点清点。” 纪辞极其爽快地将破空扔给辞陌衍,“半溪,拿好了,这是给你开医馆的银子。” 军饷,就靠她排练的《落霜叹》了。 半溪愣住了,“啊?” “你医术高超,做郡主府的府医,实在太过屈才。悬壶济世,普济众生,才是你的宿命。” 半溪深深地望向纪辞,“多谢郡主,多谢太子殿下。” 辞陌衍拿着破空摆玩,吓得纪辞纪辞夺回去,“枪不能乱玩,会走火的。”纪辞做了个举枪的姿势,“瞄准,射击。看好了,这才是用枪的正确姿势。里面还有七颗子弹,没到危险关头,不要浪费。” 辞陌衍盯着纪辞傻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 系统:【辞陌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5。】 “辞陌衍,你听清楚了吗?” 辞陌衍低着头,干咳一声,“记住了,记住了。” “那就好。” 辞陌衍忽的回过神,“对了,辞妹妹把枪转让给我,自己怎么办?” 她能说,一兑换破空,立即复制了一把? 纪辞一本正经地忽悠,“这几日,我又在黑市买了一把。” 辞陌衍点点头,“得空了,我也去黑市撞撞运气。” 你怕是撞不到了。 越接近宫门,气氛越为压抑凝重。 这种感觉,在进入礼宴后,达到了顶点。 皇后见到相携而来的纪辞、辞陌衍,脸色大变,“衍儿,云姑娘呢?” 辞帝更是面如菜色,“辞丫头怎么来了?” 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纪辞的不欢迎。 辞陌衍面对辞帝,一向畏畏缩缩,这次,态度却非常硬气,“父皇,是我非要带辞妹妹过来。” 纪辞被辞陌衍气得窝火,这是生怕辞帝不记恨她啊。 她真想给辞陌衍颁发小奖状。 覆水难收,纪辞也只好顺着辞陌衍的话说下去,“皇上想必也听过坊间传言,郡主府穷得揭不开锅。阿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特意求太子殿下带我来蹭饭。” 纪辞昂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在场众人,一个个都怪异地看向纪辞,似乎在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辞陌衍本人都被纪辞唬住了,愣了愣神,才非常配合地点头,“父皇,就是辞妹妹说的那样。” 辞帝死死地抓紧龙椅的把手,“礼宴乃国之重宴,席上皆是朝中五品以上大臣。辞丫头想吃珍肴美馔,朕让御膳房送去郡主府。” 纪辞甩了甩腰间的虎符,“皇上,今日,阿辞是以纪家军首领的身份入席。” 话说到如此地步,辞帝还能赶走她? 纪辞得意,在座的大臣,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暗下感慨,纪辞胆大包天。 皇后收到辞帝的示意,摆出一脸假笑,“席位座次都已排满,阿辞留下,怕是没有席位了。” “母后,辞妹妹是我带来的,她和我坐一起。” 在云相皱眉之时,一向温婉贤淑的皇后,声音尖厉地大喝,“简直是胡来!到底是听了谁的教唆,没一点正形!” 辞陌衍,您可少说几句吧。 “太子殿下心疼妹妹,妹妹心领了。不过嘛,我有想坐的地方。” 辞帝听到纪辞口中的“妹妹”,暗暗舒了一口气,“辞丫头,若是找不到地方坐,朕也只能让人送你回去了。” 不就是想将她送走,然后拍板决定,让她远嫁嘛。 她偏不让辞帝如意。 纪辞一一扫过宴席上的人。 幸灾乐祸的云相及朝臣。 事不关己的陶融。 窃喜的陶鉴。 …… 最后,纪辞将目光投注在忧虑的纪老将军身上,“哥,我们挤一挤呗。” 哈? 纪辞的话,就像一颗深水炸弹。 炸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纪辞叫纪老将军“哥”,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辞陌衍也蒙着眼,似乎在说,真是没眼看。 老神在在的纪老将军没出声,纪辞又叫了一声,“哥,给句话呗。” 所有人都等着纪辞被纪老将军修理,等着看纪辞的笑话。 纪老将军突然嫌弃地吼道:“要坐就坐,磨磨蹭蹭干嘛?” “嘻嘻,哥,你真好。” 纪老将军踹了纪湾一脚,“没大没小,还不叫小姑。” 纪湾不情不愿地开口,“小姑。” 在场之人,除了陶融,无不瞪大了眼珠子。 这是什么情况? 陶融轻声地咳了咳,陶鉴眨了眨瞪大的眼睛,对辞帝微微拱手,“辞帝陛下,十皇弟前来辞国,已有五年,父皇对他甚是想念。” “父皇的意思是,若两国开通榷场,需接十皇弟回西陶。否则,榷场只能容后再议。” 纪辞正啃着大猪肘子,心想: 这西陶还真是性急,一刻都等不了。 辞帝似乎很是为难,“朕自然也希望,契王早日回西陶,在西陶承欢膝下。不过,契王与辞丫头尚有婚约,这……” 陶融冷冷地扫过纪辞,不咸不淡地开口,“让辞郡主远嫁西陶便是。”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纷纷附和。 “纪王爷大义,连年征战,守护大辞。” “辞郡主不愧是纪王爷血脉,为两国团结和睦,牺牲小我,真乃高义。” “辞郡主远嫁和亲,两国定能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 纪辞只想呵呵。 这么喜欢和亲,你们咋不嫁去西陶。 “父皇,此事,要不要过问辞妹妹的意见。” 辞帝笑眯眯地看向纪辞,“纪王爷言传身教,阿辞一心为国为民,定是欣然接受。” 纪辞一心一意享受美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是的,我没意见。在大辞呆了这么久,见识西陶的风土人情,也不错。” 纪辞这么配合,倒让辞帝一时语塞。 片刻后,才眉开眼笑道:“礼部即刻拟旨,进封辞丫头为公主,择选黄道吉日,远嫁西陶!” 纪辞举起沾满油的小爪子,“皇上,我是没意见。不过,有一个人的意见,咋不能不听!” 第82章 让辞莫莫和亲 “哦?何人的意见,如此重要?” 纪辞故意卖了个关子,“一个世外高人。此刻,应该到了宫门。不知,可否请太子殿下前去迎接?” 云相微微冷笑,“也不知郡主口中的世外高人,究竟为何人,如此大的架子,竟要劳驾太子亲迎。” “绥安寺,净如大师是也!” 辞陌衍腾地站起,“父皇,儿臣愿亲迎净如大师,请父皇安恩准!” 辞帝大手一挥,“速速前去,不得怠慢!再在朕的下首,给净如大师设座。” 宴席的座次,早已按照职位高低排好。 另外添座,几百号人的座次,都要往后挪。 于是乎,歌舞升平的宴席,一度变得人仰马翻。 不过,大家都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无比期待净如大师的到来。 喜公公伸长着脖子张望,脖子快要企及鸭脖子。 见到相携而来的辞陌衍、净如大师后,两眼放光,“净如大师到!太子殿下到!” 辞帝兴奋地站起来,在场之人,没一个人敢坐下。 净如大师对辞帝微微颔首,“阿弥陀佛,见过皇上!” “净如大师,快快免礼,这边请!” 纪辞不由得啧啧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净如大师是万人追捧,我就是万人踩踏。” 纪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的,“你以前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 好吧。 纪辞的大猪肘子啃完,又消灭一两只大螃蟹。 辞帝和大臣们,还止不住地吹捧净如大师。 大饱口福的纪辞,中气十足道:“皇上,我即将远嫁和亲。不如,请净如大师占一卦,看看吉凶如何?” 陶鉴冷眸微眯,正要请辞帝拒绝,辞帝已经满口答应,“如此,甚好!” 净如大师高深莫测地闭眼,淡然地掐指,“老衲献丑了。” 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攥紧了衣襟。 最终,净如大师睁开眼睛,面色严肃沉重,“空亡事不祥,阴人少乖张。求财无利益,行人有灾殃。” “大师,此乃何意?” 净如大师长叹一口气,“空亡乃大凶,百事不可为,凡事不成。” 陶鉴指着净如大师的鼻子怒骂,“两国邦交亲睦,难道要听一个和尚的?本王看,他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妖僧!” 辞帝的封建迷信,已经根植到骨子里,陶鉴说这话,绝对是找骂。 纪辞给了陶鉴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辞帝冷冷地扫向陶鉴,“放肆!” “不过是……” 陶鉴察觉到,在场之人仇视的眼神,吓得硬是悻悻地将话憋了回去。 “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皇上,法子倒是有,只是,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此话怎讲?” “空亡卦主阴人多作祟,需阳时生人才能压制阴祟。郡主命格平常,无力压制。若勉强远嫁和亲,必将有损大辞、西陶国运。轻则遭遇天灾人祸,重则两国动荡不安,国将不国。” 这次,陶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阳时生人是什么人,去哪里找?” “父皇,儿臣记得,长公主便是阳时生人。” 辞帝面如菜色,“胡闹,长公主年长契王许多,如何能和亲?” 陶鉴话里话外地不乐意,眼底却是幸灾乐祸,“就是,长公主愿意,契王也未必愿意。” 纪辞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长公主也未必乐意吧。” 陶融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纪辞立即闭上了嘴巴。 辞帝冷着脸,“辞丫头,你来说说,到底该如何?” 纪辞嫁不出去,辞帝横看、竖看,都看纪辞不顺眼。 纪辞把玩着垂下来的青丝,“西陶又不只有陶融一个人。西陶帝后位空悬,让长公主远嫁为后,也不是不可以。” 辞陌衍重重地点头,“言之有理!” 其他的朝臣,也乐得如此。 纪辞和辞莫莫,两个祸害,嫁谁都是为民除害。 云相却突兀地站出来,“皇上,不可!” 陶鉴亦然,“辞帝陛下,长公主生活荒淫无度,又是二婚,怎么能成为西陶国母。” 陶融老神在在道:“父皇择选后妃,重色不重德。长公主虽然年长,却容貌倾城。父皇若是见了长公主的小像,定然会欣然应允。” 陶鉴沉下脸,“陶融!” “皇兄莫怪,本王只是实话实说。” 纪辞瞅准时机,适时开口,“长公主远嫁和亲,两国定能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 “是吧,净如大师?” 净如大师合掌,“阿弥陀佛,长公主乃至阳之命,有大福之人。远嫁和亲,利两国生民,可保两国长治久安。” 辞帝渐渐握紧手中的杯盏,似乎在权衡什么,“西陶立后,事关重大。想必,鉴王也拿不定主意。不如,容后再议?” 陶鉴是西陶唯一的嫡出血脉,若辞莫莫为后,一旦诞下皇子,难免动摇他的地位。 陶鉴求之不得,立即达成了共识,“辞帝陛下,所言甚是!” 陶融淡淡一笑,“确然,待礼宴结束,传信给父皇,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下月初便能有结果。那时,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天下百姓定然齐贺。” 辞帝、陶鉴的面色,都有点挂不住。 尤其是辞帝,立即转移话题,“鉴王,朕已与群臣商议,将边境的双陵划分大辞榷场范围。双陵知州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划,今年年前,便能正式开市。” “西陶的扬威,与双陵毗邻,西陶划出扬威筹办榷场。” 以下,都是两国商议榷场细节。 纪辞觉得乏味无聊,确定不会再将自己搅和进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告退。 半溪还要查看于遇的伤势,和纪辞说了一句,就独自回了郡主府。 “小丫头,这就走,不等等老衲?” “物华天宝的好戏即将开场,我可不能缺席。” “小丫头,写信求老衲办事时,那可真是低声下气;事一办成,就翻脸不认人了?” 纪辞来回摩挲着下巴,“大师这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得得得,去哪看戏,也带上老衲。” “行!” 途经御花园时,净如大师忽的沉下脸,带着纪辞躲进了假山石中,“嘘!” 陶鉴揪着陶融的衣领,“陶融,你什么意思?分明承诺本王,要将纪辞弄去西陶,却临场变卦!竟然还打歪主意,将辞莫莫弄去给本王当继母!” “鉴王与辞莫莫往来密切,不想当继母,想当情人?” 纪辞紧紧地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陶融,本王算是明白了,你假惺惺地答应与本王合作,实际上就是将本王当猴耍!” “今日,是辞帝临时变卦,不愿纪辞远嫁,本王也手足无措。” 陶融狠狠地捏住陶鉴的手腕,疼得他哇哇直叫,只好放开陶融。 “陶融,你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等着老死在辞国吧!” “本王的事,不劳鉴王费心。” 陶鉴的面色变得狰狞可怖,“陶融,你等着,本王回西陶后,你的好兄弟萧裕,定然没好果子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萧裕棋差一招,才被贬去边疆。陶鉴,你当真以为,你还能得手?” 陶鉴眼含杀意,“陶融,你也太小瞧本王了!” “那便走着瞧。” 陶鉴一离开,净如大师便拉着纪辞出去,“陶小子,要不要一起去物华天宝看戏啊?” 陶融、纪辞四目交汇,又纷纷转身,避开对方的视线,气氛死一般的冷寂尴尬。 “你们两口子,倒是有意思。都来找我帮忙,见了面,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纪辞轻咬下嘴唇,“大师,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一起去,也无妨。” 陶融大步一迈,便超过纪辞,擦肩而过时,左手的指腹,轻轻地擦过纪辞的右手背。 纪辞微微弯曲手臂,轻轻地抚摸着那处,一种酥酥麻麻的情愫,渐渐荡漾开来。 三人乘坐一辆马车,没过多久,净如大师收到信鸽的来信,便匆匆下了马车。 纪辞低头缠着宫绦玩,试图躲避开陶融的视线,尽量不那么尴尬。 最后,纪辞实在受不住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上次去契王府找你,你对我态度恶劣,是因为陶鉴的人在外面偷听。为了不让他今日计谋得逞,你才刻意凶我。” 陶融闭上眼眸,“纪辞,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纪辞闻言,胸口憋闷不已。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 她以为,她能潇洒不羁地全身而退。 似乎,事与愿违了。 难道,她低估自己对陶融的情意了? 不可能! 不过是出于对异性的好感,优秀者的欣赏而已。 纪辞定了定心神,偷偷瞄向陶融,“你什么时候回郡主府?” 合眼养神的陶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纪辞,你我毫无干系,去郡主府,合适?” 纪辞心口有些抽疼,“以后,都不去了吗?” “也许。” “如果,我有事找你帮忙呢?” “纠正一下,朋友、恋人才叫帮忙;陌路人,只能是交易。有事,找问渠,他会通传给我。” 纪辞更难受了,“朋友都做不了吗?” 陶融睁开眼睛,冷冷地望向纪辞,“纪辞,你伤过我一次,还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在我伤口上撒盐?你还有心吗?” 第83章 等你看清自己的心 醉梅急得左右徘徊,上蹿下跳。 见到纪辞,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将她拉进了办公室,“郡主,不好了!缀锦楼的花魁娘子,蕴墨馆的当红小倌,突然都失踪了。我寻遍了物华天宝,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前期大力宣传,戏台子下面挤满了了观众。花魁娘子、当红小倌齐齐失踪,观众们也不必看《落霜叹》,直接看物华天宝的笑话吧。” 纪辞推开花形小轩窗,目光投向下面的戏台子,面容难掩焦虑,“不好!大家耐心已经耗尽,要闯进店里来闹事。” “他们听说能一睹缀锦楼花魁娘子芳容,临县的百姓都赶过来了。天还没亮,就蹲在戏台子下面,已经等到了中午。这一闹事,只怕得把物华天宝给砸了。” “郡主,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郡主主意多,快拿主意吧。” 掌柜、部长们,一个个都盯着纪辞,就等着纪辞拿主意。 纪辞在办公室扫视一圈,都没有找到陶融。 为什么,她遇事后,首先想到的,会是陶融。 难不成,她真的…… 纪辞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杂念都甩出去。 “公关部,给大家一一分发茶果,先安抚大家的情绪。然后……”纪辞关上轩窗,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诉大家,一刻钟后,好戏开锣!” 竹忘言闻言,急忙带着手下的员工下去。 醉梅急得抓耳挠腮,“郡主,这也只能应付一时啊。” “醉梅、兰扬,我们最熟悉剧情,所以,全凭我们力挽狂澜了。” 兰扬虽然迟疑,但对纪辞是无条件信任,“郡主想如何做?” “附耳过来。” 萧问渠指挥着暗卫,在门口拦人,急得热汗直冒,“王爷,郡主承诺的一刻钟到了。这么多人涌上来,我们快拦不住了!” 陶融拧着眉头,“拼死也要拦住!” “郡主还真是个甩手掌柜,自己躲在办公室里,不管不顾,把我们推出来拦人。” “她说有办法,便有办法。” 这么信纪辞,干嘛不与她和好,还不跟进办公室,留在这里受罪。 萧问渠腹诽完后,还是要咬牙坚持,“为了王爷,我拼了!” “嘘!大家听,是不是有乐声?” “是琴声!” “还有箜篌声!” “好像还有箫声。” “……” 舒缓悠长的乐声,弥散开来。 观众们躁动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宁和。 蜂拥要闯进店铺里的观众,都去戏台子底下抢座位。 萧问渠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花魁娘子、小红倌都罢演了吗?” 陶融目光所及之处,一妙龄女子,轻纱遮颜,指尖轻轻拨挑,“是她。” 萧问渠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鸭蛋,“郡……她还会弹箜篌啊。” 陶融余光察觉到什么,冷声道:“问渠,那几个挑事的刺头无赖,又有动作了!” 萧问渠摩拳擦掌,轻手轻脚地没入人群中,“王爷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一曲终了,赢得满堂喝彩。 兰扬、醉梅退居屏风后,兰扬拿起剧本,声情并茂道:“南海有仙山,仙山有仙人,仙人眷凡尘。” “传说,南海的世外仙山,有一落霜仙子,绝殊离俗,玉貌天成。落霜仙子成年,适逢霜降,众仙齐聚南海仙山,庆贺芳辰。落霜仙子仙袂飘飘,翩然起舞。” 兰扬轻抚琴弦,琴声溢散,纪辞随之轻踮莲步,款款起舞。 “真香啊!” “是的,落霜仙子的水袖中藏有香粉。一起舞,满堂生香!” “美哉!妙哉!” 兰扬对醉梅点头示意,“醉梅,该你了!” 醉梅在广袖中塞满了海棠花瓣,足尖轻踏,从屏风上蹁跹落下,袖中的花瓣流泻而出,满天飘飞。 花雨中,醉梅飘然降落在纪辞面前,“吾乃花神之子,临棠仙人,凡吾过处,清风徐来,海棠兴起。凡尘草妖横行,愿请落霜仙子前往凡尘除杀草妖。” …… 落霜仙子与临棠仙人前往凡尘,替天行道,除杀草妖,情愫渐生。 草妖狡诈多端,以身做饵,临棠仙人担心落霜仙子安危,只身赴险,命丧草妖之手。 落霜仙子悲痛欲绝,除杀所有草妖,对天高歌: “玉柱金罍醉不欢,云山驿道向东看。 鸿声断续暮天远,柳影萧疏秋日寒。 霜降幽林沾蕙若,弦惊翰苑失鸳鸾。 秋来回首君门阻,马上应歌行路难。” 舞姿卓绝翩然,歌声曼妙婉转,让人回味无穷。 一曲歌舞终了,落霜仙子自毁魂魄。 凡尘为感念落霜仙子、临棠仙人恩情,每逢霜降,便对南海祭拜。 一个是海上神姝, 一个是世外仙葩。 救凡尘,葬仙身。 百世铭记。 观众们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悲泪不断。 兰扬、竹忘言登场,一人执扇,一人执快板。 “是不是,还没看够,就结束了?” “是啊,主角双双身死,一心为民,最终惨死,实在憋屈。” 观众们更是大声高呼,“实在是不过瘾!” “我们会征集观众们的意见,活动长达三日。” “三天内,凡在物华天宝消费达一两,可获得一朵海棠笺。用作投票,决定落霜仙子、临棠仙人生死。” “凡消费达十两,可获得十二朵海棠笺。” “消费达百两,可获得一百五朵海棠笺。” “消费最高的三名顾客,可参与故事改写。” “复活落霜仙子、临棠仙人,全靠大家的力量。” 观众们沸腾了,“我们想看落霜仙子的真容!” “见落霜仙子真容!” “……” 纪辞退场后,便坐进了办公室休息。 听到外面的高呼声,一时坐不住了。 陶融靠在门旁,淡淡的神色中,蕴含着些许嘲讽,“孝期大兴歌舞,传扬出去,不怕被人口诛笔伐?如此场面,你满意了?” 情势所迫,她能如何? 总不能,随便揪一个人上场吧。 万万没想到,陶融会如此不理解她。 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是陶融? 脾气登时就上来了,“不用你管!你出去!” 即便她独来独往多年,但大部分人都对她非常尊敬,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陶融面露愧色,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醉梅行色匆匆地闯进来,还不忘,故意挤开陶融,“郡主,大家都要见你,怎么办?” “告诉他们,一面千金!” 她就不信,有谁愿意出这冤枉银子。 “是。” 醉梅离开后,陶融还站在原处。 不进来,也不离开,似乎粘在了地上。 “你怎么还不走。” “今日,有人带头挑事,人已经被问渠拿下。审问过后得知,受云夫人指使。你要如何处置?” 陶融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帮我?” 陶融毫不犹豫,“物华天宝盈利,我能得三成红利。” “挑事的人,送官法办吧。” 至于云夫人,等军饷筹集后,再和她好好算账。 陶融犹豫了半晌,终是没忍住,“云夫人出手,皆因为云幼卿抱不平。以后,你别和辞陌衍走太近。免得,再次引火上身。” “不是说,不管我的死活吗?” 陶融指节陷进了掌心,“抱歉,我失言了。” 纪辞甩下理智,用尽全身力气,跑向陶融,抓住陶融的手臂,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陶融,我问你,你当真要和我一刀两断?” 口,会说谎;心,撒不了谎。 “陶融,你若闪烁其词,不敢正面回答我,都说明你放不下我!” 纪辞已经感觉到,陶融愈渐加快的心跳。 陶融认命地闭上眼睛,“答案,你不是知道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纪辞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纪辞挫败地蹲在地上,“陶融,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陶融单膝蹲在纪辞身旁,语气似乎有些沧桑感,“上次,是我心急了,将我们之间的矛盾的忽略了。”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断的付出,那些矛盾都会渐渐消失。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你对我无心无意。” 纪辞心窝一阵刺疼,“我……我没有。” 与陶融分开后,纪辞才发现: 分手,她无法真正做到释然、坦然。 陶融望向纪辞的眼睛,目光深邃,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小小,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爱吗?” 纪辞犹豫了。 “爱”之一字,似乎,太过沉重。 “你是将我当做正常人,还是纸片人?” 历经这么多,纪辞不可能,还将陶融当做纸片人。 可是,将陶融完完全全地视作正常人,纪辞也觉得缺了点什么。 陶融自嘲一笑,“我明白,自始至终,我终究只是你攻略的对象。虽然残忍,但的确是事实。” “陶融,我……” 纪辞想要解释,却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纪辞,等你看清自己的心,再来找我。” 小小,若我们有百步之遥,我愿走完九十九步。 只怕,最后的那一步,你不愿意迈出。 不是不愿走完百步,而是,一直得不到回应,对双方都是折磨。 第84章 他的童年 纪辞在被窝中,翻来覆去,“小言言,爱上一个人,有什么判断标准吗?” 系统:【当然有了,本宝宝作为一个恋爱系统,情感问题,可是我本系统的强项!】 纪辞连忙披衣起身,找来笔墨,“小言言,你快化形,坐我对面。今晚,我们促膝长谈。” 系统:嘻嘻!终于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系统:【小辞儿,你听好了。】 系统:【爱上一个人,最重要的判断标准就是——心跳加速,也就是动心!】 系统:【据我统计,你从镇妖塔回来后,只要和陶融独处、对视,心跳每分钟都在100次以上。】 系统:【所以,动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系统一边说,纪辞一边记笔记。 “我有说过,我喜欢的人是陶融?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心跳的频率?” 系统(炫耀):【小辞儿,我都能读取你的心思,测试你的心跳,很难吗?】 “好吧好吧,那第二点是什么?” 系统:【思念。小辞儿为了陶融,大半夜把我叫起来,思念已经实锤了。】 “就算是普通朋友,见不到,应该也会思念吧。” 系统:【所以呀,这是就要看第三点——吃醋!】 “我好像,没怎么吃醋,难道……” 系统:【嘁!那是人家陶融洁身自好,身边没有烂桃花,你就知足吧。】 纪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的。” 系统:【这么说吧,假设,陶融和云幼卿看对眼了。云幼卿和陶融结为夫妻,你会有什么感觉?】 纪辞一听完,脑子里就冒出两个字,“抢亲!” “小言言,是不是,我真的爱上他了?” 系统:【不不不,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也是喜欢和爱的界限之一——包容。】 系统:【但凡是人,便不可能完美无缺。即便,陶融是纸片人,也有人设的缺陷。爱上一个人,会一时冲昏头脑,会因为他,偶尔打破原则、牺牲理智。】 “我和陶融三观不合,我选择了结束。可是,我现在后悔了,这算不算打破原则?” 系统(长辈说教的语气):【爱情,是互相磨合、接纳的过程。不只有浪漫温馨,还有一地鸡毛。】 系统:【如果,你能接受对方所有的缺陷,并愿意与其共度余生,那就不要再顾忌,勇敢去爱吧。】 纪辞轻咬着笔头,“小言言,为什么是接受对方的缺陷,而不是双方弥补缺陷,成为更好的自己呢?” 系统:【好啊,我很期待,小辞儿和陶融双向救赎哦。】 纪辞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望向纸上的笔记,“小言言,如果我完成了终极主线任务,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那陶融怎么办?” 让陶融动情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好像,更是对感情不负责。 系统:【纪辞,你还真是有点傻!人生苦短,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如果,注定要离别,相爱过,至少不留遗憾。】 “嗯,不留遗憾!” 萧问渠抱着一大摞话本子,脚步轻快地走进书房,“王爷,这些话本子,都是市面上难得的追妻佳作。只要王爷熟读,不愁得不到郡主的芳心。” 唉,纪辞再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主母,也是陶融看上的人。 他除了帮陶融,也没别的法子了。 陶融正在读《大辞山河卷》,闻言,揉了揉太阳穴,“你确定,不是小小要追本王?” “王爷和郡主一言不合,就搬回契王府。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等着郡主来哄。就算是郡主来追王爷吧。” “本王乐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爷看着胜券在握,实际上,早就提心吊胆了。”萧问渠拍了拍自己的话本子,“这话本子,王爷好好看,以后,用得着。我走了,没事,别找我了。” “萧问渠,你是本王的人,还是小小的人?” 萧问渠翻了个白眼,“王爷自己都是郡主的人,好意思问我是谁的人?” “既然如此,你暂时搬回郡主府,保护小小安危。记住,别说是本王让你去的!” “行,明天开始,我就帮王爷保护郡主。顺便,将郡主的一朵朵桃花掐断。不过,事先声明,王爷得给我双俸。” “好。” 排演《落霜叹》的效果,没让纪辞失望。 仅仅第一天,除去本金,便盈利三万两。 萧问渠话本子都不看了,“郡主,你怎么这么厉害,不用算盘,就涂涂画画,就把账目算出来了。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又是什么啊?” “不是涂涂画画,是在列竖式。还有,不是奇奇怪怪的符号,叫做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是什么东西?” 纪辞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详细解释,“就是便于我计算的东西。” 萧问渠就像个好奇宝宝,问个不停,“那这一个个的框框又是什么?” “这个呢,叫做表格,可以对数据一目了然。” “表格?是郡主创造出来的吗?这么厉害的嘛!” “不是,就是偶然间在书上看到的。” 萧问渠仍旧崇拜地望向纪辞,“郡主精通算账、唱曲、跳舞、弹琴,这么有才华的人。以前,大家怎么都有眼无珠,说郡主一无是处呢。” 就连他,都听信了传言。 还是他家王爷有眼光! “那是,我一直都是这么优秀!” “对了,郡主是什么时候学的歌舞呀?” 纪辞笑得不怀好意,“萧问渠,我的事,你这么好奇作甚?” “郡主,跟你说实话,我是王爷派过来的卧底。只要打探到郡主的消息,回去就有重赏。” 纪辞狡黠的目光转了转,“萧问渠,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说一件我的事,你说一件陶融的事怎么样?” “行啊!” “好,你先说,我想知道陶融的童年。” 小说中,对于西陶的描写,一笔带过。 她想了解陶融的过往,却害怕揭陶融的旧伤疤。 “我怎么感觉,我吃亏了呢。”纪辞转着陶融送给她的硬笔,“我又没逼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呗。” “行行行,与其让王爷自揭伤疤,还不如我来说。” 纪辞托着下巴,“嗯,你慢慢说,我认真听。” “我们皇上重色,后宫佳丽何止三千,存活的公主、皇子多达百人。王爷的母妃位份低微,只是一个采女,又不得宠。偶然承宠,才有了王爷,高位妃嫔都不屑迫害王爷母子。” “王爷在后宫之中,过得无比凄惨,整个人瘦骨嶙峋的。杨采女从小对王爷不闻不问,只是每天提供一碗馊饭食。” “我记得,王爷七岁那年的除夕,陶鉴找到王爷说,杨采女给他做了一双鞋,让王爷去御花园去取。” “王爷一过去,便看到了荷花池边的一双鞋。王爷兴奋不已地穿进去,结果,里面藏了绣花针。” “王爷长满冻疮的脚趾头被扎穿,当时疼得全身都在颤抖。这时,又突然被人推下荷花池。” “凛冬的池水,已经结冰。王爷生生将荷花池砸出一个大窟窿,池水冰凉刺骨,刺得人直打摆子。” “王爷只好凭着本能挣扎,好不容易爬上去,却撞上皇上与后妃们嬉戏玩乐,败坏皇上兴致。” “皇上龙颜大怒,怒问王爷的身份。这时,陶鉴突然站出来,说王爷是杨采女所出。” “皇上盛怒,斥责杨采女管教无方,将其打入冷宫,王爷杖责二十。” “经此一事,本就不喜欢王爷的杨采女,连饭都不留给王爷。王爷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天天钻狗洞,去御膳房偷剩饭剩菜。每每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后,还要遭受杨采女的斥责。” 纪辞鼻子酸酸的,紧紧地咬着手指,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牙印,“陶融本就爹不疼,娘不爱的,陶鉴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萧问渠额间青筋暴起,“陶鉴想与我哥结交,我哥却只将王爷作为挚友。陶鉴愤恨不已,就想借机除掉王爷。” “陶融被送来辞国为质,是不是,也是陶鉴的手笔?” 萧问渠的眼眶变得湿润通红,“是!” “皇上子嗣众多,无论谁入西陶为质,对他而言,都无所谓。所以,采取了抓阄的法子。” “陶鉴事先收买太监,将所有的名字都是王爷。无论抓到哪支签,都是王爷入辞国为质。” “王爷和陶鉴之间有大恨,即便他要对辞国不利,也不会与陶鉴合谋。更不会将郡主当做物件,想要带回西陶。” “所以,郡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辞虽然没有过问陶融此事,但偶尔还是会钻牛角尖。 如今,听到这番话,心里的石头,突然放下了。 “萧问渠,我还有一个问题。陶融,想要……天下吗?” 萧问渠被气得直抓后脑勺,“郡主,王爷应该对你说过啊。” “天下,只是一把破椅子。累死累活一辈子,还要被史官鸡蛋里挑骨头。对王爷而言,只要不是昏君,谁当皇帝都一样。” 纪辞摸了摸下巴,“萧问渠,你觉得,我能给陶融想要的吗?” “王爷要的,只是郡主啊。” 第85章 向你求婚啊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纪辞就去了契王府,在石狮子旁蹲点。 见到云时和过来,出其不意,突然钻出,吓了他一大跳。 云时和拍了拍胸口,“郡主,好端端的,你躲这吓我干嘛。” “云时和,你天天习武,咋没长进呢?这都能把你吓到。” 云时和一掌拍在石狮子头上,又吃痛地大叫,“一提到这,我就来气,陶融太黑心了,借授武之名,天天对我拳打脚踢。我浑身是伤,哪还有上进的力气。” “没事没事,今天,我陪你一起练武。陶融打你,我给你挡着。” 云时和嫌弃地摆手,“别!千万别!” “怎么了?” “陶融那么宝贝你,你给我挡拳头,我会被揍得更惨。” 纪辞拍着云时和的肩膀,可劲儿地忽悠,“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云时和信了。 于是乎,又被陶融揍得鼻青脸肿。 纪辞缩了缩脖子,躲进了角落里。 默默地掐着手指头,计算云时和被打的次数。 云时和为了躲避毒打,手忙脚乱地爬上樟子树。 “陶融,你太过分了,专挑我的脸打。” “纪辞,你还不帮我!” “……” 陶融活动着腕关节,给了纪辞一个警告的眼神,“下来,继续!” 云时和紧紧地抱着树干,死活不肯撒手,“陶融,纪辞也是来习武的,你为何逮住我一个人毒打。” 陶融玩味地看着纪辞,却不言语。 纪辞轻轻地掐了自己一把。 挺疼的。 “云时和,我不学了,你多加保重吧。回去后,我让半溪给你上药。” 说着,纪辞又后退了几步,躲在凉亭的柱子后面。 “习武先挨打,笑脸迎人欺。只学功法,不经实战,便是空有其形的花架子。再不下来受打,师徒情断。” “下来就下来!” 云时和撒开手,灵活矫捷地从树上跳下。 纪辞不禁捂住惊叹的嘴,“哇,这么厉害!” 云时和上一秒还在装逼,下一秒就被陶融痛扁。 双方交手,云时和并非不出手,而是每一招,都被陶融预判后克制。 结果,只有被惨虐的份,连陶融的衣袂都抓不住。 “今日,到此为止,继续扎马步。” 云时和扎马步,已经能轻轻松松提起两桶水。 “陶融,我也要提水吗?” 纪辞扎马步还够呛,遑论提水扎马步。 陶融淡淡瞥向纪辞,“随你。” 说完,陶融靠着樟子树,捧起一卷书拜读,不再理会纪辞。 云时和得意地挑眉,“郡主,挺轻松的,要不来试试。” “再多说一句,加训一个时辰!” 云时和被陶融一喝,只好愤愤闭上嘴巴。 纪辞压低声音,“云时和,你还有别的训练吗?” 云时和偷偷瞄向陶融,小心地摇摇头。 “好,我明白了。” 云时和轻声追问:“明白什么呀?” 纪辞轻手轻脚地靠近陶融,抓着陶融的衣袖,软声软气道:“陶融,武学一事,我就是个门外汉。你不教我,让我随便练,万一我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呀。” 陶融看似聚精会神地看书,实际上,余光已经不自觉地飘到纪辞身上,“武学尚未入门,有走火入魔的本事?” 纪辞扯住陶融的衣袖,抵着下巴,拼命地对陶融眨眼睛,“陶融,你就教教我,好不好嘛!” “别乱撒娇!” 纪辞得寸进尺,踮起脚尖,在陶融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君,不对你撒娇,对谁撒娇呀?” 陶融用书卷将纪辞的手打开,“没过门,随时都能解除婚约。”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催婚。” 陶融恼羞成怒地转过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纪辞再次抓住陶融的衣袖,似乎,这样他就跑不掉了,“再矜持,夫君跑了,我找谁哭去。” 陶融身躯一僵。 云时和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你们俩够了,打情骂俏也注意点场合,这里还有个大活人!” 纪辞踮着脚尖,俯身贴在陶融的耳畔,“陶融,我有东西给你。能不能,先让云时和回去?” 陶融喉结上下划动,强自镇定,“去书房。” 纪辞探出脑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书房的门关上。 “你要作甚?” 纪辞将陶融按坐在太师椅上,又一丝不苟地给他整理衣冠,“你先坐好,别乱动哈。” 陶融狐疑地望向纪辞,“嗯。” 纪辞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认真地检查自己地着装后,深吸一口气。 然后…… 扑通一声,跪在陶融面前。 陶融吓得登时站起,“小小,快起来!” 纪辞揉了揉生疼的膝盖,“陶融,你先坐下,我要干正事!” 陶融在纪辞威逼的目光下,如坐针毡地坐在太师椅上,“什……什么正事?” “等着哈!” 纪辞从空间里,取出一张精巧美观的桃花纸,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求婚书。” 听到“求婚”二字,陶融愣住了。 “陶融,展信舒颜。” “我,纪辞,江南人士。因缘际会,与君结识。从势同水火,到调风弄月。你我种种,不在赘述。只待,日后能细水长流长厮守。不知,君愿否?” 陶融激动不已,强忍住喜极的热泪,俯身去扶纪辞,“小小,固我所愿,不敢请尔!” 系统:【陶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20。】 纪辞将桃花纸塞进陶融手中,“你先坐好,别打扰我。刚刚那份,是文言版本的。还有一份,我还没念呢!” 陶融无奈地笑着,刚涌出来的热泪,硬是被憋了回去,半蹲在纪辞对面,“好,你念,我听。” “以前,我们定下婚约,只是权宜之计,无关风月,更无真心。如今,我决意与你共度余生,特意写下这份求婚书。一字一句,都是真心。” “我不是什么完美的人,面对这份感情,无措过,犹豫过,迟疑过,更伤了你的心。” “我不能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伤到你;但能保证,会竭尽全力让你开心。”“如果,你愿意接受不完美的我,对我敞开心扉。那么,我们就一块搭伙过日子。” “互敬互爱,坦诚相待。努力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陶融没有犹豫,一把将纪辞拥入怀中,“小小,我本该拒绝的,但我抵挡不住诱惑力。” 纪辞瞬间沉下脸,不客气地推开陶融,“我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敢拒绝!” “不是不愿,而是,求婚一事,本该我来做的。” 纪辞面色稍霁,“这还差不多!” “地上凉,快起来。” 纪辞刚要就着陶融起来,忽的想起什么,“不行不行!你得站起来,像王子一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向我,扶我起来。跟我说,我愿意。这才算完成所有的仪式,知道不。” 陶融怪异地瞟了纪辞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好。” 吐了一口浊气后,陶融才依纪辞所言,“小小,我愿意。” 纪辞郑重地将手交给陶融,正要起来之时,突然有人闯进书房,“郡主……” 兰扬看看跪在地上的纪辞,又看看僵硬躬身的陶融,“陶融,你怎么能让郡主跪地上!” 醉梅也随声附和,“郡主千金之躯,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意下跪。” 菊一故也拉长着脸,“郡主,陶融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这…… 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纪辞连忙就着陶融的手站起,勉强完成了所有的仪式后,才尴尬地望向兰扬,“兰扬,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当下,转移话题,是最好的选择。 “郡主在物华天宝放话,谁能出一千金,就能见落霜仙子真容。有不少人众筹,只为窥探落霜仙子真容。” 什么鬼? 纪辞为了让人望而却步,狮子大开口,要千金一面。 他们居然还想法子众筹。 她是真没打算,赚这笔横财啊。 “实在不行,随意找个歌姬舞女,糊弄过去得了。” 醉梅无力地垂着手,“众筹的人,还算是好糊弄。可是,陶鉴出两千金,说是要将落霜仙子带回西陶。随意找的人,只要一唱跳就露馅了。” “陶鉴以为自己是谁,大辞又不是他的地盘。他想将人带走,就要给他带吗?!” 兰扬叹了一口气,“陶鉴走的是皇上的路子,皇上已经同意了。明日一早,我们要是不交出落霜仙子,就是抗旨不遵之罪。” 这狗皇帝,一天天的,净把她往死胡同里逼! 陶融敛了敛眉,“你们先回去,此事,我来解决。” “契王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仅仅一晚,要寻个身形、仪态与郡主相似,又精通歌舞的女子,谈何容易?” 醉梅小声地逼逼,“就是就是,到头来,别想不到办法,就把郡主交出去!” 陶融,就是有让纪辞心安的魅力。 “好了好了,大家先回去,我和陶融想办法解决。” 纪辞发话,其他人想说什么,也不好再说。 目送醉梅、兰扬、菊一故离开后,纪辞连忙将门关上,“陶融陶融,你真的想到办法解决问题了吗?” 陶融得意地挑眉,“自然。” “什么办法呀?” 第86章 跟你坦白吧 “两种法子,你想要简单粗暴的,还是迂回对策?” “哪个好用些!” 陶融幽幽地瞟向纪辞,却不说话,看得纪辞瘆得慌。 “陶融,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纪辞寻思,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吧。 “我想的法子,就不能都好用?” 纪辞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自恋的潜质。” “以前,整日想着谋得卿心,不敢本性暴露。” 说话时,陶融不动声色地退向书桌,拉开和纪辞的距离。 纪辞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怕她收拾,还这么贫嘴! 罢了,她度量大,不和陶融一般见识。 “先说正事,别扯远了。” “简单粗暴的法子呢,就是我带你上门,把陶鉴揍一顿。他就没胆量,再打物华天宝的主意了。” 纪辞吃惊地眨了眨眼睛,“陶融,你是不是也被灵魂互换了?” 这种黑社会老大哥的处事方式,是陶融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嗜杀狂魔。上门挑事,出手打人,这才是我的行事作风。”陶融挑了挑眉,“小小,不是吗?” 啊这! 这话,她好像只对系统说过吧。 陶融咋知道的? 系统(化形而出):【是我!是我!就是我!小辞儿,快表扬我!】 纪辞看看空中飘荡的系统,又看看心虚喝茶的陶融。 “话说,你们俩,啥时候串通一气的?” 系统(躲到陶融身后,对纪辞做鬼脸):【想方设法,为小辞儿和小陶陶牵桥搭线,解除误会,是我作为恋爱系统的本分,好么?】 “还小陶陶,我才是你的宿主,好么?” 系统啥时候才能有实体,好想把它揍一顿! 系统(怒瞪纪辞):【小辞儿,别忘了,本系统能读心,想揍我,没门!】 纪辞默默收回拳头,“以前,不是动不动就玩失踪,现在咋这么闲,天天在我面前晃荡!” 系统(低头对指头):【这不是和别的系统斗、地主,欠了一屁股系统币,被开除牌籍,只能投奔你了嘛。】 纪辞叉腰扶额,“你倒是实诚。” 说是闭关,原来是斗、地主。 系统:【嘻嘻,以前就说过,老乡不骗老乡的!】 纪辞给系统打了个手势,“过来一下,有事问你。” 系统:【小辞儿,我怎么感觉,你找我,没好事儿呢?】 “恭喜你,猜对了!” 系统(双手抱头):【我现在躲回去,还来得及吗?】 “我问你,为什么,陶融的好感度,一减就减几十,加就加那么一点点?” 她辛辛苦苦赚点好感度,容易吗? 这些好感度,能用来兑换商城物品,多么珍贵呀。 系统:【后台规定,好感度最多只能加十。一下扣那么多好感度,也是为了让你记住,别动不动就闹分手。再说,你和小陶陶都和好了,加好感度,那不是时间问题嘛。】 “行吧,行吧,知道啦。现在,你快闪回去,我要和陶融商量正事了,差点就被你带偏了。” 系统:【小辞儿,闪回去之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系统(对陶融挤眉弄眼):【经由本系统鉴定,小陶陶是个大大的良民,最不喜欢打打杀杀了。是吧,小陶陶?】 坐在一旁看戏的陶融,一本正经地点头,“陶某一介文人,平生最喜文墨,最恶兵戈。” 纪辞上上下下地打量陶融,“未必吧,也不知是谁,将云时和揍得鼻青脸肿的。” “小小,纠正一下,那是指点。”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迂回对付陶鉴的法子了?” 陶融笑着摇了摇头,“小小,你还真是目的明确,都不表示表示。” 纪辞戒备地盯着陶融,连连后退好几步,“陶融,提醒你一下,我现在在孝期,你可别乱来!” 陶融目光扫向纪辞,笑得意味深长,“书上常提到,女子大多口是心非。小小,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你再耍流氓,我就走了。” 陶融含笑,轻轻扣了扣桌子,“不逗你了,过来研墨。” “哦。” 纪辞摸了摸鼻子,敢情,是她想多了。 “陶融,研墨干嘛?” “鉴王妃出身簪缨世族,有权有势,也有些专横跋扈。陶鉴重色,却畏妻,后院无一侍妾。你说,若是鉴王妃知晓,陶鉴为了落霜仙子,一掷千金,会有什么后果?” 纪辞一脸的坏笑,研墨研得更得劲儿了,“陶融,不愧是你,芝麻馅的汤圆,简直一肚子坏水。” 纪辞想起什么,忽的收敛笑意,“等等,不对啊。远水解不了近渴,鉴王妃远在西陶,等她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陶鉴畏妻的地步,小小怕是想象不到。” “那你呢?你怕我吗?” 陶融掩唇咳了咳,“等有了夫妻之名,自然,也是怕的。” 被陶融调戏多了,不知不觉间,纪辞脸皮也厚了,“这么想要名分啊?” 陶融长臂一揽,便将纪辞捞坐在腿上,将她圈在怀里,“有了名分,能稍稍安心些。” 纪辞像揉面团一样,揉着陶融的俊脸,“乖!好好等着,孝期还有十个多月。” 陶融一手抱着纪辞,一手蘸墨挥毫,“好,等着。” “诶?陶融,你怎么不好好写字,歪歪扭扭的,这么丑!” 陶融下巴抵在纪辞肩上,语气极尽宠溺,“鉴王妃不通文墨,与你的字啊,有的一比。” 纪辞撅着小嘴,表示不服,“都说了,我的字,很好看的。求婚书,就是我用你送我的硬笔,一个字一个字写的。” 说罢,纪辞伸手去够书桌上的求婚书,手指头去夹了好几次,都没够到,还将求婚书越推越远。 陶融无奈地长叹一声,放下笔,轻轻松松就将婚书拿过来,“好好坐着,别乱动,不然就……” 纪辞察觉到陶融的异样,安安分分地坐好,抚平上面的微皱,“你看看,我的字,比起你的,应该也不差吧。” “嗯,直曲方圆,收放有度,尚可。” “既然写得不好,那你别要了!” 陶融立即夺走求婚书,认真地揣进怀里,“送给我的,还想要回去?” “嘁!那就好好收着,弄丢了,我找你算账!” “嗯,这是自然。” 纪辞见陶融继续提笔,伸长了脖子去看。 陶融每写一个字,便轻声念道:“陶鉴,老娘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找别的女人,你回西陶后,老娘废了你!” 纪辞缩了缩有些发凉的脖子,“陶融,要不是亲眼目睹,是你亲笔所写。真想不出来,这封信,这是你写出来的。” 真想不到,陶融这胡编乱造的本事,也太强了吧。 “之前,对鉴王妃有过耳闻。因此,对她说话的口吻,也了解一二。” 纪辞点点头,“是不是,陶鉴多次出手陷害你。你为了防备他,所以,就特意调查他身边的人。以此,趋利避害。” “嗯。” 纪辞沉吟片刻后,故作轻松地问道:“你有想过,永绝后患吗?” 陶融轻笑地敲了敲纪辞的脑袋,“都说了,我是良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想手上沾染鲜血。” 打开了话匣子,纪辞一时半会,也收不住了,“那你会因为什么,拿起刀剑杀人?” 原来的小说中,陶融确实是嗜杀成性,踏着一层层人骨头,才登上的皇位。 按照陶融的说法,他不喜杀戮,也就是说,他一直做着不愿意做的事情。 纪辞不由得揪起了一颗心。 “你啊,你啊,为何脑袋里净想些打打杀杀的呢?还总是愁眉苦脸,这样,会变丑的。” 纪辞抓住陶融的外袍,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瓮声瓮气道:“陶融,这件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我还是想和你坦白。” “嗯,你说。” “其实呢,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个虚构的书中世界。你呢,就是书中的男主角,设定是残暴嗜杀、暴虐成性、睚眦必报……” 陶融脸黑了,“打断一下,你说过,男主角,就是大英雄,一般都是正面角色,为何,全都是缺点?” “哎呀!我还没说完,你别打岔!” “好吧。” “总之,一句话概括,就是个杀人狂魔。我呢,不,应该说原来的纪辞。她因为不断地折磨你,最后,在你登上皇位后,就被千刀万剐了。” “我呢,估计是撞名的缘故,就成为了书中的纪辞。害怕被你千刀万剐,日日提心吊胆,没睡过一天好觉。” “只要,见你稍稍有点暴力倾向,我就想到纪辞的下场。就生怕自己,最后也被你给千刀万剐。” “现在,你能明白,我为何会怕你?为何发现你稍稍有点残暴,就闹着和你一刀两断?” 纪辞说完这一席话,简直是畅快淋漓。 陶融紧紧地抱住纪辞,似乎要将她揉进血肉之中,“小小,如果我只是书中的角色。那么,故事结束后,我会不会消失不见?” 第87章 开启宅斗模式? “陶融,你是不是想问,我会不会回去?” 陶融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反驳。 纪辞害怕陶融多想,也紧紧地抱住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不过,我来到这里,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却有了许多割舍不下的人、事、物。让我回去,我好像,舍不得了。” 无论如何,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究竟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 “小小,生活二十五年的世界,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况且,你说的那个世界,有如世外桃源,人间净土。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回去。” 即便,陶融在说出这番话时,心在一颤一颤地疼。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23。】 “回去后,只怕,到乡翻似烂柯人。” …… 鉴王行馆。 陶鉴蒙着眼睛,和一群歌姬捉迷藏,正在兴头上。 “鉴王殿下,西陶来信了!” 陶鉴搂着一个姿容姣好的歌姬,手掌四处游走,极尽挑拨逗弄,“没看到本王有正事,还不退下!” “鉴王殿下,是王妃送来的。” 陶鉴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推开歌姬,解开蒙眼的布条,眼底的恐慌显露无疑,“王妃的信,怎么不早说。”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陶鉴双手接过书信,“歌姬魅惑主上,不知死活,都处置了。” 所谓处置,便是一刀解决,曝尸荒野。 歌姬们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磕头求饶,额头都被磕破了,“王爷饶命啊!” “愣着干嘛,还不拖下去!” “是。” 陶鉴深吸一口气,对着西陶的方向,拜了三拜后,才战战兢兢地拆开信封。 陶鉴看完信后,眼中涌现出惊慌,“速速随本王进宫,本王要见辞帝。” “鉴王殿下,宫门都要下钥了,还是明日再入宫吧。” 陶鉴抓住信的手都在发抖,“明日,便来不及了!” 陶鉴一路疾驰,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挤进了皇宫,踉踉跄跄地奔向平章殿。 辞帝正在沐浴,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发丝还在滴水,就急着接见陶鉴。 “鉴王此刻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陶鉴还没缓过气来,就慌忙开口,“小王不要落霜仙子了。” 辞帝压下胸腔的怒火,“圣旨已下,明日一早,物华天宝便要交出落霜仙子,鉴王因何反悔?” 他已然和陶鉴达成共识,他逼迫纪辞交出落霜仙子,陶鉴设法说服西陶帝弃娶辞莫莫。 谁知,陶鉴这般反复无常,转眼就变卦了。 “小王再好奇落霜仙子庐山真面目,也不难不顾及王妃。所以,小王今日进宫,特请辞帝陛下收回成命。” 辞帝本不是宽容之人,闻言,登时变脸,“胡闹!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朝令夕改,随意变卦。” 陶鉴一急,也顾不得其他,“礼宴之上,辞帝陛下仅凭净如大师三言两语,便收回成命,不让纪辞远嫁,这不是朝令夕改?当初可以,现在,为何不行?” 你这个毛头小子,也能和净如大师相提并论? “收回成命,并非不可。不过,朕得看鉴王的诚意。” “辞帝陛下想要什么?” 辞帝眸中闪现出一抹阴鸷,“萧裕的项上人头。” “不行!萧裕是西陶猛将,若他一死,西陶必将岌岌可危。” “明人不说暗话,萧裕一日不死,陶融便是鉴王的有力竞争者。两国开通榷场,必将和平共处。乱世才要猛将,太平盛世,猛将便是心头之患。” 陶鉴犹豫片刻后,目光瞬间坚定,“好,不过,小王要长公主远嫁西陶。长公主助小王夺权后,必将献上萧裕人头。” 陶鉴见辞帝似乎有些动摇,又加了一剂药,“不瞒辞帝陛下,小王与长公主已经达成共识。” 辞帝闻言,眼底的挣扎,被野心全部吞噬,“鉴王不愧是人中龙凤,目光远大,定能早日荣登大宝。日后,两国互为兄弟盟邦,同进共退。” “如此,便要仰仗辞帝陛下,好生看顾陶融,别让他觊觎不该要的东西。” “自然。” 纪辞用过晚膳,拍了拍略略鼓起来的小肚子,心情舒畅无比,慢悠悠地在相宜苑中散步消食。 不多时,便等到了前来传口谕的喜公公。 “郡主,皇上让咱家和您说一声,鉴王不买落霜仙子了。” 纪辞着急忙慌地抓住喜公公的手笔,“发生了何事?是担心落霜仙子不够美?还是觉得落霜仙子舞姿、歌喉不够惊艳?” “这可是两千金,怎么就说反悔就反悔了呢。喜公公,要不然,你再帮我周旋周旋,让鉴王改个主意吧。” 喜公公一脸的为难,“《落霜叹》横空出世,京中之人无不追捧落霜仙子,鉴王更是一心将落霜仙子带回西陶。” “只可惜啊,鉴王妃不好相与。传来一封家信后,借鉴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沾花惹草。” 纪辞别提有多窃喜,却还是强忍住笑意,摆着一脸的失落,“真没想到,这鉴王还是个惧内之人,这两千金只能打水漂了。” 喜公公和纪辞感叹一番后,才回去复命。 纪辞见喜公公一离开,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躲在一旁的梅兰竹菊,睁大了眼睛,“郡主,事情这就解决了吗?” “对啊,都是陶融的功劳。” 兰扬却长叹一口气,“郡主,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是一家人,有话就直说吧。” 兰扬和众人点点头后,才皱眉道:“契王骄横跋扈,动不动就惹得郡主不快。这本是他的不是,郡主怎能纡尊降贵,特意跑去契王府赔罪呢?” 醉梅也点头附和,“就是,这还没过门,陶融居然还让郡主跪下,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们几兄弟,谁不是对郡主毕恭毕敬,生怕郡主受到一点委屈。” 梅兰竹菊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无不是控诉陶融嚣张跋扈,不守男德。 纪辞寻思着,她也没穿到女尊的国家呀。 “这件事,就是一件误会,与陶融无关。”醉梅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郡主可不能这般维护陶融,助长他的嚣张气焰。长此以往,陶融就不将你放在眼里了。我们兄弟几人,在府上也将步履维艰。” 萧问渠忍不住了,“你们就是人多势众,趁王爷不在,就对郡主煽风点火。有本事,你们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些话啊。” “契王有错在先,还不让我们说吗?” “就是,搬出了郡主府,还把着中馈之权不放。” 中馈之权? 纪辞汗颜,他们现在是要开启宅斗模式了吗?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明日,陶融就会搬回来。以后,都不走了。” 萧问渠得意地仰起头,“等王爷回来后,看你们还敢告黑状。” 醉梅苦巴巴着一张脸,“郡主,你看看,陶融的人这么嚣张。郡主让他后来者居上,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纪辞故意板起一张脸,“忘了我说的,一家人齐齐整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纪辞说了这话,其他人也不敢再闹下去。 一个个,都各回各处。 不过,这件事,却给纪辞敲了一记警钟。 她身为现世之人,一夫一妻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实在不想做个渣女。 梅兰竹菊不愿离开郡主府,她总不能直接赶人吧。 “郡主,夜凉露重,小心受寒。” 兰扬体贴地给纪辞披上狐裘。 “兰扬,你还没走啊。” “嗯,今夜的事,郡主是不是生气了?” 纪辞略略沉吟,探究地望向兰扬的眼睛,“兰扬,以前的我,无才无德,你们为何愿意留在郡主府?” 纪辞总觉得,梅兰竹菊个个出类拔萃,心甘情愿留下,绝不只是想当男宠。 兰扬眸光微动,“与其说,我们想成为郡主的男宠,莫不如说,郡主对我们有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 若原主当真一无是处,为何,她身边的人,都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莫非,其中有隐情? “我们兄弟几人,微贱落魄之时,是郡主施以援手,我们才得以发光发亮。所以,无论郡主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心甘情愿。包括,男宠。” 纪辞突然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想当男宠,只是被知遇之恩所迫。” 兰扬勾唇轻笑,笑得极其平静,“郡主说笑了,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郡主若执意送我们离开,我们只有以死明志。” “你们要逼我?” “郡主,今日此举,并无恶意。只是想告诉陶融的人,我们的郡主,不容欺辱。他若善待郡主,我们定尊他敬他;如若不然,我们兄弟四人,随时可以搏命。” 纪辞笑得极其笃定,“他不会的。” 兰扬略略点头,“明日,陶鉴虽不再纠缠落霜仙子一事,不过,还有许多人,期待落霜仙子庐山真面目。届时,郡主想如何解决?” “此事,我心中有数。” “那便好。” “对了,你帮我转告大家,明日卯时,我们在物华天宝开全员会议。” 第88章 本公主亲自了结她 人们不好奇真相如何,只对想知道的事情感兴趣。 也就是,所谓的吃瓜心理。 所以,一大早,整个京城都在疯传。 陶鉴始乱终弃,落霜仙子伤痛欲绝,不知所踪。 或投河自尽。 或远在天涯。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落霜仙子陨落,不过…… “《落霜叹》,我们还是要排的。” 纪辞踌躇满志,“我们能捧出一个落霜仙子,就能捧出第二个落霜仙子。” 再怎么说,她也见识过,现世造星的那一套。 照猫画虎的本事,纪辞还是有的。 “郡主说来容易,只是,像郡……”醉梅想到什么,忽的改口,“像落霜仙子那般,歌舞乐三绝、善于应变的人物,能挑出几个?” 纪辞眉眼弯弯,对这番夸赞之言,十分受用。 “《落霜叹》横空出世,落霜仙子之名,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蕴墨馆的小倌、缀锦楼的姑娘,谁不想削尖脑袋,过来分一杯羹。我们呢,可以与蕴墨馆、缀锦楼合作。” 陶融深情款款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纪辞身上,“上次,蕴墨馆、缀锦楼之人,临场不告而别。若要合作,还需谨慎。” 醉梅不服气,非常不服气,“上次的事,我问过了,是云夫人从中作梗,临时将人绑走了。我们蕴墨馆,也是受害者。” “陶融,这件事,我让人证实过了,确实是醉梅说的那样。” “既如此,我没意见,都听你的安排。” 纪辞对陶融笑了笑,又严肃地扫过众人,“我清点过账目,本月,物华天宝除去开支,共入账二十万两,这都仰仗大家齐心协力……” 说完一系列感谢的套话后,接下来,便是下月计划。 “下个月,我有意与蕴墨馆、缀锦楼达成合作,将生意做大做强。下月营业额为五十万,若达成目标,大家薪酬翻倍、假期加三天。” 与会人员,一听到薪酬、假期的福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劲满满。 “兰扬,下月十五,是大辞的君子节。本月,你能写出策划案、剧本吗?” 兰扬对此胸有成竹,“下官和竹兄协作,定然可以。” 纪辞点头后,又望向醉梅,“醉梅,这个月,我们就拿下蕴墨馆的合作。” “没问题。” 陶融皱了皱眉,“小小……” 纪辞挥了挥手,屏退其他员工,“陶融,别着急,你也有任务。缀锦楼,就靠你和云时和二人出马搞定。” 此言一出,不止陶融不愿,云时和也不同意。 “郡主,我怎么能和陶融出入烟花之地?” “上次,我遇刺之时,你们两人,不就和辞陌衍聚在缀锦楼。你们对缀锦楼熟门熟路,去那边,比较合适。” 陶融抿了抿唇,“上次,我没进去。” “正好,这次长长见识。” 实不相瞒,纪辞就是翻旧账了。 “纪辞!” 兰扬对醉梅使了个眼色,醉梅立即笑着打哈哈,“云公子,你随我去蕴墨馆,如何?” 蕴墨馆与缀锦楼相比,无疑是缀锦楼更安全。 云时和求之不得,“当然可以。” 言罢,梅兰竹菊相互使眼色,把云时和拽了出去。 办公室,只剩纪辞、陶融二人。 “陶融,你刚刚凶我!” “不凶你,看着你又去蕴墨馆找男宠?” 郡主府这四个,就够他头疼了。 “又?陶融,你说清楚了,我何时找过男宠?” 陶融轻叹一声,“罢了!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去缀锦楼。” 长公主府。 一女人罩着一身墨色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心地从后门进入公主府。 辞莫莫躺在太师躺椅上,挥了挥手,将身边伺候的一干人等屏退。 “奴婢参见长公主!” 辞莫莫手执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慵懒地捶着背,“起来吧。” “多谢长公主。” 墨色披风女人,缓缓起身,将披风慢慢取下。 此人的容貌,赫然是云夫人。 “今日过来,有何事禀告?” “长公主,奴婢收到消息,今晚,纪辞那个贱蹄子要和陶融去缀锦楼。” 辞莫莫忽的睁开眼睛,一丝阴谋的气息悄然而逝,“哦?去缀锦楼作甚?” “奴婢听说,物华天宝下个月要排一出戏,要从缀锦楼挑几个姑娘。所以,奴婢特意过来请示长公主,要不要使点手段,让那个贱蹄子的戏排不下去?” 辞莫莫冷声一笑,“白菜,上次你便信誓旦旦地保证,《落霜叹》排不了,结果呢?” “上次,是奴婢小瞧了那个贱蹄子。请长公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这次,奴婢一定会尽全力,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笑话。” 辞莫莫满是不屑,“尽全力?你能有什么本事?” “缀锦楼的东家,是奴婢的卿儿。只要卿儿略施手段,定能让那个贱蹄子的戏排不下去。” 辞莫莫忽的想到什么,“缀锦楼的东家是云幼卿?” “就是卿儿。” “给本公主准备一个雅间,今晚,本公主亲自去缀锦楼。” “这……皇上不是下了旨,让长公主闭门思过?” “放肆!本公主的事,你也敢置喙!” 辞莫莫抄起一个茶杯,就狠狠地砸向云夫人的额头。 额间,瞬间便多了一道刺目的血流。 云夫人诚惶诚恐,连连磕头求饶,“求长公主恕罪!” “本公主即将远嫁西陶,你这个蠢货,定然对付不了纪辞。既然如此,今晚,本公主便了结纪辞!” 云夫人颤抖着身子发问,“长公主,纪辞那贱人虽然可恶,但她与长公主似乎没有大仇大怨。长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弄死她呢?” 辞莫莫一脚踹向云夫人的肚子,“贱婢!真以为成了云相夫人,便能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华灯初上,夜色中,京城热闹不减分毫。 纪辞一下马车,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地蹿向缀锦楼。 陶融揪着纪辞的衣领,“这是缀锦楼,不是蕴墨馆,至于这般激动?” “你不懂,小姐姐比小哥哥更有魅力。我在现世老实本分,连酒吧都没去过。来到这里,当然要放飞一下自我。” 说着,纪辞突然凑近陶融,“而且,我还听说,青楼网罗天下绝色美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陶融却不以为然,“与你相比,都平平无奇。” “那是你没眼光!” 陶融手指微曲,轻轻地弹了一下纪辞的额头,“胡言乱语的惩罚。” 纪辞双手捂着额头,“陶融,你家暴!” “好,陶某以下犯上。回府后,任郡主处罚。” 纪辞低头轻笑,“我可没说要罚你。” 陶融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紧紧地牵起纪辞的手,十指相扣,“缀锦楼鱼龙混杂,跟紧我了。” “哦。” 紫陌香尘,彩绚高楼。 遍地笙歌,曳红摇翠。 缀锦楼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 纪辞一踏进缀锦楼,便被老鸨楼妈妈拦住,“郡主可是走错了,这里是缀锦楼,对面才是蕴墨馆。” 楼妈妈心下不禁暗道:这契王,还真是好度量,居然陪纪辞找男宠。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姑娘的。” 纪辞一言既出,满堂愕然。 什么? 纪辞是要男女通吃? 太可怕了! 搂抱着美人的男人们,不自觉地紧紧抱住怀中美人,生怕纪辞抢走他们的美人似的。 半晌后,楼妈妈才反应过来,干笑道:“郡主说笑了,契王过来找姑娘,我们还信,郡主过来找姑娘,实在是……” 陶融板着个冰块脸,“请慎言,本王不找姑娘!” 楼妈妈悻悻地笑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辞轻咳一声,“诸位放心,今日,本郡主只是过来谈生意而已,并非寻欢作乐。迫不得已,才在孝期出入青楼。” 陶融一听这话,立马接茬,“就是了,郡主一片孝心,怎会在孝期寻欢作乐。” 这番话,立马就堵住了议论的嘴巴。 “楼妈妈,可听闻过《落霜叹》?” “这是京中最热的戏,可谓是人尽皆知。我嘛,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近日,物华天宝打算再排一出戏。可否,借一步说话?” 楼妈妈眼睛一亮,“自然可以,不过,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郡主可否在雅间稍候片刻,我请东家过来和郡主详谈。” “麻烦楼妈妈了。” 纪辞趴在楼梯的栏杆上,灵活的眼珠子四处张望,惊叹不已,“金陵繁华梦,十里笙歌过秦淮。书中常提及的秦淮景,我今日身临其境,也算是圆梦了。” 陶融揉了揉太阳穴,“你……唉,今日,不该依着你,让你过来的。” 自从纪辞进入这蕴墨馆,便没看过他一眼。 实在是…… 失策! 纪辞却没听进去陶融的话,认真地欣赏着台上的歌舞,“陶融,你看,那个粉衣女子。” “身段窈窕,舞姿灵活,姿容美艳。完全能担任下一场戏的女主角。” 陶融神色淡淡,“蓝衣女子好点。” 纪辞目光搜寻了一圈,才发现角落处拉二胡的蓝衣女子。 浓眉大眼,精神抖擞。 拉出来的小曲,也平平无奇。 “陶融,你绝对是直男审美!” “我确实忠正纯直。” 纪辞闻言,真的无言反驳。 一阵浓烈的异香,在空中弥散飘荡,纪辞忽的打了个喷嚏。 陶融连忙脱下外袍,披在纪辞身上,“怎么了?是受凉了吗?” 纪辞捂着肚子,额间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我肚子疼,要去如厕……” 陶融皱着眉头,“我陪你过去。” 一个青衣小婢恰巧经过,“王爷是男子,哪能陪郡主如厕,还是我带郡主去吧。” 纪辞小腹绞痛难忍,根本顾不得思考,“陶融,你在这等我吧。” 后院弯弯绕绕,四处不见人影,走着走着,那个青衣小婢便不见了踪迹。 纪辞捂着肚子,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 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 第89章 亲手给我拷上吧 纪辞离开后,陶融便痴痴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辞陌衍、云幼卿一同上楼,见到痴汉似的陶融,辞陌衍含笑揶揄,“听闻,陶兄与辞妹妹和好如初,本宫远远地看到一尊望妻石,便猜到是陶兄。近看,果真如此。” 陶融这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向辞陌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云姑娘。” “兄弟之间,不必客气,快快请起。”辞陌衍语气一顿,“陶兄,辞妹妹呢?” 陶融目光掠过神色淡淡的云幼卿,“小小如厕去了。离开有一会了,还未回来。可否麻烦云姑娘去看看?” 辞陌衍一时紧张不已,“幼卿,快去看看,辞妹妹是不是出事了。” 云幼卿面色不虞,“缀锦楼是幼卿一手经营,从未出过任何差池,殿下此言,是质疑幼卿的能力?” 陶融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辞陌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耐着性子道歉,“便算是本宫的不是。” 云幼卿面色稍稍缓和几分,“阿辞没有过来,确实也谈不了正事。两位殿下稍候片刻,幼卿这就去寻阿辞。” 辞陌衍喜笑颜开,“好,快去快回!” “太子殿下当着云姑娘的面,如此关心小小,实在不妥。” 辞陌衍对上陶融的视线,笑得耐人寻味,“陶兄是为幼卿抱不平,还是认为,本宫太过在意小小?” “太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若为幼卿抱不平,大可不必。幼卿图的,只是太子妃的尊荣。若是因为辞妹妹,这份青梅竹马之情,本宫早已无法收回。” 陶融勾唇轻笑,“今生今世,小小注定是陶某的妻子。太子殿下如此关心、在意小小,于她而言,也不见得是坏事。” …… 纪辞强忍着小腹的绞痛,想要从空间里取出破空。 只是,还未触碰到破空时,肩膀突然被一只铁掌钳制住。 强大的力道,几乎要将纪辞的肩膀捏碎。 纪辞腹中绞痛,本就疼地渐失理智,肩膀的剧痛更是让她意识模糊。 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朝对方出手。 手肘重重地往后一撞,背后那人竟发出一声惨叫。 那人磨了磨后槽牙,又要出狠手,竟又被纪辞摇摇晃晃地躲过。 纪辞来不及惊叹自己的好身手,迅速取出破空,对着那人的膝盖开枪。 “——嘣!” “啊——” 背光的假山下,辞莫莫咬牙切齿,将带来的七八个死士,都派去对付纪辞,“都上去,谁能了断她的性命,赏银千两!” “是!” 死士远攻纪辞,每每都被纪辞将将躲避开。 可一靠近纪辞,就被破空命中。 死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辞莫莫气得面容抽搐,“纪辞手上的那块黑铁,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雁低着头,冷汗涔涔,“主子,小的只知道,太子殿下手上也有这块黑铁。” “白菜那个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和她一样,是个废物,连个男人都管不住!早知道,就不该将她扶上太子妃之位。”南雁忽的惊慌不已,“主子,有一阵脚步声靠近。” 辞莫莫双目猩红,“算纪辞命大,今日,就留她一命。” “是,我们这就撤。” 辞莫莫怒闪南雁一耳光,“蠢货!本公主有说要撤退吗!” 南雁连忙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就像只摇尾乞怜的野狗,“主子,奴婢知道错了,请主子吩咐。” “抓紧时间,点魂香,吹《惑心》!” “是!” 南雁迅速点上血色魂香,戴上面具后,解下腰间的骨笛,一边吹奏一边向纪辞靠近。 陶融、辞陌衍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前,辞莫莫当即就罩上披风,不动声色地逃离此处。 笛声尖脆刺耳,无比的瘆人,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剩余的两个死士,见纪辞渐渐停止反抗,交换了眼神后,便一一撤离。 渐渐的,纪辞意识混沌不清,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南雁见状,一边吹奏,一边掏出一把匕首,想要让纪辞一刀毙命。 陶融慌不择路地赶来,便见到南雁要对纪辞下毒手,当即便捡起地上的石子,向南雁的手腕处甩去。 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南雁。 几招之后,南雁便被重伤,匆匆忙忙撒下一把药粉后。 陶融捂着鼻子,药粉散去后,南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辞陌衍这才踉踉跄跄地冲上来,小心地抱起纪辞,轻轻地来回摇晃,“辞妹妹!辞妹妹!你醒醒啊!” 陶融抿着唇,捡起地上的破空后,一把将纪辞夺回怀中。 辞陌衍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气愤不已,“陶融,你……” “缀锦楼是云幼卿的地盘,发生了这种事,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不介意一把火烧了缀锦楼!” 放完狠话后,陶融便横抱起纪辞,大步流星地离去。 这时,云幼卿才带着几个打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太子殿下,我找遍了恭房附近,也没有寻到阿辞。听到这边的巨响后,急忙赶来,这边可是出了大事?” “云幼卿,若不是本宫和陶兄及时赶到,辞妹妹便要命丧当场。口口声声说,缀锦楼是你一手经营,从未出过差错。本宫看,还是趁早关门吧!” 云幼卿沉着脸,匆忙扫过地上的尸首,“太子殿下放心,缀锦楼定会彻查此事,给郡主府一个交代。” “最好如此!” 说完,便漠然地撞开云幼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郡主府中,面色铁青的陶融,拽起半溪就往相宜苑跑。 半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挣脱开陶融的钳制,反而让她的手腕差点脱臼,“陶融,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手!” 陶融神色目然,只是快步地向相宜苑冲过去,到了纪辞的床榻旁,才哑着嗓子,怔怔道:“小小出事了。” 半溪手忙脚乱地给纪辞把脉,探到脉搏后,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还好,郡主只是惊吓过度。身上虽有外伤,但不致命,醒过来就没事了。” 陶融这才恢复些许神智,颤抖的蹲在床榻,死死地抓住纪辞的手,眼眶已经红肿湿润,“小小为何还不醒来?” 半溪没好气地呵斥一声,“陶融,你别在这碍手碍脚,我先给郡主扎几针。” 陶融仍旧死死抓住纪辞的手,木木地盯着纪辞,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只是呆呆道:“不,不放手。” 半溪打不过陶融,实在没辙,只好任由陶融如此。 半溪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几针下去,纪辞皱了皱眉头,“嗯……” “小小,小小,听得到吗?” 半溪见纪辞就要转醒,瘪了瘪嘴,很有眼色地离开,并关上了房门。 纪辞幽幽转醒后,茫然地扫视着四周。 半晌后,目光才投视到近在眼前的陶融,一股极致的厌恶爬上面容。 待见到陶融紧握着自己的手,眼中席卷了一股耻辱,愤然抽出手,狠狠地给陶融甩了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冒犯本郡主!” 陶融愣愣地望向纪辞,半晌后,才柔柔轻笑,将纪辞揽入怀中,“小小,抱歉,今日是我去晚了,才让你受了苦。” “滚开!”纪辞怒推开陶融后,跳下床榻,“来人呐!” 半溪刚出去,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慌忙折返回来,“郡主,怎么了?” “这个下贱玩意,谁将他放出来的?!” 半溪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很明白,纪辞不想见到陶融,“陶融,你还不走!” 陶融眸光闪了闪,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小,地上凉,你先把鞋子穿好,我马上滚开。” 纪辞冷漠地瞥向陶融,就像看死人一般,“半溪,将他关入地牢,严刑拷打!” 半溪一凛,指了指脑袋,皱眉看向陶融。 陶融没有开口,只是对她点点头。 这下,半溪突然怒声大喝陶融,“还愣在这作甚?还不滚下去!” “是。” “没听到本郡主的话吗,将这个下贱玩意押入地牢!” 半溪一边用眼神催促陶融赶紧离开,一边轻声引导纪辞,“郡主自己说,现在要变着花样折磨陶融。天天严刑拷打,实在是没有新意。” 纪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先给他上倒钩铁链。” “郡主,你看,这都已经深夜了,大家都歇下来,要不然……” 半溪话还没说玩,陶融便再次回来,还带来了两副生锈的倒钩铁链。 半溪气得不轻,“你还来干嘛!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陶融经过半溪身边时,压低了声音,“你先出去,我有分寸。” “你自己找死,到时候弄得一身伤,别来找我!” 纪辞见半溪要出去,急忙叫住,“半溪,谁让你出去的,站住!” 半溪脚步一顿,还是狠下一颗心,走出了房外。 纪辞似乎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放肆!谁让你盯着本郡主瞧的。” 陶融略略低头,“好,我不看。” “自己把铁链拷上,然后,出去跪着!” 陶融挑了挑眉,双手将铁链递给纪辞,“郡主,亲手折磨,才有快感。这是倒钩铁链,你亲手给我拷上吧。” 第90章 裂帛之音 “长公主,郡主府那边,传来消息了。” 辞莫莫累得香汗淋漓,吐气如兰。 闻言后,挥手让榻上的几个男宠退下,随意披上一件薄纱裙,遮住白里透红的肌肤,“怎么样?” 南雁伏跪在地,全身颤抖,“回长公主,《惑心曲》用的次数多了。现在,收效甚微,纪辞听了曲子,只知道虐待陶融。” 辞莫莫此刻心情极好,难得没有大发雷霆,“如以前那般,往死里折磨陶融,也无甚不好。如此一来,陶融对纪辞,也该死心了。没有陶融护着,凭纪辞那脑子,迟早死在在本公主手上。” “长公主英明!” 云相府。 云幼卿将一块三叉桑叶形令牌甩在桌上,“母亲,你和长公主合谋,在我的地盘设计暗杀辞郡主,是想害死我吗?” 云夫人气得面目狰狞,“死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如果没有长公主,你能爬到太子妃的位置?帮长公主做点事情,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即便如此,该还的,早就还了。长公主和辞郡主的恩怨,我们掺和进去,就是自寻死路。况且,长公主不日便要远嫁西陶,我们更没有必要搭进去。” “死丫头,闭嘴!没有长公主,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我,哪来的你。长公主即便远嫁,我们也要替长公主对付纪辞那个贱蹄子。” 云幼卿自嘲地苦笑,“太子殿下已经放了狠话,这件事,我若不给他一个交代,这太子妃之位,恐怕也保不住。” 云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地拍床头,“死丫头,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使点手段,赶紧抓住太子殿下的心,你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太子殿下又为了那个贱蹄子,把你这个正经的未婚妻不放在眼里。” 云幼卿只觉得无比压抑,压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母亲,您可真是我的好母亲。让我一个闺阁千金,去用那种勾栏手段,去勾引男人。” “死丫头,别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你这个白眼狼,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居然也看不起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云幼卿跌坐在绣墩上,“母亲,此事,我会一力扛下,只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相宜苑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梅兰竹菊都披衣围在外边,半溪一出来,便抓着她打听。 兰扬指了指脑袋,“半溪姑娘,郡主是不是,又……” “是。” 醉梅瑟缩了一下,“啊?郡主每次发病,就要拿陶融泄愤。半溪姑娘把陶融留在里边,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陶融自己非要留下,出事了,也不能赖我吧。再者说,你们不都不喜欢陶融。” 醉梅担忧地望向纪辞的房间,“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知道,郡主发病后,有多么暴虐。郡主这么宝贝陶融,等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的混账事,心里得多难过。” “行了行了,君郡主发病时,脑子不好使。以前,大家都由着郡主来,陶融能不惨兮兮的?” 半溪此言一出,众人都缄默不语。 “都散了吧,这段时日,郡主说什么,大家就当没听见。只管把手头上的事做好,郡主府绝对出不了什么事。” “这段时日,郡主情绪稳定,还以为,郡主这怪病好了。结果,又发作了。也不知,这次要多久才能好。” 各人带着一声声的叹息,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溪也身负着一身的忧虑,朝着云时和的临遥小筑行去。 云时和一匹一匹地撕裂丝绸,听着那清厉刺耳的声音,笑得几近癫狂。 “死,都给我死!哈哈哈——” 半溪原本还在院外徘徊,听到里面的裂帛之音,三步做两步地冲进院子。 想要破门而入,但门却是反锁的。 半溪尽量用平和冷静的语气,“云公子,是我,半溪,可以开一下门吗?” 云时和神色一凛,有些疯狂的眸子,渐渐恢复平静,“男女有别,半溪姑娘深夜来访,恐多有不便。若无急事,可否明日来访?” “有些事,要请教云姑娘。”半溪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与郡主有关。” 云时和匆忙捡起地上四分五裂的精美丝绸,将其藏在被褥之中,又稍稍整理了仪容,才不疾不徐地打开门栓,“半溪姑娘,请进。” “多谢云公子。” 云时和倒了一杯茶水,“不知,半溪姑娘有何要事请教在下?” 半溪扫过地上来不及收拾的线头,若无其事地坐在圆桌旁,轻抿一口茶水,“实不相瞒,郡主有一种怪病,隔三差五便会发作。” “发作时,性情暴戾失控,闻血狂奋躁动。而且,最喜欢虐打陶融。三五日后,又会恢复正常,脉象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查遍医书,都没有半点收获。听闻,云公子博览群书,故而,特意请教一二。” 云时和闻言,表情逐渐凝重,似乎都要在脸上结出一层寒霜,“郡主,可能被人控制了。” 半溪确然想不到办法,来请教云时和,也是想碰碰运气,竟没想到,云时和当真知道。 一时间,喜笑颜开,“控制?可有办法解除控制?” “古书记载,有妖曲名为《惑音曲》,骨笛吹奏,辅以魂香。若吹奏者功力深厚,可惑人心神,将人作为傀儡操控。只不过,此法太过阴邪,每用一次,轻者折寿,重则立即毙命。” 半溪面色大变,“那被操控之人,会不会有影响?” “无甚影响,因而,才让人无从察觉。一旦被控制,便无法解除,只能待其自动消除。” “这等邪术,让人防不胜防。谁拥有了这种邪术,岂不是天下无敌。” 云时和摇摇头,“非也,此邪术,也有不足之处。凡内功深厚,或是心志坚定者,皆难以被控制。” “不对啊,以前,郡主武功高强,又怎会被人控制?” “那么,便是郡主对那人毫无防备。” 半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辞莫莫!” 第91章 本王是在和你商量? 纪辞为了让陶融拷上倒钩铁索,一直在和铁索做奋斗。 折腾了半晌,都没将铁索打开。 之后,打了个哈欠,脖子一歪,就睡了过去。 这时,茶壶里的茶,也被陶融喝得见底了。 陶融叹了一口气,又好笑,又无奈,轻手轻脚地将纪辞抱到床上去。 纪辞睡到榻上后,翻了个身,口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陶融倾了倾身子,只听到,纪辞哼哼唧唧道:“杀陶融……” 陶融手掌抚上纪辞的面庞,“难为你,神志不清时,还能这么念叨我。” 萧问渠犹豫了许久,轻轻地敲响门,“王爷,睡了吗?” 陶融面色微沉,打开房门警告道:“小小尚在孝期,不得胡言!” 萧问渠睁大眼睛,指着陶融高高肿起来的右脸,“呀!王爷,这么深的巴掌印,是郡主动的手?” “小小神志不清,并非她的本意。” 唉,王爷真是栽郡主手上了。 “王爷,这脸上的伤,可得好好处理。万一破相,梅兰竹菊就有机会钻空子了。” “有事说事!” 萧问渠将手中的药箱塞给陶融,“半溪说,郡主右臂上有刀伤,让你给郡主上药。” “好。” “对了,半溪还说,郡主情绪失控,是被《惑心曲》操控,与辞莫莫脱不了干系。” 陶融冷笑不已,“既如此,待辞莫莫嫁去西陶后,便将她这些年的恶行,公之于众。本王要让她,自食恶果,在西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是。” 第二日,陶融一大早便匆忙出府,前往江渚楼,与云幼卿、辞陌衍见面。 陶融端起酒杯自斟自饮,笑得儒雅随和,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寒霜,“昨晚之事,云姑娘想如何向郡主府交代?” “昨晚的杀手,计划缜密,以至于缀锦楼的人毫无察觉,这才给他们可乘之机。我昨晚清查现场,一宿没有合眼,只能查出,那伙人来头不小。” “云幼卿,你最好说实话!” 陶融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辞陌衍、云幼卿齐齐一抖,心也跟着狂跳不止。辞陌衍缓过来后,也跟着怒斥,“云幼卿,你再不说实话,本宫就算是得罪云相,也不会娶你!” 云幼卿自嘲一笑,猛灌了一口冷酒,“我彻查了现场所有的蛛丝马迹,最后,发现这块桑叶令牌。” 陶融紧紧地抓着那块令牌,薄唇紧抿,似乎还听到些许磨牙的声音。 辞陌衍疑惑不已,“陶兄,你可是认得这块令牌?” “不认得。” 辞陌衍咬牙切齿地握起拳头,“本宫还想着,若是知道何人暗害辞妹妹,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陶融冷眸扫向云幼卿,“既然,云姑娘毫无诚意;那么,本王只能冒犯了。” “你……你想做什么?” “缀锦楼,本王要了!” 陶融冰冷的语气,让云幼卿一惊,片刻后,又强作镇定地望向辞陌衍,“太子殿下,缀锦楼……不能给契王。” “陶兄,昨晚之事,确实是云幼卿的疏忽。不过,云幼卿毕竟不是幕后指使之人。把缀锦楼要走,是不是有点过了……” 辞陌衍越说,声音越小。 “云幼卿,你以为,本王在征求你的意见?” 云幼卿的几乎咬破下唇,“我……” “陶兄,缀锦楼鱼龙混杂,最适合网罗情报,本宫十分需要缀锦楼。反观陶兄,若是要了缀锦楼,万一辞妹妹多想,就……” 陶融斩钉截铁,毫不退让,“小小也需要缀锦楼!” 云幼卿心下一沉,似乎预料到结果了。 辞陌衍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幼卿,缀锦楼的凭契,给辞妹妹吧。这次,就当是本宫欠你的。” 云幼卿咽下口中的苦涩,“好。今日内,我便将过户凭契送去郡主府。” 听完这句话,陶融才不疾不徐地起身,“既如此,本王便回府了。” “陶兄,我也去郡主府看看辞妹妹。” “太子殿下,你身边的那位,才是你的未婚妻子。” 云幼卿似乎笑得极其大度,“无妨,我也要去探望阿辞。” “既如此,二位做好心理准备。” 辞陌衍听了陶融的话,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进入一片狼藉的相宜苑,差点被纪辞扔来的砸中,才似乎意识到什么。 “陶兄,辞妹妹这是?” “如太子殿下所见,醒来后,便如此了。” 言罢,陶融快步走向纪辞,夺过她手上的青瓷器,“小小,先放下,别伤着自己。” 纪辞一见到陶融,那股躁动似乎被抚平些许,“放肆!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陶某见过郡主。” 也不知,纪辞从何处,突然掏出一个鞭子,就对陶融抽过去。 不过,用力不当,那鞭子却抽向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陶融伸手挡住那鞭,手上瞬间便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辞陌衍害怕地咽下口水,“辞妹妹这……怎么又和以前一样了。” 云幼卿也蹙着眉头。 陶融却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夺回长鞭,“郡主,陶某教你用鞭子,可以狠狠毒打我,还不会伤着自己。” 纪辞脑袋好像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点头,“好。” 陶融绕到纪辞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挥动长鞭。 柔和的秋日撒在身上,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金纱。 这幅画面,静好和谐,又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辞陌衍既艳羡,又惭愧,“本宫扪心自问,做不到陶融这种地步。辞妹妹果然目光如炬,在众多风华男子中,挑中了陶融。” 云幼卿眸光微闪,并没有说话。 未几,辞陌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我,不该执着的,该回去了。” 忽的,纪辞手腕一松,手中的长鞭掉落在地,人也晕倒在陶融怀里。 “小小?小小?你别吓我!” 纪辞疲惫地撑开眼皮,眸光渐渐恢复清明,伸手抚向陶融的右脸,“陶融,你的脸……” “小小,我没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纪辞轻轻地甩了甩脑袋,就着陶融的手站起来。 刚要说‘没事’,看到满院子的陶瓷碎片,小脸突然变了颜色,“啊!我的陶瓷,我的钱啊!到底谁干的,我要消灭他!” 第92章 拿一个状元给我 “陶融,你是说,毒害云时和,设伏暗杀我,都是辞莫莫干的?” 纪辞想了想,又觉得匪夷所思,“辞莫莫暗杀我,倒说得通。可是,辞妹妹没有动机毒害云时和呀。对吧,云时和?” 云时和低头,盯着桌上的三叉桑叶形令牌,似乎在思考什么,“按照契王所说,云白氏与辞莫莫私下往来,难保不是云白氏煽风点火,让辞莫莫毒害我。” “云时和,有一说一,云夫人见识浅短,未必有本事忽悠辞莫莫。” “可是,目前的线索,都指向辞莫莫。” “辞莫莫下毒暗害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呢?” 纪辞想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陶融轻轻地刮了刮纪辞的鼻子,“想不到,便不想了。总而言之,我们可以断定以下两点:” “一,辞莫莫与云夫人关系匪浅。” “二,云时和中毒失语,与辞莫莫脱不了干系。” 纪辞担忧地望向云时和,“云时和,你……” “我知道,辞莫莫远嫁西陶,事关两国邦交,我不会冲动。” 云时和与陶融交换了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很快,便到了九月底。 物华天宝在纪辞的经营下,蒸蒸日上,收入十分可观。 十二万两军饷,早已尽数筹齐。 纪辞传信给纪湾,让他过来取军饷。 不过,来的却是辞陌衍。 “辞妹妹,我奉父皇之命,给纪家军发放军饷。” 辞帝还真是狗,直接让辞陌衍窃取她的胜利果实。 辞陌衍见纪辞没有回应,紧张地摆手解释,“辞妹妹,军饷是你筹集的,我不会独霸你的功劳。” 既然如此,不如…… 纪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无妨,你就依照圣谕,发放军饷时,只字不要提及我。” “可是……” “快去快去,别在物华天宝逗留,打扰我做生意了哈。” 将辞陌衍赶走后,纪辞长舒了一口气。 “纪老将军早已放出风声,要你募集军饷。太子殿下前去发放军饷,对你只字不提,纪家军定会为你鸣不平。” 陶融勾起唇角,“如今,我的小小,越来越有盘算了。” 系统:【支线任务:筹集本月军饷,归还将军府债务。完成!】 系统:【奖励:人物复杂度+10,主角经验值+30,纪家军军心+15。】 系统:【筹集军饷,不留姓名,纪家军军心额外+5。以后,每月筹集军饷,纪家军军心加成5点。纪家军军心达100点后,将心悦诚服,一呼百应。】 系统:【当前人物复杂度为69,主角经验值为180,纪家军军心为20。】 纪辞欣喜地回头望向陶融,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陶融,你怎么过来了。” “不该来?” “当然了。之前,我有事没事找你,已经耽搁你备考了。你现在,要和云时和好好备考才是。” “今日,子晏小徒武学有所进益,我们更多是谈经论道。来年春闱,我们又把握蟾宫折桂。” 纪辞掰正陶融的身子,认真又严肃地盯着陶融,“这可不行!我当年高考,可是省状元。” “所以?” “所以,陶融,我对你,可是有要求的。你一定要为我们郡主府争光,拿一个科考状元回来。不然,就要被云时和抢去了。” “那,我试试?” 纪辞霸道地叉着腰,“不行!从今天开始,我要督促你备考。” 系统:【触发支线任务,督促陶融备考,让他摘得状元桂冠。】 系统:【奖励:角色经验值15,30商城积分币。】 本来,纪辞还是闹着玩。 这下,纪辞要当真了。 “你刚接手缀锦楼,这就要当甩手掌柜?” “物华天宝排的戏,你也不管了?” “纪家军的家眷们,你何时去慰问?” “……” “物华天宝和缀锦楼,都有人掌管。我只负责统揽大局,偶尔考察,又不需要我事事亲力亲为。至于慰问纪家军,现在还不到时机。反正,你最重要!” 现在凑上去,也只有被骂的份。 还不如,等到她弥补得足够多时,再上门请罪。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28。】 “既然,小小想要状元之名,那我就踮起脚尖,够一够。” 纪辞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当天,纪辞就将相宜苑的书房收拾出来,作为陶融、云时和备考之地。 历年的科考题,以及策论佳作,纪辞都让人打包放在书房。 甚至,让兰扬多方应酬,打探礼部各个官员的文学喜好,以期押题。 陪考了一个多月,纪辞终于憋不住了。 陶融、云时和谈起时政策论,可谓是热火朝天,滔滔不绝。 纪辞却是,十句有九句半没听懂。 在两个备考生面前,又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泄气。 最后,终于等到一个出门透气的机会。 十一月十五,辞陌衍大婚。 陶融、云时和都在受邀名列。 “转告太子殿下,小小在孝期,不得宴饮。今日婚宴,我便不去了。” 云时和也无心赴宴,不过,云幼卿毕竟是他的妹妹,若是不去,难免招致风言风语。 “我更衣后,即刻赴宴。” 纪辞将云时和施施然地离去,想方设法地忽悠陶融,“陶融,辞陌衍和你称兄道弟。人家的婚宴,你都不去,实在太不地道了。” 陶融留下,她也得留在书房。 还怎么出去透气。 说什么,都要让陶融赴宴。 陶融高高举起书卷,将嘴角扬起的弧度挡住,“宾客众多,门庭若市。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既随了礼,不去也罢。改日,登门解释即可。” 纪辞闻言,整个人蔫吧蔫吧的,“哦。” “想出去?” “……不想。” “是吗?” 纪辞耸了耸肩,“好吧,有一点。” “许久没吃江渚楼的杏酪,不如,小小陪我去尝尝?” “好啊!好啊!现在就去!” 纪辞激动地跳起来,发觉自己似乎太过得意忘形,又端坐着身子,“说好了,我是你陪你去江渚楼。” 才不是她口馋。陶融扫过纪辞身上单薄的衣衫,“房内有地龙取暖,外边寒气重,换身厚实的衣衫再出去。” “哦。” 换衣服,又用不了多久。 况且,她的闺房就在书房旁边。 纪辞看着让她眼花缭乱的衣服,一挑就停不下来。 试了好几件,都不满意。 因为,穿起来实在是臃肿,像个肥球似的。 陶融在外边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等到纪辞出来,不由得敲了敲门,“小小,好了吗?” “等等,就好了。” 又是一刻钟。 “马上就好。” “再等一下下。” “……” 陶融长叹一口气,又拿起了书卷,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了靓妆华服的纪辞。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陶融定定地注视着纪辞的面容,一时晃了心神。 纪辞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怎么样,好看吧?” “美则美矣……” “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捯饬好的,你要敢说不好看,就死定了!” 陶融一时失笑,“我想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已然美艳动人,何须凡脂俗粉修饰。” “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刚刚,也不知是谁,一直盯着我瞧。” 陶融但笑不语,从房内取出一件狐裘斗篷,将纪辞包裹地严严实实,才满意地点头,“美得这么招眼,不好好藏起来,我不得天天吃味。” 纪辞嗔怪地推开陶融,“油嘴滑舌!” 辞陌衍大婚,因为寒冷,少人出行的街道,今日也是热闹非凡,人声喧嚷,就连江渚楼也聚满了人。 没有多余的雅间,纪辞和陶融,只好在一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陶融遮挡住外边的寒风“小小,外边风大,你坐进去。” 纪辞有些闷闷不乐,“哦。” 不过,喝到甜甜的杏酪时,所有的不悦,都烟消云散。 旁边那桌,坐的是两个肥胖的妇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喋喋不休。 “听说了吗,长公主远嫁西陶和亲,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好像有几波人追杀长公主。” “这也正常,毕竟,长公主有不少仇家。” “在大辞一路上,可没出什么事。是一进入西陶的领土,就一直遭遇伏杀。好像,还破相了。” “难不成是西陶的人干的?” “八成是,大姑就是西陶人,她传信说,是西陶皇帝的宠妃下的手。就是害怕辞莫莫长得好看,分了她们的恩宠。” “她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我们大辞找她们算账!” “西陶皇帝好色成性,那宠妃吹了不少枕边风。西陶皇帝怕我们大辞问责,又知道,咱们大辞国库没钱,就让人准备不少金银财帛,要送来赔罪。” “大辞这就不追究了吗?” “辞莫莫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朝中官员看西陶有了交代,就没人再揪着这事不放了。好像,云相对此事非常不满,不过,咱们皇上都不追究了,云相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 第93章 约定门生,科考贩题 纪辞放下手中的杏酪,双手交叉,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陶融,就是不说一句话。 陶融不自觉地移开眼睛,“你看着我作甚?” “你好看呀。” “咳咳咳,有话直说。” 纪辞这么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实在是心虚。 纪辞不解地眨眼睛,“我能有什么话呀。” “不是我。” “哦?是吗?” 陶融生怕纪辞多想,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小小,我一介文人,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只是让人散布辞莫莫作恶的铁证,让西陶人都看穿她的真面目。其他的,我没做过。” 纪辞噗嗤一笑,“我什么也没说,这就招了?” “小小,难得清闲自在,闲杂人等,不提也罢。” 纪辞双手贴在温热的瓷碗上取暖,“好好好,不提外人了。” 笑谈间,纪辞忽的看见一个锦衣男人,东张西望后,步履匆忙地上了二楼。 “陶融,你看,那个男人,是不是礼部尚书兰温?” 陶融顺着纪辞的目光望去,面色逐渐凝重,“确实是。” “今日,辞陌衍大婚,皇上亲临,群臣齐聚。兰尚书形迹可疑地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奇怪。” “我去去就来。” 说去去就来,真是去去就来。 不过眨眼功夫,陶融便气定神闲地回来,帮纪辞罩上斗篷的帽子,“走,去二楼雅间。” “不是说满了吗?” “里面是一对和善夫妻,我跟他们说,我夫人娇气,吹不得冷风,偏偏嗜好江渚楼的杏酪。若我不给她找个雅间,她会休了我。他们就把雅间让给我了。” 虽然,还花了双倍饭钱。 不过,那不重要了。 “我有那么霸道吗?” “重点不该是,我得了雅间,你该表扬我?” “你说我娇气,说我霸道,说我蛮不讲理,我生气了。” 都这样了,还想要奖励,想得美。 陶融轻轻地点了点纪辞微红的鼻子,又自然而然地牵起纪辞的手,“回去后,任你处置。” “少贫嘴……”纪辞手心与陶融相触,一股温热从掌心蔓延至全身,纪辞另一只手,也紧紧地贴着陶融的手,“咦?你穿的那么少,怎么手还比我热。简直是纯天然的暖手器,太舒服了。” 纪辞一边上楼梯,一边心满意足地取暖。 谁知,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 幸而,陶融眼疾手快,及时将纪辞捞到怀里,才没让她摔下去。 始作俑者,是个锦绣罗衫的翩翩少年郎。 见状,来不及捡起地上的东西,便忙不迭地俯身赔礼,“在下岑经,冲撞了姑娘,深感歉疚,还望姑娘海涵。” 陶融满眼愠怒,“冒冒失失,差点就出了人命,如何海涵?” 纪辞轻轻扯了扯陶融的衣袖,“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受伤,岑公子下次注意些就是了。” 岑经目光定格在纪辞身上,似乎想看清斗篷下,纪辞的面容,“姑娘雅量,小生佩服。” 陶融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纪辞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岑公子,你的铜鎏金镶真玉腰带摔在地上,好像多了几道划痕。如果要修复的话,可以去物华天宝试试。” 岑经看到腰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此行的目的,“这是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确实有些划痕,无伤大雅。小生还有急事,便告辞了。” 二楼,只有两个雅间。 纪辞与陶融目光相交,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快步进入雅间,透过雅间的丝丝缝隙,果然看到,岑经进入了兰尚书的雅间。 隔壁的雅间,还有三个文人书生。 “不知这位来者何人,真是好大的架子,竟敢让兰尚书等你!” 兰尚书目光掠过岑经的华服,捻了捻胡须,“无妨,想必小友确有急事,才会耽搁。” 岑经仪态翩翩地行礼,“兰尚书,小生岑经,弘章人士。仰慕兰尚书大才,特此前来拜谒。” “说来也巧,弘章正是老夫的家乡。” “……” 隔壁雅间,说的都是些吹捧的客套话,纪辞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陶融,你说,兰尚书不参加辞陌衍的婚宴,来这里把盏言欢,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酒过三巡,才会吐真言。此刻,还早。”陶融认真地布菜,“先用饭,别饿着了。” 纪辞突然竖起大拇指,“嘘!” “听说,这次的主考官,又是兰尚书。” “此事,皇上还在与群臣商议,能不能轮到老夫,还没有定论。” “兰尚书作为礼部尚书,呼声最高。就算还有争议,最后也是兰尚书担任主考官。” 兰尚书眉开眼笑,“哪里哪里。” 岑经不像其他人一样,竭力恭维兰尚书,“兰尚书,这是小生秋闱作的文章,还望您能不吝赐教。” “行云流水,引经据典,岑公子确有不世之才。” 岑经双手捧起金玉腰带,“小生才疏学浅,与兰尚书相比,实乃云泥之别。不知,兰尚书可愿收小生为学生,指教一二?” 一旦兰尚书收了岑经的金玉腰带,岑经便是兰尚书的约定门生。 日后,仕途上便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人。 “岑经,你送个半新不旧的腰带,实在是不将兰尚书放在眼里!” “兰尚书,小生祖上有幸,除了一位丞相。这铜鎏金镶真玉腰带,正是这位先祖的贴身之物。” 兰尚书闻言,当即就解下身上那价值连城的玉腰带,笑呵呵地系上岑经的金玉腰带,“老夫近日诸多闲暇,岑公子可直接登门。” 其他人,都羡慕嫉妒恨地盯着岑经。 兰尚书混迹官场多年,这些人的心思,一眼便看穿,“如今,两国交好,兵戈入库,皇上也日渐重文轻武。” 言罢,兰尚书满意地对岑经点点头,便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岑经也起身离去。 雅间内剩余的书生,却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不休。 “刚刚,兰尚书说,重文轻武;也就是说,肯定不考《大辞山河志》,重点在《文冶》。” “肯定是这个意思,回去后,打听打听,兰尚书喜欢《文冶》的哪些篇目。” “何必如此麻烦,我们多交些学费,以表诚心,兰尚书肯定会透露一二。” “郡主府的兰扬,是兰尚书的堂侄。我听说,但凡拜访过郡主府的人,最后都能名题金榜。也就是说……”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让纪辞气不打一处来。 “我像是知道科考题目的人?” 如果知道,她早就告诉陶融了。 “以前,倒是有郡主府贩卖考题的风声。不过,查无实证,最后不了了之。” “你被关在地牢,都听说过,那得多轰动,怎么可能不了了之。” 按照辞帝的尿性,绝对会拎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辞莫莫也参与其中。” “难怪了。” “约定门生之事,在大辞早已泛滥成灾。不过,辞帝一心收回兵权,加之官员欺上瞒下,一直以为,只是小打小闹,并未在意。” 纪辞灵机一动,“也就是说,我们把这件事捅破,给他找点事做,他就不会一直盯着我了。” 陶融敲了敲纪辞的脑袋,“辞莫莫远嫁西陶,事情闹大,即便她是始作俑者,也殃及不到她身上。反倒是你,罪责难逃。” 纪辞打了个寒颤,“那我们,是不是得查清以前贩卖考题的事?” “不错,就从你的私书房下手。” “可是,于遇不让我们进去。” 于遇自然不会不让纪辞进去,不过,她一个人进去,似乎也没啥用。 “此事事关重大,于遇不会不知轻重。也许,他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回郡主府后,与于遇说明了意图,于遇果真十分配合。 甚至,还打开了私书房的密室,得意地显摆,“郡主,这个大书架后面,是以前搜罗的各个世家贵族的情报。大至朝廷纷争,两国动向;小至姨娘口角之争。” “这些情报,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处。我就是想问问你,前些年,关于我贩卖考题的传闻,是否属实?” “郡主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就是真的。” 纪辞的脖子有些发凉,“那这么说,只要皇上秋后算账,随时能抹了我的脖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犯事的又不止郡主一个。法不责众,郡主手上有兵权,就算追究,最多也是罚没家产,收回兵权……” 于遇提到收回并签,眸光登时凝重无比,“一收回兵权,皇上定然斩草除根!郡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纪辞气得要翻白眼了,“你问我?我这不是问你吗?” 陶融眸光微动,“首先,应该弄清楚,小小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郡主贩卖考题的事,都是听从辞莫莫的安排。具体事宜,从不让我们过问。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如果实在想弄清楚,只能从这私书房里找线索。” 说来说去,于遇也什么都不清楚。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和陶融找一找。” 于遇一出去,纪辞就将房门反锁,并叫出来系统。 “小言言,三年前的科考贩题事件,你知道多少?” 陶融也紧紧地盯着虚空中的系统,等待它的答案。 系统:【小辞儿,科考贩题事件,关乎原主人设是否能成功扭转。所以,需要你凭借自己的能力,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可是,我现在毫无头绪,总不能掐着指头去算吧。” “确实,当时,小小还未过来,从何查起?” 系统:【此刻,辞帝已经着手,清查这桩陈年旧案。你们必须在七日之内查明真相,否则,便会被打入天牢。】 “什么?” 系统:【解锁支线任务,与陶融合作,查明三年前科考贩题真相。】 系统:【奖励:主角经验值+35,人物复杂度+10。】 系统:【关键线索:云时和。】 第94章 搬回云相府 “小言言,你确定,关键线索是云时和?” 纪辞越想,越觉得系统在糊弄她。 系统:【那是,云时和可是智囊。就算他不知道,也有办法查到。】 “好像,有点道理。” 陶融不悦地皱眉头,“据你们所说,我是男主角。难道,不该比云时和更出色?” 他不知道,就不能凭能力查出来? 系统(一脸坏笑):【小陶陶,你别暗戳戳地较劲儿嘛。人物设定就是如此,你学得快,云时和知道的多。】 男人之间,该死的胜负心啊。 纪辞强忍着笑意,“就是就是,设定如此,你和云时和是难得的至交好友,你就别生气了哈。” “谁设定的人物,如此不合理!” 陶融话音刚落,外边突然巨雷乍响。 纪辞忙不迭地捂住陶融的嘴,“陶融,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不能乱说。不然,咳咳……你懂的!” 陶融微微颔首,眼底却写满了不服气。 系统:【云时和过来了,我先撤了。】 “郡主,你在里面吗?” 纪辞见陶融点头后,才打开门,“云时和,你怎么来了?” “今日婚宴上,有朝中官员提议,重查科考贩题案。皇上准奏,限大理寺卿、父亲七日内结案。” 重查旧案,纪辞已经从系统处得知。 既然,云时和是关键人物,那么…… “云时和,此案,你有线索吗?” “此案盘根错节,牵连甚广,郡主更是难辞其咎。所以,我想搬回云相府,以期,找寻一些对郡主有利的线索。” “你要回去?” “嗯。今日婚宴上,皇上便表示,让我搬回去。我想过,云相府嫡长子的名头,不用,便白白浪费了。” 纪辞一回想起,当初接出云时和时,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便不由得心惊肉跳。 “云相府龙潭虎穴,万一,你又被他们欺压蹂躏……” 陶融淡掠过云时和,“以前,他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介废人,奴仆自然敢肆无忌惮地欺辱他。” “如今,他有武功傍身,又有城府。顶着嫡长子的身份,人人都要敬他三分。云相府的那些妖魔鬼怪,岂是他的对手。” “你担心云时和,还不如多想想自己。七日内,这不能将你从贩题案中摘出去,便等着一起下狱吧。” 云时和不由得失笑,“陶融,从你口中听到夸赞我的话,倒真是……痛快!” “道完别了,便早些收拾东西走人,我和小小,便不送你了。” “此番,我前去云相府做卧底,陶融这般对我不客气,实在是让人心凉。郡主身为一家之主,也不管管陶融。” 纪辞笑得头都疼了,“你们俩,一见面,争执不休,非要分个上下,又不是小孩子了。” 纪辞这么一说,两人还吵得更欢了。 “云时和图谋不轨,我才如此。” “陶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停!” 口舌之争虽然停下,眼神却开始争锋。 “云时和,总之,你回去后,多加小心。一切以你自己为先,情报线索次之。” “好,有事,我会传信。” 陶融伸手,挡住纪辞目送云时和的背影,“小小对别的男子,实在太过上心。” 尤其还是,这种别有意图的人。 “半溪说,云时和的心病,并未痊愈。只是,他掩藏得好,并没有让大家发现。所以,我们要对他多一点关心。” 陶融叹了一口气,似乎能感同身受,“这等关心,反而太过刻意。似乎随时在提醒,他与别人不同。平常相处,反而不会让他胡思乱想。” “还是你想得周到。” 陶融,果然还是关心云时和的。 “以前,她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这私书房。所以,翻找这里,定有收获。” 纪辞不满地瘪了瘪嘴,“话说,她的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陶融看似漫不经心地翻找信件,实则,嘴角的弧度,早已出卖内心的窃喜,“当时,于遇偶然提及过。我过耳不忘,便记了下来。”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31。】 原来,吃醋也会加好感啊。 半溪抱着一直纯白色的幼猫,敲了敲半掩着的门,“云公子,可以进去吗?” 云时和忙着将书籍装入箱笼,头也没抬,“请进。” “云公子,可要我帮忙?” “几本书而已,不麻烦半溪姑娘了。” 半溪轻轻地抚摸着幼猫,“云公子心病未愈,回去云府,难免情绪波动。这只尺玉猫,便送给云公子,心绪不佳时,可诉说心事,宽慰一二。” 云时和仍旧故我,收拾箱笼,“男女有别,在下不敢唐突,收受半溪姑娘的爱猫。” “郡主一直都希望,云公子能走出往日阴霾。若是让郡主知晓,云公子夜夜裂帛,消解痛楚,定会忧虑难安。” “尺玉猫通体纯白,高贵干净,活泼好动,最适合缓解焦虑紧张。” 云时和深邃无波的眸光动了动,“好,这只尺玉猫,在下收了。” 言罢,云时和揪起尺玉猫的脖子,尺玉猫不悦地喵喵直叫。 “云公子,你要抱着它。”半溪好笑地做了个示范,“像我这样。” 云时和僵硬地将猫抱过去,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半溪的手背,“这样?” 半溪回想起方才的触感,面色羞红,艳若三春桃李,“……嗯,是的。” “在下会好生照料它的。” “既如此,云公子给它取个名吧。” 云时和不假思索,“就叫杏酪吧。改日,给半溪姑娘送购猫的银子。” 半溪掩下失落,“杏酪……确实不错。” “行囊已经收拾好,感谢半溪姑娘的照料,后会有期。” “云夫人恨极了云公子,诸事小心。” “好。” 纪辞翻遍了书架,只看到一些关于朝政实事的公文,里面没有提及郡主府的只言片语。 “陶融,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陶融认真地翻阅着卷轴,似乎没有听到纪辞的话。 纪辞心下疑惑,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却不慎被绊倒在地上,“啊!” 陶融吓得连忙甩下卷轴,“小小,可有摔伤?” 纪辞惊喜万分,指着垂下锦缎的书架底部,“陶融,你看,书架下面藏了一个大匣子,里面肯定有秘密!” 第95章 与传闻不同的原主 陶融看也不看匣子,只管扶起纪辞,微沉着面色,“哪里受伤了?!” “哎呀!我穿得这么厚实,能摔到哪里。你快把下面的大匣子搬出来。” 陶融一言不发,仔细地检查过纪辞的手掌、手肘、膝盖等处后,才蹲下身子,用力将矮几大小的铁匣子搬出来。 “这好像是机关铁匣子。藏锋剑削铁如泥,你看看能不能劈开。” “若用蛮力,里面的东西也会毁掉。”陶融试探地在上面摁了摁,“这机关匣子,我应该能打开。” “要多久?” “马上。” 陶融推推摁摁,不大会功夫,机关匣子便被打开。 “厉害!” 陶融很是受用地挑眉,“你先翻看这些羊皮卷轴,我去找找,其他的书架下面,还有没有机关匣子。” “去吧去吧。” 纪辞随意打开一个卷轴。 “醉梅,出身贫寒,七岁被卖入蕴墨馆,常受人凌辱,不坠青云之志。” 除却这些黑字外,还有一行笔力刚劲的红色朱批。 醉梅,可为蕴墨馆头牌。 纪辞心生疑惑,又取来一个卷轴。 “兰扬,书香世家,父母双亡,寄居堂叔之家。十岁,疑偷窃财物,被赶出家门,代抄书籍为生。” 红色朱批:才华横溢,为人正直,可入朝为官。 …… 纪辞一路看下去,都是关于郡主府之人的简介。 除了纪辞自己。 “这红色朱批,应该是原主的所书。兰扬曾说,梅兰竹菊受原主知遇之恩,想来,他们身处逆境之时,是原主伸出援助之手。” 陶融又搬出了几个机关匣子,眸光闪动,“看来,她并非传言那般,专横跋扈,暴虐无度,大字不识。反倒是,聪慧隐忍、让人敬服。” 这等女子,确实与众不同。 即便受人误会、非议,也始终如初。 只可惜,昙花一现,在如花一般的年纪去世。 “她帮了这么多人,独独无视纪家军。难道是,她不想女承父业?” 陶融敛了敛眉,“倒更像是韬光养晦,不得已而为之。” “有道理,自从我接手纪家军,皇上就对我步步紧逼,处处挑茬。她若是一早接手纪家军,只怕,早就被害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纪辞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附在陶融耳畔,“陶融,你说,原主是不是被狗皇帝害死的。” “辞帝爱惜羽翼,她对辞莫莫言听计从,所以,辞帝没理由动她。”陶融见纪辞垂头丧气,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别担心,以后,我保护你,不会再出事的。” 有了男朋友,就有了安全感。 大抵,便是如此吧。 “你这么好,原主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纪辞,你想把我推给别人?嗯?” “我的意思是,这样,你就不用受五年的苦楚。我当初看书时,看到你被折磨,可心疼了。” 回头想想,那五年的折辱,何尝不是一种磨练。 没有那五年,他便无法遇见如今的纪辞。 今日的一切,已经很好了。 “别瞎想了,这些机关匣子,都已经打开了,先找线索要紧。” 纪辞很是乖巧地点头,“剩下的七个机关匣子,你看四个,我看三个。” “好。” 二人各忙各的,安安静静地翻看卷轴、书册。 很快,陶融便扫完了四个匣子的东西。 一箱赌博秘籍。 一箱武功秘籍。 一箱神兵利器图。 一箱美食小注。 纪辞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你这也太快了吧,我才准备看第三箱。” 第一箱是原主整理的《纪王传记》,勾起了纪辞的阅读兴趣,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错漏一点点。 一场场刺杀,一个个圈套。 可谓是惊心动魄,比话本子还惊险刺激。 第二箱是谱书,有点无聊,还不重要,纪辞只是随意掠过,便放了回去。 “你歇一会,我来看。” 纪辞想也不想,“好啊!” “郡主,纪老将军来访。他还带来一位年轻公子,说是要引见你们认识,现在就在前厅等着。” 陶融刚拿出一本书册,又皱眉扔了回去,“走,先去前厅。” “纪老将军要见我,你跟去作甚呀?” “当然是,防止他给你塞人。” “你瞎说些什么?” “那他为何青天白日不来,非要趁着夜色过来?” 纪辞脚步一顿,墨眸转了转,“纪老将军就在前面,有本事,你当他的面说。” “咳咳,我可不敢!” 纪老将军在说些什么,笑得合不拢嘴,瞥见纪辞、陶融二人并肩而来,急忙起身招手,“郡主,快过来,这是你的族兄,岑公子。” 纪辞抬眼望过去,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岑经。 岑经看见陶融后,瞬间了然,“原来是姑娘,还真是有缘。” “郡主和岑公子认识,便再好不过了。以后,岑公子借住郡主府,也不会拘谨了。” 纪老将军对她,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纪辞不确定地再问一次,“岑公子要借住?” “岑公子是郡主族兄,上京赶考,无处可去。将军府破旧,只能住郡主府了。” 纪辞轻拍着陶融手背,以作安抚,“他姓岑,我姓纪,确定是族兄?” “郡主,小生随母姓。” 纪老将军突然将纪辞拉到一旁,“岑公子身份尊贵,你可要好生招待,我先回将军府了。” 说罢,不给纪辞开口的机会,便溜之大吉。 “郡主随意安排一间陋室便好。” 纪辞看着眼前这个烫手山芋,很是为难。 于是,果断地抛给陶融,“岑公子,陶融执掌郡主府中馈。你的去留,我做不了主。” 陶融和岑经,纪辞自然要选陶融。 岑经失落无比,“小生不请自来,确实冒昧。如今,还剩下些许盘缠,勉强能在客栈将就几宿。郡主不愿收留,小生这就告辞。” 岑经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 走了半晌,还没走出前厅。 “等等。” 听到陶融的声音,岑经惊喜地转身。 陶融将包袱递给岑经,“岑公子的行囊落下了。” “多谢。” “方才,本王掂了掂重量,行囊中的银钱,足够用上一年半载了。若是不够,日后,本王再给岑公子送些盘缠,绝不让岑公子流离失所。天色已晚,岑公子快去找客栈吧。” 纪辞不由得掩唇轻笑。 岑经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时,郡主府突然涌进一队官兵,“将他们都拿下!” 第96章 纪辞下狱 纪辞二话不说,就将陶融护在身后,“郡主府,也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系统:【陶融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34。】 云相穿过重重的官兵,缓步走到纪辞面前,“本相收到密报,岑经贿赂礼部尚书兰温,意图打探考题。辞郡主收留岑经,以同罪收监!” 纪辞:小言言,说好的七日内查明真相,怎么变成当天了。 系统:【咳咳咳,当天,不也在七日内。】 纪辞:哼!就跟我玩文字游戏,坑死我吧。 陶融将纪辞拉到身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原来,云相办案,只需听信一面之词,从不讲求凭证。” 云相摆了摆手,一个官兵将铜鎏金镶真玉腰带扔在地上。 “除却腰带,还有兰温与几个书生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在,岂容尔等抵赖!” “即便如此,云相又何曾见郡主府收留岑经?又如何同罪论处郡主?” 岑经攥紧了包袱,“小生想在郡主府借宿,他们确实不愿收留我。小生误入歧途,行差踏错,愿一人承担罪责。” “岑经既已踏入郡主府,便与郡主府脱不了干系。速速将他们拿下,休得再让他们狡辩。如若反抗,罪加一等!” 显然,云相打定主意要拿下她。 既然如此,也没不要躲躲藏藏了。 “本郡主行得正,坐得端,跟你们走一趟,又有何惧?” “小小!” 纪辞看也没看陶融一眼,“云大人,陶融并非我郡主府中人,还请不要牵连无辜。” 能保下一个人,是一个人。 陶融咬了咬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云相斜睨陶融,“尔等听令,将纪辞、岑经收监调查。案件一日未查清,郡主府其他人等,皆幽禁府中。” 纪辞被押解出府之时,终究还是不舍地回头,含笑望向陶融。 云相挥手示意,官兵立即合力关闭大门,贴上封条,将纪辞、陶融交汇的目光彻底斩断。 萧问渠闷闷不乐地瞟向陶融,“王爷在天牢待过,应该清楚,里面阴冷潮湿,又脏又臭,还有蟑螂老鼠。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王爷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押走?” 于遇握紧手中的剑柄,“你家王爷没没做错,若是大家都身陷囹圄,就没人去救郡主了。” “可是,郡主一个人,得多害怕啊。” “萧问渠,你少说几句,没看到你家王爷心里不好受。” 萧问渠立即紧闭嘴巴。 “王爷,现下该怎么救我家郡主?” 陶融敛了敛眉,“于遇,你设法出府一趟,去见云时和一面。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 “王爷,那我呢?” “你配合兰扬,稳住府上人心,不可让他们轻举妄动。尤其是,醉梅。” “是。” 交待完,陶融又回了私书房,查看最后一个机关匣子。 纪辞虽然下狱,但她毕竟是岑经牵连,又是纪王血脉,手握兵权,云相还不敢做得太过。 因而,给她安排的是清爽干净的牢房。 日常用具,一应俱全,只是较为简陋而已。 至于岑经,便没有纪辞的待遇了。 遭受完酷刑后,才被扔在纪辞对面的霉臭牢房。 奄奄一息,浑身都血淋淋的,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纪辞见狱卒离开后,才抓住手腕粗的铁门,低声唤道:“岑公子,你还好吗?” 良久,良久,岑经才挣扎着抬起头,“郡主,抱歉,是小生连累你了。” “云相不是说,证据确凿,为何还要对你用刑?” 难道,云相还有其他的目的? “云相让小生指认,小生赠送金玉腰带一事,是郡主指使。郡主是小生的族妹,即便不肯收留小生,小生又岂能陷害郡主。” 纪辞狐疑地盯着岑经,“不对!若真是如此,你的牢房,为何会安排在我对面?” “郡主不信小生?” 岑经的话,漏洞百出,怎能轻信? 纪辞背过身子,靠着铁门,没有说话。 岑经想要伸手,可是,微微动弹,便牵动伤口,全身疼痛难忍,“郡主受小生牵连入狱,不信小生,也在所难免。不过,郡主请放心,小生绝不会伤害郡主。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纪辞从空间里取出一个药瓶,从地上滚过去,“你身上有伤,上完药后,早些歇息吧。” “郡主,很快,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 纪辞垂了垂眸,若有所思,“嗯,我知道,陶融会救我出去。” 陶融查看机关匣子后,激动地身躯一僵,“这,是账本!” 陶融迅速浏览完所有账本,将三年前会试期间的账本又整理出来。 “会试之前,郡主府除了租子,再无其他进项。若当真贩卖考题,岂会没有进项?” 正当陶融放下心中的巨石时,忽的看见一行小字。 庆丰二十二年十月二十日,收云相府三千两。 “十月二十日——” “陶融,我听说,郡主下狱了。我才离开多久,你怎么保护郡主的!” 云时和破门而入,恶狠狠地揪起陶融的衣襟。 陶融并不反抗,任由云时和拎着他,“确实是我保护不力。” “算了,找你算账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救出郡主。” 陶融将账本上的发现透露给给云时和,“庆丰二十二年十月二十日,那时,我还被关在天牢。你可知,云府为何会支出这三千两?” “自十月二十日起,赶考士子便接连拜访郡主府。离开之时,无不喜笑颜开。坊间传言,他们都得到了考题。” 陶融紧盯云时和不放,“郡主府没有贩卖考题。我查看了郡主府账目流水,科考期间,郡主府只有云相府那笔进项。” “你让我查父亲?” “郡主府已经查遍了,若还想得到其他线索,只能查云相。” 云时和眸光微动,“陶融,你有没有想过,郡主府有阴阳账本?” “这本账簿,便是暗处银钱流水。” “陶融,你信我吗?” 陶融没有犹豫,“你是知恩图报之人,我信你,不会伤害小小。” “今晚,父亲不会回府,你可敢随我夜访相府。” “为了小小,万死不辞!” 郡主府外,密密麻麻地围了三层府兵。 陶融虽然拎着云时和,还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包围圈。 至于潜进相府,更是小菜一碟。 陶融跟在云时和身后,周围一片黑暗,死一般的寂静。 走着走着,陶融的眉头渐渐拧成一股绳,“云时和,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云时和也察觉到了异常,“我离开之时,没有这么安静。而且,府上晚间也有人巡逻,不会这么黑压压的。” “一阵脚步声正在迫近,不好,中埋伏了!”云时和急忙抓住陶融的手,“跟我来,去东边的岁丰院!” 没走几步,二人便陷进了包围圈。 云时和当即拔出袖中的匕首,抵在陶融的脖子上,“我刚刚出来透气,发现有贼人潜进相府,现已将他擒住。” 陶融似乎不敢动弹,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云夫人狐疑地瞥向云时和,却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大人交代过,今晚,不能四处乱走。你这个小孽种,谁让你出来的!” “母亲,若不是我出来透气,怎能抓住陶融。” “把陶融交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云时和不动声色地朝云夫人移动,离她仅有两步之遥时,才冷冷一笑,“是,母亲。” 陶融抓住这个机会,立马夺刀,狠狠踹开云时和,挟持云夫人,“谁敢轻举妄动,我便杀了她!” 云时和重重地摔在地上,咬牙切齿,“你们还愣着干嘛,贼人潜入府中,还不将他拿下!” 云夫人吓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你……你们都退下!” 云时和似乎心痛如绞,“父亲说过,陶融是条大鱼。母亲若贪生怕死,放陶融离开,父亲回府后,如何向他交代。为了父亲的大计,只能牺牲母亲了。” 云夫人脖子一凉,咽喉处被划破一道口子,慌得腿都软了,“还不退下!” “母亲说,大家都退下,出了事,母亲一人担着!” “小孽种,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时和‘害怕’不已,立即改口,“母亲说,让大家别退下,她愿为了父亲,英勇赴死,只要能拿下陶融。” 事到如今,只要能逃过陶融的毒手,云夫人也顾不得许多了,“退……退下!” “母亲都要被陶融杀了,你们都跟着我退下!” 那些拿棍子的家丁,面面相觑后,都战战兢兢地退开。 陶融墨眸微眯,“都留下,绑起来!” “听……听到没,快留下。” “好好好,你别伤害母亲,我这就把大家绑起来。” ‘不情不愿’的云时和,手脚十分麻利。 二十多个人,很快便被绑起来,藏在假山后,还不动声色地对他们撒了迷药。 云夫人几乎哭出来,“现……现在,该放了我吧。” 陶融和云时和交换了目光,将云夫人一掌打晕,扛在身上。 “陶融,跟我来,父亲的书房,就在前面。” 陶融用暗器将几个守卫解决后,瞥了一眼落锁的书房,“你来扛人,我撬锁。” 云时和跟着陶融练武,武功虽然才入门,却练成了一身力气,轻轻松松就扛起了云夫人。 很快,门也被撬开。 云时和扯下云夫人裙摆的布条,将她绑在凳子上,嘴里塞满了布条,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无意间看到,父亲书房里有密室。机关就在——” 云时和面向一个摆满竹简的书架,一一摸过去,最后转了转没有落灰的竹简。 大大的书架,登时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挪开。 亮堂堂的密室,架子床大小,一共三面,摆放整齐。 一面密报。 一面账簿。 一面公文。 陶融当即就翻找账簿,云时和则盯上了密报。 “啪——” 一声刺耳的破碎声,突然传进来。 陶融握着账簿的手,渐渐收拢,“有人进来了!” 第97章 你居然下毒害我 云时和提起一颗心,双手抓着匕首,准备出去查探究竟,却被陶融点住穴道。 陶融手握藏锋剑,紧绷着身子,一步步向那处逼近。 小心翼翼地来到声源处,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只在地上看到破碎的茶盏。 就连被捆绑的云夫人,也不见了踪迹。 “啪——” 又是一声破碎声。 陶融握紧了剑,戒备地扫视四周,“谁!” “咻咻咻——” 一道道暗器袭来,密密麻麻,让人避无可避。 即便陶融身手矫健,可书房到处是书架,根本施展不开。 很快,陶融的腹部,便中了一道暗器。 “噗!” 陶融吐出一口黑血,半蹲在地,以藏锋剑作为支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陶融啊陶融,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连本相的书房,也敢私闯。” 云相夺过陶融的藏锋剑,狠狠地将他踹到在地,用力地扎进他的胸口,又迅速地抽出。 刺目的鲜血,溅了云相一脸,让他亢奋无比。 陶融咬着牙,愣是没吭一声。只是用力地捂着自己的伤口,似乎这样,就能堵住汩汩涌出的鲜血。 “来人,将陶融扔进地牢,好好折磨。” 午夜,纪辞梦见陶融,突然被惊醒,“陶融!陶融!” 岑经浑身是伤,即便上了药,也疼得根本无法入睡。 听到纪辞的惊呼声,忍着剧痛,挣扎着爬到牢门前,虚弱地张口,“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纪辞坐在冰冷的石榻上,无助地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哭腔,“我梦到陶融了,他血淋淋地站在自己跟前,一句话也不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他肯定是出事了。” 一想到,陶融可能出事,她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这种无助又无奈的感觉,她很讨厌! 岑经撑开黯淡无光的眸子,“契王在郡主府,不会出事的。” “岑公子,谢谢你安慰我。我没事,你早点歇着吧。” 言罢,纪辞便用单薄的被子,蒙住整个脑袋,却盖不住双脚。 此时此刻,纪辞也顾不上其他,用意念召唤系统,“小言言,我有急事问你!” 系统:【小辞儿,实在对不起。这次的支线任务特殊,只能靠你和小陶陶的努力过关。现在,我连好感度页面都查看不了。】 纪辞急得眼睛都湿润了,“陶融出事了!” 系统:【小辞儿,你别着急。这个世界,目前来看,还比较稳定,小陶陶应该没有大事……】 系统越说,越是心虚,声音越小。 “小言言,你说,如果,我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系统:【小辞儿被连坐下狱,若是死在狱中,势必会引起公愤。严重的话,整个国家都会动荡不安……】 系统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系统:【小辞儿,你想做什么?】 纪辞眸光坚定,“我只是想出狱,见陶融而已!” 没有亲眼见到陶融,她实在放心不下。 系统:【天牢把守森严,就算出了这牢房,也逃不出去啊。】 “不,我要他们放我出去!”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被砍头。 次日。 一大早,岑经便被拖过去用刑。 未几,云相掩着唇,提着一个食盒,亲自给纪辞送饭,“把门打开。” 纪辞挺直了腰杆,冷冷地瞥了一眼得意的云相,便不屑地收回目光,“本郡主已经沦为阶下囚,云相还亲自送饭,是来看本郡主笑话的么?” “郡主毕竟是郡主,即便重罪在身,下官也不敢冒犯。下官特意过来,除了送饭,还想给郡主看一样东西。” 云相身后的小厮,将一把宝剑扔在纪辞跟前。 “这是……藏锋剑。” 纪辞身躯一僵,颤抖着双手捡起藏锋剑。 “剑身的血,都是陶融的。” 云相双手负在身后,说完话后,便紧盯着纪辞不放,似乎,很是期待纪辞接下来的表现。 可是,云相没有等到纪辞的愤怒、疯狂、咆哮……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有的,只有平静失神。 云相收起眼底的失落,“陶融私出郡主府,擅闯相府。现已被本相扣拿,禀明圣上。郡主想要陶融活命,便趁早坦白所犯罪行。” “陶融是西陶亲王,若大辞无惧两国盟约就此作罢,云相大可杀害陶融。” “西陶实际掌权之人,是长公主与鉴王。陶融一死,他们只会拍手称快。” 纪辞自顾自地拿过食盒,“总而言之,云相不必多费唇舌。对本郡主而言,清白很重要,本郡主不会枉担罪名。” “郡主昔日的罪行,本相已经搜罗所有罪证。现已上达天听,只待皇上下旨审问。郡主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纪辞对云相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享用云相带来的家常小炒。 云相何曾被人如此无视,一时间,气血翻涌,“纪辞,别以为本相在同你玩笑!” 纪辞突然捂着肚子,吐出一大口黑血,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指着云相,“云大人,你居然下毒害我……” 说完,眼皮子一翻,便晕死过去。 小厮害怕地退开几步,似乎要拉开和纪辞的距离,“大人,你真的……” 云相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全身发抖地探了探纪辞的鼻息,“还有气,快传太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消片刻功夫,整个京城都在疯传谣言。 云相心狠手辣,毒杀纪辞。 一个个的,传的有鼻子有眼。 好像,他们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云相行凶似的。 彼时,辞陌衍、云幼卿正在皇宫请安,撞上云府的小厮拖着太医,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随口一问,得知纪辞身中剧毒,二话不说,便往天牢那边赶去。 纪老将军、纪湾,提着大刀,直奔天牢。 辞帝听说天牢的情况,急忙带着喜公公,摆驾而去。 郡主府上下,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好歹还有兰扬、半溪拦着,才没有往外闯。 辞陌衍怒气冲冲地赶到天牢,直接就拎起云相的衣襟,“姓云的,你怎么敢对辞妹妹动手!” 第98章 全都来了牢房 云幼卿提着繁复的裙摆,轻轻地抓住辞陌衍的手劝架,“太子殿下,父亲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这其中定有隐情。” “隐情?还真是可笑!云幼卿,你们云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辞陌衍冷冷地盯着云幼卿,“放手,本宫不打女人!” 云相眼底分明慌乱不已,腰杆子却是硬邦邦的,“卿儿,你放手,老夫就不信,他真能拿老夫如何!” 辞陌衍抡圆了拳头,“姓云的,本宫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云相脖子不自觉地一缩,“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殴打岳丈。此事若是记入史册,可是要遗臭万年。” 云幼卿心急如焚,阻止不了辞陌衍下手,只能以身挡在云相面前,“太子殿下,当下,还是先看看阿辞的情况要紧。” 辞陌衍闻言,这才愤然甩开云相,“姓云的,辞妹妹若是有任何三长两短,本宫与你没完!” 云相摔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 云幼卿小心翼翼地扶起云相,又轻轻地拍着胸口顺气,“父亲,您没事吧。” “卿儿,有人在食盒投毒,陷害父亲。食盒是云府准备的,你赶紧回府,将府上的厨子都盘问一番,揪出真凶!” 云幼卿望向只顾关心纪辞的辞陌衍,重重地点头,“父亲,卿儿明白了。” 辞陌衍压下暴躁脾气,耐心等到太医把完脉,才开口问道:“太医,辞妹妹怎么样?所中何毒?何时清醒?” “——那个只会拽文的掉书袋在哪里?!” 一道狂暴的惊天怒喝声,破空而来,愣是将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尤其是,云相。 云相狼狈地躲进一个空牢房,“快!把牢门关起来!” 纪老将军、纪湾冲过来时,云相已经躲进了牢房之中。 纪老将军匆匆掠了一眼纪辞,便提着大刀猛劈牢门,“姓云的掉书袋,给老子滚出来!” 云相站在角落里,腰杆挺得笔直,“纪莽夫,有本事,你就自己进来!” “你给老子等着!” 纪老将军用尽了全力,连火花都被劈了出来。 一声声劈砍声,刺耳,尖厉,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辞陌衍却只觉得解气。 纪湾看也没有看云相一眼,冲进来就抓着太医问道:“郡主是不是断气了?” 太医被这一连串的阵仗,吓得六神无主。 他是倒了什么血霉,偏偏今日轮值,摊上这烂事。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请罪,“郡……郡主面色乌青,脉搏虚弱,气若游丝。这毒,甚是古怪,微臣无能,实在查不出来。” “去郡主府请半溪姑娘!” 官兵很是为难,“太子殿下,半溪姑娘被幽禁,怕是……” “再磨磨蹭蹭,本宫现在就赐你一死。” 纪湾抿着唇,“末将亲自去郡主府。” “纪将军走一趟,再好不过。” 纪老将军宝刀不老,蛮力劈砍下,硬是劈开了牢门。 云相见纪老将军杀气腾腾,提刀就冲过来,吓得腿都软了,直接瘫倒在地上,“太子殿下,老臣可是您的岳丈,您不能坐视不理啊。” 辞陌衍咬了咬牙,“纪老将军,切莫冲动!姓云的虽然罪该万死,但你若是动手,便罪责难逃。” “太子殿下最好别插手,免得老臣误伤殿下。” 纪老将军听不进任何的劝告,抡起大刀,朝着云相的脑袋,狠狠地往下劈。 大刀的寒芒,照亮了云相眼底的惶恐。 “——皇上驾到!” “啊——” “纪老将军,刀下留人!”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让辞帝不由得加快脚步。 一路走过去,一片狼藉。 “发生了何事?” 听到了辞帝的质问,辞陌衍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 瞥见,云相的项上人头还在,瞬间松了一口气,这才张开另一只眼睛。 云相后怕地摸了摸脖子,还在,也没有痛意。 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没死。 于是,连忙冲出牢房,热泪盈眶地跪在辞帝面前,“微臣参见皇上!” 辞帝不悦地瞥向披头散发的云相,“如此狼狈,成何体统!” “皇上,那个纪莽夫,方才私设刑堂,差点处决了老臣。若非皇上及时赶到,老臣现已一命呜呼。” 辞帝冷冷斜视纪老将军,“纪老将军,可有此事?” 辞陌衍当即下跪求情,“父皇,纪老将军也是一时情急,才得罪了云相,还请您不要降罪。” “朕问你话了?” 辞陌衍只好将话都憋回去。 纪老将军面对辞帝的质问,也是不慌不忙,“皇上,老臣今日才知,原来,这个只会掉书袋的,如此会搬弄是非。方才,老臣分明是一片好心,到他口中,竟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纪莽夫,你敢做,怎么不敢承认!” “皇上,老臣见掉书袋头上有只蟑螂,怕他被吓到,就替他解决了蟑螂。”纪老将军指着插在墙上的大刀,“皇上请看,被大刀钉在墙上的蟑螂。” 辞陌衍眨了眨眼睛,当时,他怎么没有看到,云相头上的蟑螂。 “皇上,纪莽夫分明要杀老臣泄愤。” 辞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既是一场误会,便就此作罢,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皇上。” 云相虽然满腹委屈,也只好往肚子里面咽。 “皇上,掉书袋下毒谋杀郡主,该如何处置?” 云相都要哭出来了,“皇上,郡主中毒一事,实在蹊跷,请皇上彻查!” “还查什么查,郡主吃了你送的东西,就中毒了。不是你下毒手,还能有谁?” “食盒确实是老臣所送,不过,经手的却不止老臣一人。” 辞帝眸光微眯,“太医?” “皇上,牢房的老鼠吃了这饭食,确实也死了。不过,这等奇毒,微臣实在分辨不出,究竟是何毒。不过,纪将军已经去请半溪姑娘了。” 云相正要开口,却被辞帝堵住了话,“来人,彻查相府!” “是。” 未几,纪湾带着半溪急急忙忙赶来。 看到辞帝降临,来不及疑惑,便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先去瞧瞧辞丫头。” 辞陌衍拔腿就要跟进去,却被辞帝一个眼神逼退。 半溪探向纪辞的脉搏,先是一愣,继而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闭眼摇头,“郡主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只怕……” 纪老将军当即放声大喊,“可怜的郡主,从小就没了爹娘,现在年年轻轻,就要撒手人寰。那个掉书袋,真是好狠的心,怎么对你能下这等毒手啊。” 云相被吓得,脸色煞白煞白的。 “半溪,辞丫头当真没救了?” “也不是没救,只是,此法凶险难测,若无皇上开口,半溪不敢冒险。” 辞帝犹豫了。 若是他点头,纪辞一旦身死,他便要担主责。 “既然如此凶险,便……” “半溪,你尽管给辞妹妹治。出了事,本宫担着。” 这个逆子! 事到如今,辞帝也只好就坡下驴,“半溪,辞丫头,便交给你了,定要保她安然无恙。” “半溪要给郡主施针,还请皇上带领大家,暂时回避一下。” 辞帝对喜公公点头示意,“小喜子,设帐!其余人等,速速回避。” 第99章 急着哭丧了? 半溪打了个哈欠,“再不醒来,我就扎针了。” 纪辞小心地张开眼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忐忑不安地抓住半溪的手,“半溪,陶融是不是出事了。” 半溪面色微僵,又若无其事地开口,“陶融在府上待着,能出什么事。” “既然没事,那我出事了,他为什么不过来看我?” “郡主不在,陶融便是郡主府的主心骨,他自然不能随便离开。” “半溪,我要回府!” 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见到陶融。 辞帝与众人回避之处,恰好是岑经用刑之处。 云相又气又急,“皇上,此处污秽不堪,还请移驾别处。” 纪老将军掩住眼底的心疼,强忍着不看遍体鳞伤的岑经,“人人都传,云相公正廉明,铁面无私。老臣却看到,这个掉书袋先是毒杀郡主,这又是屈打成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岑经状态虚弱,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听到周遭的动静,还是强撑一口气,“皇上,草民有冤要诉。” “你是何人?” “回皇上,草民弘章岑经,含冤入狱,求皇上为草民做主。” 辞帝揉了揉眉心,“朕乏了,此事,太子酌情处理。切记,依照证据,秉公处理。” 云相闻言,一颗不安的心,放了回去。 纪老将军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请父皇放心!” 辞陌衍清了清嗓子,“岑经,你说有冤,口说无凭,可有实证?” “此番,草民远来京城,除却赶考,另肩负重任。” “有何重任?” 岑经缓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进献国泰民安腰带,也就是,那条金玉腰带。”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兰温和其他士子临时更改口供,都说云相屈打成招,他们迫不得已才认下罪名。实际是,岑经一介草民,难见天颜,才托兰温将腰带转呈皇上。” 云相仍强自镇定,“皇上,兰温临时改口,难保不是……” 纪老将军突然打断,“整个天牢,都在你的严密监视下,他们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串供?” 辞陌衍若有所思地点头,“纪老将军言之有理。” “皇上,太子殿下,金玉腰带第三块真玉背后,刻有国泰民安、江山永固的小字。这便是进献皇上,最好的凭证。” 辞陌衍眯着眼睛细看,不多时,惊呼一声,“父皇,上面确实有小字。除了国泰民安、江山永固外,还有不少祝愿父皇的吉祥话。” 云相即便想反驳,也只能期期艾艾,“皇上,老臣也是接到密报,才奉旨捉拿岑经。” 纪老将军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掉书袋,你这么说,反倒是皇上的不是。” “皇上明鉴,老臣并非此意。” “够了,岑经无罪,即刻释放!” “草民,谢过皇上。” 一说完,岑经便晕了过去。 纪老将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你们还不将岑经放下来!” “父皇,云相偏听偏信,致使辞妹妹、岑经含冤入狱,请父皇降罪,以儆效尤。” 辞帝犹豫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启禀皇上,属下搜查相府,并未发现任何毒物。” 辞陌衍还在思索之际,纪老将军又一次开口,“皇上,相府并无毒物,也就是说,掉书袋亲自投毒,谋害郡主!” “皇上,老臣有何动机毒杀郡主?况且,若老臣当真下黑手,又何必亲自出手?” “难保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若能在老臣身上搜出罪证,老臣甘愿认罪。” “你既有心投毒,怕是早已湮灭罪证。” “父皇……” 辞帝再次打断辞陌衍,“云相投毒一案,罪证不足;然,无法洗脱嫌疑。现,罚俸半年,禁足半月,待辞丫头痊愈后,上门负荆请罪。” “至于,兰爱情、岑经一案,贪功冒进,滥用私刑,朕着实寒心。即日起,刑部之事,云相不必再费心。” 云相闻言,跌坐在地,“臣,遵旨。” 他统领吏部、刑部、工部,手握大权,才在朝中一呼百应。 刑部被瓜分出去,看似权柄在握,却再也无法力抗兰温了。 辞帝接下来的话语,倒是让云相舒了一口气,“日后,刑部一事,太子多上点心。” 好歹,刑部没落到兰温手中。 禀告的官兵,暗暗地缩了缩脖子,又冒险继续开口,“皇上,属下在云相府发现了契王。云夫人作证,云相对契王怀恨在心,趁此机会,将其关在府中地牢折磨。此刻,怕是不中用了。” 云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纪老将军见缝插针,“皇上,西陶、大辞结盟不易,云相此举,怕是有碍两国邦交。” 纪辞中毒、抓捕兰温、岑经。 已经是辞帝忍耐的极限,现在,又冒出这摊子事。 辞帝忍无可忍,一脚将云相踹在地上,“传朕旨意,云相擅自行事,褫夺官职,酌情启用。” 云相腿一蹬,就晕了过去。 纪辞出狱,半溪直接让人将她送去了景明斋,又将四周的闲杂人等都屏退。 纪辞一进入陶融的卧房,便睁开眼睛,直奔陶融的床榻。 可见到面色惨白如纸的陶融,虚弱无力地靠在榻上,心被狠狠一扎,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不敢上前。 眼泪就像豆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我听半溪说,你为了救我,夜探云府,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陶融,都是我没用,呜呜呜。” 陶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扯出一抹疲惫又脆弱的笑来,好像,再稍稍用点力,整张脸就会破碎,“我还没死,小小就急着哭丧了?” 纪辞哭得更厉害了,“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人。”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9。】 “哭成一个泪人,就不好看了。过来,给你擦擦眼泪。” 纪辞刚要过去,又按捺住心底的窃喜,“我刚从天牢出来,身上脏。而且,你身上有伤,我怕不小心碰到了。” 陶融轻轻拍了拍床板,“小小,我疼,过来陪陪我。” 纪辞的心咯噔一跳,忙奔向陶融,“哪里不舒服?” 陶融伸手一揽,便将纪辞拥入怀中,“现在,舒服多了。” 纪辞却紧张不已,“刚刚有没有撞到你的伤口?” 陶融怜惜地将纪辞泪花擦干净,“我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你知道吗?我做噩梦,梦到你血淋淋地站在我跟前,我都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小小,你记住,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握紧陶融的手,靠在陶融肩上,纪辞才感觉,陶融就在身边,“陶融,你不该去云相府的。” “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值不值得。只可惜,这一遭,没能那到想要的东西。” “不重要了,你没事就好。” 纪辞想了想,伸手去解陶融的衣带。 陶融忙抓住纪辞的手,“小小尚在孝期,不可逾矩,有违纲理伦常。” 纪辞羞红了脸,娇嗔地打开陶融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别看,会吓到你。” “我要看!” “罢了,吓到了,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呢。” 纪辞解开陶融的衣带,身上缠满了绷带,几乎看不见一寸血肉。 不必说,也知道,陶融伤得到底有多重。 这比初见陶融时,伤得还要严重。 纪辞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拂过那些染血的绷带,“是不是很疼?” “小小陪着我,便不疼了。” 纪辞认真地看着那些伤,似乎要记在心里,“此仇,我记下了。” “这种人,不值得小小动手。” 即便要动手,也该是他来。 纪辞没有开口,只是重新系上陶融的衣带。 “乖!别说话了,我有点累,想睡会。” 陶融躺下后,将纪辞轻轻摁在怀里。 纪辞昨晚,后半宿一直没睡着,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陶融抚着纪辞眼底的青影,心疼又怜惜。 “小小,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不惜服毒,这该多伤身子。” 云相清醒后,直奔云夫人的院子。 “白菜!” 云夫人吓得直打哆嗦,死死地抓住云幼卿,“卿儿,你父亲来了。” “卿儿在,母亲先别慌。” 云相冲进房间,厉声呵斥,“跪下!” 云夫人哪敢反驳一句,连忙卑微地跪倒。 云相踩着云夫人的手掌,用了狠劲去踩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为陶融作证,害得我丢了官位。” 云幼卿也对云相跪下,“父亲,当时,萧问渠拿小弟的生死,威胁母亲。母亲迫不得已,才帮着陶融说话。” “大人,卿儿是太子妃,就算您丢了官职,也是暂时的事。只要等这阵风头一过,让太子殿下美言几句,肯定能恢复官位的。” “笑话!太子殿下一心在纪辞身上,为了纪辞,不惜对我大打出手,他能让我官复原职?” 云夫人狠狠地掐了云幼卿一把,“快和你父亲说,你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心。” “父亲,卿儿会尽力的。” 云相瞬间和颜悦色,将云幼卿扶起,“卿儿,你与太子殿下新婚燕尔,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快回太子府,以后,别动不动回娘家。” 云幼卿掀开马车车帘,看着云府与自己越来越远,不禁哀叹一声,“成婚后,娘家不是家;夫家,更不是家。似乎,处处都容不下我。” 几家欢喜几家愁,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100章 郡主府,我留定了 这几日,纪辞生怕别人照料不周,日日待在景明斋,贴身照顾陶融。 看着陶融脸上日渐恢复血色,纪辞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增加。 陶融却越来越忧虑难安,“小小,你又瘦了,憔悴了。” “天天闻着药味,吃饭没有胃口,自然就瘦了。你快点好起来,我吃饭才有胃口。” “嗯,我早些好起来,让小小吃得白白胖胖的。” “不行!白白可以,不能胖胖!” 陶融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纪辞,“好,都听小小的。” 半溪清了清嗓子,“两位,打扰一下。” 纪辞视若无人,盯着陶融傻笑,“有事吗?” “纪老将军要见郡主。” 纪辞想也不想,“不见!我现在身中剧毒,还没醒来呢。” 她想过了,陶融没有痊愈,她不会踏出景明斋半步。 “纪老将军知道郡主没事,说郡主再不见他,就要闯进来了。” 陶融轻轻地刮了刮纪辞的鼻子,“去吧,我等你回来。” 纪辞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那好吧。” 纪辞一出去,陶融收起所有的柔情,“问渠,近日,云府可有风吹草动?” “云公子一直盯着云相,他好像贼心不死,还想翻出贩卖考题案,将郡主拖下水。” “上次,本王在云府书房中发现,三年前,科举前半年,云府有不少进账。贩卖考题,怕是与云相脱不了干系。” “云公子也说,云相与朝中大臣往来密切,提前得知考题并不难。真正贩卖考题之人,很有可能是他。” 陶融眸光微冷,“只可惜,上次夜探云府,惊动了云相。只怕,那密室的东西,已经被他转移了。” “云公子会盯着云相,一有消息,便会联系王爷。” “嗯,此事,万不可让小小知道。” 纪老将军悠闲地在大厅品茶,“躲了我五天,舍得出来了?” 这不是怕你拆了郡主府嘛。 “纪老将军知道我没事?” “老头子我还没老眼昏花,连半溪调配的药都看不出来。” 纪辞干笑道:“纪老将军找我有急事吗?” “这不是废话!没事,来郡主府作甚?” “纪老将军有事,让人通传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不来,你又得将岑公子拒之门外。” 一提起这事,纪辞也一肚子火气,“纪老将军,您是我哥吗?” 就是纪老将军带来岑经,才害得她遭受牢狱之灾。 府门外,单薄瘦弱的岑经,仪态翩翩而来,“牵连郡主,小生惶恐。不过,小生眼下,确实无处可去,还望郡主收留。” 岑经一来,纪老将军也站起迎接,“上次,岑公子也是无心之失。偌大的郡主府,多一双碗筷,也不是什么大事。” 纪辞匪夷所思,为何,岑经一来,纪老将军便尊称她为郡主,态度也是恭恭敬敬。 纪辞也不是随意糊弄之人,“云相缉拿岑公子,结果,岑公子反将云相一军。此事,我已听说过。岑公子如此有主意,郡主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江渚楼时,纪辞听得真真切切,岑经赠送腰带,确然是约定门生。 到头来,竟变成进献腰带。 其中种种,无不说明,是岑经与礼部尚书合谋,以身为饵,设下此局。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说的便是岑经。 这样的人,纪辞如何能放心,留在身边? 岑经深深地了一躬,面容满是愧疚,“郡主,小生确实动机不纯,引郡主入局,为的便是将此事闹大。小生心中有数,他们不会慢待郡主,否则,绝不会对牵连郡主。” “你究竟有何目的?” “小生只想扬名立万。蒙冤入狱后,人人皆知小生之名,再便传小生的诗作,便可尽显才名。小生已然坦白,还请郡主莫要将小生拒之门外。” 今日,为了才名,能引她入局。 日后,便能为了财帛、利益,置她于死地。 纪辞含笑看向纪老将军,“岑公子对我而言,是一个隐患,我不可能留下他。若纪老将军想让我留下他,请给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能让契王能应下此事。” 陶融那么喜欢吃醋,能留下岑经才有鬼。 “好,只要陶融点头,我便没有异议。” 纪辞一行人来到景明斋,纪老将军却拽住了纪辞,“郡主,男人之间的事,郡主便别吓掺和了。” 陶融正埋头苦读,察觉到陌生的脚步声接近,声音一冷,“滚出去!”“陶融,是我,岑经。” 陶融随意掠了一眼岑经,又自顾自地看书,“小小让你来的?” “陶融,郡主府,我留定了!” “岑公子口气不小。” 他的地盘,区区岑经,也敢挑衅? “上次,郡主福大命大,才在头七还魂。想必,你也不希望,有下次吧。” 陶融面色微变,合上书卷,“小小上次中毒,是你的手笔?” “自然不是。不过,我在郡主府一日,便无人再对郡主动手。” 陶融犀利的审视目光,直逼岑经,“那件事,是弘章纪家所为。” “陶融,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你有何目的?” “郡主是我的堂妹,我只愿她,平安无虞而已。” 陶融冷笑一声,“你没说实话。” 岑经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罗汉榻的棋盘上,“听闻,你棋艺精湛,不如,手谈一局?” 陶融掀开被褥下床,“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纪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不止,“陶融身上有伤,岑经进去这么久没出来,不会弄伤了陶融吧。” “陶融那小子,牛高马大,武功高强,岑公子能是对手?” “那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纪老将军眯眼靠在假山上,“估计是,相谈甚欢。” “啊?” 纪老将军不会开玩笑吧。 夜幕低垂之际,岑经才意犹未尽地出来。 看到纪辞,得意地宣告,“郡主,今晚起,小生便要下榻景明斋的厢房。” “陶融答应了?” “自然。” 纪老将军这才放心地伸懒腰,“既然大功告成,那我就回去了。” “天色已晚,纪老将军就歇在郡主府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萧问渠将话本子插进腰带里,嬉皮笑脸道:“郡主,王爷请你进去呢。” “好,我这就进去。” 萧问渠对待岑经,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以后,你住我隔壁,跟我来吧。” “如此安排,是想时刻盯着我吧。” “知道就好。” 第101章 献上一份厚礼作嫁妆 纪辞进去之时,已经摆了晚膳。 陶融坐在圆桌旁,含笑对她招手,“小小,过来。” “伤都没好全,你怎么下床了。” 陶融抱着纪辞,虚弱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可怜兮兮地撒娇,“我饿了,小小不在,只能自食其力了。” 陶融还能撒娇卖乖,纪辞倒是不担心他的伤了。 “好,我喂你,想吃什么?” 陶融的目光,似乎黏在了纪辞身上,“都行。”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44。】 纪辞舀了一小碗热汤,轻轻地吹温,“那喝这个鲫鱼汤吧,外伤好得快。” “你先帮我我尝尝味道。” 纪辞喝了小一勺后,眸光一亮,“香润鲜美,清甜可口,好吃。”纪辞又舀了一勺喂给陶融,“来,张嘴,我喂你。” 陶融却嫌弃地偏开脑袋,“我不喜欢,你喝完吧,别浪费了。” 说好的不挑食呢? 算了算了,陶融是伤患,她不和他计较。 纪辞迅速喝完鲫鱼汤后,耐着性子柔声问道:“你喜欢哪道菜?” “炖猪蹄。” “好。” “太熟了,不想吃,你吃吧。” …… 陶融挑三拣四,六道菜,愣是一口都没尝,全进了纪辞的肚子。 纪辞打了个饱嗝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心上人面前打嗝,实在是太尴尬了。 刚刚,就不该吃那么多的。 陶融含笑拿开纪辞的手,“行了,在我面前,不必这般端着,我又不嫌弃你。” 可是,她是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纪辞又羞又恼,“你故意的!” “对啊,故意让你多吃点。不然,瘦巴巴的,我看着心疼。” 陶融这才拿起碗筷,慢条斯理地吃那些剩饭剩菜。 这下,纪辞没话反驳了。 看着陶融从容不迫地吃饭,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优雅,让人看着便赏心悦目。 他的一举一动,随便定格某一瞬间,都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壁纸。 纪辞低低地笑着,“不愧是我的人,就是好看。” 陶融眼底荡漾着愉悦,“小小也好看。” 系统:【你们俩够了哈,眉来眼去的,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纪辞给了系统一个白眼,“你自己非要看,我有什么办法。” 系统:【我是来提醒你们,云相那边又搞小动作了。你们必须在本月底查清真相,否则,就没有机会翻盘了。】 “本月,还有一旬。等陶融养好伤,再查不迟。” 身上的伤不好好养,便会成为潜伏的暗伤,指不准哪天就会爆发。 陶融略略沉吟,“不错,不急于一时。” 此案危机四伏,牵连甚广。 等他查明真相后,直接告诉小小,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系统:【哎呀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给你们一个提示吧,今晚亥时一刻,前往公主府,必有收获。】 系统: 纪辞点点头,“算算时辰,快到点了。陶融,你在景明斋养伤,我和于遇去一趟公主府。” 陶融眸光微动,“好。” 纪辞捏了捏陶融俊俏的脸蛋,“那我去找于遇了,你乖乖养伤,等我好消息。” “去吧,我等你回来。” 目送纪辞离开,陶融迅速更换一身玄衣,“问渠,传信给云时和,亥时正,公主府见。另外,给于遇下一剂泻药。” “是。” 纪辞捏着鼻子,在恭房外面来回踱步,“于遇,你好了吗?” 于遇双腿蹲得直打颤,可腹部翻江倒海的,一泻千里,有气无力道:“郡主,一时半会,我估计出不来。” “半溪不是给你吃药了吗?” “半溪的药,不管用,越吃越严重了。眼看到点了,要不然,郡主找别人陪你去吧,我是真的不行了。” 这个时辰,她还能找到什么人啊。 “郡主要出去?” 岑经? “对对对,郡主,岑公子武功不弱于我,你和他一块去吧。” “你这么文文弱弱,当真会武功?” “郡主信不过于遇,还是信不过我?” 纪辞上上下下打量着岑经,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岑经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带在身边,太过危险。 不过,若是不带上,万一他跟过去,更有可能坏事。 实在是太纠结了。 算了,再耽搁下去,啥都没戏了。 “岑经,我信你一次。若你胆敢耍花招,别怪我不客气!” “岂敢岂敢。” “好,你拎着我,施展轻功去公主府。” 岑经愣住了,“啊?” “男女授受不亲,我没有轻功,只能拎着我去公主府了。” 如果,她让岑经背她,让陶融知道,非得扒了她的皮。 “如此,便得罪郡主了。” 纪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整个公主府,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岑经举着斗大的夜明珠照明,“长公主远嫁后,公主府已是人去楼空。不知,郡主夜访公主府,所为何事?” “私事。” 纪辞随便回了一句,目光便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假山石的大洞中,云时和紧紧地拽着陶融,“陶融,切莫冲动,否则,定会被岑经发现。” 陶融咬牙切齿,“岑经看小小的眼神,一看便有鬼。让他们独处,我如何能放心!” 云时和憋着笑意,拍了拍陶融的肩膀,“虽然,岑经样样不比你差,还长得女孩子都喜欢的俊脸;不过,郡主眼神不好,不会看上岑经的。” 陶融送了云时和一个白眼,“岑经是小小的堂兄!” “既然如此,那你更不用担心了。” “没担心,我吃醋!” “陶融,你真是出息,吃醋还这么光荣。” 云时和虽是和陶融笑语玩闹,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淡。 “嘘!小小要过来了。”陶融背起一个包袱,“你去后门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一说完,陶融便戴起一张面具,提起包袱,踏着凌波微步,从纪辞、岑经面前,一闪而逝。 岑经一察觉动静,立马挡在纪辞面前,“郡主,小心!” 纪辞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那个黑衣人,没想伤我们啊。” 只不过,那个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郡主,你在此等候,我去追人!” 纪辞答得很是爽快,“嗯,好。” 她没有武功,跟上去也是添乱。 谁知,岑经前脚离开,那个蒙面黑衣人,后脚被折返回来。 纪辞吓得手忙脚乱,赶紧取出自己的破空,对准黑衣人,“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陶融将声音压低,带着一股沧桑感,就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姑娘别怕,我没有恶意。” “站住!别靠近我!” “好。” “你要作甚!” “姑娘长得好看,想献上一份厚礼作嫁妆。” 陶融话一说完,便不见了身影。 这厢,岑经紧追黑衣人不放,却还是跟丢了。 “不好,中计了!” 害怕黑衣人对纪辞不利,忙转身去找纪辞。 果然,看到黑衣人匆忙离去。 “郡主,贼人可有对你不利?” 纪辞气愤不已,“那贼人甚是可疑,丢下一个包袱就跑了。” “包袱?我看看,是否是危险物品?” 第102章 情不自禁 将近子时,纪辞欣喜地奔向景明斋。 不过,陶融的房间一片漆黑,“看来,已经歇下了,我明日再来吧。” 纪辞紧紧地抱着包袱,垂头丧气地走向旁边的相宜苑。 云时和抵在门口,从门缝里再三确认,纪辞确实离开后,才三步做两步来到床榻,“陶融,郡主已经走了,可以点上烛灯了。” “不必,帮我把伤药、绷带拿来,我摸黑包扎就好。” “父亲转移账本,不想走漏风声,单独一人去的公主府。你让萧问渠过去,便能夺走那些账本,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这么一折腾,刚愈合的伤口,这下又裂开了。” 陶融紧咬着牙关,熟练地给自己上药,“我不去,小小孤身涉险,我放心不下。” 纪辞哪是一个人,分明就有岑经作陪。 算了,他还是不在伤口上撒盐了。 “今晚之事,父亲定然怒不可遏。我得赶紧回府,免得父亲起疑心。” “好,我让问渠送你回去。” 纪辞在榻上辗转反侧,捱到天亮之际,纪辞更衣洗漱后,咬着两块糕点,穿过清寒彻骨的院子,直奔景明斋。 陶融的房门仍是紧闭,反倒是岑经,哈着热气,“陶融还在歇息,外边凉,郡主不如来我这里坐坐?” “不了,我等他起身。” 昨晚,岑经确实护着她。 不过,难保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人,还是要时刻提防。 陶融支撑着坐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小,你先去私书房烤火,我待会就过去。” “嗯,好的。” 等纪辞离开院子后,岑经敲了敲门,“陶融,你与阿辞虽有婚约在身,不过,毕竟尚未大婚。言行举止,实在过于亲密。传出去,有伤风化。” 陶融上药的手一顿,药粉都撒在了地上,“岑经,我和小小的事,你无权干涉。” “兄长如父。” “兄长如父?”陶融冷笑一声,“即便如此,也是纪老将军。” “区区纪绥,身份还不够!总而言之,若你再不注意分寸,我能代表纪家,取消婚约。我,言尽于此。” 说罢,岑经便拂袖离去。 纪辞耷拉着脑袋,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立即喜笑颜开地开门,“陶融,你终于来啦。” “嗯。” 陶融的脸,一片惨白,没有任何血色。 说话,也略显有气无力。 身上的药香味,也比往日浓重。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纪辞心疼地抚上陶融的面庞,“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还这么凉,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放心,我的伤,已经无碍了。刚刚去了一趟厨房,拿了几个地瓜和铁架,被风吹的。” 纪辞赶紧拉着陶融过去烤火,“赶紧烤一烤,驱散寒气,我去让厨房给你熬姜汤。” “我没有那么弱,缓一缓就好了。你坐好,我烤地瓜给你吃。” 纪辞清澈透亮的眸子,越来越亮了,立即搬来两条矮凳,放在火炉旁,“你要烤地瓜给我吃啊。” “嗯,听于遇说,你早上没吃东西。” 一提到这个,纪辞忽的想起正事,“那不是急着见你,想和你分享昨晚的收获嘛。” 陶融认真地翻着地瓜,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似乎,很是期待纪辞的收获,“有何收获?” “我昨晚去公主府的时候,晚了两刻钟。还以为,啥都得不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纪辞拿来包袱,得意地展示自己的成果,“结果啊,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老怪物,给了我这个包袱。” “老怪物?” 他何时成了老怪物? “没错,那个人举止怪异,声音苍老,形迹可疑。扔给我这个包袱后,人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陶融不自然地低着头,“小小不喜欢那个人?”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那个人,一把年纪了,还言语放荡无状,恬不知耻地调戏我。” 言语无状? 恬不知耻? 这不就是登徒子? 昨晚,他有吗? “当真有这种事?” 纪辞点头如捣蒜,生怕陶融不相信似的,“昨晚,那个老怪物说,觊觎我的美色,想要娶我。我一回来,就想和你告状,结果,你已经睡下了。” 昨晚,他似乎只提到嫁妆一事。 他的小小,还真会添油加醋。 陶融不由得失笑,“小小还真是讨人欢喜。” 纪辞狐疑地盯着陶融,“不对啊,你那么小心眼,最喜欢吃醋了。有人要挖你墙角,你这么开心,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陶融掩唇咳了咳,“包袱里有什么东西,你可看过了?” “还没有,因为,我要和你一起看呀。” 陶融似乎有些更咽,“好,一起。” 纪辞想到什么,突然趴在陶融的耳畔,“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岑经要看,我没给他看哦。” 耳畔温热酥麻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陶融的喉结上下划动,眸光飘忽迷离。 半晌后,才故作镇定地翻地瓜,“嗯,看看包袱,里面有什么。” 纪辞激动地打开包袱,“这里边,东西还不少啊。又有账本、又有书信。这些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想想,总感觉不太真实。” 陶融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痛。 不过,看到纪辞面上的笑颜后,也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账本有三大沓,书信只有十六封。 纪辞毫不犹豫,将厚厚的账本扔给陶融,“嘻嘻,你帮我看账本。” “地瓜熟了,先填填肚子。” 陶融将烫手的地瓜剥开皮,才递给纪辞。 “清香诱人,外焦里嫩,看着就好吃。” 本来,纪辞还不觉得饿,闻到那诱人香气后,就觉得饥肠辘辘。 纪辞啊呜啃下一大口,烫得登时弹跳起来,飞快地往口里扇风,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烫烫烫。” 陶融忙倒了一杯温茶,“别着急,先喝杯茶水。” 纪辞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咕咚咕咚便灌下整杯茶水,果然缓解了不少疼痛感,“舒服多了。” 陶融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何必那般着急。” 纪辞舌头不舒服,说话都有些不清楚,“山珍海味,只要花些银钱,便能吃到。我家陶融亲手烤的地瓜,可是千金难买。” 在冷宫的那些年,每每被饿得前胸贴后背,全凭腐烂的地瓜捱过严冬。 冷宫没有柴火,只能啃生地瓜。 这等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有人视作珍宝。 他的小小,每次都是如此,区区几句话,便能让他感动不已。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49。】 “舌头伸出来,我瞧瞧,伤得可严重?” 纪辞吞咽下香喷喷的地瓜囊,乖乖地张嘴,“啊~” “还好,舌尖只是微微红肿,无需上药……” 陶融松了一口气,察觉到纪辞嘴角残余的囊渍,认真又小心地擦拭干净。 纪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巧又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合,就像是一个香甜诱人的葡萄,让人不禁想要啃一口。 陶融身体升起一股燥热,手掌轻轻地环上纪辞的腰肢,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纪辞。 纪辞抓着陶融的衣袖,吞咽下一口口水,面容爬上一层艳艳夺目的红霞。 她很明白,陶融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于此事,纪辞并不排斥。 甚至,还有一点小窃喜、小期待。 不过,她尚在孝期。 虽说,纪王与她毫无干系;不过,她既然放话守孝,便不能出尔反尔。 如果,她现在把陶融推开,陶融会不会觉得挫败、扫兴,甚至生气。 纪辞正在进行天人交战,脑袋一团乱麻。 眼看着,就要双唇相触…… 陶融眸光突然恢复清明,挣扎着将纪辞放开,背对着纪辞,羞愧难当地握紧双手,“抱歉,我明知你在孝期,还情不自禁,如此冒犯你。” 他可以被世人唾骂,独独不能容忍纪辞被人诟病。 岑经说的不错,他确实太过自我,没有注意男女分寸。 “我……” 纪辞看着陶融的背影,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不过,再提方才的事,她也觉得尴尬。 索性,直接转移话题。 “陶融,我们今天之内,看完账本、文书吧。” 陶融深呼吸,将所有的旖念都压下,才若无其事地埋头翻看账本,根本不敢再抬眼看纪辞。 纪辞借文书转移视线,不过,看到一封书信后,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走了。 这是原主和云相的书信,且,双方都留了落款印章。 纪辞连忙拍了拍陶融的肩膀,“你看,这是上次科考前半年的书信。信中提到,原主将郡主府大厅租赁给云相,为期半年,字据为证。不论云相作何用途,她都不过问。” “租赁大厅期间,正是士子来访郡主府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云相在郡主府所作所为,原主都没有参与,只是提供了一个场所而已。” 陶融拧着眉头,“这账本上,有四五十笔不明进项,数额巨大,最小都达到两千两银子。” 纪辞又飞快掠过剩下的书信,“都是云相与礼部的往来书信,多次提及考题。” “真相已经明朗,云相从礼部处得到考题后,以郡主府作为交易场所,贩卖考题,聚敛钱财,中饱私囊。” “原主也不傻,想必,知晓云相的意图。可是,为何她会答应这种交易呢?” 无论原主是否参与贩卖考题,但她提供交易场所,必定要被连坐。 第103章 暴露了本性 “也许,与辞莫莫有关。” 这么一说,纪辞豁然开朗。 “确实,当年的科考贩题,辞莫莫也牵涉其中。原主对辞莫莫非常敬重,如果由她出面,原主肯定会欣然接受。” 系统:【祝贺你们,成功揭晓陈年迷案,完成支线任务。】 系统:【奖励:主角经验值+35,人物复杂度+10。】 系统:【当前主角经验值为215,人物复杂度为79。】 系统:【烟花庆祝一下下,本系统,现已成功升级至3级。】 系统:【随身空间扩容至27m3,复制功能冷却时长缩减为3天一次,每天可领取2个商城积分币,并且……】 纪辞听得极其认真,等待系统接下来的话,系统却没有说下去。 “小言言,并且什么?” 系统(疯狂暗示):【小辞儿,看我!看我!】 纪辞掐了掐肉嘟嘟的系统,温温软软的触感,“诶?小言言,你是实体的了。” 系统:【对啊,以后,我终于不用眼馋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撒欢都行。】 陶融戒备地盯着系统,“日后,你还会长大吗?” 系统:【小陶陶,你放心好啦!我这次幻化实体后,与普通人无异,也是要一天天长大的。况且,我的任务是守护你们的爱情,肯定不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滴。】 陶融舒了一口气,“以后,你住景明斋?” 系统:【不不不,本宝宝要住单独套房,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总而言之,什么都要最好的。】 纪辞狠狠地揉搓系统,直到肉嘟嘟的脸蛋皱成包子褶,才得意地撤手,“小言言,你是要吃穷我吗?” 系统:【嘻嘻嘻,小辞儿,别以为本宝宝不知道,你的物华天宝、缀锦楼日进斗金。养活区区一个我,绰绰有余了。】 “行吧行吧,谁让你是我的老乡呢。” 系统:【说完闲话,我们进入正题。当年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现在,解锁下一个支线任务——将真相公之于众。】 系统:【奖励:30积分币,5点人物复杂度,25点主角经验值。】 “不行!小小牵涉在此案中,公布真相,风险太大。” 系统:【这个,就需要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规避风险啦。】 “小言言,如果没有完成支线任务,会有相应的惩罚机制吗?” 系统:【没事,顶多扣50个积分币。】 积分币,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的啊。 “我接受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系统:【下次贩题之前。】 “也就是说,我不仅得将此事公之于众,还得时刻留意,阻止下次科考贩题。” 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系统(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无论何时,只要陶融一开口,总能让她心安。 “陶融,有你真好。”纪辞双手背在后面,笑吟吟地盯着陶融,“为了奖励你,我觉得,实现你一个愿望。要求是,必须马上能实现的。” 两国紧锣密鼓地商定榷场,前些日子,榷场已经开市。 主线任务的三个心愿,也只差最后一个心愿了。 陶融目光掠向纪辞眼底的青影,没有任何犹豫,“我希望,小小马上去歇息。” “啊?你这也太浪费了吧。” “除了你,我没有势在必得的东西。你既在我身边,我便只愿你一切安好、福寿双全。” 系统(拖着纪辞离开):【好啦好啦,快回去歇息。】 一出私书房,系统便迫不及待,将纪辞拉到角落里。 系统:【主线任务:完成陶融三个心愿,完成!】 系统:【奖励:100积分币,或拍立得,或精品种子大礼包。】 系统:【小辞儿,你要哪一样?】 “能不能都要啊?” 系统:【这么贪心,小心一样都没有!】 “那,精品种子大礼包吧。等到来年春天,我就将种子送去庄子,肯定能大丰收。” 系统:【拍立得已投入商城,小辞儿可以用一百积分币兑换哦。】 “算了,积分币得花在刀刃上。” 系统:【小辞儿,即将开启新的主线任务——发掘陶融七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并且,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系统:【奖励:商城200积分币以内的物品,可任意挑选。】 “话说,我现在一共有多少积分币了。” 系统:【59。】 纪辞离开后,陶融便一脸肃然,将机关匣子的纪氏族谱谱书翻出。 “先祖纪原,一代鸿儒大圣,游学天下,历览名山大川,于弘章立足安家,是为弘章纪家。以书为训,诗礼传家。纪家立世两千年,共三十七世,十相九公八王三圣。” 陶融眸光轻颤,“纪家,真是大有来头。” 陶融一目十行,飞快地掠过各世系子孙,到了第三十七世时,又定睛查看,不肯错漏任何的细节。 “纪经,纪家丝字辈嫡长子,出自二房,改姓岑。自幼聪敏,六岁能诗,七岁作文,族中尊长交口称赞。” 既是嫡长子,为何会改姓? “纪辞,景字辈嫡长子景翰之独女,警敏知书,善骑射,能诗文。八岁丧父,性情大变,离经叛道,暴虐不仁,令人惋叹。” 陶融将谱书放回去,思绪越来越纷杂难解,“岑经不远万里,前来京城,恐怕,不止为了科举。莫非,是为了小小?” “王爷,梅兰竹菊都被岑经请去祠堂训话了,还让所有人都瞒着郡主。王爷,你快去看看吧。” 陶融揉了揉太阳穴,“嗯,随他吧。” 萧问渠急得直跺脚,“岑经入住郡主府后,就卸下了谦谦君子的伪装,俨然以府中尊长的身份自居。于遇居然还对他唯命是从。这种时刻,王爷若是不管不顾,以后,就要被岑经压得死死的。” 陶融披上水墨色披风,“问渠,将藏锋剑取来。” “还是王爷有办法,藏锋剑是纪王遗物,拿出来,肯定能镇压岑经的嚣张气焰。” 陶融和萧问渠赶到祠堂时,梅兰竹菊四人,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岑公子,这是何意?” 岑经听到陶融的声音,本要冷声嘲讽,让陶融离开祠堂。 不过,目光无意瞥见陶融腰间的藏锋剑,才改了口。 “入我纪家,便要守纪家祖训。阿辞无父无母,我作为阿辞的兄长,理应为她整顿门庭,免得,贻笑大方。”岑经单手负在身后,端的是儒雅风流,“怎么,契王有意见?” 于遇给陶融眼神示意好几次,让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陶融却视若无睹。 “岑公子,陶某提醒一句,这里是郡主府,不是弘章纪家。不是你端嫡长子架子,肆意妄为的地方。” 陶融一语道破岑经的身份,让岑经不禁一愣,而后,又傲慢无礼地嘲讽,“阿辞一日是纪家人,便一日要守纪家的规矩。契王若觉得纪家规矩森严,大可解除婚约。毕竟,这婚约,阖族耆老本就诸多不满。” 萧问渠实在忍不下去了,“岑经,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们王爷,好歹也是一国亲王,岂容你这般倨傲相待!” 于遇不悦地瞪向萧问渠,“不得对岑公子无礼!” “问渠,退下。” 倍感压抑的于遇,瞅准时机,“契王殿下,我这就把萧问渠带下去。” 陶融摩挲着剑柄,不紧不慢地开口,“岑公子口口声声纪家家训,敢问,梅兰竹菊所犯何罪,才被罚跪祠堂?” 梅兰竹菊都不可思议,转头望向陶融,生怕自己听岔了。 陶融特意赶来,是为他们出头? “他们身为府上的老人,不知礼数,明知阿辞在孝期,还执意与阿辞共居一院;不懂尊卑,顶撞反驳我。难道,不该受罚?” “小小说过,府上不重规矩,只重情义。他们对郡主府别无二心,岑公子还如此容不下他们。若是小小知道,这郡主府,只怕也容不下岑公子。” 岑经冷冷地笑着,“长幼尊卑,以规以矩。还以为,郡主府只是男宠不知礼数,原来,契王也一样。看来,是得好好立规矩了。” 岑经扫向梅兰竹菊,“大声背家训!” “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事亲守身,居仁由义。” “气养浩然,以规以矩。” “坚守志节,无事不慎。” 陶融勾起一抹哂笑,“纪家家训,处处都重在修身养德,自省吾身。岑公子恣意妄为,如此作态,才是有违家训。” 兰扬当即附和,“纪家名门郡望,岑公子如此倨傲狂介。若是传回弘章,只怕岑公子也要受罚。” 岑经被人顺从惯了,突然被众人反驳,气得面红耳赤,偏偏还端着仪态,“陶融,只要我修书一封,寄回弘章,即便有圣旨,这桩婚约也得作罢。” 陶融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岑公子是说,只要纪家不愿之事,颁下圣旨也无用?” “纪家传承两千余年,三大圣人的思想至今不朽,天下士子无不景仰推崇。即便是皇上,也不会冒着得罪天下士子的风险,为难纪家。” 岑经说完后,才察觉到自己失言,“陶融,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陶融得到想要的答案,笑意不止,“岑经,随我出来!” 陶融不怒自威,声音不容拒绝,岑经鬼使神差,便跟着陶融出去了。 梅兰竹菊面面相觑,“那我们,还要跪下去吗?” 第104章 能逆风翻盘? 纪辞挂念着支线任务,在房中小憩后,便带着系统,前往了太子府。 此时,辞陌衍不在府中,云幼卿听说纪辞过来,立即更衣前往大厅接待,“阿辞体内的毒,可都解了?” “幼卿放心,我已经无碍了。” 云幼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跟在纪辞身边的系统,“阿辞,这位是?” 系统甩了甩垂下来的龙须刘海,“咳咳咳,介绍一下,我叫纪言,是小辞儿的……” 纪辞将系统摁在怀里,用力捂住他的嘴,“幼卿,这是我远房表弟。” 纪辞:你敢反驳,我就把你关柴房,饿上三天三夜! 系统:呜呜呜,你没人性! 纪辞:我没人性,那你别跟我回府了。 系统:弟弟就弟弟吧,也不算吃亏。 “阿辞这远房表弟,生得倒是讨喜。” 纪辞揉了揉系统的脑袋,给他递去一盘点心,“幼卿倾国之貌,太子殿下又清姿昳貌,孩子肯定比他讨喜。” 云幼卿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失落,“阿辞,父亲偶感风寒,卧病在床,负荆请罪一事,可能要延缓几日了。” 云相怕是私藏的罪证丢失,惶恐不安,才卧病在床的吧。 负荆请罪啥的,顶多是羞辱云相。 她也没那个闲工夫,特意等着云相上门请罪。 还不如…… “我与幼卿交好,若是让云相上门负荆请罪,惹人非议,幼卿心中必然不好受。不如,此事还是私了吧。” “阿辞想如何私了?” “简单呀,让云相以郡主府的名义,在城中各个街道设棚布施一月,给百姓赠送冬衣,度过隆冬。” “辞妹妹身为女子,如此忧心百姓疾苦,实在是让我汗颜。” 辞陌衍刚回来,还披着一身的寒气,云幼卿立即端了一杯茶水过去,“殿下,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辞陌衍语气冰冷平淡,比对待陌路人还要生冷,“云家人递的东西,本宫无福消受。免得,不明不白地中了毒。” 纪辞抿了抿唇,“幼卿,我想和太子殿下单独谈谈,可以吗?” 云幼卿还未开口,辞陌衍便喜笑颜开地打断,“当然可以!” 云幼卿神色并无半分不虞,笑得十分得体,“纪小公子,我带你去园子逛逛。” 系统又拿了几块花糕,才跟着云幼卿离开。 “辞妹妹,你是想说,我对她的态度过于恶劣。” “你们如何相处,毕竟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我不该插手,也没有资格插手。”纪辞略略沉吟,“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 辞陌衍跌坐在太师椅上,“我如父皇、母后、文武大臣所愿,与云幼卿成婚。他们又得寸进尺,逼我与她互敬互爱。婚前,云幼卿坦言,只要太子妃的尊华,不求其他。我以为,云幼卿和云家人不一样,可以和她相敬如宾、平和共处。”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新婚之夜给我下合欢散。这等下作手段,与云家人有何区别。幸而,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中,也许有误会。” “云幼卿亲口承认,还能有假?我意已决,与云幼卿势不两立。若辞妹妹来太子府,是想做说客,那么,请回吧。” 纪辞轻声笑了笑,递给辞陌衍一封书信,“月底快到了,这是我的亲笔书信,你可以拿去物华天宝,支取十二万两送给纪家军。” 辞陌衍喜出望外地接过书信,片刻后,又急忙退还回去,“辞妹妹支出巨额军饷,却让我担了美名。此事,我心中有愧。明日,我便禀明父皇,将这躺差事给推了。” 纪辞闻言,不再犹豫,将云相贩卖考题,她亦牵扯其中的事,简要地叙述一遍。 “辞陌衍,若你当真觉得有愧,便保下我。” 利益交换,还不损害辞陌衍己身利益,他没有道理不答应。 “辞妹妹,你知道的,凭着我们自小的交情,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你何必拿着军饷,作为交换呢?” 难道,她一定要和他分得如此清楚? “为了心安。” 你啊,还真是严防死守,不给我半点机会。 陶融摆上了棋盘,“上次对弈,岑兄惜败。今日,不知陶某是否还能险胜一局。” 岑经戒备地盯着陶融,“方才,还是唇枪舌剑;眨眼之间,便与我称兄道弟。契王还真是能屈能伸。” “岑兄想名扬海内,陶某在诗坛也小有名气。听闻,近日有几场诗会雅集,岑兄若是得空,倒是能一同前去。” 陶融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说吧,契王有何目的?” “三年前,科考贩题案,由云相主导,不过,小小亦牵涉其中。若要揭穿云相,小小罪责难逃。所以,我希望,纪家出面,保下小小。” 岑经落下一子,“科考贩题乃是重罪,契王何以见得,纪家能保下郡主?” “方才,在祠堂之时,岑兄一口咬定,若是纪家不愿,即便是圣旨,也无法勉为其难。岑兄此时反口,莫非,小小是纪家不愿搭救之人。” 岑经面色有些铁青难看,“二者性质不同,怎可混为一谈!” “王爷,大事不好了。下午,郡主回到府中,匆匆忙忙就出去了。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郡主在平章殿状告云相,贩卖考题。现在,他们正在平章殿对质。” 萧问渠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跑了过来。 陶融惊得陡然站起,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下,“嗯,知道了,退下吧。” 岑经缓缓落下一子,“契王,可真是坐得住。” “岑兄,此局棋,陶某败局已定。如若陶某能绝处逢生,还请岑兄莫要作壁上观。” “白子被黑子处处掣肘,落子即死。反败为胜,绝无可能!” “若绝无可能之事,陶某也能办到。岑兄,还能拒绝我吗?” 陶融胸有成竹的话,让岑经不由得呆愣。 回过神后,岑经又一脸的不屑轻视,“一局死棋,契王还信誓旦旦,能够翻盘。还真是,张狂至极。” “岑兄,这是怕了?” “我会怕?” 岑经明知是激将法,仍一头往上撞。 因为,他能笃定,陶融无法逆风翻盘。 陶融唇角逐渐上扬,夹起一颗白子,落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岑经满腹狐疑,“这一子,并无任何精妙之处。甚至,还助长了我方的局势。” “岑兄落子便是。” 岑经不以为意地执子,落子之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无处落子。 只因,一旦落子,这局棋便输了。 “陶融,你阴我……” 岑经这才发现,陶融所说的败局,都是迷惑他的假象。 陶融微微挑眉,“岑兄,你输了,该是兑现承诺之时了。” “我都不姓纪,纪家之事,我插不了手。” “岑兄既不姓纪,便不是纪家人。那么,岑兄之名,是否也能从族谱上抹去?” “陶融,你威胁我?!” 陶融靠在太师椅上悠闲地架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岑兄也能如此理解,陶某没意见。” 岑经愤然地甩袖,“纪家谱书的最后一页,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物,遍及士农工商。只要纪家人拿着藏锋剑上门,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们都会竭力办到。” “不过,纪家谱书,只有阿辞知晓在何处。阿辞如今在皇宫,即便我们想帮她,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在哪里!” “什么?”岑经脸色一边,“阿辞连谱书都给你看了!” 谱书乃族中嫡长子掌管,纪王纪景翰过世后,理应由他掌管,却因种种原因,一直留在郡主府。 “我去拿名单,即刻,便上门为小小求援。” “此事一了,族谱归我。否则,我宁死不从!” 藏锋剑出鞘,直指岑经心口,“你大可试试,本王敢不敢动手!” 平章殿。 云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皇上,纪辞句句攀咬,做不得真!” “证据确凿,云老还想如何狡辩。” “老夫处理公务,与礼部同僚书信往来,再正常不过。至于与士子书信探讨时政,只是凑巧压中了考题而已。老夫贩卖考题,只是郡主的推论而已,谁能证明,老夫在郡主府贩卖考题?” “本宫能证明!” 辞陌衍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灰溜溜的青衣官员。 辞帝皱了皱眉头,“太子过来作甚!” 辞陌衍撩袍跪地,正气凛然,“父皇,这几个,都是三年前经由前云相,重金买题,名题金榜的官员。三年来,毫无作为,还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实乃大辞蛀虫!” “这几个,还是在京任职的官员。那些外放的官员,德行不端,更是为祸一方,荼毒百姓。还请父皇彻查此案,否则,天下士子必定争相效仿,还有何人愿意寒窗苦读?” 狼狈的青衣官员,吓得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微臣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误入云相的圈套。” “是啊,微臣搜刮民财,也都是受云相所迫。搜刮的钱财,都进了云相的口袋。” “……” 事到如今,云相索性也豁出去了。 “皇上,罪臣招供。这一切,都是纪辞指使。毕竟,皇上知晓,罪臣因何为相。朝中官员,大抵看不上罪臣,不屑与罪臣为伍。” “纪辞则不同,出身名门望族,又有纪王加持。朝中官员,大多要给她几分薄面。罪臣迫于纪辞淫威,不得不听从她的号令,铸下这弥天大祸。” 第105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纪辞不由得冷笑,说来说去,倒成了她的过错。 她区区一个郡主,能让一朝丞相唯命是从。但凡是上位者,都会心存芥蒂。 辞帝本就忌惮她,这云相还真是会上眼药。 “云相,你既说,你对我唯命是从,便该尊我敬我,而不是将我逼上绝路。如此自相矛盾的话,皇上英明神武,怎会被你蒙蔽。” 辞帝变了变颜色,有些不自在,“辞丫头,云相有罪不假,你提供交易场地,也难辞其咎!” 纪辞将云时和代写的认罪书,递交给喜公公,“当初,云相哄骗阿辞,说是借大厅主办诗会,供士子交流清谈。我敬重云相,便一口应下。” “近日,坊间流传,云相贿赂礼部考官,打算贩卖考题。我才回过味来,以前是被云相骗了。” “阿辞自知罪孽深重,今日特状告云相,揭露陈年旧案,还天下一个公道,还自己一个心安。毕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纪辞义正词严,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辞帝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一脸肃然凝重,“好一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既然如此,便……” 其他人,或侥幸,或害怕,或窃喜。 只有辞陌衍,敢直接打断辞帝的话,“父皇,辞妹妹是纪王的唯一血脉。即便有错,也是被人蒙骗,小惩大诫即可。若是严厉处罚,只怕令军中将士、天下百姓寒心。” 云相自知罪孽深重,难逃重惩,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瞻前顾后,“无论如何,罪臣也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太子殿下却屡次三番地帮外人,置罪臣于死地,真是让罪臣寒心。” “本宫向来帮理不帮亲。云相罪不容诛,难道,还要本宫为虎作伥不成?本宫身为大辞储君,定要为民除害,将你绳之以法!” “启禀皇上,万太傅、纪老将军求见!” 辞帝脸色更加阴沉了,“宣。” “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纪辞见纪老将军气定神闲,多半也猜到,这位宽衣博带、气度不凡的太傅,是纪老将军搬来的救兵。 “经年以来,太傅赋闲在家,一心修身养性,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回皇上,老臣致仕之时,朝野清平,文武大臣一心为公,心忧天下。如今,百官之首只顾谋取私利,不顾百姓死活,群臣争先效仿,皇上听之任之。” “若老臣还袖手旁观,只怕,大辞危矣!” 辞帝被万太傅批的脸色挂不住,却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甚至还一脸笑意。 “太傅言之有理!依太傅之见,朕该如何惩处云谷才是?” 辞陌衍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地望向万太傅。 “皇上是一国之君,如何处置,皇上自有圣裁,何需老臣出言置喙。不过,若想杜绝泄露考题,便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云相面如死灰,却不敢吱一声。 他就知道,万太傅一出马,他便再无活路。 辞帝的姿态,可谓是卑微,“太傅,云谷自是要从重处罚。不过,罢黜云谷后,放眼满朝官员,再无人可堪重任。不如,太傅复出,再揽相权?” “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云谷?”“云谷多年为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所以,留他一命。罚没云府所有家产,终身监禁,再不录用。云府子嗣,永世不得入仕。” 喜公公挥了挥手,立即有禁军将云谷、青衣官员押下去。 辞帝说完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万太傅,生怕他摇头似的。 若云府子嗣不得入仕,那云时和怎么办? 纪辞正要开口时,被纪老将军不动声色地制止,“别轻举妄动!” 万太傅捻着胡须,微微点头,“留他一命,皇上的亏欠已了。不过,云家公子天资聪颖,若断了仕途,未免太过可惜。” 亏欠? 辞帝欠云相什么? “都依太傅所言。敢问,太傅何时出仕?” 牺牲一个云谷,换得万太傅出山,很值得! “辞郡主年幼无知,为人诓骗,提供贩卖考题场所,实属共犯。念其及时悔过,揭露云谷罪恶,便罚去军营充军,磨练心性。免得,糟蹋了纪王的声名。” 轮到纪辞时,辞陌衍急了,“舅舅,辞妹妹是无辜的,都是被云谷蛊惑。她一个姑娘家,身娇体弱的,如何能充军。” 如此处罚,辞帝自然不满。 不过,为了让万太傅复出,辞帝也不得不借坡下驴,“纪王妃不是姑娘家?巾帼不让须眉,随纪王冲锋陷阵,哪点不如男儿?辞丫头乃英烈之后,岂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正正得正不假,关键是,她不是原主啊。 “皇上,阿辞自知罪孽深重,还是蹲监狱得好。” 她跑个八百米都够呛,把她扔进军营里,那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么。 “胡闹!” “胡言乱语!” “简直胡来!” 辞帝、纪老将军、万太傅异口同声,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默契。 纪辞缩了缩脖子,她还是不说话地好。 纪老将军甚至还开始抹眼泪,“纪王、纪王妃常年征战在外,将这孩子寄养宫中。本指望着,长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没成想,竟让这孩子走上了歪路。只怕,他们在地底,也不得安宁。” 万太傅也痛心疾首地瞥向纪辞,“说来,是我们万家对不住纪王。郡主自小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是她管教不周,才酿成如此大祸。既如此,郡主的过错,老臣愿代为受过,自请去军营充军。” 纪辞眨了眨眼睛,她怎么感觉,这纪老将军和万太傅,是在一唱一和呢。 辞帝瞳孔一震,“太傅,万万不可。辞丫头长成如今这般秉性,朕也难辞其咎。充军之事,还是作罢,便让辞丫头在府上好好反省,写份万字自省书罢。” 纪辞不禁暗暗咋舌,这万太傅、纪老将军还真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辞陌衍比纪辞还要激动,“辞妹妹,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叩谢皇恩!” “阿辞谢皇上开恩。” 辞帝看着纪辞就头大,每次都能走狗屎运,绝处逢生,“早些写好自省书,朕满意后,才能出郡主府。” 陶融、云时和、兰扬这些人,谁不是才华斐然,找抢手还不容易。 “是。” “父皇,儿臣送辞妹妹回府。” 辞帝瞪着不成器的辞陌衍,“太子留下。” 辞陌衍目送纪辞的背影远去,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父皇,您还有事要交代儿臣吗?” “陈年旧案翻出来,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还想躲清闲?真是不成器,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辞陌衍委屈巴巴地望向万太傅,“舅舅,您都出山了,怎么还袖手旁观。” “老臣认为,皇上训斥得有理。” 为什么,万太傅帮纪辞出头时,不是这套说辞? 纪老将军眼观鼻,口观心,“皇上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自然爱之深,责之切。陈年旧案翻出,那些靠买题中榜的人,都得一一追责。” 万太傅也点头,“最近,考题外泄,又兴起一波贩卖考题的风潮,也得追查严惩,还得更换考官、考题,这一阵,有的忙了。” …… 平章殿议论的这些,与纪辞无关。 一身轻松的纪辞,一出宫门,便看到了站在马车旁边的陶融。 如松似柏、傲然挺立,眉宇间的温柔,淡化了周身的冷厉。 陶融给纪辞披上厚实的狐裘,牵着纪辞的手,将掌心的温热都传给纪辞,“我们回家。” “陶融?” “嗯。” 纪辞试探地问道:“我自作主张,状告云谷,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听说了,会试的考题已经泄露。只有尽快严惩始作俑者云谷,彻查泄题一案,才能及时遏制不利影响。” “陶融,你真好,每次都无条件地理解包容我。” 陶融扶着纪辞登上马车,“云谷一事,暂时告一段落。彻查泄题案,自有朝廷去办。你呢,就开开心心地窝在府中。” 纪辞抓着陶融的手,迫不及待地分享平章殿的经历,“说来,我今天是真长了见识。一直以为辞帝高高在上,没想到,他在万太傅面前,也会低声下气,我吃瓜吃得真过瘾。我决定了,以后,万太傅就是我崇拜的偶像。” 陶融手指微曲,在纪辞额头上轻轻一弹,“是我请万太傅出马的。” 纪辞立即狗腿地给陶融捶背,“看来看去,还是我家陶融最有本事。还好,我慧眼如炬,一早就把你哄回我家了。” 陶融失笑地摇头,“你倒是毫不掩饰。” “陶融,我力道如何?还舒服吧?” “尚可。” 纪辞蹲坐在陶融面前,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星星眼,“皇上让我写一份一万字的自省书,你帮我代写呗。我的字迹,你最清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 撒娇不行,纪辞就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我殷勤都献完了,你刚刚也很享受。你必须给我写,不然,我就要被关在郡主府一辈子了。” “冬日严寒,不出去,也好。” 纪辞捂着心口,拼命地挤眼泪,“啊!没爱了,你都不管我,我太伤心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赠一个同心结剑穗给我,我便给你代写自省书,如何?” “好啊。” 纪辞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云谷伏罪,云时和出了不少力。我们要不要给他送一份礼呀?” “自然,我已经让问渠去送口信了,今晚,他会来郡主府用膳。” 第106章 火锅泯恩仇 相宜苑中,系统纪言正指挥着于遇,似乎在张罗着什么。 看到纪辞、陶融相携而来,撒开脚丫子迎接,“小辞儿、小陶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快,过来吃火锅。” 陶融疑惑又新奇,“火锅?也是那边的特产?” 纪辞略略扫过明间的众人。 云时和。 岑经。 于遇。 半溪。 梅兰竹菊。 今晚,大家可谓是都聚齐了。 “嗯,火锅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有味道。好久没吃了,还真有点犯馋。” 纪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那是,今天小辞儿扳倒了云谷,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庆功宴。小辞儿不要太感谢我哦。” 于遇拎着纪言的小揪揪,“小鬼头,你也好意思邀功。从头到尾,你也只是耍耍嘴皮子,都是我辛辛苦苦准备的铁锅、食材。” 纪言张牙舞爪,打不着于遇后,又嬉皮笑脸地套近乎,“于遇,下午我还教你打斗、地主,咱们也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是吧。” 纪辞与陶融相视一笑,“我们入座吧。” “嗯。” 云时和立即拍了拍身旁的绣墩,“郡主,我这里有空位,特意给你留的。” 梅兰竹菊互相点头示意后,把座位让出来,“郡主,位置随你挑。” 云时和也不甘示弱,“我把凳子暖热了,郡主坐我这里吧。” 半溪失落地敛了敛眉,默默地站起身。 于是乎,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圆桌,一下子就空荡荡的,只剩岑经一人坐着。 “男人多,是非多。看来,还是得立规矩,以尊卑规定座次才行。”岑经叭叭完后,“阿辞,坐我旁边的上座。” 纪辞为难之时,陶融二话不说,就坐在上座。 那里,正好是云时和让的座。 纪辞则浅笑吟吟地坐在陶融左边。 云时和想要抢座,纪言已经先一步抢坐在纪辞旁边,“嘿嘿,我先坐的,你可以坐旁边哦。” 云时和瞅着多余的纪言,不情不愿地落座。 于遇推了推半溪,“去吧,他旁边空着。” 于遇坐半溪左边,萧问渠坐于遇左边,梅兰竹菊则依次坐剩下的空位。 纪言目光扫过众人,不禁连连啧啧,低声感叹,“小辞儿,这些男子,都是人中龙凤,你发了。” “你闭嘴!” 她又不是渣女,她只有陶融一个男朋友,好吧。 “行,都是你的人,你爱咋滴就咋滴。” 纪言提着筷子,扬声道:“这是鸳鸯锅,白汤清淡,红汤辛辣。桌上的食材,有荤有素,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大家就挑喜欢的下锅。” 一桌人,虽然各怀心思。 不过,吃起热腾腾的火锅时,似乎所有的仇怨都放下了。 尤其是岑经,天天将‘规矩’二字放在嘴巴,吃火锅时,三番两次地抢肉吃。 正所谓,火锅泯恩仇。 众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很快,桌子上的东西,便被吃了个精光。 侍女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桌面,给众人换上淡茶。 纪言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吃饱喝足了,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吧。” 纪辞瞥向纪言,“你不会是想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今日下午,纪言向众人展示了不少新奇玩意。 此刻,又说到他们闻所未闻的名字,又是好奇不已。 “什么是真心话大冒险啊?” 纪言不知从何处掏出两颗骰子,“顾名思义,就是诚实和大胆。大家依次掷骰子,点数最小的输者,最大为胜者。输者选择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后,胜者可随心所欲向输者出题。” 萧问渠当即表态,“听着,还挺刺激。我要玩,我要玩。” 其他人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纪言:6点。 纪辞:8点。 陶融:11点。 岑经:1点。 …… 一圈下来,结果显而易见。 纪辞不禁感叹:不愧是男主,就是有主角光环。 陶融神色淡淡的瞥向岑经,却有一股骇人的压迫感,“岑兄,真心话?大冒险?” 陶融阴险狡诈,若他选大冒险,定会让他颜面扫地。 念及此,岑经果断做出选择,“真心话。” “岑兄是君子,说话,要赤诚、无愧于心才是。” 岑经硬着头皮,“自然。” 陶融目光犀利,说话更是一针见血,“岑兄费心入郡主府,接近小小,究竟有何目的?” 一言既出,满堂默然,气氛一时变得尤为古怪。 该死,又被陶融坑了。 岑经磨了磨牙,“我要换大冒险!” 纪言一副吃瓜的表情,“不行不行!一旦做出选择,便不能反悔。而且,必须实话实说,否则,就没有游戏的趣味性了。” “纪家谱书。” 岑经飞快地说完,似乎,生怕别人听清楚似的。 不过,在座众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怎么可能听不清。 “纪家有规矩,持谱书之人,方有资格继任家主之位。” 于遇这话一出,众人看岑经的目光,变了又变。 梅兰竹菊对岑经,也没了那么多的敬畏。 岑经看似云淡风轻,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是死死地攥着衣服。 纪辞掩唇咳了咳,笑哈哈地打圆场,“该玩下一把了。” 这一把,一胜一负的人,又是陶融、岑经。 只不过,输的是陶融。 岑经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可谓是扬眉吐气,“选什么?” “大冒险。” 岑经盯着陶融,笑得极其阴险,让人背脊凉嗖嗖的,“着女装,游京城。” 男子着女装,在大辞被称为“服妖”,向来为人鄙夷。 岑经如此,无疑是对陶融的羞辱。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纪辞,根本没有多想,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要掉出来。 陶融微微抿唇,“小小也想看?” 说实话,蛮期待。 不过…… “岑经,在府上着女装,便罢了;穿出去,就过了。” “好,那就在府上。契王,你敢吗?” “小小想看,陶某不是不能穿。不过,没有合身的衣物。” 岑经不给陶融任何拒绝的机会,“简单,明日,我便让裁缝上门,量体裁衣。” “好。” 纪言:小陶陶,还真是豁得出去。 其他人,已经开始期待陶融着女装了。 大家又玩了几局,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玩得还算尽兴。 最后一局,纪言12点,云时和1点。 纪辞搓了搓手掌,“玩了一晚上,可算是轮到本宝宝了。云时和,你选什么?” 云时和深深地望向纪辞,又心虚地收回视线,“大冒险。” 纪言坏笑不已,“选择邻座的一个姑娘,征得她的同意后,与她深情对视十五个数,再背着她绕桌子一圈。” 纪辞暗暗掐了一把纪言,“喂!你是不是玩过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十分注重男女大防的。” “小辞儿,你放心,本宝宝作为恋爱系统,眼睛毒辣得很。我这,可是替他们牵桥搭线。再说,如果半溪不愿意,可以拒绝的。” 陶融也兴致勃勃地拍了拍纪辞的手,“你啊,稍安勿躁。纪言的红娘,当的很好。” 他们都这么说,纪辞也不再多言。 只是紧盯着半溪,若发现半溪有任何的勉强,她便立即出言阻止。 半溪脸色微红莹润,也不知,是被氤氲的茶气蒸得红了脸,还是羞成了桃腮粉面。 不过,说话时,却一脸正色,并无任何异常,“既是游戏,若是拒绝,倒显得我玩不起。” 纪言打了个响指,“云时和,人家姑娘家都同意了,你可别磨磨蹭蹭了。” 云时和抻直了脖子,做出了视死如归的模样,“好。” 云时和做事,一向认真对待。 当他与半溪目光交汇时,心咯噔一跳。 他虽与半溪多次相处,却从未如此对视,更没有与别的女子这般对视。 这种体验,很陌生,又很奇妙。 半溪看似波澜不惊,在对上云时和的眸子时,心便狂跳不止。 多次,她都心虚不已,害怕被云时和察觉到自己的心事,想要避开云时和探究的视线,却实在是舍不得,只能强装镇定。 云时和又用视线描摹半溪的面容,明眸皓齿,樱桃小嘴,轻施粉黛,却丽质天成。 今日,他才察觉到,半溪在纪辞面前,毫不逊色。 纪辞是金黄亮眼的银杏叶,让人觉得暖融融的,美好和谐,余味悠然,想要靠近,触摸。 半溪便是不起眼的银杏果,只有走进细看,才能发现她的好。 “陶融,十五秒,好像到了,是吧?” 陶融挑了挑眉,“人家含情脉脉对视,谁忍心打断?” 真好,又剪掉一株烂桃花。 大约,过了一分钟后,半溪才不自然躲开云时和的目光,“应该到点了。” 云时和也察觉到自己失态,目光闪躲,“还要背吗?” “好像,大家都很期待。” 半溪此言一出,众人都讪讪地笑着,假装与邻座交谈。 似乎,这样,半溪说得就不是他们一样。 云时和蹲在半溪面前,“上来吧。” 半溪小心地趴在云时和背上,嘴角微微翘起,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向云时和靠近。 此生,满足了。 半溪身上淡淡的药香,萦绕在云时和鼻尖。 这股药香,让云时和不自觉地回想,他缠绵病榻的那段时光,是半溪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治愈他的失语症,还帮他隐瞒不能言说的心病。 “半溪,谢谢你。” 如果说,纪辞给了他刹那温暖;那么,半溪便抚慰了他的心懷。 云谷倒台,过往,已经释然。 “啊?” 第107章 只愿,一生相扶将 半溪还想追问,云时和已经将她放在了绣墩上,“一圈已经走完了。” 半溪故作镇定,“好。” 这一圈,如果长一点就好了。 游戏结束,纪言还有些意犹未尽,“过得真快啊,这么快就结束了。” 纪辞看到外面昏暗的夜色,忽的计上心来,“夜色幽深昏暗,如果有盏盏孔明灯点缀,照亮这夜色就好了。” 在现世,一直生活在城市里,想放孔明灯祈福,却也只能想想。 “有的有的,相宜苑的小库房就有几十盏。” 于遇说完,就拖着萧问渠去拿孔明灯了。 纪辞又突发奇想,“兰扬,你过来一下下。” 兰扬瞥了陶融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欣喜地走进纪辞,“郡主有何吩咐?” “今晚,大家齐聚一堂,和乐融融。你能不能作几幅丹青,以作留念呀?” 岑经眸光闪了闪,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陶融幽怨地瞟向纪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作画远胜过兰大人。” 找兰扬,也不找他。 “分明是各有千秋。是吧,兰扬?” 这人,还真是不知道谦虚。 “契王殿下的画技,下官确实望尘莫及。不过,郡主请下官作画,想是念及殿下即将科考,不愿殿下分心。” 兰扬看着老实,实际上,可有小心思了。尤其是,每次都明里暗里地针对陶融。 现在,怎么这么毕恭毕敬的了? 难道,她错过了什么? 彼时,于遇、萧问渠已经带来孔明灯,侍女也在院中准备好笔墨纸砚。 半溪脑海中,还在不断地回放,云时和背她的画面。 走下阶梯时,一不小心踏空,眼看就要栽倒,云时和突然伸手扶住,“小心!” 半溪怔怔地望着云时和,僵硬地道了句,“谢谢。” “你可有心愿?” “但凡是人,即便是圣人君子,也有所求。” 云时和正要落笔时,突然望向半溪,“半溪姑娘所求为何物?” “说出来,便不灵验了。心愿,交给天公,若它能看到,也许能让我达成所愿。” 云时和一噎,不动声色地踮起脚尖,看到一行娟秀端美的小字,“世间三千疾,愿吾尽能医。” 纪辞笑得一脸欣慰,“小言言,还别说,他们好像一下就拉近了距离。” 纪言得意地挺起胸脯,“那是,恋爱宝典记载,深情对视达45秒,双方便可能产生情愫。刚刚,他们俩都超过了一分钟。如果没有任何情感波动,那他们就真是无缘无分,本恋爱系统都无能为力了。” “小言言,还别说,你真有点人小鬼大。” 纪言拿起三张小纸笺,往旁边挪过去,“我再当电灯泡,小陶陶的眼神,就能杀死我了。” 纪辞只觉得好笑,拿着纸笺递给暗戳戳吃醋的陶融,“你帮我写呗。” “写什么?” “亲朋好友,平安喜乐。” “赚够花不完的钱。” 陶融笔下一顿,面色颇为怪异,“你还真是,尤为嗜财。” “当然了,躲债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有他陶融在,绝不会再让纪辞受委屈。 纪辞重重点头,“嗯,我知道。所以,最后一张纸笺,我自己来写。” 纪辞取出陶融做的硬笔,一丝不苟地写下: 愿与有情人,一生相扶将。 最后,又在所有的纸笺上盖上印章。 “你也盖个章,不然,这么多盏孔明灯,上天都不知道,是谁许下的心愿。” “嗯,好。” 纪辞望着夜空中的一盏盏明灯,笑得粲然动人,“真美啊。” 陶融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纪辞,“嗯,很美。” 角落中,岑经寂寥落寞地望着明灯,纪言扯了扯他的衣袖,“虽然,就你一个人形单影只,以后,我会给你牵桥搭线找媳妇的。” “我若高中状元,何愁没人榜下捉婿。” 岑经又看了一眼成双成对的众人,才优雅从容地离去。 不过,岑经路过之处,落叶被踩得粉碎。 太子府。 辞陌衍批阅完今日的公文,伸腰活动着筋骨,忽的瞥见,夜空中挂满了一盏盏明灯,煞是壮观。 “瞧着方向,像是郡主府那边。” “殿下所料极是,确实是辞郡主放的孔明灯。” 辞陌衍不由得轻笑,“父皇要彻查科考贩题,整个京城,人人都人心惶惶,怕被此案牵连。也就是辞妹妹,此时还能没心没肺地放孔明灯。” 下人见辞陌衍心情愉悦,壮着胆子道:“云府获罪,太子妃安顿好云夫人、云小公子后,好像累病了。小的方才瞥见,太子妃院子的灯还没熄灭,殿下要不要过去瞧瞧。” “她生病,该请太医,本宫去有何用?” “小的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在物色姑娘,准备送来府上,充实后院。太子妃没有强硬的娘家撑腰,日后,只怕日子不好过。” “你是本宫的人,还是云幼卿的人?” “自然是殿下的人,不过,太子妃厚待我们,府中上下无不敬重她,小的也不例外。” 辞陌衍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本宫无心儿女情长,母后将姑娘送来太子府,岂不是白白耽误人家。你告诉母后,让她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府上一个他不喜欢的,就已经够他不自在了。 “殿下也知道,皇后娘娘就是见您不喜欢太子妃,才另找的姑娘。殿下若想娘娘打消念头,何不早日与太子妃圆房,为皇家开枝散叶?” 辞陌衍气不打一处来,“你忘了,新婚之夜,她居然给本宫下药。这样的人,若是养育皇家子嗣,岂非养出皇家逆子?” 下属轻声咳嗽,压着声音提醒后,立马闪人,“殿下,太子妃来了。” 辞陌衍背后谈论云幼卿的不是,正主过来,莫名有些心虚。 身形瘦弱的云幼卿,衣着单薄,面色苍白,神色低落忧郁却不见哀怨,“见过太子殿下。” 半晌后,辞陌衍才回过神来,正气凛然地瞥向云幼卿,“你来作甚?” “我来,是想提醒殿下,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贩卖考题之案爆出,皇上龙颜大怒,一心彻查。” “不过,彻查下去,便会牵扯出贪墨腐败、卖官鬻爵、受贿盛行等问题。届时,朝廷人人自危,必会伤筋动骨。皇上定会立即收手,殿下便首当其冲。” 辞陌衍并非刚愎自用之人,但凡他人言之有理,便会细细考量。 即便,此人是他不待见的云幼卿。“难道,本宫遏制不良风气,有错?” “不是不对,而是,殿下不能仅凭一己之力。殿下作为储君,当懂得为君之道——重在识人、用人,而不是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辞陌衍认真地看了看云幼卿,“如此心胸,有纪王妃遗风,你为何要嫁给本宫?” 如此看来,在新婚之夜,给她下药的手段,似乎,不像云幼卿能做出来的事。 云幼卿自嘲地笑了笑,“父母生我养我,我不能违逆他们。” “看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 “明日,我会进宫,向母后回绝充实后院一事。不过,今晚得在殿下房中留宿。”云幼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打地铺。” “本宫既娶你为妻,便会给你应有的体面。此事,本宫亲自向母后回绝。日后,你还能如闺中一样,放手做想做的事。必要之时,本宫会出手相助。” 云幼卿权衡利弊后,认真点头,“可以。你我之间,除却必要的逢场作戏,互不干涉。” 云幼卿并非只守着后院一亩三分地的妇人,辞陌衍与她谈论时,格外轻松,这也是他最满意的一点。 “嗯,你回去好好养病。今年的除夕宫宴,还要你操持。” “好。” 二人就像同僚一样,毫无感情地谈完话后,各回各的院子。 纪辞一觉醒来,正在对镜梳妆,又听到了于遇火急火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郡主,大事不好了!” “于遇,每次都给我送坏消息,你是瘟神吗?” 于遇急得直跺脚,都想破门而入了,“我的郡主啊,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这次,真是出大事了。” 纪辞纠结于挑各色样式的发带,“你说,我听着呢。” 她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能出什么大事。 “今儿个一早,朝廷一纸诏书,将兰扬罢官了。现在,兰扬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纪辞一掌拍在桌上,发带被吓得弹跳起来,“兰扬为官清廉正直,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差错,为何会被罢官?” “贩题案爆出,上届科考中举的人,好像都要被罢官。兰扬是科考状元,朝廷头一个就拿他开刀。” “郡主不知道,外面传得可难听了。都说,兰扬是礼部尚书的侄子,不思进取,靠着郡主的裙带关系,才混进朝廷的。” 纪辞气得不轻,披着黄绿色斗篷就冲出去,“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状元是殿试中皇上临时出题钦点,怎能掺假?” 于遇被吓得不轻,连忙拽住纪辞的衣袖,死活不撒手,“郡主,你现在还要在府中闭门思过,不能出门,千万别冲动。” “我还没冲昏头脑,就是去看看兰扬。你说,本来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说丢官就丢官了,心底得多难受。” 于遇听到这话后,还是不撒手,“不行!契王殿下善妒,我放郡主过去,他得吃了我。” “于遇,我警告你,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家陶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种事情,他不会吃醋的。” 萧问渠和陶融刚过来,正巧听到纪辞的话。 萧问渠瞟了一眼陶融,“王爷,我们还去拦郡主吗?” “本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顾全大局,何时说过,要去拦住小小?” 萧问渠:好吧,都是他说的,跟他家王爷没任何关系。 第108章 将人房子给点了 纪辞敲了敲房门,力道很轻,房门却自己开了。 纪辞指了指半开的房门,“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于遇抓了抓后脑勺,“下人是这么传的啊。” “算了,我还是进去看看。” 纪辞轻声轻步地走进去。 兰扬正伏案作画,非常认真,纪辞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发现。 纪辞微微躬身,细看,才发现,兰扬勾勒的画面,正是昨夜欢聚一堂的热闹场景。 兰扬起身调色时,才发现纪辞的到来,“郡主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不是不是,是郡主从未来过我这边,觉得有些意外。” 兰扬这话一说,似乎在控诉,纪辞是个渣女似的。 纪辞有些尴尬,“我听说,朝廷罢免了你的官位。以后,你有何打算?” “此生,我立志经邦济世。除却当官为民,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长处。所以,我打算再考一次,凭实力堵住那些流言蜚语。” 画技一绝,这不是特长? 手残的纪辞表示,兰扬绝对是凡尔赛。 “嗯,我相信你,当初能蟾宫折桂;这次,也一定能金榜题名。” 只不过,这次,陶融、云时和、岑经都会参加科考,兰扬的状元之位,可能保不住了。 “谢谢郡主,愿意相信我。” “一家人,本来就要互相鼓励支持呀。”纪辞又看向半成的画作,“你既然要准备科考,便别作画了。去景明斋和陶融、岑经一同备考,也有个氛围。” “好,都听郡主的。” 从兰扬这边出来,纪辞忽的想起,昨晚只顾着撒欢,忘记过问云时和的去处了,“于遇,云家家产被罚没,云时和现在住哪里?” “说来,云公子还真是精明狡诈。早在云相落马之前,便将亡母的巨额嫁妆全部转移。现在,就住在自己的私宅之中,离郡主府只有一条街。” 云时和的笑声清朗,比往日都要轻快,衣着也比以前亮丽几分,“纠正一下,本公子不是精明狡诈,而是机智绝伦。” “云时和,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云时和举手打断,一脸凝重,“郡主,别急,我先说。” “你说吧。” “昨晚,郡主放的孔明灯,把人家的房子给点了。” 什么叫她放的孔明灯,分明是,大家一起放的。 “昨晚刮的是西北风,那边是湖泊,不可能点了人家的房子啊。而且,若是着火,昨晚就该闹出来了。云时和,你是不是在诓骗我啊?” 云时和叹了一口气,“昨晚,风向突变,成了东南风。孔明灯飘出了城外,烧的是庄子上的房子。消息今早才传进城,我一听说这件事,就赶紧来找你了。” 纪辞扶着额头,摇摇欲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放个孔明灯,也能惹出事来。受害的人家,应该没出事吧?” 纪辞发誓,以后都不想放孔明灯了。 云时和瞥了一眼纪辞,只是长叹一声。 “不会闹出人命了吧?” 看着纪辞急得几乎要抓耳挠腮,云时和不厚道地大笑,“郡主放心,没出人命。出事的是云白氏,房子刚被点着,她就带着她儿子逃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于遇,你给他们送一笔银子吧,毕竟,房子被烧,也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以后,云夫人闹上门来,懒得和她争执。” 云时和立即拦住于遇,忍不住憋笑,“云白氏的庄子被烧后,那些藏在墙壁、柱子的金条,全都显露出来。足足有五六十万金,比云府罚没的家产,还多上数倍。” “这笔钱填入国库,皇上可谓是龙颜大悦。知道是你放的孔明灯,估计,此刻还在盘算,如何嘉奖你。” 纪辞打了个寒战,“他的嘉奖,我可不敢要。”一想到辞帝的作态,纪辞就不禁恶寒,“对了,那云夫人现在安顿在何处?” 云夫人昔日的所作所为,纪辞自然不会同情她。 不过,稚子何辜。 云夫人之子云岁丰,年仅十岁,无辜牵连,确实可怜。 云时和再提起云夫人时,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已经坦然了,“辞陌衍给他们安排了去处。不过,以前云白氏仗着宰相夫人的身份,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这次落马,日子不会好过。” 纪辞微微抿唇,不置可否。 各人有各人的福缘,修的什么因,得的什么果。 “对了,郡主方才想对我说什么?” 纪辞压低了声音,“在平章殿时,皇上说什么,对云相有亏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内情吗?” 她翻遍了私书房的那间密室,结果,密室各门各户的情报都有,就是没有公主府、云府的任何线索。 她又十分好奇,这其中的渊源,只能问云时和碰碰运气了。 谁知,云时和听到纪辞的话后,脸色突变,语气也十分抵触,“都是些陈年的腌臜往事,郡主还是不知道得好。” “那,我能知道原因吗?” 云时和语气几近恳求,“如若郡主将我视作朋友,不愿我难堪,便请不要追问,也不要追查,可以吗?” 云时和看似谦和有礼,骨子里却有着贵族的清高傲气。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实在是难得一见。 “好,我答应你。” 云时和似乎松了一口气,“谢谢郡主。” “云府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你还是如往日那般,和陶融他们一同备考吗。” “嗯,若是可以,我想继续入住郡主府。我会按照客栈天字间的定价,每月支付房租。” 纪辞笑了笑,“房租,便不必了。明日起,郡主府会在门前布施、义诊,直至寒冬过去,你去帮忙吧。与市井百姓密切接触,也有利于体察民情。” “义诊之人,是半溪姑娘吗?” “这是自然。” 云时和声音有些颤意,“好。” 纪辞刚回到房里,侍女便呈上了早膳,“郡主,契王殿下交代,让您先用早膳,其他的事,先搁一搁。” 纪辞看着热气腾腾的早膳,心窝子暖意融融,“陶融吃了吗?” “契王殿下他……”侍女沉吟片刻,“还没吃的。” “正好,叫他过来,一起吃吧。” 一个人吃,纪辞都没啥胃口。 纪辞刚给陶融摆好碗筷,搬来凳子,他便推开了房门,扫过未动一筷的膳食,心疼不已,“怎么还没吃,是不是饿坏了?” 他记得,纪辞对吃的,一向来者不拒。 这些,都是纪辞爱吃的,似乎最近吃的也比较少。 纪辞给陶融盛了一碗山药枸杞粥后,双手托着下巴,“你先吃吧,我看着你吃就好。” “怎么了?” 纪辞长叹一口气,“就是觉得,这些东西虽然精致可口,不过,每天都吃得差不多,有点腻。” 陶融敛眉沉思,无奈地轻笑,“小小既有想法,便直说吧。” 纪辞尴尬地笑了笑,“话说,我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 陶融挑了挑眉,“或许,你可以拿面铜镜照一照。” “好吧。”纪辞也不拐弯抹角,“我想开一间酒楼,专门制作我们那边的食物。你觉得,可以吗?” 物华天宝、缀锦楼,每月营收都在增长。除了支出12万两军饷还有不少盈余。 纪辞一直都有扩张业务的打算,却一直没有确定好方向。 最近,一直没有食欲,倒是有种开酒楼的冲动。 “可有特色食谱?” “蛋糕、冰激凌之类的,虽然好吃,但食材不好弄。我这里有一本袁枚的《随园食单》,记载了326种南北菜肴饭点,大多是这里没有的。若是开酒楼,必有一争之力。” 这一本,足够她炒上一年半载了。 “小小既有盘算,我自然全力支持。想要什么,我都能帮忙。” 现在,他的心愿,就是实现纪辞的每一个心愿。 “当然,这些目前都只是一个规划。食谱有了,还得找厨子、厨娘将菜做出来,味道达到标准了,才能正式开张。” 酒楼,以味道为招牌。 有上好的味道,酒楼才能生意红火。 “昨晚的火锅,倒是新奇。我们只需提供食材,让客人根据个人口味,自行取用。” 纪辞眸光一亮,“对啊,我可以开一家海底捞。等客源稳定后,再慢慢推出新菜品。” “嗯。” 纪辞想到什么,刚燃起的动力,瞬间就偃旗息鼓,“唉,还是算了。我现在还被困在府上,哪里都去不了。” 陶融从怀中取出几张宣纸,“你的自省书,给你写好了。等递交给辞帝,你便能恢复自由身了。” 纪辞惭愧地低下头,来回绞手指,“可是,我还没给你打同心结剑穗的。” “无妨,本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纪辞这才发现,陶融眼底的淡淡青影,“你连夜写的吗?” “别瞎想,好好用早膳,别饿坏了。” 纪辞暗暗下定决心,剩下的两个多月,她一定陪陶融好好备考,所有的事,都往后搁一搁,不再想出一出是一出了。 “嗯,好。”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陶融,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吃蜜糕卷。 “郡主,岑公子想见契王殿下。” 纪辞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呀?” “逢场作戏而已。” 陶融不喜欢岑经。 纪辞已经将此默默记在心里。 “陶融,那要请他进来吗?” “嗯。” 岑经缓步从容,言笑晏晏,“悟之兄,可算是找着你了。” “不知,岑兄找我,所为何事?” 岑经笑吟吟地举起手中的包袱,“昨晚,连年为悟之兄赶制的女装。悟之兄若是不喜欢,我房里还有九套,各色样式都有。” 第109章 女装也惊艳 纪辞干干地笑着,岑经还真是准备充分。 陶融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陶某对女装一窍不通,岑兄对女装多有涉猎。不如,岑兄为陶某更衣?” 陶融这话,实在是反驳地精妙,尤其是那个多有涉猎,纪辞都忍不住拍手称快了。 岑经硬着头皮笑道:“悟之兄说笑了,更衣这种细致活,我一介粗人,实在胜任不了。府上侍女众多,悟之兄请侍女伺候便是。” “小小在此,岑兄让别的女子接近陶某,这用心实在……” 纪辞无条件站在陶融一边,“嗯嗯,除了我,任何女子都不能接近我家陶融。” “那你给他更衣。” 这……好像也行。 陶融却挑了挑眉,“岑兄似乎不止一次提过,男女有别,我与小小虽有婚约在身,也不能举止过于亲密。” 陶融拿岑经的话堵岑经,让他根本无法反驳,只能咬牙切齿,“行,我给你更衣。” 反正,换上女装后,丢人的是陶融。 也不知道,纪言从哪听来的风声,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小辞儿,听说小陶陶要换女装,我特意抛下牌班子赶过来了。” “啧啧啧,小言言,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嘁,小辞儿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后面了,分明是比我还期待。” 纪辞憋住笑意,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我才没有!” “本来,还想提醒你,积分足以兑换拍立得。既然小辞儿一点也不期待,那就算了吧。” 拍照记录生活,是纪辞的兴趣爱好之一。 更何况,是记录这种沙雕趣味时刻。 “不行,我要!” 纪言得意地昂着头,“积分币199,确定要兑换?” 纪辞突然意识到,“上次,你还说,拍立得只要100个积分币。” “市场物价经常波动,咱系统商城,自然也要紧随时髦不是。” 纪辞对纪言的行为翻了个白眼,“涨价就涨价吧,反正我积分币不够。” “放心,积分币绰绰有余。” “你上次不还说,积分币只有59个。” 纪言有些心虚,眼神四处飘忽不定,“上次,我算错了。后来,贩题真相任务完成,我又重新算了算,发现还有356个积分币。” 突然多了这么多积分币,纪辞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笑,“算错?小言言,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这不是我化为人形后,太高兴了,只顾着浪了,就算漏了。”纪言举着肥嘟嘟的小爪子,“我保证,只有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下次。小辞儿千万不要生气哦。” “好啦好啦,我没生气。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好感度变化。你是不是又玩忽职守了?” 纪言这下,非常地理直气壮,“因为系统升到3级,难度也相应地增加。现在,小辞儿只能自己去判断,对方对你的态度了。” “另外,因为我化为人形,不能时刻寸步不离,所以,主人以后可以随时凭借意念,调出个人属性界面、商城界面、任务进度查看哦。” 敢情,系统这是要当个甩手掌柜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 纪辞一直等着陶融换装出来,但过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他人,反倒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辞打开房门,云时和、半溪、于遇、萧问渠、梅兰竹菊等人,齐刷刷地摔了进来。 纪辞略略一想,便想到其中的缘由,“你们不会是听说陶融要换女装,特意过来的吧。” 其他人尴尬地笑着,毫不犹豫地将萧问渠推出,“是萧问渠带我们过来的。” 萧问渠抓了抓后脑勺,“这不是好奇嘛。” 纪辞很是大方地请大家进来,言语中,却透露着威胁,“我有言在先,陶融睚眦必报,你们过来凑热闹,小心他找你们算账。”纪辞又笑吟吟地盯着萧问渠,“尤其是你,这个始作俑者。” 陶融着女装,只有她才能看。 她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就算被王爷严惩,看到这么稀奇的事,也值了!” “萧问渠说得有道理!” 纪辞却急着要赶人,“不行!不行!” 陶融被这么多人围观,万一生气了,她又要绞尽脑汁去哄了。 正在众人争执推搡之时,里间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岑经昂首阔步,对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有请陶家十姑娘。” 众人无不屏气凝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 陶融一袭明艳灿丽的红色锦绣罗裙,梳着高高的飞天髻。 缓步从容间,衣袂微微翻飞,佩环叮铃作响,好似九天之上的神女,逐风踏月而来。 即便以轻纱蒙面,也初升的朝霞,让人惊艳,让人情不自禁地追揽。 纪辞连忙兑换拍立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陶融全方位无死角地拍照。 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让纪辞渐渐回神,“好啦好啦,都看完了,大家快出去。” 云时和定定地注视着陶融,不禁啧啧感叹,“契王着男装,无疑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男。换成女子装扮,足以拿下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 萧问渠也双眼睁得大大的,“如果我娶媳妇,就要娶这么好看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相宜苑,真是好生热闹!” 严肃又带着些许威压的声音,让屋内热闹的气氛,登时冷到了极点。 好端端的,辞帝怎么出宫了? 虽然,纪辞极度地不欢迎辞帝,但还是浅笑盈盈,“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辞帝漠然扫过屋内的一众人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陶融,“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参见皇上,小人陶融。” 陶融不慌不忙地揭下面纱,又让人晃了心神。 半晌后,辞帝才面色大变,“男子着妖服,成何体统!” 真是上不得台面! 纪辞义无反顾地挡在陶融身前,“皇上切勿怪罪陶融,是阿辞强迫他的。” “对一个女人唯命是从,真是没有半点出息!” 说罢,辞帝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辞陌衍努力从陶融身上,移开目光,快步追上辞帝,“父皇,平日里,契王绝不会如此。” 辞帝气得满脸通红,“陶融做出荒唐之举,哪次不是为了纪辞。如此沉溺儿女情长,耽于闺房之乐,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还有那一屋子的人,也跟着嬉笑玩乐。来年的科考,定然全部名落孙山!” 辞陌衍努力地解释,“父皇,儿臣和他们多有来往。他们都有经邦济世之心,更有流芳百世之才,尤其是契王。若儿臣能将他们收入麾下,来日,定能成为辅弼大臣。” “方才的情景,太子还没看清楚?若让此类人出将入相,简直是助长不良风气,让人贻笑大方!” 辞帝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看在辞陌衍好说歹说的份上,才耐着性子出宫,打算亲自考校这些所谓的少年天才。如若真有大才,他对此事,也乐见其成。 结果,竟是一群沉溺歪风邪气的货色。 “父皇,今日之事,定然是意外。请父皇再相信儿臣一次,改日,儿臣带他们去上书房,父皇再好好考校一番。” 辞帝揉了揉太阳穴,“罢了罢了,朕便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太子去通知他们一声。” “儿臣多谢父皇。” 辞陌衍喜笑颜开地原路返回。 辞帝急得身子一晃,连忙扶住喜公公伸出来的手,“还好,朕没让太子娶纪辞。否则,朕今日真要被气得驾崩。” “其实,转念一想,也未必不是好事。” “哦?此话怎讲?” “皇上本就忌惮辞郡主、契王殿下,他们日日沉溺儿女情长,嬉笑玩乐,即便手握兵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辞帝略略思索,心中的巨石,似乎突然放下了,“也是,纪辞手握兵权,却胸无大志。往日种种行径,简直是难成大器。一直以来,确实是朕多虑了。” 辞陌衍折返回去时,众人已经散去,陶融也换回了男装,正与纪辞继续用早膳。 “陶融,我吃饱了,能不能不吃了呀?” “再喝半碗粥,明早,我给你烤红薯。” 粥喝腻了,但陶融的烤红薯,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吃腻。 “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 辞陌衍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房门,“陶兄,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乖乖喝粥,我去去就来。” “嗯嗯,好的。” 二人出了相宜苑后,辞陌衍才开口,“陶兄,你不是说,让我定要说服父皇出宫。你这么在这等关键时刻着女装?” 整个大辞,谁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之事。 这实在是,胡来! “此事过后,皇上不会再处处提防小小。” 辞陌衍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陶兄就不怕,父皇一怒之下,断了陶兄的仕途?” “人生路漫漫,仕途并非唯一。小小,于我而言,却是无可替代。” “唉,所幸,父皇已经答应,改日,让你们一同去上书房。陶兄何时有闲暇?” 陶融眸光微动,“让他们去即可。” “陶兄!” “皇上本就忌惮陶某,陶某不思进取,更能让他放心。太子殿下也不必担心,我若能入朝为官,自然为大辞君民、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10章 送考 纪辞眼角的余光,瞥见陶融干干净净、不剩一粒米饭的碗,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调出任务进度界面,用手指在虚空的屏幕上写写画画。 陶融不为人知的秘密有: 一、男扮女装也好看。 二、吃饭不剩一粒米饭。 片刻后,纪辞写下的两行字,变化成工整端美的楷体,任务进度条也变成了2/7。 陶融便回来时,看到纪辞不住地傻笑,疑惑不已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 纪辞献宝似的,展示自己拍照的成果,“快看看,我的技术怎么样呀?” 陶融拿着相片,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如此逼真,迅速成像,又并非作画,真是奇特!” 纪辞拿出拍立得,简要地说明照片成相的原理,又教给陶融使用方法。 陶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小生活的世界,似乎无奇不有,实在令人向往。” “其实,也是各有各的好。这里是距离远心近;我们那里是利用一切手段拉近距离,快节奏的生活,却疏远了心灵。” 当然,如果让纪辞选择,她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现世。 不过,经历了种种,为了陶融,她愿意留下来。 毕竟,她在现世,也只有几个天各一方的故交。 陶融笑了笑,“嗯,小小说得都对。” 纪辞靠在陶融怀里,“你看着镜头,别乱动哈,我们合个影。” 纪辞比了了剪刀手,与陶融一起说了个‘茄子’。 照片中,男子仙姿佚貌,女子俏丽精致。二人相依相偎,场面温馨也动人。 “哇塞!不愧是我拍的照片,两个人都好看。” 纪辞陶醉于盛世美颜时,陶融已经拿起拍立得,对着纪辞按下快门。 纪辞喜欢拍照,更喜欢被拍。 纪辞期待万分地小跑过去,踮起脚尖去看照片,结果,纪辞的脸黑了。 照片,全糊了。 简直是,浪费她的相纸。 “方才,手抖了。再来一次,一定可以拍好。” 纪辞狐疑地瞥向陶融,“确定?” “嗯,确定吧。” 纪辞匆忙复制了拍立得后,将拍立得和几盒相纸扔给陶融,“你拿去练手,等你技术练好了,再来给我拍,成不?” 纪辞想到什么,又急忙拿回拍立得,“不对,你还要准备科考,不能玩物丧志。” 说罢,纪辞在自己的古籍大礼包中,挑挑拣拣,找出一本古书,“这本广为流传的《白氏六帖》,收录大量律、令、格、式等条文,是士子应对科考的必备工具书。你看完这本书,定能一举夺魁。” “我看完后,给他们也抄录一份。” 考前的两个月,纪辞虽然递交了自省书,重获自由,但她还是天天陪陶融他们待在书房。 陶融等人苦读备考、布施济民,纪辞便抄书、学着打剑穗。 科考来临,纪辞已经抄完四大名著,也打出一个勉强合格的剑穗。 人潮密集的贡院前,纪辞举着手中的剑穗,“剑穗,我暂时给你保管,等你考中了状元,我再送给你,知道不。” “好。” 云时和笑着打趣,“别人送别,都是叮嘱琐事,让夫郎注意保暖。郡主倒是直来直往,开口便要悟之兄高中榜首。” 岑经也跟着附和,“会试榜首是会元,之后的殿试,皇上钦点的榜首才是状元。现在就放话拿状元,到时名落孙山,便让人看笑话了。” 陶融挑了挑眉,“岑兄日日流连厮混烟花场所,对榜首都势在必得,陶某怎就拿不到状元?” “我前去缀锦楼,是为作诗赋词,让歌女传唱,怎就是厮混了?” 云时和放声朗笑,“若非日日厮混,怎会精于女子的衣着打扮?” 半溪也跟着摇头轻笑。 岑经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还得端着仪态,“你!你们!真是气煞我也!” 他上次就不该一时冲动,给陶融更衣梳妆,害得他日日被众人取笑。 陶融果然是个小人,如此算计他。 纪辞颇为头疼,“一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在府上调侃几句也就罢了,在外面这么不顾及颜面,也不怕别人笑话。” 岑经挺着胸脯,“咱们就春闱中见真章!” 兰扬掩唇轻咳一声,“贡院要关门了,该进去了。”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声音轻缓而温柔,“等我。” “嗯,快进去吧。” 半溪望着云时和的背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纪辞举手放在唇边高呼,“云时和,半溪叫你!” 云时和脚步一顿,良久,才僵硬地转过身来,“半溪姑娘,你有话要对我说?” 半溪局促地握紧袖中的粉拳,“云公子,春寒料峭,注意御寒保暖。我……我们等你捷报。” 云时和的笑意逐渐加深,“如此,便借半溪姑娘吉言。” “云公子快进去吧,贡院就要关门了。” 云时和刚走几步,又转过身来,“九日后,半溪姑娘会来等我吗?” “我会,我会和郡主一起接大家。” “好。” 云时和进入贡院时,脚步极其地轻快。 纪辞撞了撞半溪肩膀,“别看了,人都进小黑屋了。” 半溪眼神四处闪躲,连忙否定,“我……我才没有看云公子!” “我又没说你看了云时和,你急着否认作甚。” 半溪又羞又臊,“郡主!” 纪辞伸手挽着半溪的手臂,“嘻嘻,不打趣你了。终于将这群男人们送走了,今儿个,我带你好好浪一浪。” “郡主还在孝期,可不能乱来!” “我们改头换面,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 “郡主还答应了契王,要为他烧香祈愿,保佑他一举高中。” 纪辞拉着半溪上马车,“说说而已嘛,陶融若是有才,何需我求福祈愿;陶融若是无才,我求愿也没用嘛。” “郡主怎么说都有道理,我实在没话反驳了。” “总而言之,今天,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纪辞在府上足足呆了一个月,可谓是憋坏了。 半溪犹豫了片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好吧,我豁出去了。” 纪辞扔给半溪一个帷帽,“待会下车后,我们都带上帷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铁定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 “这就是郡主说的改头换面?” 她怎么感觉,这样,更引人注目,更容易让人察觉出来呢。 “对啊,换成男装,太麻烦了。我试过很多次,不会有人发现的。待会,你跟紧我,千万别乱说话哦。” 纪辞看着窗外飞速变换的景物,没过一会,便高声大呼,“于遇,把马车停在僻静的巷子里。” 半溪在周遭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都是些书斋,并非什么烟花风月场所,不禁舒了一口气,“郡主是要购书吗?” 只是,购书的话,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 纪辞戴上帷帽,“嘘!今天,我要去做大事。” 在半溪还在犹豫之时,纪辞已经拉着半溪,进了一间名为酬勤斋的书店。 纪辞扔了一首李白的《蜀道难》,“我要见你们的掌柜!” 小伙计匆匆过了一眼《蜀道难》,对纪辞无比地恭敬,又是引入雅室,又是端茶倒水,“李姑娘,您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掌柜过来。” 半溪凑向纪辞,“郡主何时改名换姓为李白了呀?” 还有,纪辞虽说不是大字不识,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大才。 如此种种,实在是让她匪夷所思。 “我若有这才华,我半夜做梦,都得被笑醒。” 纪辞和半溪你一言、我一语时,掌柜已经急不可耐地破门而入,“李姑娘在何处?” 纪辞看着进来的掌柜,目光有些错愕。 因为,此人正是钱乐天,是云幼卿的亲信。 看来,这间酬勤斋,也是云幼卿的私产了。 “掌柜,解释一下。那篇《蜀道难》,并非我所作,而是一代文豪李白的佳作,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篇佳作。” 钱乐天的眼里,难掩失落之色,“小人姓钱,名乐天。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们姓沈。” “不知,沈姑娘特意找来,所为何事?” 纪辞拿出《西游记》的前三回,“钱掌柜请看。” 钱乐天耐着性子,将卷起的纸张徐徐展开。 这一看,全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目光炽热,“这……这篇小说笔力朴素又霸气,天马行空,恢弘大气,简直是流芳百世之杰作。” 半溪又狐疑地望向纪辞,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篇小说,共有100回目,我打算在酬勤斋刊印。不知,钱掌柜是否愿意?” 钱乐天的激动劲刚缓过来,听了纪辞的话,又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就要上手抓住纪辞的肩膀,还是半溪提前拦住。 “我方才看到,上面的署名是吴承恩。沈姑娘可有全本的手稿?” 若有全本手稿,那他不得赚疯了。 “我与这位吴大家,交往已久。如今,我手上便有全部手稿。” 神交也是交往嘛。 “当真,我可能看看?” “今日,我过来找钱掌柜,便是诚心与钱掌柜合作。手稿之事,钱掌柜不必担心,若日后我叫不出手稿,钱掌柜大可向我追责。” 钱掌柜有些犹豫,“小人不知沈姑娘芳名、宅邸,如若追责,又去何处找人?” 第111章 音乐,是一种情怀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如若钱掌柜信不过我,我找别的书店刊印也行。” 纪辞夺回钱掌柜手中的前三回,起身就要离开。 钱掌柜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当即就慌不择路地拦住纪辞,不住地赔笑脸,“不是小人信不过沈姑娘,而是您只拿前三回给我。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这实在是不好收场。” “不少为酬勤斋写话本的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若钱掌柜非要对我的身份刨根究底,我不是不能换地方。” 纪辞一脸正色,又提了一次换地方。 钱掌柜没有迟疑多久,一咬牙就应下来,“好,这手稿,我们收了。不知,沈姑娘要多少酬劳?” “分文不取。” 纪辞的说话的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不禁钱掌柜一脸惊讶,半溪也疑惑不已,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姑娘当真要将手稿无偿赠给酬勤斋?” “自然。不过,我有个条件。” 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吴承恩,她也不会拿他的心血之作谋取暴利。 听到纪辞提条件,钱乐天反倒舒了一口气,“沈姑娘请讲。” “此书刊印后,请钱掌柜在酬勤斋设一间读书室,无偿提供阅读、每日三餐、笔墨纸砚,让愿意读书的人,没有后顾之忧。” 京城物价颇高,读书人收入微薄,读书实在不易。 若用吴公大作为读书人谋福,想必吴公也会欣慰。 钱掌柜是个精明人,已经盘算好,如何将盈利最大化。 对于纪辞这个唯一的要求,自然是欣然答应,“当然没问题。只是,后续的手稿,沈姑娘会何时送来?” 纪辞略略沉吟,“每隔五日,我便会差人送三回手稿过来。” 二人敲定好一些细节后,欣然签订文契。 出了酬勤斋,半溪还一阵恍惚,“郡主,这可是京城最大的书斋。我一直都听说,这里边的人都眼高于顶、自视甚高。没想到,他们居然对郡主那么毕恭毕敬,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还是多亏了写出大作的李白、吴承恩。” “说到这两人,还真是奇怪。他们有如此大才,为何不自己出面刊发,还特意托郡主代为刊印?” 纪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般来说,这种高人都是,才名满天下,却让大家不识庐山真面目。”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不过,郡主还真是厉害,能认识这种高人。” “那可不是,毕竟,我可是郡主!” “郡主,事情谈成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纪辞看了看天色,“听说,你开医馆后,百姓受益者诸多,无不对你赞不绝口。时辰还早,要不然,去你的医馆观摩观摩吧。” “我能开一笑堂,还多亏郡主资助。郡主想看,自然可以。” 纪辞到一笑堂时,外面挤满了人。 不过,不是前来看诊的患者,而是聚众看戏的好事者。 纪辞打听后才了解情况,原来有人在一笑堂看诊后,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上吐下泻后,竟昏迷不醒了。 半溪沉着脸色,好不容易挤进水泄不通的人群,“诸位见谅,今日,一笑堂闭门一日。诸位若要看诊,请前往其它医馆。” 纪辞跟着进了一笑堂后,连忙让于遇守在门外,“于遇,不必将人疏散,不过,千万别让人闯进来。” 将人疏散,看着反倒是他们理亏。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查看患者的情况。 半溪一进来,又慌又乱的小学徒便急忙上前,“沈大夫,病患已经安置在里间。不过,云夫人凶悍泼辣,只说要找沈大夫算账,根本就不让我们把脉。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病患究竟是什么情况。” 云夫人? 纪辞对半溪的医术有数,自然不担心,半溪无法平息风波。 不过,一听到闹事的是云夫人,纪辞便不敢轻视了,“半溪,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 云夫人一见到半溪,就冲上来打骂,“好你个姓沈的,就不是个好东西,只想着赚黑心钱。丰儿平日里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就是来了这药馆一趟,回去就上吐下泻的。我警告你,如果丰儿出了事,我就把你的医馆给拆了!” 半溪性子好,纪辞就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当即就对着天开出一枪,“闭嘴!” 而后,又对半溪使了个眼色,“半溪,你快过去看诊。” 云夫人本就是欺软怕硬,被纪辞这么一恐吓,脸色都煞白煞白的,“我……丰儿在这医馆出了事,还不能找你们理论了吗?” 说罢,见到半溪提着药箱进去,拔腿就要去阻拦。 “不想你儿子出事,就少说几句,也不要去妨碍半溪!” 云夫人被吓得一哆嗦,话都不敢大声说,泪水淌满了惨白的面容,“丰儿是我的护身符,如果他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云谷被罢相监禁后,云夫人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飞扬跋扈,看着,似乎可怜了不少。 纪辞看着这般凄惨落魄的云夫人,一时间,感慨万千。 人生起起落落,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云小公子这是食物中毒,他最近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东西?” 云夫人匆匆抹了一把眼泪,“昨天晚上从医馆回去后,丰儿喝了一碗药后,就睡下了。半夜闹着要吃东西,家里正好有螃蟹,就给他做了一碗蟹肉粥。” 云夫人又想到什么,“对了,今儿个早上,我还在枕头下,发现半个没吃完的柿饼。” 半溪闻言,声音一沉,“昨日,我再三叮嘱过,要让云小公子忌口。螃蟹性寒,怎么能让他吃螃蟹。况且,螃蟹还和柿子相克,这不是胡闹!” 云夫人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佝偻着向房门爬过去,“我不是故意的,那丰儿还有救吗?” “来得有点晚,不过,我会尽力的。” 纪辞对云夫人伸出手,“起来吧,这种时候,别打扰半溪!” 云夫人看也不看纪辞一眼,只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紧紧地咬着双唇。 一时间,医馆静得吓人,静得压抑,让人踹不过气来。 云幼卿进来时,察觉到这里的气氛,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声。 纪辞察觉到云幼卿的到来,目光投向云夫人,“她心里估计不好受,你去陪陪她吧。” 云幼卿看着趴睡在地上的云夫人,微微皱眉,却没有过去,“阿辞,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抱歉,母亲又给你添乱了。” 对于云夫人这个可怜人,纪辞也没必要和她过不去。毕竟,云夫人终究没有给过她实质性的伤害。 “没事,等此事过去,让云夫人给半溪道个歉,再当众澄清今日之事就行了。” 云幼卿微微点头,“明日,我会代母亲当众澄清此事。” 虽然,云幼卿没有过问,云岁丰的情况;不过,纪辞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云家小公子是食物中毒,半溪正在全力抢救。” 云幼卿也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嗯,好。” 看来,云幼卿和云岁丰姐弟之间,感情并不是特别好。 二人没有开口后,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阿辞,你把我当朋友吗?” 云幼卿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让纪辞一时摸不着头脑,“说句实话,幼卿这样的女子,出类拔萃、熠熠闪光,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纪辞打心眼里,不太想和她做朋友。 因为,和云幼卿相处,太费脑子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她算计进去。 “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踮起脚尖,最终都能解决。不过,看到大家都愿意不计一切地帮你,我还挺羡慕你的。” 纪辞微微垂下眼帘,眸中染上一抹忧色,“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店铺。有苦一个人咽,有泪躲在被子里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遇到了这么多人,渐渐明白,人世间,很多事,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守望相助的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云幼卿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些年,我每做一件事,都会权衡利弊,目的性极强。所以,一开始,可能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过,我是将你当朋友的。” “那我很荣幸,能成为幼卿的第一个朋友。” 云幼卿不是说不好,而是,她与云幼卿,毕竟不是一路人。 朋友,最多也是嘴上说说,过口不过心。 “阿辞,当初,契王苦苦相逼,我迫不得已,将将缀锦楼让出。现在,你能把缀锦楼还给我吗?我手上的产业,你随便挑。” 果然,云幼卿是有目的的。 “我想知道原因。” “缀锦楼鱼龙混杂,最容易打探情报,我需要它打探情报。” 然后,与辞陌衍进行交易,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需要缀锦楼?” “阿辞要缀锦楼,主要是为财。我手上产业众多,不缺比缀锦楼赚钱的铺子。” 云幼卿说的这番话,让纪辞觉得很是刺耳。 不过,纪辞也知道,云幼卿本人就比较功利。 即便云幼卿没有坏心眼,纪辞还是很不舒服,“云姑娘,缀锦楼于我而言,并不只是盈利。” 纪辞本科双学位,一门音乐学,一门舞蹈学,硕士是传统音乐毕业。 缀锦楼,于她而言,也是与人切磋较量之场所。 音乐、歌舞,是她的一个情怀。 只不过,她如今孝期没有结束,不便接触乐舞,更不便前往缀锦楼。 第112章 一门四进士 夜幕低垂,一笑堂里点起一盏盏烛火。 就像是,低压的无尽深渊,照进一束束微弱的光亮。 让人觉得,突然有了希望。 半溪有些脱力地打开房门,云夫人立即惊醒,一爬起来,就抓着半溪的肩膀猛摇,“丰儿醒来了吗?” 纪辞上前,用力将云夫人扒拉开,又小心地扶住半溪,“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半溪是真的有点累,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纪辞身上,说话都有些发虚,“云家小公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最近,要好生照料。饮食方面,万不可掉以轻心。” 云夫人似乎还要纠缠,云幼卿突然上前,扶住云夫人,“今日,多亏沈大夫妙手仁心,才让小弟安然无恙。接下来,我们会请太医看诊,不会再过来寻衅滋事了。” 云幼卿在这里,云夫人又嘚瑟张狂起来,“卿儿,你是不知道,丰儿就是从医馆回去,就出了事。我过来找他们算账,怎么就是我挑事。趁我们还没回去,现在,就派人查封这个破医馆!” 对于蛮不讲理的云夫人,纪辞只想呵呵。 刚刚,她脑袋怎么就被驴踢了,居然还同情云夫人。 “云夫人,你弄清楚了。首先,云岁丰是食物中毒,与一笑堂无关。其次,是半溪不计较你在医馆闹事,千辛万苦,才将云岁丰抢救回来。最后,云夫人一介庶民,无权查封为民造福的医馆。” “若是你不给半溪道歉,今日,休想离开一笑堂半步!” 她的人,是能够随便欺负的? 半溪轻轻地扯了扯纪辞,“算了,我不需要她的假意道歉。” 云幼卿拉着就要破口大骂的云夫人,“今日,抱歉了,我这就带母亲和小弟离开。” 云夫人离开后,纪辞还是一肚子烦闷。 回府的路上,火气还没散,“真烦,好好的心情,全被云夫人搅乱了。” “郡主为了这种人生气,一点也不值得。再说,云夫人离开之时,我朝她身上撒了点东西。这几天,她估计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纪辞捂着肚子大笑,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我还以为,你宅心仁术,一点都不会计较这些事呢。” “今日仇,今日毕。我又不是神仙圣人,任人欺负,一声不吭。” 马车里的欢声笑语,给冷寂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暖意和热闹。 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纪辞就带着一套喜庆吉利的大红色锦袍,说是状元袍,让陶融穿上。 放榜的大日子,郡主府可谓是倾巢而出。 光是三驾马车,就去了六辆。 这阵仗,不可谓不大。 周围人声喧嚷,热闹非凡,于遇只好扯着嗓子提醒,“郡主,已经到了。只是,这里人太多了,马车没地方停了。要不然,郡主在马车里等着,我和萧问渠先去看榜。” 纪辞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挤满了人,一时间,手心竟沁出了一层薄汗,“不!我要亲自去看!” 陶融握紧纪辞的手掌,“人太多了,抓紧我,别被人群冲散了。” 看榜的人,可谓是百态尽显。 或是癫狂大笑,或是扼腕长叹。 或是成竹在胸,缓步从容;或是消沉低落,面如死灰。 …… 一大家子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前面。 纪辞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在前面找到了陶融的名字。 “陶融,一甲,第三名——探花。” 纪辞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 顷刻间,便被所有的喜悦所替代,“这么多人参加科举,得了探花,也不错啦。” 陶融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半溪看了金榜,一时激动不已,说话都带着颤音,“太好了,云公子中了状元。” 云时和将微颤的手藏入袖中,“可惜,不是探花。” 岑经死死地盯着金榜,“居然只是榜眼!” 兰扬望着榜上的二甲第一名,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也不知是谁,突然来了一句,“一甲前三名都在这,快抢啊!” 于是乎,那些人都将陶融、云时和、岑经看作鲜美的猎物一般,如狼似虎地扑过来。 “别跟我抢,这些都是我的女婿!” “大家各凭本事,谁抢到就是谁的!” 四面八方扑上来的饿狼,将众人堵得严严实实,可谓是避无可避。 陶融当即就揽住纪辞的腰肢,足尖轻轻一点,便轻而易举地逃离了饿狼们疯狂的围堵。 云时和武功尚未大成,被众人用力拉扯,实在挣脱不了,心下一横,直接大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有心上人了!就是我身边的半溪姑娘。” 半溪压下嘴角的弧度,强作镇定,“没错,我们已经议亲了。” 云时和盯着半溪,怔怔出神。 岑经掩唇轻咳,以示自己的存在,“新科一甲前三,唯有在下尚未谈婚论嫁。谁家有适龄的姑娘,都可以将庚帖给我。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云时和瞅准时机,拉着半溪就往外挤。 好在,还在萧问渠、于遇在一旁护着,这两个人,终究还是逃脱一劫。 纪辞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朝着略显狼狈的二人招手,“快上马车!” 上了马车后,半溪目光下垂,瞥向云时和紧抓住她的手,“云公子,可以放手了。” 云时和悻悻地放手,尴尬地笑了笑,又故作自然地整理凌乱不堪的衣袍,“这榜下捉婿,实在是可怕。还好,半溪姑娘仗义相助,才逃过一劫。” “举手之劳而已,云公子不必挂怀。” 纪辞看看云时和,又看看半溪,不由得会心一笑。 陶融望了一眼云时和,敛了敛眉,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纪辞立即拿出同心结剑穗,举在陶融面前,“陶融,还好,你只是探花,没那么多人跟我抢。这个同心结剑穗,是我奖励给你的。你笑一笑,我就送给你。” 虽然,纪辞想完成支线任务,让陶融夺得状元;不过,陶融的喜怒哀乐,才是她更在意的。 云时和翻了个白眼,语气是显而易见的羡慕,“悟之兄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问他,我拿这个状元和他换,他愿不愿意?” 陶融含笑接过剑穗,“一甲前三是皇上钦点,子晏兄既是状元,我自然不能夺人所好。” 半溪闻言,不由得失笑。 纪辞则是蒙了。 为何,夺得状元的云时和,这般地不满,如此惦记陶融的探花? “郡主有所不知,学富五车之人,可堪状元;不过,摘得探花,则要才高八斗、相貌出众才行。所以,探花虽是第三,却比状元更让人青眼有加。” 纪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今日,半溪的话似乎格外地多,“不日,状元、榜眼、探花便会打马游街、行南宁门、赴琼林宴,可谓是荣光无限。” ,,“云公子、契王、岑公子一甲进士及第,无疑要入翰林为官。日后,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纪辞也笑眯眯的,“说到翰林,这个我知道。在我们大辞,但凡是一品大臣,都在翰林院任过职。说不定,你们就是下一个万太傅。” 云时和拍了拍陶融的肩膀,朗声大笑,“悟之兄,不得了了。听到没,郡主对你提出的下个目标是太傅,你可得加把劲了。” 纪辞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有说过么?” “若能官至太傅,与国朝无二的郡主,确实才身份相当。” 科举放榜,郡主府一门四进士,个个名列前茅,可谓是京中最让人津津乐道之事。 也不知是谁传出,郡主府一门四进士,全凭纪辞日夜教导督读。 不少尚无功名的文人才子,竟日夜在郡主府外蹲点,只求纪辞开设私塾,三年后一举夺魁。 纪辞被逼得连出门都提心吊胆,最后,只得拿出了白居易的《白氏六帖》,好歹平息了些许风潮。 这一日,喜公公笑得满面春光,扛着四份圣旨来到郡主府。 喜公公巴拉巴拉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给大家授予官职。 云时和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岑经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兰扬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陶融任正七品监察御史。 重赏了喜公公后,众人围坐在前厅。 “你们觉得,是不是有点奇怪,按理来说,陶融应该入翰林的。为何,偏偏把他调去了御史台?” 纪辞越想,越觉得奇怪。 兰扬浸淫官场三年,对其中的门道,也略知一二,“监察御史品级不高,但权力很大。职责主要是监察百官,及时上达天听。属于吃力不讨好,处处得罪人的官职。” 纪辞算是明白了,“不就是天天给皇上打小报告,做这种事,能不得罪人?” 辞帝还真是狗,陶融还没入官场,就开始给他穿小鞋。 纪辞定定地望向陶融,软语宽慰,“陶融,这几日,我去拜会那些朝臣,让他们以后多多关照你,可不能让你被欺负了。” 她的人,她自己护着! 岑经却不以为然,“悟之兄又不用赚钱养家,得罪人,最多被贬官免职而已。反正,还有阿辞养着。子晏兄、兰扬兄,今儿个,我在缀锦楼正好有一场诗会,我们正好去庆祝庆祝。” 陶融指节轻轻地在桌面扣击,清脆而有节律,“大辞律法明文规定,朝中官员当修私德,不得聚众前往青楼狎妓、寻欢作乐。若有违令,轻者,罚俸三月;重者,贬官外放。” 该死的陶融,成日里和他过不去。 “陶融,你这还没走马上任,就开始耍官威了。我不带他们去缀锦楼,我自个儿去喝闷酒,成了吧!” 陶融从咬牙切齿的岑经身上移回视线,“小小,去景明斋,我给你拍照去。” “陶融,监察御史一职,你……” “岑经有句话说得没错,丢了官,不是还有你养着?” 纪辞闻言,心中顾虑全消,“好。” 云时和对着兰扬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忧,“兰扬兄,你觉得,他这种宁折不弯之人,入了朝堂,得得罪多少人啊?” “契王得罪人,在所难免。不过,对朝廷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陶融得有苦头吃了。 第113章 佛学狂热者 春光明媚,庭院的花草生长出新绿,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 脱下厚重的棉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纪辞的心情,也变得格外地愉悦。 “冬眠了这么久,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浪了!” 于遇端来一碗冰糖雪梨,“郡主要去哪里,我这就去准备车马。” “春光无限好,怎能被辜负?要不然,让大家一起出去踏青吧。” 生活,不只有庸庸碌碌,还要懂得享受。 不然,哪天又遭遇了意外,这辈子又白过了。 “说来,每年三月,大辞都会举行春猎。以前,郡主每次打的猎物都是最多的。算算日子,这几日,就会确定随行人员。” 纪辞本还躺在摇晃的太师椅上,一听这话,直接站了起来,“这次,我是不是也能去?” “这是自然。”于遇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郡主现在连马都不会骑,猎场上,怕是会被人看笑话。” “谁说,去猎场,就一定要骑马狩猎,我就不能看风景么?” 陶融刚下朝回来,绿色官服还未换下,便来了相宜苑,听到纪辞想去猎场,无奈地笑了笑,“皇上下了诏,今年的春猎取消,改去绥安寺祭拜祈福。小小若想去猎场,等下次沐休,我带你去。”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取消啊?” 她还想见识见识,狩猎的激昂慷慨、热血沸腾。 两个人去,哪有那种宏大的场景。 “听说,最近酬勤斋的《西游记》风靡京城,男女老少,皆热衷追捧,皇上也日日捧读《西游记》。所以,京城掀起了敬佛侍佛的风潮。春猎难免杀生,皇上心生不忍,便改去绥安寺祈福了。” 纪辞知道,《西游记》老少皆宜,没想到,就连辞帝也爱不释手。 纪辞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先刊印《红楼梦》了。 看来,这次春猎是彻底没戏了。 不过,绥安寺风景宜人,草长莺飞过去赏玩,似乎也不错。 “那,随行名单拟定了吗?我能不能过去啊?” “凡七品官员家眷,若无紧要之事,都得随行。明日卯时正,皇城西宁门出发。” “好,那我现在就收拾行装。” 陶融还想说什么,纪辞已经一溜烟儿地进了房间。 “罢了,听经讲学,陶情冶性,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禁卫军护卫的仪仗队,浩浩荡荡,足有近千人,从西宁门延伸到御街。 围观的百姓,成群结队,可谓是万人空巷。 辞帝为示心诚,带头下轿辇,登上千级石阶。 一部分闺阁小姐,身娇体弱,千级石阶没走一半,就累晕了过去。 辞帝怒下口谕,直接让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纪辞看着身边累晕的袅袅少女们,一个个被禁卫军无情地抬走,一时之间,心底滋味万千。 “半溪,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尊佛崇佛,似乎过于狂热了。” 半溪压低着声音,“郡主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半溪,你身上有没有恢复体力的药?” 半溪叹息地摇摇头,“到禅院后,我会熬些药汤,给大家送过去。” 登上千级石阶的过程,纪辞心底似乎被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纪辞进入了安排好的禅院,还没缓过来,就有小沙弥来传话,“辞郡主,皇上有旨:所有人用过斋饭后,需得沐浴焚香,着素衣白裳,不得佩戴环佩首饰。午时正之前,便要前往镇妖塔,听净如大师讲经说法。”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纪辞提着裙摆,走向外面药香阵阵的庭院,“半溪,我来熬药吧,你去调一些提神醒脑的香囊。待会,我们一起给大家送过去。” “好。” 禅房男女别住,女子住西边的禅房,男子住东边的禅房,男女不得相互串门来往。 违令者,举家削发出家。 所以,整个绥安寺,都弥漫着低沉压抑的气氛,连个嬉笑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窝在自己的禅院中,一步也未曾踏出。 纪辞给云幼卿送药时,便发现,有两个官家小姐在这里叙话。 这二人,纪辞正好有过一面之缘。 一个是郑婕,一个是徐巧。 当初,辞陌衍迁入新邸,她亲眼目睹,这二人背后说云幼卿的是非。 云幼卿对郑婕、徐巧赔着笑意,见到纪辞过来,立即热络地招手,“阿辞来了,坐我这里。” 纪辞笑得得体,客气又疏离,“不必了,半溪熬了些恢复补气养元的汤药,还配了提神醒脑的香囊。还有很多禅院没去,送了东西后,我们就走。” 郑婕和徐巧交换了眼神,笑眯眯地和纪辞套近乎,“阿辞真是有心了,此事,先搁一搁,姐妹们许久未见,一同叙叙旧罢。” 她们素昧平生,这就开始称姐道妹,目的性也太强了。 这摆明,就是对她有所图谋。 “这段时间,大家都住在禅房,叙旧也不急于一时。” 郑婕、徐巧一人拉着一边,硬是将纪辞架着坐下,“我们都知道,阿辞送药、送香囊,都是为了姐妹们着想。可这些,治标不治本,终究是无济于事。阿辞既有如此善心,何不与皇上言说,让他早日摆驾回宫?” 徐巧立即附和,“是啊是啊,如此一来,姐妹们也不必在绥安寺受苦受累了。” 这两人,还真是想得出,让她去触霉头、自寻死路。 “不了,我人微言轻的,说的话也不管用。” “怎么会,阿辞屡屡犯下重罪,皇上都未曾严惩。这说明,皇上厚待阿辞。只要阿辞前去游说,此事定然能成!” “半溪,东西送到了,我们去别的禅院吧。” 郑婕将纪辞手上的东西,全都塞进半溪手上,“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了。” 半溪失落地低着头,摇了摇唇角,并未反驳。 纪辞变了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半溪是正正经经的靖宁乡君,勋贵之女。郑姑娘区区六品文官之女,见到半溪,理应行礼!你这般以下犯上,我倒想问问,郑家到底是什么家教!” 云幼卿忙笑着打圆场,“阿辞,郑姑娘一向心直口快、没轻没重,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纪辞轻轻地拍了拍半溪的肩膀,“我们走!” 郑婕咬牙切齿地瞪着纪辞的背影,手上的帕子都要被绞烂了,“装成一副圣人的模样,又是送药,又是送香囊,以为谁稀罕似的。” “就是,若真是有心帮大家,怎么这点小事都不去办!” 云幼卿身为太子妃,尤为注重人情往来,所以,一直耐着性子和郑婕、徐巧周旋。 这下,揪住了机会,直接赶人,“阿辞是我的闺中密友,你们这般羞辱她,便是羞辱我。如此,这里也不留二位了。” 郑婕恨恨地盯着紧闭的禅房,“纪辞、云幼卿,你们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身份比我高了那么一截。你们给我等着,我迟早要给你们好看!” 午时正,所有官员家眷,列队站在镇妖塔前,听净如大师讲经说法。 小半个时辰过去,有人双腿发麻,微微动了动,便以大不敬之罪名,被捉出去剃了发。 好在,陶融曾逼着纪辞扎马步,只是站一站,还受得住。 半溪是习武之人,更是没有任何不适。 一个时辰过去,已经有二十多个人被落发出家。 净如大师微微皱了皱眉头,“皇上,今日,到此为止?” 辞帝意犹未尽地点头,“嗯,大师辛苦了。所有人听好了,各自回禅院,明日继续。” 接连几日的讲经说法,整个绥安寺,浓云密布,人心惶惶。 这天晚上,纪辞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纪辞披上外衫,便毅然决然地出了院子。 郑婕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这几日,顿顿白米饭,连滴油星子都没见着,简直是越吃越饿。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郑姐姐,我听说,好些个姑娘、公子,吃不惯这的斋饭,被活活饿死了。结果,裹着草席就被扔了。契王殿下、云公子提了一嘴,就被皇上下旨关了起来。现在,满朝文武,谁都不敢触怒龙颜,生怕被牵连。” 郑婕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你说,如此纪辞知道,契王殿下被关了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巧咯咯地笑着,“谁不知道,纪辞把契王殿下当作宝贝疙瘩。她若是知道,殿下出了事,那不得疯了似的去找皇上闹。” “京中好些贵女,惦记着契王殿下,都不敢表明心迹。纪辞这么一闹,自然逃不了当姑子。如此一来,大家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郑婕似乎已经看到,纪辞被削发为尼的惨状了,“这个好消息,我们自然要告诉纪辞。” “郑姐姐,你看,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要出去,好像就是纪辞。我们还要和她说吗?” “她急着出去,看样子,已经知道契王殿下出事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耽误她自寻死路。” “郑姐姐说得有理。” 纪辞刚来到禅房外,便被禁军交戟拦住,“皇上有旨,用过晚膳后,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走动!” “二位小哥好,白天,净如大师讲的经法,有一处我不是很理解。所以,想找他请教。既然,皇上不让大家出去,二位可否解答一二?” 禁军犹豫片刻后,终是点头,“皇上说过,辞郡主可以例外。不过,还请郡主早去早回。” “好,半个时辰内,我定回来。” 净如大师正在禅房内敲着木鱼念经,听到外边的脚步声,虽未回头,却准备无误地猜出来人,“小丫头这是听说,陶小子出了事,来找老衲出面了?” 纪辞心口扑通一跳,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双腿发软,几乎就要栽倒在地上,“你说什么?陶融出什么事了?” 净如大师仍旧兀自闭眼敲木鱼,却转移了话题,“小丫头找我作甚?” 纪辞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夺过净如大师的木槌子,“大师,陶融到底怎么了?” “皇上礼佛,又不杀生,他怎会出事?” 纪辞心下稍安,打定主意,离开后,必须见陶融一面。 纪辞在净如大师身旁打坐,“大师,皇上领头,大辞百姓无不尊佛事佛。这种境地,大师真的觉得好吗?大师当真不担心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净如大师突然睁开眼睛,又高深莫测地轻笑,“小丫头此言,为免过于杞人忧天。” “大师,我们那边,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有不少皇帝尊佛爱佛,甚至,还有出家为僧的帝王。” “帝王大兴土木,修建寺庙,为佛像塑金身,虚耗国库。日日沉迷佛事,荒废国政。朝代更迭后,新帝为拨乱反正,举国灭佛,‘佛’之一字,甚至成为了禁忌之语。” “净如大师慈悲为怀,难道,真的希望,来日绥安寺、甚至佛教被灭吗?” 纪辞言辞恳切,句句有情有理,实在令人动容。 “此事,毕竟是国事,我一介僧人,岂能置喙朝务?”净如大师又阖上双眸,“辞郡主请回吧。” 纪辞在蒲团上,留下一纸书信,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纪辞并未回去,而是以小沙弥的装扮,混进了东边男子的禅房。 纪辞打听到万太傅的住处后,脚步不敢耽搁,赶忙过去。 纪辞敲响了房门。 “谁!” 一道威严冷厉的声音,让纪辞浑身僵硬,背脊渐渐变得冰凉。 辞帝居然也在! 纪辞想要转身离开,万太傅已经打开了房门,还一眼认出了她,“辞郡主?” “让她滚进来!” 周围的气压,一下冷到了极点。 纪辞忐忑不已,却只能硬着头皮,迈着僵硬的步伐进去,“参见皇上!” 辞帝勃然大怒,拔尖抵在纪辞的咽喉处,“朕早已下旨,不得相互串门走动,你公然抗旨,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114章 时日无多 到了如此境地,纪辞也顾不得许多,无视脖颈间的利剑,“皇上,阿辞有话要禀告。说完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纪辞确实有些怕死,不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辞帝皱着眉头,长剑往后撤了几分,不过,仍旧架在纪辞脖子上,“你为了陶融,倒是有骨气!” 看来,陶融真的出事了。 纪辞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戳得手心生疼,“阿辞不仅为陶融,更为天下子民。皇上尊佛崇佛无可厚非。不过,皇上是一国之君,上有所喜,而举国变本加厉得效仿。长此以往,必将惹来灾殃。” 辞帝怒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放肆!你什么身份,居然敢对朕指手画脚,简直是不知死活!” 朝野大臣,都忍气吞声,不敢说他半句不是。区区纪辞,居然也敢拂逆圣意。 纪辞干脆孤注一掷,右手紧抓住抵在脖间的剑锋。剑刃划破掌心的血肉,一条条细长的血流如注涌出。 辞帝被纪辞的举动吓得身子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你要作甚?!” “效仿纯直忠正之臣死谏而已。若能让皇上改变心意,便是社稷民生之福;若皇上依旧如故,一剑了结阿辞的性命,阿辞也能流芳百世!” 万太傅眸光微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辞帝被纪辞的威胁,气得全身发抖,咬着牙,猛地用力将剑抽回,纪辞手心的血口子,又加深了不少,“朕偏不如你所愿。来人,将纪辞押下去!” 万太傅扫过地上刺目的血团,忽的发现,门槛处有一个带血的卷轴,“皇上,这份卷轴,似乎是从辞郡主身上掉下来的。” 辞帝似乎突然泄了一口气,手中的剑也无力地脱落在地,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 “皇上!” 辞帝虚弱地摆了摆手,“太傅放心,朕无碍。卷轴是什么,给朕念一下罢。” 万太傅略略扫过卷轴上的内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皇上,这卷轴满纸胡言,不读也罢。” 辞帝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太傅尽管念便是。” 万太傅只得一字一句地念道:“《论佛骨表》。”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 “梁武帝事佛,饿死台城,国亦寻灭……” 辞帝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手背青筋暴起,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噗!” 万太傅吓得赶紧扔掉卷轴,颤抖着双手取出身上的锦帕,熟练地给辞帝擦拭掉嘴角的血渍,“皇上,那份卷轴上的帝王,都是些从未记载过的昏君。皇上切勿因为这篇心口胡诌的文章,气坏了龙体。” “这篇文章,还真是振聋发聩。只差没直说,朕再信佛爱佛,就会短命,江山倾覆。太傅是不是也觉得,朕是昏君?” 万太傅又给辞帝端来汤药,“皇上继位后,便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今日种种,也是为了大辞的将来。” “太医断言,朕忧思过重、积劳成疾,只怕,时日无多。太子虽已亲政,却城府不深,朝中那帮老臣,他如何驾驭得了。如今,朕一息尚存,只能为他多做筹谋了……” 纪辞被禁军反手扔进了阴森森的地窖。 本以为,要与冰凉的地面来个激烈的碰撞;谁知,竟跌入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 纪辞一闻到那股独特的墨香,便欣喜万分地抱住那人,“陶融!” 陶融却紧张地抓住纪辞的手腕,“怎么受伤了?” 这时,地窖突然打开一道口子,扔进来一个药箱,还有几颗夜明珠,“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 陶融不敢耽误,直接就上手给纪辞包扎。 看着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还在不断地淌血,心疼不已,声音都变得闷闷的,“忍着点,疼就告诉我。” 纪辞却直接无视自己的伤口,言简意赅地解释自己和辞帝对峙之事,“陶融,这也太奇怪了吧,辞陌衍怎么快就知道,我被皇上关起来,还受了伤?” “这药箱看似普通,却是金丝楠木所制,常有寸木寸金之说。太子府钱财大多拿去应酬,府中一向节俭,用不起这么好的药箱。所以,这药箱很可能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云时和开口,纪辞才发现,他靠在地窖的角落处。 虽然衣衫微乱,浑身仍然散发着潋滟的光华。 “云时和,你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陶融微微移动着身子,正好将云时和挡得严严实实,“朝廷党争甚是激烈,一边是礼部尚书兰温为首的拥皇派,一边是后起之秀居多的太子党。” “前些天,我们弹劾皇上事佛过度,拥皇派便以忤逆犯上之罪名,奏请皇上将我们处死。太子出面力保,皇上才暂且将我们关押。” 纪辞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你们有没有觉得,皇上最近好像不大对劲。我今晚这般触怒他,再怎么说,他都应该给我赏一顿板子。结果,他只是把我关起来。居然还假借辞陌衍的名义,给我送药。” 这也太反常了,一点也不像辞帝的行事作风。 陶融一丝不苟地给纪辞上药包扎,不敢有任何的懈怠,生怕让纪辞受了疼,“太子似乎无意之间提过,皇上身体不太好。” 按照纪辞以往看的权谋争斗剧,一般皇上身体不太好时,都会对太子非常地戒备,生怕太子夺了自己的位置。 念及此处,纪辞立即得出结论,“皇上身体不好,所以,就觉得辞陌衍有不轨之心。你们作为辞陌衍的亲信,所以,首当其冲被牵连。是不是我猜的这样?” 云时和尴尬地笑了笑。 陶融揉了揉眉心,“伤口包扎好了,天色已晚,小小先睡吧。” “哦,那好吧。” 陶融挥手将云时和赶开,抢过他的被褥,嫌弃地抖了好几下,才放在自己的被褥上,“被子铺好了。” 整个地窖,才这么两床被褥,陶融都给了她,“那你们怎么办?不会冷吗?” “不冷。”陶融握紧纪辞的手,“手心是热的。至于云时和,你来之前,他从不盖被子。” 纪辞这才放心地钻进被窝里,“嗯,好。” 纪辞闭上眼睛后,云时和磨着牙将陶融拉开,“陶融,你能不能讲点良心。为了讨好喜欢的姑娘,把兄弟唯一的御寒之物也抢走。” “如今是阳春三月,你跟我练武快小半年了,还怕冷?” “你不也天天逼郡主练武。” 陶融嫌弃地扫了一眼云时和,“你是我喜欢的姑娘?”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之情更重要!” “我比半溪更重要?” 云时和有些心虚地咳了咳,“自然是半溪重要。” 话一说完,云时和很有自知之明地躺地上。 纪辞一觉醒来,发现地窖里又多了个人,“兰扬,你也因为上书言佛,被关了起来?” 兰扬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我给皇上草拟的诏书,不知是何缘故,多了一滴墨团。辱诏等同辱君王,是大不敬之罪。太子殿下出面,我才逃过一劫。” 纪辞对官场之事,了解不多,习惯性地望向陶融,“如今,大家被关押在地窖,这么悬而未决,也不知何时才是头。你觉得,皇上到底会如何处置我们?” “皇上多半会对你网开一面。至于我们,暂时还无法断言。” 兰扬随即点头称是,“契王殿下所言甚是,昨晚,太子殿下为了给郡主求情,跪了一夜。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郡主便能出去。” 说实话,待在这里,其实也挺好,至少不用天天听人念经了。 不过,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马上解决,“咳咳咳,那个,你们吃喝拉撒都是怎么解决的。” 纪辞最想问的,就是如厕的问题。 现在,她真的有点尿急。 云时和憋着坏笑,“郡主只要在门口大喊,就能出去一炷香。” 地窖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坐不了。 没待几天,纪辞就觉得无聊了。 还好,她身上还有些银子,买通禁军捎了一套麻将进来。 四个人在一起打麻将,有说有笑,日子也算是惬意。 直到有一天,岑经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纪辞手上还拿着麻将,“岑经,你也进来了。敢情,我们这是团灭了?” 岑经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襟,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本官善于交际应酬,满朝文武大臣与本官都有私交。怎么可能像你们一样,被打入地窖之中。” 纪辞打了个一万出去,“那你还不也来了这里。” “本官过来,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怎么能和你们一样。”岑经更是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尔等还不速速跪下听旨。” 风水轮流转,他终于翻身做主人了。 纪辞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岑经见众人只顾着打麻将,根本都不搭理他,只好磨着后槽牙,挤坐在陶融身边,拆着陶融的牌往外打,“别犹豫了,打这个。” 云时和眼疾手快地将牌抢走,“我胡了,大四喜。给钱给钱!” 陶融、岑经、兰扬不约而同地指着岑经,“问他要!” 岑经直接转移话题,将圣旨扔在牌桌上,“皇上有旨,郡主无罪释放。陶融、云时和、兰扬贬谪到蛮荒之地开荒。本月之内,走马上任。” 第115章 性情大变的辞帝 “如今,京城党派之争愈演愈烈。时局混乱之时,离开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兰扬顿了顿,眸子不禁染上一层忧色,“只不过,被贬他乡,以后要见到郡主,怕是难了。” 陶融眸光暗了暗,唇齿间弥散着一股苦涩。羞愧不已,根本不敢看向纪辞。 云时和轻轻的拍打着陶融的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和兰扬在夜梧郡,我在苍阳郡,正好就在隔壁。让郡主一起搬过去,不也照样没有分开。” 陶融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夜梧郡乃蛮荒之地,穷山恶水,不能让小小过去吃苦。” 岑经闻言,再次望向陶融时,眼底似乎多了几分钦佩和欣慰,“确实,俞州地广人稀,苍阳郡、夜梧郡更是穷乡僻壤之地。阿辞金枝玉叶,自然不能吃这种苦头。你们就放心的当地方父母官,我会在京城尽心照顾阿辞。” 纪辞满面笑容,眼波流转,就像粼粼的波光,明亮闪光,“对的,皇上让你们前往蛮荒之地,是对你们委以重任。假以时日,你们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纪辞留在京城,陶融本该放心才是,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落。 陶融那些细微的神态,纪辞都看在眼里,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微微的浅笑。 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从京城到夜梧郡,至少要七日的路程。 也就是说,陶融滞留京城的日子,只有三日。 萧问渠一边给陶融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地抱怨,“眼看着,王爷就要离开京城。以后,山高水远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郡主倒好,成日不见人影,把王爷忘得干干净净的。” 陶融一张一张的看着照片上的纪辞,“小小事情多,忙些,也在所难免。” 瞧,他家的傻王爷,真能给纪辞找借口。 “王爷,你可别嫌我多嘴。再过五个月,郡主的孝期就到了。郡主的那些男宠们,个个长得俊俏,等王爷被调回京城,他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陶融目光闪了闪,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坚定,“我相信小小!” “就算王爷相信郡主,可那些男宠们,能相信吗?我看,还是将郡主带去夜梧郡,免得横生变故。” 陶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边,太苦了。我,真的舍不得。”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纪辞留在京城。 他会竭力化腐朽为神奇,等那边逐渐富庶安稳,他再接纪辞过去。 纪辞紧握着虎符,毅然决然地踏入平章殿。 辞帝正在批阅奏折,瞥见纪辞的身影,一反往常,宛如长辈一般,对她笑地慈眉善目,“快给辞丫头赐座。” “谢皇上。” 辞帝笑得无比亲切和蔼,“朕记得,辞丫头小时候,都是唤朕皇叔叔的。以后,还是如此唤朕罢。” 辞帝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反而觉得不自在了,“皇上……” 辞帝板起了脸,“叫皇叔叔!” 纪辞有些僵硬,“皇叔叔?” 辞帝,最近不是吃错药了吧? 太奇怪了。 辞帝朗声大笑,笑得连连咳嗽。 纪辞立即给他端了一杯茶,“皇上……皇叔叔,您没事吧?” “朕无碍。辞丫头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啊?”没等纪辞开口,辞帝又笑道:“是不是为了陶融求情?” “陶融贬谪一事,木已成舟,岂能让皇叔叔朝令夕改,收回成命。” “哦?那是为了何事?” 纪辞将虎符双手呈给辞帝,“皇叔叔,阿辞是来上交虎符的。” 辞帝扫向虎符时,眼底平静无波,就像看到一块寻常的破铜烂铁似的,“纪家军在纪家人手上,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虎符既在你手上,便好生收着。” “皇叔叔,阿辞无领军打仗之才。这虎符在阿辞手上,便是暴殄天物。皇叔叔,请您收回虎符,将夜梧郡作为封地,赏赐给我。” “胡闹!”辞帝气得面红耳赤,“夜梧郡虽有三千户,却多是老弱妇孺,已有五年交不上赋税。你要夜梧郡,还得自己往里头砸钱。” 纪辞索性坦白一切,“皇叔叔,我打算,跟陶融去夜梧郡,造福一方百姓。” “荒唐!夜梧郡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到处是瘴气、毒虫。你这弱不禁风的,哪里受得住?” 陶融过去,那是历练;纪辞过去,就是送死。 纪辞屈膝跪下,很是倔强,“我从来不怕吃苦。” “辞丫头,只要你不去夜梧郡。等你孝期一过,满城的皇亲贵胄,任你挑选。就算你强抢民男,朕也不罚你。” 大辞、西陶看似安定和睦,实则暗潮汹涌,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纪辞是纪家军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意外。 “皇叔叔,我只要陶融。” 纪辞这个情种,一门心思儿女情长。 当初,他怎么会认为,纪辞手握兵权,必生不轨之心呢? 辞帝只觉得头疼,胸闷气短,“罢了罢了,起来吧。你去一趟军营,若纪家军同意你上交虎符,你便将虎符给太子。” “那夜梧郡呢?” “你就这么想去夜梧郡?” 纪辞笑了笑,化用了苏东坡的一句词,“试问夜梧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话已至此,辞帝也只得作罢,“你启程离京前,小喜子会将夜梧郡郡令送去郡主府。” “多谢皇叔叔。” 纪辞看了看,当前军心只有50,移交兵权,想必不难。 出宫之后,直奔京郊大营而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军营,心里,莫名有些小激动。 军营布防森严,守卫兵虽一眼认出纪辞,却还是交戟阻拦,“军营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纪辞出示虎符后,他们立即毕恭毕敬地行礼,“小的参见纪将军!” 她区区一个草包,被尊称为将军,实在是汗颜,“你们叫我郡主就好。” “是,郡主!” “郡主是不是过来巡兵的?” 纪辞犹疑片刻后,点了点头,“嗯。” “好嘞!我们这就带郡主过去。” 士兵都在认真操练,响亮的号角,震彻霄汉,让人热血沸腾。 肃杀又带着威压的声音,满是抱怨,“可算是舍得来军营了,不过,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第116章 是不是,不来了 纪辞对纪老将军含笑点头,算是见礼,“我就是随便瞧瞧。” “这军营,没有谁比我更熟悉。当初,纪王夫妇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操练场上的点将台了。我带你过去看看,纪家军的军容军貌。” “好。” 一路走着,二人谁也没有言语。 突然,纪老将军脚步一顿,眸子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想移交兵权?” “这么明显?” 纪老将军兀自朝着点将台行去,“你可知,纪家军为何这般英勇善战?” “因为,父王、母妃精通兵法谋略,运筹帷幄?” “不!论起兵法谋略,京中大有人在,却屡屡战败。只有纪王,善于齐聚人心,让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冲锋陷阵。一次次大胜而归,这才有了今天的纪家军。如果,虎符交到任何人手里,纪家军都是名存实亡。” “我兵法谋略一窍不通,连骑马都不会,您觉得,我能服众?我能带他们打胜仗?” 辞帝、纪老将军也太高看她了。 “纪家军人才辈出,能带兵打仗的军师大有人在。你要做的,是当好旗帜标杆。”纪老将军登上点将台,“你看看,下面操练的热血士兵。” “当初,纪王殉国后,军心涣散,不少士兵要卸甲归田。只因你是纪王唯一的血脉,才留了下来。即便你那些年不争气,大家还是相信,你会改过自新。” “如今,你交出兵权,弃他们于不顾,这是让纪王的心血付之东流,让纪家军寒心溃散。” 台下,将士们排兵布阵,杀声震天,气势磅礴。 纪辞站在点将台上,这种恢弘霸气的气势,更能切身体会。 她手握兵权,这20万人的性命,全系在她一人身上。 当初,她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自以为,只要每月按时发放军饷,便足够了。 “可是,我要去夜梧郡。” 纪老将军高兴地拍着大腿,“夜梧郡是不毛之地,到处是流寇匪盗。纪家军好几年都没真刀实枪地干架了。现在,就挑一千精兵,让你带去夜梧郡平匪平寇。京城的物华天宝、缀锦楼,我帮你打理。” 于是乎,纪辞稀里糊涂就挑了一千精兵。 那些被挑中的纪家军,无不欢欣鼓舞,就差马上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了。 回去时,纪辞趴在马车的窗口,“于遇,怎么感觉,被纪老将军坑了?” 于遇则是无比激动,双手颤抖地摩挲着大刀,“太好了,我终于有用武之地了。虽然只带一千人,也足够我平定匪患了。” “于遇,你既有如此大才,为何要屈居在我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 “我本是纪家军小兵,因身量瘦弱,经常被人欺凌打骂。郡主出面维护,将我选为贴身侍卫,还让纪王教我武功骑射、兵法谋略。”于遇得意地拍着胸脯,“说句不自谦的话,我虽是贴身护卫,却是纪王留给郡主的将帅之才。若真的打了起来,我怎么说也能当个大将军。” 听于遇这意思,纪王只想让她当个吉祥物,根本没打算让她带兵打仗。 纪辞不再犹豫了。 既然,这份责任推不掉,那她就担起来呗。 “于遇,这虎符,我不会再交出去了。” 于遇却拍着桌子大笑,“谁敢接手纪家军,纪老将军手上的红缨枪,可不是吃素的。” 这些天,纪辞又抓紧时间,去了物华天宝、缀锦楼。特意和掌柜、鸨母交代,以后让纪老将军统筹所有大事小情。 时间紧凑,善后工作又多,纪辞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去看陶融。 很快,便到了陶融启程的日子。 辞陌衍偕同云幼卿,在长亭送别陶融、云时和、兰扬。 “现如今,佛学热潮渐渐退去,那些老臣也慢慢沉寂。等到合适的时机,本宫定向父皇请旨,接你们回京。” 陶融朝辞陌衍行了一礼,“凡是为民做主,不拘京城或是蛮荒之地。陶融唯一所求,便是请太子殿下关照小小。” “辞妹妹不是要……” 云幼卿掩唇咳了咳,“此行,山高水长,契王殿下照看好自身便是。京中之事,不必费心。” “多谢!” 辞陌衍和陶融寒暄了好一会,才看向云时和,“云大人,你到了地方,尽管放手大干。若遇上什么难事,随时传信给本宫。” “太子殿下费心,下官铭感五内。” 云幼卿款款轻笑,“哥,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云时和也打着官腔,“太子殿下公务繁多,早些回去吧。我们一行人,也要动身了。” 辞陌衍对角落处的兰扬微微颔首,“诸位保重!” “珍重。” 云时和望向天边高悬的太阳,抚摸着马头,“这都快晌午了,都没见到郡主府的人。看来,是不会过来了。” 陶融抓紧了缰绳,勒的手心都多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再等等。” “也好,他们定是耽搁了。” 不然,怎么可能连声道别都没有。 纪辞一身飒爽的武装,正在京郊大营清点兵马。 准备启程之时,于遇却告诉她,半溪出事了。 “大家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纪家军疑惑不已,但纪辞说的话,就是军令,“是!” 纪辞紧赶慢赶地来到一笑堂,还没缓过气来,便被半溪拉进了厢房里,“郡主,我遇到大麻烦了。” “到底怎么回事?” “夜梧、苍阳一带多瘴气,有民谣道:‘五月六月烟瘴起,新客无不死;九月十月烟瘴恶,老客魂也落。’五月近在眼前,我们要去夜梧郡,自然得带大量的防瘴药材。只是,我去购买药材,每家药铺都不愿意出售。” 若是一家两家不愿出售,也就罢了,家家都不肯出售,定是受人示意。 “最近的是哪家药铺?” 纪辞冲进药铺,便在抓药处甩了一袋银子,“我买薏苡仁!” 那袋沉甸甸的银子,让掌柜双眼发光,不过,还是全力控制着双手,不舍地将银子推回去,“姑娘,这薏苡仁产量低,价钱和珍珠差不多。我们这药铺就是小本经营,哪里有这稀罕东西。” 纪辞扫过掌柜身后的药柜格子,其中一格,赫然标记着‘薏苡仁’三个字。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于遇,一听这话,杀气腾腾地将所有的客人都赶了出去,又将门反锁起来。 半溪则是迅速控制铺子里的五个学徒。 掌柜吓得半死,竟从凳子上重重跌下去,“你……你们要干嘛?” 纪辞浅笑吟吟,将钱袋子打开,倒出里边的银子。银子四散弹开,有几颗正好掉在掌柜手里,“买东西而已。” 掌柜吓得脸色刷白,忙扔出烫手的银子,几乎都要哭出来,“真……真没有……” 纪辞吃力地提着于遇的大刀,“既然掌柜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掌柜直接给纪辞跪下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不是小的不愿意卖,而是,女侠来晚了一步,薏苡仁已经被人全买走了。” “那个人是谁?” 那人,很可能是冲着陶融、云时和来的。 “那个姑娘财大气粗,小的实在没见过。不过,那个女人待会会过来取货。” 第117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个黑点。 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大。 大的让人看清楚,那是一辆马车。 有些耷拉的云时和,突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整理仪容仪表,“陶融,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一如既往地英俊潇洒。” 陶融挺直了腰杆,目光似乎黏在了马车上,很是敷衍的答了句,“嗯。” 兰扬对两个痴汉的表现,很是无语地退步拉开距离。不过,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向马车瞟去。 很快,马车便停住了行驶。 陶融、云时和都迫切地迎了上去。 只见,一只宛若柔荑的玉手徐徐探出,不紧不慢地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清丽婉秀的面庞。 那双满含柔情的美眸,勾魂夺魄,似乎有着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陶融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后,眼底的柔柔温情,瞬间便荡然无存,神色淡淡地瞥向云时和,“找你的。” 云时和笑得温和儒雅,笑得客气疏离,“姑娘请稍等,我去帮你请兰大人过来。” 兰扬表示,他并不认识这姑娘,很是恐慌地逃走,生怕自己被瞧上。 郑婕回想起,方才陶融对她温柔轻笑,羞涩地低下头,“契王殿下,婕儿有些私密话对你讲。” “本王没空!” 陶融毫不犹豫地拒绝,激起了郑婕的占有欲,无视陶融的冷漠无情,扭动着杨柳腰靠近陶融,“契王殿下,夜梧处处都是瘴气。婕儿听说,薏苡仁可以预防瘴气,收了好些薏苡仁。等些日子,便差人送去夜梧郡。” 云时和、兰扬、萧问渠对这场女追男的戏码,看得津津有味,只差坐着嗑瓜子了。 陶融略略沉思,神情严肃而认真,“姑娘高风亮节,体恤夜梧百姓,让人敬服。还劳驾姑娘,将薏苡仁送去郡主府,小小会差人遣送的。” 云时和都想对陶融竖起大拇指了,“啧啧啧,悟之兄还真是杀人不见血。郑婕重金买药,对他献殷勤,他直接就借花献佛了。这郑婕,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那是,我家王爷人中龙凤,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讨好的。” 有些湿润的泥土地,被郑婕气的碾出一个坑来,“契王殿下,纪辞薄情寡义,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看到你被贬官,没有了利用价值,都不屑过来送别殿下。婕儿就不同,对殿下情深意切,恨不得,陪着殿下去夜梧郡……” 说着说着,又故作娇羞的低下头,露出洁白细嫩的脖颈。 “你有婚约在身,还如此不知廉耻,嚷着跟别的男子私奔。郑家的家风,实在让本王大开眼界!” 云时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悟之兄说得还真是直白伤人,这姑娘,得羞愧地无地自容了。” 萧问渠满是不屑,“当初,我家王爷落魄之时,这个郑婕,可没少凌辱践踏王爷。王爷只是实话实说,哪里伤得了人。” 郑婕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扇陶融的耳光,“本姑娘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羞辱本姑娘,真是该死!” 陶融微微侧身,将将避开那一耳光。 郑婕却因用力过猛,重心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陶融看也不看愤恨的郑婕,毫不留恋的翻身上马,“问渠,启程!” 云时和仍是不舍地望向远方,心中期待的那人,始终没有出现。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化为一生落寞的叹息,“不来,也好。” 纪辞一行人,伪装成学徒,只等背后那人上钩,来个瓮中捉鳖。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洒下一层金色的光幕,鱼儿终于上钩了。 只不过,咬饵的这条鱼,让纪辞有些意外,“徐巧?” 药铺被封的严严实实,徐巧带来的两个小厮,也被于遇反手擒住。 徐巧看到于遇手上的大刀,有些害怕,不禁后退了几步,“天子脚下,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纪辞很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动手了吗?” 徐巧腰杆子硬了起来,“算你识相!不然,太子府的人可不会放过你。” “太子府?”纪辞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不已,“你倒是说说,太子府能怎么奈何本郡主?” 太子府的主子,一个是辞陌衍,一个是云幼卿。 这两个人,她还真不怕。 徐巧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夫人说过,只要她们站在同一战线。过不了多久,便能将她扶为太子侧妃。 那个时候,她要弄死纪辞,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纪辞还有正事要做,不能再耽搁下去,“徐巧,本郡主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将你手上的薏苡仁如数送去郡主府,我按正常价格给你银子。第二嘛……” 纪辞冰冷的眼刃,扫过徐巧的脖子,“郡主府地牢的特殊手段,你也是见过的。” 徐巧手心出了一层汗,因为恐惧,呼吸也变得急促。 不过,徐巧仍旧是死鸭子嘴硬,“郑姐姐要将薏苡仁送给契王殿下,你休想夺了她的功劳。这时,郑姐姐正在长亭与契王殿下依依惜别。你若敢动我,契王殿下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真是好样的。 敢觊觎她的人。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我咯。”纪辞双手背在身后,对于遇使了个眼色,“动手吧。” 于遇面带杀意,拇指微动,将大刀抵出鞘,一步步向徐巧逼近。 徐巧已经感觉到,危险在向她招手,若是她还敢违逆纪辞的意思,便会死状可怖地倒在血泊之中。 徐巧越想浑身越是冰凉,双腿一软,就跪在纪辞面前,“郡主,我知道错了,求你饶命!戌时一刻之前,我会将所有的薏苡仁送去郡主府。” 纪辞太可怕了,她就不该听郑婕的,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就求饶了? 果然,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最好糊弄了。 纪辞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很是无辜地望向徐巧,“好端端的,你跪着作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徐巧被吓得立即站起来,“没……没有的事。” 纪辞笑了笑,拍了拍徐巧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正值青春少艾的年纪,见了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郎,难免芳心萌动,甚至大胆追逐。不过,像陶融这种有婚约的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纪辞浅笑吟吟,徐巧哪敢不笑。只不过,徐巧笑得十分僵硬,比哭还难看,“郡主说的,我都记下了。天色不早,我可否先行一步?” “嗯,去吧。” 半溪不安地望着愈渐昏暗的天色,“他们,怕是早已动身离开。没有见到我们,也不知,会不会多想。” 第118章 纪家军的刁难 为了追上陶融,纪辞让于遇暂留一晚,运送薏苡仁。 纪辞和半溪,则是带着一千精兵,连夜启程,前往夜梧郡。 熟料,半夜突然赶上了雷电交加。 一块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将峡谷给堵得密不透风。 纪辞下了马车,一手抓着油纸伞,一手放在额前,试图抵挡着狂啸的大风,“韦将军,还有没有别的路?” 韦战一身戎装,骑在剽悍的战马上,昂首挺胸地顶着狂风骤雨,眼底的倨傲,一显无疑,“前往夜梧郡,这条峡谷,是必经之路。接下来,大家该如何做,还请郡主示下。” 这场狂风骤雨,阻挡了纪辞前行的步伐。 纪辞心中再急迫焦灼,也只能暂时止步于此,“四下荒无人烟,今晚,就地安营扎寨吧。” “郡主说得简单,这里地形复杂,巨石丛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如何能扎寨。” “韦将军说的是。要不是郡主硬要连夜赶路,兄弟们怎么会被困在这地方。” “……” 她还纳闷,为何军心只有50,纪家军居然对她言听计从。 这下,倒是回过味来了。 原来,他们这是打算出军营后,再给她一个下马威。 半溪听到外面的动静,猛地掀开车帘,却看到纪辞对她摇头。只好按捺住不安,继续待在马车上,全神戒备地盯着韦战。 纪辞板起精致的面庞,抓住油纸伞的力道逐渐加重,最后,狠狠地摔在地上,“若说错处,身为一军主将的韦战,难辞其咎。” “明知我刚接手纪家军,对军务不甚熟悉,却不及时规劝,还放任我铸下大错,连累全军受苦,简直是失职失责。按照纪家军军规,当罚二十军棍!” 纪辞怒声训斥,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郡主这么罚韦将军,我们可不服。韦将军不说,郡主就不会问的吗?如果要罚韦将军,郡主也该受二十军棍!” 韦战一个翻身腾越,便将说话的那个士兵,一脚从马背上踹下去,“大胆!” 那个士兵从马背上摔下,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瓢泼的大雨,冲刷了他面上的泥水,露出脸上的愤愤不平,“本来就是!当初,纪王、纪王妃违反了军规,照样得罚。” “还不闭嘴!” 说着,韦战又要动脚。 暴雨打在纪辞脸上,让她的眼睛都睁不开,“韦将军,住手!他说的没错,我确实该受罚。” 此言一出,韦战震惊不已,这才开始正眼望向纪辞。 全军上下,也听不到反抗的声音。 纪辞双手抓着湿漉漉的衣角,深吸一口气,“现在就执行吧。” 希望,下手的人能轻点。 不然,二十军棍下去,她真的废了。 韦战不由得又看了纪辞一眼,“这顿军棍先记下,到了夜梧郡,若我与郡主能戴罪立功,便免了。郡主以为如何?” 好! 当然好了! 纪辞压下心底的窃喜,故作淡定,“诸位将士以为,如何?” “是个好主意!” “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突发状况过后,全军将士对纪辞的态度,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尤其是韦战,开始对她行军礼,虽说,态度不算恭敬,“郡主,后退一里,那片山地非常适合安营扎寨。” “好,众将士听令,全军撤后一里!” 纪家军的效率很高,很快,便将营帐搭好。 纪辞瑟瑟发抖地缩在被子里,不断地打喷嚏。 纪辞吸了吸鼻子,“半溪,我应该不会感冒吧。” “郡主身子骨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半溪端来一碗姜汤,塞到纪辞手上,“居然还逞一时意气,淋了那么久的雨。” 纪辞一口饮尽热气腾腾的姜汤,身上果真舒服多了,“将士们一直淋着雨,也给他们送一碗姜汤吧。” “放心,都送过了。” 纪辞临睡之前,特意调出面板,查看了一眼纪家军军心。 果然,上升了。 现在,已经是55。 第二日,终于放晴。 纪辞却脑袋昏昏沉沉,根本就起不来床。 半溪探了探纪辞的额头,果然烫手。 在纪辞额头敷了块冷毛巾后,半溪迅速抓好一剂药,在营帐的角落里煎药。 “郡主?” 半溪皱着眉头出去,“虽然放晴了,峡谷的道路还没清出来。韦将军过来找郡主,所为何事?” “峡谷说长也不长,全军出马,大概只要半日的工夫。我过来,是提醒郡主,该收拾东西。”韦战眸光微动,“郡主呢?” “郡主在营帐里看兵书。” 韦战闻到营帐传出的浓浓药香,“郡主平日有喝药的习惯?” “没有。” “看来,郡主是病了。”韦战眼底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淋点雨,便病倒了。如此娇弱,如何能带兵打仗。纪家军交给她,还真是堪忧。” “谁说我病了?” 纪辞面色红润,气色看起来很好,除了说话声有点小。 “既如此,郡主便随我去指挥吧。” 半溪忍不住了,“什么事都要郡主去做,要你何用?” “当初,无论大事小情,纪王都是亲力亲为的。郡主若一心偷懒,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韦战又一次搬出了纪王。 纪辞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都要栽倒在地上,“韦战,你若向父王一样敬重我,我自然会处处向父王靠拢。你既如此看不起我,又为何处处对我指手画脚。” 韦战明知纪辞一堆歪理,硬是想不出话来反驳。 上次,他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被纪王训斥。 韦战不服气地认错,“是我冒犯了郡主。” “走吧,启程去峡谷。” 韦战蒙了,“啊?” “我说那番话,不是说我不去。是想告诉你,我们可以平等相处,凡事互相商讨,不过,你别拿我父王压我。” “是,郡主。” 韦战对纪辞,似乎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说她顽固不化吧,她处理起事来,毫不含糊,还让人挑不出刺来。 说她有心机吧,又傻得不行,起初对他毫不设防。否则,昨晚他又怎能成功算计她? 上了马车后,半溪连忙给纪辞把脉,“郡主病得不轻,怎能拖着病体出来。” “半溪,你就放心,我喝了药的。出来晒晒太阳,也挺舒服的。” 一里的路,说话的工夫就到了。 韦战不仅指挥着众人动手,自己也亲自上场。 全军将士,都挥洒着热汗,干的热火朝天的。 只有纪辞、半溪两个大闲人。 纪辞很是羞愧,也撸起袖子,加入了干活队伍。 双手抱着西瓜大小的石块,咬着牙地往上抬。 结果,石块纹丝不动。 周围的将士们见状,无不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最后,韦战实在看不下去了,“旁边有很多被敲碎的小石块,你去搬吧。” 确实是小石块,只有拳头大小。 “那,好吧。” 将士们看笑话的笑声,越来越大了,“哈哈哈哈……” 韦战冷冷地扫过众人,那些人立马闭了嘴。 第119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一整个上午,纪辞都在帮着搬石头,也没说一声苦。 每次,他看到纪辞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在地上时,都不由得伸手去搀扶。 每次,纪辞都咬着牙,挺了过去。 别的不说,但说纪辞的毅力,韦战是真的服了。 将士们对纪辞,也没了起先的轻视。 累了一个上午,纪辞靠着车厢,就睡着了。 韦战本是一马当先,想到什么事后,突然调转马头,与马车并行。 犹豫了许久,韦战才窘迫不已地敲响马车,“郡主?” 半溪推开雕花木窗,语气十分地不客气,“有事?” 半晌,韦战才憋出话来,“郡主身子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半溪心疼地望向纪辞,即便是在熟睡,眉宇间却有着化不开的忧郁,“韦将军,关于郡主,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郡主死而复生后,武功、骑术、箭术,统统没了。现在的郡主,和闺阁的弱女子,没什么区别。所以,二十军棍下去,必死无疑。” 半溪的话,给了韦战当头一棒。 脑袋发蒙,嗡嗡的响个不停。 差点,就要从马背上摔下去。 许久,韦战的眸子终于恢复了清明,语气坚定而斩决,“二十军棍,我代郡主受罚。” “这倒不必,代郡主受罚,还轮不上你。”半溪无视韦战眼底的不平,“郡主以纤弱带病之躯,与纪家军共同进退,只为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韦将军下次刁难郡主时,还请好好想想,对不对得住纪王的栽培。” “我……” “韦将军别打扰郡主休息了。” 其实,纪辞早就被吵醒了。 韦战一离开,纪辞就睁开了眼睛,“半溪,韦战再三刁难我,我才能巧妙化解刁难,这才逐步树立威望。所以,也不见得是坏事。你刚刚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 “我不说些重话,他还得再生事。” “我是怕,韦战被你整自闭了。” 韦战方才躯马离开时,那叫一个落寞黯然,背脊似乎都要被压弯。 “是吗?”半溪不以为意,“那他未免有点脆弱。” 纪辞双手托着下巴,一脸的坏笑,看起来很是欠揍,“半溪,我发现,你有点双标哟。” “双标是何意?” “就是双重标准。当初,云时和遭受心理重创时,你那叫一个心疼。到了韦战身上,你就说人家脆弱。这还不叫双标啊。” 半溪又羞又恼,脸上染上一抹红霞,“我是医者,云时和是我的病患,我自然上心。” 纪辞轻轻地戳了戳半溪的脸,不住地调侃,“好端端的,你脸红啥。让我来听听你的心跳,是不是像打鼓一样。” 半溪见纪辞笑眯眯地逼近,手忙脚乱地夹着一根银针,“你再过来,小心我扎你!” 银针闪着寒光,让纪辞缩了缩脖子,“好好好,我保证不过去,你先把针收一收。” 半溪手腕发力,手指的银针飞出,稳稳地扎在车壁上,“我没有害羞!” 纪辞该怂的时候,绝不含糊,“好的,好的,你没害羞。” 学医的人,真可怕! 半溪小心地瞥向纪辞,神色有些不自然,“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行程,是不是慢了点?” 纪辞想笑,却害怕半溪的银针,所以,非常努力地憋着笑。 脸上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看起来很是怪异,“我觉得,如今的行程正好,不用特意赶路。” “郡主就不想契王殿下?” 分明就是你想云时和了。 “常言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古人又说过,小别胜新婚。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纪辞自然想马上见到陶融。 不过,她带着一千精兵,没日没夜地赶路,得把大家都累趴下。 “郡主说的,也在理。” 半溪垂头丧气地拿出医术钻研。 晚间,军队在一个山林扎营。 韦战带着一小队人马,打来了不少的野味。 “烤鹿肉、烤野兔、烤山鸡……郡主喜欢吃什么?” 纪辞在郡主府,吃的都是精致的佳肴,看到这些山间野味,本该食欲大开。 不过,此时此刻,纪辞却有更想吃的,“韦将军,有烤红薯吗?”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打到这些野味,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是换作旁人,韦战这火爆脾气,怕是直接动脚了。 不过,看到纪辞闪着星子的眼眸,期待似乎都要溢出来,韦战难得耐着性子道:“郡主没吃过烤红薯,其实,还是烤肉好吃些。” 纪辞割下一小块鹿肉,穿在细长的铁棍上,蹲坐在篝火旁烤肉,“算了,你不懂。” 韦战一头雾水,“我怎么就不懂了,本来就是肉要好吃。” 半溪给了韦战一个白眼,“真是不懂装懂。” 韦战在这边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不明白,转头就招来一个小兵,“我问你,肉好吃还是红薯好吃?” “将军,你是不是傻,当然是肉好吃。” 得到了‘正确’答案,韦战更加确信,是纪辞和半溪有毛病,才觉得肉不好吃。 “郡主、将军,太好了,探子来报,有一伙鬼鬼祟祟的商队,正在火速逼近我军。” 韦战兴奋不已,当即就去牵马,“多少人?” “不多,只有百来人。” 韦战提枪上马,就要前去血战一场,“你们三十个人跟我走,剩下的人留下,保护郡主!” 被点中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没有被点中的,也全副武装,戒备地将纪辞一圈圈护在火堆旁。 纪辞悠闲自得地在烤鹿肉上撒调料,“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有一个小兵,离纪辞最近,“郡主不知道,我们快六年没打过仗了。好不容易出了军营,当然得好好大干一场。” “那我,能做些什么?” 全军戒备,只有她坐在这烤肉吃。 想想,就觉得惭愧。 小兵看了看纪辞,细胳膊细腿的,尴尬地笑了笑,“没事,郡主别乱跑就行。” 不行,她手握兵权,相当于一军主帅,不能被手下瞧起。 到了夜梧郡后,她要继续习武! 纪辞刚暗暗下定决心,韦战便已经得胜归来。 军中将士,无不高升呐喊,为韦战庆贺,“韦将军!韦将军!” 纪辞被这振奋人心的欢呼所感染,拉着半溪过去,就要给韦战庆功。 不过,看到被绑成一串的所谓商队,拖在韦战的战马后,纪辞震惊了。 这这这…… 不都是郡主府的人吗? “你们怎么来了?” 醉梅含泪道:“郡主说过,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郡主要去夜梧,我们自然也要跟过来。” “没错没错,为了跟过来。除了能带来的东西,所有的都交给纪老将军打理了。” 纪言看到纪辞,激动地挤出好几滴热泪,“小辞儿,别说其他的了,把我们松绑要紧!” …… 一堆人,无不向纪辞诉苦。 纪辞扶额望天,“韦将军,你们抓错人了,这都是郡主府的人,把他们都放了吧。” 韦战抓了这么多人,还带来好些战利品,别提多得意。 结果告诉他,抓错人了。 这无疑是,在他最为嘚瑟时,突然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韦战憋着一肚子火气,挥手让手下放人,“既然是郡主府的人,为何不早说!” 害得他白跑一趟。 捆绑于遇的绳子被解开,于遇的怒火也没了束缚,“姓韦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一冲上来,便把我们给围了,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他带来的人,大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纪家军的对手。还得他也被抓了,简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韦战这才看到,百来人当中的于遇,“我只带了三十人,就将你们百来人全军击溃。亏你曾经是纪家军中的一员,真是把纪家军的脸都丢尽了。” 说实话,郡主府的人被抓,纪辞也觉得有些丢脸。 不过,谁让她喜欢护犊子呢。 “既然,大家都聚到一起了。今日,我来给大家说说书罢。”见大家似乎兴致缺缺,纪辞瞬时了然,“兄弟们放心,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故事。我要讲的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 纪辞此言一出,大家都怪异地盯着纪辞。 尤其是韦战,想到啥就说啥,“郡主,你还看这种书啊?” 全军将士也开始窃窃私语,“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郡主就有好几个男宠,喜欢看这么刺激的东西,也正常。”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郡主还真是生猛,居然敢当众拿出来说。” …… 纪辞想着,说《水浒传》,他们大多是大字不识的粗人,估计也听不懂,特意说了个直白点的名字。 哪成想,一堆人都想歪了。 “大家别瞎想,这个话本子,是施耐庵所作,讲的是农民英雄起义的精彩故事。” 全军将士,突然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他们郡主肯定不会那些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天子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 “毕竟龙虎山真人说出什么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所有人都沉浸在故事当中,纪辞陡然结束,让人意犹未尽,“郡主,我们还没听过瘾,就再讲一回吧!” “好,今日,我就给大家讲前三回。从明日开始,一日讲一回。” 纪辞清了清嗓子,继续手舞足蹈地讲下去。 破旧的庙宇中,陶融刚刚烤完一个红薯,却放在一旁,似乎没有任何胃口。 云时和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一吃,就停不下来,“悟之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陶融抬头,看向困在破洞中那轮弯月,“越来越远了。” 纪辞在河边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赶了八天路,肯定离陶融越来越近了。” 半溪递给纪辞一个馒头,“嗯,今天再赶一天路,明天晌午就能到夜梧郡。” 说话间,于遇快步奔来,“郡主,刚刚斥候来报,前边好像发现了契王殿下的踪迹。” 第120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萧问渠突然惊呼,“王爷,好像有马蹄声。” 陶融眸光一凛,“听这动静,来的人还不少。周围一片荒原,再无他人出没,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王爷,你别吓我。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根本找不到援兵。我们拢共只有四人,就我们能打。若真交手,我们岂不是要死翘翘!” 陶融紧紧的抓着缰绳,调转马头,身姿傲然挺立,迎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对方即便是冲我们来的,也未必想要置我们与死地。况且,我们堂堂七尺男儿,应当顶天立地,死也要死得有气节。” 云时和从包袱中取出几包药粉,“这是半溪调制的迷魂散。只要不慎吸入,便会全身无力,大家瞅准时机使用。” 陶融拔出锐利的藏锋剑,望着那黑压压的纪家军,眸色逐渐凝重,“对方是精锐之师,我们定要互相配合,不可硬拼。” 纪家军足足派出了五百骑兵,眨眼之间,便以压倒之势,将陶融等人包住。 双方短兵相接,酣战搏斗,寸步不让。 一阵狂风卷来,陶融、云时和抓紧时间,捂住口鼻,将药粉扬撒出去。 四五十人,旋即失去一战之力。 韦战警惕地后退几步,“上链锤!击马!” 武器一寸长,一寸强。 陶融身上的药粉已然用完,只有一柄剑,韦战等人并不近身,根本奈何不得。 能做的,只有竭力防御。 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云时和、兰扬。 很快,陶融便被韦战的长缨枪打下马。 韦战翻身下马,对陶融伸出手,语气无比地尊重,“你虽然输了,不过,你很强。” 陶融就着韦战的手站起,“若将军没有留手,陶某只怕会负伤。” “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即可。” 云时和作了个礼,“不知将军尊姓大名?何处高就?” 刚刚还打得难舍难分,这么快就握手言和了。 萧问渠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车一停下,纪辞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几乎用尽了全力,向他跑过去。 如果要见你,我一定是跑过去的。 这次的久别重逢,纪辞真的信了这句话。 陶融看到纪辞,震惊、愕然、欣喜……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僵硬地站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想要用力将纪辞拥入怀中时,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已经扑进了怀里。 此时此刻,纪辞顾不得大家打量的眼光,只是紧紧地抱住陶融,难舍难分。 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一句,“陶融,我想你。” 陶融想要用力抱住纪辞,却担心自己弄疼了她,只是竭力克制着力道,轻轻的拍着纪辞的背,“我也想你!” 想得上瘾,戒也戒不掉。 想得发疯,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真是假。 云时和看着缓步而来的半溪,心中的小雀跳个不停。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才脚步轻快地迎上去,“半溪姑娘,你果然也来了。” 半溪被云时和盯着,似乎有些窘迫,“我是陪郡主来的。” “我知道。”想了想,云时和又补充了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见到你,我很开心。” “嗯,我也是。” 梅兰竹菊四兄弟团聚,有说有笑。 于遇、萧问渠继续互怼。 韦战看着这一幕幕场景,莫名觉得有些孤单。 终于,韦战忍不住了,生怕大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听不到自己说话,扯着喉咙提醒,“耽搁了许久,该启程了。” 纪辞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陶融,“陶融,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夜梧郡。可是,马上就要到夜梧郡了,你休想再抛下我。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直到你愿意带我去为止。” 陶融将纪辞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小心又笨拙,“小小,见到你后,我可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让你跟我吃苦受累。” “那你就舍得让我受相思之苦?” 陶融微微愣神,而后,不由得失笑,“是我考虑不周。” 纪辞伸出手,任性又霸道,“牵着我,不许松手!” 陶融十分自然地牵着纪辞,眉宇间的阴霾逐渐散去,“嗯,一辈子不松手。” 韦战看着纪辞、陶融不停地傻笑,打了个寒战,“于遇,郡主这么沉溺儿女私情,你也不管管?” 萧问渠翻了个白眼,“我家王爷和郡主恩爱,你是眼红了吧。” 于遇也没好气道:“韦战,郡主谈情说爱不假,不过,她也没耽搁正事。这你也要管着?” 韦战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能愤然地丢下一句话,“纪王这辈子算无遗策,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让你去给郡主当贴身侍卫。” 如果,当初挑选他为贴身侍卫,纪辞怎会斗鸡遛狗、养男宠、武功全失…… 越靠近夜梧郡,周遭景物越是荒芜凄凉。 明明是四月下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却连一个活物也见不到。 能看到的,枯涸开裂的河床、干枯败落的杂草。 纪家军遍查周围三里地,都没有找到任何吃的。 好在,于遇从郡主府带来不少东西,最多的便是干粮,倒是不担心饿肚子。 纪辞蹲坐在火堆旁,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陶融。 生怕,一眨眼的工夫,陶融便会消失不见。 陶融被纪辞那般直勾勾地盯着,思绪乱吠神色有些不自在,添柴火时,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咳咳,小小为何这般盯着我?” 纪辞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陶融轻轻的刮了刮她的小翘鼻,“等着,我给你烤红薯。” 纪辞想到烤红薯的香甜,不仅舔了舔嘴角,“哪有红薯呀?” “离开郡主府时,带了十多个。” “我决定,这些天都要吃烤红薯。” 陶融翻了翻空荡荡的包袱,最后只发现一个皱巴巴的红薯,只有半个拳头大小。 “云时和!” 云时和与半溪坐在旁边的火堆,笑吟吟地拿着烤红薯喂猫。 一听到陶融的低吼声,一股渗人的寒意,立即就从脚底蹿向头顶,“悟之兄,有事吗?” 云时和将爱猫护在怀里,笑得贱兮兮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只不过是拿了几个红薯,陶融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纪辞见陶融那架势,简直要把云时和给生吞活剥,忙上去打圆场,也跟着给小白猫喂食,“哇塞,这只肥肥胖胖的小猫咪,真的好可爱呀,它叫什么名字呀?” 不是纪辞不站陶融这边,而是,如果打起来,十个云时和都不是陶融的对手。 陶融注视着纪辞嘴角溢出的笑意,心中的烦闷渐渐被抚平。 云时和抚摸着爱猫,语气满含嘚瑟和炫耀,“它叫小溪。” 半溪手一抖,烤红薯差点没拿稳。 她清楚地记得,因为纪辞爱吃杏酪,云时和特意给此猫取名杏酪。 如今,改名为小溪。 听起来,为什么像是在叫她。 纪辞意味深长地扫过二人,起身拉着陶融去烤红薯,“我们也去烤红薯。虽然,有点小,但只要是你烤的,我就喜欢。” “嗯。” 韦战被将士们催着找纪辞讲《水浒传》,一过来,便闻到一股勾人食欲的焦甜香味。 忽的,韦战又联想起,前些天纪辞嚷着要吃烤红薯。 原来,纪辞不是想吃烤红薯,而是想烤红薯的那个人了。 “郡主可算是吃着烤红薯了。” 纪辞抬眼望去陶融,发现他正深深款款地望着自己。 眸光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韦战咳着打断,“郡主,你上次讲到林冲雪夜上梁山,兄弟们都期待接下来的故事。让我来问问,郡主今晚还说书吗?” “讲!当然要讲!今儿个我高兴,要给兄弟们讲三回。”纪辞拉着陶融,“走,我们兄弟们那边烤红薯。” 将士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纪辞。见到她一过来,立即让了位。 全军上下,围坐一团,无不屏气凝神,伸唱脖子听接下来的故事。 “今天,我们要讲,梁山泊林冲落草,汴京城杨志卖刀……” 陶融见纪辞被众人如此拥戴,心底不禁产生一股没来由的自卑。 小小耀眼生辉,而他,只是区区一个质子。如此卑微,还妄想与纪辞殊途同归。 就像是泥沼当中的淤泥,企图与熠熠生辉的星辰比肩。 陶融放下烤好的红薯,心事重重地离开这个热闹欢快的圈子。 半溪收到纪辞的眼神示意,和云时和说了句什么,便小跑着追上陶融,“契王殿下。” “半溪姑娘找陶某有事?” “郡主见你心情不好,她不便抽身离开,便让我过来看看。” 陶融不自觉地摇头轻笑,而后,又长叹一口气,“半溪姑娘,你觉得,我与小小,当真般配吗?” 半溪不答反问,“若是不般配,契王会放手?” “自然不会。” “那你为何要钻牛角尖?” 这般矫情,和姑娘家似的。 云时和也是,每次都是试探暗示,从不直接表明心意。 “我在想,我还能给小小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纪辞关心、在意他,处处为他着想。 反观自己,做的实在太少了。 “离开京城不久,郡主与纪家军发生冲突,迫不得已立下军令状。若到了夜梧郡,不能戴罪立功,就要受二十军棍。契王若有心,便助郡主平定匪患,或是代她受二十军棍。” 第121章 风雨一起扛 这一日,云时和道过别后,便要孤身前去苍阳郡上任。 听闻这边民风彪悍,纪辞特意借给他三百纪家军。 纪辞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像一条巨龙一般,向夜梧郡飞速逼近。 这阵仗,可谓是地动山摇。 不过,让纪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破旧的城门紧闭,不客气地将他们拒在城门之外。 纪家军对着城头,喊了好几次话,也没人应答。 韦战只得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请示纪辞,“郡主,城门关着,我们要进去,只能硬闯。一旦采取强硬手段,日后怕是难以收服民心。” 陶融是夜梧郡的郡守,要想治理好夜梧郡,民心很重要。 不过,上任头一日,进不去城,更会让人笑掉大牙。 “陶融,这城墙大概三四丈高,好像也没人巡逻。以你的轻功,能翻过城墙吗?” 没有攻城锤,硬闯进去,实在不容易。 不过,若是翻进城墙,再打开城门,大家堂堂正正进去,倒是简单得多。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眼下,入城要紧。” 这厢,纪辞还在与陶融、韦战商量,如何入城。城门那边,却传来一阵惊呼声。 “王爷,城门碎了!” 萧问渠的惊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城门确实碎了,碎得四分五裂,木屑灰扬面而来,一股霉腐味弥散开来。 纪辞当即跳下马车,疾步跑去查看情况,“怎么回事?” 门——脸面。 这是古往今来,所有人根深蒂固的思想。 他们第一天过来,就把夜梧郡的门给劈了,这不是打人脸面。 于遇指着萧问渠,还特意退开几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萧问渠手痒,在门上乱劈,门就碎成这样了。” “于遇,讲话要凭良心,明明就是你说,这城门看着破旧,让我用刀劈开,怎么就变成我手痒了。” 于遇心思多,萧问渠实在,纪辞是知道的,“于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萧问渠说得是真是假?” 于遇见纪辞神色严肃,也不敢再含糊,只得心虚地实话实说,“郡主,我就随口一说,哪知道,这城门年久失修,居然被虫蛀成这样了……” 陶融与萧问渠交换了眼色,萧问渠登时嬉皮笑脸的,“郡主,你也别生气了。现在城门碎了,我们正好直接进去。” “好,此事就此揭过。”于遇的笑脸还没绽开,纪辞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记得拿银子出来,重新修缮城门。” “啊?” 韦战看完戏,笑得嘴都僵了,“于遇,你还真能惹是生非,若是将纪家军交给你,纪家军得被你霍霍地一个不剩。看来,我近期都不能回京,这纪家军更不能交给你。” 萧问渠又不客气地补刀,“于遇,让你捉弄我,真是活该!” “萧问渠,你和谁一边的!” “真是幼稚!”韦战翻了个白眼,走向纪辞,“郡主,我们进城吧。” “嗯。” 城内的街道,脏、乱、差。 随地都是饿得干瘪的老鼠尸体,还有人的大小便,味道交杂混合,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行人,见惯了京城的繁华洁净,乍得见到这般场景,脸色铁青又苍白。 这倒罢了,走过好些街道,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若不是见到街上的粪便,还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渐渐的,队伍中便多了一道道抱怨的声音。 “这夜梧郡的官吏,干什么吃的。朝廷钦派的郡守、郡丞上任,没一个迎接的也算了,居然连个活人都见不到。” “就是,就算是陶大人、兰大人是贬过来的,可郡主也在这里。这种行为,简直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 大家抱怨的话,越来越夸张。 最后,总结为一句话: 穷山恶水出刁民。 陶融、兰扬也算有备而来,却没想到,这里远比他们打听的还要恶劣,根本不像人生活的地方。 如此直观的视觉冲击,让陶融再次产生动摇。 犹豫了许久,陶融骑着马来到马车车窗,嘶哑着嗓子开口,“小小,你还是回京吧。” “陶融!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从来就吃不了苦?!” “我只是舍不得。”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再让我回京,我们就解除婚约。自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纪辞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回京,你也管不着我了。” 陶融的喉咙处,似乎堵了什么东西,只觉得难受至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陶融,一段感情,最好的状态,就是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而你,是我愿意风雨同舟的人。所以,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推开我。不然,我真的会和你一刀两断。” 同甘共苦。 风雨同舟。 人人都会说,可是,有几人真的能说到做到。 他何德何能,让他的小小陪他吃苦受累。 “小小,我知道了。以后的风风雨雨,我们都一起扛。” 为了小小,他要让夜梧郡成为天下最为富庶的郡城。 “知道就好。”纪辞面上的严肃,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以往的没心没肺,“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公衙!” “你知道怎么走?” “看过夜梧郡的地图。” 纪辞满意地指了指前方,“那好,前头带路吧。” “郡主有命,莫敢不从!” 一行人穿过一条条破旧萧条的街巷,终于来到了简陋破旧又积满灰的公衙。 衙门的公堂中,纪辞终于看到了一个活人,一时难掩激动,“敢问这位大人是?” 此人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破旧的青衫,手中摇着一把山水古画折扇。忽略那双贼眉鼠眼,看起来也是个斯文清秀的书生。 “大人不敢当,小的只是衙门的师爷,姓吴名良。听姑娘的口音,像是外来人士。这夜梧郡可不是好地方,匪患严重,百姓彪悍蛮横,姑娘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陶融不动声色地扫过那把折扇,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纪辞眸光闪动,“吴师爷真是耳尖,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我叫纪辞。” “这位是陶融,朝廷钦点的郡守大人。最是克己奉公、公正廉明、明察秋毫……” 纪辞天花乱坠地夸完一通后,才继续往下介绍。 “兰扬,新任的郡丞。” “这是女神医半溪。” “纪言、于遇、萧问渠、韦战……” 纪辞一一介绍完众人,吴良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才干干地笑着,“小的不知郡守大人、郡丞大人走马上任,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见谅。” 陶融神情淡漠,“嗯。” 兰扬也冷冷淡淡道:“师爷言重。” 师爷愣了愣,这就没了? 谁也没开口,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纪辞尴尬地干笑,“吴师爷,是这样的。今日进城之时,无意损毁城门。不知去何处请工匠修缮?” 吴良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纪姑娘不必忧心,给小的100两银子,小的明日就能修好。”于遇登时憋不住了,“郡主,京城物价极高,城门最多也是50两。区区一个郡城,修城门哪里用得了50两,这简直是坐地起价、敲诈。” 这吴良,看着就鬼鬼祟祟,没安什么好心,突然还敢当面敲诈。 吴良一听到‘郡主’二字,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小的参见郡主!” 他还纳闷,“纪辞”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没想到,居然真是那位跋扈专横的纪辞。 这小祖宗,怎么还来这穷乡僻壤了。 纪辞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来到这里,就是体验生活。以后,你把我当成普通的小老百姓就成,别动不动就跪的。” 吴良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是是是。” “对了,我们住哪儿?” 吴良似乎从惊吓中缓过来,说话不再结结巴巴,“任上的郡守、郡丞都提供了住处,离公衙很近,就是条件恶劣了些。前几任郡守、郡丞,没待几天,就受不了辞官回乡了。郡主千金之躯,也不知……” 纪辞和陶融交换了眼神,“我看,整个公衙,只有师爷一人。其他人也是受不住艰苦,便离开了吗?” 吴良无比痛心地长叹,“夜梧郡条件艰苦,能有多少人待得下来。若是郡主、两位大人过几天也离开,怕也没人说什么。” 陶融犀利的目光扫向吴良,似乎能穿透吴良的内心,“陶某平生志在经邦济世,造福百姓。只不过,吴师爷似乎很希望我们离开?” “陶大人误会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兰扬也若有所思,“我们进城已久,除了吴师爷,再未见一个百姓。不知,青天白日,不见任何人,究竟是何缘故?” “这……”吴良支支吾吾,半晌才找到理由,“自冬以来,百姓便一直填不饱肚子。所以,白日里大家都会去别的郡城找吃的。” 陶融冷笑一声,“本官记得,皇上在开春后,便拨下不少粮食下来,足够夜梧郡百姓吃上大半年。” “陶大人有所不知,夜梧郡占地广,有三千户,近万人。朝廷拨下的粮食,经过盘剥层削,到了夜梧郡,只有不到1000石,都不够百姓吃一个月。小的每日,也是缩衣节食的……” 吴良说着说着,居然涕泗横流,看着好不凄怆。 纪辞冷着脸打断,“够了!整个夜梧郡的官吏都跑了,只有师爷一个人苦苦挣扎。吴师爷这般赤胆忠心,你们怎能这么逼问他!” 陶融、兰扬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再继续开口。 吴良千恩万谢地对着纪辞鞠躬,“郡主如此体恤小人,小人永生永世,难以忘怀郡主的大恩大德。” “都是小事而已,吴师爷不必挂怀。天色不早了,师爷带我们去宅邸落脚吧。” 吴良点头哈腰,“整个夜梧郡,最为舒适的地儿,就是这公衙。小的收拾收拾,郡主和沈姑娘便住公衙吧。” “以前,大家都住在郡主府,若要分开,倒是会诸多不适应。还是劳驾吴师爷,带我们去两位大人落脚的宅邸吧。” “如此,就要委屈郡主了。” “无碍的。” 纪辞和吴良说笑着出了公衙,见到外面人山人海的军队,吓得腿一软,就摔了个狗吃屎,“这这这……是夜梧郡沦陷了吗?” “吴师爷,不必惊慌!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纪家军,只有七百人,也需要师爷安顿住处。” 吴良这才心惊肉跳地站起来,心疼地摸抓起摔在地上的折扇,“郡主,夜梧郡正好没有军队,让他们去城墙驻守,护佑夜梧百姓,再好不过了。” 纪辞眨了眨清澈无辜的眼睛,“好,都听师爷的安排。” “郡主放心,小的定会安排妥当。” 吴良摇了摇折扇,正好挡住嘴角那抹阴险的笑容。 第122章 来历不明的孩子 吴良笑眯眯地介绍,“郡主,就是这里了。花桥、流水、古院……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这里占地广,方圆十多亩地,都是郡主的。” 花桥——一根开裂的木头,连接两岸,上面似乎有一朵枯花。 流水——这条河水,漂浮着许多不明物体,散发着恶臭味。 古院——五间破旧不堪的小茅屋,零散地分布,大半的茅草不见了踪迹,有的连门都没有。 纪辞不禁腹诽:这吴良还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这种人才,不当导游,实在太可惜了。 纪辞似乎很是关心吴良,见他非常防备陶融,特意让所有人都退开,“堂堂一郡最高长官,住得都如此简陋。师爷住的地方,定然更加风雨飘摇。要不然,师爷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吴良激动不已地抹泪,“郡主当真是心地善良。不过,师爷并非朝廷任命,住公家房,于理不合。” 纪辞同情不已,眼眶渐渐泛红,“那师爷可有稳定住处?” “小人在苍阳郡有个哥哥,这些年,都是他帮小人解决衣食住行的。” “师爷不住夜梧郡吗?” 吴良愣了愣,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这才点头,“是啊,哥哥怜惜我生活不易,特意给我提供了下榻的地方。” “苍阳郡与夜梧郡,至少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夜梧郡只剩师爷一人,必须日日点卯。那师爷天还没亮,就必须得出发,一想想,还真是可怜。” 吴良也跟着感叹,“是啊,确实不易。不过,为了百姓们,我吃点苦头也不妨事。” “敢问令兄尊姓大名,改日,我们也去拜访拜访。” 吴良还在嗟叹不已,没有任何防备,纪辞这么一问,当下就坦白了,“兄长姓吴名德,是当地的商人。” “我看师爷衣着破旧不堪,心疼不已。师爷在令兄府上,寄人篱下,是不是处境不佳啊?” 吴良摇扇的手一僵,尴尬地将扇子藏在袖中,“郡主误会了,哥哥对小人非常关照。只是,这些年生意不好做,哥哥家中情况也不太好。” “以前,我在京中做生意,也曾小赚一笔。等我安顿下来,去令兄那边拜访。就是不知道,师爷欢不欢迎啊。” “这……”吴良犹豫了许久,“郡主,哥哥平日不喜与外人接触,我得先问问他的意见才行。”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令兄不愿,也不妨事的。” 吴良眼珠子转了转,“郡主,城门损毁,举城百姓的安危,实在让人担忧。小人先安排纪家军去城头巡逻,也请郡主早些让人去修理城门。” “韦将军,你带领全军将士,一切听候师爷差遣。” 韦战似乎想说什么,被纪辞的眼神警告,只好讲话咽下,跟着师爷离开。 纪辞伸了伸懒腰,“陶融,我和吴良的谈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我感觉,他说得就每一句真话,且处处自相矛盾。不过,最让人奇怪的就是,明明他能在苍阳谋生,为何要大老远跑到夜梧来做师爷。” “吴良的话,半真半假。那身衣服,看到破旧,却衣料精致。还有,手上的那把折扇,是名家所绘的江山图,有价无市。至少,也是物华天宝地字层的东西。” 那把折扇,居然这么值钱? 纪辞还真没看出来。 兰扬也加入探讨,“朝廷早已发下任命书,吴良身为师爷,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要上任。今日,看他的神态,也是早在公堂等候我们。我们在城中所见,也很可能是他的安排。”纪辞摸着下巴思考,“现在,有三个最大的疑点。” “第一,吴良为何要装穷,究竟在掩饰什么?” “第二,城中百姓,究竟为何躲起来。” “第三,吴良为何希望我们离开?” 纪言委屈巴巴,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泫然欲泣,“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衣食住行。就这些破茅草房,怎么能住人。” 想当初,在郡主府时,日日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住着奢华府邸。 现在搬来这边,落差实在太大了。 纪辞捏着纪辞肉嘟嘟的脸,“没事,再住几日帐篷。过几日,我们请工匠队建房子。我们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那好吧。有点挑战的事情,我也愿意试一试。” 纪辞招了招手,“大家都过来一下,我们谈谈正事。” 谈话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各抒己见,说说如何改造开发夜梧。 大家七嘴八舌,说到了口干舌燥,才将将停下,目标达成一致。 第一步,养精蓄锐。 第二步,清理街道、河道等。 第三步…… 吴良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哥哥,是我。” 书房里,传出粗重低沉的嗓音,“何事?” “哥哥,今日,陶融、兰扬已经到了夜梧郡。除此之外,辞郡主也来了,还带了七百纪家军。” “纪辞那个草包,居然也来了。” 吴良眼底尽是不屑,“纪辞是个傻的,对我没有一点的防备,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陶融、兰扬似乎有些棘手。不过,也无需担忧,这两个人对纪辞唯命是从,也不成气候。” 只要他控制了纪辞,那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吴德冷笑道:“纪辞是个娇滴滴的郡主,夜梧郡那种地方,待不了多久。至于陶融、兰扬,两个文弱书生而已,若是见了山上的匪盗。怕是也要吓得辞官,滚得远远的。” 吴良点头哈腰,“哥哥,我知道了,这就安排下去。” “嗯,去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茅草屋全被拆掉,搭好了五十个帐篷,离恶臭的河道足有十丈远。 众人刚躺下,便听到了远处传来激烈厮杀搏斗声。 纪辞披着外衫,连鞋子都没穿,就冲了出去,“怎么回事?是不是山上的土匪打过来了?” 于遇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绿色信号弹,长舒了一口气,“那是纪家军的无忧信号弹。郡主不必担心,韦战待会就会过来禀告情况。” “那就好。” 陶融眼角的余光,瞥见纪辞冻得通红的玉足,当即就将纪辞横抱起,语气是温柔的责备,“鞋子都不穿就出来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 “这是理由?” 纪辞委屈巴巴地低着头认错,“下不为例,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陶融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地给纪辞穿上罗袜、绣鞋。 最后,又将纪辞的衣服一一穿好。 做好这一切后,帐篷外正好传来韦战的声音,“郡主,韦战求见!” “我能出去吗?” 陶融再三检查后,才满意地点头,“仪容没有任何差错,出去吧。” 纪辞越想越觉得哭笑不得,“好。” 韦战看到纪辞、陶融从同一个帐篷出来,眸子闪了闪,“郡主,今夜土匪突袭,约莫来了一千人。这些人都是些怂货,在纪家军面前,实在是不成气候。三两下,就被纪家军打跑了。等斥候打探出他们的老巢,我们便能将其歼灭。” “纪家军可有伤亡?” 有没有收获,纪辞并不关心,最重要的还是纪家军的安危。 “郡主放心,也就是二十多个人受伤,现在都处理好了。另外……” 韦战拎着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干瘦干瘦的,眼底却透露着些许灵光,“双方交战之时,这个臭小子突然冒出来,试图干扰交战。” 小男孩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绞着双手,“我……我没有……” 说到一半,小男孩又憋住了话,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纪辞一时心生不忍,半蹲下身子,给小男孩擦泪水,“小弟弟,别哭,姐姐相信你的话。不过,你如果不解释清楚,大家肯定会误会的。” 小男孩害怕地望了望韦战,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纪辞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温柔地牵起小男孩的手,“走,姐姐带你去帐篷,咱们说说悄悄话。” 在纪辞的温柔攻势下,小男孩立即对纪辞放下了戒备,双手紧紧地抱住纪辞的手,“嗯。” 陶融皱着眉头,“此人来历不明,小小不能和他独处!” “郡主,不可!” 所有人都出言反对。 “陶融,相信我,我心里有分寸。”言罢,纪辞又望向纪言,“小言言,你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 纪言也猜到,纪辞有自己的盘算,只好忍痛割爱,“好吧。” 陶融确实没有跟进去,不过,他在帐篷划开一道小口子,紧紧地盯着里边的动静。只要一察觉小男孩有不轨举动,便要拔出藏锋剑。 纪辞端来一个脸盆,将毛巾打湿,温柔恬淡地笑着,“小弟弟,姐姐给你洗把脸。” 小男孩受宠若惊,连忙夺走毛巾,猛力地擦着脸,黑黝黝的皮肤,被擦得红肿红肿的,“郡主姐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纪辞轻笑着取走毛巾,“小弟弟,擦脸可不能这么用力,到时候,皮都要擦破了。姐姐来帮你。” 纪言捧着一套浅蓝色衣袍进来,不满地嘟起嘴巴,“小辞儿从来没对我这么温柔。” “小弟弟,这个臭小子,是我的远房表弟。你和他年龄相仿,以后,你们正好能做好朋友。” 小男孩怯生生地偷瞄纪言一眼,又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我不配。” 纪辞给纪言使了个眼色,“小言言,你去帮他换衣服。” 纪言本来就是个社交牛逼症,只要他想,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大,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来保护你。” 没等小男孩开口,纪言就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走,我带你去换衣服。穿了我的衣服,咱就是一家人了。” 小男孩再次出来,一身崭新的锦衣华服,倒像个清贵人家的公子哥,脸上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意。 只是,看着黑瘦黑瘦的,就像打蔫的黑茄子。 “小辞儿,狗蛋说了,他今晚突然冲出来,是想问韦战一个问题。” 不愧是社交牛逼症,换衣服的功夫,啥话都套出来了。 “狗蛋弟弟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他们都听我的。” 狗蛋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抓住纪辞的手,“郡主姐姐,你们会离开夜梧郡吗?” 第123章 作威作福的吴良 “这么说吧,外面那个最好看的哥哥,是夜梧郡的郡守,也是姐姐的未婚夫婿。皇上下诏,让他任夜梧郡守,造福百姓,他是肯定不会离开的。我呢,会一直陪着他,支持他。” 狗蛋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双眼红肿红肿的,“可是……可是以前有好多郡守,都是皇上任命的,后来还是抛下了所有的百姓。” “陶融啊,他和那些官员不一样的。他一身正气,一心为民请命,绝不会一走了之。再说,姐姐的封地就是夜梧郡,以后,都要在这里扎根了。” 狗蛋突然屈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纪辞拦都拦不住,“郡主姐姐,除了我爷爷之外,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愿意相信郡主姐姐。” 纪辞皱了皱眉头,佯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姐姐会生气的。” “郡主姐姐,求您为夜梧百姓做主,给吴良治罪!” 狗蛋却固执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站起来,纪辞也没辙了。 “狗蛋弟弟,你一五一十说来,如若证实,我定为民除害!” 狗蛋不断地揩拭泪水,可那泪滴子却越擦越多,“这些年来,吴良一直在吸百姓们的血。朝廷发下来的粮食、银子,全进了他一个人的腰包。” “为了不让自己的罪行暴露,每个来夜梧郡上任的官员,都被他设计赶走了。” “郡主姐姐来这里,看到那些又脏又臭的东西,也都是吴良提前准备的。就是想让大家受不了,又离开夜梧郡。” “他害怕乡亲们告到京城,还不给大家批路引,大家有冤也没处说,只能咬牙忍着。夜梧郡上下,已经有不少百姓被活活饿死……” 纪辞听完这些,心情无比地沉重愤懑。 这吴良,还真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夜梧郡为所欲为。 “狗蛋弟弟,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 “我爷爷以前是公衙的账房先生,搜集了不少证据,交给了新上任的郡守,想要他处理吴良。结果,那郡守没几天就跑了,爷爷也被吴良害死了。所以,我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 纪辞柔声细语地宽慰,“没关系,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只要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明天开始,我们便会找寻吴良鱼肉百姓的罪证。” 狗蛋抓着脑袋,很是费力地思考,“对了,我爷爷以前在衙门做事时,发现吴良最喜欢去牢房,还不让任何人跟过去。” 纪辞认真地点头,“这些事情呢,姐姐肯定会去调查证实。现在天色不早了,小孩子应该休息了。你家里还有人吗,要不要姐姐让人送你回家?” 狗蛋固执又倔强地摇头,“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被吴良害死后,我发誓要给他报仇。所以,能不能留下来,帮郡主姐姐查案。” 狗蛋似乎怕纪辞不愿意,又急忙解释,“郡主姐姐,吃喝拉撒睡,我都能自己解决,只要让我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狗蛋眼巴巴地盯着纪辞,弱小可怜又无助。 现在,纪辞来到夜梧郡,人生地不熟,如果有狗蛋的帮助,也许能更快融入这里。 再者说,狗蛋确实可怜。 “小言言,你的帐篷,能不能分出一半给狗蛋呢?” 纪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狗蛋是我的小弟,这种小事,当然可以啦。” 吴良一宿没合眼,一直在等待夜梧郡的战况。 终于在午夜之时,听到极低极低的敲门声,“师爷,睡了吗?” “情况如何?” “师爷,那纪家军太强悍了,我们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夜突袭过去,还折损了一百多个兄弟。师爷什么时候能把这伙人弄走。如果他们再待下去,我们的事,根本就进行不下去。山上的兄弟们,可一天都不能饿着。” “行了,我自有盘算。这些天,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尽快将他们弄走,你只管看住山上的兄弟们。” 第二日,大家兵分四路,各自行动。 韦战带领四百纪家军清理街道、拖住吴良。 梅兰竹菊带着三百纪家军清理河道。 纪辞、陶融、狗蛋、纪言前去牢房查探情况。 剩下的人,则是和半溪调配预防瘴气的药包。 牢房就在公衙的后方,因为没有人看守巡逻,落了一把锃亮的大锁。 陶融的藏锋剑出鞘,电光火石间,就要将大锁劈开。 狗蛋却突然冲上去,挡在大锁前面,“别……别劈开……” 尽管陶融已经及时收剑,凌厉的剑气,还是削掉狗蛋的一缕鬓发,“不要命了!” 狗蛋瑟瑟缩缩地躲到纪辞身后,“郡主姐姐,吴良如果发现锁被劈坏了,肯定会起防备心。” 纪言挡住陶融冷厉愤怒的目光,“小陶陶,你先把剑收起来,别吓着狗蛋了。” 纪辞一边拍着纪言的背安慰,一边跟他讲道理,“狗蛋,你也是的,你直接叫住陶融就是了,怎么还冲上去了呢。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狗蛋怯生生地迈出腿,对陶融鞠了个躬,“郡守大人,对不起,我错了。” 陶融瞥向狗蛋,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你将锁打开。” “小陶陶,你这不是为难狗蛋嘛。” 狗蛋咬了咬唇,从腰带里取出一根细长的弯铁丝,“我,试试吧。” 纪辞心中不由得惊叹,一眨不眨地盯着狗蛋。 只见,狗蛋动作娴熟灵活,三下五除二就将大锁打开了。 “狗蛋,你这么厉害啊,还有这本事。” 实不相瞒,她也想学一手。 陶融不动声色地上前,恰好将狗蛋挡得严严实实,“雕虫小技而已。” 对于陶融有点幼稚的吃醋行为,有些哭笑不得,“好啦,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小小没有听说过,男人至死是少年?” “走啦,正事要紧。没看到,小言言、狗蛋他们都翻白眼了嘛。” 纪言望着纪辞拉着陶融进去,对着狗蛋摊了摊手,“狗蛋,看到没,这两个人,天天花式虐狗。以后呢,你就记住,有小辞儿给你撑腰,千万不要怕小陶陶。” “嗯。” 牢房的内部环境,比纪辞见过的所有牢房都要干净整洁。 里面桌椅、屏风、床榻、书架等生活器具,一应俱全,还是上好的红木材质。 若是忽略掉里面的铁架子,还以为这是一个用于起居的卧房。 比起她的相宜苑,也差不了多少。 “我的天啊,吴良也太能享受了吧。” 不过,这享受的地方,还真是有些奇特,居然选在牢房这种地方。 狗蛋眼眶逐渐湿润,“这些,都是吴良榨取百姓的血汗钱。” 纪辞紧拧着眉头,“大家分头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罪证。” 纪辞直接奔向书架,在那边四处翻找,看有没有账本之类的东西。 不过,虽然没有找到账本,最终的结果,也没让纪辞失望。 一本本诗集孤本,都是有价无市的古董。 陶融用力地搬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全都是明晃晃的黄金锭子,上面还有官印铭文,当真是又惊又喜。 纪言那边,也翻出来不少的银票,数额不一,颤着双手清点后,“小辞儿,这四五十张银票,足足有十五万两银子。” 狗蛋指着其他的牢房大喊,“郡主姐姐,你看,这里全都是粮食,只有200石了。肯定是朝廷拨下的粮食,都被吴良给私自没下,只剩下这些了。” “吴良,无良,丧尽天良!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夜梧郡为非作歹,简直是天理难容!” 以前,看着电视剧的那些贪官,鱼肉百姓,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便恨得牙根痒痒。 现在,身临其境,这种愤怒更是放大了千百倍。 发现了这么多的赃物,陶融却并没有任何愉悦之感,反而,更是担忧,“若是吴良矢口否认,对这些赃物毫不知情,我们根本无法奈何他。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账本。他的兄长吴德,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吴德、吴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无良这么丧尽天良,吴德怕也不是什么善类。不如,我们修书一封给云时和,让他先探探吴德的老底。” 苍阳郡同样是穷乡僻壤,怕是,那边也不干净。 云时和是苍阳郡郡守,让他处理那边的事,最好不过了。 “如此,也好。云时和狡诈如狐,撬开吴德那边,应该不是难事。” 云时和那不是聪明睿智,怎么到陶融口里,就变成狡诈如狐了。 不过嘛,对纪辞而言,只要是陶融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狡诈如狐就狡诈如狐呗。 “陶融,这些东西,我们都带出去,发放给所有的百姓吧。” 狗蛋欣喜若狂,“郡主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待会呢,就要靠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的乡亲父老。今日午时,在公衙门口发放粮食、银子,只要过来的夜梧百姓,都能领取。” 纪言跳着举起手,“小辞儿,我和狗蛋一起去。” “好。” 他们离开后,陶融才略显担忧地开口提醒,“无良说,夜梧郡百姓,足足有近万人。今日,百姓们陆陆续续出现,似乎并没有那么多人。” “是啊,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夜梧郡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人。” 陶融突然勾唇轻笑,“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124章 人口普查 纪辞从让人兵分几路,在其他郡城的钱庄,将金锭子、银票换成碎银后,差不多正是午时。 公衙门口,百姓们都闻讯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挤着,擦肩接踵的。 郡主府的家丁都站成一排拦着,百姓们才没扑上来。 “诸位父老乡亲,都听好了,凡到场者,皆可领取十两银子、一斗大米、一个避瘴气药囊。现在,请大家都不要拥挤,排成五队,不要插队。” 话音落下,纪辞见人们没有推搡后,才示意家丁放行一人进来。 纪辞和陶融一组,陶融搬运发放物资,纪辞登记造册,配合十分默契。 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妇人,一过来,就对陶融伸出手,“郡守大人,你还没给我粮食和银子。” “大婶,您先别急。我们问您一些问题后,马上就将东西给您。” “你们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给,就是故意来糊弄我们的。我们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你们还这么戏弄我,简直是没有人性啊!” 大婶的哭闹声,惊动了后面的人,队伍霎时就喧闹吵嚷起来,甚至有聚众挑事的倾向。 纪辞却丝毫不见慌乱,笑吟吟地开口,“大婶,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登记,也没有关系的。不过,您只能拿到一两银子。如此一来,您本该得到的这份,可能就要被别人占了。”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都喜滋滋地起哄,“大婶,你就别登记了了吧,拿着一两银子赶紧走人吧。” 大婶脸色突变,凭什么她要被人占便宜,“我要登记!” 纪辞压下嘴角的弧度,“姓名是?” “张二妞。” “今年多大?” “三十七。” “家住何处?” “张家胡同……” 问完一些基本信息后,陶融又用拍立得给张二妞拍了个照,夹在登记她个人信息的那一页,才将物资发给她。 “郡守大人,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的画像就出来了。” 陶融很是认真地解答,“此物名为拍立得,是郡主偶然间得来的。有价无市,衙门专用。” 陶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纪辞是真的忍不住发笑,“张大婶,您的信息都登记清楚了。” 言外之意,是提醒张二妞可以回去了。 张二妞得意得带着东西,“看到没,我的东西到手了。” “张大婶,这些银子你拿回去,把家里缺的东西都添置好。再过几日,我们还会发放种子,给大家耕种。” 张二妞激动地热泪盈眶,“好好好,辞郡主、陶大人真是大好人。”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的,是吧,陶融?” 陶融深深地望着纪辞的笑意,嘴角渐渐上扬,“嗯。” 这下,其他人都开始翘首以盼,期待马上轮到自己。不过,即便如此,大家也没有任何的不耐,更没有任何人闹事。 物资发放,有条不紊地进行。 又一个人得了物资,却还是没有离开。 “周大叔,您是还有什么事吗?” “郡主,我大伯身体不舒服,行动不方便,实在来不了这里领物资,我能不能帮他代领啊。” “这个没关系的,明天,我们会派人去一一走访,将物资亲自送过去,绝不会漏下任何人。” “这类人,还挺多的。郡主要不要我们帮忙啊?” “如果你想帮忙,我们当然欢迎。只是,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呢?” “不耽误!不耽误!只要郡主能够留在夜梧郡,我们心甘情愿帮助郡主。” “是啊,我们夜梧郡需要郡主和陶大人。” …… 他们眼神里的剧烈渴望,是那么地触动人心。 莫说纪辞根本没打算离开,就算纪辞想要离开,都会毫不犹豫地留下,“乡亲们,我们不会离开的。” 物资的发放,继续进行。 这个温馨暖心的地方,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吴良被纪家军纠缠的半天,好不容易将他们摆脱,就看见眼前这副场面。 吴良望着那些粮食,有种不祥的预感,“郡主,这些银子、粮食是何处来的啊?” 纪辞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抽空对吴良道:“我在京城做生意,小赚了一笔。看到百姓们如此状况,心生不忍,就拿出自己的体己,补贴大家。可惜,师爷不是夜梧郡的人,不然,也能领取一套物资。” 吴良敷衍地应了一声后,便跌跌撞撞地冲进公衙里边。 看那个方向,似乎是去了牢房。 纪辞和陶融相视一笑,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 吴良颤抖着双手,心都提到了喉咙眼,将牢房的大锁打开后,便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 吴良打开箱子后,看到里边满满当当的黄灿灿,忐忑跳动的心,逐渐放了下去。 又仔仔细细地检查其他东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突然疯狂地大笑,“哈哈哈……” 笑声在牢房里回荡,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吴良并没有发现,破了一个一口子的麻布袋,露出些微的稻草。 直到天色黑透,纪辞这边才结束。 这一日,一共登记了2364个人的信息。 次日,登记了957人。 第三日,又登记了251人。 接连三日的排查,纪辞可以确定,夜梧郡只有3574人。 纪辞看着这些数据,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吴良说,夜梧郡百姓近万人,根本就严重不符。这个吴良,实在是可恨,不仅贪了百姓们的救命粮食,还谎报人口,简直是罪该万死!只可惜,为了揪出鱼肉百姓的一伙人,还不能对吴良动手。” 陶融轻柔地给纪辞按摩松筋骨,“小小别气了,为了吴良这种人,不值得!我跟你说几个好消息吧。” 纪辞那张皱成苦瓜的小脸,立即喜笑颜开,“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云时和彻查了吴德,在他那里查出了他这些年的罪证?” “吴德是只老狐狸,查出罪证,哪有那么容易。” 纪辞失落不已地撑着脑袋,“那还有什么喜事?” “第一件,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出人出力,河道里的脏秽之物,已经清理干净。再过段时日,河道便会恢复清澈。”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还以为,这是个大工程,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臭水沟变成清澈的小河,想想,心里就高兴。” “第二件,竹忘言提议,要去购置木材,为小小修建一座府邸。如此,小小就不用继续待在帐篷里了。” 纪辞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我是过来扶危济困的,不是过来享乐的。这里的百姓,大多住的都是茅草房,我在帐篷里住着,已经非常舒适了。帮我修建郡主府,还不如拿钱去帮百姓们翻新房子。” 陶融扳正了纪辞的身子,语气非常地认真严肃,“小小,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明白。帮人,是有限度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如果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们手上,他们就会对你产生依赖,一旦遇到事情,无论自己能不能解决,他们都会想让你帮他们解决。” 纪辞自然知道,陶融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吴良吸了他们那么多血,我们才只还给他们一部分而已。” 纪辞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陶融侧耳,才堪堪听清楚。 陶融又重复了一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见纪辞情绪低落,陶融又轻声提醒,“我记得,小小说过,要给大家发放种子。” 纪辞早就留意到,这里的土地、田地都是荒废的。 而农民的收入来源,大多是种庄稼。 “狗蛋说,这里的田地都被吴德花钱垄断,想要种粮食,必须从他手上重金租田。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先将田地弄回来,才能发放种子。” “小小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要会会吴德。” “嗯,就是这样。” 纪辞实在是没想到,从吴德手上,拿到田地的稳妥法子。 “我听说,苍阳郡府库没有粮食、银子,子晏兄把当地所有的富户,请到纪家军面前,让他们与纪家军比刀法。他们吓得脸色刷白,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自己的家当。吴德一下拿出10万两。要不然,我们也试试?” 纪辞双手揪着陶融的耳朵,“我记得,某人自诩文人,从不舞刀弄枪。现在,居然想用武力,逼吴德就范。” 不过,啥时候开始,云时和也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若是小小不愿意,那便罢了。” 陶融暗道:若是小小不愿意,那他便私下悄悄来。 “谁说我不愿意了,我只是在想,你是夜梧郡郡守,去苍阳郡威胁吴德,能有效果吗?要不然,让云时和帮我们要回来,我们给他一笔跑腿费呗。” 得罪人的事,还是让云时和做吧。 再说,反正云时和也得罪了吴德。 “若是让子晏兄出手,吴德便知道,子晏兄与我们私交甚密。很多计划,便无法进行了。” 纪辞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 说干就干,当天,陶融就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兰扬,带着纪辞去了吴德府上。 看着吴德府上的装饰布局,纪辞只想说一句——豪横! 入目可见处,都是明晃晃的黄金,几乎要亮瞎纪辞的双眼。 纪辞有着郡主的身份,吴德虽不想见她,却也只能出去待客。 吴德身材肥壮,满脸横肉,身着金色锦衣华服,上面用金线勾勒出一朵朵怒放的牡丹花,发冠也是一朵硕大的牡丹金冠。 十个手指,戴着十个金戒指,就连鼻子,也戴着一个金色鼻环。 整个人,黄灿灿的,就像是一坨移动的翔。 “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 “我们不请自来,还怕吴员外怪罪呢。” 吴德疑惑地瞅着纪辞,“郡主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事关重大,还请吴员外屏退左右。” 吴德想了想,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们也不敢动他,“都退下吧。” 纪辞笑眯眯的,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吴员外,听说夜梧郡大部分田地,都在您手上,所以,我今天过来想向你买回田地。一共多少钱,吴员外开个价就是了。” 吴德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我能随便开价?” 纪辞一脸天真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不缺银子。” “我手上,有50万亩田,一亩100两银子,郡主当真出得起?” 纪辞紧紧地抿着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我……” “吴员外,这些土地、田地,大多是你从百姓手上骗来的,几乎没花一分钱。大辞田价,一亩7两,10两封顶。吴员外张口便是100两,真是好大的口气。” 吴德舔了舔手上的金戒指,“郡守大人不愿意,打道回府便是。反正,那些田地,我就是荒着,也不会低价卖出去。” 反正,只要他不卖出去,那些蠢货迟早都要租田,他把租价定得再高,那些蠢货都会来租田。 除非,那些蠢货们搬出夜梧郡。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要吴良不批户籍,那些蠢货永远别想逃脱他的剥削。 第125章 黑吃黑 “吴德,本官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而是提醒你,大辞律例记载,凡是高价贩卖田地超过市价三倍,处监禁一年。情节严重者,处以终身监禁。” 纪辞恐慌地眨着眼睛,“陶融,吴员外的情况,算是情节严重吗?” “自然!” 吴德气急败坏地拍桌子,“我……我何时说过,要贩卖田地了?!” “陶融,我记得,刚刚吴员外确实说过,田地要100两一亩,是吧?” “小小自然不会听错。” 这下,吴德真是有苦说不出,“分明就是你们一唱一和,诱导我说出那番话的。” 陶融说得云淡风轻,“矢口否认,罪加一等。可抄没所有家产。” 吴德触及陶融的目光时,一股凉嗖嗖的寒意,从足底蹭地一下涌上头顶,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纵横商场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可怖阴冷的目光。 这陶融,分明就是一介书生,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意。 吴德缓过神后,仍旧不肯松口,“我不卖田,便没有违反大辞律例。” 这是他操劳半生,才得来的血汗钱,绝不能被他们这么断了财路。 “小小,我们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好像有五百吧。” 陶融笑得勾唇浅笑,“五百人马,也就只能铲平吴府而已。” “陶融,别忘了,你只是夜梧郡的郡守,还想在苍阳郡为所欲为不成?!” 吴德话音未落,陶融便拔出藏锋剑,抵在吴德喉间,“是又如何?” 吴德才在云时和那边被架脖子,又被陶融剑指咽喉,吓得唇角都在抽搐,“陶……陶大人,手下留情!” 纪辞坐在一旁,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戏。 “田地卖不卖?” “……卖!” 该死的陶融,简直是欺人太甚,气煞他也。 等陶融一出去,他就让山上的兄弟们,把陶融给杀了。 “每亩定价多少?” “10两……” 吴德的咽喉处,已经溢出了一滴滴鲜血。 “9两!” 藏锋剑没有移动分毫。 吴德狠心地咬了咬牙,“最低5两,不能再低了!” 吴德不仅咽喉处在滴血,心也在滴血。 “成交。” 陶融终于放下藏锋剑,拿出两份早已备好的交易凭契,在价格处填上5两,并签字盖章,“吴员外,请吧。” 吴德面色如锅底,“你们得先给我银子才行。” 纪辞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可是,你也没给我们田契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生意场上的规矩。你们连定金都没给我,我怎么放心交出田契。” 陶融他们显然没打算给银子,说什么,他都不能拿出自己的底牌。 “吴员外,今日走得急,只带了50万两银票。这些就算作是定金,明日,我们再亲自上门结清全款,如何?” 吴德寸步不让,“郡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收到多少银子,就给你多少货。这些银子,只能给你两成的田契。不然,郡主拿着田契一走了之,我找谁说理去。” 陶融把玩着藏锋剑上的剑穗,“吴员外在质疑我们的诚信。” “有种,你们就杀了我,我看你们还怎么拿到田契。” 刚刚,他一时吓得半死,竟没想到这层原因,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小小,我们跟纪家军说过什么话?我好像,记不清了。” “陶融,你怎么这么健忘。不就是半个多时辰前,告诉纪家军,如果我们一个时辰没有出去,很有可能遭遇不测,让他们打进来就是。” “算算时辰,也就剩一刻钟,就到一个时辰了。那时,纪家军的人攻进来,这府宅,估计要被端了。至于吴员外的所有财产,自然要被填充国库。” 吴德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你们敢?” “我嘛,区区一个郡守,自然是不敢的。不过,吴员外打探打探关于小小的传闻后,便知道我们到底敢不敢了。” 纪辞瞪着陶融,不是说好,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陶融怎么突然变卦了。 陶融目光飘忽游移,就是不看纪辞。 关于纪辞的传闻,虽然苍阳消息闭塞,吴德也有所听闻。 烧杀抢掠、奸淫嫖赌、无恶不作,人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只不过,摊上个好爹,无论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辞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据他和吴良的观察,这纪辞不过是个心慈手软的傻大个而已。 念及此处,吴德计上心来。 “郡主,陶融借着你的身份欺压良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还想继续看戏,看陶融与吴德大杀三百个回合,怎么可能给吴德做主。 “是这样的,陶融是我未过门的夫婿。因为我比较笨,所以,我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陶融剑眉微挑,“怎么样,吴员外可考虑清楚了。此刻,只剩下一盏茶的工夫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被陶融坑的,他迟早都会要回来。 吴德在交易凭契上签字画押,“我去拿田契!” “提醒一句,吴员外最好不要搞小动作,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吴德身躯僵了僵,“知道了。” 很快,吴德便快步捧来一箱子的田契,“都在这里了,二位快走吧。” 现在,只剩下半刻钟,纪家军就要打过来了。 陶融却不疾不徐地打开箱子,“不急,我们先点一点。” 吴德盯着庭外的金日晷,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由得又催促一遍,“田契没有任何问题,二位快走吧。” “既如此,本宫便信吴员外一次。”陶融一手抱着箱子,一手牵着纪辞,“小小,我们走。” “嗯,好。” 陶融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事,“小小,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哦,知道了。” 吴德见陶融去而复返,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上,“你想干嘛?” “本官俸禄微薄,小小也不算家财万贯。吴员外就不好奇,我们如何能拿出50万两银票?” “你什么意思?” “多亏了令弟,本宫才能成功得到银票。” 陶融笑着说完,没等吴德开口,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吴德越想,越觉得陶融说的话可信。 放眼整个夜梧郡、苍阳郡,能拿出这么多银票的人,除了他之外,只有吴良了。 原本计划,今晚让吴良安排夜袭夜梧郡,却临时取消。 吴良骑着一匹马,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126章 可能会瘫痪 兰扬这边票选出来保长、甲长(十户一保,十保一甲),三年一换,若怠慢职责,百姓举报证实后立即罢免。 纪辞、陶融满载而归时,正好撞见他们开会。 “郡主、陶大人,我已经向他们传达好各自的职责。你们还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的吗?” 纪辞含笑看向众人,“乡亲们信任你们,才会投票选举你们。所以,也请你们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为百姓们服务……” 张二妞嗓门震天,几乎盖过所有人的声音,“郡主说的,我都记下了。” 她可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女保长,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接下来呢,郡守大人有一件好消息告诉大家,请大家鼓掌欢迎。” 言罢,纪辞立即让出位置,对着陶融招手。 陶融清了清嗓子,“今日,我和郡主从吴德那里要回了田契。现在,全郡上下,不论男女老少,每人可领取一亩田。请各位甲长、保长协助分田,确保每家每户都能分到良田。若有徇私者,敬请举报。” 张二妞眼珠子转了转,“郡守大人,郡里有50万亩田,才3574人,每人一亩,还有好多田剩下呢。” “若是手上有余银,大家可以出钱购田。每亩田7两,每户上限20亩。当然,若是没有银钱,也能先申请耕种,待收成后,上交两成粮食即可。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项银钱、粮食收入,皆入府库,待饥馑荒年之时,渡过劫难。” “那敢情好啊,我不仅要买田,还要租田。种的越多,收成越多。” 陶融神情变得严肃,“稼穑耕种,请量力而行。若租赁田地,不用心耕种,下次租金翻倍。张大婶,你身为保长,当以身作则,做好榜样示范。” 张二妞闻言,登时收敛许多,“郡守大人教训得是。” 纪辞见气氛变冷,轻笑着开口,“如今时值五月,正是种植花生、棉花、玉米、水稻、红薯、白菜……的好时节,请各位甲长、保长回去确定各户田地数量,还有意愿种植作物。明日未时三刻(13:30),在此汇报结果,并领取种子。” 张二妞再次开口,“郡主,我们有田就行了。种子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郡城去买。一直让郡主这么掏银子,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乡亲们,夜梧郡是我的封地,我第一次来到这边,也算是给大家一份见面礼。如果大家实在过意不去,就好好赚钱,这样,我的赋税也多了。” “噗呲!也就是郡主,能把这话明晃晃地说出来。” 张二妞笑了,大家也随之大笑不已。 纪辞也被笑声感染,“兰扬,你还有话要对乡亲们说吗?” “我翻阅过以前定的郡规,实在太过苛刻。我觉得,应该重新制定郡规。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又推回到纪辞、陶融、兰扬身上。 纪辞本想让陶融、兰扬商量着制定,突然,脑袋灵光一闪。 是了,就是这个了,除了这个,没有更合适的了。 “以后,郡规不叫郡规,叫夜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有24个字。” 听到只有24个字,大家都两眼放光,竖起耳朵听纪辞继续往下说。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尤其是张二妞。 “这个夜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实在是太棒了,太好记了,郡主真厉害!” 兰扬细细品读这24字,“区区24字,包罗万象,涵盖甚广。郡主大才,下官佩服!” 陶融没有任何的惊讶,一脸地与有荣焉,“我的小小,从来都是焦点,让人情不自禁地追逐奔赴。” 议事结束,纪辞开开心心地送大家出去。 经过大门之时,陶融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小心!” 纪辞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巨大的褪色牌匾,重重地砸在陶融的背上。 来不及回味疼痛,陶融便推开纪辞,将那块牌匾抓抱住,才没让那块牌匾伤及其他人。 纪辞连忙扑上去,却担心触碰到陶融的伤势,又害怕地缩回手,“陶融,你没事吧!” 纪辞眼泪盈出了眼眶,也不只是被扑扬的灰尘迷了眼睛,还是什么缘故。 陶融勉强挺直背脊,虚弱地笑了笑,“小小放心,我没事。” 言罢,又望向震惊不已的兰扬,“兰扬兄,劳烦你扶我回去。” 纪辞连忙小跑着离开,“陶融,你先忍一忍,我去找半溪。” 张二妞这才闭上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太可怕了,我刚刚就在郡主旁边,如果不是郡守大人,我也许就没了。” “那可不是,那牌匾那么大,挂得又高,突然砸下来,得有一头水牛的重量吧。” “我听说,清水村的铁柱,去年在田里就被水牛给砸死了。” “郡守大人这样的大好人,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张二妞打定主意,“这公衙实在是太破烂了,大家都出点银子,把公衙修一修吧。不然,下次被砸的还不知道是谁。” “说得有道理!” 纪辞把半溪带来帐篷,刚要进去,陶融却突然开口,“拦住郡主,别让她进来!” 萧问渠死死地堵着门口,“郡主留步!” 纪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萧问渠,你让我进去吧,我是真的担心陶融。” 闻讯赶来的于遇,得知情况后,也跟着劝道:“郡主,陶大人不让你进去,自有他的道理,你也别为难萧问渠了。” 半溪查看过陶融的伤势后,一脸凝重,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溪姑娘想说什么,尽管说罢,我都能接受。” “脊骨错位,非常严重。如果运气好,休养两三个月后痊愈。运气差的话,可能会……”半溪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两个字,“……瘫痪!” 陶融趴在床上,自嘲地笑了笑,“遇见小小,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这一次,想必是在劫难逃了。” “陶融,你能不能别这么悲观。也许,能有转机呢。” “半溪姑娘打算如何医治?” “正骨治标,服药治本,以达速效。若七日内有所好转,也许就不会……” 那两个字,纪辞实在说不出口。 陶融闭上逐渐暗淡的双眼,“请半溪姑娘转告小小,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如果她要进来,就说我有些累了,已经歇下了,让她先回去。” “陶融,郡主脾气倔,你应该知道。你不让她进来,她也不可能回去。” 陶融嗓子一哑,“她要等,便让她等罢。” 纪辞终于等到半溪出来,连忙抓住半溪的手,“半溪,陶融情况怎么样?” 半溪按捺住心底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死不了。” 纪辞不是傻子,那么重的牌匾掉下来,怎么可能只是皮外伤。 “我进去看看陶融!” 半溪抓住纪辞,“陶融需要静养,已经歇下了,郡主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我等着,他醒来后,我再进去。” 韦战似乎有什么急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郡主,我有重要军情禀告!” 纪辞紧紧地盯着帐篷,满不在乎地摆手,“我知道了,现在没时间,你看着拿主意吧。” “郡主,这件事,必须要你决策。经过几日的观察追踪,我们已经确定匪徒巢穴的具体位置。现在,特意来请示郡主,如何攻寨?” 此事,确实紧要。 迟一秒,都会延误军机。 “带来地图了吗?” “地图在城防楼,郡主过去看吧。” 纪辞轻蹙着眉头,“萧问渠,我先去一趟城防楼。陶融醒来后,你马上来找我。” 萧问渠有些欲言又止,“……好。” “大人,郡主跟着韦战离开了。” 陶融耳力惊人,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嗯,你过去打探一下,山寨具体在何处?地形、山势如何?他们打算如何进攻?” “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感觉郡主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为了她,现在还躺在床上。她倒好,别的男人一找她,马上就走了。” “小小是为了剿匪,为了让我立功升迁,为了让我早日回京……” “我看,郡主剿匪,分明是为了解除百姓之忧,为了百姓能富起来,为了自己能多收点赋税。” “萧问渠!你还不过去,是想让我过去吗?” 萧问渠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大人,你别生气,我这就过去。” 第127章 对他不够关心 吴良被关在城外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进了城,便撞见纪辞迎面而来。 纪辞板着一张锅底脸,“公衙有规矩,卯时点卯。如今,都已经午时了,怎么才进城。莫不是,师爷觉得衙门没有清闲,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些日子,纪辞日日笑脸相迎,何曾如此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吴良被纪辞这么一训,半晌没回过味来,“是是是……不不不……不是!我天没亮就过来了,不过,这城门一直关着,我嗓子都叫哑了,也没人开门。” 这些,纪辞再清楚不过,毕竟是她找人安排的。 她和陶融进出城,都特意绕了远路。 “师爷神思恍惚,看来是没有休息好。以后,你便回去歇着,不用再过来了。反正,田都要回来了,乡亲们忙着种田,师爷在衙门也没什么事做。” 吴良听到田地一事,脑袋嗡嗡作响,“郡主,田地要回来,究竟是何意?” “吴员外将田契给了我,没要我一文钱。” 吴良气得气血直冲头顶,啥也顾不了,直接冲出了城外。 韦战纳闷不已,“郡主,吴良这是怎么了?” 纪辞冷冷地望着吴良的身影,“不过是,即将上演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 “哦,没意思。”韦战来到夜梧郡,唯一的兴趣就是大战一场,“郡主,我们快上去城防楼吧,大家都等着呢。” 纪辞进去时,大家站在沙盘周围,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韦战拍了拍掌,“大家都安静一下,郡主过来了。” 将士们恭恭敬敬地对纪辞行礼,“参见郡主!” “大家讲讲寨子的情况吧。” 韦战立即指点着沙盘,滔滔不绝地开口,“这座寨子,位于城外十里的深山老林之中。地势复杂,寒云迷雾缭绕,伸手看不见五指。进去后,罗盘都失灵了,根本绕不出来。我们每次派人跟踪,都把人跟丢了。” “那不是迷雾,应该是山林形成的瘴气。若我记得没错,火焰可以驱散瘴气。” 韦战激动不已,一掌拍在大腿上,“对啊,是瘴气!因为带了防瘴药包,身体没什么反应,我们竟然忘了瘴气这茬。” 纪辞抿了抿唇,“你们晚上去的时候,不点火把吗?” “嗐!别说了,那里大白天的时候,还觉得冷。到了大晚上,更是凉嗖嗖的,就跟阴间一样。我们晚上,都没去那种鬼地方。” 纪辞语气极其坚定,“那我们就晚上去!” 韦战正在思量,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行度,便有人开口反对,“郡主开什么玩笑,大白天都看不见路,晚上即便能驱散瘴气,乌漆嘛黑的,还是看不清路。” “我们纪家军,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照你这种说法,那寒冬腊月之际,就不打了,直接缴械投降?” 韦战此言一出,哪有人还敢有异议。 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纪辞,“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晚上行动,确实太冒险了。” “《孙子兵法》有云: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郡主熟读过《孙子兵法》,就算是随口一说,也能克敌制胜。” 她能说,她一个字都没看过吗? “别提这些了,既然你们确定了匪徒的大致方位,那我给你们画一张地图。事先说明,不一定特别准确,你们看看就好。” 还好,系统有查看地图功能,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纪辞调出虚空界面,将坐标定位在那座山林。 取出纸笔,照猫画虎,很快,就将那片山林的地形图画出来。 韦战拿着那张图纸,皱着眉头,满脸迷惑。 这哪是地图,分明是一堆乱舞的大黑虫,“郡主,这……我们属实是看不懂。要不然,你还是找别人画吧。这点时间,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是吗?” 那为什么陶融每次都能看懂? 纪辞一边看图,一边思索,真的有那么差吗? 韦战大步追上,“郡主,等等!” “怎么了?” 韦战盯着纪辞那支硬笔,两眼放光,“你那支笔,看着挺特别的。好像,都不用蘸墨就能写字。” 行军打仗,用这种笔,实在是太方便了。 “这是陶融给我做的,里面有储墨的墨囊。”纪辞又献宝似的拿出一方印鉴,语气是显而易见的炫耀,“这也是陶融给我刻的。” “郡主,这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实在了得。六月六是郡主的及笄礼,大辞有规矩,凡是定下婚事,男方都得送上一支簪子。陶大人既有如此手艺,不如,让他刻一支簪子给郡主吧。” 纪辞忽的一问,“若是男子及冠,女方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这是自然,大辞是送剑穗,西陶则是送腰带。” 纪辞脑袋嗡嗡声不断,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去年八月十六,正好是陶融二十岁及冠礼。 因为被困镇妖塔,她什么也没送。 答应给他的蛋糕,最后也不了了之。 剑穗,还是陶融主动问她要的。 似乎,自从仇恨值清零后,她对陶融的关注,便再没以往那么多了。 新的主线任务,发现陶融7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迟迟没有进展。 韦战见纪辞神色不对,小心地问了句,“郡主,你还好吧。” “没事。”纪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去找陶融,晚些再给你们送地图。” 韦战取出一瓶伤药,“对了,这是纪家军专用的秘制伤药,郡主带去给陶融上药吧。” “嗯,谢谢你。” 纪辞来到陶融的帐篷,没有见到萧问渠的身影,心下一喜,当即就快步冲了进去。 “出去!” 一声冷厉地怒喝,吓得纪辞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因为惯性,扑倒在地上,“陶融,是我。” 陶融疲惫地撑开眼睛,看到纪辞微微泛红的眼眶,心底不自觉闪过懊悔,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我不!除非你脱下衣服,给我看看你的伤势才行。” 说着,纪辞就坐在床沿,准备上手。 陶融似乎有些慌乱,“纪辞!男女有别,礼义廉耻。男子的衣服,也是随便能扒的?!” “你色诱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再说了,我们那里,民风开放,光膀子的人,我看的多了去了。”纪辞突然眯起眼睛,“你这么藏着掖着,是不是不想让我看到你的伤!是不是伤得很重!” 该强势的时候,一定得强势。 “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陶融立即闭上眼睛,“我累了,闭目养神。” 小样!分明就是口是心非,还找借口不承认。 “陶融,我就问你一句,你自己脱,还是我动手?” 陶融突然低低一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不拒绝,我就算你同意了。” 陶融一把捉住纪辞不安分的手,“伤得有点重,半溪姑娘帮我上药包扎了。你脱了我的衣服,也什么都看不见。” 陶融这话的意思,好像她是个色女,要瞧他的身体似的。 明明,她只是关心他的伤,好吧。 “我是过来给你上药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我还能干啥?你是不是又要赶我走了?” 陶融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榻上空出来的地方,“怎么舍得赶你走,只是,以后可能会……一时没想好,如何面对你。” 纪辞踢掉鞋子,趴在陶融旁边,单手撑着脑袋,定定地望着陶融的眼睛,“可能会怎样?” 陶融故作轻松地捏了捏纪辞的脸,“无妨,小事而已,不提也罢。” “那你的伤,究竟怎么样?”没等陶融开口,纪辞就霸道地补充一句,“不许骗我!” “半溪姑娘说,伤到了骨头,要好好休养。前七日,尤为重要。所以,你是不是要好好照顾我?” “这是自然,你的衣食起居,都交给我了。不过……不过我有言在先,做的不好,你不许嫌弃!” “嫌弃的话,能换人吗?” 纪辞有些炸毛,小脸气得鼓鼓的,就跟河豚似的,“你还想换人?” “你看你,这么霸道,我哪敢换人。所以啊,只能将就着过日子了。如果,我哪天半身不遂了,你也将就着我。过着过着,就一起白了头发。如果有下辈子,别找错人了,要记得继续祸害我。” 纪辞双手撑着下巴,摇晃着双腿,“谁让你当初那么撩拨我,我也只能吃点亏,祸害你了。” “行——你是郡主,你说的都对!” 纪辞盯着陶融那张俊脸,不住地傻笑,“陶融,你真好。” “嗯,我知道。” “你就不能谦虚点嘛!” “那不叫谦虚,那叫违心。” “陶融,你有没有觉得,我忽略了你?” “人的精力有限,投入于某件事,难免有所忽略。况且,小小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考虑。如此,又怎能算得上忽略……” 陶融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打在纪辞脸上,让纪辞心突突地往嗓子眼钻,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纪辞盯着陶融莹润的薄唇,吞咽下一口口水,忍不住凑上去,想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纪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就在纪辞即将品尝到味道时,身子却被陶融摁了回去,“这就忍不住,要占我便宜了?”陶融得意地挑了挑眉,“别忘了,你还在孝期。想对我图谋不轨,也得忍着。” 陶融不自觉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定力好,不然,就要让她破戒了。 憋着这话,好像是她曾经对陶融说的。 都怪陶融太好看,害得她一时把持不住。 虽然被抓包,纪辞还是死鸭子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图谋不轨了?” 只要打死不承认,她就啥也没做过。 对,就是这样! “好,你说没有便没有。” 本来就是纪辞理亏,再争执下去,就更加难为情了。 纪辞盯着红透了的脸,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天韦战和我说了一件事。” “关于剿匪?” “不是,是私事。” 陶融登时皱起眉头,“他想当郡马?” “你想到哪里去了,韦战可没这想法。他今天和我说,六月六是我的及笄礼,让你给我准备一支簪子。” 陶融还趴在床上养伤,让他雕簪子,自己还不得心疼死。 纪辞思来想去,还是让陶融买一支。 “你的生辰,也是六月六?” “对啊,说来还真是巧。我和她同名同姓,容貌一样,就连生辰都是同一天。”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原主。 陶融若有所思,“也许,正是这种渊源,才让你来到这里。” 纪辞撑得双手发麻,翻了个身后,舒服多了,“管他呢,反正,我来到这里也不亏。” “嗯。” 陶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不多时,便传出绵长的呼吸。 纪辞试探地向外轻唤道:“于遇?” 她还有些事,需要尽快处理。 答话的却是陶融,“何事?” “你不是睡了吗?” 陶融费力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没睡,就是有点累。可有急事?” 第128章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没事,你睡吧,好好休息。我在这陪着你,保证不走。” “小小,坦诚相待很重要。” “就是……”纪辞简要说完城防楼的事,“所以,我得找人重新画一幅地图。” “我来就好。” “不行,你身上有伤,要好好养病!” 陶融目光掠向纪辞涂鸦的地图,“除了我,还有谁能看明白这……地图?” “上次,那些匪徒攻城,被打得落荒而逃。有纪家军镇守城门,那些土匪应该不敢打过来。晚几日绘图剿匪,应该不打紧。” 只可惜,这虚空界面,只有她能看到,拍立得也无法拍下来。 “你身上还记了20军棍,需得尽快剿匪。这地图,是关键。” 他如今的身子,不能代纪辞受罚,只能想办法剿匪。 “正因要尽快剿匪,所以,你必须好好养伤。然后,带着大家端了土匪窝。” 半溪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到纪辞躺在陶融榻上,先是一愣,继而又若无其事地放下药碗,“我把药放这了。” 话一说完,便快步出了帐篷。 纪辞快步跳下床,陶融还未来得及提醒她穿鞋,又端着药爬到了榻上,给陶融舀了一勺药,“本郡主亲自喂你喝药,开心不。” 陶融小心地挪到床沿,笑着喝下又黑又苦的药,“开心……噗!” 话还没说完,突然气血上涌,喷吐出一大口鲜血后,便晕死过去。 纪辞的双手,全都是陶融吐出来的血迹,吓得忙扔下药碗,双手发颤地扶住陶融,“半溪!半溪!陶融出事了,快过来!” 半溪才出帐篷,就听到了陶融的惊呼声,忙不迭地折返回去。 半溪看了看陶融煞白煞白的面色后,立即抓住陶融的脉搏,神色无比地凝重,“这……” “半溪,陶融到底怎么了?” “是我的疏忽,忘记陶大人曾经服用过太清莲,体质与常人不同,这些药与体内残余的太清莲相斥……” “半溪,你别跟我说这些,我都听不懂。你直接告诉我,陶融到底还有没有救!” 半溪犹豫了许久,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两种药物相抗,痛苦异常。若陶大人意志坚韧,抵得住钻心蚀骨之痛,太清莲便能占据上风,他的伤势也能不日痊愈。反之,陶大人便会筋脉寸断,七窍流血而亡。” 纪辞单单是听着,心便一抽一抽地疼,“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半溪无力地摇头。 纪辞听到陶融难受又压抑的闷哼声,喉咙处似乎被堵了一团厚棉花,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你给他扎几针,帮他缓解一些痛苦,行吗?” 半溪拍了拍纪辞的肩膀,“郡主,陶大人虽然昏迷,但意识尚存。你陪着他,便是缓解痛苦最好的良药。” 纪辞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抓住陶融的血脉泵张的手,“陶融,你听着,无论多难受,一定要撑下去!” “等捱过这道关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剿匪,把夜梧建设成世外桃源,我们就在这当土皇帝。” “然后,我们成婚、生子,一起走完这幸福美满的一生。等到了奈何桥头,我们谁也别喝孟婆汤,下辈子我们还要相依为命……” 陶融出了一身冷汗,身体蜷曲成一团,越来越凉。 彻骨的寒意,逼得纪辞的心,也跟着一块凉了。 纪辞吸了吸鼻子,枕在陶融的手上痛苦,“陶融,你若是撑不下去,等你一断气,我就让于遇用一张破席将你卷出去,扔到深山老林里面喂狼。” “你别以为我只是说着玩,我告诉你,我纪辞说到做到……” 纪辞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陶融冰凉彻骨的手上,烫得他的手微微颤抖。 纪辞察觉到陶融的细微动作,欣喜不已地抬头望向陶融。 结果,却只看见,陶融七窍丝丝的血迹。 纪辞的心,一下跌入谷底。 “陶融,我刚刚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别吓我,好吗?” 纪辞一遍遍地擦拭那些血迹。 似乎,这样就能告诉自己,陶融没事,也不会有事。 对,不会有事的! 可是,越来越多的血,让纪辞眼底只剩下一片血红。 纪辞心底的那根弦,真的绷不住了。在纪辞再一次准备放声痛苦时,陶融终于睁开了眼睛。 纪辞一时之间,又是哭,又是笑,面容好不滑稽。 “真丑!” 纪辞真到这真真切切的声音,耷拉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激动地抓住陶融的手,“看在你醒来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陶融轻轻地抚过纪辞红肿的眼眶,“小小,帮我找半溪姑娘过来。” 纪辞匆匆忙忙趿着鞋子,“哦,对对对,我一时高兴,差点都忘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半溪给你看看。” 陶融轻笑着摇头,“先把手洗干净。” 纪辞这才记起,自己手上全是陶融的鲜血。 “好,知道啦。” 纪辞将手洗干净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问渠,帮我打水,我要沐浴!” “大人,马上就好。” 陶融从榻上坐起,来到铜镜面前。 铜镜中,倒映出陶融狼狈至极的面容,发丝一缕缕粘在脸上,黏黏糊糊的。 脸上一块块血印子,让狼狈的面容更添恐怖瘆人。 不仅难看,还难受。 萧问渠提着水桶进来,看到陶融的那张脸,吓得差点将水桶打在地上,“我的天啊,又丑又可怕,郡主是怎么看下去的。” 萧问渠忽的想起,纪辞跑出去的时候,脚步轻快,口里还哼着小调。 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陶融不悦地拧着眉头,“热水打好了?!” 萧问渠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大人能下床,还能这么训人,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打好水了,便赶紧出去。” “得嘞!” 纪辞急急忙忙地拖着半溪过来,却被萧问渠拦下,“大人现在不方便,郡主晚些过来吧。” 又不方便? 肯定又是找借口,不肯见她! 陶融到底又怎么了? “萧问渠,你今天要拦我多少次才甘心。我跟你说,你不让我进,我就硬闯!” 萧问渠张开双手,挡在帐篷中间,笑得比哭还难看,“郡主,王爷实在是不方便。” 纪辞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萧问渠调戏我啊!” 萧问渠想要伸手捂住纪辞的嘴,却又生怕坐实了罪名,只能愤愤不已地让开道,“郡主非要进去,那就进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郡主。” 萧问渠看着半溪也要进去,吓得立即将她拖开,“半溪姑娘,你可别有样学样。毕竟,云时和可打不过我。” “萧问渠,陶融要让半溪把脉,你把她拦住干嘛。” 他要是把半溪放进去,陶融非得废了他。 “我刚刚看到,大人活蹦乱跳的,不用把脉了。郡主不信,就自己进去看呗。” 纪辞将信将疑地走进去,只见帐篷内雾气氤氲,阵阵弄水的声音传来。 纪辞总算是明白,萧问渠为何不让她进来了。 纪辞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刚迈出一步,又转了回去。 她还没见过陶融身上的伤,趁陶融沐浴,正好可以偷瞄一眼。 对,她只是想看陶融的伤,没有其他的意思。 纪辞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向屏风那边靠近。 外面的细微响动,陶融早已有所察觉。 他本以为,纪辞发现他在沐浴,自己会出去。 万万没想到,她要竟直接闯进来。 陶融喉结动了动,微沉着声音,“站住。” 纪辞脚步一顿,莫名有些心虚。 为了不被陶融发现,捏着嗓子学了声“喵~”。 “小小,别皮了。乖乖等我,别乱动。”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除了你,还有谁会如此色胆包天? “等着,我马上就好。” 纪辞非但没回去,更是明目张胆地走过去,“你身上有伤,自己能行吗?真的不要我帮你?我……” 突然,一件宽大的衣衫,从天而降,将纪辞罩得严严实实的,也将她的不安分的目光就此切断。 “乖!好好坐着。” 纪辞闷闷不乐地扯下头顶的衣服,一屁股坐在榻上,“小气!不就是看看嘛,又不会少块肉。” 陶融又好笑又无奈,“那你给我看看?” 纪辞二话不说,“那可不行!” 这能一样吗? 一盏茶后…… 一刻钟后…… 半个时辰后…… 陶融还没出来。 “陶融,你不会睡着了吧?” “马上。” 纪辞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数手指。 陶融洗澡的时间,真是让她长见识了。 等等! 纪辞打开虚空界面,在上面写下: 陶融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之三——洗澡要很长时间。 果然,主线任务进度已经变成3/7。 陶融披着微湿的头发出来时,看到纪辞躺在床上傻笑,“你傻了?” 纪辞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盯着陶融笑。 陶融立即照了照镜子,再三确定,自己洗得很干净,没有脏东西,这才不解地开口,“你笑什么?” 纪辞又飞快地补充一条,陶融喜欢照镜子。 任务进度立即变成了4/7。 “我在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地犯规了。 果然,她还是对陶融不够关注。 不然,早就发现这些小癖好了。 陶融捏了捏纪辞的鼻子,“小小才可爱。” 纪辞抓着陶融的手,晃啊晃啊晃,“对了,半溪还在外面等着,我让她进来给你把脉,可以不?” 陶融本就是借故让纪辞离开,方便自己沐浴,只不过,时间稍微长了点。 “放心,骨头复位了,伤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 陶融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确实不像重伤的人。 看来,这太清莲确有奇效。 “你又不给我看,我才不信!” 陶融笑了笑,取来笔墨纸砚,“先给你画地图。” 事有轻重缓急,纪辞也不再玩闹。 陶融对照纪辞那张鬼画符似的图纸,很快就绘制出精准具体的地形地貌图。 略略改动后,几乎比虚空界面的地图还要逼真。 纪辞看看自己的鬼画符,再看看陶融的地图,默默地将自己的图纸收起来,“咳咳,你觉得,那些匪徒可能藏身在何处?” 陶融指着一个高耸入云的蘑菇山头,“可能是这处,不过,还需要派人核实情况。” 说话间,兰扬突然掀开帘子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鸡蛋,“郡守大人,公事繁忙,也比不得身体重要。这是乡亲们凑的鸡蛋,特意送来给大人补补身体。” “送回去吧,再代我向他们致谢。” “这是张大婶送来的,实在推辞不了。” 纪辞笑眯眯地接过鸡蛋,“这些土鸡蛋,很有营养的。你们不吃,我吃。乡亲们的心意,怎么能辜负。大不了,我们回礼就是。” 兰扬看向陶融,“这……” “小小想吃,便收下吧。” “好。”兰扬略略深思,“郡主,明日就要发放种子,郡主可准备好种子了?若是没有,我今晚连夜去别的郡买。” 她的种子大礼包,种子并不多。 用复制功能,也无法供应整个郡的百姓。 最后,还是她忍痛,用了300积分币,将种子大礼包升级成无尽种子。 现在,她的积分币又清零了。 “就在我的帐篷里,你带人去搬就是。” “好。” “对了,兰扬,你叫韦战来一趟,就说地图画好了。” 吴良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上,直奔吴德的书房而去。 这次,再没以往的低眉顺眼,一脚踹开了房门,“吴德,你为何要将田契送还给纪辞?!”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筹谋多年,费尽心机,好容易才将夜梧的所有田契收入囊中。 结果,吴德就这么拿去送人了。 那是他的心血啊! 一提到田契,吴德就来气,一耳光扇在吴良脸上,“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和我提田契!要不是你,我能将一本万利的田契送人!” 第129章土匪又来了 吴良被吴德打得有点懵,“这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那陶融是怎么知道,田契在我手上?陶融那点俸禄,怎么拿得出50万两?” 吴德这么一说,吴良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这段时间,纪辞、陶融总是找借口,不让他接近公衙。 今日,连城门都不让他进,原来是将他私藏的银子都挪走了。 吴良压下所有的憋屈,腆着一张脸,“哥哥,这是纪辞、陶融的挑拨离间之计,为的就是让我们内斗。他们打着这等如意算盘,我们万不可让他们得逞!” 吴德不住地冷笑,“吴良,你敢说,没有背着我藏银子?” 居然私吞了50万两,甚至更多。 亏得他还如此信任他,幸好发现地及时。 不然,他的吴府都要被吴良私吞了。 “哥哥,我对你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这些都是陶融的阴谋啊。” “够了!我平生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背叛。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就不对你赶尽杀绝了。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吴良面如菜色,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哥哥,如果我走了,就没有军师给你出谋划策了。以后,你还如何捞银子?我保证,以后收上来的东西,我绝不再起贪念。只要哥哥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就够了。” “呵,我今天已经搭上云郡守的线,他的妹妹是太子妃。只要我们联手,还愁捞不到银子?” “哥哥,外人再亲,也亲不过家里人啊。万一,云郡守骗了你,哥哥就血本无归了!” 吴德听到这些刺耳的话,气得牙根痒痒,“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吴良被下人狠狠地扔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来。 狼狈地爬起来后,恶狠狠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陶融、纪辞,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让你们死在乱刀之下!” 纪辞和陶融正在探讨农田种植之策,于遇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郡主、大人,不好了!” “韦战派人去打探匪徒营寨时,发现吴良带着那些匪徒,正往这边逼近。算算时辰,盏茶工夫就要到了。” 陶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敌方多少人马?” “看样子,差不多有20000人。我们这边,加上城里的百姓,最多也只有不到5000人。” “先安抚民心,我们随后就到!” “是!” 纪辞想到陶融的伤,心中不免担忧,“你有伤,能行吗?” 陶融不疾不徐地卷起广袖,取下藏锋剑,“我不出手,只是督战。” 纪辞略略犹豫,终是点头,“那好吧。” 陶融可是军事天才,这等危急关头,若是不出马,实在太过可惜。 纪辞、陶融刚登上城墙,便看到一群群密如蚁群的匪徒逼近。 “这队伍一点也不齐整,东一块、西一块的,就像是被狗啃过似的。” 纪辞见过纪家军训练的场面,更看过阅兵典礼。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些匪徒上不得台面,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 “话虽如此,却不可轻忽大意。”陶融拧着眉头,“弓箭准备!对准领头之人。” 匪徒一见城头上的纪家军搭弓射箭,立马掉头逃窜,跑得比耗子都快。 尤其是吴良,逃跑时,一马当先。 等逃到弓箭射不到的地方,匪徒又开始张牙舞爪,对着城头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有本事再射呀!” “躲在城墙上,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这群怂货,有本事滚下来,我们大干一场。” “墙头上那个娘们长得还可以,把她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们一马!” “……” 陶融当即就转身,准备下城墙,“问渠、于遇、韦战,我们兵分四路,将敌方冲散开来,各个击破。” 纪辞虽然担心陶融的伤,但敌军当前,陶融心意已决,她自然不能劝阻,轻轻地抱住陶融,“小心,我等你!” 陶融重重地点头,拔出藏锋剑高呼,“全军出击!” “纪将军必胜!” 四路人马,动作迅疾,如火烧林,很快便将敌方队伍冲散。 那些匪徒,被这么冲散,登时就晕头转向的,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土匪头子是个威猛粗犷的男人,一向烧杀抢掠惯了,遇上的都是老弱病孺,从无敌手。 即便,上次也在这座城头,被纪家军打得落花流水,但他只当是人马带少了。 这次,整个寨子的兄弟出马,为什么还打不过这些人。 两厢胶着,很快,匪徒就溃不成军。 这时,城墙里的百姓们,自发组成民兵,拿着锄头铁锹,一个个都冲出城门。 雄赳赳,气昂昂,向匪徒冲过去。 “冲啊!” “杀啊!” …… 虽然,队伍乱做一团,气势却喊出来了。 纪辞见到这场面,也拿出自己破空,全力地冲出城外。 “乡亲们,打倒土匪,保护家园!” 张二妞也扯着嗓子,“大家放心冲,郡守大人给我们开路!” “看谁打的人最多!” …… 土匪见到这阵仗,吓得一哆嗦,尤其是吴良、土匪头子,也不管那些土匪,拔腿就跑。 剩下的土匪,一见情况不对,能跑的就跑,跑不掉的就举手投降。 当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纪辞看着吴良仓皇逃窜的身影,瞄准他就是一枪射击。 不过,只打中了马屁股,吴良瞅准时机,立即上了土匪头子的马。 纪辞手忙脚乱地将破空扔给陶融,“快!别让吴良跑了!” 奈何,他们逃的太过迅速,等陶融射击之时,早已没了踪迹。 投降的土匪,起码有2000人。 此时,不将这些人控制,再去追击其他土匪,只会鸡飞蛋打。 陶融拧了拧眉头,“清点伤兵,将降匪都绑起来!” 韦战兴奋不已地看着陶融,“郡守大人,这些降匪,是杀是留?” 贪生怕死的土匪立即下跪求饶,“我们以前是夜梧郡的官兵,求郡守大人饶命啊!” “郡守大人饶命啊!” 一连串的求饶人,比哭丧的声音还要悲戚。 张二妞嫌恶地吐口水,还狠狠地踹向那匪徒,“我呸!保护百姓的才叫官兵,你们这些人,占山当大王,还对百姓们烧杀抢掠,还有脸说自己是官兵吗?” 其他的百姓们,也对他们拳打脚踢,以发泄心中的恶气。“我家男人上山采药,结果就被你们废了一条腿。” “你们抢了我爹救命的前,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 这些痛骂声,无不控诉着匪徒们的滔天恶行。 陶融没有犹豫,“将这些降匪都关进牢房里,严加看管。我会将此事上达天听,请皇上圣裁!” 纪辞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不由得开口,“牢房怕是关不了这么多的人。” 张二妞叉着腰,“郡主,我们家家户户都有地窖,牢房关不了,就将他们扔到地窖里。大家轮流看守,他们铁定逃不了。” 其他百姓听了张二妞的建议,无不点头称是,“郡守大人,张保长说的是。这些天杀的东西,就别关牢房了,都绑起来扔到地窖里,我们轮流看着。” 心底却在暗道:只要关到我家的地窖,我弄死他们! 百姓们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纪辞拍了拍张二妞的肩膀,“张大婶,他们都是朝廷的罪犯,要让皇上处置他们。如果,我们滥用私刑的话,也会受处罚。为了这些人,连累自己,实在是不值当。”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张二妞这下立即换了语气,“郡守大人,你放心把这些土匪交给我们。到时候,我们肯定将他们全须全发地交出来。” “对对对,我们肯定不乱来。” 纪辞被这些憨厚可爱的乡亲们逗笑了,“陶融,你怎么看?” “先将匪徒关入大牢,多出来的,关入地窖。巡逻看管之人,由兰大人亲自安排,不得有误。” 话一说完,陶融便牵着纪辞,往城内走去。 张二妞盯着陶融的身影,不禁啧啧感叹,“不愧是郡守大人,为了保护郡主,才被门匾砸了。这就带兵击退土匪,保护百姓们。这么有安全感的人,难怪郡主那么喜欢。这要是搁了我,我也喜欢啊。” “你前些日子还说,郡守大人不好相处,没有兰大人温柔。又说郡主没有眼光,放着兰大人不要,天天跟着郡守大人后面跑。” 陶融脚步一顿,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扫过说话的妇人。 那妇人吓得急忙摆手,“郡守大人,不是我说的,都是张保长说的。” 张二妞也是个会来事的人,当即就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郡守大人和郡主什么时候办好事啊,到时候,请大家喝杯喜酒啊。” 陶融握紧了纪辞的手,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快了。” 深夜传来战报。 今日交战,纪家军死5人,伤61人。 敌军死896人,降2574人。 面对这战报,纪辞本该开心,看着那5个冰凉的坟冢,纪辞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们活生生地跟着纪辞出来,结果,却埋骨在异乡。 陶融将纪辞拥入怀中,“纪家军忠魂烈骨,壮烈牺牲,他们会永远被人铭记于心。” “嗯。” 纪辞、陶融、全军将士、百姓们,对着坟冢深深鞠了三个躬,才带着沉重的心情,各自散去。 今日,公衙发放种子、田亩登记造册,百姓们到来后,自发排成一条条长队,秩序井然。 有的热心居民,比如张二妞,更是见到事情就伸手去做。 一片欢天喜地中,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碎了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苍阳郡守云大人到!苍阳商会会长吴员外到!” 第130章 云时和的大腿——真粗 云时和、吴德一起过来的? 纪辞和兰扬说了句什么,就和陶融上前接待了。 “云大人、吴员外,你们二位过来,可有要事?” 吴德眼珠子转了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还真是好生热闹啊。” “日上中天,天气渐热。二位贵客不如借一步说话?” 吴德笑得眯起了眼睛,“好好好,就依陶大人的。” 进了公衙里面,吴德又一次开口,“郡主,外边因何聚了那么多人啊?” “现在正是耕种的季节,我给大家发了点种子,好让大家耕种。吴员外这么好奇,难不成,你也想搬来夜梧郡,和大家一起种田?” 吴德急了,他哪是这个意思呀。 于是乎,立马求救似的看向云时和,“云大人……” 云时和微微低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爱猫,“听闻,这些田地,本是吴员外的。” “是是是,就是我的。” 陶融挑了挑眉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掠向纪辞。 “云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些田地,本属于夜梧郡。前师爷吴良设计,将百姓们的田地骗走。后来,不知是何缘故,流转到吴员外手中。” “哦?还有这回事,吴员外为何没对本官提及?” “云大人,这……” 在吴德支支吾吾时,纪辞又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此事吴员外可参与其中?” 陶融轻咳一声,“我记得,大辞律令记载,凡蓄意屯田,危害百姓者,罚没所有家产。子孙后代永世为农,不可参加科考、不得从商。” 云时和似乎憋着笑意,“似乎……是有这条律例。吴员外家有妻小,也该为子孙后代考虑才是。” 吴德吓了抹了一把冷汗,“我……两位大人莫要开玩笑,屯田一事,皆是吴良一人所为,我一概不知。也就是郡主和大人提到,我才知道,吴良竟在私底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就知道,吴员外是一个良民,绝不会伙同吴良那厮,为祸百姓的。”纪辞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昨儿个晚上,吴良还带着那群土匪攻城,结果大败而归。你说说,吴良怎么就那么不是人呢,夜梧郡到底是哪里亏待他了。” “什么,阎王寨……”吴德惊得弹跳起,又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悻悻地坐下,“阎王寨的土匪嚣张横行,我也有些耳闻。” “夜梧郡的百姓都不知道,土匪的寨子叫什么名字。吴员外身处苍阳郡,居然知道寨子的情况,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吴德除了干笑还是干笑,“呵呵,郡主说笑了,以前,吴良无意间提过阎王寨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情况。” 这种时候,吴良就是背锅侠。 “是吗?” 云时和清着嗓子打断,“吴员外的人品,本官可以保证,郡主莫要再为难他了。” 吴德闻言,登时感激不已地望向云时和。 纪辞也没有再纠缠不放,“上次,吴员外送了我一份厚礼。今日,二位远道而来,我便给二位各送10车种子,也算是交个朋友。” 上次,他哪是送田地给纪辞,分明是纪辞和陶融明抢。 种子值几个钱? 再说,他手上的田地,早就租出去了,还用等到他还播种? 吴德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借花献佛,“云大人,这批种子,您全收下吧。” “也行。” “天色不早了,云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云时和抱着爱猫起身,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吴德的肩膀,“听闻,陶大人治郡有方,比本官这个新科状元还要厉害。” “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厉害在何处。今日,本官就不回苍阳了,公衙的事,就劳烦吴员外费些心了。” 吴德离开公衙的时候,总觉得不太对劲。 今日,不是说好,要来这边兴师问罪。 怎么,稀里糊涂就揭过去了。 吴德一走人,云时和立即原形毕露。 高深莫测都不见了踪迹,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半溪在哪里?我来这么久,怎么都没见到她?” 纪辞扶了扶额头,“话说,衙门的事,你交给吴德,能放心?” 云时和眼底的嘚瑟,怎么也挡不住,“苍阳郡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弄得我是焦头烂额。” “不过,自从我将吴德带在身边,那些人,可谓是毕恭毕敬。出钱、出人,一个比一个积极,巴不得来衙门帮我办差事,还不敢胡来。有人帮我办差事,我乐得清闲享受,为何不放心?” “啧啧啧,到时候,你被架空了,他们就是下一个吴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定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我的助手只能留下一人。他们这几十个人,都挖空心思明争暗斗。谁要是出点差错,就被出局了。” 纪辞不得不承认,云时和这招坐山观虎斗,实在是高明。 “那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都抢着帮你做事的?” 陶融一语道破,“他是太子妃的兄长,未来的国舅,这条大腿,自然谁都想抱。” 纪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当初嫁给辞陌衍,我就是未来的皇后,比郡主的身份高出了一大截。那是不是也有很多人抱我的大腿?” 陶融脸色一变,在纪辞的头上一敲,“我比不上辞陌衍?” 按照原书的剧情,陶融是未来的皇帝,还灭掉了辞陌衍。 不过,按照现在的剧情线,陶融顶多位极人臣。 怎么着,也越不过辞陌衍去。 纪辞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我本来就实话实说嘛,再说,我又不嫌弃你。” “若你果真想当皇后,西陶的皇位,我也能为你争上一争。” 陶融认真又严肃的语气,让纪辞的心猛地慢了一拍,“我…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当皇后一点也不好,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还是当郡主自在。” “好,那就不要了。” 云时和很是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我说,你们俩够了哈。争不争皇位,在你们口中,就跟个过家家似的。西陶那些人,听到这话,还不得活活气死。” 纪辞抱着陶融的手臂,“嘁!你这个单身狗,懂啥呀!是吧,陶融?” “嗯。” “你们告诉我,半溪在哪里?我今天就和她表明心迹!” 云时和气得不轻,抓得猫都不悦地‘喵’了一声。 第131章 此生,都不会嫁给你 云时和来到半溪义诊的地方,却远远的观望,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一旁的角落,纪辞一边啃着烤红薯,一边看戏,“陶融,云时和刚刚还豪言壮志,结果,看到半溪本人就怂了。唉,真是不行啊。” 陶融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子晏小徒,没有半点我的风范。” “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初某人一再试探我的心意,就是不敢表明心迹。最后,还是我主动的。唉,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来着。” “咳咳,因为喜欢,所以害怕。害怕一旦表明心意,你会对我敬而远之,连朋友都做不了。”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不如人意?我们现在,不就挺好的吗?” “我们的良缘,是上天恩赐的。云时和没有我的幸运,也不会深思熟虑、旁敲侧击。终成眷属,可没有那么容易。” “你就不能盼人家点好。”纪辞抓着陶融,就要冲上去,“云时和太磨叽了,现在还不上前,等天色一晚,半溪就要收摊了。走,我们帮他一把。” “等等,纪言、狗蛋过去了。” 纪言双手背在身后,“狗蛋,上!” 狗蛋立即堆着满脸笑意,嘴皮子不知多灵活,“先生,您还在苦恼,如何向心仪之人表白吗?您还在忧愁,姑娘对自己不动心吗?那么,您还等什么,赶紧来我们纪言婚介所吧。我们保证,让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姑娘见了走不开!” 云时和有些懵,片刻后,才故作淡定地开口,“你们两个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去找同龄人玩吧。” 纪言指了指自己胸牌,“我们纪言婚介所,专门给人牵红线。看到没,这大街上走的情侣,十对有九对是我们促成的姻缘。剩下的那一对,迟早要撂开手。” 说来也巧,纪言刚说完这句话,街上果然有一对青年男女吵闹起来。 “云时和,你是想和心爱的人双宿双飞,还是和心爱的人鸡飞蛋打?” 云时和没有犹豫多久,“你们有什么办法?” “狗蛋,告诉他!” 狗蛋递给云时和一张宣传手册,“先生,你是本婚介所第99位客人。我们特意给您友情价,至尊套餐只要99两,保证您和爱人以后长长久久。” 云时和直接给了100两银票,“不用找了。” 纪言眼睛一亮,“100两,寓意着你和爱人百年好合,实在是好兆头啊。” “现在,我该怎么做才好?”纪言在云时和耳畔说了句什么,云时和立即心情愉悦地向半溪走去。 “狗蛋,记住了,像这种人傻钱多的,就要用菜刀狠狠地宰。” 狗蛋一副受教的模样,“老大,记住了。” 纪辞蒙着额头,似乎看不下去了,“亏得云时和的设定是智囊,结果,被坑成这样。” “我比他聪明多了。” 纪辞干笑地扫了一眼陶融,“得了吧,你和他,就是半斤八两。” 排队看病的人很多,等轮到云时和时,太阳也快落山了。 云时和抱着爱猫坐下后,紧张不已,不住地吞口水,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 半溪登记完上一个病人的信息,看到分别已久的云时和,喜上心头,“云大人!” 惊呼声一出口,又觉得太过失礼,故作淡然道:“云大人远道而来,可有要事?” 云时和紧张地将猫抱给半溪,“看病。” “云大人,我只会给人看病。” 云时和悻悻不已地抱回猫,擦了擦额间的汗水,伸出右手,“我看病。” 半溪狐疑不已地把脉,“云大人虽脉搏迅疾,口干舌燥,不断冒汗,身子却并无不妥。” “我真的有病!” 半溪眨了眨眼睛,又探了探脉搏,“确实没有生病。” 云时和又吞下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开口,“半溪,我病了,相思病。” 半溪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声来,“……心病还须心药医,若真是相思病,恕我爱莫能助。” 云时和一狠心,就闭着眼睛说出了心里话,“半溪,我想娶你!” 半溪却想也没想,一口拒绝,“云大人,婚姻大事,还请慎言!我沈半溪,此生都不会嫁给你!” 纪辞一听到这话,立马拉着陶融出去打圆场,“半溪,陶融身体有些不舒服,你给他看看吧。” 言罢,立即对纪言使眼色,让他拖走如遭雷击的云时和。 半溪心不在焉地给陶融把脉,“陶大人的伤,已无大碍,好好休养就是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陶融道了一声谢,便向云时和那边走去,将空间留给纪辞和半溪。 “半溪,这还没天黑呢,你就收摊了啊。” “嗯,有些不舒服。” 纪辞立即帮半溪提药箱,“那我送你回去吧。” “嗯。”云时和万念俱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被陶融生拉硬拽地拖回了公衙。 纪言、狗蛋耷拉着脑袋,跟在身后。 纪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实在是太奇怪了,根据我看相多年的经验,半溪对云时和,分明是有情的。可是,为什么半溪会二话不说就拒绝,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狗蛋依声附和,“老大说得没错!” 陶融给云时和倒了一杯水,“云时和,才被拒绝一次而已,便心如死灰。那么,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就是,当初小陶陶被小辞儿拒绝了百八十回,都没有放弃,脸皮还越来越厚,这才抱得美人归的。” “纪言!” 纪言做了个鬼脸,“小陶陶,我可是你们的媒人。你对我这么不客气,小心我跟小辞儿说你的坏话。” 云时和木然的神情,逐渐恢复了神采,“半溪若是拒绝也就罢了,为何不给我留一点机会。下次,我还如何向她开口。” 此生,都不会嫁给他。 为何,要如此果断斩决。 “小小和半溪在一起,她应该能探听出情况。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还要绘制农田栽培技能宣传册。” 云时和紧紧地抱着爱猫,将所有的不良情绪压下,“我不能自暴自弃,让半溪看不起。悟之兄,何为宣传册?” 陶融也不私藏,将从公案上取出一大幅卷轴,“小小说过,要科学种田。普及科学实用技术,能让粮食产量翻倍。” “百姓们世代务农,稼穑之道比我们精通得多。我们普及技术,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陶融从袖袋里取出一本手抄本,“这是小小写的种田心得,内容涵盖广,包罗万象,选秧、插苗、犁田等,应有尽有。” “百姓们大多不识字,我们将其画出来,张贴在城内各处。大家如此科学种植,日后再也不愁温饱。” 云时和两眼放光,“给我看看。” “此书,是小小亲笔,不得离开我一丈之远,限你今日内抄完。” “知道你宝贝郡主的东西,今日内,必定双手奉还!” 回到帐篷时,半溪突然趴在桌上,低低地哭泣。 一声声压抑的哭泣,让人揪心不已。 纪辞轻轻地拍着半溪的背,一句话也没说。 大概,过了一刻钟,半溪才振作地抬起头,认真地将眼泪擦掉,“郡主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拒绝云时和?” 第132章 家里有爵位要继承 半溪对云时和的情意,纪辞看得出来。 本以为,今日能见证一桩良缘,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是有什么原因吗?” “郡主,我和你一样,父母双亡,家中无人继承家业、延续香火。所以,我不可能抛下靖宁伯府,嫁给别人为妻。” 纪辞顿时了然,“也就是说,只接受入赘?” “对,皇上靖宁伯府满门忠烈,只余我一人支应门庭,特意恩赐: 若我诞下男嗣,则承袭靖宁伯爵位;若为女嗣,封为靖宁乡君。若是三代内还无男嗣,可收养子嗣承袭爵位。” “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是不是也有爵位要继承?” 她父王是纪王,就算是每代降爵,怎么着,爵位也不会低。 “嗯,郡主所出长子承王位,长女封郡主。不过……” 半溪说到关键之处,突然一顿,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算了,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不提也罢。” “半溪,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辞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郡主在上书房读书时,一把火把上书房烧了。不久,郡主又将纪王府给买了。所以,大臣联合上奏,让皇上把这项恩赐给撤了。” “好吧,现在,我也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是吧?” “差不多吧。” 其实,原主那么做,纪辞也能理解。 纪家手握兵权、王位、民心,若是原主还一心上进,只怕早就被辞帝给除掉了。 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安乐、惬意、舒适。 见半溪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纪辞又将话题扯到云时和身上,“半溪,有一说一,云时和现在只是个郡守,入赘靖宁伯府,也不算委屈他呀。” 半溪深吸一口气,“嗯。云大人如夏日骄阳,耀眼得让人高不可攀。这样的人,来日必然贵不可言,又岂能让他入赘一个小小靖宁伯府?” 她,也舍不得让云时和入赘。 小小靖宁伯府? 为什么,她觉得半溪有点凡尔赛呢? “半溪,我觉得,你该告诉云时和,你拒绝他的缘由。他愿不愿意,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郡主,我……”一向心高气傲的半溪,突然不自然地低下头,“若是告诉他,被他拒绝,我会很难堪。”原来,半溪是要面子。 “半溪,我去旁敲侧击一下,帮你打探打探他的想法。他不愿意就算了,下一家更好!” 半溪不由得被纪辞逗笑了,“嗯,他要是不愿意,下一任状元、榜眼、探花,我随便挑一个也比他强。” 纪辞做事,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说干就干,当晚就找到了公衙。 此时,陶融、云时和正在专心研究探讨,农田种植之道。 纪辞没有打扰,安静地坐在一旁,直到后半夜时,二人才舒展筋骨收工。 陶融又惭愧,又心疼,“小小何时来的?” 纪辞笑了笑,“刚来。” 其实,纪辞至少坐了一个时辰了。 “对了,我让后厨给你们熬了些绿豆粥,你们尝尝吧。” 陶融刚站起来,突然又揉着肩膀坐下,“我有些气虚体乏,兴许是累着了。不如,小小喂我吧。” “好啊。” 纪辞端着绿豆粥过去,正在四周找凳子,“没有凳子吗?” 突然,陶融长臂一揽,便将纪辞带到了腿上,“这里,舒服些。” 纪辞吓得立即看向碗里,“还好,没有把粥撒在你身上。” “自然,我掌握了力道。” 陶融环住纪辞的腰肢,眼底略显得意,似乎在向纪辞讨赏似的。 “赏你一口粥,张嘴。” 云时和看着你侬我侬的纪辞、陶融,手中的绿豆粥,突然就不香了。 “我才刚被半溪拒绝,脆弱的小心灵,还没恢复。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稍稍顾及一下,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 陶融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一本正经地说教,“子晏小徒,为师是在为你指明道路。” “若你半途而废,终其一生,都将孤苦伶仃。所以,你要有坚韧不拔之志,才能得偿所愿。” 云时和抱起自己的爱猫小溪,“算了,还有小溪陪我。” “云时和,我从半溪那里打探到消息,你想不想听听?”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云时和一向波澜不惊,难得如此急躁,纪辞一时起了玩心,“要不然,你猜猜呗。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郡主有闲心同我开玩笑,莫非是好消息?”还算是聪明! “喜忧参半吧。你想先听好的,还是不好的?” 云时和视死如归地挺直腰杆,像是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先听坏的吧。” 纪辞来到云时和面前,摆出冷血薄情的表情,“半溪这辈子,确实不可能嫁给你。” 云时和跌坐在椅子上,眸光一点点失去神采,“既然如此,又岂会有好消息?” 陶融摇了摇头,“婚姻之事,又不是只有嫁娶。半溪不愿嫁,你不能入赘?” “对啊,是我疏忽了,半溪情况特殊,确实不能外嫁。” 纪辞看着云时和大悲大喜,很是努力地憋笑,“云时和,我们家半溪,很多人排着队要的。如果你不愿意入赘,下一榜的前三甲,可是任由半溪挑选的。” “我又没有宗祧要继承,入赘还是嫁娶,于我而言,并无任何差别。”云时和笑得满面春风,比六月的太阳还要热烈几分,“关键是,与我携手终老的人,是不是我的意中人。” “行了行了,别傻笑了。你的心意,你自己去和半溪说。我们,就不瞎掺和了。”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 诚不欺我啊! 云时和将爱猫小溪塞给纪辞,“天色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半溪了。你帮我把小溪转交给半溪,让她等我好消息。我这就回苍阳郡,准备聘……嫁妆!” 说完,云时和就双脚带风地跑出了公衙。 “云时和这般一根筋,笑得与傻子无异。小小确定,他是书里的智囊?” “人家刚刚坠入情网,难免像个傻子嘛。当初,你比云时和还夸张呢。”纪辞逗弄着小溪,“是吧,小溪?” 小溪慵懒地眯着眼睛,突然舔了一下纪辞。 纪辞指尖忽的一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吓得赶紧把小溪塞给陶融,就差哭出来了,“太可怕了,它要咬我!” 陶融抱着那软软的一大团,吓得整个身子都木木的,强忍着将小溪扔出去,“问渠!” 萧问渠正躺在房顶上,对着月色读话本子,被陶融这么一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把……把猫送给半溪!” 萧问渠抱着小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小溪多可爱呀,就跟小娃娃似的。大人和郡主都这么害怕,以后,小主子出生了,总不能天天让我抱吧。” 第133章 向阎王寨进发 夜梧郡上上下下,都贴满了科学种植的宣传报。 很快,田地都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 纪辞和郡主府所有的家丁一起劳作,把帐篷周围的土地都翻了一遍。 大家随意种喜欢的农作物,等到丰收之时,谁的收成最好,还有10两的赏银。 纪辞最爱红薯,自从种上了红薯,每日必做之事,便是饭后拉着陶融出去,看看自己的红薯有没有长大。 这日,纪辞照例去土地散步消食,却看到了韦战一脸喜色地过来。 “韦将军,你这么开心,是不是你田里的禾苗又长高了?” “这自然是喜事一桩,不过,还有更值得庆祝的事。要不然,郡主猜猜?” 纪辞想了想,“我知道了,太平巷口的安小哥前段时间成亲,是不是他媳妇怀上了?” 自从立下规矩,按照人头分田,城中的百姓们,一个个地都争先恐后地怀孕。 韦战见纪辞半天没猜出来,直接放弃,转头看向陶融,“郡守大人,要不然,你猜猜?” “莫非,找到匪寨的下落了?” “还是郡守大人厉害,一猜就猜中了。”韦战见纪辞似乎有些小失落,立即改口,“那还是多亏了郡主提供的地图,我们才能这么快,在七绕八绕的深山老林中找到匪寨。” “地图不照样也是陶融画的,你这,还不都是变着花样地夸陶融。” “郡主这么计较作甚,郡守大人是你的人。夸他,不就是夸你嘛。” 纪辞立即眉开眼笑地点头,“这话,我爱听!” 陶融也不由得勾唇轻笑,“阎王寨的具体位置在何处?” 韦战立即手舞足蹈地开口,“在深山的中心,有一座险峻的山崖,那山崖高耸入云,就像一个巨大的蘑菇。蘑菇的顶上,有不少石头堆砌的房子,那里就是土匪的窝点。” “如果要上去,必须绕着山崖周围的崎岖山路。那是一条羊肠小道,仅容一人通过。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峭壁。” “如果有人堵在那道上,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因为这匪寨易守难攻,没有缜密的剿匪计划,必定有去无回,所以,那匪寨才叫阎王寨。” 纪辞摸着下巴思考,“看来,剿匪,着实是不容易。” “那可不是嘛!” “那你还这么开心?” “越是有难度的事,越是具有挑战性。于遇那厮都不怕,我怎么能怯战?” 韦战越说越激动,似乎,恨不得现在就上山,和他们大干一场。 “要不然,我们把阎王寨给围了。封锁道路,让他们断水断粮,时日已久,阎王寨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纪辞看电视剧时,经常看到,将帅围而不攻,最后不战而屈人之兵。 轻轻松松的,就攻下了敌方的城池。 “郡主,我们的探子打听过,那些土匪在山上耕织、打渔养虾,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就算我们把寨子围上一年半载,他们也能吃饱喝足。” 果然,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纪辞立马看向陶融,“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打?” “阎王寨易守难攻,要想攻下寨子,必须要深入敌腹。”陶融顿了顿,“也许,那些降匪,能派上用场。” “我知道了,我们假意释放降匪,实则,趁此机会,深入阎王寨,将他们一网打尽!” 陶融轻笑着点头,“小小果然聪明!” “这实在是妙计,我这就安排下去。” 剿匪一事,最为激动的,当属夜梧郡百姓。 出军前夕,百姓们自发组成一支1000人的民兵,被安排在队伍最后方。 4000多人的迎着暖洋洋的朝阳,直逼阎王寨。 进入了这深山老林,纪辞才知道,这地形有多复杂。 杂草、灌木,比人还高,藏满了能埋人的深坑。 全军上下,只能艰难地穿行在这深林中。 要不是都牵着一根长长的绳索,早就被冲散了。 等抵达那易守难攻的阎王寨,天色已经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生好火后,才看清大家狼狈的面容。 一个个的,都蓬头垢面,衣服也被带刺的灌木勾得破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过来逃荒的。 也就是纪辞还好,一直都是陶融背着她,只有衣服被勾出一些些丝出来。 张二妞顶着一张煤炭脸,笑起来的时候,两排整齐的牙齿,格外地洁白,“郡主,郡守大人说,已经排使者上去,和土匪头子谈判了,今晚先在这歇一宿。大家都等着你讲《水浒传》呢。” 陶融、兰扬、于遇、韦战正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攻寨。 她不会打仗,但让将士们开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将士们,今天我们讲第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讲完今日的故事,纪家军的军心,将将到达100。 “郡主,你说,这阎王寨里头的风景,也跟梁山水泊的一样吗?” “虎子,你瞎说个啥呢。梁山水泊里的都是英雄好汉。这阎王寨里头的,顶多都是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阎王寨里都是些胆小鬼,风景能好看到哪里去!” 那些耷头耷脑的降匪,突然站起来反驳,“阎王寨的风景,那可不是一个好看可以形容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比皇宫还要舒服。” “你这个孬种,说什么比皇宫舒服,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皇宫吧。” 纪辞不由得暗道:唉,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这位小兄弟,你说,阎王寨比皇宫好,它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呢?” “这……我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等大家上了阎王寨,就知道它到底有多好了。” 纪辞认真地点头,“你原来是阎王寨的人,我们要打上阎王寨,你就没有阻止的想法?” “有什么好阻止的,大当家的好色又怕死,从来不管弟兄们的死活。山上的弟兄们,估计都恨不得你们早点打上去。” “既然如此,那你们当初为何要落草为寇、荼毒百姓?” “唉,当时的郡守都不顶事,没待几天,就被吴良弄走了。我们要是不听吴良的安排,连口饭都吃不上。一直以来,我们都想改邪归正,可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是死路一条,谁还敢回夜梧郡。” 纪辞眸光闪了闪,提着裙摆,急切地向陶融那边奔过去,“陶融,我想到一个办法剿匪。而且,还能不费一兵一卒。” 韦战很怀疑纪辞所言的真实性,“我们商谈这么久,得出的法子,也要费一番周折。郡主当真有攻下阎王寨的法子?” 第134章 压寨夫人 纪辞得意地比了个二,“当然了,我还想到了两个计划。” “小小的计划,定然对我们大有帮助。小小慢慢说,我认真听。” “计划一,效仿水浒,招安土匪。山上的那些土匪,落草为寇,也是情势所迫,所以,我们若是提出招安,他们定然会归降。” 韦战思量地点点头,“计划二呢?” “计划二,因为土匪头子好色,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姑娘,就会起色心。所以,我假意嫁给他做压寨夫人,让纪家军伪装成送亲队伍,混进阎王寨,再趁其不备,药翻所有人。如此一来,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拿下。” 此行剿匪,半溪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药。 迷药、防瘴药……应有尽有。 “不行!” 陶融、兰扬、于遇、韦战异口同声,意见难得如此一致。 “这是最好的办法,既能不费一兵一卒,又能拿下他们。有什么不好的?” “要不是当初说过,郡主若能平定匪患,便要受20军棍。这次,我们根本不会带郡主过来。总而言之,阎王寨太过危险,郡主不能去!” 韦战态度坚决,于遇也一样。 不过,他却换了一种说法。 “郡主所说的计划二,确实可行。不过,压寨夫人不能是郡主。陶大人都不能娶郡主,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山匪娶郡主。是吧,陶大人?” “我们已经派遣使者上山谈判,明日一早,便会有结果。天色不早了,今日累了一天,先去歇着吧。” 纪辞的意见没有的采纳,心中不免有些小失落。 “哦,知道了。”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脑袋,“乖,我们小小最棒了。如果谈判不成功,便采纳小小的计划。” 次日清晨,陶融收到消息,谈判失败。 “这土匪头子还真是无情无义。那些降匪,怎么说,也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居然一点也不管他们的死活。我们给他送回去,他还不要!” “最可恨的是,他色胆包天,居然真的点名道姓,要郡主做他的压寨夫人!郡主是什么身份,是他这种土匪能够肖想的吗?!” 于遇狠狠地将那套嫁衣摔在地上,重重地踩碾几下,还是不解气。 “要不是这匪寨太高,真想一把火把阎王寨烧了!” 大家愤愤不平地吐槽完之后,都一眨不眨地看向陶融,“陶大人,这场仗,究竟怎么打,你拿个主意吧。” “按照小小的计划来。” “大人开什么玩笑!我们带郡主过来,就是走走过场,到时候把军功让给郡主。怎么能真让郡主以身涉险!” 陶融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嫁衣,认真地拂去上面的尘土,披在自己身上,“李代桃僵。” “好主意!上次,大人在郡主府,被岑经逼着着女装,那叫一个惊艳,比郡主还要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无不赞成这个意见。 只有韦战,神色怪异地盯着陶融。 陶大人屡次三番地着女装,还真是豁的出去。 是不是,长得好看,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陶融上山之前,特意点了纪辞的睡穴,让萧问渠寸步不离地保护,才放心地离开。 纪辞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纪辞的后脑勺被石头磕地生疼,用力地揉了揉后,才伸了个懒腰。 周围都是民兵,看来,陶融还没有出发。 想到此处,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气。 萧问渠拿来一个水囊,还有几个馒头,“郡主醒了,洗漱后赶紧垫垫肚子吧。” “怎么没有看到陶融?” 反正,事情已成定局,萧问渠也实话实说,“大人上阎王寨当压寨夫人了。” “那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阵仗还真是大。就是那嫁衣小了点,大人穿得有点挤。” 纪辞闻言,手一抖,水囊里的水,咕咚咕咚全撒在纪辞身上,裙子被打湿了大半。 衣服湿漉漉的,都贴在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眼下,纪辞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担心陶融的安危,“陶融去了多久?” “不久,也就两个多时辰吧。大概,已经拜过天地,准备动手了。” 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危险,陶融马上就丢下她,孤身一人涉险。 纪辞也不知道,陶融那边究竟进展到什么地步,也不敢轻举妄动。 以免,打乱了陶融的计划。 “陶融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交待?” “大人就说,让我好好保护郡主。让这些民兵围在山下,不要擅自脱离队伍。不过,大家过来,就是想要尽一份力。现在,什么也干不了,正和那些降匪大眼瞪小眼呢。” 纪辞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四面楚歌的故事。 “问渠,你去找张大婶,让她挑几个信得过的降匪过来。” “好,我这就过去!” 纪辞则是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在里面空间里面,取出鸡血紫檀二胡。 “郡主,你找我们过来,是不是要带我们打上阎王寨?” 张二妞过来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知道多兴奋。 “张大婶,我想问一下,夜梧郡这里,有没有什么流传甚广的民谣,最好是关于思念家乡的。” “这可多了去了,像《家乡》、《月亮曲》……这些都很有名。夜梧郡上下,谁都会唱几句。” 纪辞看向那些降匪,“阎王寨的匪寇们,他们也会唱吗?” “会的会的,大家在上山前,都是夜梧郡的百姓。上山后,虽然把家人也接上山了,但都心心念念着回去。如果,他们听到山下的人唱民谣,说不定会哭出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纪辞将所有的民兵、降匪召集在一起。 让大家一起唱民谣,她拉着二胡伴奏。 虽然,阎王寨在山顶,大家在山下唱歌,但架不住有三千多人。 虽然,唱的不是句句在调上,但气势是吼出来了。 阎王寨内,有些耳尖的土匪,听到下面的歌谣声,禁一时忍不住哼起来。 不知不觉间,面容上就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水。 “山下的乡亲们在唱《月光曲》,这是家乡的亲人,在呼唤远方的游子回家。” “我来到阎王寨有五年了,除了最近两次攻城,就从来没有下过山。也不知道,我家的那间茅草房,现在还在不在。” “这阎王寨什么都好,有山有水,能天天吃饱喝足。可是,大当家好色,山上的姑娘家,哪个没被他糟蹋过。” 说话的这人,虽然穿着土匪的衣着,细看之下,赫然是纪家军的一员。 “我一直没让媳妇出门,她还没……” “老王家的儿媳,出过门?他家唯一的男娃娃,长得和大当家一模一样。如果再留在阎王寨,哪天,你也得给大当家养儿子!这气,你能忍得了?” “可是,下山后,我们还有活路吗?” “如今,我们都是大辞的老百姓,就算一时犯了错,法不责众。就算要杀,也是杀带头的人,我们这些小喽啰,顶多是关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是怕死,那兄弟们一起拿下带头的,这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铁定会从轻处罚。” …… 房内,陶融早就腿下嫁衣,一身水墨长衫,静静地看着纪家军一一策反山匪。 土匪头子满脸胡须,喝得面红耳赤。 晕头转向间,一脚踹开了房门,“小美人,是不是等得着急了,爷来了!” 土匪头子满身让人反胃的酒味,嘿嘿地笑着,猥琐至极,嘴角还流着恶心的口水! 进屋一看,没有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只有一个凌厉冰冷的男人。 一时之间,怒火中烧,扛着腰间的斧头,就摇摇晃晃地向陶融冲过去,“哪来的臭小子,把我的小娘子还给我!” 陶融也不留情,藏锋剑出鞘,一刺、一挑,便逼着土匪头子不得不扔下斧头。 紧接着,一脚猛踹过去,将其踩在脚底下。 土匪头子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啊!” 只可惜,没有任何人进来。 “还不束手就擒!” 土匪头子被陶融踩在脚下,陶融绝美的面容,清晰可见。 一时,又起了色心,吞下一口口水,“小郎君长得比小娘子还好看,山上的这些货色,没一个比得上你。不如,留在阎王寨,日日陪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连大当家的位置都能给你。” 说话间,不安分的手,抱着陶融的腿,一点点攀援往上。 陶融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绳。 脚底用力往下踩,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以及,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喊声。 大部分土匪,已经被纪家军策反。 还有极少数人,多半是在寨子里排得上名号的,都死忠于土匪头子。 一听到土匪头子的惨叫声,登时回过神来。 摔下手上的酒碗,抄起桌底下的家伙,“我们中计了,给大当家的报仇!” 寨子里腾的一下子,就乱作一团。 拼杀、叫喊,混在一起,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在这混乱的场面里,吴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躲在一个猪笼里,小心翼翼地移动。 第135章 给你打下的江山 这场战役,陶融占尽人心。 交战之前,便在水井里投放了大量迷药。 那些土匪动手之时,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 很快,陶融便顺利拿下阎王寨。 陶融提着染血的藏锋剑,漠然地扫过那些负隅顽抗的几十个土匪,“是死?是降?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你们耍诈,还对我们下药。如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不放你们上山,你们肯定打不过我们!” 韦战一脚踹向土匪,“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就算给你们一百次机会,对上我们大人,也只有落败的下场!” “要杀就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知悔改,全部下狱!” 陶融冷厉肃杀的目光,又扫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家属,“今日,凡是与山匪划清界限之人,本官会上书向皇上求情,给你们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假意归降的土匪,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 这下,直接就跪在陶融面前,“陶大人,我叫黄土,五当家的是我绑的,到时候,您一定要给我记一笔功,给我一条活路。” “……” 于遇清算完战况后,却不见喜色,“大人,今日之战,我方大获全胜。歼敌三千,招降一万匪民,另收缴9个金库、3个粮仓。不过,吴良好像又跑了。我们翻遍了整个山头,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此处,都是我方之人。吴良跑不远,继续搜查,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有线索,即刻来报!” “是!” 于遇刚离开,兰扬又找了过来,“这些匪徒有万余人,上书奏请皇上圣裁,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月。眼下,若是带回郡城,难免影响城内治安。大人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他们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大多是被奸恶之人蒙骗,才误入歧途。吩咐下去,凡是降匪,一例封锁在阎王寨,派人教导他们夜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七日后,考核通过者,可登入户籍,领取夜梧身份证、农田等。过往之事,一概揭过不论。” 兰扬似乎对此很是为难,“大人虽是夜梧郡的最高长官,大事小情都能自行决策。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皇上点头,大人便自行决定匪寇去留,只怕是……” “我既答应,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便不会出尔反尔。若出了事,我一人担着。” “大人,我兰扬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大人交代的事,我会一一落实。若皇上怪罪,我和大人一起担!” 山下,萧问渠看着天空中的绿色信号弹,激动地跳起来,“太好了,阎王寨被攻下了!” 唱着民谣的百姓们,喉咙已经嘶哑,还是手舞足蹈地欢呼雀跃,“太好了!以后,我们晚上都能睡个安稳觉。再也不用担心,土匪来家里抢东西了。” 那些降匪,也激动地热泪盈眶,“郡主,我们唱民谣,算不算为剿匪立功?” 这…… 纪辞并不知道,山上的情况。 也不知道,民谣对这场战役,有没有帮助。 “算!” 陶融的声音,清脆悦耳,又掷地有声。 “陶融!”纪辞一见到陶融,身子几乎不受控制,便向陶融扑过去。 只不过,纪辞一个猛子,就要扎向他怀里时,陶融却伸出双手,将纪辞拦住,还后退了好几步,“我身上脏,回去再抱!” 陶融只要一想起,自己的脚被土匪头子摸过,心底便升腾出一股强烈的厌恶。 “你身上这么多血,有没有受伤?” “放心,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 吴德正在库房里数银子,陡然听闻,阎王寨被人带兵给剿了。 一股滔天的伤痛,从足尖一下蹿向大脑。 心就像是突然缺了一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阎王寨,我的另一个藏宝库啊!现在突然没了,这让我怎么活得下去啊!” 吴德悲痛欲绝,哭得如丧考妣。 阎王寨被剿灭,陶融将夜梧郡的情况,如实上报朝廷。 阎王寨所缴纳的宝物,抓获的五十多个反叛土匪,全都让韦战押回京城。 辞帝收到战报,喜上眉梢。 惨白的面容,也添了几分红润。 “父皇,陶大人此次剿匪,立下大功一件,理应嘉奖才是。” 礼部尚书兰温高举着玉笏,“皇上,陶融立下平匪不假,却有多方助力,并非他一人的功劳。” “再者,陶融自矜功伐,私自释放阎王寨土匪。此举,势必扰乱夜梧郡治安,引得百姓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各州郡有样学样,则大辞危矣。” “依微臣愚见,陶融非但无功,反有大过。当免其官职,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若是换做以前,辞陌衍必然会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不过,和这群老臣多次交锋,也摸索到些许门道,“兰大人所言,真是句句在理。那么,依兰大人之见,该如何处置那些降匪呢?” “当然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再杀!” “兰大人所说,与陶融的做法并无二致。既如此,也就说明,兰大人非常赞成陶融的做法。这般揪着陶融不放,莫非,是挟私报复?” 万太傅眯着狐狸眼,笑着点头。 “老臣与陶融无冤无仇,哪来的挟私报复。太子殿下平白无故,便给老臣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老臣实在是冤得很。” “那兰大人平白无故给陶融扣一顶帽子,他就不冤吗?” “我……”兰温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被辞陌衍带偏了,“即便如此,陶融擅自做主,释放降匪,丝毫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夜梧郡是辞妹妹的封地,所有事情,她都有权处理。兰大人这么关心夜梧,不如,让陶融退位让贤,将夜梧郡的郡守之位让给你。” 开玩笑,郡守只是个六品官,他如今是二品大员。 他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跑去夜梧郡。 户部尚书也弓着身子出列,“皇上,事急从权,陶大人行事虽欠妥,但夜梧郡并未出现任何差池。由此可见,兰大人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了。” 陶融送来了那么多财宝,国库一下子就充盈了。 他掌管国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国库满满当当。 越想,越觉得陶融是个可造之材。 辞帝摆了摆手,“好了,都别争了。陶融私自做主,确实行事欠妥。然,陶融率兵剿匪有功。功过相抵,此事就此揭过。” “皇上,夜梧郡——” 万太傅突然出声,打断了不甘心的兰温,“皇上,京中官员对陶融的行事作风,诸多不满。不如,皇上派遣钦差大臣,前往夜梧郡督察指导。” “此计甚好!哪位爱卿愿前往夜梧郡?” 朝中官员纷纷低下了头,生怕辞帝看见自己似的。 “皇上,微臣愿请缨!” 大臣们见到岑经毛遂自荐,纷纷舒了一口气,又扬起了高傲的头颅。 “皇上,岑大人铁面无私、年少有为,定能将夜梧郡拨乱反正。” …… 早朝结束,岑经便被传唤去了平章殿,半个时辰才出来。 刚出皇城,又被叫去太子府,足足待了一个时辰。 紧接着,又在兰温府上坐了一个时辰。 大批改过自新的匪徒,重新入住夜梧郡。 夜梧郡人口暴增,一下就有了一万多人。 不过,夜梧郡本就地广人稀,是大辞最大的郡城,比某些州还要大,这些人口涌入,也没有人满为患。 反倒是欣欣向荣、生气勃勃。 这一日,纪辞来到公衙,发现这里已经变了新面貌。 入目可见之处,都是崭新的木料。 虽然都是些普通的杉木、松木,却比名贵的金丝楠木还要美观顺眼,再没有半点陈旧破烂的样子。 “我这才几天没来,公衙就焕然一新了。” “阎王寨附近的那片阎王林,处处是宝。我们动员乡亲们开了几条路出来,砍下来的树木,一部分用来给公衙翻新,一部分翻新自家屋舍。” 陶融牵起纪辞的手,“走,带你去城中逛逛,看看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怎么不说,是本郡主给你打下的江山。” “好,小小说得都对!” 纪辞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这么油嘴滑舌,看着就像是渣男。” “渣男?” “就是经常玩弄感情的男人。渣男的话,就像是天气预报一样,当不得真的。” 陶融微微敛眉,认真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一惯洁身自好,除了纪辞,与别的女子,基本上没有任何言语往来。 渣男这顶帽子,实在是担不起。 “小小,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看着陶融一脸认真的模样,纪辞更是忍不住捉弄,“没有啊,你的为人处世,我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个妥妥的渣男。” “那你呢?” “我怎么了?” 陶融忽的嗟叹不已,“我洁身自好,所有的桃花在含苞之时,便被掐断。小小的桃花,一朵朵的,怒放争艳。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提到这里,纪辞确实是理亏。 毕竟,她还有四个面首在那摆着。 “那个,你觉得,梅兰竹菊,我该怎么安顿是好?” 第136章 及笄 “遣散他们,你舍得?” “他们毕竟是郡主府的一份子,也帮了我们很多,遣散他们,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不是纪辞舍不得遣散他们,而是,只要一提到这事,梅兰竹菊就开始寻死觅活。 接下来的话,纪辞实在是不好往下说。 毕竟,他们只是担了个面首的虚名,从没做过逾矩的行为。 “我又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也只是说说而已。多些人保护你,我也更放心。” 他的小小,招人喜欢是不假,不过,只有自己被放在小小心上。 其他人,不过是浮云而已,不值一提。 “你真不在意啊?” “我是正室,得有气度。” 纪辞偷偷瞄了陶融一眼,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陶融,我觉得,这夜梧郡似乎有不少好看的少年郎,要不然,我再给你找几个兄弟呗?” 陶融牵着纪辞的手,微微用力,“若是他们的脖子,硬得过藏锋剑,我倒是能让他们进门。” “我说,别忘了,你可是品行端方的文官。文官就应该有文官的样子,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小心别人弹劾你。” “你别到处沾花惹草,我自然不会大开杀戒。” 纪辞哼哼唧唧,似乎很是不满,“说来说去,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 “我有说,你错了?” “我不管,你就是这个意思!” 纪辞嫌弃地甩开陶融的手,自顾自地漫步的城中的泥土街道上。 农忙过后,大家手上还有些余银,再加上发放的第二笔补助金,都开始紧锣密鼓地翻新屋舍。 勤劳能干的百姓们,在工匠队长竹忘言、菊一故的带领下,把摇摇欲坠、四处漏风的茅草房,都翻修成了土胚瓦房。 张二妞正在给盖房的人送绿豆汤,远远的见到纪辞、陶融的身影,连忙跳着招手,“郡主、陶大人,天气热,要不要过来喝碗绿豆汤啊?” 纪辞剜了陶融一眼后,快步跑向张二妞,“给我喝就行,给他喝是浪费!” “看来,郡主和陶大人是闹别扭了。” 纪辞一边喝绿豆汤,一边诉苦,“嗯,陶融欺负我!他说,夜梧郡的姑娘都好看,尤其是张大婶,国色天香,比我好看多了。所以,他后悔与我定亲,还想另娶她人。” 张二妞有些羞涩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那可不行,我的小儿子都能下田干活了,怎么能嫁给陶大人。” 陶融刚走过来,便听到张二妞的这番话,很是认真严肃地解释,“张大婶,抱歉,我从未说过要娶你。” 纪辞一脸委屈,煞有介事地点头,“他可能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陶大人,不是我说你,郡主多好的姑娘,别说我们夜梧,就连大辞都找不到这么出挑的人。放着郡主不要,成日里想着别的人,这跟阎王寨的土匪头子,有什么两样。” 纪辞低着头,强忍着笑意。 陶融被张二妞这么劈头盖脸的数落,一句话也没反驳,只是态度非常诚恳地点头,“张大婶,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不会做负心之人的。” 陶融态度这么好,张二妞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对了,前些天,我和街坊邻居一起去了阎王林,采了好些蘑菇回来。那味道,可真是鲜美,郡主也带些回去尝尝吧。” “好啊,那就多谢张大婶了。” 张二妞进了房间后,陶融才含笑看向纪辞,“我被骂了,心里可舒坦些?” “还不够解气,回去后,你把红薯地的土给翻了。” “昨天刚翻过。” “浇水了吗?” “今天早上浇过了。” “那……”纪辞撑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思考,“那你给我做个钓竿,我要钓鱼。” “好。” 纪辞这才给陶融倒了一碗绿豆汤,“好吧,本郡主决定,原谅你了。” 张二妞出来时,看到纪辞和陶融言笑晏晏的,也笑开了花,“郡主,这一篓子的蘑菇,都给你了。” 纪辞看着这个编织细密的竹篓,眸子亮晶晶的,“张大婶,您的手可真巧,编的这个竹篓真好看。” “这些农具,家家户户都会编,算不得什么。我家还有好多,郡主喜欢的话,把竹篓也带回去吧。” 纪辞正要点头之际,陶融在纪辞耳畔轻声道了句,“这些是灵芝。” 纪辞闻言,连忙将东西退回去,“张大婶,竹篓里面的不是蘑菇,是灵芝。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张二妞立即伸出双手,想要把东西抱回来,还没有碰到竹篓时,又悻悻地收回了双手,一脸的肉痛,“既然送给了郡主,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明天,就是郡主的生辰,这些灵芝,就算是送给群主的礼物。” 张二妞是真的肉痛啊,她只当这是蘑菇,已经煮了好几顿了,这得吃了多少银子? 她就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蘑菇,原来是灵芝。 纪辞象征性的拿了两朵灵芝,“张大婶,您的心意我收到了。这样吧,我最近想钓鱼,您给我编几个鱼篓吧。” “好好好。” “对了,这些灵芝如果就这么卖,是卖不了好价钱的。您可以去找半溪,让她教您怎么炮制药材。当然,也可以向半溪学习辨识中草药。山里那么大,也不只有灵芝这一种中草药。” 当然,纪辞最主要的意思还是,别让他们把所有的灵芝都给采完,连颗苗都不剩下。 “郡主说的,我都记下了。” 纪辞前脚刚走,张二妞后脚就将这个消息传遍了家家户户。 一时之间,乡亲们无不悲喜交加。 及笄礼,也就是古代女子的成人礼。 纪辞的及笄礼,本该大操大办,但因为还在孝期,一切从简。 即便如此,亲朋好友也坐满了五大桌子,将公衙挤得密不透风。 纪辞穿着精美绝伦的礼服,走完了繁琐复杂的前部分流程,终于来到了及笄礼的重头戏——加笄。 按照大辞规矩,加笄共有三加。 一加,父兄长辈赠簪。 二加,定亲之人赠簪。 三加,闺中好友赠簪。 纪辞的父兄长辈皆不在此,便直接跳过这一流程。 司礼的于遇直接高呼,“二加笄!” “慢着!”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这庄重严肃的流程。 众人不悦地向大门望去,只见,岑经手里拿着两个锦盒,风尘仆仆地大步迈进来。 “阿辞加笄,一加才是重中之重,怎能如此草率地跳过。” 陶融笑意盈盈,“既如此,岑兄先来便是。” 岑经打开两个锦盒,两支精美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金簪是纪老将军送的,银簪是我送的,看你喜欢哪个?” 一支,通体赤金,上面雕刻着流动的暗纹,尽处嵌了一颗两根手指大的东珠。 一支,纯银材质,雕工精细,两朵海棠怒放,上面恰到好处地点缀了细密的翡翠,看着熠熠生辉。 “我能不能都要?”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 “真是贪心!” 岑经郑重其事地给纪辞戴上银簪,才敷衍地给纪辞插上金簪。 “好看是好看,就是眼光不好。”岑经认真地欣赏完后,才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瞥向陶融,“你去吧。” “二加笄!” 陶融取出一支莹润细腻的和田玉簪,蜻蜓立在怒放的清莲上。 纪辞的目光都黏在了簪子上,“这是你雕的吗?” “嗯。” 陶融对准撒下来的阳光,微微转动簪子,折射出‘来日方长,岁月静好’的字样。 “希望,未来的朝朝暮暮,都能陪你一起度过。” 陶融小心翼翼地给纪辞戴上发簪,眼底泛起了潋滟的柔波。 “好。” 不用再多说什么,一个‘好’字,已然重过千钧。 岑经压下眼底的艳羡,“雕虫小技而已。” “三加笄!” 半溪仔细地端详纪辞的发髻,在最合适的地方将簪子插上,“我家中拮据,不像他们一样,能一掷千金。这支金丝楠木的簪子,郡主将就着收下吧。” 金丝楠木可是最名贵的木料。 半溪还真是个凡尔赛。 三加过后,及笄礼成。 其他的人,也不再拘泥礼数,纷纷上前,把早已准备好的簪子,插在纪辞的发髻上。 一个个的,见缝插簪。 仿佛,纪辞的脑袋是圣诞树一样。 到了夜间,今日的热闹氛围才逐渐褪去。 纪辞换了身便服,将脑袋上的装饰品取下来,足足装满了两个首饰盒。 纪辞心疼地摸了摸脖子,“这及笄礼,也太繁琐复杂了,亏得这还是一切从简。如果成亲的话……” 纪辞打了个寒战,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二日,纪辞用完早膳,一边拿着彩绣团扇扇风,一边巡视着自己的红薯地。 陶融、岑经也正好往这边走来。 “夜梧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荒芜。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我倒是有些向往,这夜梧郡的生活。尤其是阿辞耕种的那亩红薯地,就是比别人的要好。” 纪辞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夜梧郡的发展,这才刚刚有所起色,处处都需要人手。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留下来吧。” “咳咳咳,你们都被贬出了朝堂,我若也离开,那你们被那些人背后捅刀子,都没人给你们说话。我们这些人,总得有人留在朝堂才是。” “对了,昨日忙着玩乐,都忘了问你,为何突然来了夜梧郡?” 第137章 婚期已定 岑经闻言,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此行的重要任务。 岑经从怀里拿出两道明黄的卷轴,“哦,差点忘了。这是皇上捎我带来的圣旨,我就不念了,你们自己看吧。” 纪辞记得,上次岑经给辞帝带圣旨,也是这么随便地扔给他们的。 “岑经,这好歹也是圣旨,你也太随便了吧。你这个官场老油条,就不怕我们参你一本?” “都是自家人,这里又没别人,难不成,还让你们跪我?” 就算他装模作样地宣旨,这两位,谁愿意跪啊? 纪辞把彩绣团扇扔给陶融,自己打开圣旨,洋洋洒洒的,写满了溢美之词。 简而言之,就是说他们剿匪有功,特意下旨封赏。 只不过,纪辞眯着眼睛,将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纪辞进封为元嘉公主,加赐封地济安郡。 半溪进封为郡主,赐封地苍阳郡。 韦战品阶进升一品。 于遇、兰扬赐金百两。 …… 该封赏的,不该封赏的,都提到了。 唯独是当领头功的陶融,只字未提。 纪辞又将圣旨递给陶融,“陶融,我是不是看漏了,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没有他的名字才正常。你们不知道,朝堂上揪着陶融宽释土匪的事,都要把他罢官了。还是太子殿下出头,据理力争,皇上最后拍板,功过相抵,那些大臣才揭过这件事。” 纪辞不免有些小失落,“这样的话,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升官啊。” 岑经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阿辞还是个官迷。如果陶融升官的话,那肯定要调回京城,你们舍得这里?” “这么一说,还是不升官得好。是吧,陶融?” “以后,在夜梧安家落户,也未尝不是幸事一桩。况且……”陶融勾起笑意,指着圣旨上纪辞的名字,“况且,小小被进封为公主。以后,俞州的济安郡,也是你的封地了。” “济安郡?不会又是个地广人稀,一片荒芜的地方吧。” 现在,一听到封地,纪辞都怕了。 “俞州5郡,夜梧郡最为贫穷,苍阳郡次之。济安郡位于夜梧郡的西边,是整个俞州最为富庶的州郡。小小若是不放心,改日,我陪小小一同去济安郡看看。” “那倒不用了。我就是觉得,皇上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有点瘆得慌。总感觉,他又要使什么计谋了。” 岑经神色突然凝重了几分,“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虽有汤药调养,只怕也是日薄西山。皇上厚待陶融,为的是陶融能投桃报李,效忠太子殿下。” 纪辞突然想起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此说来,新帝登基之时,便是陶融、云时和被复用之时。” 如此一来,陶融、云时和都会记住辞陌衍的知遇之恩,为辞陌衍尽忠报恩。 “别这么愁云惨淡的,还有另外一份圣旨。你们看完后,定然喜笑颜开!”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容。” 纪辞打开圣旨一看,笑容怎么也压不住。 “陶融,我好像没看懂,你给我念念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惟尔纪王纪景翰嫡长女纪辞,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聪慧警敏。今大辞夜梧郡守陶融,宜文宜武,品貌超然。值纪辞待字闺中,与陶融珠联璧合,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纪辞、陶融二人,择吉日十一月十一日完婚。钦此!” 陶融又惊又喜地念完圣旨,仍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又将圣旨读了三遍。 这才确信,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们的赐婚圣旨。 此时此刻,陶融就像一根被风吹拂的羽毛,有些忘乎所以,有些飘飘然。 似乎,自己就要飘上天了。 “小小,日子定下来了。” “皇上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也有许多无奈之处。剿匪之事,群臣逼迫,皇上只能让你功过相抵。这赐婚圣旨,也算是皇上对你的补偿。另外,皇上还给你们准备了128抬嫁妆,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纪辞眼底闪着熠熠的神采,“名利皆虚妄,还是金银财宝来得实在。” 纪辞突然觉得,辞帝还是有些人性的。 “行了,笑成那副傻样,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妹妹。” 纪辞吐了吐舌头,“你没有心上人,,自然不懂我们此刻的心境。” “下月初九,我成亲。” 纪辞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味来。 “啊?这么快?” “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谁家的姑娘?”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岑经若有所思地望向京城的方向,“她是万太傅的孙女。万太傅德高望重,太傅府家风清正,想来,万姑娘也是个人品贵重的女子。” “你都没见过她,就答应了?” 陶融对此,很是平静,似乎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婚姻之事,是结两姓之好。你情我愿的姻缘,本就难得。” “岑兄在京中,与多方势力周旋,很难独善其身。两党相争日益激烈,若他再不站队,势必为两方所不容。与其说是成亲,不如说是站队的投名状。” 京城的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分别多日,好不容易团聚,纪辞也不愿气氛过于凝重。 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陶融,张大婶给我做了好几个鱼篓,你帮我做好鱼竿了吗?” “等着,我去拿。” 纪辞带着岑经来到前边的溪流,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炫耀,“你看,这条溪水是不是清澈见底?” “勉强算清,还还不至于见底。这水,肯定不能喝。” “那你是没见过,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这溪水不仅浑浊发臭,上面还有不少的漂浮物。现在,比起一开始,算是好多了。” 岑经望向纪辞感慨的面容,眼底不禁涌现出丝丝的心疼,“那也是你自找的,放着京城的雕栏玉栋不住,偏偏要陪着陶融来这边受苦。” “我在京城,得守规矩,得讲礼数,得与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周旋。一天下来,心里累得慌。我在这边,每天和勤劳朴实的百姓们相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多肆意畅快。” “听你说这番话,突然想到了幼时之事。那时候,你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却人小鬼大。在纪家宗祠说,纪家规矩森严,处处压抑,还是外面的世界更有意思。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纪家,之后,就再也没回去。” 如此说来,原主跟她还挺像的。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我不长进了。” 陶融将钓竿上好鱼饵之后,才递给纪辞,“汲汲营营也是一生,潇洒畅快也是一生。只要过得无愧于心,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品评。” 岑经对陶融的特殊待遇,很是不满,“陶融,我的也没上鱼饵。” “你没手?” “陶融,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兄长。你就这态度?” “你既是兄长,理应爱护小辈。我的钓竿,便劳驾兄长上饵了。” 岑经被陶融气得牙根痒痒,偏偏还挑不出任何错处来,“早知道,那道赐婚圣旨,我就不给你带来了。” 纪辞见岑经这副怨妇似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就是嫌蚯蚓脏嘛,我给你上鱼饵吧。” 陶融轻轻将纪辞按坐在小马扎上,“我来就好。” “哦。” “陶融,你这人呢,平平无奇,本不该成为我妹夫的。不过,看在你会照顾阿辞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承认你这个妹夫。” 陶融挑了挑眉,“需要你承认?”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见面就掐架。再吵,我的鱼儿都要被吓走了。” 纪辞很是怀疑,这俩男人,上辈子肯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陶融把小马扎搬到纪辞身旁,很是委屈地诉苦,“小小,是他先挑衅我。” 纪辞摸了摸陶融的脑袋,“乖哈,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嗯。” 岑经还是第一次钓鱼,一心捣鼓自己的鱼竿,并未听到那两人的悄悄话。 等他有样学样地抛竿时,纪辞已经十分欣喜地大呼,“陶融,有鱼儿咬饵了!好像还挺大,我弄不上来。” “别急,我来!” 陶融忙放下鱼竿,绕到纪辞身后,轻轻地环住纪辞的腰身,再握住她的手,不见怎么用力,却轻轻松松地将鱼钓了上来。 “哇哦!好大一条鲤鱼,估计有两斤重了吧。今天中午,咱们就吃了它。” 陶融帮着纪辞将鲤鱼放进鱼篓里,这时,自己的钓竿的正巧也有鱼儿上钩。 岑经哪里还等得住,直接就抓起陶融的钓竿,“陶融,这条鱼钓上来,算我的!” “好。” 随便应了一声后,陶融又继续和纪辞讨论,这条鲤鱼该怎么吃。 岑经喜滋滋地收杆,却发现,这条鱼似乎很有分量,怎么也收不上来。 咬了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反倒被鱼儿把自己钓下去了。 岑经在水里使劲扑腾着,“救命啊,我不会水啊!” 纪辞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这水不深,还没到你的腰身,站起来就行。” 岑经心惊胆战地站起来,发现,溪水将将没过他的膝盖。 纪辞的脸色一变,“这溪水,半个月前,还能没过人的腰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浅了。” 第138章 发展旅游业 岑经气得不轻,狼狈地从溪水中爬上来,“天气炎热,水面下降,再正常不过了。这时候,你们不该先关心落水的我吗?” 一道尖锐的鸭公嗓突然传来,“哎哟!我的岑大人啊,怎么好端端的,掉进溪水里了呢。这头顶上的水草,赶紧拿下来,不然,可不是好彩头。” 喜公公的声音,打断了纪辞的思绪和担忧,“喜公公,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也来了夜梧郡?” “郡主……”喜公公打向自己的嘴,“瞧杂家这记性,现在该改口叫公主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喜公公是长辈,叫我阿辞也行。” “那可不成,尊卑有序,可不能胡来。此行,皇上特意交代,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公主这是头一回成亲,肯定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让杂家过来给公主讲讲婚事的流程。” 什么叫头一回成亲,说得她好像要成亲很多次似的。 纪辞笑得很是勉强,“喜公公风尘仆仆,先歇一歇,这些事,缓几日再说吧。” 京城在最北方,夜梧郡在最南方。 她都跑到这里了,怎么还来人给她立规矩。 “也行。”喜公公点点头,“不知公主宅在何处?” 纪辞指着身后排列地整整齐齐的营帐,“我们就住这里,很近的。” 喜公公变了脸色,对着陶融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公主是千金之躯,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金玉屋,坐的是宝马香车。” “这种地方,陶大人能将就着住,咱们公主可不能受这委屈。公主,咱们这就回京,皇上赐了一座公主府给你,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上。” 喜公公也是一番好意,纪辞也不好与他翻脸。 “喜公公,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也无甚趣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将这荒芜之地改造成富庶之地,那才叫有成就感。” 喜公公淡淡地瞥向陶融,“岑大人身上都湿了,陶大人先带他去换一身衣衫罢。” “小小,你先陪喜公公转转,我马上回来。” “嗯,好。” 喜公公将纪辞拉到一旁,“公主,杂家也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秉性,最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现在,陶大人对公主是无有不依,日子一久,难保不变心。所以啊,公主对他,就不要投入太多情感,免得日后心里难受。” 纪辞尴尬地笑了笑,“陶融和别人不一样的。” 虽然,喜公公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不过,她怎么总感觉,喜公公巴不得她和陶融闹掰呢。 “公主,你别怪杂家多嘴。当初,皇后娘娘嫁给皇上时,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太子殿下出世后,皇上便和娘娘情分淡了,再未留宿娘娘宫中。” “即便两情相悦,也需时刻谨记,不可交付全部真心。今日,杂家对陶融说重话,确实是刻意为之。只希望,陶融不要怠慢公主。” 纪辞沉思过后,认真地点点头,“喜公公所言,字字真心,我都明白。婚姻呢,不只要两情相悦,还需双方小心经营,共同付出,日子才能过得长久、顺当。否则,到头来便是一地鸡毛,相看两厌。” “公主既然明白,那杂家也不指手画脚了。”喜公公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以前,皇上确实行事欠妥,寒了公主的心。如今,皇上是真心想要补偿公主。若是得空,公主便回京城看看。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辞帝,当真快不行了吗? “好。今年丰收之后,我带些亲自种的红薯回京。” 中午,纪辞在公衙设宴,为喜公公接风洗尘。 菜肴不多,都是些地道的家常菜,有些,还是百姓们送过来的。 喜公公扫过菜桌上的五道菜,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清汤白菜、清蒸面团、豆腐羹、榨菜丝、红烧鲤鱼,除了这条鱼,一点肉都没有。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喜公公作为辞帝的贴身太监,天天山珍海味,美味珍馐。 看到这些没有油水的家常小菜,实在是忍不住抱怨。 纪辞亲自给喜公公夹了一筷鱼肉,“喜公公,这些家常菜,比御膳房的饭菜也不差,你尝尝味道就知道了。” 喜公公看着这些饭菜,就没有任何的食欲,但架不住纪辞亲自夹菜,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抿了一小口。 “这这这……味道鲜美,细细品尝,还有荷叶的清香。” 喜公公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不对,好像是桂花酒酿的味道。” “是吧,这些菜,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玄机。” 喜公公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序,“公主,先别说话,让杂家好好吃一顿。” 御膳房的饭菜,大多油腻,吃多了还积食。这么清淡爽口的饭菜,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就算是顿顿饭菜不换样,他也吃不腻。 吃饱喝足后,喜公公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公主,这饭菜是哪位大厨掌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喜公公瞪大了眼睛,“公主做的?” 纪辞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到夜梧郡,硬是练成了这手艺。 喜公公越想,越觉得纪辞可怜,就越是无比心疼她。 “我可没有这本事,大家的伙食,都是醉梅一个人掌勺的。不管是谁,吃了这饭菜后,都觉得其他的饭菜寡然无味。他还在夜梧郡开了一间醉梅楼,苍阳郡、济安郡的人,经常大老远的跑来吃饭。” 喜公公吞了一口唾液,“这味道,怕是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想过来尝尝鲜。” 纪辞等的就是这句话,“喜公公,我听说,我讲的《水浒传》,都已经传到了京城?” “那可不是,整个大辞,提到《水浒传》,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喜公公,阎王寨的土匪清剿后,现在已经改造成风景名胜区,取名为梁山。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在上面题诗作画。只要五文钱,便能见识《水浒传》中的梁山,你要不要过去见识见识?” 文人墨客,纯属是纪辞瞎掰。 那些诗,全都摘自《唐诗三百首》。 这不是,搞旅游景点,不都得弄点噱头出来。 “还等什么啊,杂家这就要过去看看。” 爬山这种事,实在太累。 再说,六月天气炎热,纪辞只想宅在房里躲太阳。所以,这项光荣的任务,又交给陶融了。 大家都出去后,纪辞悠闲自在地躺在太师摇椅上午睡。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阵女声,熟悉又陌生,就像是房檐上悬挂的风铃声,听着便让人觉得舒服。 这声音,越来越近,纪辞伸了个懒腰,懒懒的睁开迷离的睡眼。 “徐巧?” 徐巧和兰扬有说有笑地进来,突然撞上了纪辞。 一时之间,无比的局促,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公……公主,我们……” 兰扬也有些尴尬,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公主,徐姑娘是跟喜公公一起过来的。不过,进城之时,马车突然受惊,手上受了点小伤,刚从半溪的一笑堂回来。徐姑娘急着见公主,我才带她来公衙的,还请公主勿要怪罪。” 纪辞不由得露出了老母亲的笑容,“没事没事,你头一回带姑娘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兰扬,可算是开窍了。 “公主别误会,我和徐姑娘只是……” “放心,我没误会。天气炎热,快给徐姑娘倒杯水吧。” 兰扬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过堂中,只剩下纪辞和徐巧二人。 纪辞和徐巧并不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咳咳,徐姑娘,你别站着,先坐下吧。” “好,谢谢公主。”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是特地来见我的?” “嗯。” …… 接下来,都是纪辞问一句,徐巧答一句。 纪辞也算是得知了徐巧的来意。 原来,昔日的好姐妹郑婕嫁人后,因为刁蛮任性,日日被婆母磋磨。 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人正为她张罗婚事。 当初,她被纪辞提点后,再无心婚嫁,所以,特意从家中逃来夜梧郡避婚。 “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去处了,公主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徐姑娘若是不嫌弃夜梧郡,自然可以住下,我也不会将此告知你的家人。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几日后,你又该怎么办呢?” 古代都是封建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多数的女子,对此也是逆来顺受,听之任之。 很少有人像徐巧这般,私自离家出走,抗拒家人的安排。 对于这样的人,即便当初有些过节,纪辞也想帮一把。 “我想像公主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证明自己,不被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新时代独立女性,纪辞喜欢! “那你有什么计划呢?” “公主,我会作画、刺绣、做文章,夜梧收女先生吗?” 纪辞闻言,激动不已,“收!如果学堂不收,我就开办女子学堂!” 对啊,她光顾着发展夜梧郡经济,把最重要的教育给忘了。 第139章 上游截断水源 岑经、喜公公在夜梧郡呆了大半个月,在夜梧郡的每个地方都拍照打卡,才带着一堆的照片、手办启程回京。 一路上,岑经、喜公公都陶醉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中,直到踏入京城的地界,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任务去夜梧郡的。 “岑大人,皇上特意叮嘱,让我帮公主熟悉大婚流程。我好像,把这事给忘了。” “皇上让我督查指导陶融,似乎,我也忘了。” 最后,喜公公和岑经达成共识,把夜梧郡往天上夸。 喜公公沐浴更衣后,拖着一大堆的小玩意,进入了平章殿。 “夜梧郡那边,情况如何?辞丫头何时回来?” “皇上,公主说了,等丰收后,带着亲自种的红薯回来看您。” 说着说着,喜公公便拿出了纪辞送的拍立得,“皇上,这个是公主送给您的拍立得。只要按下这个按钮,皇上的小像马上就出来了。” 辞帝有些灰暗浑浊的眸子,立马就多了几分神采,“此物确实奇特!” “公主说了,除了皇上,其他人想要拍照,必须去夜梧郡才行。” 辞帝笑意盈盈,面色也红润了几分。 “还有这些,是限量版梁山108好汉武器手办。第一套完整的手办,就在皇上手中。其他人,只能去夜梧郡,一次次抽卡集齐。” 辞帝朗声大笑,“这辞丫头,还真是鬼点子多。” “对了,还有这瓶药,是靖宁郡主给皇上调的药,强身健体有奇效。” “半溪那丫头,也是有心了。”辞帝突然想到什么,“朕记得,她比辞丫头年长一岁,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小喜子,你看京中的青年才俊,谁是半溪丫头的良配。” “皇上,云大人似乎对靖宁郡主有意。” “倒是也般配。” 辞帝对梁山好汉手办爱不释手,108个手办,轮流带着上朝。 渐渐的,此物风靡开来。 夜梧郡,成为天下人向往的地方。 各地的达官贵人,都组团前往夜梧郡。 夜梧郡的gdp,直线上涨。 百姓们的钱包,慢慢地鼓了起来。 这一日,纪辞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脑袋闪过一抹灵光,快步跑出帐篷,来到溪流旁边。 果然,溪流干涸,溪床开裂。 “昨日才下了雨,溪水怎么可能干涸!” 纪辞想也不想,直奔公衙而去。 公衙上下,没有一个人。 纪辞转遍了夜梧郡,终于找到一个人。 “公主,上游的济安郡,截断了溪流的水源。清水溪是夜梧郡唯一的溪流,他们把溪水堵住,咱们夜梧郡上下,都断了水,庄稼也要枯死了。陶大人知道情况后,带着乡亲们,去找济安郡郡守算账了。” 什么?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陶融什么时候也学会了? 纪辞一得知消息,不敢耽搁,装上了马车,便向济安郡赶去。 来到济安郡的城门时,纪辞发现,外面零零散散的,站了好几个熟悉的人。 “张大婶,你们怎么在这里?” 此刻,不应该正在和别人干架吗? “陶大人说,截断水源的事,就是吴良那个天杀的的干的。现在,陶大人在和济南郡守谈判,让我们蹲守在各个出口,别让吴良又跑了。” “居然又是他!” “可不是嘛。我听说,这济安郡守的腰杆可硬了。陶大人和他谈判,只怕是不容易,公主赶紧去救场吧。” 公衙的人虽然不认识纪辞,不过她有济安郡郡令。 公衙上下,谁也不敢拦她。 刚靠近书房,便听到了里边的谈话声。 “你们夜梧郡有梁山圈钱,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都快赶上我们济安郡了。你们守着梁山,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如此一来,又岂有种田的必要。我们济安郡还缺水灌溉农田,这水给你们也是浪费。” 纪辞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 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当即就要推门闯进去。 不过,这时陶融的声音突然响起。 陶融不疾不徐地开口,一副气定神闲,“耕为本务,读可荣身。百姓们凭借梁山,使钱包富余,确实不假。” “不过,大辞阶级分为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且家族子弟不可参加科考。夜梧郡有七成之人,不废农耕。为的是,有朝一日,名题金榜,光耀门楣。” 陶融又含笑望向吴良,“吴师爷兄长经商,一身才华,却无缘科考。想必,最有亲身体会。” 济安郡守孙渡眯起了眼睛,“陶大人认识吴师爷?” 吴良心不禁咯噔一跳,勉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抢先一步开口,“陶大人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济安郡开闸放水。不过,我们济安郡百姓都用水紧张,如何能顾得上你们夜梧郡。” “孙大人,你们济安郡的师爷,真是威风八面。郡守说话,师爷也能指手画脚。” 孙渡斜睨了吴良一眼,“陶大人见笑了。不过,吴师爷所言极是,济安郡也缺水,不可能开闸放水。” “来公衙之前,陶某早已去过闸口。那边的水已经溢出,淹没了不少农田。济安郡缺水,恕陶某无法相信。” 孙渡的语气十分坚决,“本官话已至此,绝无可能改变主意。若无他事,陶大人请回吧。” “陶某一介文人,勉强会些拳脚功夫。前些日子剿匪,土匪头子冥顽不灵,被陶某斩杀于剑下。若孙大人实在不肯让步,陶某也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纪辞捂着唇轻笑。 果然是陶融,总是轻描淡写地放狠话。 孙渡抓起茶杯就往地上摔,“陶融,你我同为朝廷命官。你若胆敢动我分毫,便休想踏出这公衙半步!” “孙大人,陶某自然不敢动。不过……”陶融施施然地起身,缓步从容地向吴良走去,“吴良与阎王寨土匪串通一气,欺压百姓,为非作歹,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本官今日将其捉拿归案,还望孙大人能够配合。” 吴良吓得浑身哆嗦,“大人明鉴!小的一介书生,那些刀尖上舔血的土匪,小的怎么可能和他们有交集。” “孙大人好好权衡利弊才是。吴良乃朝廷要犯,孙大人窝藏罪犯,还对其委以重任。要是让皇上知晓,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项上人头不保。” 孙渡吞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良确实是对他多有助益,不过,若吴良果真是朝廷要犯,那他…… 孙渡略略深思后,狠下一颗心。 “大人,朝廷通缉要犯,各地官员都会收到公文。大人身为地方长官,对此毫不知情,显然是陶融欺瞒大人。其目的,便是斩断大人的左膀右臂啊!” 孙渡闻言,又变了颜色,“陶融,本官视你为客,你竟如此居心叵测。本官警告你,马上离开济安郡,否则,本官定要你好看!” 纪辞听到这话,直接推门而入,“孙渡,既然是吃硬不吃软,那我们也——” 陶融温柔地擦拭纪辞额间的薄汗,柔声细语地安抚,“小小,我们是文化人,不打打杀杀。既然,孙大人不愿听取奉劝,我们离开便是。” 纪辞还想说什么,却被陶融牵着出了公衙。 “陶融,我不开心了!” “为何?” “你被他们欺负了,我不舒服。” 陶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仿佛挖下了一个深坑,等着别人跳下去,“无妨。很快,孙渡便会求上来。” “为什么啊?” “今日,我挑破了吴良昔日的恶行。孙渡虽维护吴良,日后也不会重用他。吴良不算愚钝,自然能想到这一层。” “只怕,马上就会拿着孙渡的把柄,逃离济安郡,另寻新的靠山。若孙渡有些头脑,必然会找我们帮忙。” 纪辞这才恍然大悟,“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憋着一肚子坏水。” “若陶某是任人摆布的懦弱之人,如何能入公主的法眼?” “好像,也有道理。”纪辞正要点头之际,忽的警惕地眯起眸子,“当初,我如果没有讨好你,你是不是憋着坏招,准备对付我!” “最近,你似乎很喜欢翻旧账?” 还动不动就生气。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快说实话,不然,我就生气了!”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若是说实话,她会很生气,哄都哄不好。 “太久远了,忘记了。” “唉,才不到一年,我们之间的事,你就都忘了。若是再过上三年五载,你不得把我也忘了。” 为什么,小小好像更生气了? “我没忘。” 纪辞微抿着樱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陶融,你居然骗我!” “小小,我……” 陶融似乎被吓到了,举起手想要安慰她,还没碰到纪辞,又惴惴不安地收回去,急得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生怕纪辞哭出来。 纪辞得意地扬起头,“嘻嘻,吓到了吧!” 陶融将纪辞拥入怀中,后怕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慌乱的颤意,“小小,我错了。以后,千万别流泪。我会心疼,真的。” 纪辞就是玩性上来,想捉弄一下陶融。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真。 纪辞的脑袋埋在陶融怀里,闷闷地开口,“对不起。” “若是觉得内疚,就开心点,笑一笑。” “那你背我,我累,不想走了。” 陶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马车,“马车里舒服些,能躲着太阳,还有绿豆汤。” “我就要背!” “好。你先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纪辞疑惑之时,陶融已经买了一把油纸伞回来,蹲在纪辞面前,“上来吧。” 纪辞趴上去,撑开油纸伞后,舒服地枕在陶融的肩膀上,“陶融,你会不会觉得我任性呀?” “任性点也好,这样,别人就不敢同我抢人了。” “唉,真是耿直!这时候,你应该说,这不是任性,这是我喜欢你的证明。” 陶融似乎受教不已,“言之有理!下次,我明白该如何回答了。” “那还是算了,我就喜欢你耿直的样子。呆呆的,傻傻的,多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的,一直是你啊。” 陶融突然来了一句情话,让纪辞的心怦怦乱跳,小脸微微泛红,就像是被天边的云霞所点缀。 纪辞头脑一蒙,微微倾了倾纸伞,撑着陶融的肩膀,在他的耳垂,轻轻落下一吻。 有如蜻蜓点水,微风拂面。 陶融察觉到耳垂酥酥麻麻的触感,身子猛地一僵,愣愣地杵在原地。 一动不动,怔怔失神。 “你……怎么不走了?” 陶融喉结上下滚动,“我,有点热。” 一阵阵热浪袭击,陶融本就出了一身汗。 再加上,方才被纪辞偷亲,身子更是燥热无比。 第140章 吴良归案 “陶大人,可算是找着你了。” 孙渡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差直接给陶融跪下了。 纪辞拍了拍陶融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陶融放下纪辞后,定了定心神,“孙大人找陶某,不知有何要事?” “吴良那厮,确实不是什么善类。陶大人离开公衙没多久,我和吴良起了些争执。谁知,他竟挟持我夫人逃走了。” “开闸放水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去,只希望,陶大人能尽快帮我救回夫人!” 陶融对此,似乎很是为难,“吴良诡计多端,多次从陶某手上逃脱。此事,怕是不易。” 陶融早已派人埋伏在各个出口,只要吴良一出去,就会被活捉。 救孙渡妻儿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般推辞,看来,他心里也憋了气。 孙渡见陶融不肯点头,立马转头去求纪辞,说得那是涕泪涟涟,“陶夫人看着就面善,必然是热心肠的人。我家夫人身怀六甲,眼看要临盆。若是动了胎气,只怕会一尸两命。你就代我求求陶大人,让他行行好,救我妻儿性命吧。” “这位是元嘉公主,不是陶夫人。” 孙渡见纪辞和陶融举止亲昵,只当是夫妻。 陶融这么一纠正,这才发现,纪辞梳着少女发髻。 孙渡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对着她跪下,“公……公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勿要怪罪。” “孙大人也没说错,你看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陶融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孙大人,你快起来吧。孙夫人的事,我们应该能帮得上忙。” “谢过公主!谢过陶大人!” 孙渡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对陶融深深鞠下一躬,“陶大人,是在下识人不清,错信吴良。对陶大人多有冒犯,还望陶大人宽宏大量,勿要介怀。” “小小开口,陶某才会出手。要谢,便谢她。” “二位,在下自然都要重谢。不知……”孙渡暗暗捏了一把汗,“不知,在下的夫人,何时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孙大人静候佳音即可。” 孙渡几乎要哭出来,“陶大人,夫人身体虚弱,从未离开在下半步。此次,被吴良挟持,定然会受惊。我实在无法安心,干坐着等消息。” “咻——啪——” 城门处,突然升起了绿色的信号弹。 “太好了,吴良落网了!” 纪辞话音刚落,那里又绽放出红色的信号弹。 “不好,情况有变!” 孙渡手脚霎时变得冰凉,“我夫人是不是出事了?” “还不知道,我们赶紧去城门。” 赶到城门时,城门口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大片的人。 看到纪辞、陶融、孙渡过来,才让开了一条道。 “公主,吴良被我们拿下了。可是,这个夫人动了胎气,好像快不行了。” 孙渡看到地上一大摊血,全身颤抖地伏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气若游丝的孙夫人,“夫人,你撑着点!” 孙夫人虚弱至极,连说话都非常吃力,“夫君……我肚子好疼……” “张大婶,派人去请大夫、接生婆了吗?” 张二妞一边引导孙夫人换气,一边回答道:“公主,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半溪神医了。” 半溪在夜梧郡,等她赶过来,这孙夫人只怕是不行了。 陶融当即开口吩咐,“问渠,去找城中的大夫、稳婆!” 纪辞看着只顾着悲痛的孙渡,脾气腾的就上来了,“孙渡,这种时候,你光顾着伤心有啥用。孙夫人要生了,赶紧找个地方让她躺着。” 孙渡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是是是,公主说的是。我这就把夫人抱去城防楼。” 孙渡吃力地将瘦弱的孙夫人向上抬,只将自己身上弄得一身血,根本没有抱起来孙夫人,“夫人,你别怕,我马上抱你上去。” 孙夫人嘴唇惨白,紧咬着牙,似乎想要站起来,“夫君,我……” 纪辞推了推陶融,“你去帮帮忙吧。” 陶融轻轻松松地抱起孙夫人,大步迈向城防楼。 孙渡抹了抹汗,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孙夫人被安置在简陋的城防楼后,萧问渠也带着大夫、稳婆赶来。 稳婆一查看情况,便说无能为力,想要转身离开。 “没有本官的首肯,你今日休想见死不救!” “孙夫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怕要一尸两命。我这点本事,实在是没办法救孙夫人的命啊。” 孙渡双眼腥红一片,“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上,孩子……可以不要!” “孩子,我拼一拼,兴许还能保住。孙夫人实在是……” 孙渡歇斯底里地大喊,情绪无比的激动,“本官命令你,快进去救夫人!” 所有人,都焦虑不安地在城墙上踱步。 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悬着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纪辞发现,陶融双手撑在城墙上,失神地盯着自己衣袍上的鲜血,眼底翻涌着恐慌。 “陶融,你怎么了?” 突然,陶融用力将纪辞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手指的骨节都变得青白,生怕失去她似的,“以后,我们不要孩子。” “啊?” “小小,答应我!” 纪辞也猜到,陶融是被孙夫人分娩之事吓到了。 纪辞轻轻地拂着陶融的背,温柔地安慰,“好,我答应你。” 焦灼的等待,天色已经黑透了。 稳婆终于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出来,“恭喜孙大人,喜得贵子啊。” 孙渡看都没看孩子一眼,“我夫人呢?” “孙夫人产后大出血,已经……大人去送夫人最后一程吧。” “夫人!” 孙大人此刻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爬向房内。 里面是悲痛欲绝的哭声,哭得让人心尖阵阵发颤。 半溪背着沉重的药箱爬上城楼,察觉到周围无比凝重压抑的气氛,心几乎沉到了谷底,“孙夫人她……” 纪辞突然升起了希冀,张了张干哑的喉咙,“半溪,孙夫人在里面,你去看看吧。” “嗯。” “滚出去,别碰我夫人的遗体!” “不想你夫人死,就赶紧出去!” 一声盖过一声的怒吼结束,孙渡被狼狈地赶了出来。 孙渡趴在门上,从门缝上的缝隙紧盯着半溪的一举一动。 孙渡拳拳爱妻之心,确实让人动容。 不过,这般的不理智,只能造成不良后果。 “孙大人,半溪是京城、夜梧郡家喻户晓的女神医。若她愿意出手,说明夫人还有一线生机。此时,孙大人应当冷静下来,不要干扰半溪行医。” 孙渡蹲在地上,咬着唇抱头痛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公主教训得是……” 半个时辰后。 满头大汗的半溪,终于出来。 “孙夫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此番大难后,孙夫人身体遭遇重创,落下了体寒的病根,以后怕是再难生养。” 孙渡对半溪,本不抱任何希望。 此时,听到夫人没事,简直大喜过望,又哭又笑地对着半溪跪下,“半溪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来日,若半溪姑娘吩咐,在下必肝脑涂地,报答这莫大的恩情。”“孙夫人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孙渡三步做两步地冲进去,眨眼功夫,又冲了出来,尴尬地将孩子抱进去。 一行人,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陶融,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也回去吧。” “嗯。” 刚走几步路,孙渡又跑了出来,“公主,夫人说,大家今日也累了,就别赶路回去了。济安郡有一座宅邸,是个闲散王爷的旧宅,一直有人打理。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歇一歇吧。” 这座宁王府,实在担得上豪宅之名。 占地百亩,屋舍千间,恍若迷宫。 砖雕活灵活现,一步一景,美轮美奂。 若郡主府是奢华豪横,这宁王府便是古朴雅致。 张二妞不住地惊叹,东摸摸,西看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这宅子,一层一层的,皇宫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纪辞看到这情景,不由得想起刘姥姥进大观园。 想到这里,纪辞又突发奇想,“孙大人,这座宅子,现在已经并入官府了吗?” “虽然并入官府,但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几个有身份的人?身份不够,也没胆子住这。不过,济安郡是公主的封地,这宅子自然也是公主的。明儿个,下官便让人将地契送过来。” “孙大人,你觉得,若是在济安郡,也打造一个类似于梁山的景点,如何?” 孙渡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好是好,就是没有噱头!” 纪辞手藏入广袖中,从空间里取出《红楼梦》的前十回手稿,“这是曹公所作的《红楼梦》。今日起,便是济安郡的一大特色!” 孙渡翻看完手稿,双手不住地猛颤,“公主,这真能给济安郡吗?” “当然,济安郡也是我的地盘,总不能厚此薄彼。以后,这宁王府便改名为大观园。等几日,我让菊一故、竹忘言过来,和你一起商定,如此将《红楼梦》推广出去。” 孙渡想到夜梧郡让人心驰神往的梁山,再想想自己的大观园,那嘴角的弧度几乎要比太阳比肩。 “下官能笃定,济安郡将会是下官此生最大的政绩!” 夜深人静后,陶融在牢房找到孙渡。 “陶大人来了,快请坐。” “吴良呢?” 孙渡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在下一时气不过,就给他用了点刑。不过,陶大人放心,我给他留了一口气。” 陶融气定神闲地落座,施施然地品茶,“既如此,孙大人顺便审一审,吴良当初如何在夜梧郡鱼肉乡里?和哪些人勾结?罪证藏在何处?” “这……这是陶大人的职责,我替陶大人审理,会不会越俎代庖?” “陶某勘察过济安郡的地形地貌,济安郡河流支流过少,水域分布不均。或涝或旱,以致收成不佳。孙大人有心修建水渠,奈何府库余银不多。若孙大人帮我审理此案,这笔款项,陶某给你出了。” 听到这话,孙大人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他也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此事,陶大人完全可以自行解决,何须浪费这笔钱,让在下出手?” “若孙大人不愿,便罢了。吴良,陶某带回夜梧郡审理便是。” 不管了! 水渠,他一定要修! “我答应!” “既如此,吴良一案,便全权移交给孙大人。结案后,顺便递一份折子回京。” “陶大人就当甩手掌柜了?” “花钱买清净,有何不可?”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孙渡,竟无言反驳。 “那,修建水渠一事,何时提上日程?” “明日,苍阳郡守云时和会过来。届时,一同商议,修建水渠,造福百姓。” 第141章 掀起云时和的盖头 很快,夜梧郡、苍阳郡、济安郡三郡,便协商好修建水渠一事。 百姓们对此双手双脚赞成,都自发地出工出力。 除却必要的材料、食宿支出外,并未耗费多少。 这笔款项,虽耗费了夜梧郡府库余银十之六七,但梁山收益可观,很快便被填平。 这边,纪辞和梅兰竹菊商讨,推广《红楼梦》,改建大观园,海选大辞十二钗,修建女子学堂,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某天,云时和拿着自己的庚帖,来大观园找半溪商议婚期。 只见,一群各有千秋的姑娘们吟诗作对,参观的游客们争先恐后地出钱合影留念。 云时和憋不住了,直接就冲向售票处,找到忙着收钱的纪辞,“夜梧郡有《水浒传》,济安郡有《红楼梦》,我的苍阳郡,什么也没有。纪辞,我们好歹也是一起蹲监狱的交情,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游客们见到云时和来闹事,都面容不善地瞪着云时和。 似乎,想用眼神把他戳出千百个窟窿似的。 纪辞赶紧将工作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把云时和拉了出去,“云时和,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行,我便听你一次解释。” “我给你留了一本《三国演义》,打算等你和半溪大婚之时,再作为贺礼赠送的。谁知道,你们俩居然这么磨蹭,现在还没定下婚期。” 提起婚事,云时和那叫一个得意,“婚姻大事,岂能马虎。三书六礼,四聘五金,缺一不可。今日,我就是来和半溪商定日子的。” “那你们定在什么时候?” “本月十五!正好是中秋佳节,月圆人圆,一生和乐团圆。” “你们比我和陶融还要快了。” “那是自然,吴良招供自己的罪行,吴德所有家产充公,全家流放边疆。吴德、吴良两兄弟枭首示众。苍阳郡一切都已步入正轨、蒸蒸日上,我自然要抓紧时间成家。” “行了行了,你别在我面前撒狗粮了。去找半溪吧,她在老地方传授医术。” “记得,我大婚之时,将《三国演义》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 纪辞打发走了云时和,又准备去售票。 这时,徐巧面带愁容地走来,“公主,我可能要回京了。” “大观园内的女子学堂刚刚起步,确实是事务繁多。我已经让兰扬张榜,招收更多的女先生。过段时日,会清闲许多的。” 徐巧面露愧色,“公主,事情繁多,我每日忙着做事,反倒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只不过,我近日收到家信,母亲病重,所以,我想回去探亲。” “我又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我给你批一个月的假,你放心回去吧。” “多谢公主!” 纪辞忽的想起徐巧家中的情况,“你孤身一人回京,也不安全。要不然,我让兰扬陪你回去,一路上,也不孤单。如何?” “兰大人公务繁忙,会不会耽误正事?” “无妨。兰扬正好要回京,向皇上汇报夜梧郡的近况。” 徐巧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嗯,好。” 很快,便迎来了云时和、半溪的婚期。 百姓们敲锣打鼓,喜笑盈盈,庆祝他们的好日子。 纪辞除了给他们准备了《三国演义》手稿,还准备了《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等一系列医书。 见证这一对新人拜过天地、送入洞房后,纪辞硬是拉着陶融,带她翻上了房顶。 纪辞小心翼翼地移开瓦片,趴在房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的情况。 “陶融,快看!快看!半溪要掀开云时和的盖头了。” 纪辞看的古装剧,都是男子掀开女子的盖头,还从未见过,女子掀开男子的盖头。 头一回遇到这么新鲜的事,激动不已,恨不得摁下陶融的脑袋,跟她一起看。 陶融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不必觉得稀奇,以后,你也要掀我的盖头。” “那不是还要好久嘛,现在,我先过过眼瘾。” 纪辞说完话,再继续去看时,云时和已经和半溪喝交杯酒。 纪辞嗔怪地瞪着陶融,“都怪你,和我说话,害得我刚刚都没看到掀盖头。” “云时和又不好看,我比他好看多了。看我,就够了。” 纪辞突然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话,他们要亲了。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主动的。” 陶融很是无奈地摇头,“小小,该走了。” “再看看嘛!” 房顶上面的动静,半溪早已察觉。 本以为,那两人会自己离开。 谁知,脸皮居然如此厚。 半溪拿起三颗桂圆,朝房顶上的小洞扔过去,“两个臭流氓!” 三颗桂圆突然穿破房顶,朝着纪辞的脑门袭击而去。 眼看,桂圆就要击中纪辞。 陶融立即揽住纪辞的腰肢,足尖轻点,便踏着院子里的大红绸,缓缓落地。 云时和愉悦的取笑声,从房内传出,“陶悟之,让你以前追着我打。现在,被我们家半溪教训了吧!” “等你们成婚之时,我们闹洞房也不会客气。” 纪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陶融,我们能不能不成亲了?” “放心,有我在,他们没机会得手。” “嘻嘻,就知道,我家陶融最厉害了。” “我这么厉害,明日是我的生辰,你要如何表示?” “这个嘛……”纪辞思索良久,“我们先骑马,回夜梧再说吧。” 陶融生辰这日,事情格外得多。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了这一天。 兰扬去了京城,一切都得陶融亲力亲为。 比如,赵大爷家的鸭子被偷了,状告隔壁的秦小五。结果发现,只是一场误会。 又比如,丁小丫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一气之下,一纸状书,将父母告上公堂。最后,以笑料收场。 …… 等处理完所有的诉讼案件,已经是黄昏时刻。 陶融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营地。 只是,营地里里外外,没有任何人。 莫说纪辞,就连一直跟着他的萧问渠,也不见了踪影。 陶融有些失落地回到帐篷,无奈地笑了笑,喝了一杯冷茶,“看来,又忙忘了。” 纪辞掀开帘子进来时,陶融正点着火折子,似乎在烧什么东西。 当即就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陶融手中将东西夺过来。 等陶融回过神来,东西已经到了纪辞手上。 “小小,给我。” 陶融似乎紧张不已,生怕纪辞看到上面的内容。 陶融越是如此,纪辞越是好奇。 纪辞略略扫过一眼上面的内容,大体意思就是,控诉纪辞忘了他的生辰。 纪辞一发现陶融的小秘密,立即在虚空面板上验证。 陶融写日记后,会瞧瞧地烧了。 果然,主线任务进度进度变成了5/7。 “陶融,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啊。” 陶融被纪辞看了日记后,神情窘然地喝了一口冷茶,“你不是看到了。” 纪辞看着略显窘迫的陶融,忍不住发笑,“正好我渴了,也喝一杯茶吧。” “天气渐凉,别喝冷茶。先等等,我给你准备一壶热茶。” “你不也喝冷的。” “我日日喝冷茶,习惯了。你不一样,喝了会不舒服。” 纪辞闻言,赶紧记了下来。 太好了,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我不喝茶,我们先用晚膳,然后出去散步。” “好。” 纪辞拍了拍手掌后,醉梅捧着一个西瓜大的寿桃进来,“陶大人,这是公主特意给你做的寿桃,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寿桃不算好看,甚至看不出是寿桃。 上面有些凸出来小疙瘩,颜色也东一块、西一块的。 不过,一想到是纪辞做的,陶融便觉得,心被这颗寿桃填得满满的。 “小小,其实,你不需要做这些。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便知足了。” “那可不行!我都想好了,要给你做一辈子的寿桃。你看看这寿桃,像不像一颗心?” 这个四不像,自然是不像的。 然而,陶融还是认真地点头,“嗯,很像。” 纪辞立即递给陶融一个勺子,“那你先尝尝味道,看看好不好吃。” “苦中回甘,很好吃” “苦的?不可能呀!” 纪辞尝了一口后,马上吐了出来,“我把苦瓜汁当茶水,不小心混了进去。不对,为什么里面有洋葱的味道。算了算了,别吃了,这也太难吃了,我们去醉梅楼去吃顿好的。” “不能浪费!” 于是,陶融将整个味道奇怪的寿桃,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吃完后,纪辞眼神无比怪异地盯着陶融,“你想不想如厕?” “我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 他从小,吃惯了馊饭剩饭。 他的肠胃,早已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纪辞闻言,激动不已地抱着陶融,“陶融,你是第一个吃了我做的东西,还没有任何不适的人。” 纪辞又在面板上记了一笔。 陶融肠胃好,非常好! 填完这些内容,马上就收到了任务奖励。 并且,还开启了新的主线任务。 不对,是终极任务! 纪辞很快想起来,系统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终极任务,她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是,她现在只想留下来,不想回去。 察觉到纪辞情绪有变,陶融紧张不已,“小小,怎么了?” 第142章 满河星火,我想吻你 纪辞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我没事,现在,我们去散散步吧。” 今天,意义非凡,她得让陶融过个开开心心的生辰。 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纪辞和陶融一起在溪边漫步,柔和的清风徐徐吹来,夹着一丝丝泥土的清芬。 附近的间间屋舍,散发着点点的灯光,就像是静谧的黑夜里,一只只明亮的眼睛。 纪辞抱着陶融的手臂,享受这乡野田园的宁谧恬适,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忽的,惊喜不已地指着溪水,“陶融,你看,溪流里好像有河灯飘过来。” “似乎有不少河灯。” 一盏盏的河灯,点亮了整条溪流,就像是一条蜿蜒盘旋的长龙。 “陶融,你给我捞一盏上来吧。” “好。” 陶融俯下身子,小心地捧起一盏河灯上来。 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陶融低着头,会心一笑,“小小有心了。” “才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满河星火,都是整个夜梧郡百姓们的心意。所以,你要一盏不落地捞来,看看百姓们对你的祝愿。” 陶融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小小,这怕是,有些为难我。” 纪辞握着小粉拳打气,“加油,你可以的!” 陶融将手中那盏河灯放进溪水之中,“既是河灯,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更能展现它的美。若是一一捞上来,倒失了情致意趣。” “你这到底是张什么嘴。怎么,好话坏话,到了你嘴里,都是有理的。” 纪辞忽的凑近陶融,紧盯着他的唇,似乎,都能在上面戳出一个窟窿来。 纪辞的突然靠近,让陶融的呼吸变得急促浊重,“你……” 纪辞撑着陶融的肩膀,慢慢地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脑袋一点一点向陶融凑过去,轻轻地在他的唇角处,落下浅浅一吻。 然后,又试探地移向他的唇瓣,又是浅尝辄止。 刚要离开时,恍惚发愣的陶融回过神来,一手揽上她的腰肢,一手轻扣住她的脑袋。 温柔又生涩地回吻,一点点地加深,将其进行到底。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甜甜的。 比葡萄还要好吃,尝了一口,便让人欲罢不能。 此刻,万籁俱寂,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天上,是点点繁星。 河中,是满河星火。 在繁星与河灯的映衬下,这对璧人,是那么地般配相称。 良久良久,久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忘情的二人,终于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纪辞有些窘迫地低着头,不敢看向陶融,脸就像是熟透的大红灯笼一样,“陶融,我给你盖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陶融也目光四处飘忽不定,“一直,都是你的人。” “你们俩,也知道害羞?刚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云时和牵着半溪走来,眼里满是玩味,语气也是看了好戏的揶揄。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其实,纪辞更想问,这两人看到了多少。 “不久,也就看到了全过程。啧啧啧,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主动。” 半溪的眉眼,也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陶大人如此警觉的人,我们过来,竟毫无察觉。可见,当时投入地有多忘我。” 纪辞不悦地剜向陶融,“都怪你!” “好,怪我!下次不会了。” 其实,当时他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小小难得如此主动。 他,一时没把持住,便自动将这二人忽略了。 “哼!没下次了!” “无妨,下次我主动。”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云时和很是嫌弃地摊了摊手,“半溪,我没说错吧。这两人,是不是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纪辞尴尬地咳了咳,“你们俩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皇上,丰收之后,就要动身回京。这个月月底,农忙差不多结束,接下来会清闲许多。我和半溪商议好了,九月初,便启程回京。过来问问,你们这边是如何安排的?” “和你们差不多。事情大多安排给下面的人,如果有急事,孙渡也会过来帮忙。” “好,那你们赶紧收拾行装。到时候,一起回京。” 陪着陶融过完生辰后,纪辞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第二日一早,便找到了纪言。 “小言言,你看,我好像触发终极主线任务了。” 纪言还睡在床上没翻身,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激动的弹坐起来,“终极主线任务,这是好事……不对,怎么这么快就触发了终极主线任务!” “什么意思?” “我和其他系统玩斗/地主时,和他们提到过终极主线任务。他们的宿主,终其一生,都没有触发终极主线任务。小辞儿才来到这里一年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触发。” “难不成,是系统卡bug了?” 纪言调出后台数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好像是,有人在现实世界操纵。把所有的其他的主线任务都跳过了,让你直达终极主线任务,尽快回到现实世界。” 在现实世界中,纪辞已经没有父母亲人。 朋友们五湖四海,音书渐断。 唯一联系比较密切的人,就是颜七弦。 “小言言,这个终极主线任务,如果搁在那里不管,应该没关系吧。” 她的支线任务、主线任务,经常被忘在脑后,似乎,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甚至,在系统幻化成人形之后,她都感觉,系统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她都要忘了,这是书中的虚拟世界。 “小辞儿,终极主线任务分为9个小任务。每个任务,都有三个月的时间限制。任何一个任务超时未完成,寿命都会减半,直至死亡。” 纪辞苦涩地笑了笑,“也就是说,我要么不完成任务,死在这里;要么,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无论是哪个选择,留给她和陶融的时间,都不多了。 最多,只有两年零三个月。 这和医生告知她得了绝症,只剩下这么多时日,有何区别。 “小辞儿,你先别难过。我试试,能不能和现实世界联络,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如果可以,帮我联系颜七弦。告诉他,我想留下来。” “嗯嗯,小辞儿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因为,他现在也想留下来。 话音刚落,纪言便消失于无形。 在帐篷外,听了许久的陶融,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才轻笑着掀开帘子。 “小小,这里不属于你。我希望,你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纪辞不知是喜是忧。 “嗯。” 昨日,他便察觉到纪辞不对劲。 今日一早,见纪辞匆匆忙忙找上纪言,便暗暗跟了过来。 “我走了,那你呢?” “我……”陶融的笑意加深,双眼却染上了层层忧郁,“如果,命运一定要将我们分开。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各自安好,不要让彼此挂念担忧。” 纪辞蹲在地上,脑袋枕在膝盖上,“陶融,你知不知道,我想听的,是你的挽留。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离开你。” 纪辞强忍着眨眼睛的本能,生怕,一眨眼睛,眼底的泪水便会掉下来。 陶融蹲坐在纪辞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我们剩下的光阴不多。对我们而言,每一日,都很珍贵,所以,我们不应该悲戚。” 至少,留给彼此的回忆,都该是欢声笑语的。 “嗯,好。小言言已经尝试联系他们,也许,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若是改变不了。我也会陪你,一起完成所有任务。” “陶融,你真好,真的!” 陶融轻轻浅浅地地笑着,“第一个主线终极任务是什么?” “哎呀!我只想着,完成任务后,会离开你。这些任务,还没有细看的。” 纪辞调出虚空控制面板,点进去一看,只看到第一个任务。 赫然写着两个字——大婚。 纪辞立即掐着手指算日子,“今日,是8月17,大婚是11月11日。加上今天,距离大婚还有91天,后台一月按照31天计算。也就是说,我们的大婚可以再往后推两天。” 对纪辞来说,剩下来的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她都不想浪费。 再说,虽然是农历,但也勉强算个光棍节啊。 “纪言说,11月11日,寓意是彼此的唯一。其他的日子,不吉利。” 陶融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坚持呀? “那就听你的。” 第143章 陷身旋涡 很快,几个郡的农忙都结束了。 夜梧郡、苍阳郡栽种的庄稼,都是在系统兑换的种子,收成比济安郡多了整整两倍。 丰收过后,真正是不怕再饿肚子。 纪辞按照当初承诺的奖赏,给收成较好的百姓们,都重重地奖赏。 为庆贺丰收,百姓们接连三日,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欢笑不绝。 纪辞动身回京的这一日,满城百姓前来欢送。 尤其是张二妞,甚至哭了出来,“公主,你们这一回去,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我们就是替乡亲们给皇上捎些东西。很快,我们便会回来。大家可得加把劲,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修好的水渠。” “请公主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这次,只是回京探望辞帝,除了陶融、于遇、萧问渠,只带了二十个随从。 所有人的行装,加起来也就两大车。夜梧郡的土特产,倒是带了足足十车。 因而,回京的阵仗,比来夜梧郡要小得多。 来到约定好的地点,与云时和会面后,队伍也就多了10多人、5大车药材。 “我说,你们打算,给皇上送这么多的药?” “御药房什么东西没有,缺我这点药材?这些,都是半溪给云幼卿准备的。” “幼卿生病了?” 纪辞来到夜梧郡后,与云幼卿几乎断绝了往来。 对她的情况,并不了解。 乍一听闻此事,也不由得担忧。 “半溪说,云幼卿身为太子妃,一直没有子嗣,日子应该不好过。这些都是调理身子的药材,喝了之后,应该能帮她一把。” “作为皇家儿媳,子嗣确实重要。不过,幼卿没有身孕,也未必是她的原因吧。” 纪辞看着那三大车的药材,不禁给云幼卿捏了一把冷汗。 “嗯,回京后,我会给她把脉。” 半溪与云时和成亲后,便再也没跟纪辞同乘一辆马车。 这一次,也不例外。 纪辞刚对半溪发出邀请,便被云时和宝贝似的拉走了。 “这云时和,也忒小气了点。天天和半溪腻歪在一起,我就借半溪一小会都不答应。” 陶融轻抿了一口冷茶,“如果半溪向我借你,我也不答应。是不是,我也小气?” 纪辞在陶融脸上,吧唧地啃了一口,“你是我的人,那自然不是。” “我也觉得。” 途中,纪辞遇上了折返回夜梧的兰扬。 兰扬眼窝凹陷,下巴长了不少的胡茬,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发。 看起来,失魂落魄,狼狈至极。 纪辞询问缘由,他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道了一句“无事”,便头也不回地赶往夜梧郡。 兰扬护送徐巧回京,这般落魄模样,怕是跟徐巧脱不了干系。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纪辞踏入了京城,这片尔虞我诈的故土。 郡主府还和昔日一样,除了满地的枯黄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郡主府的牌匾换成了公主府。 在温泉中洗去一身的风尘后,纪辞收到消息,辞帝在宫中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传旨的是喜公公,接他们的是辞陌衍。 可谓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不过,纪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自古以来,宫廷设宴,觥筹交错间,往往暗潮汹涌。 以前,她借守孝之故,推了所有的宴饮。 以后,这些宴饮应酬,她都得斟酌着应付。 值得庆幸的是,她在京中逗留的日子不多,很快便能离开。 还未开宴,女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御花园,谈天说地。 纪辞和半溪,也在凉亭挑了个好位置坐着。 纪辞随手剥了个橘子,塞进口里尝了尝,“半溪,你尝尝这橘子,是不是没有夜梧郡的好吃,也没有那边的新鲜。” “夜梧郡的水果确实清甜美味,不过,苍阳郡的更好吃。” 云夫人趾高气昂地坐在纪辞对面,“说得还真是可笑。谁不知道,夜梧郡、苍阳郡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种地方,能结出什么东西来!” 一条狗对着你叫,你总不能也对着它叫一声吧。 对于云夫人,纪辞根本不想搭理。 “这里本是个好地方,可惜,被某些人给糟蹋了。半溪,我们走,去别的地方转转。” “嗯。” 谁知,纪辞、半溪刚一起身,云夫人就腾的一下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天抢地,“这是什么世道啊!谁家的儿媳妇,像我家这样,不叫我一声婆母也就算了,居然还伙同外人,狠心推我这把老骨头。哎哟啊!我的腰被闪了,站都站不起来……” 御花园当中的女眷,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围了上来,对纪辞、半溪指指点点。 人群中,徐巧突然冲出来,用瘦瘦小小的身躯,挡在纪辞、半溪面前,“大家别听云夫人胡说八道,元嘉公主、靖宁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嚯! 这不说还好,一说,其他人都齐刷刷地行礼,“见过元嘉公主、靖宁郡主!” 谁不知道,今日皇上设宴,就是为了这两位。 云夫人什么德行,京城中的人,都有目共睹。 不必说都知道,云夫人这又是看别人不顺眼,故意耍无赖似的找茬。 “云夫人,靖宁郡主可没有嫁入云家。再说,云大人也不是你的儿子,这婆母那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那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立马就占据道德制高点,对着云夫人指手划脚。云夫人听着那些声音,眼底涌现出一抹阴狠,一巴掌对着徐巧扇过去,“你这个小贱蹄子,还真是不安分,连我的事都敢插手!” 云夫人扇了徐巧,还不解气,甚至还要揪下徐巧的头发,撕扯她的衣物。 半溪拦住想要帮忙的纪辞后,紧扣住云夫人的手腕,“云夫人,适可而止吧!” 云夫人感觉,自己手腕处的骨头都要被捏碎,疼得龇牙咧嘴的,“沈半溪,你给我放手!我可是你的婆婆!我还是太子妃的娘!徐巧那个贱人,勾引太子殿下,就该被千刀万剐!” 半溪又加重了力道,“还说?!” 纪辞扶着受惊的徐巧,“徐姑娘,你没事吧。” 徐巧紧紧地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煞白的,“我……我肚子疼……” 也不知是谁,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呀!地上好多血!” 纪辞看到徐巧脚下的血,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半溪!半溪!快给徐姑娘看看!” 半溪甩开云夫人,立即给徐巧把脉,低声地宽慰,“徐姑娘,别怕,还有救。” 云夫人见情况不对,立即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逃走。 徐巧的下唇被咬得惨白,用力地掰开半溪的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靖宁郡主,谢谢你。不过,我不想要。” 说话的工夫,云幼卿已经一脸正色地走过来,看到满地的鲜血,无比地冷静从容,“太医已经在东宫等候,赶紧扶徐良娣去东宫。” 这时,辞陌衍突然大步流星地赶来,一把将徐巧横抱起,“辞妹妹,辛苦你了。” 言罢,迈着大步子向东宫而去。 云幼卿招呼着一众女眷,举止优雅得体,仿若,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似的,“就要开宴,诸位随本妃一同赴宴吧。” 纪辞想去东宫看看情况,奈何,她是接风宴的主角之一,实在脱不开身,只得先去赴宴。 男女分席,纪辞这边都是些女眷,依着她如今的身份,也没人敢当面为难她。 很快,宴席便在一片吹捧之声中结束。 纪辞收到传话,陶融那边还在商议国事,似乎非常紧急,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 也没多想,准备和半溪一起去东宫。 没走几步,突然响起云幼卿的声音,“阿辞,我们单独谈谈吧。” 纪辞对半溪点点头,“好。” 谈话之处,是御花园的菱花池。 这里,四周没有阔大的遮蔽物,不怕有人躲着偷听。 “听说,陶大人谏言主张的榷场,出了不小的岔子。西陶商人高价贩卖残次假货,以致大辞亏损严重。除此之外,西陶人借由两国通商互市,在大辞安插了不少探子。大辞的边疆布防图,都被窃取过去。” “陶大人是西陶皇子,本就身份敏感。又加上,榷场是他提出。兰温一党定会抓住此次机会,紧咬不放。陶大人,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第144章 陶融意图倾覆大辞 “你什么意思?” “就是想提醒阿辞一句,陶大人与你,终归不是一路人。你若是想全身而退,还是尽早与他斩断一切。毕竟,男女之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没了他,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没有谁,真正离不开谁。” 其实,云幼卿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就比如说,爱情不是全部。 这句话,纪辞是非常赞成的。 不过,在这个世界,对纪辞而言,陶融就是全部。 陶融不止是她的爱人,更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如果不是陶融,她虽然会舍不得这里,但她不会留下。 “如果说,一辈子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我不问理由、不计代价地和他站在一起。那个人,就是陶融。你比较爱惜羽翼,在意利益得失,可能会觉得我很傻吧。” “不,实话实话,我很羡慕你,能够为了一个人,义无反顾。至少,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不像我,只能被迫,一次次给母亲善后。” “母亲的行事作风,我也看不惯。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我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人生,诸多无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对此,纪辞不置可否。 “说来,我离开京城,差不多半年了。很久,都没用过脑子。陶融这次遇到的危机,我一时半会,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幼卿笑了笑,“看来,你是想让我出主意,才和我过来的。” “对啊。” 如果,云幼卿不想帮她,根本不会主动告诉她,陶融的情况。 “和阿辞说话,确实轻松,一点也不费脑子。” 纪辞叹了一口气,“我没能长颗七巧玲珑心,只能直来直往了。” “京中大臣,对于陶大人,也算是看重。只有兰温,屡次三番地将他推入险境之中。此番,陶大人若想成功脱险,只能从兰温身上找突破口。” “兰温啊。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兰扬的恶毒叔父。其他的,好像了解并不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若是对他了解些许,也许能化解此次的危机。” 接风宴上,云时和可谓是风光无限。 反观陶融,则是被群臣攻讦,只差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头一个发难的,便是兰温,“皇上,老臣听闻,陶融在夜梧郡以权谋私,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叫苦不迭。此等不正之风,当彻底根除。老臣恳求皇上,将陶融依律法办。” 上次,陶融捉拿吴良归案,他本想借此机会,弹劾陶融办事不力,久久难以结案。 谁知,陶融竟耍花招,声称吴良在济安郡被擒,将事情全部移交给孙渡处理。 今日,辞陌衍留在东宫,没人再给陶融说话,他定要将陶融拉下马。 陶融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搜刮民财?兰大人可有罪证?若无罪证,便是信口攀诬朝廷命官,也是要下狱法办的。” “你从夜梧郡带来京城的几车东西,就是罪证!铁证如山,休想抵赖!” “那些特产,都是夜梧郡百姓,献给皇上的特产。陶某还未来得及进献皇上。怎的,到了兰大人口中,便成了陶某搜刮民财的铁证了?” 兰温闻言一噎,片刻后,又继续拱火,“夜梧百姓不乏谄上媚下者,百姓们赠礼,你照单全收,这是有目共睹之事。大辞官员当为官清廉,杜绝贪墨腐败之风。你如此作风,便是朝廷官员的耻辱。” 云时和看不下去了,“兰大人,那些是元嘉公主收的。没有一样东西,从陶大人手中经过。夜梧郡是公主的封地,收点东西,似乎也不为过。” 徐御史冷冷地哼了一声,“苍蝇不叮无缝蛋,若陶大人品行端方,又怎会被人攻讦。最近,榷场屡生事端,西陶竖子竟将边疆布防图盗取,实在是不将大辞放在眼里。陶大人与西陶萧裕书信往来频繁,此事怕是与陶大人脱不了干系。” 兰温满脸轻蔑,“陶融是西陶质子,在大辞受尽凌辱。安知,他不是敛起锋芒,潜伏大辞,暗中传送大辞军政要务,意图倾覆大辞江山社稷。” 辞帝望向陶融时,眼底也添了几分寒芒,“陶爱卿,对此,你作何解释?” “请皇上给臣半月时间。届时,臣必给皇上一个交代!否则,臣自当以死明志。” “半月时间,说得倒是轻松。给你半月,大辞的军政大事,都被你送去了西陶。” 陶融平静地望向兰温,微微冷笑,“兰大人所言,实在令人啼笑皆非。陶某不过区区六品文官,朝中军政要务,一概不知。至于边疆布防图,更是鞭长莫及。” “若陶某当真如此手眼通天,兰大人如此得罪陶某,当真不怕陶某做点什么?” 陶融这番话,彻底堵住了兰温的嘴。 此时,一直隔岸观火的万太傅,眯着眼睛说道:“皇上,不如依陶大人所言,给他机会自证清白。七日之期,想来足够了。” 兰温:七日之期,都到不了边疆,能查出什么东西。 云时和:七日之期,好歹还要转圜的余地,也足够了。 于是乎,各方阵营,对此提议,都欣然接受。纪辞焦灼地在外徘徊等待,见到大臣们三三两两出来,伸长了脖子观望。 终于,在人潮之中,一眼便找到了陶融。 太好了,陶融没出事。 纪辞还没来得及对陶融招手,便被喜公公叫住,“公主,皇上请您去一趟平章殿。” 纪辞远远的瞧见,陶融对她含笑点头,这才心下稍安,“好。” 一进入平章殿,辞帝便屏退所有人,像老慈父一般,对纪辞嘘寒问暖。 当然,大部分都是旁敲侧击地询问,陶融对她如何? 陶融有没有表现出,对西陶的思念? 陶融是不是经常和西陶书信往来…… 纪辞也猜到,辞帝对于陶融这个异国人的身份,还是非常芥蒂。 “皇叔叔大概不知道,陶融童年不幸,在西陶被人排挤欺凌。就连前来大辞为质,也是被人设计。西陶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挂念。” “辞丫头,陶融还有个母妃在西陶。若是西陶人拿杨采女威胁他,他难保不会背弃大辞。” 陶融在西陶的事,他从未主动提及,她还是从萧问渠口中得知的。 对于杨采女,她只知道,陶融与她情分不深。 “辞丫头,陶融对你虽好。不过,母子之情,不是说断便能断的。陶融若能为大辞所用,确乃不世之才,来日,定会出将拜相。若陶融为西陶卖命,则大辞危矣。” 纪辞只是略略犹豫,眼底又恢复了坚定,“皇叔叔身为一国之君,如此担忧,不无道理。甚至说,大辞上下都是如此看待陶融。” “正因如此,我更要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否则,陶融该多寒心。” 辞帝面色变了变,“辞丫头,家国大义与儿女私情,你当分个轻重缓急。” “皇叔叔,至少,陶融现在一心效忠的是大辞。” “辞丫头,你可知,防患于未然。” “难道,要因为一个可能的猜测,便要给陶融定罪吗?这样做,与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 辞帝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站起来,“放肆!你……” 辞帝话还没说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纪辞吓得似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皇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听说,辞帝身体不行了。 亲眼看到辞帝在她面前吐血,这无疑是给了她强大的视觉冲突。 辞帝熟练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此番,若陶融当真能脱险,朕会设法,将杨采女接来大辞。” 第145章 陶融的母妃 纪辞出平章殿之时,陶融正等在外面。 纪辞淡淡地忘了陶融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陶融也一路无言,将纪辞送到相宜苑后,便要转身回自己的景明斋。 最终,还是纪辞先憋不住了,“站住!” 陶融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仍旧是不发一言。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想说,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他每次都在给小小添麻烦。 “那我问,你说!” 陶融犹疑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好。” “我问你,今日的宴席上,是不是又被兰温弹劾了。” “嗯。这一次,似乎有些严重。兰温说我,与萧裕勾结,意图倾覆大辞。” “那你是怎么还击的?” “我向皇上承诺,七日之内,自证清白。不过,我目前还没有头绪。可能,这次真要落入圈套了。” 纪辞低下头,咬唇思虑了良久,才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婚期将至,要传信给杨采女吗?” 让陶融从她和杨采女当中,选择一个人。 这样的话,纪辞实在是问不出口。 “她……”陶融神情复杂地笑了笑,“都行,看你安排。” “那,你想见她吗?” 又是良久的沉默,“情分不深,不见也罢。” 看陶融的神色,显然是非常渴求母爱的。 “好,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纪辞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陶融端着一杯冷茶,枯坐在皎洁的月色中,遥望着西陶的方向。 西陶的皇宫,古朴雅致,处处费尽巧思。 唯有锁寒宫,一片萧索寂然,败落冷清。 时不时刮来一阵阵凉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和尘埃,向满是破洞的窗户袭击而去。 嚣张的落叶入侵陋室后,挑衅地向屋内的主人冲杀而去,却拜倒到那张绝殊离俗的容颜下。 最终,缴械投降,飘飘然地跌落在妇人的麻布裙摆下。 杨采女手执一卷泛黄的《棋经》,在缺口的茶杯中沾了沾水,在开裂的桌上写写画画。 突然,门外响起太监欣喜的鸭公嗓,“娘娘,上月的绣活、书画字帖,尚宫局的女官们都赞不绝口。都派小的过来问您,这个月还接活吗?” 杨采女神色平淡,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切照旧,送多少书卷来,我接多少活。” “娘娘的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小的看,这锁寒宫的书都放不下了,还是将宫里的物件添新吧。如此,日子过得也舒坦些。” “既是冷宫,何需费心翻新。” “契王殿下远赴辞国为质后,皇上便解了您的禁。此处,便算不得冷宫了。娘娘倾国之姿,那些二八芳华的女子,也望尘莫及。若是娘娘争上一争,辞莫莫哪还能在后宫那般专横跋扈!” 杨采女埋头钻研《棋经》,根本不看太监一眼。 “听说,契王殿下就要和大辞的元嘉公主大婚。娘娘要不要让人捎些东西过去?” 无波无澜的杨采女,眼底突然翻涌出丝丝恨意,“他的事,与我何干?” 午夜时分,纪辞还是难以入睡。 披着衣裳起身,推开窗户想透透气,却发现,景明斋那边,仍旧亮着灯火。 纪辞取出鸡血紫檀二胡,轻轻地拉响二胡。 乐曲轻柔舒缓,就像是和煦的微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漫山遍野的花海。 抚平一切的躁动与伤痛,最终,归于宁静祥和。 乐声飘荡而来,萦绕在陶融耳畔。 失神落寞的陶融,轻轻地拂去衣袂上的清露,周身的阴霾也被月华照散。 “如今,已经足够了,不该奢求太多。” 陶融深吸一口气后,剪掉房中的烛火,一身轻松地躺在榻上。 很快,便带着舒缓的乐曲,进入了梦乡。 纪辞吐了一口浊气后,放下手中的二胡,将衣服拢紧,去了府上的私书房。 扫过密室中的一个个卷轴,纪辞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找到了兰温的名字。 上面是娟秀又张扬的小楷,看得出,是原主亲笔。 “兰温,御史出身,惯于挑刺找茬。虽升任为礼部尚书,通病难改,以弹劾他人为己任。大至痛批驳斥帝皇,小至监察朝臣洗漱,普天大小事情,无有不管。以刚直耿介闻名朝廷,受人尊敬。” 纪辞撇了撇嘴,“说白了,不就是键盘侠嘛。” 纪辞将卷轴上的内容一一读完,最末尾处的内容,让纪辞眼睛一亮,“兰温爱胡须胜过爱命。曾,亲自测试。” 纪辞活动了手指,“唉,我这双手,果真是剃胡须的料。兰温啊兰温,我马上就来给你修理修理胡须。”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纪辞在库房中,翻到一把锃亮锃亮的匕首。 正要出门之时,喜公公突然来到府上,“公主,皇上收到了夜梧郡的特产,龙颜大悦,宣您进宫呢。皇上还说了,夜梧郡收成好,来年,整个大辞都要用夜梧郡的种子。” 辞帝,现在这么闲? 她要是没记错,昨天,她还把他气得吐血。 纪辞来到平章殿,半溪正在给辞帝针灸,等拔出银针后,辞帝的气色都红润不少。 “半溪丫头的医术,比医院那些老家伙高明多了。施了针后,朕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皇上龙体抱恙,究其根本,还是忧思过重、长期久坐。这本《五禽戏》,最是强身健体。政务之余,舒展舒展筋骨,有益于延年益寿。” 辞帝一听到延年益寿,精神气貌又好了不少,“半溪丫头有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皇上言重了。” 辞帝看到站在一旁的纪辞,更是喜笑颜开,“辞丫头可算是来了。朕还以为,你因为陶融的事,要和朕闹脾气。” 她又不是原主,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就是昨晚,语气稍微重了一点点,不小心把他气吐血而已。 再纠结此事,无论如何,都是纪辞理亏。 “皇叔叔看到我们夜梧郡的特产了吧。尤其是红薯,是我亲自种的。是不是,比别的地方都要甜。” “朕已经吩咐御膳房,中午做一席面的红薯。你们中午便留下一同用膳罢。” 纪辞犹豫了片刻后,正要开口,辞帝又抢先一步道:“朕已经派人去请陶融、云时和。今日,只是家宴,没有昨日那些糟心事。” 最先过来的是辞陌衍,看到纪辞,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昨日,事情繁多,还没来得及和辞妹妹叙旧。辞妹妹去了夜梧郡半年,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纪辞很想说,去掉最后一句,他们还是好朋友。 辞帝听了辞陌衍的话,也认真地打量着纪辞,“细看,辞丫头确是黝黑了不少。” 那明明是健康的小麦色! 纪辞干干地笑了笑,“黑里透红,也挺好看的。与夜梧郡的百姓们相比,我还是挺白的。” 喜公公进来时,看到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实在不忍开口,打破这难得的气氛。 不过,也不得不开口。 “皇上,太子妃跪在平章殿外请罪!” 辞帝板着一张冷脸,“事已至此,她来请罪有何用!让她滚回去!” “太子妃自知罪孽深重,递来休书一封,自请下堂。” 纪辞不明所以地望向辞帝。 昨晚,不都还好好的吗? 云幼卿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怎会罪孽深重。 “太子,你的意思是?” “父皇,徐良娣小产,并非太子妃之故。要不然,还是……” 辞帝扬起手就要扇辞陌衍,咬了咬牙,又愤然地甩下手,“与云幼卿无关?她的那个好母亲,仗着她太子妃的身份,四处惹是生非。她倒好,不知规劝,还屡次三番地帮她收拾烂摊子。你还嫌弹劾的折子不够多?!” 辞陌衍立即跪在地上,“父皇,太子妃管理府务井井有条,太子府缺不了她。此番,都是云白氏惹出的祸事,儿臣会将云白氏,按照宫规处置。只求父皇,对太子妃网开一面。” 第146章 夜深了,你还不走 辞帝面色稍霁,“告诉云幼卿,若她能大义灭亲,此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谢父皇!” 辞帝揉了揉眉心,“今日,朕还有事处理,便不留你们用膳了。” 纪辞经过云幼卿身旁时,脚步一顿,“幼卿,盲目顺从亲长,只会陷亲长于不义,这是愚孝。” 云幼卿,样样都好,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唯一的缺憾,便是摊上云夫人这样的母亲。 云幼卿苦笑一声,“这么多年,确实够了。” “嗯。” 纪辞没有再多说,毕竟,剩下的都是他们的家事。 她一个外人,不好干预太多。 辞陌衍见纪辞准备离开,突然开口,“辞妹妹!” “怎么了?” 辞陌衍小心翼翼地瞄向纪辞,神情似乎有些羞愧,“辞妹妹,徐良娣小产,郁郁寡欢。你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能不能抽空陪陪她?” “好。” 纪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徐巧,她是肯定要见的。 出了平章殿,纪辞立即拉着半溪来到僻静的角落处,“半溪,昨日你给徐巧把脉时,孩子真救不了了吗?” “当时,只是看着严重而已。即便我当时没出手,太医也能保住孩子。除非……”半溪面色变得无比凝重,“对了,徐巧不想要孩子。” 怀着满腔的疑虑,纪辞终于见到卧床的休养的徐巧。 徐巧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公主、郡主驾临,我身子虚,只能躺在榻上接驾了。” “昨日,若非你给我们出头,也不会被云白氏推倒,更不会……” 徐巧屏退了所有人后,才压低着嗓音,凄凉开口,“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的。” “你不喜欢孩子吗?” 徐巧低低地哭着,哭得无比地克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只是不想成为太子府的笼中鸟。” 纪辞的眉头,渐渐聚拢锁紧,“辞陌衍是不是对你不好?” “太子殿下待我很好,比对太子妃还要好。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他都会依着我。可是,我如今倾慕之人,是兰大人。” 纪辞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遇见兰扬之时,他会那般的失魂落魄。 “那为何会……” “父亲谎称家母病重,骗我回京。当晚,便将我送来了太子府。太子殿下人品贵重,并未唐突我,还让太子妃将我送回府上。后来……” 徐巧的抽泣声逐渐变大,“后来,父亲仿造了一封公主的书信。太子殿下收到书信后,当天便向父亲下聘,纳我为良娣。父亲也因此官拜御史。” 纪辞眼睛逐渐睁大,这一切,也太过儿戏。 辞陌衍在不知情时,便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她在不知情时,便成为了棒打鸳鸯的棍棒。 “徐巧,若是你不想和辞陌衍在一起,我也许能帮你。” 徐巧死心地摇了摇头,“公主,我的名字,已入皇室玉牒。若一走了之,徐家,真的会万劫不复。徐家生我养我,我不能忘恩负义。况且,我已与兰大人诀别。自此以后,我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是徐良娣。” 徐巧说到这个地步,纪辞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半溪却微微冷着脸,“你既打算待在这太子府,为何要放弃那条生命。” “正因为你小产,太子殿下被你绊住脚步。昨日陶大人被兰温、徐斌联手弹劾,太子殿下未能帮到陶大人,陶大人才被逼入如今境地。” 这些人心算计,纪辞本就不擅长。 听了半溪的分析后,纪辞才恍然大悟。 徐巧既惊愕又悲痛,“父亲说,我是侧室,若是先太子妃一步诞下皇嗣。这孩子,来日定然保不住。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早些流掉。没想到,他竟存了此等险恶心思。” “徐巧,我问你,你可知,徐斌为何这般针对陶融?” 按理来说,徐斌是辞陌衍的岳丈,应该扶持辞陌衍才是。 徐斌却站在兰温一党,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若是说恩怨的话,父亲的表弟是长公主的驸马。驸马战死沙场,父亲痛恨所有的西陶人。” 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纪辞得知了消息,当即赶回公主府,却没有找到陶融。 等到深夜时,岑经才扶着一身酒气的陶融回来。 “你们去哪了?怎么喝得醉醺醺的?” 岑经费力地将陶融扶回景明斋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陶融孤傲清高,从不与朝臣们联络感情,这才被朝臣们排挤孤立。出事时,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不,我带陶融去缀锦楼应酬交际。七日后,就算陶融没法自证清白,到时候也有人给他求情。” 纪辞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陶融,又生气又心疼,“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就算喝酒,怎么能去缀锦楼,还把他灌成这样!” “那些大臣们,平日里看着端方清正,到了缀锦楼,个个原形毕露。这时候,联络感情,可谓是事半功倍。今日,好几个三品大员放话,要给陶融说情。” “陶融现在的处境,聚众在缀锦楼喝花酒。明日,兰温又得弹劾他了。” 岑经舒展了筋骨,“今日,我们就在缀锦楼和他打了照面。兰温若是弹劾陶融,他狎妓、作艳曲的风流韵事,也得拿到朝堂上讨论。” 在古代,文人士大夫以狎妓为风流雅事,甚至视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且渐成风气。 别人的行事作风,纪辞不想多做评判。 不过,岑经是她的堂兄。这般风流,她不禁为嫂夫人不平。 “岑经,你新婚不久,出没于烟花巷陌,不怕嫂嫂寒心?” 岑经面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纪家有家规,需尊重发妻,不得纳娼妓为妾。我只是拿我的诗作给人传唱,不会胡来。她知道这些,不会多想。今晚,缀锦楼还有一场诗会,我该过去了。” 纪辞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岑经!你既然成家立业,就该有责任心。打着诗会的幌子,三天两头不着家,你这就是渣男的行为!” “行!你是我妹妹,我给你这个面子。” 岑经离开时,嘴里还絮絮叨叨。 依稀能听见,早知道就不娶妻了。 纪辞叹了一口气,接过萧问渠熬的醒酒汤,小心地将陶融扶起来,往他口里喂醒酒汤。 陶融捏了捏眉心,费力地睁开迷离的眼睛,“小小,我没醉。” “快把醒酒汤喝了!”纪辞没好气地将碗塞到陶融手上,“还说没醉,满身酒气地被人抬回来。不然,指不准明天会在谁的榻上醒来!” 陶融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迷蒙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无奈地笑了笑,“我没喝几杯。再者说,缀锦楼是你的,她们最多看看我,不敢上手。你若是不信,便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脂粉味。” 纪辞满脸嫌弃地将陶融推开,“这身酒味,也招人烦,别靠近我。你快去沐浴,别熏着我了。” 陶融倾身而至,快速地在纪辞唇上啄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宽衣。 刚褪去外袍,瞥见纪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挑了挑眉,“夜深了,你还不走?” 纪辞踢了鞋子,一屁股坐在榻上,霸气侧漏地盘着二郎腿,活像个黑/帮老大,“对啊,不走了。” 陶融一边解开衣带,一边向纪辞逼近,将她压在身下,“公主殿下既然执意留下,陶某也只好从了。” 陶融盯着纪辞的红唇,深深浅浅地吻着。 第147章 爱打小报告的兰温 室内,旖旎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陶融的修长的手指,摸到纪辞的腰带。 正要用力之时,突然意识到什么,被针扎似的收回手,快速从纪辞身上离开,懊悔不已地将她裹在被子里。 陶融背对着纪辞,死死地抓着广袖的边沿,强压下所有的燥意,“尚未大婚,不可逾矩。方才,我不该唐突你。” 小小不知轻重,他怎能如此把持不住。 今晚,他确实是醉了,差点丢失了理智。 “我没怪你啊。” 她刚刚确实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陶融真的有所动作时,她也愣住了,但是,她内心深处是不抗拒的。 陶融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我送你回去。” “哦。” 远处,萧问渠蹲在屋檐上,望向陶融横抱着纪辞的身影,眼底满是得意,“于遇,看见了吧,我家大人就是正人君子。没有大婚,不会对你们公主怎么样的。” 于遇瞪着萧问渠,“分明就是你们大人不行。改天,让半溪给他瞧瞧身子。” “谁说我们大人不行,他明明就——” “明明就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家大人还有别的女人?” “反正,我家大人身强体壮的,不可能不行!” 于遇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 纪辞心里想着事,第二日,难得在天没亮时就起了身。 叫上陶融,一起在南宁门蹲点。 大臣们三五成群,从他们身旁经过之时,都十分客气地问好。 有好几个紫衣大臣,看到陶融时,还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几个,是你昨晚应酬的官员?” “嗯。” 纪辞感叹一声,“我总算是明白,岑经为什么天天混迹缀锦楼,在那边弄酒局诗会。这饭桌酒局文化,千百年都不过时啊。” 陶融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解释,“昨晚,我没喝多少。别人递的酒,大多都是岑兄给我挡了。我只是吟诗作对,顺便绘了几幅丹青给他们。” “官场上,确实少不了应酬交际。我呢,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只要你,注意分寸就行了。” 无论是什么时代,推杯换盏、一饮一食的应酬风气,都十分兴盛,这本就是人情交往。 纪辞还想着,她是不是也应该,和那些夫人贵女们往来一二。 “好,我记下了。” 远远的,纪辞看到兰温从马车上下来,忙提起裙摆向他跑过去。 然后,生拉硬拽地将兰温带到无人的角落,“兰尚书,这是要上朝啊。” 兰温看到笑盈盈的纪辞,心里莫名开始打鼓。 犹记得那年,纪辞也是这般浅笑盈盈,同他有说有笑。 最后,将他心爱的美髯一把剪掉。 兰温摇了摇头,将那些思绪都甩出去。 纪辞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非作歹,他无需害怕。 “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日正是大朝会,老臣自然是来上朝的。” “兰尚书不必去了,我已经向皇叔叔给你告了假。今日呢,我们去缀锦楼聚一聚。” “荒唐!告假去缀锦楼,明日,皇上便得将我贬官!” 他已经是二品大臣,再进一步,就是百官之首。 这种节骨眼上,岂能胡来? 纪辞笑得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我们一起去缀锦楼叙旧,化解以前的干戈,皇叔叔高兴还来不及呢。” 兰温慌张地护着自己的胡须,“三年前,公主剪了臣的胡须后,臣便再没弹劾过公主。当初便说好,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见面,就当陌路人。”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蓄的胡须,经不起纪辞的糟蹋了。 纪辞指着身旁的陶融,“兰尚书是没弹劾我,可你弹劾了我的人!” 兰温的目光有些心虚,“老臣正是顾及到,他是公主的人,才没下狠手。况且,公主的后院,又不止他一个。大不了,老臣把儿子赔给公主。他们容貌、才华也不差,公主随便挑便是。” 陶融的眸光,似乎要化作一把刀刃,将兰温的胡须给斩断,“兰尚书的几个儿子,风流无度,妻妾成群,配得上小小?” 早知道,纪辞还和以前一样,彪悍泼辣,蛮不讲理,他哪敢弹劾陶融,“我都已经上书弹劾,逼得他和皇上签下生死状。覆水难收,我还能如何?” “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只要你以后不再盯着陶融,我就不同你追究了。” 兰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老臣保证,日后,若陶融不犯大辞利益,绝不蓄意找茬!” 纪辞摆了摆手,“行了,快去上朝吧。迟到了,可别怪我。” 兰温灰溜溜地跑开,吓得连玉笏板都掉在地上。 拔腿跑回来捡时,纪辞已经先一步捡起,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万太傅身为帝王之师,三天不洗澡,有失体统。” “太子宠妾灭妻,夜夜留宿徐良娣房中,苛待太子妃。” “……” 纪辞在念到最后一条时,特意提高了声量,“陶融不务正业,日日献媚元嘉公主。” “公主,最后一条,老臣这就划掉,这就划掉。” 早朝结束后,兰温摸着自己心爱的美髯,“虽然迟到,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心爱的美髯,可算是保住了。” 江渚楼中,纪辞趴在窗前,欣赏江心画舫上的舞姬甩着水袖,翩然起舞,时不时品评一二。 “昨晚,你是不是有事要对我说。”换做平时,纪辞也会等他,不过,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昨晚,咳咳,估计是将事情给忘了。 “昨晚啊……” 纪辞想起昨晚的事,脑袋瓜子放飞自我似的,自动补充了不少颜色内容,不由得脸红心跳。 眼角的余光,瞥见陶融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用双手托着脸,挡住面上的娇羞,“对啊,我从徐巧那里得知,她表叔是辞莫莫的驸马。两国交战时,为国捐躯。因此,徐斌兴许对你有私怨。此人,你需得小心提防。” 陶融正了正面色,“昨晚,觥筹交错间,有几位大臣无意间提到,徐斌曾多次探视狱中的云谷。” 纪辞望着远处的画舫,眸光渐渐变得飘忽,“云谷,徐斌。一个被罢相入狱,一个新晋为御史大夫。他们之间……” 纪辞正冥思苦想之际,兰温突然敲响了门,“公主,方便进来吗?” 纪辞疑惑地望向陶融,“是兰温?” “确实是他。” 今儿个早上,她才在兰温面前耍威风,兰温怎会主动找过来。 “进来吧。” 兰温不光对纪辞行了礼,还特意对陶融拱手,“老臣给公主带好消息来了。” 见纪辞没开口阻拦,兰温又自顾自地往下说,“今日早朝,好几位大臣为陶大人说情,老臣也仗义执言。最终,皇上宽限了陶大人自证清白日子,改为了半个月。” “陶大人快些启程,早日前往边疆,查清边疆布防图丢失一案,再将榷场祸端平息。今年年底,定能升任为京官。届时,你我同朝为官,提携帮衬,官途定将顺风顺水。” 啊这! 兰温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让纪辞有些猝不及防。 “边疆军营守卫森严,西陶想要窃取布防图,难如登天。所以,问题绝没有出在边疆。” 兰温闻言,皱起了眉头,“陶大人的意思是,问题出在京城。” “推断而已,兰尚书不必当真。” “陶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若问题出在京中,布防图只有皇上、太子殿下、万太傅、兵部尚书见过。皇上、太子殿下首先可以排除。万太傅德高望重,兵部尚书忠君为民,也能排除。” 纪辞突然开口,“云谷以前是丞相,应该也见过边疆布防图吧。” “绝无可能!云谷身陷囹圄,即便见过,也不可能将边疆布防图送去西陶。” 陶融抿了一口冷茶,“徐斌曾多次探视云谷。” 兰温愤然起身,“御史大夫每月至少要呈上百封弹劾奏疏。徐斌卖女上任,上月奏疏未达一半。这般尸位素餐,却有可能行不利社稷之事。” “公主请回府静候佳音。老臣带陶大人去见徐斌,先探探他的底。若他真敢通敌卖国,老臣定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第148章 被踢皮球的云岁丰 云白氏害徐巧小产,残害皇家子嗣。没有云幼卿的斡旋搭救,很快便被捉拿归案,被判处终身监禁,与云谷关押在一处。 陶融忙着查案,纪辞便和半溪,前去太子府探望云幼卿。 此时,云幼卿正在书房处理太子府庶务,看到纪辞和半溪过来,有些喜出望外,“阿辞、长嫂,你们怎么来了。” 纪辞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半溪,你说吧。” 半溪也不转弯抹角,“我想给你把脉。” 云幼卿虽然疑惑,却也很是配合地伸出手。 半溪把完脉后,面沉如水,怎么也化不开。 “长嫂,我可是得了不治之症?” 云幼卿吸了一口凉气,这股冷意,冷到了心底。 她前半生为母亲、为家族而活。 终于鼓起勇气,想为自己活一次,却天不假年。 难道,她这一生,注定要如此了吗? 纪辞见半溪迟迟没有说话,也不由得提心吊胆,“半溪,幼卿她……” “不是,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正因如此,才非常奇怪。” 半溪有些纠结,瞥了云幼卿一眼,见她神情淡然,才继续说下去,“徐良娣能怀有身孕,说明太子殿下身体无异。幼卿身子也无异常,却迟迟没有身孕,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云幼卿暗暗舒了一口气,“并不奇怪,我和他没有圆房。” 纪辞并没有搬出什么说教,只是实话实说,“若有个孩子,你的地位会更稳固。” 云幼卿不是那种传统的后宅妇人,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她有自己的盘算,有自己的野心。 她想成为皇后,想成为太后。 想要实现这些,如果有个自己的皇嗣,会简单很多。 “大家都只看到我外表风光。其实,我在太子府并不受宠,父皇、母后也看不上我的出身。我苦心经营,才慢慢得到认可。” “只是,母亲的行事作风,让这些都大打折扣。若我诞下子嗣,多半会被接入宫中抚养。如今,也确实该要个孩子了。” 半溪微微颔首,“我从苍阳郡带来不少药材,明日,我让子晏送来太子府。” “我将长嫂当做自家人,便不道谢了。”云幼卿顿了顿,“长嫂,幼卿有一事相求。”“幼卿但说无妨。” “母亲下狱后,小弟年幼,无人照料。不知,长嫂可代为抚养?” 云幼卿招了招手,一个面善和蔼的嬷嬷,便牵着一个十岁出头的贵公子进来。 云岁丰瘦瘦小小,面色是病态的苍白,看到屋内的众人,很有礼貌地问好,“见过元嘉公主、靖宁郡主。” 半溪观察云岁丰的面色后,抿紧了唇。 良久后,才犹豫地开口,“此事,我需回府与子晏商议。若他没意见,我自然欣然应允。” 纪辞忽的想到什么,“幼卿,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先将云岁丰带回公主府,小住几日后,若大家都相处愉快,我们便代为抚养。” “如此,再好不过。” 纪辞带着云岁丰回到公主府,云时和正好回来。 云岁丰一看到云时和,便心惊胆战地往纪辞身后躲。 云时和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来了?” “云白氏下狱,他无人照料。幼卿想拜托半溪,代为抚养。” “无人照料?云幼卿的弟弟,她不会照顾?” 半溪来到云时和身边,压低了说话声,“子晏,我们没有答应,只是让他过来住几日。如果大家相处得不错,就留下他。” “云岁丰,公主府不欢迎你。”云时和扯下腰间鼓起来的钱袋,“这些银子给你,自己回太子府。如果太子府不收留你,便出去自谋生路。” 云岁丰眼底憋着泪,想要靠近云时和,又害怕地躲在纪辞身后,“哥哥,我想跟着你。” 云时和与云白氏的恩怨,纪辞是清楚的。 “云时和,你若不想见到他,那我先将他安置在我的院子。等几日,再将他送回太子府。” 云时和不耐烦地瞥向云岁丰,“算了,他毕竟姓‘云’,总不能给你添麻烦。暂且住我的院子,等几日,我再将他送回去。” 纪辞摸了摸云岁丰的脑袋,“别怕,跟你哥哥去吧。” “好,谢谢公主姐姐。” 云岁丰道完谢后,虽然害怕云时和,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晚膳时分,陶融看到桌边的云岁丰,若有所思地瞥向云时和,“你带回来的?” 云时和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纪辞,“你的人带回来的。” 纪辞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是我。”陶融突然觉得,云岁丰勉强有点顺眼,“家人团聚,也是幸事一桩。” 云岁丰很是真诚地看向陶融,“陶大人好!谢谢陶大人!” 云时和不悦地瞪向云岁丰,“食不言语!” 云岁丰立即乖乖地埋头扒饭。 晚膳过后,四人来到书房,讨论云岁丰的安置问题。 云时和态度非常坚决,“云岁丰与我八字不合,必须送回云幼卿身边。” “话说,你啥时候这么信玄学了呀?” “你都站在这里了,我能不信玄学?” 陶融见话题越扯越远,不由得开口提醒,“小小接来云岁丰,自有她的用意。若你不愿意留下他,我帮你照看也行。” 纪辞用力地点头,“陶融说的对,你不愿意照顾他,我们帮你照看。云岁丰看着乖巧懂事,留在公主府,说不定,日后还能光耀门楣呢。” 半溪微微沉着脸,“子晏,云岁丰似乎有先天弱症。若不仔细调理,只怕,活不过双十年华。” 云时和眸光闪了闪,语气似乎缓和了几分,“半溪,他跟在云幼卿身边,也不缺太医。” “他虽是云白氏的孩子,却是赤子之心。我们代为抚养,至少,不会让他走上弯路。”半溪握住云时和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况且,我们的孩子,也需要这个小叔叔保护。” 云时和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要飞起来,“半溪,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没听懂就算了。” 云时和二话不说,就将半溪横抱起,无视旁边的陶融、纪辞,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看在你的份上,我便忍耐云岁丰几年。等他一及冠,便将他赶出去。” “云时和他们,真就一个字——快!” 陶融捏了捏纪辞的脸蛋,“我们这叫好事多磨,急不得。” “知道啦。”纪辞也踮起脚尖,在陶融的脸上掐了一把,“你今日跟兰温出去,可有收获?” “今日,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徐斌后,我暗中潜入了他的书房,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难道,不是他?” “还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暂且再观望几日。这些天,我会设法见云谷一面。” “对了,云岁丰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正因为想到这一层,纪辞才特意将云岁丰带过来。 第149章 边疆布防图 辞陌衍给徐巧盛了一碗杏酪,神情激动地催促,“徐良娣,喝完这杯杏酪,你继续同我说,辞妹妹改建的大观园中,还发生了什么趣事?” 徐巧看着眼前的那碗杏酪,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她与辞陌衍相处的点点滴滴。 自从她成为徐良娣,辞陌衍每日回到府上,都会过来她的院子。 每日,这院子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当然,笑的人一直是辞陌衍。 夜梧郡、济安郡的那些事,每日,她都翻来覆去地讲,讲得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辞陌衍似乎永远都听不腻。 就好比这碗杏酪,第三天,她就吃腻了。 辞陌衍却日日都要陪着她一起喝。 公主啊公主,你何时能换个口味。 我真的不想吃杏酪了。 辞陌衍见徐巧迟迟没有喝杏酪,声音满含温柔关切,“可是杏酪凉了?要不要换一碗?” “殿下,杏酪太甜了,我想吃酸的。” 辞陌衍在徐巧额间落下一吻,“乖!杏酪更好吃。” 外间,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请您过去一趟。” 徐巧一听这话,心底满是雀跃。 终于要走了。 “本宫要陪徐良娣用晚膳。有什么事,让她明日去书房找我。” “太子妃找殿下,想必是有要事。殿下想听巧儿讲趣事,明日过来也一样。” 辞陌衍不情不愿地起身,“明日早朝后,本宫再过来喝杏酪。” 徐巧木木地点点头,“好。” 辞陌衍耐着性子来见云幼卿,见到满桌的大鱼大肉,还是他不喜的辣菜,眉心微微聚拢,“太子妃找我过来,只是为了用膳?” 云幼卿给辞陌衍敬了一杯酒,“我要一个孩子。” 辞陌衍怔怔地接过那杯酒,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云幼卿,似乎想要看穿她的真实意图,“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说什么合作交易关系,果然,图的还是他这个人。 还是辞妹妹真实,说不喜欢他,就真的不看他一眼。 云幼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要一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本宫还没吃饱,先用晚膳吧。” 辞陌衍看着满桌的辣菜,突然没了食欲,“太子妃不知道,本宫不爱吃辣?” “知道。” 知道还准备这些。 有求于他,居然如此没有诚意。 “下次,让本宫过来时,准备些清淡的膳食。” “我没想与太子殿下一同进膳。下次,太子殿下用完膳再过来便是。” 辞陌衍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又说不过云幼卿,“沐浴后,便办事吧。” 二人各自沐浴后,公事公办地完成整个过程,背着对方做着不同的美梦。 清晨,辞陌衍揉着腰起身,见云幼卿已经在梳妆打扮,坐在榻上等云幼卿伺候他更衣。 谁知,云幼卿梳洗过后,便要出去。 这态度,敢情他是暖床的,用完就扔? 辞陌衍憋了一个晚上的闷气,终于忍不住了,“云幼卿!” “太子殿下唤我何事?” “给本宫更衣!” 云幼卿神情淡淡,“太子府庶务繁多,需要我一一操持。另外,宫中之事,母后也慢慢移交给我,耽搁不得。太子殿下若不愿自己动手,我帮你传侍从进来便是。” 说完,便仪态万千地迈出房间。 片刻后,辞陌衍的贴身太监庆公公弓着身子进来。 庆公公看到榻上的那抹殷红,夺目得紧,笑得脸褶子都要颠下来,“太子殿下总算是和太子妃圆房了。今日,老奴便进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皇后娘娘。” “多此一举。本宫昨晚,便不该过来!” 从小到大,他除了被纪辞欺负,何曾被人这么冷待。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庆公公小声地提醒,“太子殿下,徐良娣染了风寒,这几日怕是不能侍寝。” “本宫睡书房!” 陶融为查案的事情奔波,纪辞无事可做,便去了云岁丰那边。 云岁丰正在提笔作画,看到纪辞过来,规规矩矩地问了声好。 “小岁丰,你也会作画啊。我能不能看看,你作的画?” 云岁丰说起自己的画作,眼底闪着潋滟的光彩,也没有昨日那般拘谨,“公主姐姐,这是我刚刚画的公主府。舞榭歌台、流光美景,是不是很逼真呀?” “你才来公主府一日,便能将公主府的布局、景观描绘出来。活灵活现,且没有半点差错,这也太厉害了吧。” “嗯嗯,父亲从小就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咱们小岁丰真棒!”纪辞高高地举起那幅画,“我决定了,要让人将这幅画裱起来,挂在相宜苑的明间里。” 云岁丰暗暗瞄了纪辞一眼,“公主姐姐,我平时画图,一幅画能换10两银子的。” 纪辞愣了愣后,笑出声来,“好,小岁丰还真有经商头脑,这幅画我买下了。” 纪辞没找到10两的碎银子,只从身上摸到一张100两的银票。 云岁丰笑嘻嘻地将银票接过去,又忍痛退还给纪辞,“公主姐姐,我没有银子找给你。” 云岁丰既然有这个兴趣爱好,纪辞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支持他的。 “要不然,小岁丰再给我画九幅,随便什么内容都行。” “嗯嗯。不过,今日我还要把最近的画作,都拿去绥安寺后山的幽林换银子。” 书画交易,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地点挑在绥安寺后山的幽林,便非常可疑了。 况且,云岁丰的画作虽然逼真,却少了些灵韵。 一幅画一二两银子,倒是正常,十两银子,书画市场能买到更好的。 “小岁丰,你拿去交易的画作,我能看看吗?” 云岁丰纠结地转着眼珠子,最后,还是点点头,“母亲说,这些画不能让别人看见。如果是公主姐姐的话,可以看一眼。不过,公主姐姐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云岁丰对着纪辞伸出小手指,“公主姐姐要和我拉钩才行。”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云岁丰得到了纪辞的承诺,将自己的画作捧出来,给纪辞看了一眼后,立即收了回去。 然而,只是那么一眼,纪辞已经看得清楚明白。 那就是边疆布防图! 有的是兵力部署,有的是地形地貌。 “小岁丰,我问你,你上次拿图纸去交易,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那一切都对上了。 流传到西陶的边疆布防图,出自云岁丰之手。 “这些图纸,你是如何画出来的呢?” “前段时间,母亲去探视父亲后,带回来几封书信。我按照书信的描述,就将图纸绘制出来了。” 看来,云岁丰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小岁丰,我能不能花两倍的价钱,买下这些图纸?” “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答应过今天将图纸给他们,就不能反悔的。” 纪辞摸了摸云岁丰的脑袋,“我们小岁丰真懂事,快去吧。” 云岁丰刚出去,纪辞就叫来了于遇,“于遇,云岁丰可能要跟西陶暗探接头。你带些人,小心跟着他。若有可能,便将西陶暗探一网打尽!” 于遇闻言,面色一冷,“公主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切记,保护云岁丰的人身安全!” 第150章 喜事变丧事 于遇离开后,纪辞没找到陶融,便和半溪一起去了绥安寺。 一进绥安寺,便被净如大师绊住了脚步。 净如大师认真地看了看纪辞的面容,“小丫头,今日过来绥安寺,是特意来看老衲的?” 纪辞总不能实话实说,她特意跑来绥安寺,就是来抓暗探的。 毕竟,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测而已。 “我和半溪过来上香,为她腹中的孩儿祈福。” 净如大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小丫头面相喜意盈人,若老衲没猜错,必是好事将近。” “我与陶融的婚事,已是人尽皆知,净如大师这可不像是算出来的。” “只可惜,这喜意中带着一团黑气。”净如大师捻了捻佛珠,“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喜事虽好,却也需提防,喜事变丧事。” 半溪面色微变,“公主,不必听他胡言乱语。” 净如大师能一语道破,她是异世之人,他的本事,纪辞自然是知道的。 他说的话,半溪不愿当真,纪辞可不敢轻忽大意。 “大师,可有破灾之法?” “早日放下执念,方能早日解脱。一切,自将重回正轨。” 净如大师留下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捻着佛珠,飘然而去。 半溪扶住纪辞的肩膀,“公主,这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眼下,正事要紧。” 纪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好,我们去后山!” 纪辞去到云岁丰所说的地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地上到处是打斗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散着刺鼻的血腥味。 纪辞忽的发现,草丛中有一件非常熟悉的物件。 捡起来细细一看,眸光颤了颤,“这是我送给陶融的同心结剑穗,上面沾了不少血,陶融该不会……” “公主,这血是乌紫色的,是剧毒紫络。中此毒者,全身溃烂,必死无疑。” 于遇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看到纪辞和半溪时,眼底满是诧异,“你们怎么过来了?” 纪辞举着手中染血的剑穗,笑得很是勉强,“陶融应该没来过吧。” “刚刚,我们被西陶的暗探缠住,命悬一线之时,幸而陶大人突然赶到。陶大人让我将云岁丰先转移到安全地方,再过来帮他。可我回来之时,只看到了你们。” 纪辞突然想到,净如大师说的‘喜事变丧事’,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 纪辞死死地攥着同心结剑穗,扶着一旁枯死的古木,才勉强站稳。 “公主,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纪辞才勉强缓过气来,艰难地迈着发软的步伐,朝着寺庙走去,“我要见净如大师!” 纪辞来到寺庙,只得到净如大师外出云游的消息。 雷声轰轰,似乎将天劈开一道裂缝,一阵阵苦雨从天河倾泻而下。 很快,纪辞便被这深秋的苦雨淋湿全身。 半溪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油纸伞,给纪辞撑着挡住风雨, 纪辞痴呆的双眼,突然恢复了神智,“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京城找不到,就去附近的州郡找!总之,我一定要见到他的人!” 纪辞派出了府上所有人,进行地毯式的搜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连隐姓埋名多年的江洋大盗,都被纪辞搜捕归案,就是没有陶融的任何线索。 辞陌衍也派出了太子府的人,同样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七天,于遇抬着一具看不出人形的尸首回来。 “公主,我们找到陶大人了。虽然,已经分辨不出面容,但从这具尸首的身形、骨骼,还有身上的水墨长衫,都能确定,这却是陶大人无疑。最能证实这具尸首身份的,便是他手上握的这把藏锋剑。” 纪辞脸色惨白,看也没看那具发臭腐烂的尸体,“他不是陶融!抬出去,扔了!” 半溪捂着鼻子,掀开上面的白布,仔细地检验,“这具尸首,生前有过激烈打斗,身上有不少刀伤。最重要的是,他的死因是中紫络之毒。” “根据种种猜测,这确是陶大人的尸首无疑。逝者已矣,即便公主再不相信,也只能节哀顺变。” 纪辞加重了语气,“我说他不是就不是!谁再说他是,我便将他赶出公主府!” 于遇叹了一口气,将尸首往公主府外抬,“那我将陶大人的尸首送去契王府。陶大人被曝尸多日,也该早些设下灵堂,入土为安。唉,陶大人出了事,萧问渠也不见了人影。从此以后,这大辞再没有西陶人了。” 正厅外,云时和望着纪辞,分明眼底含泪,却兀自坚强,不禁摇了摇头,对半溪招了招手。 “半溪,陶兄的丧事,便交给我们处理。这几日,你好好陪陪她,以防她……想不开。” “嗯,我知道了。” 陶融的丧事,辞帝特意命户部拨了银两下来。 陶融的牌位,也是辞帝亲手描的字。 人死如灯灭,朝中的官员,无论与陶融私交如何,都去了契王府上香送行。 一时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纪辞,谁都去过契王府奔丧。 辞陌衍手臂上绑了一条白绸,“辞妹妹,陶兄英年早逝,你一时无法接受,也能理解。” “不过,明日便是停灵的最后一日。辞妹妹与陶兄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也该去给他送送行。陶兄这一路上,也能走得安心些。” 纪辞的眼窝深陷,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艰难地吞咽下口中的苦涩,才依稀能听到,嘶哑低沉的嗓音,“我不相信,他会这么一走了之!” “辞妹妹,你心里不舒服,想哭就哭出来吧。等陶兄下葬后,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公主府,还需要你撑着,你千万别泄气。” “我知道,我不会想不开,你们别担心。天色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纪辞轻轻地笑着,只是,那抹笑容看起来极其脆弱、易碎。 辞陌衍接过庆公公递来的丧服,“明日,若辞妹妹还是不愿去,倒也罢了。后日,陶兄入土,辞妹妹还是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我心中有数。” “那我回去了。” “嗯,好。” 今晚,云岁丰身体不适,半溪没有再寸步不离地跟着纪辞。 纪辞终于找到机会,尝试与系统纪言交流。 只是,仍旧没有任何的回音。 纪辞又迅速调出虚空控制面板。 这一查看才发现,上面的终极主线任务提示,已经变得虚无扭曲。 若不是眯着眼睛细看,看到的几乎是透明的空气。 难道,陶融真的…… 这个结果,是纪辞万万不能接受的。 纪辞望着那身丧服,只觉得眼睛被那颜色刺得生疼。 第151章 陶融是乱臣贼子 今日是陶融出/殡的日子。 早已到了出/殡的时辰,却迟迟没有抬棺。 “太子殿下,再不抬棺出门,误了吉时,会影响陶大人投胎往生的。” “辞妹妹还没来,再等等。” 人群中,渐渐响起议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让人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唉,这元嘉公主也是不明事理,陶大人停灵七日,她硬是没来看一眼。今日,陶大人下葬入土,竟都不愿现身。” “这哪是不明事理,这分明是狠心无情。说来也是,当初纪王、纪王妃战死沙场,元嘉公主也是这样,看都没看一眼。” “谁说不是呢,听说,陶大人还是为了救公主的贴身护卫,才中毒身亡的。那死状,可真是恐怖至极,让人头皮发麻。” “唉,你说,元嘉公主是不是命中带煞啊,先是父母,这又是夫婿,下一个……” 辞陌衍冷冷地扫过那些多舌之人,“你们都消停点!” “太子殿下,元嘉公主应该不会来了,要不然还是起灵出/殡罢。再耽搁下去,陶大人来世只能入畜生道了。” “也罢。” 一路上,哀乐吹吹打打,假哭震耳欲聋。 纸钱漫天飞舞,染白了整个京城。 云时和、岑经当街赋唱。 “陶兄啊,我们兄弟之情,地久天长。你一路好走,来世,投生到半溪腹中,我们再做一家人。” “啊!陶兄,我的妹婿。你虽已身殒,然音容宛在。投胎转世后,万万记得托梦,我定认你为义子,看顾你一辈子。” “……” 庆公公瞄了瞄队伍前头的两人,“太子殿下,虽然云大人、岑大人神情悲痛,小的怎么觉着怪怪的呢?” 纪辞穿着一身素服,孤身一人,在空荡荡的景明斋走了一圈,最后进去了陶融的房间。 里面的布置很是简单雅致,除了几幅陶融作的山水图画外,便是满房间的书籍。 纪辞找出一个大匣子,将陶融的东西整理好,一一装进去。 收拾到书桌时,被凳子的长腿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 掌心被磨破了皮,沁出丝丝的血迹,片刻后,便感觉到火辣辣地疼痛。 纪辞吸了吸鼻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之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握住她的手臂。 纪辞心中一喜,激动地向身后望去,“陶融,你回来了。” 辞陌衍轻轻地将纪辞扶起来,口中传出沉重的惋叹,“辞妹妹,陶兄已经入土了。逝者已逝,生者自当节哀。这是陶兄的牌位,你好生收着吧。” 冷冰冰的牌位被塞进纪辞手里,凉得她嘴角微微发颤,“……好。” 辞陌衍想说什么,瞥见纪辞故作坚强的神情,又将一肚子的话咽下,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辞妹妹,我先回府了,你多加保重!” 辞陌衍又小站一会,正要迈步出去之时,兰温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太子殿下,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陶融没死!” 纪辞手中的牌位突然掉到地上,“兰尚书所言,可是真话?” 兰温气急败坏地跺脚,“陶融假死,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不光如此,他还带着10万萧家军,火速逼近边疆防线。” 前几日,亏得他还在陶融的灵堂上,抹了几把眼泪。 没想到,陶融居然是这等乱臣贼子。 真是白哭了! “不可能!这其中定有隐情!” “公主不知道,陶融的母妃已经进封为杨昭仪。如果不是陶融居心叵测,假意在大辞称臣,实则带着大辞军政机要,潜回西陶。区区一个被冷遇多年的采女,怎会突然进封为昭仪。” 辞陌衍冷沉着脸,“本宫先回一趟太子府。” 他得马上找云幼卿,问问她的想法。 “太子殿下,眼下还回什么太子府。皇上口谕,急/诏您入宫,商议对付陶融的计策。” 辞陌衍匆忙离开后,纪辞怔怔失神,望着被擦破大片皮的手掌,“陶融,如果你在,会不会心疼?” 一时间,陶融假意为质,意图颠覆大辞江山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人人无不痛骂陶融,狼子野心,不识好歹! 梅兰竹菊听说的京中的变故,也都一一赶回来。 清癯瘦弱的兰扬,凝眉望向于遇,“于总管,陶大人的事情,可是真的?” “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仔细想想那一日的变故后,不得不起疑心。公主得知云岁丰要去绥安寺后山,当即就吩咐我小心尾随。” “此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陶大人又怎能在我不敌时,突然赶到。而且,陶大人失踪后,萧问渠也不见了身影。种种迹象都表明,陶大人确实是假意潜伏大辞,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给大辞致命一击。”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信了。” 兰扬担忧地望向相宜苑,“若果真如此,陶融对公主的情意,岂非都是逢场作戏。” “唉,谁说不是呢。陶融还真是会演,不仅骗过了公主,将整个大辞的人都骗了。” 梅兰竹菊四人仔细地思索后,仍是有些难以置信,“陶融对公主的感情,也不像是骗人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不知道,陶融已经带着10万萧家军,攻占了大辞边境双陵的两个城池。听说,皇上打算让太子挂帅出征,只是群臣担心太子出事,无人继承皇位,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再这样僵持下去,陶融迟早要打到京城来。” “公主听说了这些事,是什么态度?” “这些事,我们哪敢告诉公主。上次,公主听说陶融死了,悲痛还没缓过来。现在,我们要是告诉她,陶融对她都是虚情假意,那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公……公主……” 于遇说着说着,突然看到纪辞的身影。 就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淋下,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纪辞神色平静无波,无喜亦无悲,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我要去边疆。” “皇上说,公主和陶融关系匪浅,没有将陶融拿下,公主不能出府。” “既然,陶融对我只是逢场作戏,他软禁我,拿我威胁陶融也没用。” 于遇叹了一口气,“公主府外有100禁军包围,只许进,不许出。这段时日,公主确实只能待在公主府。” “我要面圣!” 纪辞被禁军带到平章殿,辞帝欲言又止地望了纪辞一眼,又和辞陌衍对着沙盘讨论作战计划。 “双陵共有七郡,已然沦陷两郡。陶融下一步计划,便是彻底攻占双陵,拿下谷丘六郡,直抵京师。” 辞帝不置可否地瞥了纪辞一眼,又继续和心不在焉的辞陌衍商讨兵力部署。 “报!双陵7郡已沦陷!” 辞帝闻言,立即屏退所有的侍从,急切地逼问纪辞,“陶融的作战计划,你如何得知?莫非,你与他有书信往来?!” 按照小说原剧情,陶融便是如此作战。 因为潜伏大辞多年,对大辞的兵力部署、地形地貌、边防要塞都了如指掌。 加上云时和的出谋划策,仅仅三月,便将大辞彻底攻占。 这一次,虽然没有云时和的帮助,却还是在同样的时间点,用同样的方式进犯大辞。 “父亲、母亲都是运筹帷幄的战神,我只是学到些皮毛而已。眼下,战情紧急,我愿奔赴前线,披甲上阵!” 辞帝一口回绝,“不行!” “皇叔叔,我是大辞人,父母都为国捐躯,我绝不会投敌卖国,让纪家蒙羞!” “辞妹妹,纪家满门忠烈,父皇不会怀疑你。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陶融又……今非昔比。辞妹妹前往边疆,实在危险。” “如果,我有制胜之策呢?” 辞陌衍犹豫着开口,“父皇,昨日太子妃诊出喜脉,皇嗣已有着落。儿臣愿挂帅出征,随时保护辞妹妹的安危。还请父皇恩准我们前往边境,杀敌报国!” “你去可以。辞丫头一介弱女子,也跟着去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第152章 凯旋归来 辞帝严令禁止,不许纪辞迈出公主府半步。 纪辞还是在云时和、辞陌衍的帮助下,逃离京城,赶赴边疆。 一路上,20万纪家军快马加鞭,直奔前线。 纪辞不会骑马,第一批粮草辎重的队伍早已出发,只能跟在第二批队伍里,一路风尘仆仆地往边境赶去。 大军出发,辞帝和万太傅相约御花园,心情舒畅地练着五禽戏。 似乎,笃定这场战役,必胜无疑。 喜公公匆匆忙忙地赶来,连拂尘都没拿稳,“皇上,大事不好了,元嘉公主藏在粮草辎重的队伍,跟去前线了。” 辞帝喜笑盈盈地看向万太傅,“朕拦过辞丫头了,这是她自己跑过去的,应该不能怪朕吧?” “这是自然。20万纪家军出征,定能大获全胜。我们这群老家伙,在京中等他们的好消息便是。” 一路上,纪辞为了赶行程,在于遇的教导下,从马背上摔了无数次,终于学会了骑术。 纪辞抛下了慢悠悠的粮草辎重队伍,马不停蹄地向谷丘奔赴。 谷丘六郡,已失陷一半,安营扎寨的地方,莽莽黄沙,漫天飞扬。 周围吹响着嘹亮的号角,士兵们连吃败仗,仍斗志昂扬地操练着阵法。 “军营重地,岂容外人擅闯!” 关口守军举着长缨枪,对准纪辞的咽喉。 纪辞高举起身份腰牌,“大胆!我乃元嘉公主,何人敢拦我!” 守军立即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参加元嘉公主,元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太子殿下在何处,我要见他。” “太子殿下、云大人、韦将军已经率领大军,出征前往无回谷了。” 纪辞闻言,一颗心直打鼓,“今日是何月何日?” “十一月九日啊。” 庆丰二十六年,十一月,九日。 太子辞陌衍率军20万,契王陶融领军10万,于谷丘要塞无回谷激战三日。 云时和战前反水,以致大辞惨败,辞陌衍被陶融生擒。 辞陌衍痛骂云时和通敌叛国,被云时和下令拔舌、斩首。 辞帝痛失爱子,抱玺自焚。 大辞万象辉煌,最终化为泡影,沦为史书中的寥寥几笔。 尔后,陶融灭西陶,建新朝,定国号为大融, 纪辞想到这里,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现在,军营还有多少守军?” “三万。” 纪辞从身上取出虎符,“清点两万兵马,随本公主出征杀敌!” 守军确认过纪辞手中的虎符后,也不敢多问,立即跑去清点兵马。 纪辞这说干就干的架势,把于遇给惊着了,“公主,你真要和陶融兵戎相见吗?你真的相信,陶融背弃了往日种种?” 纪辞过来,难道不是劝和,让陶融放下屠刀吗? 纪辞这么大义凛然,决意诛杀陶融,为什么他觉得纪辞有点狠心呢? “我信陶融对我的情意。我也信,他攻占大辞国土,是西陶拿杨采……杨昭仪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无论是何缘由,今日这一战,大辞不能输。” 事关重大,于遇只能实话实说,“公主根本不是打仗的料。只带着这两万人,即便去了无回谷,也帮不上大忙。” “我不去无回谷,我要去双陵沉丹郡!”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搏一把。 是输是赢,只能听凭天意。 总之,她不能再让原剧情重演一次。 陶融率大军前往无回谷,沉丹郡守卫空虚,只留了几千人。 纪辞赶到之时,趁着风势,火攻郡城,很快便拿下了双陵的沉丹郡。 于遇惊异地摸着城墙,一点也不敢相信,“公主,我们这是真拿下沉丹郡了吗?” 纪辞的面容,不见任何喜色,“嗯。” “公主,你怎么会对沉丹郡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就好像,这沉丹郡的军事布防,都是你亲力亲为的一样。” 原著中,对这一战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描绘。 有很多读者,都在讨论这场决定大辞存亡的战役。 有一段评论,她记得很清楚,只要大辞拿下沉丹郡,便能将陶融的后路切断。 再合力将他围剿在无回谷,他手上的10万萧家军,只能束手就擒。 “现在,我们去无回谷!” 正在这时,纪辞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拼杀之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方才破城的喜悦全部冲散。 “不好,西陶大军杀来了!看这情形,起码有5万敌军。” 纪辞心底虽然慌乱,但所有人的生死,都系在她一人身上,她必须保持冷静。 两军交战,士气很重要。 “全军迎敌!摆鸳鸯阵!” 沉丹郡大多是街道巷陌,攻防兼备的鸳鸯阵,最适合此处的地形。 纪辞纤弱的身躯,傲然立于城墙之上,用力地击打着战鼓,为下面的千军万马擂鼓助威。 鸳鸯阵行动方便,协同配合,发挥了队伍的最大威力。 西陶的矮将军面对大辞的阵法,且战且退。 眼神狠厉地扫向城墙之上的纪辞,“臭娘们,老子杀了你!” 矮将军取下马背上的弓箭,对准城墙上的纪辞,用尽全部的臂力拉弓。 “咻——” 三支箭矢离弦,似乎有穿云破雾的力道,对着纪辞的后背穿刺而去。 纪辞的注意力用用在擂鼓之上,双手已经酸痛麻木,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夺命之箭。 于遇正在城墙之下与敌军拼杀,脱不开身,看到这三支箭矢,只能嘶声力竭地大喊,“公主,背后有冷箭!”纪辞转身回望,只看到那冷箭飞速逼近。 全身麻木的纪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成功躲避这三支冷箭。 这命悬一线的当口,纪辞突然感觉腰身一紧,那三支冷箭在噼啪的声音中,偏离了方向,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小,别怕,没事了。” 纪辞紧紧地抱着陶融,“我就知道,我身处险境之时,我的心上人都会及时赶到。” 虽然,陶融身上银白的盔甲冰凉刺骨,纪辞还是觉得,他的怀里充满了无尽的暖意。 陶融安抚地拍了拍纪辞的肩膀,“现在,你的大英雄要去杀敌了。你呢,就乖乖回营等着,等你的大英雄凯旋归来。” 纪辞死死地拽着陶融,“你到底是哪边的?” 城墙下,辞陌衍打马进城,得意洋洋地高呼,“当然是大辞人!” 纪辞匆忙扫过城墙下的人,云时和、辞陌衍、韦战……还有久未谋面的萧裕,他们都毫发无损。 虽然,还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不舍地放开陶融,“你记住了,我等着你,别又走丢了!” “永远都不会。” “嗯,那你快去吧。” “问渠,你留下保护小小!” “是!” 20万纪家军,10万萧家军,朝着西陶的方向拼刺而去。 勇往直前,势不可挡。 纪辞回到军营后,守军已经给她收拾出一个最大的营帐,“公主,您风尘仆仆,先沐浴更衣,待会,我们再给你呈上午膳。” “好。” 用过午膳后,纪辞立即叫来了萧问渠,“陶融不是回了西陶吗?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陶鉴将我哥贬到边疆后,处处打压陷害我们萧家。大人得知情况后,修书劝我哥投奔大辞。谁知,被人误会说大人野心勃勃,勾结萧家,意图颠覆大辞。” “不过,那时我哥已然安排好一切,决定弃暗投明。只要半月之期前,带领10万萧家军赶到大辞,大人便无需费心辩白。谁知……” 一向大大咧咧的萧问渠,突然落下一行行眼泪,“谁知,陶鉴突然发疯,一把火将我们萧家烧了。我们萧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命丧火海。我们兄弟二人,远离西陶京师,这才逃过一劫。” “陶鉴明晃晃地杀人放火,西陶都不管的吗?” “陶鉴和辞莫莫联手,在西陶铲除异己,朝中大多是陶鉴的人,狗皇帝流连后宫、不理朝政,根本就不管我们萧家的死活。要不是大人闻讯赶回西陶,我哥都得被他们害死。” “既然如此,陶融又为何要攻打大辞?” 萧问渠抹了一把悲痛的眼泪,“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些战略部署,我也不太清楚。公主想知道,等大人回来了,亲自问他就是了。” “好。” 纪辞确实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第153章 城池为嫁 纪辞这么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 大辞全军出击,打了西陶一个措手不及。 队伍大胜而归,不仅夺回了双陵,还拿下了西陶的五个城池。 陶融一战成名,整个军营,无不对陶融心悦诚服,没人敢说他的半句不是。 陶融回到营地,褪去那身夺目的白银铠甲,洗去身上的肃杀和血气。 对着铜镜,换回了自己的水墨长衫后,才施施然地走向纪辞的营帐。 于遇正在帐篷外守着,见到陶融过来,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陶将军,昨日那一仗,打得真是漂亮。照着这架势,咱们带兵直捣龙穴,指日可待。” 陶融身长玉立,初冬的冷风吹来,宽衣博带款款飞扬,一看便是个学识渊博的儒士,“陶某不过一介文人而已,担不得一声将军。” 一介文人? 那身银白铠甲穿上,谁不知道你是个杀神。 也就是在他们公主面前,装成个玉面郎君似的文人雅士而已。 “行,就继续称你为陶大人。” “小小醒了吗?” “公主昨晚一直等陶大人回来,天快亮的时候才歇下。这时候,应该还没醒。不过,陶大人过来,直接进去便是。公主醒来看到陶大人,肯定很开心。” 陶融加快了脚步,不过,每一步却走得极轻极轻。 纪辞想着事,根本就没睡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立即闭紧了双眼。 “醒来却不愿见我,我还是离开得好。” 陶融叹了一口气,作势就要离开。 纪辞立即抓紧陶融宽大的衣袖,“你别走嘛!” 陶融轻轻地将纪辞拥入怀中,“放心,我永远不会走。” “那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还留下一具尸首,害得我哭得好惨……” “不告而别?尸首?” 纪辞见陶融确实一脸疑惑,简明扼要地将所有的事情讲一遍。 “当初,我和皇上约定好,我假死潜回西陶,收编萧家军。再假意攻打大辞城池,麻痹西陶人。在西陶没有防备之时,趁势攻占西陶。此事,他没有告诉你?也没有拦着你来边疆?” 昨日,那般惊险!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小小就…… “啊?” “罢了,回京后,我们找他算账。” 他离京一趟,小小都瘦了一圈。 这笔账,自然要好好算一算。 “那你如果没受伤,为什么后台面板的任务提示,都变成了虚无的状态?” 也正因如此,她才真的以为陶融出了事,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哭。 陶融神色一凛,“我看看。” 纪辞再次调出面板,还是一片虚无,还多了一团朦朦胧胧的白雾,“这……为什么会这样?还有,纪言离开后,好像就失联了。” 陶融心猛然慢了一拍,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轻笑,“他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我们过段时间再联系他。” “嗯,好的,听你的。” 突然,纪辞想起一件事,“对了,这次的事过去,你便与西陶彻底划清了界限。那……你母妃在西陶处境,会不会很艰难?” 陶融冷嘲一声,“只要她想,西陶谁能奈何她?” 他回西陶之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接她离开。 得到的只有一声响亮的耳光,以及断绝母子关系的冷言冷语。 也是这一次,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他的存在,对她而言,便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陶融摸了摸纪辞的脑袋,“我没事。你先睡一会,我陪着你。等你醒来后,我带你出去转转。” 纪辞一听说要出去,哪里还有睡意,“把鞋子拿过来,本公主现在就要出去。” 陶融给纪辞穿上鞋子,“好,我们出去!” 营帐外,萧问渠牵着一匹马过来,“大人,已经备好马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 居然还要骑马,那得多远啊。 “沉丹郡。” 见纪辞又要追问,陶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别的,到了就知道了。” “这么神神秘秘的呀。” “自然。” 纪辞看着这匹高头大马,很是为难地看向陶融,“太高了,我上不去。” “扶着我,我抱你上去。” 纪辞坐到马上后,整个人都靠在陶融的怀里,“我记得,以前我说爬不上马背,你不是把我拽上去,就是把我拎上去。” 陶融眉心跳了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早知道,你这般爱翻旧账,我便——” 纪辞摸到陶融腰间的软·肉,作势就要掐下去,“你便怎样?” 自然是,早些献媚取宠,要一个名分。 也不至于,日日这般干看着。 “我便……”陶融忽的话锋一转,“小小,世上难买早知道。” 纪辞哼哼唧唧,没有再说话。 于遇、萧问渠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一骑,于遇想不通了,“前些天,我都教会公主骑马了,她怎么还和陶大人骑一匹马。这时候,不是应该向陶大人展示自己的骑术吗?” 最关键的是,陶融舍不得让纪辞摔,一直没教会她骑马。 他可是没花几日工夫,就将纪辞教会了。 萧问渠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懂什么,这是夫妻间的情调。” “什么夫妻,都还没大婚,可别占我们公主的便宜。” 陶融虽然打仗厉害,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纪辞才是他正经的主子。 可不能让她吃一点亏。 “别忘了,今日是十一月初十,明日便是他们的大婚。” 于遇突然一拍脑袋,之前,陶融突然失踪,他要做的事情,都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于遇突然调转马头,“我还有正事,先回去一趟,你好好保护我家公主。” 这事,一定要在明日之前给办了。 不然,绝对不能让他们大婚。“我去帮你吧。” 他真不想一个人跟在后边吃狗粮。 于遇憋着一抹坏笑,“别!千万别!你来只会添乱!” 他怎么感觉,于遇要做的事情,不简单呢? 陶融带着纪辞来到沉丹郡的城头。 纪辞看到自己昨日擂鼓的地方,还心有余悸,“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逛吧。” 昨日,她可是差点在这里嗝屁。 “别怕,我在。” 陶融柔声地安抚,见纪辞情绪渐渐平复,才深情款款地继续道:“小小,这里是整个大辞,最高的城墙。在这里,大辞、西陶所有的江山美景,都能尽收眼底。你看看西陶的方向。” 纪辞极目远眺,那边是苍苍莽莽的河山。 风光无限,美不胜收。 “现在,你再看看,我昨日打下来的五个西陶城池。” 那五个城池一片红艳艳,似乎挂满了大红色的绸缎。 再定睛细看,似乎像是一个鲜艳夺目的大红寿桃,更像,少年一颗炽烈火热的心。 陶融只是痴痴地望着纪辞,眼角眉心都带着笑意,“我生辰之时,小小送了一颗心给我。今日,我也回赠一颗心送给你。这五座城池,皇上已经特批为我的封地。明日,我便带着这份嫁妆,与小小大婚。” 纪辞差点都忘了,明日便是他们的婚期。 陶融说的话,确实感人至深。 不过…… “嫁妆是你的,聘礼才是给我的。要不然,你娶我吧,这五座城池,算是给我的聘礼?” 辞陌衍、云时和言笑晏晏地走来,“这事,辞妹妹可做不了主。这五座城池,是父皇代辞妹妹给陶兄下的聘礼。” “我也才两个郡,陶融有五个,我眼馋了。” 云时和不由得调侃,“我说,你们明日便要大婚,还分如此清楚作甚?况且,陶兄要了这城池,可是答应了皇上,要给他打天下。” 实话实说,纪辞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知道和平的来之不易,她并不喜欢战争。 毕竟,她待在这里的日子,也许并不多。 她不希望,以后会聚少离多。 云时和、辞陌衍还在说着一统天下的豪言壮语。 只有陶融看到了纪辞眼底的失落,“皇上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扬国威!” 辞陌衍对身旁的庆公公使了个眼色,“你先带辞妹妹去试婚服,我们与陶兄还有正事要办。” 纪辞见辞陌衍一脸正色,估摸他们确有紧要之事,便含笑跟着庆公公离开了。 纪辞离开后,陶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昨晚,不是已经连夜处理完所有事情?” “当然是头等大事,事关你和辞妹妹能否大婚的要紧事。” 云时和也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要紧。若是陶兄不能通过考验,这婚事,怕是得黄。” 陶融闻言,也不敢轻忽大意,“是何考验?” 云时和、辞陌衍一脸笑眯眯,将陶融反锁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考验,就在里面。” 第154章 有没有隐疾 房外,于遇激动地望向辞陌衍,“太子殿下,都安排上了吗?” 辞陌衍已经让人摆上了棋盘,正与云时和对弈,“我们在此等消息便是。” 于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萧问渠不明所以地凑上来,“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安排了什么?” “你去听墙脚不就知道了。” 房间里面的陈设布置,华贵奢靡,分为书房、膳房、厅房、卧房、浴房五个隔间。 各个隔间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卧室的那张架子床,可谓是格外得宽大。 陶融略略扫过房间的布局后,轻缓优雅地落座。 不多时,一个面容秀雅的女子,怯生生地向陶融走来,低微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民女小禾,见过陶大人。” 陶融不咸不淡地扫过小禾,“姑娘意欲如何考验陶某?” 小禾听到这珠玉敲击的清脆之声,心尖颤了颤,小心地瞄了一眼陶融。 这一看,便移不开眼睛。 陶大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他每个角度都好看,看一辈子也看不腻。 陶融见小禾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悦地皱了皱眉,“姑娘,请自重!” 小禾又羞又臊地垂下头,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向陶融瞄去,“太子殿下花了大把银子,让民女做试婚婢女。说是考验陶大人的言行品性、生活习惯,看看陶大人有没有不良习性。” “所以,民女今天要和陶大人一同用膳,给大人伺候笔墨,还有——” 陶融忍不住开口打断,还是勉强耐着性子,端起一杯冷茶压下心火,“这些,小小都知道,无需多此一举。” “太子殿下还说……让民女检查,陶大人是不是有……隐疾。如果,陶大人没有经验的话,架子上,有不少……画册。”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做这种事情,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过,听说是一战成名的陶大人,她马上就答应了。 今夜过后,如果运气好,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以为,陶大人长得凶神恶煞,才能吓退西陶的大军。 没想到,他比画上的人物,还要让人心动。 陶融闻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手中的杯盏竟被捏碎,“滚出去!” 萧问渠听到里边的对话,怒火蹭蹭地往上蹿,“于遇,这就是你们说的正事?!” 于遇不以为然,“这还不是正事?万一,你们大人有什么隐疾,我们公主得多吃亏。” 辞陌衍也附和地点头,“这是我们大辞的规矩。凡是驸马,都得过试婚婢女这一关。若是查出有隐疾,这婚事是不能成的。” 于遇拍了拍萧问渠的肩膀,“这种事情,你家大人也不吃亏。里面的姑娘,是当地有名的美人。等事情结束,你们大人确实没问题,就能风风光光和我们公主大婚了。” 萧问渠撑着下巴想了想,越觉得于遇说得有道理,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喊,“大人,你放心,这事我们不会告诉公主,你就给他们证明一下。” 萧裕收集了各个城池的情况,过来找辞陌衍汇报,正好撞见这一场闹剧。 厚实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缝。 纪辞望着房间内六套华丽精美的婚服,一时间,犯了选择恐惧症。 “为什么,准备了这么多套啊?而且,还每件各具特色。这让我怎么选啊?” 庆公公坐在一旁喝茶,“皇上准备了两套,太子殿下准备了两套,陶大人准备了两套……” 庆公公巴拉巴拉,说什么,辞帝得知她追来了边疆,特意将婚服运送过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说,这些婚服都各有来历,让纪辞掂量着挑。 “虽然,这些婚服都好看。上面的刺绣也都极其精美,一看就是准备了许久。可是,你总不能让我,把这六套都穿上吧。” 纪辞真想说,他们准备婚服也就罢了。 为什么,还每个人都要准备两套呀。 这不是为难她嘛。 “皇上说了,公主这次随便挑。剩下的,以后还能再穿。再不济,婚服当做常服穿也行。反正,整个大辞,也没人说公主的半句不是。” 纪辞尴尬地笑了笑,“说真的,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要成婚很多次呢?” “公主和陶大人成婚后。府上不还有梅兰竹菊四个面首。他们跟了公主这么多年,不给个名分,实在也说不过去。” “纪辞!” 随着一声怒喝声,房间的大门被萧裕一脚踹开。 庆公公被凶神恶煞的萧裕吓得手一抖,茶盏都摔碎在地上,“大……大胆!怎可对公主不敬!” 纪辞盯着萧裕的那张脸,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颜七弦……” 片刻后,眼底终于恢复如初。 再次望向萧裕时,神情平静淡然,“萧裕,看在你那张脸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便不同你计较。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纪辞,你还真是水性杨花,都要和我们大人成婚了,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亏得我家大人为了你,还要忍受那等屈辱。想想,还真替我家大人感到不值!” 庆公公听着这话,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秘辛? “什么屈辱?” 萧裕冷笑一声,“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隔壁院子瞧瞧。若是晚一步,大人便不是你的人了。” 庆公公忙拦住纪辞,“公主,萧将军不过开玩笑而已。” 萧裕对着庆公公的脚踝,踢了一颗石子。 石子重重地砸向庆公公,又麻又刺的疼痛,让他抱着脚踝直喊疼。 萧裕对着纪辞,扔了一把大刀,“愣着作甚,还不杀过去?!” 一路上,纪辞吃力地拖着大刀,大刀一路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纪辞的神情,也是杀气腾腾的。 来到萧裕所说的那间院子,果然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姑娘,对着陶融哭哭啼啼的。 纪辞危险地眯起双眼,“发生了什么?!” 神情冷肃的陶融,一看到纪辞,面部的表情瞬时柔和许多,语气充满了委屈,“小小,他们要毁我清白。” 辞陌衍看着纪辞满脸杀气,手上还拿着刀,立即拉开和于遇的距离,“辞妹妹,这都是于遇出的馊主意。” 云时和心虚地移开目光,“我是被太子殿下拉开看戏的。” 萧问渠也摆手否认,“公主,我啥也不知道。” 惊吓过度的小禾,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于遇,于遇已然百口莫辩,索性破罐破摔,“这哪是毁陶大人的清白,分明是检查他有没有隐疾,这不都是为了公主好。再说,这事我也禀告过皇上,皇上也是同意了的。” 只可惜,陶大人太不解风情了。 那瘆人的眼神,把人家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的,连句话都不敢说。 纪辞这次是真的气极了,满脸怒容,说话声都冷得人阵阵发抖,“简直是胡闹!我挑的人,就算有隐疾,我也认了……” 纪辞话没说完,就被陶融打断,“小小,我没有隐疾!” “隐疾”二字,陶融咬字极重。 纪辞抚了抚陶融起伏的胸口,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反正,我也不嫌弃你。” 陶融暗戳戳地下定决心,明晚过后,不言而喻! 纪辞安抚好陶融,冷着脸瞪向此事的始作俑者,“于遇,今日之事,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于遇小声地哔哔,“我又没做错。” “还敢顶嘴!” 纪辞气得一把将刀摔在于遇面前。 于遇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把刀,“公主要我自裁谢罪吗?” 萧问渠立马跳出来,急急忙忙地把刀捡走,“公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纪辞揉了揉眉心,“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自己去领20军棍。另外,再写一份5万字的反省书,十日内交给我。” “啊?” “啊什么啊?快把这姑娘送回去。以后,再自作主张,就别留在我身边了。” 说完,警告地扫过看戏的众人,才拉着眉眼含笑的陶融离开。 云时和看完好戏,不由得啧啧感叹,“没想到,陶悟之这厮这么能装。纪辞没在之时,那杀人的眼神,简直是个阎王罗刹。” “纪辞一过来,就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也就是纪辞,对他的鬼话深信不疑。” 辞陌衍的眸光暗了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第155章 我们私奔吧 陶融同纪辞出了院子,迎面便撞见了萧裕。 陶融侧了侧身子,正好将萧裕挡得严严实实的。 “哎呀!陶融,你挡住我的路啦。” “前面那条路绕远了,我们换条路。” “是吗?我记得,这条路才绕远了呀。” 萧裕不屑地望向纪辞,“大人这般紧张作甚,是害怕,纪辞心底的人不是你吗。” 纪辞听到萧裕的声音,立即反应过来,陶融怪异地的举动。 陶融僵了僵身子,“小小的心意,我很清楚。” “纪辞同大人谈婚论嫁,心中自然有大人的位置。只不过……”萧裕指着自己的脸,“只不过,颜七弦的地位,更无可撼动而已。” 纪辞握紧了陶融的手,“陶融,你信我吗?” “我知道,小小和他不可能。” 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也许,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吧。 萧裕没再多言,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 只是,在经过陶融身边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愿日后,大人还能如此笃定。” 十一月十一日。 阴沉沉的乌云,被喧嚣的喜乐驱赶,放出了暖融融的太阳。 一大早,纪辞便被喜婆从被窝里捞出来,“公主啊,今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睡过头了。” 纪辞眯着朦胧的睡眼,不住地打哈欠,“陶融不就在隔壁的院子,几步路就到了。就算是下午去迎亲,时间也还来得及。” “昨夜,太子殿下临时将大婚的流程改了。说是礼仪一切从简,公主与陶大人共坐花车,30万大军护送,一路鼓乐吹打,巡游回京。等回了公主府,在皇上的见证下拜天地,行夫妻之礼。” “婚礼仪程,说改就改,这么随便的吗?” 而且,她作为成婚的人,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正因为不能随便,这才要班师回朝,由皇上证婚。公主换好了婚服,咱们就启程回京。” “既然如此,那还换什么婚服,一路上吹吹打打,也不嫌累得慌吗?” 这要是,那六套婚服,一件比一件重。 穿一天也就算了,如果这一路上都穿婚服,她真的得累死。 “一路喜乐,举国披红挂彩,花车游大辞。这等殊荣,可是独公主这一份。要不是陶大人打了胜仗,大军凯旋回京,皇上就算想开这特例,文武百官、举国百姓也不答应。” 纪辞低头深思,陶融来到大辞,一直被人打压排挤。 这次大婚,也算是头一遭扬眉吐气。 她,累点就累点吧。 大婚,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好,我知道了。” 喜婆给纪辞上妆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喜婆气得冲出门去,“谁啊,不知道今儿个什么日子,还在外边吵吵闹闹……哎哟哟,你这小屁孩,居然还敢拿石头扔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说着,喜婆就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纪辞百无聊赖,只得单手撑着脑袋,一边等喜婆回来,一边把玩着垂放下来的青丝。 “久闻姑娘仙姿玉貌,美名远扬,在下倾慕已久。” 纪辞抬头望去,陶融身着一身雍容华美的喜服,微微屈膝,施施然地坐在房梁上。 喜服明艳夺目,让周身都散发着熠熠的光芒,衬得他比平日更耀眼几分。 银质卷云面具,遮掩了大半张容颜,依稀能辩出那张清隽雅致的脸。 纪辞惋惜不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小女子也对公子一见倾心,只可惜,家人早已为小女子定下亲事,今日便要嫁与他人。公子此番情意,小女子只能忍痛辜负。若有来生,定以身相许。” “来生变数太多,在下怕是等不起。姑娘若是有心于我,可否与在下私奔?” 纪辞手指绞着发梢,很是为难,“小女子要嫁的人,权势滔天,睚眦必报。若小女子今日与公子逃婚,只怕会连累公子。” “在下孑然一身,别无牵挂。若能与姑娘结发为夫妻,即便是死,又有何惧?” “外面有重兵把守,公子若要带我私奔,要如何脱身?” 陶融突然从房梁上翩然落下,“若姑娘愿意逃婚,在下定护姑娘无虞。” “那好吧,我就不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了。” 陶融挑了挑眉,轻轻松松地将纪辞横抱起,“正巧,在下也有一桩婚约,听闻对方是个母夜叉后,便连夜逃婚。如此看来,还是在下与姑娘相配。” 纪辞咬了咬牙,“公子的未婚妻子是个母夜叉,那我也不能同你私奔。万一,被对方寻仇,那我这么柔柔弱弱的,岂不是,要被她给吃了。” “姑娘上了在下的贼船,岂有临时下船的道理。况且,我们快些逃走,便不会有人寻到我们的下落。” 喜婆骂骂咧咧地回来时,正好远远地撞见一抹红艳艳的身影,扯着粗犷豪放的嗓子大喊,“不好了!新娘子被采花贼劫走了!” 院子外的人,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都蜂拥地赶了过来。 “哪来的宵小之辈,居然敢劫走辞妹妹!还愣着作甚,给本宫去追!” 云时和也见到,那抹鲜红热烈的身影,逐渐融入朝霞之中,“劫走纪辞的人,好像是陶悟之。” “什么,大人要逃婚,居然不带上我!” 萧问渠很是委屈,作势就要追上去。 辞陌衍与云时和相视点头,“把萧问渠拿下!” “喂喂喂!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大人,你快回来救我啊……” 萧问渠反抗的声音,逐渐淹没在吹打的喜乐之中。 陶融带纪辞来到的地方,是个云雾缭绕的湖泊。 周围人迹罕至,两岸青山绵延相对。 湖心,躺着一艘挂满了红绸的画舫,红绸周围还点缀着精巧的银铃。 微风徐来,红绸飘摇招展,银铃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似乎是,欢快地向他们招手。 纪辞搂着陶融的脖子,语气中带着些些的嗔怪,“公子这艘贼船,得花费好些工夫,才能布置出来。今日,我与公子初见,如何来得及布置。看来,这画舫是给你的母夜叉夫人布置的。” 陶融望着怀中桃腮粉面的人儿,嘴角也染上一抹醉人的笑意,“那姑娘想必不知道,在下对姑娘蓄谋已久。” 在纪辞低低的清笑声中,陶融踏着水面的薄雾,翩然飘落在画舫之上。 纪辞目光掠向陶融,他已经穿着齐齐整整的喜服;再看看自己,披头散发,一身简便的常服。 不由得幽幽开口,“我都没换上婚服,公子就把我劫出来。若是拜堂,我是不是有点亏?” 陶融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并未多言,只是牵着纪辞向画舫走去。 画舫里面,入目之处,皆是绚丽夺目的大红山茶。 清芬的芳香袭来,萦绕在鼻尖,让人的心情更添了几分喜气。 宽大的月洞架子床上,摆放了一套金绣并蒂莲花喜服,还有一套华贵大气的凤冠。 陶融一丝不苟地给纪辞更衣、盘发、上妆,动作看着格外得娴熟。 纪辞定定地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靓妆盛服,玉貌韶颜,莲华花钿灼灼如霞。 “公子这技法精湛,也不知,给多少姑娘挽发上妆。” “闲暇之时,在下对镜练手而已。今日,头一回给姑娘挽发,有些手生,万望见谅!” 纪辞对镜戴上面纱,轻轻地眨着眼,“被骗上了贼船,生气,不也白搭?” “既如此,那便委屈姑娘同在下拜堂?” 纪辞接过陶融递来的红绫喜球,很是傲娇地仰起头,“那好吧。” “一拜天地。天地为媒,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恭惟鞠养,孝长存心。” 高堂处,摆放了三块牌位。 一块是纪辞在现世的外婆。 剩下两块,一是纪王,一是纪王妃。 “夫妻,对拜!” 纪辞念到“夫妻”二字时,喉间忽的一阵灼热,烫得她的心也到处乱撞。 正巧,陶融炽热的目光投视过来,纪辞的心更被搅乱。 陶融抱着纪辞坐到榻上,小心地取下纪辞的面纱后,定定地凝视着纪辞的面容,久久难以回神。 纪辞轻轻地踢了踢陶融,“傻了?该结发了!” 陶融平复有些紊乱的气息后,才剪下双方的一缕青丝,纠缠在一起,珍藏于枕下。 “小小,喝了这杯合卺酒,大礼便成了。” 纪辞回顾过往的点点滴滴,重重地点头,“好!” 双臂交缠,合卺酒一口饮尽。 纪辞双手揭下陶融的面具,“从今往后,你便是公主府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陶融环上纪辞的腰,贴近纪辞的耳畔,“名正言顺,行夫妻之礼!” 纪辞脸上袭来一阵热浪,“我可没说这话,你……唔……” 纪辞推拒的话,都淹没在陶融温柔的深吻之中。 龙凤喜烛烛花炸裂,烛火微微跳跃,发出“啪”的脆响。 画舫轻轻摇荡,湖心的波纹一圈圈晕开。 画舫上的银铃微微摇曳,声声清脆。 第156章 去意已决 纪辞睡得迷迷糊糊,陶融一直用发梢挠她的脸,她的起床气立即就蹿上来了。 气呼呼的纪辞,眼睛勉强掀开一条缝,嫌弃地将陶融推开,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你别闹我!” 昨日,白天一天,晚上一宿,她是真的没歇过。 现在,都还浑身酸软,连动不想动。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上陶融的贼船。 太辛苦了! “日上三竿,早膳已经热了三次,该起床了。” 纪辞的声音慵慵散散,听起来就像是撒娇,“我困,不想起。” “无妨,那我再陪你歇一歇。” 陶融作势就要掀开被子躺上去。 纪辞吓得不轻,立即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不许上来!” “昨日,小小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哪知道,陶融不会累,居然那么能折腾。 “我不管,反正,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陶融盯着被子拱起来的一团,抿紧了唇,认真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不当之处。 思前想后,想了不下十遍,愣是没有琢磨出来,自己哪里做错了? 除了,一时情不自禁,时间略微久了点…… 纪辞躲在被窝里,一直没有听到陶融的声音。 寻思着,他难道生气了? 纪辞掀开被子的一角,悄咪咪的瞄了陶融一眼,正好迎上陶融懊悔的视线。 “是不是,累着你了?” 这不是废话嘛! “你说呢?” 陶融轻轻的咳了一声,“那我以后,克制点。” “那个……”纪辞的声音低若蚊蝇,“听说,憋久了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 你这就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啊。 当然,纪辞也不想过多纠结,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你先出去,我要起床了。” 昨天,他根本没怎么进过食。 现在,五脏庙确实是在打鼓了。 陶融点了点头,刚离开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用离开。 再次转身回去时,看到纪辞撑着坐起来,白皙的肌肤,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陶融眸色深了深,他确实太过孟浪了。 纪辞连忙裹紧了被子,耳根子都能滴出血来,“不是让你出去了。” 万一,陶融看到她,又起色心,那她都不用下床了。 “我看你累着了,想给你更衣。” 陶融见纪辞要拒绝,立马举手保证,“我定不乱来!” “那……”陶融那期待又委屈的小眼神,纪辞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吧。” 陶融见到纪辞眉宇间的惫态,即便还想做些什么,只能压制下去,规规矩矩地给她换了身绯色的罗裙。 用膳之时,陶融冷不防地来了句,“疼吗?” “啊?” 纪辞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陶融说得是什么后,徉怒地瞪着他,“你能不能别提这事!” 疼,自然是疼的。 不过,陶融虽然不知节制,好歹还算温柔。 除了一开始的涩疼,后来还算能够忍受。 到了现在,若是没有刻意去关注,几乎都能忽略。 他们在画舫上,又待了七天,才不舍地启程回京。 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雨夜追上了凯旋回京的大军。 辞陌衍收到消息,拿着油纸伞便冲出了营帐。 “陶兄,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如果再不回来,明天一早就要到达京城了。” 云时和扫过被陶融背着地纪辞,话里话外都带着酸味,“你们只顾着逍遥快活,还知道回来?” 要不是这俩人逃婚,班师回朝的大军,也不会减缓行军速度。 他早就能见到他的半溪了。 还用在这里看他们秀恩爱? 纪辞马上推锅,“这可不能怪我,都怪陶融耽搁了行程。” 云时和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没个节制!” 话一说完,便形单影只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纪辞脸黑了,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辞陌衍掩下眼底的落寞,干干地笑着,“辞妹妹一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陶兄,明日便要进京,我们借一步说话。” 陶融将纪辞送回营帐,让人生了火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辞陌衍那边。 “殿下找我,可有要事?” “陶兄,你和辞妹妹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也是正常。不过,辞妹妹身娇体弱,从没受过什么苦累,陶兄不能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陶融淡淡地扫了一眼辞陌衍,“太子殿下对小小,似乎过于关心了。” “我与辞妹妹青梅竹马,本该结为……”辞陌衍意识到自己失言,话锋一转,“辞妹妹是我幼时玩伴,我唤她一声妹妹,关心她几句,也并无不妥之处。” “若殿下将小小视为妹妹,陶某自然无话可说。” 辞陌衍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向陶融,“另外,辞妹妹身子虚,不宜受孕。你们……记得让她喝避子汤。” “服药伤身,陶某每次都喝了息子汤。” 辞陌衍眼底的愧色更深,自嘲地笑了笑,“如此,是我多管闲事了。” 是啊,陶融对辞妹妹一往情深,自然处处想得周到,又何需他指手画脚。 陶融抿了抿唇,“此次回京,我们想在年后回夜梧郡,还望太子殿下能出手相助。” 辞陌衍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陶兄攻占西陶五城,力挫西陶锐气。父皇都已经拟下诏书,擢升陶兄为正三品兵部侍郎。夜梧郡条件艰辛,何必再回去?” “夜梧郡民风淳朴,不似京城这般云谲波诡。在那里,小小会更开心。”“陶兄如此大才,总不能为了辞妹妹,做一辈子做夜梧郡守。如此,实在是太过屈才。况且,这次陶兄大胜归来,朝中大臣对陶兄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若再次立下大功,三年内,定能位极人臣。” 一辈子? 若真能做一辈子夜梧郡守,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身处庙堂,是为苍生谋福;远离朝堂,何尝不是造福百姓?” “可是,我需要陶兄帮我肃清朝纲。” 陶融对辞陌衍拱了拱手,“靖宁郡主身怀有孕,不易奔波,云子晏想必会滞留京城。他才是真正的宰辅之才,再加上岑经,太子殿下何愁无法建立不朽功业。” “陶大人这是去意已决?” “来日,若太子殿下身处逆境,陶某定不会袖手旁观。” 辞陌衍叹了一口气,“既然陶兄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勉强。不过,如若陶兄有意重回朝堂,我必虚位以待。” 于遇一听说纪辞回来,顾不得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纪辞的帐篷。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回去找公主了。” 纪辞正在火炉旁烤火,见到于遇过来,立即板起一张脸,“我让你写得5万字自省书,写好没有?” “公主,我挨了20军棍,身子还没好全,哪来得及写啊。能不能,再宽限我几日?” “好吧,那就再给你七日,不能再多了。” 于遇登时嬉皮笑脸的,“公主,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那你说吧。” 于遇很是八卦地凑近纪辞,“陶大人那方面,究竟有没有毛病?” 纪辞也笑眯眯的,“这么想知道?” 于遇点头如捣蒜,“当然了!” 纪辞的脸色突变,如晴转雷阵雨,“现在就把5万字自省书给我。” “公主,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 “还不快出去!” 于遇忍着背部的疼痛,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帐篷,迎面就撞上了笑吟吟地陶融。 “于总管,对陶某的私事,似乎很是上心。不如,我们切磋切磋,若是于总管能赢了陶某,陶某自然实言相告。” 萧问渠突然蹿了出来,“大人别开玩笑了,别说于遇身上有伤,就算身上没伤,都不是你的对手啊。公主还在帐篷里等你,你还是去陪她吧。” 陶融淡淡地瞥向于遇,“若于总管想与陶某切磋,尽管生事便是。” 目送着陶融进去,萧问渠才拽着于遇走到一边,“于遇,那5万字的自省书,我还没给你写完,你就不能消停点?!” “关心公主、驸马,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到你们口里,就是惹是生非了?” “大人、公主逃婚,太子殿下把我们拎过去,顶替他们坐花车。你再生事,把大人、公主气走了,明日我们还一起坐花车入城?” 于遇拼命地摇头,“那怎么成,要是被京城的人瞧出来,我于遇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第157章 还剩630天 也不知是何缘故,纪辞明明在热腾腾的火炉旁烤火,还是越来越冷,浑身都在打颤。 陶融进来时,便看到面色惨白如纸的纪辞,“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纪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瞥见陶融身上的外衫被雨水淋得湿透,眼底蓄满了心疼。 “这寒冬腊月的,衣服都被淋湿了,还不赶紧换身衣服,万一冻坏了怎么办。你在这坐着烤火,我去给你找一套冬衣。” 陶融将纪辞摁着坐下,“你好好坐着,我给你添些炭火。” 陶融不止添了几块炭火,还给纪辞添了几盆炉火。 身上被淋湿的衣服,都被热气烤干,额头都冒出了密密的汗珠,纪辞的身子却还是一片冰凉。 陶融神色一凛,面色极其难看,“小小,是不是任务出问题了?” 纪辞哆嗦着身子,调出虚空控制面板。 上面的终极主线任务已经更新。 任务三:夜梧郡人口突破10万。(当前人口总数为38219) 倒计时为72天。 距回到现实世界还剩630天。 纪辞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跳过了第二个任务?” 630天,意味着,她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陶融仍是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拍着纪辞的肩膀,“小小,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不管结果如何,眼下的光景才是最重要的。” 纪辞也故作轻松地浅笑,“嗯。看过这个刷新的任务,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大辞、西陶息兵止戈已久。 上次大捷的消息,还是六年之前,纪家军大胜而归,陶融入大辞为质。 此番,陶融力挫西陶,乘坐花车而归,可谓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一下子,身价百倍,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见。满朝文武大臣、满城布衣百姓,乌泱泱的一片片,全都出城迎接。 除了进出的城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京中贵女,也都顾不得矜持,一个个都向花车扔香囊、香花。 来到城门前时,花车中的香囊,已经要将纪辞、陶融淹没。 陶融沉着脸,不悦地将身上的香囊扒拉开;纪辞却是喜笑颜开,让人找来麻袋,将这些香囊都一个个收起来。 为什么小小不吃醋? 难道,是小小得到了他的人,所以不稀罕了? 陶融反思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小不介意?” “你看看,这上面的绣工,多么得精细。还有,这色彩搭配,实在是相得益彰。还有这布料、绣线,都都是上好的材质。” “所以?” “我想好了,回去后,就要开一家香囊铺子。铺子里没货了,就带着你出去转一圈。这可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纪辞见陶融还微垮着脸,连声催促,“哎呀!你还愣着干嘛,快对那些姑娘们笑一笑,让她们多扔些过来呀。” 陶融强忍着心底的闷气,“你让你家郎君去卖笑!” 纪辞垂眸想了想,好像,是这个意思。 再次看向陶融时,瞥见他那闪着火星子的眼神,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些,“反正,你也不吃亏嘛,是吧?” 陶融淡淡地瞥了一眼纪辞后,也不说话,只是背过身子,自顾自地饮茶。 这就生气了? “陶融,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说着玩的。” 大不了,这些香囊她不卖了,都挂着公主府。 五颜六色的,多好看呀。 陶融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和纪辞的距离。 纪辞继续挪过去,声音都软了下来,“我错了还不行嘛。” 陶融压下嘴角地笑意,“你过来些。” 陶融退了一步,纪辞立即笑吟吟地凑了过去。 谁知,踩到了裙摆,重心不稳,直接就将陶融扑倒了。 花车不比马车,四面都是月洞窗,上面挂着珠帘、花团,里面的一举一动,外面都能瞧得真真切切。 纪辞突然将陶融扑倒,外面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那些姑娘们,芳心碎得稀碎稀碎的,一大片的人都攥着香囊,哭哭啼啼地跑开。 还有些姑娘不死心,但看到这么生猛的纪辞,也不敢再扔香囊。 只能不甘心地瞪着那边,咽下一肚子苦水。 “公主,万太傅率领文武百官,正在城门亲迎。现在,都等着公主和陶大人下车。” 纪辞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连忙要从陶融身上爬开。 只是,陶融压住了她的衣袖,一用力,又跌回了他的怀抱。 纪辞咬了咬牙,正要向陶融抱怨时,看到他那无辜的小眼神,又改了口,“你压住我的衣袖了。” 陶融的余光瞥向自己背后的衣袖,更是无辜了,“你压着我,我动不了。” 纪辞听到外边的声音,恨不得找到地洞钻进去,“那你别乱动,我把衣袖扯出来……” 纪辞话音未落,陶融突然一个翻身,便将纪辞压在身下。 飞快地在纪辞的唇上啄了一口后,气定神闲地起身,还挂着得逞的坏笑,对纪辞伸出手,“起来吧。” “陶融,你故意的!” 这下,纪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若不是你突然扑上来,是不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陶融这么一解释,纪辞是真的说不出反驳的话。 于遇实在顶不住那些大臣的压力,又跑过来催促,“公主,文武大臣都在下边等着呢。” “你欺负我,以后,别跟我说话了。” 纪辞气鼓鼓地甩下一句话后,便跳下了马车。 似乎,一点也不想搭理陶融。 腊月的寒风凛凛,万太傅等一众朝臣,被冻得满脸通红,终于等到了正主下花车,无不满脸笑褶子地迎上去。 “公主、陶大人可算是下来了。” 陶融缓步从容地对万太傅微微拱手,“万太傅久等了。” 兰温笑眯眯地拍着陶融的肩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与陶融有交情,“不妨事!不妨事!陶大人与公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也正常。” “兰尚书言之有理。皇上在宫中设下宴席,就等陶大人和公主入席了。” “陶大人骁勇善战,真乃世间罕有的青年才俊!这一仗,打得可真是扬我大辞国威啊。” “可不是,那一招瞒天过海之策,真是将大家都瞒了过去。” “……” 其他的文武朝臣,也都争先过来巴结,生怕抱不上陶融的大腿。云时和看向身旁的辞陌衍,“我们,是不是被遗忘了?” 辞陌衍欣慰地点头,“陶兄被攻讦诽谤多年,难得被人这般众星捧月。这些荣耀,还是迟来了。” 寒暄吹捧过后,纪辞、陶融再次登上花车。 陶融习惯性地对纪辞伸出手,想要扶她上去,却被她嫌弃地打开,“都说了,我们要保持距离,你自个去前头骑马吧。” “小小,大家都看着这边。” “我们陶大人也怕被人看笑话啊。” 她刚刚被人看笑话时,怎么就不说了。 反正,她有脾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云时和突然过来,手搭在陶融的肩膀上,“那我把陶悟之带走了,公主殿下可别后悔啊。” 纪辞偷偷地瞄了陶融一眼,“我才不会后悔!” 万太傅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心中暗自揣度:这俩小祖宗,刚刚不还在花车上打情骂俏,怎么这就闹了起来。 陶融刚打了个翻身仗,可不能让他因为妻管严,丢了面子。 这么想着,万太傅立即找到个绝佳的理由,“陶大人,此次大战,陶大人挂帅,才能得胜归来。便由陶大人一马当先,率领大军入城罢。” 陶融挂着标志性的轻笑,“多谢万太傅好意。率领大军进城之事,太子殿下当仁不让。至于陶某,便在花车上躲躲清闲。” 万太傅目送着陶融上了花车。 虽然,夫妻俩各坐一边,中间空出几个人的位置,好歹是没有再闹了。 其他的人,看了这么一出戏,都不由得替陶融惋惜。 这才刚成亲,就被纪辞这个悍妻处处压制。以后,如何还有出头之日? 纪辞轻轻的踢了踢陶融,“你上来干嘛?” 陶融瞥了纪辞一眼,又平静如水地移开了视线。 “问你话呢?” 陶融很是委屈,“你不是不让我说话?” “好吧,那就别说话了。” 陶融叹了一口气,将纪辞揽入怀中,“不说话,我可舍不得。” “那你刚刚还不理我!” “我只是在想,我家公主殿下脾气越来越大,该怎么哄,才能让她不生气。” 这是哄人的态度? 纪辞不悦地剜向陶融,“你说清楚了,我哪里脾气大了?” “那就是,有点娇气。” 纪辞靠在陶融怀里,小声地抱怨,“哼!成婚后,你就本性暴露了。以前,哪是这个态度。” “要不然,你继续学武。以后,我再惹你生气,你便直接动手。如何?” 原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忽悠她学武。 “学武多累,咱们家,一个人会不就行了。” “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上次,沉丹郡的冷箭,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也许……所以,你必须要自己学会。” 况且,再等六百多天,他们就要分开。 她一个人,若无力自保,他放心不下。 纪辞犹豫着点头,“学武也可以。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不能用训云时和那样方法训练我。” 陶融训云时和的方法,简单粗暴,简直是魔鬼训练。 “这是自然。” 为什么,她觉得陶融没安好心呢? 第158章 庆功宴 大军得胜归来,辞帝犒赏三军将士,可在军营欢庆三日。 有大功之人,则入宫赴宴。 纪辞、陶融的席位,被安排在最前面,仅次于辞帝、辞陌衍。 说完一系列歌功颂德的套话后,便是正式的论功行赏。 辞帝满意地看向辞陌衍,“此番,太子率领大军,助陶爱卿攻城拔寨,朕心甚慰。” 辞陌衍喜笑颜开地对辞帝敬酒,“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分内之事。” 辞帝一口饮尽金玉杯中的佳酿,“既是分内之事,这奖赏,便免了罢。” 等着辞帝奖赏的辞陌衍,尴尬地举着酒杯,“父皇,儿臣……”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太子还有别的想法?” 辞陌衍耷拉着脑袋坐下,“儿臣不敢。” 纪辞看着眼前这一幕,偷偷地瞄了一眼辞帝,“陶融,待会儿,你就别说什么分内之事了哈。” 陶融不免觉得好笑,“不妨事。反正,五座城池已是囊中之物。” 辞帝又不紧不慢地看向云时和,“云爱卿,配合陶爱卿调度三军,着升任为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教化大辞学子。” “臣谢主隆恩!” 辞帝看向萧裕时,似乎有些为难,“萧爱卿……” “皇上,臣愿请命,带领10万萧家军,镇守边疆,抵御西陶进犯!” 萧裕这员猛将,愿镇守边疆,辞帝求之不得,“萧爱卿请命,朕便册封萧爱卿为镇远伯,守我大辞百姓安宁。” “臣……定不辱使命!” 最后,辞帝才对着陶融敬酒,“此次大捷,陶爱卿当领头功。不知,陶爱卿想要何奖赏?” 为了给辞陌衍搭一个好的班子,只要陶融的要求不过分,他都能满足。 陶融正在给纪辞挑鱼刺,被辞帝点名,不急不徐地放下银筷,“夜梧郡修建的水渠,不日便要竣工,还请皇上赐名。” “陶爱卿还要回夜梧郡?” 辞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文武大臣也睁大了双眼,根本不理解。 陶融就算要兵部尚书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为何还要回夜梧郡。 “臣志在夜梧,还请皇上恩准!” 辞帝转头看向纪辞,“辞丫头的意思呢?” 兰温不禁对辞帝竖起大拇指,“夜梧郡虽好,却没有京城繁华方便。况且,京城是公主从小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公主的亲人故交,多少都比人生地不熟的夜梧郡要好。” 她在夜梧郡的故交也不少啊。 再说,她离开之前,还答应过他们一定会回去。 纪辞很是不厚道地推锅,“这个,我们家的事,都是陶融做主,我从来不插手。” 纪辞说这话,文武大臣很想跳出来,问问纪辞说张口说瞎话,良心会不会痛。 辞陌衍想起陶融昨夜的话,缓缓起身,“父皇,陶兄既然去意已决,也不必勉强。如今,大辞、西陶尚未正式宣战,便让陶融去夜梧郡躲躲清闲。” 辞帝不由得又对辞陌衍点点头,“便依太子所言。至于水渠,便赐名为‘辞渠’。” 他的衍儿,果真是长大了。 已经明白,如何笼络人心。 这江山社稷,他也能放心转手了。 推杯换盏的宴席,在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拉下帷幕。 群臣散去,辞帝又将纪辞、陶融单独请去了平章殿。 辞帝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陶爱卿,你们将喜事办了之后,再启程回夜梧罢。” 陶融似乎没有听懂辞帝的话,“什么喜事?” “自然是你和辞丫头的婚事。” “一个月前,臣已然奉旨与小小完婚。” 辞帝一急,也没有细看,随意便落下一子,“朕不是说过,等你们回京后,给你们证婚?” 陶融抓紧时机,落下一颗白子,“此局,皇上输了。” 辞帝熟练地将陶融的棋子拿开,“方才朕看错了,那一子不算。” 纪辞坐在陶融身旁,一边喝杏酪,一边观棋,“皇叔叔,这已经是您第七次悔棋了。” “辞丫头记错了,这还是第六次。” 这……有区别吗? 陶融落子时,突然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臣记得,离京之前,托皇上照顾小小,别让她忧心臣的安危。” “辞丫头又没问朕,朕也没机会开口。况且,朕拦过她了,只不过,她一心奔赴前线,朕没拦住而已。此事,太傅可以作证。” “小小去了边疆,臣才会同她大婚。既如此,皇上也不必再提证婚一事。毕竟,成亲太多繁文缛节,小小不喜欢。” 辞帝突然朗声大笑,笑得都咳了好几声,“陶爱卿还真是,句句得理不饶人。证婚一事,朕便不提了。不过,朕看着辞丫头长大,还是要送一份贺礼。” 纪辞清亮的眸子,又多了几分潋滟的光芒,“皇叔叔,都说,要想富,先修路。要不然,您下旨多修些官道吧。这样,就能让全国人口流通,促进国家经济的繁荣。” 辞帝敛了敛眉,“修官道,固然是有利民生社稷。不过,国库不算富余。还得囤积钱粮,作为军饷,以防西陶再次来犯。” “可以募捐银钱。尤其是此事有利于商贸往来,绝对是商户乐见其成的。所以,他们定会大力支持。还有,我父王留下来的藏宝,我都能上缴国库,作为善款。” 纪王留下的那批藏宝,留着也是积灰,作为善款,造福百姓,他在天之灵应该也会欣慰。 陶融也点了点头,“西陶富庶,臣这次出征西陶,获得不少珍贵战利品,已经在护送回京的路上。” 辞帝激动地看着纪辞和陶融,“昔日,确实是朕目光短浅,一心巩固皇权,处处针对你们。若朕早日重用陶爱卿,大辞国力定能再上一层楼。” “若没有往日种种,臣未必能与小小走到一起。” 对于这一点,纪辞很是赞成,“那可不是,你以前对我的戒心,那可不止一点点。” “小小,不是说好了,不翻旧账?” 辞帝注视着娇嗔的纪辞,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让多少京中少年郎牵肠挂肚。 他何其有幸,曾入过她的眼;又何其不幸,无法与她厮守。 后来,那女子只对那个横空出世的少年,敛藏起一身的锋芒,温柔娇俏地笑着。 自刎时,是那般的决绝,那般的毫不犹豫。 回顾历历在目的往事,辞帝只觉得满身疲惫,揉了揉眉心,“朕有些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罢。” 纪辞觉得,辞帝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了。 “皇叔叔,您没事吧?” 辞帝又摆了摆手,“朕没事,小喜子,你送他们出宫。” 出了平章殿,恰好天上飘下如柳絮一般的飞雪。 纪辞伸出手,任由飞雪落于掌心,“陶融,你看,下雪了。” 喜公公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飞雪,不由得感慨,“那年,也是这样的飞雪,就像鹅毛似的。” “纪王妃入宫参加除夕宴,误入了倚梅园,正巧撞见了皇上。若不是皇上承诺过万太傅,此生只娶娘娘一人,怕是……” 喜公公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改了口,“倚梅园的红梅开得正好,公主若是不急着回去,咱家便带公主逛逛园子。” “陶融,我们去看看吧。” “嗯。” 红梅点点,娇艳醉人;白雪霏霏,飘逸风雅。 红梅白雪,相互映衬。 凌人的寒气中,浮动着沁人心脾的暗香。 陶融牵着纪辞的手,从一树树怒放的红梅下经过。 忽的,一朵冷艳的红梅被风带下,落在纪辞的发髻上。 喜公公看到这一幕,扯着袖子,偷偷地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浊泪。 纪辞眼角的余光,恰好发现了这一幕,“喜公公,您怎么了?” 喜公公感慨地长叹一声,“咱家就是想到一些往事。纪王刚来京城时,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朝臣,一直都是皇上从中斡旋。” “就连纪王、纪王妃结缘,也是皇上牵桥搭线,才终成眷属。说来,没有皇上,便没有今日的公主……” 他还记得,纪王妃在这园子撞见辞帝,居然还放话,要拿鞭子抽辞帝。 当时,辞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看进了心里。 奈何,他顾及着对万太傅的承诺,便将她拱手推给纪王。 在喜公公惋叹的哭声中,响起一声声悲怆的丧钟声。 第159章 辞帝驾崩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丧钟声传遍整个皇宫。 悲痛欲绝的哭喊声,逐渐淹没了丧钟的声音。 辞陌衍闻讯赶到平章殿之时,满面颓然,摇摇晃晃地跌跪在龙榻前,“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辞帝安详地躺在龙榻上,没有任何的回应。 辞陌衍试探地握住纪辞的手,那那股凉意凊得手一抖。 辞陌衍压下眼底的悲恸,一遍又一遍地往他的掌心哈气,想要将他凉透的手暖热,“外边下了雪,父皇肯定是冻着了。” 渐渐的,辞陌衍的双手都已经麻木,眼角微微泛红,一滴滴热泪冲出了眼眶,“父皇,儿臣今日又没看完折子,您快醒来踹儿臣吧。不然,明日儿臣还会再偷懒……” “父皇,儿臣不能没有你……” 辞陌衍哭得毫不掩饰,就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太子的威仪可言。 一声声的抽泣后,声音逐渐嘶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哭嚎声,“皇后娘娘薨了!” 辞陌衍闻言,浑浊的眸子逐渐灰暗无光,气急地捂着胸口,喉间涌上一股腥味,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喷吐而出,“噗唔!” 云幼卿面色肃然,却还是无比地冷静,“太子殿下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皇宫接连去了两位大主子,辞陌衍又昏迷不醒,好歹还有云幼卿主持大局,到底不算是人仰马翻。 平章殿外,纪辞与陶融站在风雪之中,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去。 有孕在身的云幼卿,眉宇间虽然染上一层层的疲惫,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应事务。 慌乱的宫人也逐渐冷静下来,各司其职,处理辞帝、辞后的大丧。 “这边情况混乱,阿辞与陶大人先移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罢。等天亮后,再与百官勋贵前去钟宁宫守灵。” 双目红肿的辞陌衍,蜷缩地卧在榻上,眉头紧蹙成峰,似乎被噩梦魇着了,一直抗拒着说些“不要”。 陶融给纪辞披上厚厚的斗篷,恰好听到纪辞肚子发出的叫声,“我去给你拿些吃的过来。” “嗯,好。” 纪辞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擦去额间的冷汗。 辞陌衍醒来时,眼神迷离地扫视着四周。 当目光触及纪辞髻间的白色丧花时,那些哀恸的记忆再次回笼。 辞陌衍突然紧紧地抱住纪辞,嘶哑着嗓子压抑地哭着,“辞妹妹,以后,我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纪辞轻轻地拍着辞陌衍的背,“不会的,你还有幼卿,还有孩子,还有我们大家……” 辞陌衍一夜之间,骤然失去双亲,心底的悲痛,纪辞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明白他的心痛。 辞陌衍的哭声变小了,眼泪却更多了,将纪辞厚实的斗篷都浸湿了,“他们都不是我的,就连辞妹妹……也不属于我。” 陶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杏酪过来,恰好听到这段话,手不禁紧握成拳。 想到辞陌衍的境遇后,又释然地松开。 悄无声息地将杏酪放进房间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纪辞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出节哀顺变的话。 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静静地陪着他。 许久,室内穿进来外面的天光。 庆公公佝偻着身子进来,“太子殿下,该去钟宁宫给大行皇帝守灵了。” 辞陌衍决断地放开纪辞,阖上双眼,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非常平静,浑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本宫知道了。” 辞陌衍那种凌厉的眼神,纪辞也曾在辞帝身上见到过。 辞陌衍目光掠向桌上冰凉的杏酪,竭力压下眼底的情绪,“晚些,辞妹……元嘉公主与陶大人一同去钟宁宫罢。” 这一句话一出,辞陌衍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纵情恣意的少年太子。 以后,他只会是被皇权束缚的大辞帝皇。 西陶的后宫中,辞莫莫得知辞帝驾崩的消息,气急败坏地殴打南雁,“你这个贱婢,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兄龙体康健,怎么可能会驾崩!” 南雁跪在地上,麻木地忍受着辞莫莫的拳打脚踢,“皇后娘娘,暗线传来消息,皇上确实是驾崩了。” 自从,她迷惑他人的看家本领,对西陶帝不起效用后,辞莫莫越来越看她不顺眼。 辞莫莫咬牙切齿地揪下南雁的一缕青丝,“皇兄驾崩了,辞陌衍那个白眼狼登基,定不会管本宫的死活。那杨贱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皇上迷得团团转。陶融叛出西陶,杨贱人居然还能晋升为贵妃。照着这势头,要不了多久,本宫皇后的地位都保不住!” “皇后娘娘,要不然,我们和鉴王联手,把皇上给……” 辞莫莫一脚踹向南雁,“蠢货!皇上是本宫的立身之本。你以为,陶鉴真会奉本宫为太后?”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告诉陶鉴,本宫要见他。” 国丧过后,又是新的一年。 大辞改年号为承瑞,是为承瑞元年。 又是城外的长亭,又是一次送别。 只不过,这次辞陌衍贵为一国新君,只是派遣万太傅代为送别。 “陶大人,大辞修建官道的款项已经集齐。皇上已经择选可信之人为钦差,前往各个州郡督工修路。举国齐心协力,若是顺利,半年内便能竣工。现在,百姓们对皇上无不交口称颂。” 陶融微微颔首,“皇上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万太傅却是语重心长地慨叹,“老夫仕宦三朝,早已有颐养天年之心。大辞改朝换代,朝廷也该多些后生才俊。夜梧郡已然欣欣向荣,未来,即便没有陶大人的奉献,也能蒸蒸日上。” “希望,陶大人能在一年之内,重回朝堂,大展拳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兰温也依依不舍地望着陶融,“皇上登基,特开设恩科。听闻,夜梧郡兴办了不少学堂,若夜梧有饱学之士,陶大人大可举荐给老夫。以后,老夫定然对他们多多提携。” 纪辞却忍不住打趣,“上次,兰尚书便因约定门生入狱。怎么,还想顶风作案?” “此次,皇上亲自拟定考题。老夫又不参与,绝无泄题之忧。” 万太傅瞪了兰温一眼,“兰尚书即便门生再多,日日不务正业,光想着弹劾别人,这辈子也够不到丞相之位。” “万太傅虽兼丞相之职,却无丞相之名。我们俩,彼此彼此。” 哼!万太傅这糟老头子,回去我就参你一本。 万太傅直接无视掉兰温,“陶大人,此行,诸事顺遂。” “诸位,保重!” “陶悟之,留步!” 城门口,云时和急切地探出身子,向陶融招手。 万太傅笑了笑,“国舅大人来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便不打扰你们辞行了。” 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还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云时和整理好衣冠,才端出雍容雅步的姿态,缓缓地踩着脚踏下车。 紧接着,又没好气地对着马车开口,“已经到了,还不下来?” 云岁丰被颠得头有点晕,下车时,差点栽一个跟头,幸而被云时和眼疾手快扶住,“下个车也不会。” “谢谢哥哥。” 云时和傲娇地扭过头,“别跟我套近乎。” 纪辞看着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忍不住发笑,“不是说,今天要送小岁丰去国子监读书,怎么来这边送我们了。” “公主姐姐,哥哥带我去交过束脩后,紧赶慢赶才过来,就是要给你们送别。” 云岁丰从腰间取下一枝柳条,“公主姐姐,这是我们刚刚折下的柳条,虽然没有叶子,也是我们的情意。” 纪辞看着云岁丰真挚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云时和,小岁丰这么懂事,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嘛。” “陶悟之,你的人闲事都管到我们家了,你也不管管她。” “小小做的事,从来不会错。” 云时和摆了摆手,“你们就要走了,我也懒得和你们争。半溪身子越来越笨重,就不送你们了。不过,她给纪辞调了些方子。你先喝着,看能不能改善你的畏寒。” 那哪是一些方子,分明是一本方子。 这么喝下去,她真的成为药罐子。 “我身体好着呢,哪要喝药呀。这方子,我就……” 纪辞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陶融便将方子接过去,“多谢!” “行了,东西送到了,你们赶紧走吧。前路遥遥,有缘再见!” 第160章 重回夜梧郡 马车上,陶融很是认真地翻看那本药方。 “先说好,药方是你收的,要喝药你自己喝。” 陶融珍视地将药方收好,“把手伸过来。” “啊?” 纪辞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伸出手。 陶融将纪辞冰凉的手,包于掌心,“手有多凉,自己不清楚?” 纪辞瓮声瓮气地钻进陶融怀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来越接近任务期限,我的手越来越凉,这跟喝不喝药没关系。” “我看过,这些药都是温补的方子,喝了对身子好。” “反正,喝药没用,我不想喝。” 陶融眸光闪动,也不再和纪辞纠结这个问题,“小小,我看看任务面板。” 纪辞调出任务面板,惊喜地发现,“陶融,你看,夜梧郡人口已经变成了43000人。短短一个月,居然一下多了近5000人。” “嗯,百姓们丰衣足食,自然会繁衍子嗣。再加上,夜梧郡旅游业发达,往来之人渐多,不少商户都迁到夜梧郡落户。以后,人口会越来越多。不过,短期内达到10万人,还是不容易。” 还差53000人,只有42天。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官道竣工,尚需半年。一时半会,恐难见效。短期内,若要提高人口数量,唯有移民。” 若是移民,首先必须要有保障。 否则,没有老百姓愿意背井离乡,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夜梧郡。 纪辞突然想到,现世的某个国家的一项政策。 “陶融,你说,凡是移民落户在夜梧郡之人,可分配住房、一个月的基本生活费。这个诱惑力,大吗?” 陶融略略深思后,含笑颔首,“梅兰竹菊四公子早已回夜梧,日前,我收到他们的书信。竹忘言、菊一故建立了一支工匠队,日日忙着建房。如今,夜梧郡大多已是青砖瓦房。” “若是放出此话,百姓们定会争先涌入夜梧郡。不过……” 陶融没有说的话,纪辞很快便想到了,“大批异地百姓涌入夜梧,势必与夜梧本地百姓产生各种矛盾冲突,甚至影响夜梧郡的治安;更会造成大辞各州郡人口分布不均。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陶融的嗓子一哑,“小小……我想自私一回。以后,再弥补。” “不行,百姓何其无辜。不能因为要完成眼前任务,便给他们带来后患。若是这个任务没有完成,我顶多寿命减半而已。就算我短命得只剩十年光阴,减半还剩五年。这也足够,我们完成剩下的六个任务。” “万一,下一个任务,也是这种令人为难的任务呢?” 人性本就不是全然无私,他真的不希望,小小命丧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等小小回去,欠这个世界的,他终其一生来偿还便是。 况且,那些后患,也不会短期便显现。 纪辞掐了掐陶融的脸,“你能不能别皱眉,真丑!我们要豁达乐观,别把事情往最坏处想。这样,就是折磨自己,每一天都会过得很累。” 纪辞每天都笑得没心没肺,前往夜梧郡的路程,也过得格外得快。 夜梧郡的百姓,得知纪辞、陶融回来,一个个都敲锣打鼓地迎接。 最为激动的无疑是张二妞,不断地抹着泪,“我们听说,苍阳郡的云大人留在京城当大官,还以为公主和大人也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们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是吧,陶融?” “嗯。” “只可惜,公主和陶大人的喜事,已经办了,我们吃不到喜糖了。” “这可惜什么啊,公主和陶大人成亲后,那不迟早要生小郡主、小郡王。以后的喜事,还会少吗?” 陶融神情认真又严肃,“小小还小,我们不考虑要孩子。” 看着陶融无比认真的神态,纪辞忍不住低头轻笑。 张二妞笑得满脸褶子,“知道大人心疼公主,我们以后就私下里说。对了,公主不在的日子,我们一起修建了一座公主府。就在公衙的旁边,公主去看看,有没有要改动的地方。” 纪辞前一刻还欣喜不已,后一刻,却板起了脸,“岂能搜刮民脂民膏,修建公主府?这是谁出的主意?” “公主千万别误会。修建公主府,都是梅兰竹菊四公子拿出的体己钱。尤其是醉梅公子,他的醉梅楼已经开了十几家分店,赚了不少的银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着纪辞不知道的趣事。 很快,便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结构布局,与京城的公主府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便是,京城的公主府奢华大气,这边的精巧雅致,有着夜梧郡独有的水乡情韵。 梅兰竹菊正在房中踱步,看到纪辞、陶融相携而来,醉梅当即就走上前,“公主和陶大人完婚了,是不是就要遣散我们了?” “怎么会,我们是一日是一家人,便终生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说什么遣散。我相信,你们以后也会和我一样,遇到自己钟情的人,然后再组成一个美满的新家庭。” 醉梅继续追问,“陶大人,那我可以继续留在公主府吗?” “只要不觊觎小小,你们随意。” 醉梅眼里闪着小星星,“陶大人,那我们是不是要给你敬正夫茶?” 纪辞噗嗤地轻笑,“陶融,他们想给你敬茶哦。” 陶融微微地笑着,只是,那笑容看着让人有点冷,“看来,你对小小有觊觎之心。” “不不不,陶大人,我就是开玩笑的。” 沉默不语的兰扬,突然对纪辞拱手,“公主,皇上已经调任我为苍阳郡守。明日,我便要前往苍阳赴任。” 纪辞想起徐巧的事,柔声地宽慰,“兰扬,人生不止一处风景。错过了一处,还有更好的风光,等着你去发现。”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些风光,一旦看进了心中,便再也难以忘怀。公主与陶大人情真意笃,想必能够理解。” “苍阳郡离夜梧很近,得空时,记得常回家看看。” “好。” 醉梅看着兰扬消瘦落寞的身影,摇了摇头,“当初,大哥定下盟约,此生不对她人生妄念。大哥却先一步动凡心,唉,还是炒菜赚钱有意思。” 竹忘言、菊一故相视点头,“还是施工建房更有趣。” 第161章 你居然真打我 这日,天没亮陶融就睁开了眼睛,“小小,该起来了。” 纪辞听到陶融慵慵懒懒的声音,更觉得晕晕乎乎。 在陶融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酣睡。 陶融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捏住纪辞的鼻子,“小小…小小…别睡了。” 纪辞呼吸不畅,没过一会,小脸蛋便变得红扑扑的,就像个香甜诱人的芙蓉酥,让人忍不住啃一口。 正当陶融有所动作时,纪辞似乎早有防备似的,嫌弃地将他一脚踹开。 然后,转过身子,继续睡觉。 陶融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后,掀开被子,将纪辞扶着坐起来,然后一件件给她更衣。 锦被被掀开,寒冷的冷风灌进来,让纪辞浑身一哆嗦,眼睛勉强掀开一道缝,“天都还没亮呢。” 纪辞灵活地从陶融怀里钻出,然后又要拱进被子里。 陶融眼疾手快地抓住纪辞的脚,目光不经意掠向纪辞的锁骨处。 那里的痕迹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陶融的眸光渐渐加深,轻轻地覆在纪辞的身上,“小小若真想再睡,我不介意陪你睡到日上三竿。只是,若夜梧郡百姓知晓此事,说些什么,我可不负责。” 纪辞被陶融这么一威胁,睡意腾的一下都逃走了,闷闷不乐地睁开迷离的睡眼,“不是还早嘛,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 “练武需早起。” 纪辞这才想起来,似乎是答应要练武,“那我不学了!” “小小,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便不能反悔。不然,就……” 纪辞突然搂住陶融的脖子,抬着头吻了上去。 许久后,纪辞才轻轻地喘着气,柔柔地低问,“能不能不练武?” 陶融眼底的柔波荡了荡,“还不够……” 纪辞深吸一口气后,指尖探向陶融的衣带,用力地扯下。 软磨硬泡了许多,等到春光照亮了大地,纪辞还是被陶融带下了床。 纪辞越想越觉得吃亏,“你说话不算话!” “我何时答应过你?” “你就是个骗子!” 吃干抹净后,就不认账了。 陶融突然凑近纪辞,“小小,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纪辞气鼓鼓地将陶融推开,打开房门时,正好撞见了脸色通红的于遇。 于遇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又激动,“公主,早……早啊,刚刚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炖点鸡汤?”里面的动静,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他家公主,果然是生猛威武。 纪辞凶巴巴地瞪着满面春光的陶融,“把他炖了,给我补补!” 于遇喜滋滋地笑着,“大人,别看我们公主主动,实际上,面皮可薄了。以后,陶大人可要注意点,别惹她生气了。” “嗯。让你帮忙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我过来,就是告诉大人,练武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和萧问渠时刻守在外面,绝不让外人打扰公主和大人。” 纪辞一到演武场,便瘫坐在木头墩子上,“你不是要教我嘛,你先打一套拳,或者耍一套剑法。我看看,你有没有教我的本事。” 等陶融耍完一套剑法,就该去公衙处理公务了。 那她就可以继续回去,睡个回笼觉。 怎么一想,她还真是个小精灵鬼。 “你基本功都没练好,云子晏教你,都绰绰有余。” 说话,要不要这么伤人心。 纪辞撇了撇嘴,“行吧,那你打算怎么教我?” 陶融神色肃然,沉下了声音,“起来,站好!” 纪辞不情不愿地站在陶融面前,“你不会又让我扎马步吧。” 陶融不疾不徐地点燃一炷香,“香燃尽前,绕相宜苑跑三圈。” 相宜苑一圈,差不多800米,跑三圈,她不得累瘫。 而且,居然还计时! 纪辞对了对食指,软软糯糯地开口,“能不能半圈呀?” 陶融望着纪辞,眼角逐渐柔和,意识到什么,又狠着心移开视线,语气极其冷硬,“四圈!” “三圈就三圈!” “我陪你。” 纪辞伸出双手,挡住陶融,“不用了!不用了!我跑得慢,你在这等我就行。” 陶融和她一起,她还怎么偷工减料。 陶融见纪辞逃也似的跑出院落,足尖轻踏,便跃上了房檐。 纪辞跑出院落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花圃里的大石头上,晒着春日里暖融融的太阳。 陶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问渠。” “大人有何吩咐?” “石头上凉,给她送一件斗篷过去。” 萧问渠顺着陶融的视线望去,“大人,公主这么懒,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料。这么一块朽木,再好的雕工,也雕不出花来。要不然,大人还是别费这个心了,免得,伤了夫妻间的感情。” 陶融的眸光暗了暗,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十分的无力,“若是可以陪她回去,我何尝愿意让她受这份苦。” “什么回去不回去,大人不是一直和公主在一起吗?” “去给她送件斗篷,记住,别说是我送的。” 萧问渠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大人想教公主,那为何还要放任她耍小聪明。” “还不快去!” “是是是,保证不让公主着凉。” 一炷香即将燃尽时,纪辞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双手撑着膝盖,似乎一副累瘫了的模样,“累死我了。” 陶融双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地扫向纪辞,身上没出一滴汗,“真累了?” “嗯嗯,我跑了三圈,可累了。” “伸出手来。” 纪辞有些心虚,陶融说什么,她都非常配合,“嗯喏。” 竹鞭“啪”的一声,在纪辞掌心不轻不重地落下。 纪辞被陶融打蒙了,双眼睁得大大的。 “你居然打我?!” 陶融看也没看纪辞,只是微颤地抓着她的手尖,又在她掌心打下一鞭。 直至打够了三下后,才放开纪辞,“偷奸耍滑,三下竹鞭,小惩大诫。” 纪辞盯着右手微微泛红的掌心,半晌没回过神来。 陶融并没有用什么力,所以,也算不得疼。 只是,她没想到,陶融居然真的会打她。 院子外面,于遇、萧问渠扒着门缝偷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萧问渠,大人真的打了公主?我是不是看错了?” 萧问渠吞下一口口水,“好……好像是。大人这次,居然动真格了。” 萧问渠和于遇还在讨论时,冷不防的,便被陶融叫了名字。 于遇踹了萧问渠一脚,“快过去,叫你呢!” “那边的气压这么低,我这时候过去,会不会被打?” 于遇很不厚道地将萧问渠推了出去,“没事,你皮糙肉厚的,抗打!” 陶融将竹鞭扔给萧问渠,“剩下的27鞭,我代她受过。” 纪辞闻言,这才意识到,陶融没有跟她闹着玩,几乎都要哭出来,“陶融,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那27鞭,就免了吧。” “既然知错,继续去跑,加罚三圈!” “那27鞭就……” “多说一句,再罚三圈。” 纪辞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后,陶融身子背向萧问渠,“打吧。” “大人,这公主都知道错了,你就别遭这罪了。到时候,公主看到也会心疼的。” “言出必行!” 第162章 我要重操旧业 纪辞一步不落地跑完六圈后,迈着虚浮无力的步伐,头晕眼花地回到练武场。 只是,陶融的身影早已不见。 撑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冰凉的冷气钻进喉间,呛得她猛声咳嗽,喉咙也火辣辣地疼,“陶融呢?” 于遇递给纪辞一个茶杯,“大人去公衙了。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公主跑完之后,今日便到此为止。” 纪辞端着茶杯,猛的往下灌,满口的苦涩味溢散开来。 于遇见纪辞正要往外吐,连忙开口,“这药是大人亲自熬的,公主可不能浪费。” 纪辞的脸几乎皱成包子脸,很是艰难地将药咽下。 黑乎乎的药入喉后,流入腹中,她确实是感觉舒服多了。 纪辞用力地捶着又酸又胀的腿,“公衙的事是不是太少了,连煎药的事,他都要插手。” 她是真不喜欢喝药,可陶融亲手熬的,她又不可能不喝。 只要想到,以后要天天喝药,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压力山大。 “衙门的事再多,大人对公主,也是这么事无巨细。对了,大人记挂着公主手上的伤,说是公主跑完后,记得上药。” 纪辞摊开手,手心除了有些微微泛红外,啥事都没有,“这,需要上药吗?” 于遇讪讪地笑了笑,“果然,大人舍不得动手。” “不说了,我现在又累又饿,口里还苦巴巴的,快摆膳吧。” 纪辞刚喝下一口肉沫粥,便咬着筷子,“对了,他吃了吗?” “大人走得急,好像还没吃吧。” 纪辞立马摔下筷子,“走,我们送饭去。” “今天,好几个外地来的书生,过来拜访大人。大人和他们谈了许久后,就带着他们去梁山了。大人传来了口信,说是要晚些回来。” 纪辞撑耷拉着脑袋,“行吧,那我自己吃。” 用膳的时候,纪辞一直在想,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些混吃等死,是不是要再找些事情做。 “于遇,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很闲啊?” “公主什么都不缺,只要好好享受生活就够了,干嘛要找那么多事做啊。” “享受生活,又不是当条咸鱼,混吃等死。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要重操旧业。” 于遇一脸慌张,“公主又要养面首?这可不行,大人就是个醋缸子,公主要是乱来,小心又被打手心。” “你瞎说啥呢?我说的重操旧业,指的是歌舞艺术。” 她在现世,本就是音乐专业,兼修舞蹈。 在歌舞艺术方面,她也是如鱼得水,曾受邀去不少音乐歌剧院演奏。 只不过,硕士刚毕业时,听说颜七弦突然喜欢上考古挖掘。她头脑一热,就拿着所有的积蓄,跑去开了个古董店,结果亏得血本无归。 现在,来到这里,有了大家的帮助,物华天宝赚得盆满钵满,也算是弥补了她一个缺憾。 所以,她也想做一些,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吹拉弹唱是贱业,一般都是青楼的卖笑女子,才会靠这种东西去献媚取宠。公主金枝玉叶的,捣鼓这些,实在是有失身份。” 纪辞一说到这事,便义正辞严地反驳,“谁说青楼女子就低人一等了。如果可以,她们也不愿沦落风尘。况且,她们困于青楼,未必就都自轻自贱了。” “一代名妓柳如是,装着家国大义,山河破碎之时,毅然投河。风尘佳人李师师,国难面前,风骨刚烈,自戕殉国。还有李香君、梁红玉……” “国难当前,商女能知亡国恨,那些寻欢作乐的士大夫,未必能慷慨赴国难。” 纪辞突然散发出来的气势,把于遇惊得直愣神,“……公主,你说的这些人,我是一个也没听说过。不过,我作为公主的人,自然是无条件站在公主身后。只是,光我一个人能理解公主,那也没用啊。” “我要尽我所能,为她们立言!为她们鸣不平!” 古代艺伎们,苦练歌舞,精通琴棋书画,称得上一声艺术家,比现世那些空有皮囊、一无所成的明星厉害多了。 她们靠卖艺养活自己,凭什么要被人说三道四。 于遇很是敷衍地问道:“那公主打算怎么做?” “你去打听打听,夜梧郡有名气的梨园班子有哪些。最好,都请来公主府。” “公主要听戏?” “不,我要排戏!” 于遇出去后,纪辞开始奋笔疾书,抄写孔尚任的《桃花扇》。 夜幕低垂时,陶融披着月色踏入相宜苑,见里面的灯没熄,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地敲响房门。 “小小?” 纪辞全心全意地抄写《桃花扇》,压根就没听到陶融的声音。 陶融绕到南边的和合窗,小心地扫视着屋内的情形。 纪辞正对着跳动的烛光,认真抄写着什么,时不时还停下,轻轻地唱了几句。 陶融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从和合窗翻了进去。 纪辞伸了伸懒腰,揉着酸痛的脖子,恰巧就看到陶融翻窗而入,“门又没锁,你干嘛非得翻窗,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以为……早上打了你,你不想再见我。” “下手的时候,不还挺硬气的吗?” 现在,怎么就怂了。 陶融轻柔地握住纪辞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地发颤,心猛地漏了半拍,“伤到骨头了?” 纪辞甩了甩手,“我的肉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娇贵,碰几下就碎了。就是抄了一天的书,手有点酸而已。” “还有多少,我来。” “我都抄完了。”纪辞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成果,就等着陶融夸她,“我的字,是不是很好看?” 陶融注视着纪辞弯弯的眉眼,面容也逐渐柔和,“嗯,好看。” “真敷衍,看都没看。” 陶融温柔地给纪辞揉手,“小小写的,不用看,也知道好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打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才说这些花言巧语哄我!” “有错,还不能罚?” 纪辞越说越是委屈,“有奖有罚,我没意见。可我今天跑了六圈,也没见你奖励我。” “好,奖励你明天不跑了。” “真的吗?你没骗我?” “你家郎君,何时骗过你?”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纪辞便觉得有鬼,“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今日,几个外地的书生来访,他们想在夜梧郡办一场诗会。我将地点定在梁山,他们已经着手布置。明日,我带你去过去指点一二。” “也就是说,跑步改成了爬山?梁山地势险要,那条小道那么窄,我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还真是,没有像训练云时和那样训练她,这比云时和的训练强度大了好几倍了吧。 “梁山建了护栏。” “那我怕高。” “别往下看。” “以后,我都乖乖跑步还不行嘛。” 陶融放软了语气,“小小,明日的诗会,非同一般,你不能缺席。” “我有这么重要?” “那几个书生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曹雪芹、吴承恩、罗贯中、施耐庵。” “开什么玩笑,他们就不是一个朝代的人。这些人,肯定是冒充的!” 第163章 打假 纪辞急着拆穿那几个假冒伪劣产品,鸡还没叫,就轻拍着陶融的脸,“陶融,天都要亮了,你还不起床!” 陶融掀了掀眼皮,又慵慵懒懒地将纪辞摁在怀里,“不急,天还没亮。” 纪辞用力地搓揉陶融的脸,就跟揉面团一样,“快起来了啦。” “不起!” 纪辞为了叫陶融起床,可谓是用遍了法子。 陶融却怎么也不肯起床,还一副打算睡到日上三竿的架势。 纪辞没辙了,只好开启唠叨模式,“你平常不是起得很早嘛,今天怎么就这么懒。公衙里的人都要去点卯了,你再这样下去,你这个郡守大人就得退位让贤了……” “退位让贤,也不是不好,以后就让公主殿下养我。” “想得美!你要是闲人一个,我就不要你了。” 陶融刮了刮纪辞的鼻子,“现在知道,叫你起床,多么不容易了?” 纪辞这才恍然大悟,“真是记仇!” “一点而已。” “那你还不快起来。” 陶融这才慢悠悠地坐起来,不过,这一坐起来,他身下的斑斑血迹,便暴露在纪辞面前。 “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难怪,陶融昨晚没动她,只是抱着她安寝。 陶融目光有些闪躲,迅速地披上外袍,遮住背后的伤,“不妨事,轻伤而已。收拾一下,我们还得去梁山。” 纪辞略略一想,便反应过来。 肯定是昨天早上,陶融让萧问渠打的。 纪辞突然抱着陶融,“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练武,再也不偷懒了。” “如此,这伤也算没白受。” 纪辞咬着牙,硬是没喊一句累,用一个上午的工夫,爬上了梁山。 陶融跟在纪辞身后,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背她上去。 最后,还是忍痛把话咽下去。 纪辞坐在山巅上的凉亭中,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陶融,我一口气就爬上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纪辞的笑容还没咧开,陶融又来了一句,“明天,等你跑完后,我便教你剑法。” 纪辞尝试着讨价还价,“陶融,欲速则不达。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了。要不然,等几日再教剑法?” “你与他人不同。你的身体,本就有底子,只是中毒后,内力被散去了。你若是认真学,进步会很快。” “你说,给原主下毒的人,干嘛要散去她的内力啊?” “也许……” 陶融的说话声,被突然冒出来的四个年轻人打断,“陶大人可算是来了,身边的这位,应该就是元嘉公主吧。” 纪辞扫过那几个高、矮、胖、瘦的书生,很是惊异地开口,“你们就是曹雪芹、吴承恩、施耐庵、罗贯中?” 这四个人,没有一点的书卷气,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像是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 尤其是那个大腹便便,长得像个梨子一样的书生,“我就是施耐庵,《水浒传》就是我写的。你们拿着我的书赚银子,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还有我的《红楼梦》,我辛辛苦苦写了几年,还没拿去刊印,就被你们偷走,拿去当聚宝盆生银子。” 其他的人也不甘示弱,总之,就是一句话,纪辞偷了他们的书,拿来赚钱,还不给他们任何银子。 梁山游人如织,一听说这边的动静,都蜂拥似的围了上来。 纪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说书是你们写的,有证据吗?” ‘施耐庵’叉着腰站出来,“元嘉公主要的证据,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前头的擂台上。有本事,你们就跟我过来!” 梁山搭建的擂台,主要让游客cos梁山好汉,拿着手办拍照。因而,擂台搭得又高又大,跟篮球场有得一比。 纪辞等人站上去,附近的人都能将上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围观好事,是人类的天性。 一有热闹看,下面的讨论声也跟炸开锅似的。 纪辞给了陶融一个安心的眼神,“你们说的证据呢?” 四个假冒伪劣产品,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皱巴巴的纸张,用力地向游客们甩过去,“大家都看好了,这些都是我们的手稿。这纸张又黄又旧,有好些年份了,比元嘉公主传出的书要早得多。这些,足以证明,书是我们写的。” 真是冥顽不灵,非逼她出绝招! “《红楼梦》是你写的?” ‘曹雪芹’扬起不可一世的头颅,“那是自然!” “曹公大才,出身簪缨世族,却沦落凄凉之境。最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再看看你,举止言谈粗陋,能是出身名门世家?能描绘出钟鸣鼎食之家的生活?” 纪辞一番问话,堵得‘曹雪芹’无话可说。 纪辞又看向所谓的‘施耐庵’,“你对绿林好汉之事如此清楚,看来,没少做过打家劫舍的事。” “我是良民,一心种田,从没做过坏事。” “你都没见识过绿林好汉,能写出《水浒传》?” “我……” “还有你,写出了三国鼎立,对军事斗争如此信手拈来,不去边疆从军,实在是大辞的损失。” “不不不,公主说笑了,我不一点都知道什么军事战术。” 最后,纪辞又幽幽地看向‘吴承恩’,“吴承恩是吧,你想去西天不?” ‘吴承恩’被吓得直打哆嗦,“公主,我没写过《西游记》。” 四个假货心虚闪躲的目光,再也藏不住。下面的游客,又不是傻子,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 不是为纪辞鼓掌喝彩,就是怒声大骂假货,自以为是,想要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施耐庵’凶狠地瞪向同行三假,“你们这几个怂蛋,怕什么怕,我们才是有理的人!” 他们被‘施耐庵’这么一激,又支棱起来,“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曹雪芹,我家乡的人都能作证,所以,《红楼梦》就是我写的!” “对!我们叫这名字,书自然就是我们写的!” “就是,除了我,哪里还有什么施耐庵!” 得!这是摊上老赖了。 纪辞盯着下面游客们审视的目光,笑眯眯地扫过四人,“行啊,既然你们这么有才,只要能再拿出一本作品来,我们都承认书是你们写的。” 真的是,同样叫这个名字,没有才学也就罢了,人品还这么差。 居然还想将名著据为己有! “公主说得没错,你们有本事,就凭作品说话呀!” ‘施耐庵’等人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捂着脸,悻悻地逃离了梁山。 游客们却忍不住思考,“这些书都已经家喻户晓,大家从没见过作者真面目。这些书,总不可能凭空而来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施耐庵’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对书的真正作者好奇不已,不断地提出猜想。 最后,一个个的都看向纪辞,“公主,这些书,都是你拿出来的,不会是你写的吧?” 纪辞吓得差点没站稳,还好陶融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纪辞清了清嗓子,“我不生产书,我只是文学的搬运工。作者的真容,我也从未见过。这些书,都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不想私藏,才刊印出来。” 游客们恍然大悟,但更多的是惋惜,看不到写出此等巨著之人的真容。 陶融微微侧身,附在纪辞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纪辞突然从广袖中,取出一沓书稿,“近日,我又得了一本经典著作,名曰《桃花扇》,出自孔尚任之手。七日后,在公主府开演,还请大家捧个人场。” 纪辞看到下面欢呼呐喊的游客们,忍不住笑问,“你们当中,应该没有叫孔尚任的吧?” 人群中,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怯怯地举起手,“我……我叫孔尚任。不过,我可以证明,这不是我的作品。” “以后,如果还有老赖冒名顶替,我们就帮公主打跑他们。” …… 纪辞不知道,今日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往了全国各地。 渐渐的,演变为夜梧乃人文鼎盛之地,四大名著的作者皆出于此。 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定居于此,只求能稍稍沾染一些书香墨韵。 第164章 第一次收到情诗 话放出去了,纪辞不敢耽搁,整日都忙得热火朝天。 只是,侯方域的人选定为了醉梅,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李香君。 晚膳时,醉梅小心地瞟了纪辞许多次,终于没忍住开口,“公主,要不然,你扮演李香君吧。” “咳咳咳……” 纪辞被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陶融一边拍着纪辞的背,一边给她喂水,“不急,慢点喝。” 纪辞拍了拍有些起伏的胸口,“醉梅,你让我演李香君,没开玩笑吧?” “对啊,公主歌舞韵律,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整个夜梧郡,还有谁比得上公主啊。再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公主扮演落霜仙子,是和我配合最默契的人。” 他来到夜梧郡后,和兄弟们合资开酒楼,都好久没有开过嗓了。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展歌喉。 这次有机会,说什么都要和纪辞一同上台。 纪辞虽然学过声乐,不过,戏曲博大精深,她只是略有涉猎,算不得精通,实在不想献丑。 “醉梅,你拍马屁,也得有个度。我就是一个俗人而已,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赚钱、数钱。你说的那些,都是些文人墨客喜好的风雅之事,我可做不来。” “风雅、世俗并非格格不入,俗到极致便是雅。最终,亦能雅俗共赏。” 纪辞剜向一本正经的陶融,“陶融,你瞎凑什么热闹啊。” “实话实说而已。” 纪辞双手撑着下巴,眼底闪着一丝丝狡黠,“醉梅演侯方域,你想让我扮演李香君?结为连理?” “歌舞,本就是你所喜之事,我为何要反对?戏中的悲欢离合,何必当真。况且,侯方域、李香君结为连理不假,最后却是一拍两散,双双入道,各自修行。结局,尽如人意。” 他岂是气量狭小之人。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小小就如星辰般闪耀,却只有他一人能拥有。 “公主,陶大人都点头了,你也莫要推辞了。” “事先说好了,让我扮演李香君,到时候出了舞台事故,可别赖我。” “公主出马,一个顶俩,绝对不会出岔子。”醉梅激动地饭也不吃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接了李香君这个角色,纪辞不敢轻忽怠慢。 每天,除了早上练武,其他时间都花在了排练上。好戏开锣,闻讯赶来看戏的百姓们,几乎要踏破公主府的门槛。 纪辞穿着一身精美的戏服,舒展着飘逸的水袖。 歌喉清妙,舞姿轻灵。 让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桃花扇》以文写史,借男女离合之情,写国家兴亡之感。 百姓们,或悲叹爱情之悲,或悲愤山河破碎。 无论是何感慨,最打动他们的便娇媚多情的李香君,在家国大义前的刚烈不屈。 自此,坊间每每流传,名妓多情,书生无义。 公主府也日日都有风流名士前来拜访。 纪辞躲了半个多月,前来拜访的名士,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没辙的纪辞,只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接见了一批书生。 “公主,这是在下的名帖,还有几首在下最近的新作,还请公主品评一二。” 于遇小声地提醒,“公主,自从《桃花扇》流传开来,公主的才名也传遍天下。凡是公主品评过的文章,便身价骤升百倍。各地书生都不约而同地前来夜梧,公主品评诗作。之后,带着公主的点评,进京赴考。” 尤其是,还有不少人,希望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当然,这话于遇就没说了。 “啊?” 敢情,她现在成为了香饽饽,这公主府也一跃成为了网红打卡景点? 想到这里,纪辞不动声色地打开任务面板。 现今夜梧郡人口为71493,任务剩余期限为23日。 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公主,在下这篇诗作,耗费了半月之久的心血。虽不及公主大才,还请公主赏脸品评。” 纪辞接过来一看,差点笑开了花。 满篇辞藻华丽,全都是对她的溢美之词。 谁不喜欢被夸呢? 纪辞小心地将诗作收起来,“还有吗?” 其他的书生见状,也都乐滋滋地将诗作双手奉上,“有的有的!公主请看,这是我的。” 这篇比那篇写得更加委婉,情意却更加真挚,也算得上是巧思之作。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纪辞听到这声音,心猛地一跳,心虚地望过去,“陶融,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还在公衙办公吗?陶融只是略略瞥了一眼纪辞,又继续拿过于遇手上的诗作,“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那几个清姿傲骨的书生,眼瞅着陶融面色越来越难看,一个个都找托词,逃也似的离开。 于遇将手上的一张张诗作扔给纪辞后,也不厚道地跑了。 纪辞一人,硬着头皮讪笑,“其实,我觉得这些诗,写得也就一般般而已。就是,看他们还要上京赶考,就没忍心打击他们。” 陶融不疾不徐地整理诗作,又对纪辞伸出手,“嗯,这些诗作,确实尚可,我帮你保管。” 纪辞苦着一张脸,忍痛将所有的诗作交出。陶融刚碰到诗作时,又轻轻地往回拽了拽。 “我长这么大,还是一次收到这么多情诗,就不能让我留下嘛。哪怕,留一张也好啊。” 她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嘛。 “你这是在怪我,没给你写?” “不不不!我哪敢呀?” 陶融又对纪辞伸出手,“给我吧。” “你不会把这些都烧了吧?” “是个好主意!” “人家辛辛苦苦写出来的,烧了多可惜,是吧。要不然,我把它们退回去?” “小小粗心大意,难免有所遗漏。此事,我代劳便是。” 纪辞见陶融板着脸,似乎毫无转圜的余地。 最终,只能眼巴巴地瞧着陶融,将所有的诗作都带走。 萧问渠跟着陶融出去,还不安地回望了好几眼纪辞,“大人,我看公主可宝贝那些诗作了。你就这么把所有的诗作都带走,就不怕公主生气吗?” 萧问渠现在,是越来越佩服陶融了。 “她只是喜欢收礼而已,收下了,也就搁在了一边。你忘了,府库里,有多少积灰的厚礼?” “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还要没收这些诗作?” 陶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物尽其用而已。那些书生想必还未走远,将他们请来公衙喝茶。” 书生们如坐针毡,看着端坐在上首的陶融,心底一阵惴惴不安,“陶……陶大人,请我们回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品茶!” 说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青衣书生实在坐不住了,挺直着腰杆站起来,“今日之事,我无悔无愧!陶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165章 颜七弦 “问渠,将诗作原物奉还。” 青衣书生接过自己的诗作,莫名觉得有些烫手,“陶大人,这是我们送给公主的。即便要退还,也该由公主退还。” 陶融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本官与小小,不分彼此。这诗作,本官认真看过,几位确有才气。不过,搏击春闱,尚有欠缺。若是作文中……” 陶融丝毫不吝惜地分享中榜经验。 青衣书生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却不见陶融面上有杀意,还如此费心指教,不由得羞愧地低下头。 “陶大人,在下不该对公主心生妄念,试图攀上公主的高枝,一步登天;更不该不将陶大人放在眼里。” 陶融只是微微含笑,丝毫不见任何不悦,“你们都是年轻后生,一时误入歧途,也在所难免。” “啊?在下似乎比陶大人年长少许。” “本官如此费心指教,莫非,担不得一声师父?” 青衣书生面色怪异地低唤一声,“师…师父。” 陶融满意地抿了一口茶,“切记,以后,不可对师母不敬。” “是。” 陶融又给几个书生,一人赠送了一套书卷,“本官闲来无事,将历年科举考题汇编,顺便做了几篇文赋。你们若仔细研读,春闱上榜应是不难。” 几个书生对陶融深深鞠下一躬,“谢师父赐书!” “不必客气。夜梧郡乃人文鼎盛之处,诸位爱徒赴考前,记得在梁山留下几首诗赋便是。另外,夜梧书院许久未曾洒扫庭除,诸位记得去搭把手便是。” 陶融赐书指教一事,瞬间便成为一桩美谈,更多的书生慕名而来,只为得陶融赐教。 最后,因为人数众多,一直轮不上号,便都入了夜梧书院。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梧书院也跻身为大辞重点书院。 第三项终极任务,纪辞、陶融只是设法吸引文人齐聚夜梧,并未推行移民政策。 因而,到达最后一日期限时,仍旧还差一万人。 对此,二人早有准备,因而也不算失落。 只是,当面板上的倒计时沙漏漏尽时,纪辞的心似乎被人死死地掐住,一遍遍掐住又放开,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纪辞紧捂着心口,在榻上缩成了一团,全身震颤不已。 “小小!” 纪辞咽下口中涌上的腥味,轻轻地环抱住陶融,“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 陶融微微低头看去,纪辞闭着双眼,虚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似乎,随时都要像飞絮一般,从他身边飘走。 陶融掩去眸底的疼惜,装出轻松无事的神色,微颤的语气,却暴露了他的心慌,“是不是,又开启了新任务?” 纪辞轻轻地回应一声,许久,才强打起精神,将面板调出。 任务四:熟练掌握《若素剑法》,接住陶融35招。 陶融点了纪辞的睡穴,见到她沉沉睡去,轻轻地将她蹙起来的眉峰抚平,才掀开被子下床。 在旁边的书房找了许久,才找出一本书封残缺的古卷。 “小小学妹?” “小小学妹?” “能听到我说话吗?” 浑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急切和焦虑。 纪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用力睁开眼睛,入目处,是一片虚无缥缈的黑雾。 无论怎么用力,也打不开的黑雾。 “颜七弦,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小小学妹,我通过技术手段,连接到你的梦境,才能与你对话。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真正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所以,你必须马上完成所有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否则,当你完成任务后,将不容于两界,最终灰飞烟灭……” “所以,你都听明白了吗?” 纪辞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愤懑,听到颜七弦的这番话,一时间,语气中充满了质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强制我完成任务?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去?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听凭别人来安排?!” “小小学妹,这里不过是虚假的世界,一切都是虚妄,你已经沉溺其中许久,也该回来了。我已经帮你安排好,古董店的负债,我都给你偿还了。只要你回来,一切困难我都会替你解决。” “不,我想留下!” “就为了陶融?” “是!” 颜七弦似乎有些无奈,语气都加重了,“纪辞,你清醒点!这里的陶融,不过是个虚幻的角色而已。你不要被蒙蔽了理智,现实世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我来到这里一年多,与大家朝夕相处。很明白,他们都有血有肉,就是真实存在的人。每个人的情感,我都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你没有和他们相处过,便不要这么轻易下断论。” 颜七弦叹了一口气,“你这妹子,怎么就说不通呢。你信我一句话,只要你赶紧回来,绝对有千千万万个陶融等着你。咱不缺这一个,真的。” “总有千千万万个,也不是他。我知道,我迟早要回去。正因如此,剩下的每一天都很珍贵,我不能浪费。任务,我会完成;不过,都会掐着点。” “你这么掐着日子,就回不来了!” 纪辞坐在地上,手放在拱起来的右膝上,“颜七弦,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都会将事情夸张化。我呢,身为你第二重要的人,你肯定会想办法,让我全须全发地回去。” “申明一下,我已经有儿子了,你现在,是第三重要的人。” “那恭喜你啊。” “那倒不用,回来后,记得给他包个大红包就行。” “你还有心情和我说笑,果然,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说吧,纪言什么时候能回来。” 纪辞刚回到夜梧郡之时,狗蛋三天两头,便追问她纪言去了哪里。 她一直没有联系上纪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渐渐的,狗蛋问的次数也变少了。 “系统违背规则,私自离开宿主,已经被后台回收了。” 纪辞急得腾地站起来,“他不是私自,是我让他回去的!能不能,让他回来?” 对面传来键盘噼噼啪啪的敲击声。 许久后,才传来颜七弦略显疲惫的声音,“我已经和开发组对接好了,等你完成第4项任务,系统就能回来。” 纪辞正想问,颜七弦能不能反馈给开发组,延长任务的期限,让她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想了想,这些时间,应该是他争取到的极限了。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任务要求我练剑法?” “总之,你好好练,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嘟”的一声后,颜七弦的声音被切断,纪辞也清醒过来。 纪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陶融紧紧地拥入怀中,语气中,压抑着什么情绪,“小小,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纪辞被闷得差点背过气,“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真有事了。” 陶融力道松了几分,却始终没有放开,脑袋埋在纪辞肩上,“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找遍了夜梧郡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滴在纪辞的肩上,浸透了纪辞单薄的衣衫,灼烫着她的肌肤。 “一天一夜,怎么会?” 纪辞被惊到了,她不过是和颜七弦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过去了一天一夜。 “没事,醒来就好。” 纪辞说得非常小声,“刚刚,颜七弦联系我了。” 陶融对颜七弦这个名字,很是戒备,几乎是闻颜色变,纪辞本不想说的。 不过,纪辞还是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陶融闻言,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轻轻地抓住纪辞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回去?” 第166章 若素剑法 “颜七弦是说让我回去。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是特意跑来跟我炫耀,他有儿子了。” 纪辞说完后,小心地瞄了一眼陶融。 果然看到,他的紧绷的神情渐渐舒展开来。 “行啦行啦,你就不能对自己自信点嘛。我跟你说,颜七弦就是个大胖子,你比他好看多了。我呢,是外貌协会的人,肯定喜欢你呀。” 纪辞看似说得没心没肺,陶融却明白,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他。 是了,他们确定关系后,她从未刻意提及颜七弦。反倒是,一直顾及他的的情绪,他还那么警惕颜七弦作甚。 况且,他相貌平平,颜七弦连外貌都比不过他,还有什么能胜过他。 越想,陶融越是安心。 “嗯,我知道,小小的心,一直在我身上。” “那是自然。” 陶融看着纪辞娇俏的笑意,眼角也染上了醉人的浅笑,“你可有问颜七弦,因何来到这里?” 纪辞抓了抓脑袋,委屈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似乎跟我说了很多,好像,又啥也没说。我记性不太好,差不多忘了。” “是他表述有问题,与小小无关。”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纪辞就喜欢,陶融啥也不问,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纪辞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到外面逐渐破晓的天光,拉着陶融就要跑出去,“走,我们去练剑!” “等等,先穿好鞋子。” 纪辞轻轻松松跑完六圈后,便拿起于遇备在托盘里的木剑,对着陶融比划,“大胆狂徒,吃俺老纪一剑!” 陶融微微侧身,便避开了纪辞那直来直往的一剑。 紧接着,陶融抓起一把木剑,在纪辞手腕上轻轻一拍,她手心的剑立即脱落在地。 真是,出师不利! “你怎么能还手呢,就不能让我一招嘛。” “可以。” 陶融捡起地上的木剑,递给纪辞,然后,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不是让你站着不动,让我出剑。我的意思是,你要躲开我的剑,还要让我击中你。” 这样,她才有成就感嘛。 陶融目光不咸不淡地掠向纪辞,“此事,难如登天。你对我,似乎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纪辞小声地嘟囔道,“好吧,我还是从头开始吧。” “不急着练剑,你先看我展示整套剑法。感受一下,若素剑法的精妙之处。” 纪辞坐在板凳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陶融,“好啊。”“若素剑法的要义在于,致虚守静,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与人交手,不刻意追求胜负,便能处于不败之地……” 陶融手执木剑,进退飘忽不定,挥洒自如。似乎,进入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忘我状态。 纪辞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站了起来。双眼睁得大大的,生怕错漏一点点细节。 很快,陶融便微微吐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收剑,“从这套剑法中,你看到了什么?” “你好看呀。” 陶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除了这个呢?记住了几招剑法?” “如果我说,我一招也没记住,你会不会揍我呀?” “没记住……”陶融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便对了。” “啊?我没听错吧?你不是一向都很严格吗?” 她一招都没学会,陶融不是应该又罚她跑步吗? “要求严格,也得考虑你的资质。毕竟,练武之事,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一步登天,对你来说,有点难。” 过分了,居然看不起她。 前些天,她学剑招,明明就挺快的。 “谁说的,你再演练一遍,我肯定能记住!” 陶融轻轻地抚摸着剑身,无奈地长叹一声,“若没记住,我也只能为你另请高明了。” “我肯定能记住。” 不蒸馒头争口气。 她一定要让陶融看看,她骨骼清奇,有练武的天赋。 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懒而已。 与刚才的行云流水不同,这次,陶融的每一个招式,都非常缓慢。 以确保,纪辞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如何运剑、出剑、转换招式,在重要的地方,还会提点一二。 纪辞照着葫芦画瓢,将若素剑法18式都过了一遍。 最后,勉强记住了15式。 纪辞抱着木剑,委屈地耷拉着脑袋,“陶融,我真的尽力了。能不能,不要让别人教我?” “府上没银子给你请师傅。况且……你这种资质,除了我,怕是没人能当你的师傅。” 纪辞说话时,手中挥舞的剑招不停,“喂,我可是你媳妇,你会不会说话呀。这么损我,就不怕我生气嘛。” 陶融严肃地纠正纪辞的招式,“现在,我是你师傅。自然要对你高标准、严要求,不能让你沾沾自喜。这样,你才能早日神功大成。” 纪辞却不满地瞪着陶融,“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媳妇?” 你敢说句不是,试试看? 陶融望着佯怒的纪辞,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瞎说,好好练剑。我要去公衙了,你先把记住的招式练熟。明日,我再教你剩下的。” “我好好练剑,今晚,你陪我去醉梅楼吃大餐。” “我验收成果后,若是满意,便一起去。” “就这么愉快的说定啦!” 晚上,陶融验收成果,纪辞仍有几招尚未掌握,在纪辞的花式撒娇下,还是一起去了醉梅楼。 醉梅楼中吃饭的人,大多是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 等着吃饭的人,排成了一条条长龙,将醉梅楼围了一圈又一圈。 纪辞在醉梅楼有单独的雅间,自然不需要排队。 醉梅楼最有名气的,便是醉梅亲自酿造的佳酿——醉梅酒。 当然,这是陶融不允许纪辞碰的。 纪辞翻看着精致的木雕梅花菜单,一时陷入了纠结当中。 “陶融,上面的菜肴,我都想吃。全部点了,吃不完太浪费,要不然我们每天都过来吧。” 纪辞的小心思,被陶融一眼看穿,“醉梅楼有的,公主府都有。即便日日来醉梅吃,回去后,你还是得喝药。” 纪辞闷闷不乐地将菜单塞给陶融,“那你点吧,反正,我都爱吃。” 陶融一丝不苟地翻看完菜单,最后,挑了几个清淡滋补的菜。 瞥见纪辞蔫巴巴的托着脑袋,又将雅间的窗户打开透气。 “这么不想喝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吃甜的。” “那就不喝了。” 纪辞不可思议地盯着陶融,“啥时候,你这么好说话了?” “强身健体,锻炼为主,喝药为辅。” “这话说得没毛病!” “现在,开心了吗?” “开心!” 陶融看着刚上齐的菜肴,“好,那就多吃点。” 纪辞正吃在兴头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讨论声。 起初,纪辞还没在意。 听到西陶的字眼后,纪辞面色凝重地放下筷子,往窗户那边走去。 “西陶皇帝纵欲过度,死在辞莫莫的榻上。现在,刚登基的陶鉴,拿着这个事,要对我们大辞发难。你说,两国该不会要打起来吧。” “打起来就打起来呗,边疆有萧将军镇守,西陶人肯定打不过来。再说,咱们夜梧离边疆远得很,就算打起来,也没咱们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万一打起来,皇上肯定会派陶大人出征。夜梧在陶大人的治理下,咱们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万一,陶大人一离开,调来一个大贪官,咱们夜梧岂不是又要过苦日子。” …… 第167章 辞莫莫回朝 朝堂上,文武百官就是否接辞莫莫回国,争执不休。 尤其是兰温,态度尤其坚决,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 一向唯唯诺诺的徐斌,此次却一再冒头,“皇上,大长公主为了两国安定,远嫁西陶和亲。如今,西陶要对大长公主发难,若大辞坐视不理,冷眼看大长公主命丧异国他乡,我大辞国威何在?” 兰温举着玉笏,说得唾沫横飞,“西陶皇帝死得不体面,矛头直指大长公主。若大辞接大长公主归来,岂不是间接表明,西陶皇帝之死,是大辞授意大长公主所为!” “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姑母,是皇上仅存于世的长辈。若皇上坐视不理,便是大不孝!” 大不孝的罪名一出来,朝野上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一个个都盯着辞陌衍,等着他拿主意。 辞陌衍威严冷峻地扫过下面的臣子,“大长公主既是朕的姑母,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前往西陶,与陶鉴谈判?” 兰温冷哼一声,“皇上,徐大人一力主张接大长公主回来,不如,便钦定徐大人为使臣,前往西陶谈判。” 徐斌立即弓着身子道:“陶鉴丧心病狂,老臣木讷愚钝,被他一怒之下杀害,也是为国献躯。只是,两国的邦交怕是再难维系。依老臣愚见,皇上还是另择贤才为妙。” “分明是贪生怕死,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兰大人如此巧言善辩,若兰大人出使西陶,定能接得大长公主回朝。” “老夫可从未说过,要接她回来。” 徐斌眼底闪现出一抹算计,“皇上,陶大人毕竟是西陶皇子。他若出使西陶,西陶人定会给他面子。” 兰温满脸不屑,“陶大人早已叛出西陶,西陶人对他无不痛骂。若是徐大人不想大长公主惨死西陶,尽管让陶大人出使便是。” 辞陌衍摆了摆手,“既然,诸位大臣对此事尚无定论,便改日再议。退朝!” 下朝后,兰温更是没了顾忌,“皇上摆明了不想接大长公主回来,徐大人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徐斌脸上闪过一抹凶狠,“兰温,你别得意,你迟早要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半个多月过去,纪辞的若素剑法已经练得有模有样。 纪辞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木剑,“陶融,接招吧!” 没过三招,纪辞便被陶融制住。 纪辞不甘心,捡起地上的木剑再次出招,还是同样的结果。 “不可能呀,不是说,若素剑法能立于不败之地么,怎么每次都打不赢你,你是不是骗我啊?”“立于不败之地的前提是,你不刻意去追求胜负。这套剑法,你虽熟练掌握招式,却空有其形,毫无灵魂,如何能打赢我?” 纪辞笑吟吟地看着陶融,“那你别还手,我一定能打赢你!” “确定?” “对了,也别用轻功!” “躲的时候不能跑太快!” “还有……” 一旁的于遇蒙着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公主,你这么多的要求,还不如直接说,让陶大人站在那里别动,等着给你打。” 陶融却是含笑点头,“好,便依小小的。” 纪辞追着陶融打,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抓到。 每次,都只差一点点。 喜公公过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舞刀弄剑的纪辞,气势汹汹地要殴打陶融。 于遇、萧问渠屈服于纪辞的淫威,根本不敢出手帮忙。 “公主,你可别这么欺负陶大人。” 喜公公生怕纪辞听不到自己说的话,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想让她看见自己。 陶融见纪辞的木剑逼来,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纪辞眼见木剑就要击中陶融,更是加快了脚步。 眨眼之间,木剑便架在了陶融脖子上。 练了快一个月,还是头一次成功。 这让纪辞高兴地连剑都扔了,“太好了,我终于得手了!” 陶融眼底溢出了缱绻的温柔,“嗯,小小进步喜人。成为一代女侠,指日可待。” 不明所以的喜公公抹了一把冷汗,心下只暗暗感叹,这夫妻俩真会玩。 “咱家给公主、陶大人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纪辞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是有什么急事吗?” “云谷戴罪立功,接回了长公主,现在已经被释放。西陶、大辞硝烟渐起,皇上让陶大人速速回京。” “接回辞莫莫?西陶皇帝驾崩,不是要追究辞莫莫的责任吗?西陶、大辞若起烽烟,辞莫莫这么好的人质,为何要放回来?”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将辞莫莫接回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让纪辞匪夷所思。 “这些,咱家也不知道。反正,皇上就说让陶大人赶紧回京,商量对策。夜梧郡这边,也已经派其他人来接手了。” 陶融微微敛眉,“新任夜梧郡守是何人?” “陶大人无需担忧,新任夜梧郡守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傅凭。皇上原本要钦点傅大人入翰林,傅大人声称陶大人是他的恩师,执意要来夜梧顶替陶大人。” 纪辞不明所以地望向陶融,“你何时又收了徒,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给你送情诗的那个青衣书生,我看他有些才华,便顺手指导一二。” 顺手指导一二,傅凭就考中了状元。 “陶融,你这是锦鲤体质吧?” 一旁的喜公公听到他们的对话,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傅凭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给公主送情诗。 这夜梧郡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喜公公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既然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公主和陶大人何时启程回京?” 纪辞的剑法还没有大成,赶路回京,又要耽误不少日子。 “他有没有说,最晚什么时候回去?” “这……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公主还是越快回去越好!” 喜公公是真怕,再耽搁几日,西陶的人就要打过来了。 纪辞略略思索,便做好决定,“陶融,我们要不然等傅凭来夜梧赴任后,再动身回京吧。你觉得呢?” “好。此次离开夜梧,怕是短时间不会再回来。这几日,我们便收拾行装,与父老乡亲们道别。” 喜公公激动地拍着大腿,“这敢情好啊。傅大人今日便到了夜梧,现在,就在夜梧书院视察指导。” 纪辞干干地笑了笑,“傅凭这动作,还真是快啊。” 正说到傅凭时,正主便步履轻快地跑来,“师父、师母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陶融老神在在地点头,“嗯,起来吧。” 纪辞犹豫了许久,还是尴尬地开口,“傅大人,你比我年长许多,称呼我为师母,实在是折煞我了。要不然,还是改个称呼吧。” “师者,无长无少,能者居之。师父是学生的授业恩师。若没有他的指点,学生如何能独占鳌头,还请师母切莫推辞。” 纪辞凑近了陶融,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还真是好为人师。” 陶融看着傅凭,很是满意地点头,“爱徒视察过夜梧书院后,有何看法?” “整个大辞,夜梧书院是唯一一间男女同堂的书院。不拘泥于男尊女卑,让男女一同进学,女子亦能为师授业,实在是让学生感慨良多。学生以为,男女同堂,当广而推之。” “对于夜梧郡,爱徒又有何蓝图?” “如今,夜梧百姓自给自足,安居乐业。师父又将夜梧发展为人文鼎盛之地,人人皆叹,夜梧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学生会继承师父之志,让夜梧引领大辞风骚……” 第168章 奔赴前线 傅凭有扶倾救弱之心,又有经世济民之才。 夜梧郡交给他治理,百姓们对此乐见其成。 纪辞掀开马车的窗帘,不舍地向着身后望去。 龙飞凤舞的“夜梧郡”三字,越来越模糊,城墙上挥手欢送的百姓们,也渐渐化为静止的背景。 夜梧郡恬静闲适,让人流连忘返,梅兰竹菊都留在此处定居。 此行回京,也只有纪辞、陶融、喜公公而已。 “夜梧,过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这次回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纪辞心中,对这种预感很是强烈。 “我收到战报,萧裕已经和西陶大军交手。回京后,我可能要披甲出征。”陶融揉着纪辞的脑袋,“辞莫莫回朝,怕是不简单。我不在时,你凡是小心为上。” “辞莫莫难缠,我也不是好惹的。如果她敢欺负我,我一定用我的若素剑法,打得她满地找牙。” 看着张牙舞爪的纪辞,陶融不由得会心一笑,“若素剑法,你尚未大成。我离开后,问渠、于遇都会教你。” “说到这里,我就来气。为什么,你们学这套剑法,只需要今日的工夫,我却要这么久。” “他们自小便苦练刀剑,一通百通,学起来自然不难。你刚入门,半月便能掌握所有剑招,已是进步飞快。接下来,便重在领悟二字。” 纪辞被陶融这么一夸,心底的小气愤也消失不见了。 “对了,我要接住你35招,才算是完成任务。你要是上战场,那我不就不能完成任务了。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无妨,任务没有明确说,必须交手。若问渠、于遇联手,你能接住50招,也算是完成任务。” “你还真是……”纪辞用力地掐捏着陶融的脸,“太会钻漏洞了。” 她太喜欢了! 陶融突然扳正纪辞的身子,神情格外的严肃,“小小,我想给你留一个任务。” 纪辞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我能办到,我肯定会完成。” “我略略算过,京城有名气的酒楼,不下百家。回京后,你便每日去一家酒楼,将酒楼的特色菜都尝一遍。等你去过了所有的酒楼,我便回去了。” “你让我这么吃下去,以后,我出门都不用走了,直接滚就成。” “我又不嫌弃你。” “这可是你说的哈。”纪辞凶巴巴地挥舞着拳头,“你要是敢嫌弃我,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悍妻在上,岂敢言弃?” 陶融挂帅出征,比纪辞想象的还快。 还在回京的途中,辞陌衍便传来圣旨,封陶融为兵马大元帅,即日挂帅出征御敌。 后来,云时和、岑经等人,一个个都奔赴前线。 纪辞抵达京城,已是阳春的三月中旬。 面色红润的半溪,挺着大肚子等在公主府前,看到纪辞下了马车,便欣喜万分地迎了上去,“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天都要黑了。” 纪辞不悦地扫过周围伺候的婢女,“你们都怎么伺候主子的?怎么能让半溪在这外面等着?” 半溪挽着纪辞的手,“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急着见到你。” 纪辞撇了撇嘴,这才消了气。 再看看半溪,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艰难地挺着大肚子,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 纪辞小心地扶着半溪,“才多长时间,这肚子怎么就这么大了。” 半溪轻柔地抚摸着腹部,笑得恬静柔和,“我把过脉,这胎是双生子,确实要辛苦些。” 一进入前厅,纪辞就赶紧让半溪坐好,“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以后,千万别乱跑了。” “我是大夫,这些事,我比你可要懂得多。” “行行行,你最懂了。”纪辞喝了一口茶解渴后,又扫视一圈四周,“怎么没有见到小岁丰?” 半溪似乎有些失落,“云谷接回辞莫莫,立了大功,他和云白氏都被释放。岁丰,被他们接回去了。” 纪辞茶水都没心思喝了,匆忙放在一旁,“小岁丰身子虚,调理得如何了?” “岁丰在公主府时,日日都按照我开的方子喝药,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不过,他被接回云府后,云白氏不让他出府,更不让我去探望。如今,我也不清楚,他情况如何了。” 纪辞担忧地望向半溪的肚子,“半溪,你就在府上好好养胎。明天,我就去云府看看情况。” 半溪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请柬,“明日,辞莫莫在公主府举办亲蚕礼,京中女眷都受邀在列。你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要去一趟。” “亲蚕礼一般都是皇后操持,地点设在祭坛。辞莫莫主持本就是越俎代庖,居然还设在公主府。此事,难道文武百官就不反对?” 半溪随意地将请柬扔在桌上,“辞莫莫被云谷迎回大辞,那场面可是隆重。她是皇上的姑母,在朝中渗透了不少势力。只要皇上反对,她便拿出大不孝的罪名。” 纪辞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辞陌衍这个皇帝,确实是不好当。”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害喜厉害,许多宫务都有心无力,移交给徐贵妃。只可惜,徐贵妃没有皇后娘娘的魄力,处处都要看辞莫莫的脸色行事。现在,辞莫莫在这京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半溪说着说着,突然掩面轻笑,“不过,你回了京城,辞莫莫可算是有对手了。” 纪辞不满地仰着头,“这话说的,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辞莫莫专横跋扈,放眼京中,也只有彪悍蛮横的你,才不惧她的气焰。你是不知道,自从喜公公去了夜梧,兰温那一派可是日日盼着你回京。” “明日的亲蚕礼,我陪你一同去。你可要拿出点架势来,也让辞莫莫收敛收敛。” 半溪越说越欢快,纪辞却越听越苦恼。 她明明是个人间绝世大温柔,怎么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个彪悍蛮横的人。 居然还说,辞莫莫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只有她能收拾。 “半溪,你怂恿我跟辞莫莫干架,确定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她要是敢动手,言官的折子,非得把她给砸死。 半溪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梅子水后,才继续道:“你放心,就算你明天把公主府烧了,也没人敢弹劾你。” 就算弹劾,辞陌衍也会对折子视而不见。 “你真没诓我?” “那是自然。如果公主府真烧起来,除了辞莫莫的人,谁都想添柴加火,就是没那个胆子。” “我怎么感觉,我去了夜梧郡一趟后,你好像变了个人。以前,你不是一向都与世无争的。怎么现在就这么大的怨念?” 半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子晏去前线,都是辞莫莫一手主导的。” 第169章 我是小仙女 纪辞好说歹说,让半溪留在府上养胎,半溪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公主府。 “别那么大惊小怪,孕妇也要多多走动,若一直憋在府上不出门,也会对胎儿不利。我会找个地方坐着,看着你在公主府大杀四方。” 半溪到底对她有多大的误解,“你可别乱说,我就是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小仙女。那种暴力蛮横的事情,我才做不出来。” 辞莫莫的公主府,半溪似乎很是熟悉。 一进去,半溪便坐到湖心上的八角亭,沐浴在暖洋洋的春日里,“亲蚕礼在湖对面的园子里,你顺着这个九曲回廊走,尽头就是了。我在这里先晒晒太阳,等你们杀起来时,我再过去瞧瞧。” 纪辞蹲在半溪身旁,笑吟吟地注视着半溪的腹部,“小侄儿们,我去教训教训辞莫莫,给你们娘亲出出气。等你们出来后,一定要记得我这个小姨哦。” 不少官眷贵女从湖心亭路过,都笑着向她见礼。 一个衣饰华贵大气的妇人,瞧见久违的纪辞,搓着小手凑上去,“元嘉公主,臣妇的夫君是礼部尚书兰温。您亲自来参加亲蚕礼啊。” 这还好不是在厕所遇到。 不然,她们非得来一句——您亲自来上厕所吗? 兰夫人堆着一脸假笑,纪辞也笑得虚假,“亲蚕礼,意在祈求大辞风调雨顺。事关大辞农桑,京中女眷都亲自前来,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元嘉公主一心为民,皇后娘娘孕期不宜操劳。这亲蚕礼,若是元嘉公主举办,满朝文武大臣定然乐见其成。” “大长公主举办,朝臣们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 愤愤不平的兰夫人,压低着声音凑近纪辞,“公主是不知道,朝堂上说她半句不是的臣子,不是被贬官罢爵,就是被发配边疆打仗了。云时和、岑经他们,就是说了她的不是。” “她的手伸这么长,难道,皇上也坐视不理?” “现在,皇宫都在议论,先帝驾崩,跟皇上脱不了干系。更有甚者,说皇上得位不正,德不配位。即位不久,便掀起了烽火狼烟。皇上这帝位,实在是不稳固。” 纪辞面上划过一丝丝惊异,“得位不正?先帝只有皇上一个子嗣,何来的得位不正?” 兰夫人小心地扫视一遍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前些日子,太医院传出,先帝的汤药里被加了慢性毒药。先帝病重时,是皇上日日侍奉汤药,从未假手于人。传出这样的事,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上……” 看来,她去了夜梧郡后,京城发生了不少的事。 “现在元嘉公主回来,我们这些忠正之人,也不用惧怕大长公主的淫威了……” 说着说着,便到了亲蚕礼的园子。 只不过,这现场着实是太过随便。 周围远远撑了三个木架,木架上随意摆放着簸箕,里面勉强有几只瘦弱的蚕。 所有的蚕加起来,都没有20只。 贵妇闺秀们,三三两两一堆,在丝弦管乐声中嘻哈说笑,好不惬意。 有些胆大的闺秀们,还在这里追逐打闹,撞倒了放蚕的架子后,还视若无睹地从春蚕上踩碾过去。 这哪该是隆重严肃的亲蚕礼,这分明是寻欢作乐的宴饮场所。 云夫人得意洋洋地走来,“这不是元嘉公主么,怎么皱着眉头,是对大长公主操持的亲蚕礼不满?” 辞莫莫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华贵凤袍,妖娆美艳地向纪辞走来,“元嘉公主这是对亲蚕礼不满,还是对本公主不满?” 有说有笑的地方,在辞莫莫出现后,登时便安静下来。 一个个都敛眉耷眼,没有一个人再敢吱声。 纪辞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微微冷笑,“这是亲蚕礼?” 辞莫莫凶狠地盯着纪辞,美艳的美容都有些变形,“元嘉公主还真是一如既往,毫无教养礼仪,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大长公主都说,我毫无教养礼仪,那我自然没必要行礼。” 纪辞本就和辞莫莫交恶,这仇恨再加深一点,纪辞也不怕。 “既然元嘉公主不知礼数,本公主身为长辈,便好好教教你规矩!” 纪辞不屑地瞥过几个围上来的打手,“大长公主是长辈不假,却不是我的长辈。皇上要敬你三分,我可没必要礼让你!” 眼看着几个打手越逼越近,纪辞只是不紧不慢地弓下身子,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在手上扔着玩。 突然,手腕一个翻转、用力,石头从手中蹦跳出去,飞向打手的脑袋。 只是,在即将击中打手时,忽的一偏,拐了个弯,便蹦向辞莫莫的额头。 “砰”的一声后,辞莫莫的额头上,渐渐变得红肿。 然后,起了一个又大又肿的包。 “大长公主,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想打你的,就是刚刚不小心打偏了。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纪辞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身子很是灵巧地钻出打手的包围圈,向辞莫莫扑过去。 力道之大,竟然将没有防备的辞莫莫直接扑倒。 纪辞将辞莫莫摁在地上,很是用力地戳着辞莫莫的伤,“大长公主,你疼不疼呀?要不要我给你上药啊?” 周围看戏的人,看到这非常解气的场面,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辞莫莫。 包括云夫人。 辞莫莫疼着面部扭曲,磨着后槽牙,用力地把纪辞推开,“死丫头!滚开!” 纪辞被辞莫莫这么一推,狠狠地载倒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始终没能如愿。 纪辞急得双眼变得通红盈润,“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为何要这么推我,我的肚子……” 话还没说完,便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辞莫莫将将狼狈地爬起来,“你们还愣着做甚,把这死丫头拖出去!” 还没等到打手靠近纪辞,半溪突然带着于遇、萧问渠冲过来,“大长公主,我们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如此残害她,实在是……” 半溪一边哭着,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罢了,大长公主权势滔天,我们得罪不起,快扶公主回府!” 兰夫人突然捂着张得大大的嘴,指着地上几滴几乎看不见的血迹,“地上怎么有这么多血!” “刚刚元嘉公主说,肚子疼痛难忍,该不会有……” 几个跟兰夫人交好的人,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当即就怒瞪向辞莫莫,“大长公主,陶大人为大辞征战沙场,受人景仰。你手段如此歹毒,残害忠臣子嗣。若是影响两国交战,你担待得起吗?!” 公主府的事,飞速传播。 就跟沸腾的油锅一样,油滴子四处乱溅,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就连皇宫里,都在疯狂地讨论此事。 一时之间,京城的水被搅得越来越混,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平章殿内,辞陌衍听到喜公公禀告的消息,当即就脸色唰白,扔下手中的奏章,大步地向外冲出去。 刚出平章殿,突然意识到什么,用力止住脚步,缓缓地站稳僵硬的身子,继续戴上威严疏离的面具,“叫上皇后,陪朕一同出宫,探望元嘉公主。” 第170章 迷雾重重看不穿 三月的紫藤花开得正好。 怒放的小花们挤在一起,汇成了一道道醉人的紫色瀑布。 瀑布交织层叠在一起,浸染成一片片紫色的烟霞。 纪辞歪在紫藤花架的秋千上,身上的春绿色罗裙,也沾染了芳香馥郁的紫藤色。 “噗嗤!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受惊小产的事,他们倒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看来,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人们脑补的能力。” 半溪虽然挺着大肚子散步,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那是自然,辞莫莫回朝,在京城作威作福,人们是敢怒不敢言,就等着人出来收拾她。” “今日,你这个刺头和辞莫莫杠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大家都在为你鸣不平。估计,明儿个早朝,兰温就要弹劾辞莫莫了。” 纪辞给于遇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给自己摇秋千,“真想不到,一年前,我还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为我出头。” 纪辞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的,“半溪,你说,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行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日子,你就在府上好好待着,也得装装病弱的样子。” 这时,萧问渠突然急急忙忙地奔向纪辞,“公主,府上来贵客了。” “不是说了,这些天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 纪辞吓得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三步做两步的向房间逃去,“先拦拦他们,我这就去床上躺着。” 纪辞踢了鞋子,钻进被窝里后,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又匆匆忙忙跑到梳妆台,将所有的钗环都卸下,抹上一层厚厚的粉。 对着铜镜,想要看看是不是一副病态时,却在铜镜中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疾步向她而来。 糟了! 辞陌衍看到素面朝天的纪辞,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又疼又喘不过气,就连说话都十分费劲,“你,还好吧……” 纪辞盯着辞陌衍身上的龙袍。 一时陷入了纠结当中。 她到底要不要行礼? 以前,辞陌衍还是太子时,他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如果要对他行礼,一时之间,总觉得怪怪的。 所以…… 纪辞犹豫了很久,还是微微地倾了倾身子,很是拗口地道了句,“……参加皇上。” 今时不同往日,辞陌衍现在都叫她元嘉公主,她若还是不知君臣之礼,着实是逾矩了。 辞陌衍失神地望着纪辞,她的见礼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他的心,却好像被人狠狠地掼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后,还在被反复的碾踩。 纪辞的腿都蹲麻了,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辞陌衍却还没叫她起来。 纪辞摸不准,辞陌衍到底在想着什么,不动声色地瞄向他,却正好撞上他沉痛压抑的目光。 辞陌衍将准备搀扶纪辞的手压下,“起来吧。” “谢皇上。”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纪辞悄悄地活动着发麻刺痛的腿后,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皇上驾临公主府,是有什么急事吗?” 辞陌衍的目光扫向纪辞的腹部,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若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以后查出来,那她就是欺君之罪。 纪辞横下一颗心,紧紧地抓着手,指尖陷进了掌心,“皇上,其实,我没事。” 来吧,快点给她降罪吧。 纪辞已经准备好,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反正,不会要她的命,大不了就挨一顿板子。 辞陌衍笑了,朗声大笑。 就连眉目间积压已久的阴霾,也被这久违的笑意驱散。 “没事就好。” 没事,他就放心了。 纪辞试探性地道了句,“你变了,好像又没变。” 辞陌衍心慌地避开纪辞的目光,仓皇失措地逃离房间,“皇后,元嘉公主要见你。” 云幼卿穿着一身宽松的凤袍,正好遮住微微隆起的腹部。 缓步从容,优雅端方。 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仪态万千。 云幼卿挂着一抹得体的轻笑,熟络自然地握住纪辞的手,正好阻止了纪辞行礼的动作,“阿辞,私下里,你我不必如此在意规矩礼数。” “好。” 云幼卿洞察的目光,扫过纪辞粉没抹匀的脸,“公主府的事,我都听说了。阿辞腹中,应该没有……” 纪辞和云幼卿相处,只觉得轻松至极,拉着她坐到罗汉榻上,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当时,辞莫莫推了我,我就想着,自己不能白白摔了。索性,就装模做样地说肚子疼。谁知道,大家这么能疯传,居然都传到了你们耳中。” 云幼卿嘴角噙笑,“如此,阿辞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此话怎讲?” “辞莫莫拿先帝驾崩一事,中伤皇上,皇上一直拿不出有力证据,自证清白。以至于,支持皇上的朝臣,处处被压制,不敢多言。” “此次,传出你出事的消息,群臣激愤。明日,朝堂怕是有热闹看了。” 纪辞很是质疑云幼卿的话,“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边疆传来捷报,陶大人攻下西陶3座城池。满朝文武大臣,都盼着陶大人打胜战。你出事,他还能安心带兵打仗?” 好吧,她就说嘛。 “这几日,朝廷怕是有的斗了。你也别费神管那些事,就在府上闭门养病。” 纪辞轻抓住云幼卿的手,“幼卿,即便辞莫莫中伤毁谤皇上,皇上也是名正言顺的君皇。为何,要对辞莫莫如此忌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从辞莫莫被接回大辞后,事情的发展,就越来越奇怪了。 云幼卿想要说什么,又轻咬着朱红娇嫩的薄唇,将所有的话都咽下去,“皇上确实有苦衷……阿辞还是莫要再问,只要记得,皇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辞的江山社稷。” “幼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问这些,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们。” “若阿辞真想尽一份心,便设法将丰儿接回府上。” 云岁丰。 上次,云幼卿也是让她们代为抚养云岁丰。 如此看来,云岁丰可能不简单的。 “幼卿说的,我会上心的。”纪辞沉吟片刻,又多问了一句,“皇上根本没有对先帝不利的动机,况且,先帝病中喝的汤药,太医院应该都有记录。只要拿出记录来,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云幼卿眉心微微一蹙,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又瞬间敛于无形,“阿辞,天色不早了,我得和皇上回宫了。” 辞陌衍、云幼卿来公主府一趟,纪辞只觉得事情迷雾重重,越来越复杂。 半溪落坐在纪辞身旁,眸光望向皇城的方向,“那座四方城,本来就充满了秘辛。进了那里,便再难独善其身。他们被世人顶礼膜拜,受尽尊荣,难免,要失去些什么。命运,本就如此。” 纪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还是我们轻松,没有那么多的困扰。” “你从回到京城时,便深陷这滩泥沼之中。只是你没心没肺,装作没有发生而已。” 纪辞在半溪脸上扯出个笑脸来,“哎哟,我的小半溪,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愁眉苦脸的。这样,孩子生出来也苦着个脸,就不好看了。” 半溪傲娇地打开纪辞的手,“我和子晏都生得美,孩子自然不会长歪。” “那你觉得,我侄儿以后长得会像谁呀?” “反正,不会像你就是了。” “长得像我也不赖啊。” “亏死了!” 第171章 节哀顺变 金銮殿上,兰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陶大人为大辞抛头颅洒热血,连连传来捷报,让人钦佩得五体投地。” “可叹,元嘉公主突遭横祸,被大长公主残害唯一骨血。此事,若让陶大人知晓,定然痛心疾首,影响行军作战。” “臣以为,此时应当严惩大长公主,以告慰孩子在天之灵,抚慰元嘉公主饱受摧残之心,更是给陶大人一个交代。” “臣附议!” 朝中王公大臣,齐刷刷的,跪倒了一大片。 除了徐斌、云谷,还有几个红袍大臣。 一身红色官服的云谷,也重重地下跪,“皇上,昨日众目睽睽之下,元嘉公主蓄意推倒大长公主。她冒犯大长公主在先,大长公主无意推她在后。若要秉公处置,也是严惩元嘉公主。” 兰温气得面红耳赤,手中的玉笏直指云谷,“昨日,我夫人看得真真切切,大长公主命令府中护卫殴打元嘉公主。元嘉公主为求自保,才无意冒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乃大辞邦媛典范,人人称颂,岂会随意命打手殴打元嘉公主。定是元嘉公主对大长公主不敬在先。” 兰温甩着紫袍大袖,“大长公主轻忽怠慢亲蚕礼,元嘉公主仗义执言,才有昨日的祸事。如此桩桩件件,细究起来,大长公主更是罪不容恕!” 云谷闻言,有些发蒙。 为什么,事情和他听说的不太一样。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兰温可谓是扬眉吐气,“怎么,云大人这是没话讲了?” 云谷气得抖着袖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求皇上严惩大长公主!” “皇上以仁孝治国,严惩大长公主,定会动摇国本!” 朝臣分为两派,唰唰地跪了一大片。 端坐在龙椅上的辞陌衍,眸光一一扫过下面的朝臣,咽下心底的嘲讽,“大长公主罪行昭彰,法不能容,念其身为朕之姑母,便小惩大诫,闭门思过一月。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兰温等人虽不甘心,也只能高呼,“皇上圣明!” 公主府 南雁长舒了一口气,“大长公主,您所料不错。此事,皇上确实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您闭门思过一月。” 辞莫莫捏着摇花手,欣赏着指甲上的丹蔻,“辞陌衍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小狼崽,没有皇兄的半点魄力。本公主捏着太医院的证据,谅他也不敢对本公主如何!” “也怪皇上心急,居然真敢对先帝下毒。咱们捏着他这么大的把柄,他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辞莫莫凝视着铜镜中那张美艳动人的面容,渐渐的,眸光聚满了阴狠,“西陶那边传信来了吗?” “回大长公主,西陶战事吃紧,陶鉴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陶鉴登基后,杨太妃与皇后走得很近。” 辞莫莫抓着南雁的下巴,拔下头上的金凤钗,在南雁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疤,“你再说一遍!” 南雁麻木地忍着金钗划破面皮的剧痛,她知道,越是反抗,越是没有好果子吃。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 这张脸,终究还是没能幸存。 “奴婢只是听说而已,兴许是听错了。” 辞莫莫这才狠狠地将南雁甩开,就像是扔掉脏臭恶心的垃圾一样,“最好如此!” 还好,这次只是一道伤。 边疆上,大辞的战旗招展,猎猎作响。 三两个军官,推推搡搡着走进一个帐篷。 “参见陶大人!” 陶融正对着地形沙盘,研究作战计划,见到推搡进来的军官,给他们倒了一杯清水,“敌方兵马几何,可打探清楚了?” 其中一个军官,泪水盈湿了眼眶,“陶大人一心为大辞,连小家都顾不上,实在是让人敬服。” 陶融皱起了眉头,“小小出事了?” 几个军官什么也没说,只是给陶融递了一朵白色的菊花后,便无奈地摇着头,带着一声声叹息走出营帐。 没过多久,又来了更多的将士,一个个都带着小白菊。 不多时,营帐里面的小白菊,几乎要把陶融淹没。 “陶大人,节哀顺变……” 陶融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何事?!” 士兵们支支吾吾,半晌才哭着憋出一句话来,“元嘉公主小产了。” 陶融被士兵们说的消息,给惊蒙了。呆呆地跌坐在木椅上,双目无神,怅然若失。 云时和进来时,铁青着一张脸,“都这么闲?还不出去!” 士兵们磨磨蹭蹭地出去时,一个个还担心地说着“保重”的话。 云时和将陶融身上的小白菊扒拉开,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陶悟之,你没事吧?” 陶融愣愣怔怔地望向云时和,“半溪的药,会不会不奏效?” 云时和登时跟个炸毛的公鸡似的,“我家半溪医术高超,开的药方就没有不起效的。肯定是你,那啥的时候,忘记喝了!” 陶融对此,似乎十分笃定,“绝无可能!” 云时和紧绷的面容松了几分,“既然你喝了药,纪辞又不是乱来的人,那孩子总不能凭空而来吧。” 陶融又将那段时间,所有的过程无一遗漏地回想一遍,仍然很是确信地开口,“我和小小道别时,担心她的身子,特意把过脉,没有把出喜脉。” 云时和眸光转了转,笑着拍了拍陶融的肩膀,“这孩子,估计真是凭空而来的。” 陶融也无奈地轻笑,披上闪烁着银色寒芒的铠甲,“得知这般悲痛欲绝之事,看来,更该率军出征了。” “正巧,斥候刚探得敌方情报。” 陶融披上铠甲后,文人墨客的书卷气敛于无形,周身都散发着英武肃杀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既如此,便酣战一场!” 公主府的演武场,纪辞拿着木剑,气势汹汹地瞪着于遇、萧问渠。 “今日,我定要将你们都打趴下!” 于遇漫不经心地挥着木剑接招,“公主,出剑的时候用点力。这软绵绵的,打得我都想睡觉了。” 萧问渠也不住地打哈欠,“公主,你别看我们是自己人,就舍不得出手。用点力,我们都接得住的。” 这俩人,真的过分了。 跟她交手,居然还这么敷衍。 她有那么差劲嘛。 “你们别得意,我还没认真的!” 纪辞握紧了剑柄,剑招逐渐变得迅疾凌厉,却也漏洞百出。 不多时,纪辞便有些力不从心,手中的木剑也被于遇劈成两半。 “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公主歇一会,再换把剑吧。” 纪辞轻微地喘着气,用力地甩着头,想要把鬓发甩到脑后,又愤愤不平地拿了一把木剑,“再来!” 于遇被纪辞不服输的毅力给惊着了,“公主,我看你手都打颤了,还是先歇一歇吧。” 现在,她还只能接他们10招。如果再偷懒,何年何月才能学会。 “别磨磨唧唧,出手就是!” 陶融说过,若素剑法重在守静致虚,以不变应万变。 她若是一味争强好胜,看重胜负,便丢了剑法之本心。 纪辞紧抓住剑柄的手,松了几分,眼底眉梢的不甘心也随之消散,留存下来的只有平静淡然。 出招也不再盛气凌人,步步紧逼,更多的是一种冲和泊如之气。 这却让于遇紧绷着脸,“萧问渠,公主的剑招,好像发生了质的改变。” 萧问渠也不敢再轻忽大意,“我们得认真点了。” 虽然纪辞对剑招突然有所领悟,但苦练不足,在第20招时,还是败下了阵来。 纪辞用木剑支撑着疲惫发胀的身躯,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怎么样,是不是被本公主惊艳到了?” “若是公主按照今日的势头,不出一月,定能接我们50招!” 缓过气来的纪辞,得意地叉着腰大笑,“等本女侠神功大成,定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第172章 云岁丰的身份 过了一旬,‘小产’之事终于渐渐平息。 纪辞一个鲤鱼打挺,便带着于遇、萧问渠找上了云府。 云夫人自然不想见纪辞,但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又是个鬼见愁的角儿,也不得不去前厅接待。 “公主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纪辞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没什么事,就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小岁丰。” “公主身子还没养好,我家丰儿年幼体弱。公主见了丰儿,还不把病气过给他。” 纪辞轻轻的吹着热腾腾的茶水,“云夫人出狱后,便接回了小岁丰。自此以后,小岁丰便一直被拘在府中,从未出去过半步。如此憋着,怕是,更会憋出一身病来。” “丰儿是云家的孩子,我们怎么教养他,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云夫人下狱时,一直都是半溪这个长嫂照顾小岁丰。我呢,今天是替半溪过来,关心小岁丰几句,这也算不得多管闲事吧。” 纪辞突然重重地盖上茶盏,“云夫人这么不希望我见到他,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见不了人?” 云夫人气急败坏,一掌在桌子上拍下,“纪辞,你跟我们家丰儿,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这么咒他!” 纪辞微微含笑,从容不迫地将茶盏放下,“公主府还有事,我就不留在贵府喝茶了。既然小岁丰不便见客,我改日来便是。总归,我是要见到他人的。” 话一说完,纪辞果真毫不留恋地走出云府。 萧问渠对此很是疑惑,“公主,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接回云岁丰吗?怎么就要回去了呢?” 纪辞出了云府,并没有坐马车回去,而是沿着云府的围墙走。 “云夫人摆明了,不肯让我见小岁丰,我再和她多费唇舌,也见不到人。先礼后兵,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接下来……” 纪辞望着砌筑的高高的围墙,足有两人高,周围没有任何的大树,或者大石墩。 于遇回想起,当初纪辞也是这般,翻进了辞莫莫的院墙。 当然,那时是于遇拎着她进去的。 “公主,这次,你让萧问渠带你,我可不会再带你进去了。” 这事,要是让陶融知道,非得找他算账。 萧问渠也害怕地后退几大步,“大人只说让我保护公主。我要是对公主上手,大人非得废了我!” 纪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说让你们带我进去了。我这段时间,武功可不是白练的。这堵围墙,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萧问渠、于遇齐齐松了一口气。 心中不禁暗道:还是陶大人有先见之明。 “太多人进去,容易暴露目标。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出来。” 没等萧问渠开口,纪辞灵巧矫捷的身躯,便撑着墙壁借力,轻轻松松地跃进了云府。 于遇口中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悠闲自在地靠着院墙,“萧问渠,你就放心吧。公主那鬼见愁,就算被发现,也吃不了亏。我们就在这等着公主的好消息。” 萧问渠也掏出随身携带的画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阅读,“我这不是担心,公主闹出太大的阵仗,到时候又被朝臣弹劾。” “得了吧,那些朝臣,巴不得公主掀翻了天,替他们将辞莫莫这些人斗倒。” “可是,公主不是怕高吗?” “以前怕高,那是怕摔。她被大人那般特训,高怕她还差不多。” 纪辞对着虚空面板的地图,很快就摸到了云岁丰的院子。 云岁丰的院子,有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置身其中,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院门紧闭,几个婆子警惕地守着门窗,四周也没有往来的婢女。 纪辞没有办法,只好翻上房顶。 刚在房檐上站稳,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云夫人的声音。 “丰儿,快,换上这身新衣服。待会,带你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云岁丰闷闷不乐地扔下画笔,“母亲,公主姐姐回来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她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云夫人眼底涟出了泪花,“丰儿,记住了,以后不能再叫我母亲。” “可是,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叫母亲?” 云夫人摸着云岁丰的脑袋,眼底泛滥着柔和的爱意,“这些事情,丰儿以后就明白了。总之,丰儿要听话,不能再叫母亲。” 云时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待会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是要见公主姐姐吗?” “嗯,带丰儿见大长公主。不过,丰儿不能叫她姐姐,得叫她……” 云夫人说着说着,便呜咽地哭出声,说的话也被抽泣声吞下。 “丰儿知道,大长公主和母亲年龄相仿,待会见到她,会唤她姨母的。”云岁丰嘻嘻地笑着,“丰儿是不是很聪明。” 云夫人紧紧地抱着云岁丰,只觉着,似乎有千百只小人,在狠狠的撕扯她的心,“丰儿得叫她……母亲!” 纪辞听到这句话,不小心踩碎一个瓦片,身子一晃,差点没从上面摔下去。 “什么人?!” 纪辞一个旋身,将将稳住身形后,学了声猫叫,匆匆忙忙地溜出了云府。 萧问渠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纪辞,从院墙里面跃出来,激动地搓着手,“公主,你和他们打起来了?” 纪辞现在还有点懵,感觉没醒过神来,“我偷听到,小岁丰是辞莫莫的儿子!” 于遇满不在意地摆手,“公主肯定是听岔了。辞莫莫要有儿子,自己养在膝下就是,根本没必要寄养在云府。况且,这些年,就没听说过,辞莫莫与云府有什么交情啊。” 纪辞定了定心神,将满心的惊奇都压下,“待会,小岁丰要去见辞莫莫,我得再去查探查探虚实。” 这下,于遇难得地急了,“辞莫莫的公主府,可不比这云府。公主过去,实在是太过凶险,我和萧问渠去一趟就是。” “好。” 纪辞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公主府把守森严,里面又有不少护卫,她过去,不但探听不到任何的消息,还会打草惊蛇。 回到府上后,纪辞便将云府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半溪。 半溪喝了几口梅子汤后,才惊讶不已地望向纪辞,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岁丰是辞莫莫的儿子?” 纪辞重重地点点头,“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仔细的想了想,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小岁丰是不是和云白氏一点也不像,还有,幼卿对于这个弟弟,并不怎么上心……” 纪辞搬出了一大堆的证据,试图让半溪相信自己。 半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却还是有所疑虑,“我觉得,岁丰和辞莫莫,似乎也不太相像。况且,辞莫莫与云家并无交集,怎会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已经让于遇、萧问渠去打听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来消息。我敢打包票,小岁丰绝对是辞莫莫的儿子。” 她的第六感,一向都非常精准。 不消多时,于遇、萧问渠便脸色凝重地回来。 萧问渠不断地拍着胸口,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去了一趟公主府,是真的见识到了辞莫莫的疯狂。” 纪辞还记挂着云岁丰的事,眼巴巴地瞅着他们,“怎么样,你们在公主府瞧见了什么?” 第173章 连孩子也不放过 于遇坐到椅子上,扶额摇了摇头,“公主,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纪辞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不可能啊,我听得真真切切的,应该不会有错啊。” 萧问渠恶寒地缩了缩脖子,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后,拍了拍于遇,“于遇,我先回去缓一缓。这事,你跟公主说吧。” 纪辞盘坐在罗汉榻上,双手激动地抓着小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于遇,“快说快说!” 半溪也端着一碟糕点,落座到于遇旁边。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盯着于遇。 “我到了公主府后,才发现,公主府聚满了人,一个个贵妇人们,带着儿子们叫辞莫莫母亲。云白氏去得晚,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辞莫莫挑儿子的时候,觉得云岁丰是个病秧子,居然还扇了云白氏一巴掌,痛骂她带着阿猫阿狗去她府上。云岁丰气不过云白氏被打,不满地说了辞莫莫一句,居然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 “有几个孩子被吓得哭出了声,她便让南雁用鞭子抽打,竟把人打得当场咽了气。那场面,实在是太残忍了……” 纪辞没有再听接下来的话,让半溪给了她上好的伤药后,便匆匆忙忙地奔向云府。 这一次,纪辞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冲向了云时和的院子。 云夫人正对着昏睡的云时和痛哭,“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居然伤得这么重!” 纪辞都已经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云夫人看到闯进来的纪辞,用力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哪个贱婢放你进来的?!” 纪辞狠狠地瞪着云夫人,眼睛冒着火星子,“你要是嫌云岁丰活得太长了,就给本公主拦着!” 云夫人着实是被纪辞的威势给吓住了,居然木木地给纪辞让了道。 直到看着纪辞背起昏迷的云岁丰,准备带出云府时,才鼓起勇气,心慌地挡在纪辞面前,“你要带丰儿去哪里?” “放眼整个大辞,还有谁的医术比得过半溪?”纪辞冷冷地瞥向云夫人,“你要是再拦着,别怪我下手无情!” 纪辞的脸上杀意汹涌,云夫人被吓得哆哆嗦嗦地退开,“你一定要救我的丰儿。” 纪辞离开后,云夫人还跌坐在门槛上,不住地放声痛哭,悲痛之声,惊得树上的鸟儿都四处窜散。 这时,也不知道云谷从何处冒出来,对着云夫人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这个无知的愚妇,瞧你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 云夫人见到云谷过来,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大人,纪辞带走丰儿,妾身实在是不放心。万一,丰儿出了什么事,妾身也活不下去了。” “哭哭啼啼的,又不是哭丧!丰儿跟在纪辞身边,也总好过被你害死。” 云夫人低着头,生怕哭出声来,又被云谷责骂殴打,“妾身知道了,这些日子,妾身都不会去公主府闹事。等丰儿的伤好全了,妾身再把他接回来。” “丰儿的事,你以后就不用管了。好好待在府上,别出去到处晃荡,净给我丢脸!” 云谷离开院子时,嘴角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纪辞背着云岁丰回到相宜苑后,立即把半溪叫了过来。 “半溪,你快给小岁丰看看,他身上的伤怎么样?” 半溪迅速解开云岁丰的衣衫后,云岁丰前胸处那个乌青发紫的脚印,直接闯进了众人的眼睛。 那一个触目惊心的脚印,好像重重踩踏在大家的心口上,踩得大家都呼吸困难。 纪辞咬着握拳的手,“辞莫莫,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连孩子都不放过!” 半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微颤着双手,迅速地打开药箱,给云岁丰上药。 半溪做完这一切后,压下眼底的愤恨,“这种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以前,我们都被她打伤过。” “小岁丰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一时,怕是醒不过来。这些天,我会守在这里,直到他醒过来。” 纪辞担心地望着半溪的肚子,“你按时给小岁丰换药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做就行。” “我是他的长嫂,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我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不会过于操劳。” 三日过后,虚弱地云岁丰,终于睁开了涣散的病眼。 看到半溪微微撑着太阳穴,不安地趴睡在床沿。疲惫的面容上,担忧与心疼交织在一起。 云岁丰眉宇满是愧疚,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触动了伤口,“啊!” 云岁丰的痛呼声,惊醒了浅眠的半溪,“好好躺着,别乱动!” “长嫂,丰儿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纪辞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到清醒过来的云岁丰,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小岁丰都让你回去歇着,你还赖在这里作甚。今晚,我守着他。” 云岁丰见到纪辞,眼睛瞬时便亮了起来,“公主姐姐,你回来京城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丰儿。丰儿还以为,你都不记得丰儿了。” “咱们小岁丰这么懂事,我怎么会忘了你呢。现在呢,先把药喝了,等小岁丰身子好起来,我就带你去钓鱼。来,姐姐喂你。” 云岁丰很是乖巧地接过药碗,“公主姐姐,我跟你说哦,喝药要一口喝完。这样,就不会感觉苦了。” 云岁丰向纪辞分享经验的同时,咕咚咕咚的,就一口把汤药饮尽。喝完之后,还炫耀地扬了扬碗,“长嫂、公主姐姐,你们看,一滴都没剩哦。” 半溪看着乖巧得让人心疼的云岁丰,又瞥向纪辞,“你看看人家,喝药的时候多听话。再看看你,喝药的时候要死要活的,还没人家孩子懂事。” 纪辞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我哪有要死要活的。” “没要死要活,那就是把药倒了。总归,没有人家岁丰听话!” 云岁丰对纪辞、半溪伸出手,“长嫂、公主姐姐,我把药喝完了,你们是不是要给我奖励呀?” “那小岁丰想要什么?” 云岁丰小心地瞄向她们,“等丰儿的伤好了,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自从他被接回云府后,便一直没有出过门,他真的要憋坏了。 “好啊。” 遥远的战场上,陶融又攻下一座城池。 全军将士都在欢呼雀跃,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氛围中。 陶融却独自一人,走到寂寥无人角落,对着夜空中的一轮残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就连月亮,也是残缺不全的。” 篝火旁,岑经推了推云时和,“我妹夫估计是望月思人了,你过去看看。” 云时和割下一块呲着油的羊肉片,一脸享受地细嚼慢咽,“他想的是纪辞,我过去作甚?这有好酒好菜,我去一趟,回来就没了。要去,你自个去。” “我给你留着!” 云时和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刀,“萧裕,你给我盯着岑经,别让他动我那份。” “他一个文弱书生,吃不了那么多。” 云时和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岑经就开始和萧裕商量,怎么分了云时和的那份酒肉。 云时和手搭在陶融肩上,“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想人了。” “你不想?” 云时和炫耀地拿出一沓书信,还有一个红豆手串,“看到没,我家半溪前几日送来的。” 陶融压下眼底的艳羡,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串真丑!” 云时和宝贝似的将手串放到前胸处,“陶悟之,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公主殿下一封信都没给你。” “京中事多,她定然是太忙了。” “行了,别找理由了。自己在信中问问她,不什么都清楚了。” 陶融神情不自在地瞥向云时和,“你们平时写家信,都写些什么?” “不会吧,你也没给她写信?” “嗯。” 云时和扶额直摇头,“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憋的住。算了,看在兄弟的份上,我便无偿教你好了。” 第174章 要不要打个赌 这一日,纪辞苦练完剑法后,便和云岁丰在院子里踢毽子。 当然,云岁丰伤没好全,只能看着纪辞踢,自己在一旁计数,“九十七、九十八……” 半溪远远地走来,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先歇一会,陶融给你寄信来了。你要不要看?” 纪辞将毽子扔给云岁丰后,便欣喜雀跃地奔向半溪,“快给我!” 半溪轻轻地拍了拍云岁丰,“岁丰,走,带你去换药。” 半溪和云岁丰还没离开,便被纪辞伸手拦住。 纪辞将陶融的书信摊在半溪面前,“半溪,你是不是把书信换了?不然,为什么是一张白纸?” 半溪拿出云时和的家信,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张纸,“看到没,我家子晏说了,他特意教了陶融写家信。你家陶融学的慢,只拿一张白纸交任务,能怪我们嘛。” “陶融最聪明了,无论学什么,一点就通。分明是云时和不会教人!” 云岁丰看看纪辞,又看看半溪。 一时之间,只觉得一头雾水。 甚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争吵。 “公主姐姐、长嫂,你们别吵了。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酒楼,我们出去吃饭吧。” 云岁丰提到去酒楼吃饭,纪辞突然想起来,陶融给她布置的任务。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好像,把这摊事给忘了。 甚至,连给陶融写信也忘了。 “好,我们去吃饭。” 到了酒楼前,纪辞发现,酒楼居然叫醉梅楼。 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醉梅的醉梅楼,已经把分店开到了京城。 纪辞听了消息后,不禁啧啧感慨,“我们府上的人,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兰扬政绩突出,醉梅是一代厨神,竹忘言、菊一故是工匠大师……陶融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云岁丰在府上被憋坏了,一出来,就撒欢儿了,整个人精神气都好了不少。 只是碍于伤没好全,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纪辞推开雅间的月洞雕窗,极目眺向远方,“都说,最美人间四月天。这种天气,最适合出去踏青了。改天,我们出去放纸鸢吧。” 纪辞话音落下,没有等到半溪的回答,却听了一个不速之客的答话声。 辞莫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到云岁丰的旁边,“东风正好,不如,明日便来我府上放纸鸢。” 对于不请自来的辞莫莫,谁都没有好脸色。 云岁丰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地躲到纪辞的身后。 纪辞轻轻地拍了拍云岁丰的背,“别怕,有我们在,谁也不敢动你。” 辞莫莫扶了扶发髻上硕大的凤冠,“哟!元嘉公主对别人家的孩子,还真是关心。这么同情心泛滥,怎么自己不生一个。” “瞧我这记性,竟然又忘了。陶融正在战场上卖命,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剩下的四个面首,没一个人愿意跟着你。这辈子,怕是都没孩子了。” 纪辞听了这些话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出了声来,“大长公主命格硬,先是克死驸马,后又是克死西陶皇帝。我呢,没有大长公主的命,只能和陶融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了。” 不就是嘴炮嘛,区区一个辞莫莫,她还斗不赢? 辞莫莫被人逢迎惯了,耐性越来越差,一听到这话,就气的拍桌子,“纪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 “大长公主是不是记性不好。上次,我就说过,你是别人的长辈,又不是我的长辈。我为何要对你尊敬?” 纪辞又翻了个白眼,“还有,别拿什么身份压我。别忘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皇上在这,我也未必会对他毕恭毕敬!” 辞莫莫蛮不讲理,那些讲究规矩礼数的人,确实奈何不了辞莫莫。 可纪辞横起来,比辞莫莫还要胡搅蛮缠。 辞莫莫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想到什么后,突然又将所有的情绪压下,敷衍地堆着笑意,“丰儿离开云府许久,想不想父亲啊?” 云岁丰的眸光抖了抖,“我……公主姐姐、长嫂都对我很好!” 云岁丰从醒来后,便开始思念亲人了。 他知道纪辞他们和父母关系不好,所以,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想家的事。 半溪皱了皱眉头,“前些日子,大长公主才将岁丰踹成重伤。大长公主在这里,并不受欢迎,还是早些打道回府才是。” 辞莫莫不屑地瞥了一眼半溪,“沈半溪,纪辞回来后,你骨头倒是硬了不少。本公主奉劝你一句,要是不想家破人亡,就闭上你的嘴!” 纪辞讽笑一声,“我最近,学了一套剑法,还没跟人真刀实枪地干过一架。大长公主要是再不闭嘴,也别怪我祭出三尺青锋了。” 辞莫莫想到什么,笑得很是张狂,“陶融挂帅出征,确实打了不少场胜仗。西陶9州62郡,已然沦陷15郡。也不知道,他还能得意几时。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就赌,十日之内,能不能听到陶融的死讯。” 不知为何,纪辞感觉一股凉意突然渗入头皮,“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陪你赌?!” “这是不敢赌了?” 辞莫莫的阴笑,更是森冷可怖,就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子,让人背脊爬上一抹凉意。 说完话,在纪辞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像鬼魅一般,拍了拍云岁丰的脸,“云谷,可是把你送给我了。等你伤好,就滚来公主府!” 话音一落,辞莫莫的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辞莫莫的武功竟如此深厚!” 纪辞只觉得四周的寒意,忽的化为一道道有形的冰刃,铺天盖地的向她袭击而来。 就连半溪,也受到巨大惊吓似的,睁大了双眼。细细看去,似乎还有着隐隐的仇恨。 云岁丰被辞莫莫吓得张大嘴巴,紧紧地抱住纪辞,半晌后,才哭出声来,“公主姐姐,我不想去大长公主那里……” 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将云岁丰安顿好之后,纪辞拉着半溪出了院子。 纪辞没有掩饰,单刀直入地询问,“半溪,今日你得知辞莫莫会武功后,神色不太对。” 纪辞当时知道,辞莫莫有高深的武功时,也吓得不轻。不过,更多的是激起了奋发图强、努力练剑的决心。 半溪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强忍着情绪开口,“我想起了子晏生母的事。” “云时和的生母……我记得,她是被山贼杀害。” 云先夫人死状可怖,那时,云时和尚且年幼,便亲眼目睹生母…… 纪辞想起这些,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半溪的双眼已经被气得通红,说的话都带着颤意,“子晏说过,婆母被山贼杀害,他被下毒不能说话……这桩桩件件的凶手,都是与云白氏交好的贵妇人所为。而且,那女人武功高强。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 突然,半溪紧紧地捧着肚子,疼得双腿都在颤抖,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肚子……好像动了胎气……” 纪辞吓得脑袋一片嗡嗡,连忙扶住半溪,“半溪,你先别激动,我们先去旁边的凉亭坐一坐。” 半溪低头看到裙摆被鲜血染红,咬牙抓住纪辞的手,虚弱却十分冷静地开口,“扶我回房,再帮我准备热水、剪刀!” 第175章 早产 纪辞焦虑不安地等在房外,来回踱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不时在裙上擦了擦冒冷汗的手。 于遇、萧问渠也伸长着脖子,往房内瞧去,恨不得扒在门缝上,看看里边的情况。 于遇几乎要把头发都给抓秃了,“公主,半溪也不要稳婆过来帮忙,就自己一个人在里边。我们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她会不会出事啊?” “半溪才七个月的身孕,这动了胎气,会不会……” 萧问渠说到一半,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纪辞来回的抓着手,“不会的,不会的。我常听老人家说,七活八不活,半溪肯定不会出事的。” 昏昏沉沉的云岁丰,听到外边的动静,得知了情况后,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 云岁丰蹲坐在地上,失神地喃喃自语,“长嫂是神医,她肯定不会出事的。对,长嫂不会出事的。” 纪辞也蹲在云岁丰身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错,半溪救死扶伤,必有福报,一定不会有事的。” 城头上,面带愁容的云时和,死死地望着西陶的方向,“这场仗,我们准备充分,士气高涨,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为何会大败而归?” 陶融揉着右肩,微微地皱起眉头,“敌方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似乎了如指掌,军中很有可能出现了奸细。” 云时和听到陶融的声音,加重了语气,“你受了伤,怎么出来了!” “这一个多月,次次都是得胜归来。头一次吃了败仗,怕你想不开。” 云时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吃了败仗,也是你这个主帅的责任。我只是军师而已,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便别在城墙上杵着,免得,大家都担心你跳下去。” 云时和硬是笑出了声,“行,我下去!” 走下城墙时,云时和手上的红豆手串,突然断裂,红豆四散地掉落在楼梯上,一颗一颗的弹跳四溅。 云时和吓得脸上的笑容瞬间破碎,连声音都带着哭腔,“陶悟之,快帮我捡,这是半溪送给我的红豆手串,一颗也不能少……” 三个时辰过后,还是没有听到里边的半点声响。 纪辞终于等不住了,抬腿就要往里边闯。 纪辞刚碰到门环,便听到了半溪隐忍又虚弱的声音,“别进来!” 纪辞听到半溪的声音,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半溪,你真的不要我进来帮忙吗?哪怕,陪陪你也好呀。” “……帮我拿些参片来。” 半溪的药房很近,就在隔壁,纪辞根据上面的木牌提示,很快就找到了参片。 “半溪,我进来了?” “嗯……好。” 纪辞进去时,被血水浸透的床褥,刺痛了她的眼睛。 半溪身上扎了不少银针,虚弱不堪地躺在榻上,散落的青丝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抓着被单。 发力时,硬是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纪辞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将手中的参片喂到半溪口里。 半溪深呼吸好几次后,猛地一个用力,“啊——” 纪辞看着被褥处的那个小血人,激动不已,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出……出来了!” 半溪摸到一旁的剪刀,在脐带处快准狠地剪下后,小心地抱着孩子,用力地在屁股处拍下。 直到听到一声如蚊蝇一般的哭声后,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将孩子递给纪辞,“帮她擦干净。” 纪辞小心翼翼地抱着瘦瘦小小的孩子,几乎都不敢动弹,生怕伤着她。 纪辞担忧地看了一眼继续用力的半溪,不敢发声打扰,小心又谨慎地给孩子擦身子。 刚给孩子擦完身子,纪辞又听到一声低低小小的哭声。 半溪看着两个平安无事的孩子,眼角溢出一滴清泪,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两个孩子已经一左一右地躺在她身边。 半溪撑着身子坐起来,探了两个孩子的脉搏后,才小心地将两个孩子抱起来,眼神逐渐温柔宁和。 这时,满头大汗的纪辞端来一碗药,“我刚熬的药,你快喝了,恢复恢复元气。” 半溪闻了闻味道,笑得很是无奈,“这药喝了不下奶。所以,下次熬药之前,先问问我。” “是吗?我问过府上的老人,我母妃以前就是喝这个方子的啊。” “你啊,别忙活了。待会,我写个方子,让药童给我熬就是了。”半溪示意纪辞坐到床沿,“你看看,我的孩子,是不是很好看?” 纪辞很想说,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别人家的娃儿,比你家的好看多了。 “咳咳,还挺好看的。” 半溪不悦地剜了纪辞一眼,“这么敷衍,以后,我可不让他们叫你姨母。” 纪辞态度立马就变了,“这么好看的娃,简直是举世罕见。以后,别人肯定排着队找我家小外甥们结亲!” “行吧,勉强还算有诚意。” 纪辞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吐泡泡的孩子,“对了,这两个娃取名没。没取名的话,我可以代劳哦。” “孩子的名字,我之前便和子晏商量过。妹妹就叫云一心,取自须知花意如人意,好在双心同一心。”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纪辞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姐姐先出来的。” 半溪难得一次不讲道理,“我生的,我说她是妹妹,它就是妹妹!” 行,你的娃,你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云一心眼睛张着小嘴巴,泡泡吐得更是欢快了。“那你家大娃呢?啥名?” 半溪似乎这才想起儿子,很是敷衍地道了句,“沈一逢。” 说完,还很是嫌弃地将沈一逢塞给纪辞。 纪辞戳了戳沈一逢地脸蛋,“今宵玉露一相逢,也是好名字。” 沈一逢看着纪辞,傻乎乎地笑着。 纪辞激动地显摆,“半溪,你看,他在对我笑。” “那我家心儿还在对我笑呢。” “你这是重女轻男,人家小逢逢不高兴了。” 沈一逢却笑得更欢快了。 纪辞、半溪硬是被沈一逢给逗笑了。 “对了,我得写封家信给子晏,跟他说说这个好消息。” 晚上,纪辞托着脑袋坐在书桌前,转着手上的笔,半天没想到写什么。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辞莫莫的事。 “陶融曾经说过,出现在庄子的那个女人,就是给云时和下毒的人。如今看来,都是辞莫莫。” “那次,陶融和辞莫莫交手,都受了些伤。看来,辞莫莫确实不好对付。” “算了,这些还是不和他说了,免得他担心。” 纪辞盯着那张白纸,最后,什么也没写,便将它放进了信封里。 然后,又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又换了个信封,郑重其事地写下‘纪小小’三个字。 做完这一切,才伸着懒腰躺到榻上。 到了半夜的时候,纪辞又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拿起笔奋笔疾书。 姓陶的: 你给你媳妇布置的任务,你媳妇已经忘了…… 写着写着,纪辞又将内容划掉,“不行,他要是知道,我把这事忘了,非得打我手板。” 于是乎,纪辞一整个晚上,都在绞尽脑汁瞎编。 编酒楼的名字…… 编菜名、味道…… 不知不觉中,已经编了30多封信。 最后,纪辞又补了一段话。 任务已经完成了1/3,你快点收拾了那些人,然后给我麻溜地回来。(?`~′?) 不许受一点伤,不然,我就不要你了。(`⌒′メ) 纪辞整理好所有的书信,天已经大亮了。 于遇、萧问渠敲了敲房门,“公主,别睡懒觉了,该起床练剑了。” 于遇看着熊猫眼的纪辞,不由得惊呼,“公主,这么重的黑眼圈,你昨晚去做采花贼了吗?” 纪辞愤愤地踹了于遇一脚,“帮我把书信寄给陶融。记住了,写着纪小小的那封,要先给他。” 于遇对着萧问渠挤眉弄眼,“原来,公主这一夜,都在给大人写信。” 第176章 云幼卿冲撞国运 徐斌、云谷堵在平章殿的门口,看到辞陌衍出来,便跟了上去,“皇上,陶融连吃败仗,丢了好几座城池。若是再让陶融挂帅,我大辞江山危矣。” 辞陌衍忍着一肚子的怒气,“朕要去后宫,二位大人也要跟过去?” 徐斌亦步亦趋地跟在辞陌衍身后,厚着脸皮开口,“若是皇上去贵妃娘娘那里,微臣过去看看女儿也无妨。” 云谷跟着附和,“皇上去皇后娘娘那里,老臣便跟过去。” “朕……”辞陌衍咬了咬牙,“喜公公,告诉兰温,朕要选秀!” 云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美色误国,选秀一事,还请三思啊。” 徐斌也跟着跪下,“先帝励精图治,终其一生,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这才有大辞今日的风光。皇上当铭记先帝遗嘱,切不可沉溺女色。” “此事,朕且考虑几日。两位爱卿,请回吧。” “皇上圣明!” 徐斌、云谷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今日是要弹劾陶融的。 可是,哪里还有辞陌衍的身影。 徐斌不满地瞪着云谷,“几句话,你就被皇上带偏了!” “五十步笑百步!” 喜公公往后瞅了好几眼,确定徐斌、云谷没有跟上来,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徐大人、云大人铁了心,非要卸掉陶大人的帅印。皇上这般避着他们,明日早朝,他们还得卷土重来。” 辞陌衍拧了拧眉心,“喜公公,若换做是父皇,他会如何处置?” 喜公公偷瞄了一眼辞陌衍,“若是先帝,他会当庭杖责两位大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软弱无能,不及父皇有魄力?”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 辞陌衍叹了一口气,“告诉皇后,让她去元嘉公主府上养胎。” “皇上,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搬出皇宫,只怕会惹人非议。” 辞陌衍望着临凰宫的方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传朕旨意,钦天监夜观星象,皇后冲撞大辞国运,以致大辞连连战败。现收回皇后凤印,赐其出宫别住。” 纪辞正与于遇、萧问渠过招,刚到第40招时,便看到了云幼卿的身影。 纪辞怕剑气伤到她腹中的胎儿,忙收了剑。 “幼卿,你怎么来了?是来看小岁丰的吗?” 上次,云岁丰受到辞莫莫的惊吓,便一直躺在床上,药也不肯喝,生怕自己身子一好,便被辞莫莫捉走。 无论是谁开口,都劝不了他。 云幼卿很是平静地开口,“我被废后了。” “废后?!” 纪辞手一抖,剑都没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云幼卿掩着朱唇轻笑,“开玩笑的,我就是搬来公主府养胎,避一避外面的纷争。” “你可是皇后,搬来公主府养胎,那帮子大臣居然没话讲?” 云幼卿款款落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我凤印都交出去了,他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总之,这段时间,我便赖在公主府了。” 纪辞越想越觉得奇怪,“幼卿,你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云幼卿言简意赅地说了辞陌衍的旨意,“陶大人情况不妙,为了不临阵换帅,我只能担了这个罪名。” 听了这个消息,纪辞又想起辞莫莫说的那些话。 她说的十日之内,就是明日了。 “幼卿,两国战况如何?大辞目前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利?” 云幼卿很是淡定地轻抚着肚子,“军中出现了奸细。陶大人前些日子攻下的城池,已经丢失了大半。下一仗,在安陵关交战。若是战败,将再无险隘抵御西陶,这近两月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 辞莫莫拿着一封书信,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 “明日,便是安陵关之战。届时,陶融丢了安陵关,即便没被刀枪杀死,也要被降罪。辞陌衍登基便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朝臣、百姓还有谁会敬着他。” 南雁跪在辞莫莫面前,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意,让脸上的伤疤越发明显狰狞,“大长公主算无遗策,奴婢望尘莫及,只待大长公主成就千秋霸业!” 辞莫莫狂笑不止,发出桀桀可怖的声音,“南雁,最近,你是越来越听话了。等本公主成就大业之时,便赐你公主之尊。” 南雁头压得更低了,恰好挡住嘴角的嘲讽,“奴婢不要大长公主的赏赐,只愿一生一世当牛做马,服侍大长公主!” 辞莫莫满意地捏着南雁的下巴,“行了,别表忠心了,让人将这封信送去西陶。” “奴婢遵命!” 深夜时分,辞莫莫府上的后门,一个黑衣侍卫翻上一匹骏马后,便打马疾速出城。 黑衣侍卫有长公主府的令牌,很顺利地出了城门。不多时,鬼鬼祟祟的于遇、萧问渠,也拿着纪辞的令牌,跟了出去。 过了小半会,又有一批杀气腾腾的人马紧跟上去,足足有五十余人。 守城门的士兵,连连打着哈欠,“今晚,这是撞见什么事了,一个个的,都排着号出城。开城门开得,我都累了。” “谁知道呢,刚刚的令牌,你也看到了,都是咱得罪不起的人物。除了开门,还能咋样。反正,只是放人出去,又不是放人进来,出不了什么大事。” 纪辞顾忌着辞莫莫的话,一直都派于遇、萧问渠守在她的府外。必要之时,潜进去刺探情报。 每日一早,他们都会回来汇报情况。可今日,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纪辞心事重重地收起木剑,倒了一杯茶水解渴。喝的时候,热茶烫到嘴唇,茶杯一个没拿稳,便摔碎在地上。 云幼卿刚从云岁丰房里出来,看到心不在焉的纪辞,不由得轻轻握住她的手,“阿辞,怎么了?” “你说,于遇、萧问渠怎么还没回来。” 云幼卿轻轻的拍了拍纪辞的手,“阿辞放心,他们二人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也许,只是有事耽搁了,过几日便回来了。你就放宽心,好好在府上练剑。” 纪辞不安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嗯。” “对了,小岁丰怎么样,愿意喝药了吗?” 云幼卿清声笑了笑,“我跟她说,辞莫莫被关起来了,不会把他带走,他就把药喝了。” “你这么会忽悠人,以后,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是一肚子坏水。” 云幼卿微微地挑了挑柳叶眉,“皇室中人,本就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肚子九曲回肠,也不见得是坏事。” “也是。这孩子是帝王命,城府算计,自然不能少。” 云幼卿嘴角笑意加深,“最近,皇上去徐贵妃那里少,她肚子也没有传出喜讯。若是不出意外,这孩子,出生后便能立为太子。” 不知为何,云幼卿提到‘意外’二字时,纪辞莫名想到了辞莫莫。 纪辞甩了甩脑袋,“整个大辞,我这个公主府,可谓是铜墙铁壁,把守得密不透风。只要幼卿不出去,定然不会出意外的。” 云幼卿的眸光微动,“若这一仗,陶大人能传来捷报,我自然能安心在公主府养胎。如若不然,我怕是还得回宫。后宫被辞莫莫渗透,处处是她的人,只怕是……” 第177章 安陵关大败 “安陵关战败!” 兵败的消息,一时传遍大辞。 整个大辞,都被战败的阴霾所笼罩。 人心惶惶,无不担心西陶的铁蹄踏平大辞。 徐斌战战兢兢地举着玉笏,“皇上,微臣以前便说过,陶融贪功冒进,必会兵败如山倒。果然,安陵关之战,损失惨重,不仅丢失了6座城池,还被俘虏了十万将士。若是皇上再不停微臣劝谏,大辞定然国将不国啊!” 云谷也挤出了一滴眼泪,“陶鉴御驾亲征,如有神助。可怜我家子晏,一介文弱书生,竟被陶融那竖子赶上战场,结果被陶鉴俘虏。只怕,子晏性命危矣!” 兰温紧抿着唇,“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本就充满未知。当初,陶大人打胜仗时,云大人、徐御史可不是这番说辞。” “我家卿儿枉担虚名,被钦天监批命冲撞国运,导致大辞连连战败。卿儿被迫搬出皇宫,陶融照样兵败,这显然是陶融无能!” 纪老将军杀气腾腾地瞪着云谷,“云谷,当着老夫的面,也敢一再对我妹夫说三道四。是不是以为,老夫年纪大了,提不动刀了!” 云谷被那股凌厉的气势所威慑,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想到这里是金銮殿,又壮着胆子开口,“纪老将军这般为陶融辩解,莫非是忘了,令郎纪湾也被敌军俘虏了?” “战场上变幻多端,吃了败仗,也是正常。我儿子被俘虏,若是死了,便是为国捐躯的大丈夫,是纪家的荣耀!行军打仗在外,最可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文官!” 徐斌无视纪老将军的话,“陶融的败绩摆在面前,皇上再袒护陶融,只怕要做亡国之君了!” 辞陌衍细细思量后,嘉许地点点头,“徐爱卿言之有理。既如此,朕便卸了陶融的帅印。” 徐斌听了这个消息,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 他提了这么多谏言,辞陌衍还是头一回,采纳他的想法。 所以,徐斌更是趁热打铁,“皇上,微臣以为,兵部尚书之子秦定,年少有为,足以胜任兵马大元帅!” 兰温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秦定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出征这么久,他就没立过功。” 兰温说完话,还拼命地给纪老将军使眼色,想让他跟自己站在一边。 纪老将军却老神在在的扬着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兰温的示意。 龙椅上,辞陌衍不住地点头,“徐爱卿,可还有人选推荐?” 徐斌巴拉巴拉的,说了个没完。 辞陌衍对喜公公招了招手,“都记下来。” 公主府中,半溪得知了云时和被俘虏的消息,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上。 看到躺在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又兀自坚强地站直了腰杆。 轻轻地摇着他们,直到他们睡着后,才小心地将房门关上,在门窗都撒了药粉后,才步履坚定地去了纪辞的相宜苑。 此时,纪辞也正好得知战场上的消息。 纪辞定了定心神,用力地取下陶融留下来的藏锋剑。 出院门时,正好看见半溪、云幼卿赶来。 云幼卿在纪辞面前缓缓站定,不偏不倚,正好挡住纪辞的去路,“阿辞这是要去哪?” 纪辞握紧了手中的藏锋剑,“除国贼!” 半溪也卷起了翩然的广袂,一身的肃然正气,“算我一个!” 云幼卿却执意挡在她们面前,始终不肯退让半步,“阿辞、半溪,我知晓,你们已经猜到,事情发展到如今境地,都是辞莫莫一手造成。不过,如今还没到对付辞莫莫的良机。你们且耐心等待几日,必能给你们一个交代。” 纪辞视线逼向云幼卿闪躲的目光,“幼卿,你向来遇事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可是,你如今说话,却也是底气不足。甚至,还不敢看我的眼睛。” 半溪也微微地冷笑,“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卸了陶融的元帅,决意重用徐斌举荐之人。若真让徐斌一党上位,子晏便再也无法归来。既然皇上舍不得动辞莫莫,我们便亲手除了辞莫莫。” 纪辞的暴脾气蹭蹭地往上冒,“别跟我说什么时机,那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陶融被奸细阴了,才一直打败仗。于遇、萧问渠也没有任何音信。这一切,都是拜辞莫莫所赐!” “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手刃辞莫莫,除了这个国贼。大不了,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十八年后,俺还是一条女汉子!” 一向与世无争的半溪,今日脾气似乎也格外火爆,“子晏也回不来了,两个孩子没了父亲,也不介意少个母亲!我和公主若是死在辞莫莫手上,孩子就托皇后照料了!” 说完,半溪便抓住纪辞的手,“我们走!” 两人的大嗓门,将云幼卿的耳膜震得只剩下嗡嗡声。 最后,云幼卿实在招架不住,夺过纪辞手中的藏锋剑,才无可奈何地开口,“我带你们入宫,有什么话,你们对皇上说。” 纪辞似乎已经豁出去了,“行!要是辞陌衍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非要将他的平章殿给烧了!” 云幼卿揉了揉直跳的太阳穴,步履深浅不一地走在前面。 纪辞、半溪跟在后面,得意的小眼神,来了个击掌。 在云幼卿转身看向她们时,又装出气势汹汹的模样。 纪辞一到平章殿,便将半溪、云幼卿关在门外,自己单枪匹马地冲了进去。 一进去,便一巴掌拍在辞陌衍的桌案上,“辞陌衍,你卸了陶融的元帅!” 辞陌衍正提笔对着奏章写朱批,骄横跋扈的纪辞这么一拍桌子,吓得一个激灵。 手上的狼毫笔没拿稳,便弹跳掉到了书桌上,在桌上打了几个滚后,又直愣愣地掉到了地上。 辞陌衍怔怔地望着纪辞,半晌没说一句话。 直到,纪辞又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辞陌衍,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辞陌衍被纪辞这么一喝,才渐渐回过神来,对着纪辞笑了笑,才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笔,“陶爱卿连连战败,为了大辞的江山社稷,朕自然要临阵换帅。元嘉公主这是有意见?” “你临阵换帅,我自然没意见。可我听说,你要采纳徐斌的意见,要严惩陶融。” “朕乃一国天子,区区一个陶融,朕还处置不了?!” 南雁如行尸走肉一般,跪倒在辞莫莫的身前,“大长公主,奴婢收掉消息。元嘉公主大闹平章殿,被皇上关了起来。” 辞莫莫躺在美人榻上,享受着男宠给自己按摩,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直接惊坐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纪辞啊纪辞,仗着辞陌衍对她有些情意,便处处与我作对。现在,辞陌衍可算是厌弃了她。笑到最后的人,果然是本公主!” “大长公主,那我们的计划?” “计划提前。明日,本公主要亲自上朝,将陶融这个杂碎彻底捏死!” 又是一次早朝,辞陌衍刚坐上龙椅,徐斌便启奏辞陌衍,请求他严惩陶融。 朝臣们对此或赞成、或反对,大体上呈五五开。 商量了一个上午,硬是没个定论。 直到,辞莫莫穿着一身华丽雍容的宫装,无视窃窃私语的朝臣,一步步走上朝堂。 “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谁敢给陶融求情!” 第178章 辞莫莫落马 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一见到辞莫莫,立即便闭上了嘴巴。 一个个的,都缄默不语地低着头,生怕辞莫莫看到自己。 当然,也有无惧权贵的大臣。 比如,兰温。 “金銮殿乃朝会之地,岂容大长公主随意出入?!” 辞莫莫似笑非笑地望向辞陌衍,“皇侄也是如此认为?” 辞陌衍亦是轻笑,笑得漫不经心,“既然人都到齐了,便继续商议,陶爱卿战败一事。” 辞莫莫轻蔑的目光,扫过辞陌衍身下的龙椅,“皇侄让本公主站着?” “君臣有别,皇姑母虽是朕的姑母,尊卑贵贱的规矩,终究是要遵守的。” 辞莫莫不悦地蹙起眉,站到文武百官的最前面,“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该死的小狼崽子,等收拾完陶融,下一个就是你! 辞陌衍威严地巡视一圈满朝官员,“陶融战败一事,诸位爱卿可还有话讲?” 辞莫莫冷笑一声,“陶融战败,辱大辞国威,当枭首示众,举家发配流放。” 辞陌衍微微颔首,“若陶融战败,属实是一人之责,如此处置,并无不妥。不过……” 辞莫莫听到辞陌衍话锋一转,便急着打断,“这两个月的战报,桩桩件件,都摆在皇侄面前,皇侄还想如何袒护他?” “朕已经查证过,陶爱卿战败,皆是军中出了奸细,与西陶里应外合。” 辞莫莫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奸细?皇侄空口白牙,便要捏造奸细,替陶融脱罪?” 辞陌衍拍了拍手掌,“将人带上来!” 一队身穿金色盔甲的侍卫队,在纪老将军的带领下,气势凛然地走上朝堂,将一个黑衣侍卫狠狠地扔在朝堂上。 辞莫莫看着那个黑衣侍卫,面色一白,脸上的嚣张气焰逐渐破碎。 此人,正是她派去给西陶送信的侍卫。 “此人,皇姑母想必甚是熟悉。” “皇侄说什么,我听不懂。” 辞陌衍不慌不忙看向纪老将军,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上,此人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侍卫。前些天,老臣带着皇上的暗卫队,蹲守在公主府外,果然截获了一批密信,都是大长公主送给陶鉴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让陶鉴联系军营的哪些军官,便能获取作战计划。” 辞莫莫对此矢口否认,说话却已经癫狂慌张,“纪绥,你这个老家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个人,我压根就不认识!还有你说的密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纪老将军很是大方,将密信递给大臣们传阅,“诸位同僚们都看看,上面的字迹、私印,是不是出自辞莫莫之手?”还在瞠目结舌的兰温,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马就夺过一封书信查阅,“没错,微臣可以作证!”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但凡是精通书法之人,便能临摹笔迹。况且,你们说的私印,本公主早就弄丢了。” 大殿里,突然响起纪辞的声音,“辞莫莫,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辞莫莫转过身子,便看见大摇大摆的纪辞,带着于遇、萧问渠走来大殿。 这时。辞莫莫才反应过来,“你们算计本公主?!” 纪辞缓缓将手中的包袱打开,“这里呢,都是从你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东西。有你的私印,还有你独有的祥云纸。若是我没猜错,那些密信,应该也都是祥云纸的材质。” 立马就有大臣答道:“没错,这些密信都是祥云纸。” 纪辞见辞莫莫又要开口狡辩,立即堵住了她的话,“辞莫莫,你别跟我说什么,私印是我盗取的,密信也是我伪造陷害你的。这些东西,都是我带着皇上的暗卫队,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来的。” 辞莫莫疯狂地甩着衣袖,怒指着大殿上一个个的朝臣,“你们这些人,都忘了辞陌衍这个狼崽子,下毒迫害我皇兄,才得来这皇位。此等丧尽天良之人,你们也愿意辅佐他?” 朝臣们看向辞陌衍的目光,变了又变,却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辞陌衍冷声轻笑,“传太医令!” 不多时,太医令便捧着药案,弓着身子走上朝堂。 “这是先帝的用药药案,每日诊脉、用药,微臣都一一记录在册。皇上下毒谋害先帝一事,实属空穴来风。诸位大臣若是不信,大可一一传阅。” 朝臣们大多不懂药理,但还是一副深谙此道的模样,争着翻阅药案记录。 辞莫莫看到这眼前的一切,面色更是惨白,“怎么可能,不是说……” 就连纪辞都回过味来,大概是辞陌衍早就察觉辞莫莫意图不轨。 对她设下陷阱后,故意散布消息,为的就是让辞莫莫放松警惕,再往圈套里面钻。 “辞莫莫,事到如今,你还想作何狡辩?” 辞莫莫心下一狠,用力扯下藏系在腰间的软剑,聚气将软剑逼直,朝着辞陌衍的方向刺过去,“辞陌衍,你给我去死!” “辞莫莫要刺杀皇上,快护驾!” 朝堂上,人仰马翻地乱作一团。 纪辞趁乱,立即从空间里取出藏锋剑,足尖一跃,便挡在了辞陌衍身前,接住辞莫莫的剑招,“辞陌衍,快跑!” 辞陌衍的脑子里,都是纪辞毫不犹豫地救他的画面,愣愣地呆坐在龙椅上,“辞妹妹,你……” 辞陌衍的暗卫队见状,立即将辞陌衍抬走,“保护皇上!”后知后觉的辞陌衍,看到纪辞渐渐不敌癫狂的辞莫莫,用力地将暗卫队推开,“保护辞妹妹!快啊!” 于遇、萧问渠身上没有武器,只能就地取材,抢过暗卫队的武器,便要加入厮杀之中。 纪辞和辞莫莫过了二十多招,渐渐的,便力不从心了。 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只能硬着头皮挡住辞莫莫的杀招。 辞莫莫见于遇、萧问渠就要上来帮忙,出的招式更加狠辣,“给我死吧!” 纪辞看着那跳跃着寒芒的剑刃,已经近在眼前,毫不留情地逼向自己的心口,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用力格挡时,四肢百骸突然流动着一股气流,浑厚绵和,袭卷全身,如置身春涧的温泉当中。 身子的那股麻木僵胀的不适感,逐渐被驱除,力量一点点地恢复。 纪辞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种感觉,便挥动着手中的藏锋剑,将这杀招接住。 孰料,辞莫莫这招竟是虚晃一枪,纪辞接住这招后,紧接着,软剑又招呼向纪辞的咽喉处。 纪辞身躯灵活地躲避,手臂处,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这时,于遇、萧问渠才迎上来,再加上辞陌衍的暗卫队,几十个人,将辞莫莫死死围住,费了一番劲,才将辞莫莫擒住。 辞陌衍在暗卫队的簇拥下,慌忙地抓住纪辞的手,“辞妹妹,你没事吧?” 底下的朝臣们,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辞用力将手抽出,随意地掠了一眼左臂不断冒血的伤口,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我没事,将辞莫莫依法处置要紧。” 辞陌衍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察觉到大臣们审视的目光,立即心虚地戴上威严的面具,“辞莫莫通敌卖国,行刺帝皇,理应千刀万剐,满门抄斩。” “然,念其为朕之姑母,便网开一面,赐其白绫一条,以死谢罪。刑部严查辞莫莫一众党羽,若造下罪孽,严惩不贷!” 徐斌闻言,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 云谷脸色也白一阵青一阵,好歹,比徐斌要好看些。 辞莫莫被金甲卫反擒住,一撂撂青丝散落,看着好不狼狈落魄。 那阴狠凶恶的目光,却更是疯狂可怖,“本公主远嫁和亲,先帝暗中赐下免死金牌一块,就在本宫腰间。谁敢处死本公主,便是对先帝大不敬!” 纪辞将信将疑,在辞莫莫腰间摸了摸,果真摸出了一块免死金牌。 这下,满朝文武,或窃喜,或愤怒,或不甘……不一而足。 兰温咽下心底的不甘心,请示地望向辞陌衍,“皇上,罪人辞莫莫,该如何处置?” “将辞莫莫贬为庶人,收回公主府宅,圈禁宗人府!” 第179章 纪言归来 “你听说了吗,元嘉公主以身救驾,皇上才没有遭辞莫莫的毒手。你说,元嘉公主对皇上,是不是余情未了啊?” “嘘!这话可不兴胡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我们就私下谈谈,别让人听见就行了。我可是听说,当初元嘉公主和皇上是有婚约的,皇后娘娘横插一脚,这才生生拆散了这姻缘。元嘉公主伤了情,最后才接受陶大人。” “皇上……皇后娘娘……” 云幼卿目光平静无波,扫视着伏跪在地上的宫女,“搬弄是非,乱嚼舌根,按照宫规,杖刑二十。” “皇后娘娘饶命啊……” 喜公公挥了挥手,侍从立即将这二人拖了下去,凄厉的求饶声,也逐渐断绝消失。 云幼卿淡淡地望向辞陌衍,“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有千百只眼睛盯着。为了阿辞的名节,还请皇上对她敬而远之。” 辞陌衍心虚地望着钟粹宫的方向,那正是纪辞暂时安歇、包扎伤口之处。 “朕……平章殿还有奏章要批复,皇后去探视元嘉公主吧。” 说完,便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云幼卿一进去钟粹宫,便听到纪辞嚎着嗓子喊疼。 云幼卿笑着掀开珠帘,“我听说,阿辞今日在金銮殿,那叫一个英勇无畏的巾帼枭雄。辞莫莫的剑招呼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怎的,现在知道疼了?” 纪辞的小脸苦巴巴的,“那不是在外人面前,我要是喊疼,岂不是很没面子。” 半溪手中的力道加重,纪辞疼得更是嗷嗷直叫,“说好了,咱们一起去金銮殿。结果,你倒好,把我锁了起来。受这么重的伤,简直是活该。” 纪辞睨了半溪一眼,“你拖家带口的,要是出事了,家里两个娃怎么办?” “那你就不想想陶融,他要是知道,你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手都差点废了,怕是得抛下千军万马跑回来。” 纪辞看着要炸毛的半溪,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不护驾,辞陌衍肯定得出事。他出了事,大辞肯定得大乱。如此一来,势必也会影响陶融。再说,京城的事,哪会传得到边疆啊。” 一旁的云幼卿,听了纪辞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说,都是阿辞有理。” “那可不是。” 半溪忽然想到什么,一脸疑惑地开口,“金銮殿不得佩剑,你的藏锋剑,是如何带进去的?” “这……” 当时情况紧急,她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了藏锋剑,倒忘了这一茬了。 云幼卿见二人神色紧绷,掩面笑道:“此事,你们不必多虑,皇上已经压了下来。况且,阿辞今日挥剑战国贼,大臣们无不津津乐道,哪里还会有人细究此事。” “那就好。” “对了,边疆又传来战报,你们要不要听听?” 纪辞、半溪一听到边疆战报,立即坐正了身子,不断地擦着手心的冷汗,又忐忑不安吞咽口水。 “幼卿,你说吧,我们受得住!” 半溪也用力地点头。 “之前,陶融假意丢失城池,为的就是揪出军中奸细。所谓的俘虏,也是故意留在各个城池的军士,为的就是,时机一到,振臂一呼,反扑西陶。” 纪辞听了这个消息,扑闪扑闪的眼睛,更加明亮动人了,“也就是说,我家陶融又打胜仗了。” “我家子晏也没事?” 云幼卿含笑点头,“不错,不仅打了胜仗,还揪出了奸细。陶融没有察觉的暗桩,皇上也根据徐斌提供的名单,将他们一一揪了出来。这次,可谓是一网打尽。听说,陶鉴御驾亲征,打了败仗后,直接就丢下将士,逃回了京城。” 远方的西陶,一支队伍仓皇逃窜。 队伍中一顶明黄色的轿辇,异常显眼。 “该死,辞莫莫那个女人,居然敢戏耍朕,还害得朕大败而归!” “皇上,辞莫莫好像也是被辞国人给骗了。” “辞莫莫被骗,也是她没脑子。此次,朕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要好好讨要回来。”陶鉴笑得极其阴险,“将辞莫莫给父皇下春药,害得父皇驾崩的事,给朕好好传下去。朕要让她,在辞国也抬不起头来!” “皇上英明!” “皇后最近和杨太妃走得很近?” 小太监听陶鉴问起这件事,吓得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回皇上,皇后娘娘最近痴迷于风雅之事,整个皇宫,也就杨太妃精研此道,又能巧妙地抚平娘娘的暴躁易怒,所以……” “一个女人,想来也掀不起什么水花。皇后若是喜欢,便暂时不动杨太妃。等皇后何时厌弃了她,再拿她来对付陶融。那时候,朕倒是要看看,陶融要是亲眼看着他母妃死,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给辞国卖命!” 宗人府的牢房中,是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到处阴冷潮湿,还有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霉腐之气。 辞莫莫被扔在又薄又湿的稻草上,身上到处都是见血、见骨的伤痕,显然是刚用过重刑。手脚戴着冰冷沉重的镣铐,上面还有着细长的倒钩,只要一动弹,便会嵌进血肉之中。 这时,牢房突然被人打开,“罪人辞莫莫,就在里边了。你要去陪她,就滚进去吧。” 南雁被重重地推了进去后,沉重的铁锈门再次被紧紧闭上。 辞莫莫虚弱地抬了抬眼皮,见来人是面无表情的南雁,并不意外,“还知道滚过来!” “公主府被抄没,奴仆、幕僚都被充入教坊司,奴婢处处打点联络,才笼络下来一部分人。所以,这才耽搁了。” 辞莫莫冷冷地哼了一声,“给本公主上药!” 南雁上药的动作很轻,很是娴熟,见辞莫莫暂时没有发怒的倾向,小声地问了一句,“大长公主,接下来,我们有何安排?” 辞莫莫眼底的滔滔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一次,本公主损失惨重。暂且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时,再卷土重来。” 纪辞上完药后,便和半溪一起,带着一堆的赏赐回了公主府。 刚进公主府的大门,纪言便嗖的一下冲了出来,像树袋熊似的吊在纪辞身上,“小辞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人家这么久没见到你,可想死你了。” 纪辞一见到纪言,顾不得欣喜,便步履匆忙地拉着他跑到相宜苑,“小言言,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我的若素剑法大成后,你才能回来?” “你和辞莫莫激战,生死攸关之时,原主身上的筋脉禁制被破除。所以,你现在不仅若素剑法大成,原主深厚的武功,也能为你所用了。” 纪辞闻言,目瞪口呆,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等回过神后,才激动不已地抱紧纪言,“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武学高手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可以打败陶融了? 没等纪言开口,纪辞突然一脸正色,调出虚空面板。 “任务五:攻下西陶所有城池,当前进度为21/62,剩余期限为93天。” 纪辞捂着眼睛,“我的天啊,这都是些什么鬼任务啊。” 纪言望着任务面板界面,眸中划过什么情绪,却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直到,看到纪辞的左臂不断地往外渗血,才惊呼出声,“小辞儿,你怎么受伤了!” 纪辞欲哭无泪地望着自己的伤,“糟了,刚刚抱你时,太用力了,扯开了伤口。” 于是乎,相宜苑响起了一声声的惨叫。 并且,半溪为了让纪辞安分点,坚决不肯用麻沸散。 第180章 傻大个和报菜名 云时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瓶瓶罐罐的伤药。 “陶悟之,我给你把药拿来了。” 云时和将药放在陶融面前后,便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陶融对面,享受地喝着沉淀了黄沙的水。 陶融皱眉瞥向云时和,“你还不走?” “这一仗,打得实在酣畅淋漓,大家都在外边饮酒作乐。你孤零零一个人,身上还带了伤,我不陪着你,怕你想不开。” “你留下来,不是想看我受伤有多严重?” 云时和对陶融竖起了大拇指,“将士们推举我为代表,看你伤得有多重。如果你伤得重,你岳丈那个战神的名头,你可是撼动不了了。” 陶融不疾不徐地解下战袍,“我抢走了岳丈的女儿,这战神的名头,便不和他抢了。” 陶融肩上的纱布被鲜血浸透,纱布被扔进水盆后,水中立即开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莲。 眨眼功夫,红莲被挤满了水盆,水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云时和还在气定神闲地喝水,“也得亏你家那位没看到,不然,眼睛又得掉珍珠了。” “你再帮我找些祛疤的药膏。” 云时和脸上漾着笑意,“成,包在兄弟身上!” 云时和正准备出去时,看到送信的邮差进了营帐,激动地抓住邮差的手,“是不是有我的书信?” “云军师的书信,自然是有的。” 云时和喜滋滋地接过一大沓书信后,又炫耀地坐到陶融面前,“陶悟之,看到没,半溪给我的书信。” 陶融披上衣服,目光小心地瞄向邮差,“可有我的?” “有!” 邮差找得很是辛苦,也找了很久。 终于在一堆书信中,找到纪辞寄来的那封,“陶元帅,这是你的。” 虽然,只有一封,但陶融见到信封上的“纪小小”三字,僵硬许久的面庞逐渐变得柔和。 云时和也不急着看信,好奇地推了推陶融,“纪辞难得寄了书信过来,快看看,写了什么。” 陶融不咸不淡地瞥向云时和,“你没有?” “行,各看各的。我有十多封,就留下来慢慢看。” 陶融将书信揣在怀里,将手洗了好几遍,才珍之重之地打开书信。 看到书信后,眉头微微皱起,眼中蒙上一层疑惑。 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的情绪尽数散去,化为一声无奈的轻笑。 云时和看似在看书信,实则,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陶融。 趁陶融没有防备时,一个起身,便将他的书信夺过。 看到一片空白的书信,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陶悟之,你家那位,还真是和你如出一辙。” “你记着她没给你寄信,故意寄了一封空白书信回去。瞧,她这就扳回一局了。” 陶融珍视地将书信夺回来,“小小这是言简意赅。不像你们,一堆无用的废话。” “嘁!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刚刚退出去的邮差,又嬉笑着进来帐篷,“陶元帅,这里还有32封书信,也是公主寄来的。” “另外,这个包袱里的,是兄弟们找来的祛疤药膏。等伤口愈合时用着,过不了多久,疤痕就能去掉。保准,回京后,公主看不出来。” 邮差将东西放下后,又嬉笑着退了出去。 云时和眸光一转,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纪辞肯定是在信中提到,不准你受伤,那些邮差们看了书信内容后,特意给你找来了药膏。来,我们快一起看看。” 陶融将书信护在怀里,“你该走了。” “那么多封,定是一堆无用的废话!” “这是小小的深情。” 送信的邮差远离陶融的帐篷之后,再也憋不住,逢人就笑呵呵地说道:“咱们公主还真是与众不同,别的人寄书信,那都是说些家长里短。她的书信,那可真是报菜名。几十封书信,全都是菜名、酒楼的名字。” “那陶元帅看了信,什么反应?” “我悄悄地扒在帐篷上看了,陶大人一直盯着那书信傻笑,跟个大傻子似的。” “咱要不然这样吧,以后,咱私下里就叫他们傻大个、报菜名。这样,万一哪天背后谈论他们,也不怕被正主发现了。” “行啊,那云军师那一对呢?” 邮差回想了一下,他们来往书信的内容后,不假思索地开口,“二愣子和刺玫瑰。” 京城那一头,纪辞又在咬着笔头,绞尽脑汁编菜名。 最后,实在是编不下去了,重重地摔下笔,“走,我请大家出去吃一顿好的。” 半溪给纪辞端来一碗药,“手上的伤还没好,就想着出去了?” 纪辞抓着半溪的手晃来晃去,“半溪,我的伤都快愈合了。再说,我出去是有正事。” 半溪很是怀疑纪辞的话,“当真?” “对啊,陶融给我布置了任务,我得吃遍京城的酒楼才行。” 半溪略略思索后,才犹豫着点头,“那我陪你一块去。” 纪辞到了酒楼,点了菜就拿出纸笔。 姓陶的: 今天,你媳妇吃的是水煮酸菜鱼,味道还算不错,就是缺一个人给我挑鱼刺。我限你三个月内,拿下西陶所有城池。记住了,一定要全须全发,一根也不能少! 将书信装入信封中,纪辞才提起筷子,享受美味佳肴。 半溪将纪辞的书信瞄了个大概,一时觉着疑惑,“你从不过问战事,书信中,却要求陶融三月内拿下西陶。这般给他施压,究竟是为何?” 纪辞眨巴着清亮的大眼睛,“天机不可泄露!” “倒是会卖关子。” 纪辞戳破了云一心吐的泡泡,“再过几天,他们是不是就满月了。” “嗯,五月二十五满月。” “府上好久没喜事了,这次,我们可得好好办办,把这些日子的晦气去一去。” 半溪失落地喝了一口鱼汤,只觉得食不知味,“子晏没回来,办了也无甚趣味。” “半溪,正因为他们不在,我们才要开开心心,让他们心无旁骛地作战。这样,我们在信里,也有的东西写呀,是吧。” 酒楼下面,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纪辞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下面一列仪仗队,吹吹打打的,浩浩荡荡经过此地。 “宫中遴选女官,凡有才能者,皆可报名参选!” 纪辞突然勾唇轻笑,“半溪,我进宫见一下幼卿。” “你见皇后娘娘作甚?” “等我回来再说。待会,你们就直接回府,记得给我留晚饭就成。” 半溪瞥见,纪辞写给陶融的书信,遗留在饭桌上,不由得摇了摇头。 小心地将书信整理好后,才递给萧问渠,“这是她刚写的家信,你拿去送给陶融吧。” 第181章 达则兼济天下 临凰宫中,云幼卿、徐巧正对坐喝茶,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细碎的笑声。 纪辞也是这边的熟人了,也没有通报,直接就进去坐着了,“什么事呀,笑的这么开心。” 云幼卿立即着人给纪辞、纪言上茶,“阿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上好的龙井,差点就没你的份了。” “我今日出去吃饭,听到皇宫遴选女官的事,所以,特意进宫来瞧瞧。” “阿辞来得可巧了,我们正在商谈遴选女官的事宜。” 徐巧也含笑点头,“当初,我在济安郡的大观园中,担任女夫子,发现不少有才能的女子。因为女子之身,困于四方院墙,实在可惜。” “我和皇后娘娘提了此事后,她便将遴选女官的消息,放了出去。公主过来,正好给我们提点建议。” 辞莫莫落马,徐斌、云谷皆被罢官。 纪辞细细观察了二人的神色,见她们眉间并无任何忧色,一颗心也安放了回去。 “你们觉得,让女子入朝为官,可行吗?” 纪辞此话一讲,云幼卿、徐巧的神色瞬时一变,气氛都变得凝重压抑许多。 许久后,云幼卿才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开口,“实不相瞒,我早有此盘算。奈何,出了辞莫莫那摊事,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如今,朝臣对女子参政议政之事,很是顾忌。若要推行,怕是不易。遴选女官一事,也是皇上和朝臣们纠缠许久,才换得他们点头。” 纪辞对朝野之事,并不上心,如今这种情况,还真是没有预料到。 “既然如此,那便一步一步来。先设法让国子监招收女弟子。若他们不肯,那我们便自己开创学堂。要多少银子,我们公主府出。” 在这个世界,没有兴起程朱理学那一套。 不过,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都是,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 思想的话语权一直掌握在男人手中。因而,大部分女人,还是被男人当做生育的工具。 一生相夫教子,为家庭操劳,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是两鬓苍苍。临了,还要冠上夫家的姓氏入土。 何其不幸?何其可悲? 纪辞最喜欢的一句话便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把这个世界,当做真实存在的世界,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既然,她有能力去改变,哪怕力量再微小,也不该袖手旁观。 云幼卿微微敛眉,眸光时而闪动飘忽,时而坚定果决,“我觉得,阿辞的想法非常好。此事,我会和皇上商量。”接下来,纪辞又和云幼卿谈了许久许久。 大多是唐朝的女官制度,还有,第一位女宰相上官婉儿的事迹。 这些,都是他们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 听完这些后,云幼卿、徐巧的眸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歆羡之色。 徐巧歆羡之余,又不禁发出感慨,“如此包容的盛世,也不知,我们大辞能否开创。” 云幼卿起身望向窗外,面容布满了坚信与笃定,“哪怕,我云幼卿倾此身心力,也要创此恢宏盛世!” 纪辞深深地望向云幼卿,突然觉得,云幼卿在她心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了。 “幼卿,我信你!” 徐巧犹疑的目光,也越发的坚定,“皇后娘娘想要做的事,定然能办到。我不及皇后娘娘的心胸,所以,但凡是娘娘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竭力去做。” 纪辞和云幼卿谈论好蓝图后,已经是黄昏时刻。 纪辞穿行在皇宫的甬道中,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纪言跟在纪言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慨,“小辞儿,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沙滩上被晒得金黄的咸鱼。现在翻身后,全身都油光发亮的。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纪辞很想给爆锤纪言一顿,但想了想,这里还是外面。 这般暴力,有损她小仙女的形象。 “纪言,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居然把她比作是咸鱼,咸鱼有她这么闲不住么。 哼,她有脾气了! “嘿嘿,开玩笑的。刚刚在那一瞬间觉得,我突然觉得,你的格局真的好大。好像,一点也不计较个人得失。” 纪辞长叹了一口气,“我来到这里,总不能,什么也不留下,就那么回去了吧。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了,想想就觉得吃亏。” “小辞儿这是希望,千百年后,还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吗?” “那倒不是,就是希望,我能留下一些东西。等我回去后,陶融看到这些东西时,偶尔还能想起我啊。” “你还真是想得开。每天都嘻嘻哈哈的,看着还真是没心没肺,都没有一点离愁别绪。” 纪辞一时之间感慨不已,“我要是不这么豁达,我以前日日被人催债,早就得悬梁自尽了。” “唉,也是。” “小言言,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这次回来后,似乎特别爱长吁短叹,也没和他们打成一片了。你上次回去后,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纪言沉默了许久,才伸着懒腰开口,“小辞儿就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好好完成任务。等你回去后,我就功德圆满了。” “如果我回去了,那你会怎样?”纪辞想到纪言被回收的事,心里不免猜测,“是不是,你会被销毁?” “我……放心,颜老大会保下我的。”说完,纪言便拉着纪辞用力往前跑,“宫门要下钥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才是。” 陶融收到纪辞的书信时,又过了半月。 邮差想到信的内容,不由得打趣道:“陶元帅,元嘉公主对你要求很高啊。让你三个月拿下西陶,这都只剩下两个多月了,陶元帅可得抓紧时间了。” 陶融眸光沉了沉,喃喃自语道:“看来,时间不多了。” “陶大人,你要不要写封信给公主啊?” 陶融捧起书桌上的铁皮大匣子,足有西瓜大小,“里面夹了不少东西,别弄乱了。” “陶元帅放心,我们检查完之后,一定原封不动地带给公主。” 纪辞抱起重重的铁皮匣子,让于遇给邮差打赏了好些银子。 “公主,银子啥的,我们就不要了。你有没有寄给陶元帅的信,我们帮你带过去。”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纪辞狐疑地盯着他们,“我怎么感觉,你们打着坏主意呢?” 于遇给了邮差们一个白眼,“寄给军营的书信,他们都要检查,以防泄露军情。他们这么殷勤,就是想看公主写的信。” 纪辞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如石头一样,僵化在原地,“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写的书信,就什么顾忌。这不,所有人都知道她彪悍泼辣了? 纪辞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邮差被于遇挑破小心思,很是尴尬地笑着,“公主要是没别的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纪辞还是有点不死心,“那些信,你们都看了?” “对啊,这是我们的职责。” 邮差说着说着,就开始口无遮拦了,把给纪辞取绰号的事,全都透了底。 纪辞紧抿着唇,将他们送出府后,就将于遇、萧问渠拎到了前厅,“以后,你们给我送信。记住了,一定要亲自送到陶融手中,不能假他人之手。不然的话……” 纪辞霸道地挥了挥拳头,“不然的话,你们懂的!” 萧问渠见纪辞走远后,才推了推于遇,“你跟公主说这事,是闲得慌吗?天天骑马,来回奔波这事,我可不愿意做。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善后。” 于遇眼珠子转了转,“公主和皇后娘娘她们,在京中办了不少女子学堂。剩下的事,都有专人按部就班去做。要不然,我们怂恿公主去大人那边吧。这样,我们不用日日奔波了。” “好像,是个好主意。” 第182章 我还没玩够呢 听说纪辞要去边疆,半溪连夜就收拾了行囊。 只是,想到两个孩子赶不了路,还有云岁丰要照顾,只得压下心底的情绪,不舍地送别纪辞。 纪辞赶到战场,已经是闷热的六月底的一个夜晚。 西陶的河山,已经大半归入大辞的疆域。 纪辞到了地方,也不急着去找陶融的帐篷,而是先去见了岑经。 岑经见到一身风尘的纪辞,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阿辞,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想堂兄了嘛。” “你想我,连封信都没寄给我。我看,你就是为了陶融那小子过来的。” “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呀。我到这边,可是头一个就来见你了。” 岑经给纪辞倒了一杯水,水中满是黄沙,却已经是整个帐篷最干净的水了,“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纪辞看了看浑浊的水,也没说什么,一口便喝了下去,“你掌管军需,我过来,当然是找你借东西了。你看看我的身形,给我一身铠甲就行。” 岑经不可思议地扫视了一眼纪辞,“你在金銮殿激战辞莫莫的事,我在这都听说了。你大老远跑过来,难不成还想从军?” “岑经,你给句痛快话,到底给不给我!” “行行行,你这个姑奶奶,我是怕了你。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纪辞穿着一身笨重的士兵铠甲,向陶融的营帐跑去,身子十分笨拙,脚步却十分轻快。 岑经目送着纪辞,感慨地摇了摇头,“陶融那小子,娶了我妹妹,还真是有福气。” 纪辞掀开营帐,往里边瞧了瞧。 里面的布置十分简单整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地形图沙盘、一个小衣柜、一个水桶。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只一眼,里面的布置便一览无余。 纪辞并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由得有些小失落,“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纪辞用手扇着风,一屁股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被烫得弹跳起,“这么热的天气,连床板都这么烫人。” 纪辞跑到木桶前,想要用水降降温,却发现里面早已经见底了。 “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纪辞闲着无聊,翻了翻书桌,发现上面都是些零散杂乱的战事部署,举着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放肆!”肃杀冷厉地声音,让纪辞脖子缩了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便感觉脖子上抵了个硬邦邦的物件,似乎是红缨枪的枪头。 “转过身来!” 居然这么凶! 纪辞撇了撇嘴,似乎很是害怕地转过去,将头埋得低低的。 陶融架在纪辞脖子上的红缨枪,仍旧没有拿开,“抬起头来!” 纪辞穿的这身铠甲,铁质的头盔,将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还特意用刘海挡住了眼睛。 因而,纪辞抬起头,丝毫不担心,陶融会将她认出来。 陶融对上纪辞的视线时,拿枪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你……是何人?” 真笨,果然没认出来! 纪辞特意压低了嗓音,小心地将脖子上的枪头推开,“陶元帅,我是过来给你送信的。自己人,别动刀动枪的。” 陶融手腕一个用力,便将红缨枪收回,扔到衣柜旁边立着,竭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信在何处?” “是公主传来的口信。她说,你打仗打得太久了,怕你不会照顾自己,就让我过来照顾你了。” 陶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纪辞,“你这般瘦瘦弱弱,能照顾人?” “我可厉害了,在公主府的时候,大家都夸我勤劳能干。” 陶融慢条斯理地张开手,“既如此,给我解战袍。” “哦。” 纪辞踮着脚尖,刚碰到陶融的铠甲时,突然被他横抱起,一阵天旋地转,便坐到了他的腿上。 “我是公主的人,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就让公主休了你。” “她休了我,我便娶你,如何?” 纪辞见陶融要取下自己的战盔,立即死死地抱住脑袋,“那可不行,我可不能为了你这棵歪脖子树,就放弃整片森林。” 尽管纪辞护着战盔,陶融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它取下来,“我倒是不知,你还惦记着别的森林。” 纪辞嫌弃地打开陶融的手,“哼!我还没玩够,你就把头盔取下来了。” 陶融擦拭着纪辞额头上的汗水,动作极尽温柔,“满头大汗,还玩?” 纪辞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演得很好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陶融但笑不语,动作轻柔地解开纪辞的战甲后,将她小心地放在榻上,又给她脱掉鞋子,“等着,我去给你打水过来。” “大人,我们已经把水打来了。” 于遇、萧问渠提了好几桶水进来,将水撒在营帐里驱散暑热。 丝丝缕缕的沁凉袭来,不仅压下了闷热,似乎还能抚平心底的燥热。 纪辞轻轻地握紧陶融的手,脑袋枕在他肩上,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我算了算日子,我们差不多有一百多天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一共是一百零九天。京城的酒楼,你都吃遍了吗?” 说到这事,纪辞立马坐正了身子,小脸气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你还问我,都怪你布置这个任务,害得他们给我取了个报菜名的绰号。” “倒也,贴切。” “你不知道吧,他们还给你取了绰号,叫傻大个,是不是更贴切?” 陶融眉梢挑了挑,将纪辞轻轻地按在床上,便开始解她的衣衫。 “你干嘛!” 陶融在纪辞的唇瓣啄了一口,“别乱动。” 陶融将纪辞的衣衫褪下后,将柔顺茂密的青丝放到一边,一丝不苟地查看纪辞的左臂。 不多时,便在上面看到一块淡粉色的疤痕,虽然已经很浅很淡,但他还是一眼便发现了,“当时,疼吗?” “我跟你说,当时,我可勇敢了。金銮殿中,那么多人,就我速度最快,一剑就把辞陌衍救下了。嘻嘻,你媳妇是不是很厉害?” 纪辞一说起这事,就滔滔不绝地夸耀自己。似乎那个疼得嗷嗷直叫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陶融板起了一张脸,认真又有些严厉地开口,“以后,没有我在,不许这么傻傻地冲上去。” “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冷眼旁观,辞陌衍就没命了。我救驾有功,他还赏赐了我好多东西。回去后,让你看看我的战利品。” 陶融将纪辞摁在怀里,忍着眸中的不舍,“夜深了,先睡觉。明天,让人送你回去。” 若是留在这里,他但凡一个没留神,她便拿剑冲了出去。 纪辞死缠烂打似的,趴在陶融身上,“我千里迢迢赶过来,都还没好好体验军中生活,你就让我回去嘛。反正,我就赖在这不走了。你要是再让我回去,就是和其他男人一样,看不起我们女孩子,觉得我一无是处。” “你呀,还真是会给我扣帽子。” 纪辞搂住陶融的脖子,飞速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所以,你要不要我留下嘛。” “你得听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提剑上战场。” “知道啦,知道啦!” 陶融这才扬起笑意,“好,睡觉!” 第183章 融儿,保重 纪辞揉着酸痛的腰跳下床,“这床板,也太硬了。” 纪言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进来,给纪辞端来了一盆清水,“活该,好端端的,非要跑到战场来。害得我,也得陪你受这份罪。” “小言言,你现在,真的不能离开我太远了吗?” “这边的发生的事,都是以电影画面的形式,呈现在现实世界。我要是再擅离职守,他们肯定直接把我给销毁了。” 要是这样,那她和陶融那啥的画面,是不是也…… 纪言笑得贱兮兮的,“你放心,有些画面,就算是vip,也看不了的。” 再说,除了颜老大那个闲人,谁会整天盯着这边看。 纪辞的小心思被纪言戳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水,哪来的啊,怎么这么清?” 这水虽然还有些杂质,但绝对是整个军营中,最干净的水了。 “小陶陶怕你不习惯,半夜起来,给你沉淀的水。就连我,都有一份。” 纪辞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条件艰苦还是安逸,其实都无所谓。 听到陶融做的这些,更多的是心疼。 每次,他都是默默地做好一切,却什么也不说。 “他人呢?” “好像在主营帐和大家商讨作战计划,应该快回来了。” 纪辞洗漱好,吃了几个割嗓子的烧饼后,陶融便和云时和进了营帐。 云时和见到纪辞,便激动地搓着手迎上去,“我家半溪还好吗?有没有瘦?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很危险?……” 云时和一句句关心的问话,就像是机关枪的子弹一样,不断地冒出。 纪辞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回答哪个才好。 “半溪和娃们一切都好,你不必太过挂念。她就是希望,你早点打胜仗回去,和他们团聚。” 军营生活,十分艰苦,且异常无趣。 纪辞到了这里,在大胜之后,时不时地表演节目,也算给枯燥的生活添了一抹亮色。 战争,是残酷血腥的。 一场战争的胜利,需要牺牲无数人的性命。 大辞的军队日夜艰苦奋战,如破竹之势一般,打得西陶节节败退。 很快,军队便逼近了西陶的都城。 最后一战,距离任务完成期限还有三天。 大军在西陶皇城之下安营扎寨,对即将到来的决战,都无比地期待。 纪辞披了件鲜艳的披风,站到石墩子上,挥舞着藏锋剑,拿出了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明日,本公主也要挥剑破敌!” 路过的士兵们见状,都笑着拍掌,“明天,咱们和公主比比,看谁拿下的人头多。” 纪辞尴尬地跳了下来,“咳咳咳,本公主是小仙女,打打杀杀的,太血腥了。” 云时和捂着肚子大笑,“你家那位,每次都是,说得那是慷慨激昂,真让她真刀真枪地上去,她就怂了。” “她是世外仙姝,这种杀人见血的事,不适合她。” “这话说的,要不是西陶屡次三番挑衅大辞,大辞能发兵攻打西陶?不过,打了这么久的仗,也不算太累。毕竟,西陶百姓背着那么重的赋税,听说大辞打过来,都直接开城迎我们进来。” “只希望,战事过后,百姓们都能休养生息,过上平淡闲适、宁静祥和的日子。” 云时和的面容,忽的染上一层忧色,“明日的决战,你有几分把握?” “陶鉴贪生怕死,西陶所有的精锐,都留在皇城之中。攻下皇城,只怕是场硬仗。” 云时和手肘搭在陶融肩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好,西陶是陶鉴为帝。残害忠臣,还对百来个兄弟姐妹赶尽杀绝。不然,若是换做你称帝,攻打西陶,便是难上加难了。” 纪辞迈着轻快的步伐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西陶最有名气的酒楼是哪家?” 纪辞狐疑地盯着陶融,“你不是从没出过皇宫,能知道这些?” 陶融轻轻地点着纪辞的鼻子,“小小,下次记住了,看破不说破。” 这时,神色肃然的萧裕,带着一身的杀气冲过来,“元帅,陶鉴将杨太妃押上了城墙。放话说,要是元帅不退兵,便杀了杨太妃!” 陶鉴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躺在城墙上的龙辇中,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被捆得结实的杨太妃,“杨如霜,你猜猜,在陶融心中,到底是你重要,还是纪辞重要?” 杨如霜鬓间的青丝垂散,脸上虽沾染了污秽的灰尘,却盖不住如皎月般清美的容颜。 孤冷傲然的站在城墙上,淡淡地扫过下面的千军万马。 清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在陶融身上停留一瞬,“我的生死,还轮不到他人来掌握。” 陶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面容都要扭曲变形,“如今,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朕宰割,还想掌握自己的生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裕急得红了眼,“陶鉴,要打,我们便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拿一个女人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大辞的将士们,都死死地盯着为首的陶融。 攻城还是退兵,只等他拿定主意。 纪辞骑在陶融旁边的骏马上,粗糙的缰绳陷进了掌心之中,勒得手心生疼,“陶融,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陶融沉痛的眸光,一颤一颤地闪动,“她……早已不是本帅的母妃。” 这一字一句的话,说得极其艰难。 开口时,只觉得,胸腔处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说完这句话,那座大山,似乎越来越重,压得他连背脊都弯了几分。 萧裕惊呼道:“元帅,杨太妃当初对你不管不顾,都是有苦衷的!” 城墙上,陶鉴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陶融,不住地冷笑,“好啊!只要你敢上前一步,朕便剐下她一块肉。朕倒是要看看,你带着大军攻上来时,她断没断气!” 陶融抿紧了唇,面部的线条越发冷硬,用力举起鞍鞯旁的弓箭,对准杨如霜的方向。 纪辞见状,手忙脚乱地抓住陶融的手,“陶融,弑母是大不孝之罪,会被千夫所指!” 纪辞清楚地感觉到,陶融的手在阵阵抽搐。 陶鉴对陶融的举动不以为然,“陶融,朕就不信,你真敢弑母!” 陶鉴的话音未落,“嗖”的一声,那支羽箭便直奔杨如霜的心口而去。 陶鉴被吓得直接从龙椅上跌落,生怕那支箭射中自己。 杨如霜冷冷地望着那支箭,身子只是微微的偏了偏,便轻轻松松地将箭羽避开。 将她捆得结实的绳子,也不偏不倚的,被锋利的箭头割开。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身旁侍卫的长剑,狠狠地刺向陶鉴的心脏。 用力一转后,又迅速的将剑拔出。 溅出的鲜血,将她身上的素服染得鲜红夺目。 动作之快,让大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陶鉴身子抽了抽,便一命呜呼。 没等身旁的侍卫有何动作,杨如霜便踩到了城墙的墙垛上,深深地望向陶融,清冷的目光难得染上一丝柔和,“融儿,保重!” 话音刚落,锋利的长剑便划破了白瓷一般的长颈,汩汩的血流喷涌而出。 再凭借着仅存的气力,用力从城墙上跃下。 涣散的眸光望向远方,嘴角终于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终于,逃出了这座城墙……” 第184章 班师回朝 陶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踏着马背,向坠落的杨如霜飞跃而去,“母妃!” 在将将落地之时,终于将她接住。 杨如霜艰难地举起手,想要抚摸陶融的面庞,指尖还未触碰到之时,已经永远的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一滴滴清泪滴在杨如霜的伤口上,血泪交织在一起,再也回不到从前模样。 云时和见陶鉴已死,抓紧时机高呼,“陶鉴已死,降者不杀!” 西陶没了主心骨,一个个都作鸟兽散,怕死的人,直接就打开了城门。 激烈的刀剑砍杀声,淹没了陶融压抑的哭声。 纪辞从马背上翻下,快步跑向陶融。 手掌紧握成拳又松开,最终,轻轻地放在陶融肩上,“母妃她……” 陶融咽下口中的苦涩与悲痛,用力将杨如霜抱起,一步步走向远离皇城的街道。 纪辞不知道陶融要去往何方,只是静默地跟在陶融身后。 许久,许久。 纪辞双腿几乎已经麻木,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没有迈动的气力。 陶融终于停住了脚步,迈向一处烧焦的废墟处。 纪辞疑惑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半块焦黑的牌匾。 依稀之间可以瞧出,上面的“萧”字。 难道,这里是萧府? 萧府拜陶鉴所赐,一把火化成了焦土。 满门几十人,皆丧生于火海之中。 难不成,杨如霜手刃陶鉴,是为了给萧家报仇雪恨? 杨如霜和萧家…… 陶融将杨如霜小心地放在地上后,麻木地跪在地上。 从地上捡拾焦黑的木柴,堆在杨如霜的身上。 纪辞没有多问什么,安安静静地帮忙捡木柴。 直到杨如霜的尸首,被小山丘似的木柴堆满,陶融才跪在地上,痛苦地摸出火折子,将木柴点燃。 漫天的火光,辉映出陶融嘴角的一抹苦笑,喑哑着压抑颤抖的嗓子,“母亲,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皇室中人。” 纪辞心疼不已,从后背紧紧抱住陶融。 “小小,以后,我只有你了……” 纪辞听了陶融的话,心似乎被戳了个口子,猛烈嚣张的凉风,不断的往这道口子里灌去。 若她离开后,陶融真的就是孤寡一生。 “我们,要个孩子吧。” 还有四个任务,还剩一年时间。 如果有个孩子,她离开陶融,也许还能给他留个念想。 “我要守孝。”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急糊涂了,居然把守孝忘了! 真恨不得给自己打一巴掌。 “嗯,我知道。” “你会不会怪我,如果没有攻打西陶,也许,母亲不会……” 那个“死”字,纪辞实在是说不出来。 “萧老将军遇难之时,母亲便已心存死志。此事,与你无尤。” 陶融望着火堆一点点燃烧殆尽后,才扶着纪辞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纪辞起来时,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我背你回去。” 西陶皇朝,在城门被破的那一刻,就此覆灭,画上一个令人唏嘘的句号。 大辞军队终于结束将近半年的征战,但大家都顾及着经受丧母之痛的陶融,并未狂欢庆祝,只是私下里喝酒吃肉。 还没有班师回朝,辞陌衍册封陶融为荣王的圣旨,便已经快马加鞭传了过来。 陶融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旁边。 自从杨如霜死后,陶融便日日抄写经书,嘴角难得再挂上笑意。 只有在面对纪辞时,才会挤出一丝丝的笑意。 只是,那笑容却极其地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大战过后,大辞善待西陶百姓,凡烽火过处,免除一年赋税。 百姓们从来不关心,到底是谁坐龙庭,在意的,从来是自己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免除赋税的政策下来,西陶百姓很快便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大辞黎民。 陶融守孝,原本打算直接回夜梧,不再过问朝野之事。 奈何,最新开启的任务六是——让辞莫莫伏诛。 “辞莫莫已经被圈禁在宗人府,身边的人都各自散去,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陶融仍在埋头抄写佛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京城还有未了之事,便先回公主府。” 纪辞一边在旁边研墨,一边一丝不苟地帮陶融整理经书,“你觉得,这次辞莫莫还能生出什么祸端啊?” “不必忧心,凡事有我。” 八月下旬,纪辞终于回到公主府。 不久后,便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半溪,你再说一遍?!” “皇上退位让国,传位给辞莫莫之子云岁丰。” 若非此事是半溪所说,纪辞听都不会听,“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辞陌衍为何要退位让国?” “子晏说,今日早朝之时,皇上亲口所说。金口玉言,绝无虚假。兰温上言劝谏,被当庭杖责,还被送进了天牢。现在,皇上把自己关在东宫之中,谁也不肯见。” “即便是退位让国,也该传位给幼卿的孩子啊。我记得,当初你诊过脉,说是皇子。算算日子,就是这几日的事。” “昨日,皇后娘娘产子,诞下一个死胎。今早,皇后娘娘与胎儿,都不见了踪迹。子晏已经带人去找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越听,纪辞越是心慌。 联想到第六个任务,纪辞可以肯定,这一切都出自辞莫莫之手。 “小岁丰当真是辞莫莫的孩子?” 纪辞记得很清楚,于遇他们当初还拍着胸脯保证,说云岁丰绝对不是辞莫莫的儿子。 “辞莫莫尚在闺中之时,与云谷心意相通,定下了终身。先帝却给云谷赐婚,让云谷娶子晏生母为妻。不久,觉得亏欠辞莫莫,又择京中才子徐谊,赐给辞莫莫为驸马。” “虽然男婚女嫁,二人后来还是暗通款曲,产下一子,寄养在云白氏名下,也就是云岁丰。为了不走漏风声,明面上,辞莫莫与云谷一直没有任何往来。” 纪辞听了这段往事,不由得抓紧了衣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居然还有这么一段。” “可不是,我一直都觉得,辞莫莫像个疯子,总是没来由地跟人争东西。知道这件事后,突然能理解了。一个人失去了最珍贵的,便会报复性争夺别的东西,借此来满足自己空虚的内心。” 纪辞听了这些,唏嘘不已,一时对辞莫莫也产生了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纪辞还是很有原则。 “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过,自己的苦痛遭遇,并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半溪的态度也很是坚决,“子晏母亲惨死、子晏中毒失语,都是辞莫莫下的毒手。她做出的事,都得付出代价!” “对了,小岁丰还在府上吗?” “前些天,云白氏过来接岁丰,我的态度很强硬,没能让他们得逞。岁丰的身子还没大好,若是被他们接走,还不知道会糟蹋成什么样。” 半溪说着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这次,岁丰似乎想去辞莫莫身边。若他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便强留。” “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接触过?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半溪摸着下巴仔细思忖,“公主府的人,我都约束过,他们都不会乱嚼舌根。岁丰出府时,我也陪在他身边。若是听到什么风声,我应该都会察觉到。” 第185章 南雁故技重施 纪辞没有等到云幼卿身在何处的消息,却等到了云岁丰前来告别。 “公主姐姐、陶哥哥,丰儿已经在公主府叨扰许久,实在是过意不去。丰儿已经连夜收拾好东西,今日上午就要回去。” 纪辞半蹲在云岁丰身边,揉了揉他脑袋,带着宠溺的语气,“小岁丰是要回云府,还是要去辞莫莫那里呀?” 云岁丰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向纪辞的眼睛,“我能不能不说?” 云岁丰即便没有开口,纪辞也猜到了答案。 “好,那我让人送送你。” “谢谢公主姐姐,不过不用了,已经有人来接我。” 纪辞目送着云岁丰出府,望着愈渐阴沉的天气,心情也沉重了不少,“这场变动,来得还真是快!” “云子晏说,皇上已有七日没有上朝,一直避在东宫之中。朝臣们心中怨言颇多,似乎,已经隐隐向辞莫莫靠队了。” 纪辞有些心虚地望向陶融,“要不然,我们今晚潜入皇宫,暗中探探情况?” 纪辞回来不久,便进过宫,同样被辞陌衍拒之门外。 在此非常情势,纪辞也只能想到这个馊主意了。 “事急从权,此计,可行。” 纪辞拍了拍惶惶的心口,嘻嘻地笑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骂我胡来呢。” “如今,我守孝在家,没有案牍事务处理。你想胡来也无妨,凡事,我给你兜底。” “辞陌衍曾说过,东宫有一条暗道。我们悄悄摸过去,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陶融眸光微眯,微微用力地掐着纪辞的脸,“暗道之事,他都告诉了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嗯?” “原主和辞陌衍是青梅竹马,他们有多少秘密,我是不知道。我和辞陌衍,就这一件事,还是因为救你。” “救我?” “对啊,就你被陶鉴陷害,说你刺杀辞陌衍的那次。当时,我进宫去探视辞陌衍,直接被先帝扣在东宫,还要册封我为太子妃。后来,我得知你要被押上刑场,急得不行,辞陌衍就告诉我暗道的事了。” 陶融小心地将纪辞拥入怀中,“你那次为我劫刑场,虽然并非出自本心。只要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便无比动容。从来没有人,为了我那般义无反顾。” 也许,从那时开始,便入了心吧。 “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吧。” “若我不是男主角,你会救吗?” “这……也许吧……” 不过,肯定没有那么拼。 “这些,不重要了。” 当晚,二人便换上了夜行衣,从暗道摸到了东宫。 将将要爬上去之时,突然听到一阵骨笛的乐声。 纪辞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我当初在缀锦楼,听了这乐声后,便神志不清了。” 陶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纪辞便抢过他手上的藏锋剑,一脸肃然的拍着陶融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动!” 纪辞触动机关后,灵巧矫捷的身躯,从缓缓开启的床板疾速跃出。 屋内点了浓烈刺鼻的异香,纪辞一出去,便立即屏住鼻息,用剑将阴诡的鬼头香炉打翻。 南雁见状,手中的长骨鞭,直接招呼向一身夜行服的纪辞。 长骨鞭还没碰到纪辞,便被陶融用力抓住。 南雁动作微微一滞,便扔掉长骨鞭,瞬间点燃指间夹住的香料,凝聚内力,吹响骨笛。 纪辞如此近距离听到骨笛的乐声,感觉眼前的物像都在晃动,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难受。 陶融额间也沁出一层薄汗,“凝神静气,若素剑法!” 纪辞按照陶融的指引,混沌恍惚的意识,逐渐恢复神智,目光中的清明逐散了迷离。 手中执剑,熟练地驾驭剑招,不消几个来回,便将南雁拿下。 “嘻嘻,我是不是很厉害?” 纪辞弯弯的眼睛盯着陶融,一副等着他夸奖的样子。 “嗯,比我更厉害!” 陶融余光瞥见南雁下颌骨动了动,似乎准备咬舌自尽,立即隔空点住她的穴道。 纪辞压下眼底崇拜的目光,“你盯着她,我去看看辞陌衍的情况。” “好。” 纪辞将剑放在一旁,拍了拍趴在桌上的辞陌衍,却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反应。 纪辞不安地扶起辞陌衍,在他的鼻头探了探,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气息后,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 纪辞用力的掐着辞陌衍的人中,许久后,辞陌衍才睁开无神的眼睛。 一看到纪辞,眼底瞬间被冷漠疏离侵占,用力地将纪辞推开,“给朕滚开!” “快走!有人过来了!” 陶融点了辞陌衍的睡穴后,一手牵着纪辞,一手拎着南雁,快速跳入暗地,奔回公主府。 南雁被铁锁绑在公主府地牢的刑架后,才意识到,将她擒住的人是纪辞。 然而,南雁被点住了穴道,即便心里不甘心,也只能干瞪眼。 纪辞摩挲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南雁。 头发枯败发白,面容满是可怖的皱纹,还有着倒翻的疤痕,看着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老巫婆。 “陶融,你说,这人是谁啊?她为什么要对辞陌衍下手?” 陶融看都没看一眼,便神色淡淡地道了句,“辞莫莫的贴身侍女——南雁。” “你不是脸盲?你怎么认出来的?” 纪辞刚来这里时,便见过南雁。 她记得很清楚,南雁面容清秀,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妙龄少女。 眼前这个丑陋的老婆子,怎么可能是她。 陶融深深地望着纪辞,薄唇微微抿紧,看起来似乎很委屈的样子,“以前,她在这对我用过刑。还有,我刚被你接出地牢时,她将我打成重伤。” 果然是符合记仇的人设。 纪辞踮着脚尖,摸了摸陶融的脑袋,“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嗯,我知道。” 知道这个人是南雁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辞陌衍突然宣布,退位让国,定然是因为被南雁操纵思想,才会写下退位诏书。还好,我们今晚去得及时,将她抓了回来。” “他早已被辞莫莫操纵,今晚,我们赶到之时,他已然昏迷。想来,情况不容乐观。” 纪辞若有所思地盯着南雁,特意压低了说话声,“这南雁,看着就是块硬骨头,我们肯定撬不出话。要不然,我们让半溪过来帮忙吧。” 南雁见纪辞、陶融背着她说了些什么后,便兴奋不已地离开,心里莫名一慌。 纪辞来到半溪的院子,见房间已经熄了灯,很是不厚道地大喊道:“半溪,你家娃又哭了!” 出来的却是半披着衣衫的云时和,似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陶悟之,你们俩能不能别总是在大半夜过来!” 云时和见纪辞、陶融穿着夜行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二人,“你们俩做贼去了?” “对呀!我和陶融做采花贼去了,采回来一朵花,关在地牢里,可她誓死不从。我们这不是来找半溪,用点特殊手段呗。” “哟!陶悟之,你做这种事,居然还带上纪辞。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陶融很是嫌弃地给了云时和一个眼刀子,“小小要见沈半溪!” “我家半溪累了,明日再说!”云时和打了个哈欠,“我也回去歇着了,你们爱咋咋地,别打扰我们就成。” 纪辞见状,也没再继续玩闹,“你还想不想快点找到幼卿?” 云时和眸光一滞,又漫不经心地开口,“皇上都要退位让国,她不是皇后,我也沾不到她的光了。她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 半溪穿戴出来后,没好气地剜了云时和一眼,“行了,别磨磨蹭蹭,一起去见人!” 云时和立即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着,“好好好,我们这就过去。” 纪辞见云时和亦步亦趋,紧跟在半溪身后,笑得跟花儿似的,“总有人能治你!” 第186章 云幼卿的线索 天亮时分,半溪终于从地牢里出来。 半溪吐了一口浊气,“我催眠了南雁,她已经全盘交代,辞莫莫命令她操纵皇上的事,还让她在口供上画了押。不过,皇后娘娘那边……” “幼卿那边怎么了?!” “南雁说,皇后娘娘分娩,母子平安。辞莫莫却命人狸猫换太子,对外宣称,皇后娘娘诞下死胎。原本计划,将小皇子杀害,以绝后患。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小皇子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纪辞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在辞莫莫手中,那还有一线生机。 很快,辞陌衍重病昏迷,帝位空悬的消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家子息凉薄,辞莫莫是皇家仅存的血脉。 朝臣无奈,只能奉辞莫莫之子云岁丰入宫为帝。 云岁丰年岁尚轻,思虑不足,需贤人辅弼。 故,生母辞莫莫垂帘听政,生父云谷为摄政王。 新帝登基,朝廷又进行一次大洗牌。 辞陌衍的亲随旧臣,或贬官驱逐,或流放发配。 云时和带着这些消息回来时,已经是布衣之身。 云时和抱着云一心,气得在前厅中走来走去,“我辛辛苦苦打仗半年,好不容易挣了个兵部尚书。这说没就没了,想想就来气。” 陶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赋闲在家,也别有一番趣味。” “你在府上守丧,没在辞莫莫面前碍眼。她那脑子,估计都把你忘了。不然,你那个荣王的爵位,肯定保不住!” 岑经也扬了扬袖子,在陶融旁边施施然地坐下,“行了,你们这对难兄难弟,就别菜鸡互啄了。今早,妹夫的王位被废了。” 陶融神色淡淡,眸中没有扬起任何的波澜,“区区王位而已,没了,便没了。” 云时和看着岑经的身上的紫色官服,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你怎么还升官了?” 他们这帮人,就岑经一直没被罢官,他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岑经被免官。 岑经得意地抖了抖袖子,“我搭上了辞莫莫男宠的线,就得了这礼部尚书。” 岑经说完,无视云时和不屑的眼光,“当官才能为民做主,你若是看不上,还有一堆人等着坐上这位子。与其,让那些蛀虫尸位素餐,还不如用点别的路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再为更多百姓谋福。” 陶融微微颔首,“岑兄所言,也有道理。”云时和懒得和岑经争辩,“陶悟之,现在朝局这么乱,你真打算袖手旁观?” “大辞传下的祖制,辞莫莫不敢乱动。官员变动虽大,区区两个月,不会伤及根本。我不过一介布衣,朝野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什么两个月?” 陶融轻笑着放下茶杯,“小小还在相宜苑等云幼卿的消息,我过去看看。” 云时和将羡慕的目光,从岑经身上收回,擦了擦云一心的口水,“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江山,我操什么心。日子清闲,我便好好歇一歇。” 陶融优哉游哉地回到相宜苑,却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云夫人跪在纪辞面前,死死地拽着纪辞的裙摆,声声凄厉地哭诉,“公主,我说的都是真的,丰儿就是我的孩子,与辞莫莫没有半点关系。” “公主这么喜欢丰儿,肯定不忍心他在辞莫莫身边受苦。公主你就行行好,帮我把丰儿抢回来吧。” “谁放你进来的?!” 云夫人歇斯底里地嚎哭,发现面前多了一双墨色勾银瑞兽靴后,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正好撞上陶融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云夫人被吓得立即放开手,往后跪爬了好几步,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上公主府的。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只要我一出去,肯定会被辞莫莫的追杀的。” 陶融看也没看云夫人一眼,“既然不想离开,公主府的地牢还有空房。” 云夫人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对着纪辞苦苦哀求,“我知道,公主正在四处找卿儿。要是我知道卿儿的下落,公主能不能帮我把丰儿抢回来?” 若非云夫人一冲进来,就说她知道云幼卿的下落,纪辞根本不会耐着性子,陪着她耗这么久。 “所有太医亲验,小岁丰确是辞莫莫的骨血无疑。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人都做不了假。” 云夫人坚定地摇头,“不可能,辞莫莫的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夭折了!丰儿是我的儿子,是她抢了我的孩子!” 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辞莫莫说抢走就抢走,云夫人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纪辞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幼卿才是你的亲生骨血。你若是不肯透露她的下落,让辞莫莫捷足先登,她便真的危险了。” “公主,丰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辞莫莫封我做太后的话,才将丰儿骗去了辞莫莫身边。只要公主告诉丰儿,幼卿就在绥安寺,丰儿肯定不愿意做傀儡皇帝的。” 云夫人说的话,信息量巨大,纪辞差点没反应过来。 纪辞抓着陶融的衣袖,“走!我们去绥安寺。” 云夫人又拖住纪辞的裙摆,“公主,那丰儿的事呢?” “小岁丰的事,我们会放在心上的。你不想出事的话,就好好待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云夫人点头如啄米,“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绝对不走动。” 辞莫莫一直派人守在公主府外面,纪辞和陶融,费了好大一番的功夫,才将那些跟屁虫甩掉,快马加鞭赶往绥安寺。 净如大师站在绥安寺的门口,眯着眼,高深莫测地向他们微微颔首,“小丫头、陶小子,老衲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你们可算是来了。” 上次,净如大师也是等在这里,说了句“喜事变丧事”,陶融马上就出事了。 只要想起这事,纪辞就心有余悸。 “大师,虽然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不过,为了我们的小命,你还是什么话也不要对我说。” 纪辞说着,还特意跟净如大师拉开了距离,“距离产生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净如大师捏着佛珠,“阿弥陀佛!此番,老衲是来报喜的。” 纪辞一听到报喜,立即笑眯眯地凑了上去,陶融拉都拉不住,“什么喜事?” “绥安寺盘踞真龙,凤啸九天,可创大辞百年太平盛世。绥安寺后山,渭河往南,便能见到所寻之人。” 净如大师说完话,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迹。 “大师,这喜事跟我没关系啊。你能不能回来,说说我的喜事,什么都行啊。” 陶融有些头疼地牵起纪辞,“走了,去找云幼卿要紧。” 纪辞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跟着陶融走,“行吧。” “想要什么,不必求别人,找我就行。”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你摘一个送给我呗。” “正事要紧。月亮……以后送给你。” “那我还有星星,好多好多颗。” 纪辞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 “你啊,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 “那你送不送嘛。” “嗯……我考虑考虑。”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能赖账!” 陶融轻扬着尾音,“好,绝不赖账。” …… 第187章 你在,我有方向 沿着渭河一直往南走,从树木丛生,走到一片荒芜。 河边的枯黄的草打着蔫,没有任何的精气神,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纪辞走到了天黑,愣是没有在周围发现一点人烟,肚子已经饿得直打鼓,“你说,真能在这里找到幼卿吗?” 早知道这么远,就把马牵过来了。 “我背你?” 这句话,陶融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每次,都被纪辞拒绝了。 现在,她是真饿得撑不住了。 “陶融,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不然,怎么还没有找到?” “没有。” “你又不是司南,怎么知道没走错?” “你在,我有方向。” 纪辞揪了揪陶融的头发,“你啥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陶融一板一眼地纠正,“不是情话,是实话。” “好,你说的都对。” “小小,前面有光。” 方圆十里,就这么一点微弱的灯光。 不必说,自然是云幼卿的藏身之处。 纪辞拍了拍陶融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纪辞跳下来后,便让陶融低着头。 在月光的的柔辉下,对着陶融的眼睛,仔细拾掇头发。 不过,不是整理好,而是整理乱。 “你看看,头发够乱了吗?像不像逃难过来的?” 那乱糟糟的头发,与狗窝有得一比。 陶融强忍住没移开眼睛,“够乱了。” 纪辞得到了肯定,拔腿就往那间小木屋跑去,“幼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看看我——” 纪辞奔向那边时,并没有见到云幼卿,而是见到了一个青年男子。 这男子看着文质彬彬、风骨卓然,一身的书卷气。 还好纪辞及时顿住了脚步,不然,就要撞到他的怀里。 陶融戒备地将纪辞捞到怀里,“不知阁下是何人,因何在此?” 纪景延对着纪辞行了个士人礼,“在下纪景延,出身弘章纪家。敢问,二位是?” 弘章纪家,那不是纪家老宅所在嘛。 怎么,纪家的人都跑来京城了。 陶融漠然地扫了纪景延一眼,便牵着纪辞离开,“无名之人而已。” 没走几步,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辞,是你吗?” 纪辞扯了扯陶融,“是幼卿的声音。” 纪景延恍然大悟,“原来是阿辞,我是你……” “这些事,小小不想知道。” 陶融又摸了摸纪辞的脑袋,“你先进去等我。” “嗯,好,你快点进来哦。” 目送纪辞进去后,陶融才冷冷地瞥向纪景延,“纪家暗地里做的事,我不想搬出来再提。也希望,纪家人以后别再小小面前晃荡。” 纪景延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纪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纪家以书为训,诗礼传家。立世两千年,共三十七世,十相九公八王三圣……” 陶融无视纪景延,直接往房内走。 “陶融,我是阿辞的堂叔,你既是阿辞的夫婿,便是我的侄女婿。你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阿辞都进不了弘章纪家的宗祠。” 纪辞跑进木屋后,便四下打量,一眼便在逼仄的木屋,找到了躺在床上的云幼卿。 云幼卿身子看着极其瘦弱,面色却有些红润,轻轻地拍着襁褓中的孩子,口里还哼着柔和的歌谣。 纪辞凑过去看了看孩子,瘦瘦小小,却很有精神,“这孩子看着就聪明机灵,以后,肯定能将那帮朝臣玩得团团转。” 云幼卿看着头发乱蓬蓬的纪辞,不由得轻笑道:“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纪辞说的那叫一个惨兮兮,“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走了几天几夜,硬是没歇一口气,没进一口食。狼狈点就狼狈点,只要看到你们平安就好。” 云幼卿清声开口,“景延,你拿点吃的出来。” “好,马上。” 纪辞神秘兮兮地抓着云幼卿,“幼卿,你们很熟吗?” “三年前,我和景延在诗会上谈诗论道、结为知己。因为我们志趣相投,这些年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次,我察觉到异常,便写信请他出手相助,这才顺利逃离辞莫莫的毒手。” “这些天,都是他照顾你吗?” 虽然,这样问很冒昧,但纪辞还是忍不住。 云幼卿明白了纪辞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笑了笑,“我和策儿的生活起居,主要是喜公公照料,他今日有事出去了。景延只是每日送吃的过来。这不,刚要离开,便被你们撞上了。” 纪景延端着一盘盘吃的进来,和煦的笑容,就像是春日里的和风一般,“不知阿辞爱吃什么,便随意做了碗鲈鱼汤。刺少肉嫩,味道鲜美。” 纪辞闻到勾人食欲的鲜香,突然觉得纪景延有点顺眼了,“你这种贵公子,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居然还会下厨啊?” 陶融将一碗蛋羹放在纪辞面前,幽幽地望向纪辞,“庖厨之事,我更擅长。” 纪景延不以为然,“蛋羹,但凡是人,都能做出来。就这,也好意思显摆?” 纪辞对着陶融招手,“咱们是成家立业的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过来,坐下吃饭。” 陶融有些小嘚瑟地瞟向纪景延,“好。” 纪景延似乎要气炸了,“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你们的堂叔,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云幼卿无奈地摇了摇头,“景延,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哼!我明早再过来!” 咋咋呼呼的纪景延离开后,小木屋登时就安静下来。 纪辞一边喝鱼汤,一边笑问道:“幼卿什么时候回去啊?” 云幼卿轻拍着辞策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轻笑,“皇上情况如何了?” “辞陌衍现在还未恢复神智,被辞莫莫软禁在东宫。半溪日日从密道潜进东宫,给他诊治,情况不太乐观。” “辞莫莫把持朝政,若我和策儿回去,名不正言不顺,太过危险。还是过些日子,等皇上清醒之后,我们再回去。” 陶融眸光微微闪动,“此处虽地处偏僻,但时日已久,还是会被辞莫莫察觉。若辞莫莫派杀手过来,你们将毫无招架之力。” “陶大人的意思是?” “去公主府。” 纪辞立即点头附和,“对啊,去我府上吧。大家在一起,多少也有个照应。” “我再考虑考虑。”没等纪辞再开口,云幼卿便再次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便在旁边的小房间将就一宿吧。” 纪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硬是没有半点睡意。 “怎么了?” “我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云幼卿,到底有什么顾虑呢? 陶融轻轻地拍着纪辞的背,“别怕,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第188章 情书变遗书 一大早,便听到了喜公公乐呵呵的声音。 “早知道公主、陶大人过来,杂家就多买些肉回来了。” “没事,我们吃啥都行。” 正在笑谈间,陶融忽的面色一凛,“不好!有杀气!” 喜公公吓得手上的鱼都没提稳,直直地摔在地上,还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陶大人,不是杂家带来的人!” 纪辞二话不说,就拿起桌上的藏锋剑,“喜公公,你留在房内,保护幼卿和孩子。” “你们都留下,我出去将人引开!” 陶融罕见地加重语气,没给纪辞开口拒绝的机会,便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藏锋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冷厉的气势,吓得纪辞脑袋一懵。 陶融出去后,怕纪辞闯出去,还特意将门锁上。 云幼卿抱着哇哇大哭的辞策,眉头紧蹙,“不许哭!” 辞策被挥了挥拳头,哼唧了几声,当真停止了哭声,眼底的泪光还在转动。 纪辞不安地在屋内踱步,“陶融难得这么严肃,外面的人肯定很棘手。” 喜公公愤恨地拍打着大腿,“都怪我!要是我注意点,就不会把人引过来了!” 纪辞趴在门上,眯着眼,从门缝查看外边的情况,“没事,我相信他。” 外面的杀手不多,只有十人,却个个实力不俗。 陶融一个人应付,似乎已经有些吃力,渐渐落于下风。 每当有人要靠近木屋时,便被陶融的剑招绊住脚步。 不多时,杀手似乎被陶融激怒,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震天雷。 “兄弟们,把房子炸了后,就回去复命!” 话音未落,一个个震天雷,便被杀手扔向木屋。 陶融瞅准时机,藏锋剑用力一挡、一挑,一个个震天雷便原路折返,投向杀手的怀抱。 杀手想要躲开,奈何震天雷太多,威力太大。 一个个都作茧自缚,或被炸成重伤,或一命呜呼。 陶融漠然地扫过倒地不起的杀手们,在旁边的渭河将手洗干净,才缓步从容地回到木屋。 “此地不安全,早些离开为好。” 云幼卿听了陶融的话,这次再没犹豫,“好。” “陶融,这路途遥远,幼卿还在月子里,总不能让她走回去吧。” 纪辞话音刚落,外边便响起了于遇的声音,“公主,我们来迟了。” 纪辞看到外面的两辆车驾,眸光又瞥向陶融,“不迟不迟,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她没有练武还好,她都已经算半个高手了,陶融交手时,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是力不从心,实际上,就是在溜猴。 “问渠,你们将这里处理干净。”  “大人放心。” 云幼卿若有所思地瞥向陶融,“陶大人用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 到了马车上后,纪辞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算计幼卿,人家幼卿都看出来了。” “杀手又不是我安排,我只是提醒她,此地不安全,何来算计?” “行吧,怎么都是你有理。” “辞策是辞莫莫的最大威胁。回程,只怕还有不少伏击。” 纪辞悠闲地躺靠在车壁上,“有就有呗,这不还有你。一肚子坏水,谁玩得过你。” 于是乎,京城突然多了几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驶向公主府。在公主府绕了一圈,又原路折返出城。 每一辆马车,都遭到了辞莫莫的伏击,到头来都是一无所获。 过了七天,辞莫莫的人已经疲于应付,看到有马车过去,也懒得出手。 就这么,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公主府。 纪辞给陶融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云夫人一看到云幼卿回来,就堆着笑脸扑上去,伸着手想要抱辞策,“我的外甥福大命大,果然是做皇帝的料。” 云幼卿冷着一张脸,小心地将辞策护在怀里,“如今龙椅上坐着的,可是你最爱的儿子。如今这皇位,可轮不到策儿。” “卿儿,只要让大臣们知道策儿没死,丰儿就当不了皇帝。这样一来,辞莫莫肯定会将丰儿还给我。” “母亲,我似乎不止一次提过,云岁丰确实是我弟弟,却不是你儿子。你既然觉得女儿没用,便不要再找我!” 云夫人伸手就给了云幼卿一耳光,“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你能当上皇后?!” “这一耳光后,你我母女情尽!” 云幼卿再不看云夫人一眼,抱着辞策径直回到房中,独留下云夫人在外面骂骂咧咧。 “辞陌衍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半溪眉目间聚拢了忧愁,怎么也化不开,“情况很严重,喝的药都不见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不对啊,我以前也被南雁操控过。听你们说,一般半个月就能恢复神智。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是没清醒。” “南雁说,可能是辞陌衍不愿意醒来。” 纪辞听到这个情况,不由得想到了自身。 她是甘愿困顿书中,不愿意醒来。 难道,辞陌衍是被困在梦境之中了? 陶融微微垂眸,掩下眼中隐隐泛起的波澜,“也许,你去一趟,他能够醒来。” 半溪从从房内取了一卷书出来,塞到纪辞手中,“这是你存放在我这里的情书手稿,你拿去给他念一念,也许他能有反应。” 纪辞一边走一边看,不由得感慨万千,“原主对辞陌衍居然有这么深的情意。只可惜啊,造化弄人,终究是无缘相守。” 书里原主和辞陌衍的交集,只提到纪辞自小养在皇后膝下。 提的最多的便是,原主荒淫无度,性情反复无常。根本没提过,原主对辞陌衍怀有少女情思。 这摞厚厚的手稿,上面似乎还有斑斑点点的泪迹。 等她回去后,她一定要在小说评论区留言,这本《社稷不如你》,简直就是处处充满bug。 辞莫莫重用一群无能之辈,庸官处理政务,弄出一堆烂摊子。为了收拾烂摊子,日日忙得焦头烂额。 被扔在东宫的辞陌衍,几乎都被她遗忘了。 只是派了重兵把守在外,两三天才派太医过来查看情况,防止辞陌衍突然醒过来。 纪辞、陶融轻车熟路地来到东宫,外边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衍哥哥——” 纪辞将将念完这一句,辞陌衍的手指便动了动,额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辞妹妹……” 陶融背着身子,强忍住目光没看向这边。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想,我们也许能从青丝走到白发。奈何,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帝王心术、江山权谋。” “为了父王留下的纪家军,我只能将你推开,用玩世不恭来包裹自己,彻底与你划清界限。一次次狠心伤害你,并非我所愿……” 辞陌衍虽在昏迷之中,泪水已经盈湿了脸庞。 接下来的那些信,字字是血,纪辞实在是念不下去了。 “辞陌衍,你快醒来。再睡,一切都晚了,什么都要没了!” 辞陌衍突然变得无比地激动,剧烈地摆动着双手,直挺挺地坐起来,“不!” 纪辞小心地扶着辞陌衍,“你没事吧?” 辞陌衍艰难地掀开眼皮,看到眼前的纪辞,眸光瞬间多了几分清亮的神采。 渐渐的,转化为黯然失落,最后自嘲地冷笑。 将纪辞搭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地扯下,“你不是她!” 忽的,辞陌衍抓着胸口,口中喷溅出一束束刺目的血柱。 一滴滴血珠子溅在情书手稿上,与原主的斑斑泪迹混在一起。 血泪交融,让人心颤。 辞陌衍抓着那一封封手稿,一抽一抽地压抑痛哭,“辞妹妹,都怪我,让这些情书变成了遗书……” 许久后,陶融牵起不安的纪辞,似乎准备离开。 “等等!” 纪辞脚步一顿,望向辞陌衍,心中慨叹万千,却不知该说什么。 辞陌衍涕泪涟涟地望向纪辞,就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乞求得到一口剩饭,“你,能最后再叫我一声‘衍哥哥’吗?” 纪辞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块刀片,割得她连呼吸都阵阵发疼。 “……衍哥哥。” 第189章 裙下之臣 辞陌衍虽然清醒,但日日颓靡不振,根本不关心龙椅上坐着的是谁。 这一次,无论谁劝,都没有任何的效果。 几家欢喜几家愁,云时和这几日格外的兴奋,日日在陶融面前晃荡。 “陶悟之,我穿着这身紫色官服,是不是比你俊美多了。” 纪辞手中捧着汤婆子,也不肯离开火炉旁半步,“你这才被罢官多久,居然就官复原职了。” “岑经那小子,借由男宠的路子,给辞莫莫吹了耳旁风。让她好好治国理政,不然大辞亡国,她所有的心血都得白搭。重用那些庸官,辞莫莫被折腾得够呛,为了腾出手收拾你们,自然得重用我们这些能臣。” “什么你们、我们,你和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嘛。” 云时和凝神望向陶融,“辞陌衍那边,你们何时能搞定。若是这帮子老臣被辞莫莫收买,云岁丰的位置坐稳了,可没辞陌衍什么事了。” “一个月内。” 任务六期限还有一个月。 云时和气得瞪大了眼睛,“今日早朝,好几个老臣向辞莫莫靠拢。再等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你们要是不行,就让云幼卿去和他谈谈。” “辞陌衍是你妹夫,小岁丰是你弟弟。谁当皇帝你都不吃亏,这么激动作甚?” “云岁丰那小子,天天跟个菩萨似的,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眼见着,越来越消瘦。他要不是眼珠子还眨一下,我都要以为他呜呼哀哉了。要是还不把他扯下来,只怕见不到年底的太阳。” 想到这里,纪辞也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辞莫莫将云岁丰像看犯人似的,谁也接近不了他。” 云时和皱了皱眉,“若是朝臣知道辞策的存在,会不会动摇云岁丰的地位?” “不急一时。” “陶悟之,你现在怎么跟老大爷似的,什么事都不急。我都听到风声,辞莫莫已经和云谷筹谋布局,要将你们斩草除根!” 陶融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慢悠悠地抄写佛经。 “公主府防得跟个铁桶似的,任凭辞莫莫再有本事,也耍不了阴招对付我们。想走明面动我们,我们待在公主府不出去,她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听说过一句话没,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你们不生事,总有事情找上门。” 纪言打了个哈欠,“那怕什么,区区一个辞莫莫,咱小辞儿就能对付,何况还有小陶陶呢。” 纪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这话真中听!”“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公主府的欢声笑语,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突然闯入的官兵打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元嘉公主纪辞,罪恶滔天,伙同纪家人,残害大辞皇嗣,特将其捉拿归案。若有反抗,就地处决。钦此!” 纪辞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笑出声,“证据呢?” 云谷得意地捏着胡须,“元嘉公主别急着在这喊冤,要喊,就去天牢陪着官爷们喊!” 剑光一闪,云谷的脖间便抵了一把剑。 陶融冷冷地扫向云谷,“你再说一句试试!” 云谷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另一道圣旨,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细看之下,竟然是让陶融入宫为男宠。 云谷见带来的官兵有所动作,吓得话都说不稳了,“你们都别过来!” 云谷吞了一口口水,试探性地挪了挪剑,“陶……陶贤弟,你入宫后便是正儿八经的侧室,跟那些没名分的男宠不一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云谷不说还好,一说脖子便涌出一道血流,“滚出去!” 辞莫莫扭动着细柳腰肢,媚态横生地走来,“陶融,哀家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哀家警告你,要是你乖乖入宫,哀家可以考虑,放纪辞一马。如若不然,哼……” 辞莫莫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辞莫莫,就算陶融如今不在孝期,也不可能成为你的裙下之臣。你要动我,大可放马过来,别以为我会怕!” 辞莫莫看也不看纪辞,目光一直在陶融的俊脸上游移,“纪景延在哀家手上,只要哀家动动手指头,便能让纪辞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你要是舍不得纪辞死,就乖乖听话,好好做哀家的男宠。” 陶融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将藏锋剑收回,狠狠一摔,紧插在假山上。 良久,口中才挤出压抑的声音,“好!” 云谷脖子上的藏锋剑被拿开,吓得屁滚尿流地躲到辞莫莫身后。 辞莫莫笑得极其疯狂,笑得头上的金凤冠一晃一晃的,差点砸下来,“陶融,算你识相。进宫洗洗干净,今晚侍寝!” 纪辞死死地抓着陶融的衣袖,“陶融,你敢进宫,我就不要你了!” 陶融沉着面色,用力地掰开纪辞的手,掰得纪辞的手指都变得青白,也没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放手!” 辞莫莫看着这离别的场景,笑得更是阴恻恻。 尖锐刺耳的笑声,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纪辞,让你自不量力居然敢跟本公主斗。今天,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离死别的滋味。” 陶融见纪辞不肯撒手,再没犹豫,用力将袖子扯下,“自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辞莫莫得意忘形地摆了摆手,“纪辞,你的人……不,陶融已经是哀家的人。哀家今儿个高兴,暂且放你一马。若你再敢打他的主意,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话音一落,辞莫莫便对着官兵摆手,“摆驾回宫!” 陶融淡淡地瞥了一眼饱含苦泪的纪辞,便大步跟着辞莫莫离开。 等辞莫莫的人像孔雀似的,趾高气扬地离开后,纪辞才胡乱地擦干眼泪,跑向云幼卿的院子。 “幼卿,该行动了!” 云幼卿抱上辞策,毅然决然地点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辞莫莫顾忌着陶融的武功,特意逼他服下了软筋散,才将他带上华美的车驾独处。 辞莫莫盯着陶融那张脸,伸手就要去摸,却被陶融冷冷地避开,“别碰我!” 辞莫莫毫不客气地抓住陶融的下巴,“都上了哀家的车,还装什么刚烈!” 陶融额上的青筋跳起,不见有何动作,便掐住了辞莫莫的脖子,将她逼进车辇的角落,“辞莫莫,别逼我!” 陶融的力道软绵绵的,辞莫莫根本没放在眼里。 陶融是唯一一个不对她假以辞色的男人,越是这么不屈地反抗,越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以前,哀家没正眼瞧过你,倒是没发现,你生得如此俊俏,竟白白便宜了纪辞。好在,如今也不算太晚。” “你好好跟着哀家,断了对纪辞的心思,哀家绝不会亏待你。等哀家怀上皇嗣,便将你扶正。” 陶融嫌恶地将辞莫莫甩开,一遍遍用锦帕擦拭碰过辞莫莫的地方,“答应我三件事。” 辞莫莫盯着陶融的那张脸,没有任何的犹豫,“你先说。” “我要见云岁丰。” “没问题。” “我要摄政王。” 辞莫莫闻言,并没有生气,“还真是口气不小啊。” “舍不得废云谷?” “还没得到人,摄政王的位置,可不能随便随便给你。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哀家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区区一个摄政王的位置,也舍不得给,何谈真心?” 第190章 复位 辞陌衍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怀中死死地抱着带血的情书手稿。 缝隙处钻进一束微弱的光芒,借着这束光,依稀可以看到他眼窝深陷,下面两团重重的青影,看着极其骇人。 下巴处的胡茬,看着也十分扎手。 抱着辞策的云幼卿,一见到这般模样的辞陌衍,二话不说,便给了他一个耳光,“辞陌衍,你清醒点!” 纪辞听到那响亮的巴掌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辞陌衍茫然地望向云幼卿,又跟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一样垂下头。 云幼卿将辞策塞到辞陌衍怀里,“辞陌衍,我受够你了,你家的这摊子烂事,我再也不想管了。” “这是你的孩子,我还给你。和离书我也写好了,你签个字,自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听不懂人话的辞策,举着小爪子,四处挥舞。 辞策抓到辞陌衍散下来的一撂头发后,更是高兴地乱挥爪子。 力道没轻没重,扯下来一大把头发。 纪辞光是看着那一大把头发,都觉得头皮发麻,“嘶~” 辞陌衍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辞策玩得太过欢快,在辞陌衍膝上都翻了位置。 眼瞅着,辞策就要从辞陌衍身上摔下来。 纪辞急得心都要跳出来,拔腿就要上前去接住孩子,却被云幼卿淡定地按住,“别急!” 果然,云幼卿话音一落,辞陌衍便手忙脚乱地将辞策捞了回去。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逼我?如果不是龙椅,如果不是肩上的重担,我根本不会失去辞妹妹!” 云幼卿推了推纪辞,“我打得手疼,你去吧。” 行吧,那她只能再搬出原主了。 “辞陌衍,即便你放下这江山,她也回不来了。你忍心,看着她曾经的死对头作威作福,让她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吗?” 在原主的buff下,再加上辞策的嫩拳攻击,辞陌衍的眼中终于焕起了熠熠神采。 “对!这江山,谁都能坐,独独不能落到辞莫莫手中!” 纪辞和云幼卿相视点头,“我们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暗中策反朝臣,只要你一现身,他们都会倒戈到你这边。” 辞陌衍却犹豫地摇头,“不行,我不想再做龙椅上的傀儡!” 辞陌衍再次变卦,纪辞是真的急了,“你再不现身,陶融就要被辞莫莫……” 平章殿中,云岁丰被麻绳绑在龙椅上。 为了挣脱束缚,手腕都被磨得脱了一层皮,声音也叫得嘶哑,却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你们放了陶哥哥……” 外面的侍从察觉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里边没啥动静了,不会……” “太后娘娘说了,绝对不能让那个小鬼出事,还不快进去看看!” 云岁丰张开虚弱的眼睛,“你们再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看辞莫莫没了我,还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 侍从吓得六神无主,当即就要解开绳子。 意识到什么后,又战战兢兢地将手抽回,“这事,咱们得先禀告太后娘娘。她没点头,我们如果私下放了他,那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知道,太后娘娘正在宠幸陶融。我们这时候过去,那不是往枪口上撞。这小鬼头看着就是个蠢的,放了之后,我们把他盯紧点,出不了事的。” 侍从万万没想到,云岁丰一得到自由,便如泥鳅一样,一眨眼就没人影了。 “我怎么忘了,这小鬼今天见过陶融。这下惨了,该怎么交差啊。” 宫内路过的侍卫,见到云岁丰后,还没有所动作,云岁丰便拿刀抵在脖子上,“你们谁敢靠近,我就死给你们看。” 辞莫莫等到陶融沐浴出来,见他还是穿得一丝不苟,不满地蹙起眉头,“早知道,你这般拘谨,便不该让你单独沐浴。” 陶融径直坐在圆桌旁,看也没看辞莫莫一眼。 “你在纪辞面前,也这么放不开?”辞莫莫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纱,见陶融不肯主动,竟直接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哀家便纡尊降贵一次。” 陶融按下发抖的的手,“勾栏之人都知道雅玩,你出身皇家,竟只知道俗玩。” 辞莫莫对陶融已是胜券在握,即便知道他是拖延时间,也乐得陪他耗下去,“那你想如何玩?” “斗茶!” 辞莫莫闻言,神思逐渐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不多时,又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好,斗茶便斗茶。” 一个时辰后,辞莫莫得意地放下茶盏,“陶融,论汤色、水痕、创意,你样样不及我,还不认输?” 陶融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盏盏茶,“我认输。不过,斗茶的规矩是,赢者需满足输者一个条件。” 辞莫莫地耐心已经耗尽,“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也别怪哀家霸王硬上弓!”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霸道的呼声,“辞莫莫,你的宫殿,已经被我围了。识相点,就赶紧将陶融交出来,不然,我定要你好看!” 辞陌衍低沉地冷喝,“辞莫莫,你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陶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辞莫莫,戏演完了,也该收场了。” 辞莫莫面露凶光,用力扯下腰间的软剑,像陶融甩过去,“该死的东西,居然敢耍哀家!” 陶融脚尖轻踮,轻轻巧巧便避开辞莫莫的剑气。 “怎么可能,你明明服了软筋散!” 陶融稳稳地落在房梁上,“瞒天过海之策,可曾听过?” “就算你有武功,也不是哀家的对手!” 纪辞听到屋内噼噼啪啪的打斗,那叫一个激动嘚瑟,“陶融,你加油,一定要把辞莫莫拿下。” “好!” 听到陶融掷地有声的答话声,纪辞更是安心了。 没过多久,陶融便披着一身的木屑出来,手上还拎着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辞莫莫。 “辞莫莫谋权篡位,现已捉拿归案,请皇上定夺!” 身后的朝臣们见状,纷纷忽略掉一旁的云岁丰,对着辞陌衍躬身行跪礼,“请皇上圣裁。” 大臣们喊得一个比一个响亮,生怕辞陌衍看不到自己的赤胆忠心。 “辞莫莫谋朝篡位、毒害帝王、谋害皇嗣,罪行累累、十恶不赦,着押入天牢,处以凌迟极刑。凡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非但没有人求情,还有不少落井下石之人,“皇上,云谷等一众辞莫莫余孽,借辞莫莫之势,为非作歹,还请皇上降罪严惩!” “皇上,还有云岁丰,助辞莫莫夺位,罪无可赦!” “……” 第191章 弘章纪家 辞莫莫一事尘埃落定后,辞陌衍以铁血手腕,迅速稳固朝纲。 辞策被立为太子,陶融拥君夺回帝位有功,被立为太傅。 待太子开蒙时,教导太子课业。 云时和居左相,岑经被擢升为右相,朝野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至于云谷,在辞莫莫被凌迟的当日,也被枭首示众。 菜市场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无不拍手称快。 辞莫莫的追随者,也在一夕之间,作鸟兽散,销声匿迹。 云夫人见辞莫莫彻底垮台,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暗中逃出了京城。 后来,在官差的口中听闻,云夫人在出城时和官差起了争执,官差气不过,便悄悄尾随,想要好好教训她。 谁知途中遇上一伙贼人,自此失了踪迹,音信全无。 云岁丰风光无限后,迅速跌落尘埃,被捧高踩低的人处处诟病,父母又接连丧命。 经历种种,在他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半溪日日陪伴开导,兴许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弥补这道深深的伤疤。 辞莫莫的风波过去,已经到了年关。 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除夕宴上,以前占尽风光的人不在,丝毫不影响众人推杯换盏。 人情冷暖,向来如此。 纪辞、陶融并未入宫赴宴,只是窝在府里,盘算着远离京城一事。 言笑间,陶融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任务七是?” 纪辞拖着陶融去到祠堂,对着纪王、纪王妃的牌位跪拜,“父王、母妃啊,你们快保佑我,任务七别太为难人啊。最好是,能让我们远离云谲波诡的京城。” 纪辞话音刚落,烛光便微微地摇曳,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愿。 纪辞又拉着陶融磕了几个头,才忐忑不安地调出虚空面板。 任务八:回弘章纪家,查出原主被害真相。 剩余期限为:89天。 纪辞感觉胸腔都要炸了,“什么?任务七又被跳过了?!” “也许,忘记查看任务,不小心完成了任务。” “唉,上次我边查过,原主中毒之事,根本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纪老将军还警告我,让我不要继续查下去。这任务提示回纪家,难道原主中毒丧命,是纪家的手笔?” 陶融眸光微微闪动,“弘章纪家,本就是虎狼窝。”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陶融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怪,陶融对纪家人的敌意那么大。 “查过一些,只要一深入调查,便会处处碰壁。纪家,水太深,外人根本渗入不进去。” 连陶融都这么说,这纪家,看来是块硬骨头。 纪家是隐世大族,位置隐秘,外人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即便是纪老将军,因为是旁支,此生也从未进过纪家老宅。 岑经官职在身,不能随意离开京城。 那么…… “陶融,你知道纪景延在哪里吗?” 之前,纪景延落到辞莫莫手中。辞莫莫彻底垮台后,纪景延去了哪里,纪辞还真不知道。 陶融这个万事通,肯定会知道。 “辞莫莫被凌迟处决后,云幼卿特批释放纪景延。如今,纪景延住在太子府。天色还没黑透,现在过去,他应该还没就寝。” 纪辞闻言,也不耽搁,当即就披上狐裘,“走,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若你见我,也能这般积极,我做梦都能笑醒。” 纪辞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你就是胡说八道,我哪次没积极了!” “小小,我很贪心,还想更多一些。” “好好好,下次我再跑快一些。” 纪景延听说纪辞过来,刚躺下,就匆匆忙忙罩上衣服出来,将一旁的陶融直接忽略,“阿辞,你怎么过来了?” “过几天,我们要回纪家。” 纪景延被吓得微微愣神,“阿辞当真要回纪家?” “你不希望我回去?” “当然不是,我就是听说阿辞要回去,心里太高兴,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景延作势还擦了擦眼底的热泪,不多时,衣袖便被浸湿了。 纪辞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纪景延又关心地望向纪辞,“阿辞这次回去,是不是就要留在纪家了?” 没等纪辞开口,又急忙道:“阿辞如果回去,那些顽固不化的族老们,肯定还会执意要废了你的武功。你放心,若他们执意动手,我一定给你出头!” “还有,上次阿辞火烧祠堂,族老们还耿耿于怀。这次回去,他们一定会为难你,阿辞一定要小心。” “阿辞……” “停,打住!” “阿辞若是不想听这些往事,那我和阿辞说说纪家的9000家规。这些都是要一条条背下来,不能有半条错漏。若是记错了,族老们又得罚你去跪祠堂了。” 纪景延一开口,就跟倒豆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即便纪辞再三让他打住,他根本也停不下来。 陶融若有所思的偏向纪景延,在纪景延抬头看向他时,又若无其事地垂眸饮茶。 纪辞一听到9000家规,头都大了,感觉脑袋都要将身子压垮,“9000条,这么多?我应该没听错吧?” “阿辞不知道,每任家主上任后,头一件事就是增加家规,以约束族人。代代更迭,家规自然就多了。” 若她是家主,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把家规给废了。 “就连皇家,都没有这么多规矩束缚人。” 纪景延眼底染上一层骄傲和自豪,“大辞皇家只有三百载,弘章纪家有三千载,岂能相停并论?” 纪辞干巴巴地笑着,“如果我没背下来,总不能回不了家吧?” “自然不会,只是不知家规,难免触犯家规。一旦触犯,阿辞是长房嫡出血脉,只会加重处罚而已。反正,阿辞从小就挨惯了打,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疼。” 那是原主,不是她! 她算是明白,为何原主从来不肯回纪家了。 要不是这破任务,搁她也不想回去受这冤枉罪。 “阿辞,你听到了吗?” 纪辞想到,头顶上压着沉重的任务,只得耐着性子点头,“嗯,听到了。” “那你何时启程?我得修书给父亲,让他准备准备。阿辞回去,还得一一叩见族老、祭拜宗祠……可马虎不得。” 纪辞听到这些,眸光突然变得锐利,冷冷地扫向纪景延,“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规矩压身。你一再提及规矩,是不是根本不希望我回去?” 纪景延闻言,慌慌张张地摆手,“整个纪家,我是最希望阿辞回去的。我提这些,只是希望你更快熟悉纪家,万万没想到,阿辞一时会接受不了。” 纪辞从太子府回去,见到岑经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 风雪刮过,鼻尖都被冻得通红通红。 “你在等人吗?” “你去见了纪景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的,怎么了?” 岑经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良久后,才拧着眉头道了句,“纪家人,没一个简单的。若没有要事,还是别回去了。” 相较于纪景延,纪辞更相信岑经。 “纪家,我们确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们一起去呗。” “我就是不想在那龙潭虎穴,才逃到了京城。你还是早点死心,休想蛊惑我回去。” “行了,知道你舍不得高官厚禄,舍不得京中的荣华富贵。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回去后需要注意什么?需要小心哪些人?” 第192章 纪家家规 纪辞离京之时,特意和云幼卿敲定完女学事宜,才带上纪家族谱,心无杂念地前去弘章纪家。 纪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大概十日的车程。 纪景延一路上,都在哔哔叭叭,和纪辞说纪家如何如何。 纪家半隐于深山之中,云雾缭绕,霞光若隐若现,一条蜿蜒盘旋的青石板路,直达纪家老宅。 这条青石板路,正好装下一辆马车。 老宅庄严古朴,背依青山,绿水环绕,周围时不时飞过几只仙鹤。 老宅的守门人,便有十八人。 个个着墨色竹柏衣袍,看似朴实无华,身上的刺绣却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缕缕银光。 纪辞坐在马车里,不禁感慨道:“区区守门人,都身着锦衣华服,纪家还真是一掷千金。” 纪景延扬了扬头颅,“纪家三千载的底蕴,自然非同一般。还有,那些人不是守门人,是纪家的旁系子弟。除却重要日子,只能在纪家外院,进不了主院。” 纪言一听到这话,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小辞儿,虽然我很想陪你进去,但我不是纪家人,实在进不了纪家,能不能批准我暂时离开你啊?” “行了行了,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这段时间,你就和于遇他们在外边浪荡吧。” 纪辞拉着陶融,“走吧,我们下去。” 纪景延盯着纪辞的手,皱起了眉头,“阿辞,纪家家规,人前不可拉扯。” 纪辞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咬了咬牙,忍痛放开了陶融,“行!” 纪辞气得直接从马车上跳下。 守门的纪家子弟,见到这一幕,气得都瞪大了眼睛,“纪家家规,蹿跳是为大不雅,当抄写家规10遍!” 纪景延轻声地咳了咳,“这是四姑娘,多年未回纪家,难免不熟悉规矩。” 守门子弟眼底泛起一层层不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见过四姑娘!” 纪辞指着陶融,“还有他呢?” 守门子弟眸中流露的不满更甚。 纪景延又轻声提醒,“阿辞,指点他人,是为失礼。这,也是纪家家规。” 这么多条条框框,纪家这是要将人变成一动不动的泥塑娃娃吧。 陶融对着额纪辞微微摇头,“小小,别冲动。” 罢了,她好歹也是古典舞出身的人。仪态,她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纪景延见纪辞如此配合,似乎非常意外。 纪家老宅太大,一进去大门,便有人抬来三顶小轿子。 “延老爷、四姑娘、四姑爷,请上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穿过一重重的粉墙黛瓦,轿子才将他们送到主院的正厅。 正厅里,端坐了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颧骨高高耸起,似乎能将人戳出一个窟窿来。 双眼浑浊却有光芒,看着极有精神。 纪景延缓缓跪在老者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儿景延问父亲安,父亲安否?” 纪老太公微微颔首,“安。起!” 纪景延又磕了三个响头,才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谢父亲。” 这时,纪老太公的目光扫向纪辞。 纪辞本就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请个安,见纪老太公微冷的目光扫过来,心底猛地一咯噔。 不过,纪辞的腿愣是没弯下去。 她还在纠结,堂叔父的父亲叫啥啊? 陶融看出了纪辞的为难之处,对纪老太公躬身拱手,“晚辈陶悟之见过堂叔祖父,堂叔祖父躬身安否?” 纪老太公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扫过几遍,硬是没挑出一点错处来,这才板着脸地点头,“安。起!” 纪辞有样学样,好歹也过了这一关。 “入座。” “谢堂叔祖父/父亲!” 纪老太公坐得一板一正,“缘缘重回纪家,是何缘故?” 为何要叫她缘缘? “阿辞回来是……” 纪辞才说半句,便被纪景延低咳着打断,“咳咳咳……” 纪老太公不悦地望向纪景延,“无故低咳,罚抄家规一遍。” 纪景延缓缓起身,对着纪老太公躬身,“景延回父亲话,景延认罚。” 纪辞这才回反应过来,原来,回话还得站起来。 “阿辞回唐叔祖父话,此番阿辞回纪家,是因为思念老家,特意回来小住。” 她总不能,明晃晃的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吧。 纪老太公没从纪辞身上挑出错处,这才满意地点头,“坐。” “谢堂叔祖父。” 纪辞的屁股刚沾凳子,纪老太公再次开口,“缘缘是景翰唯一的骨血,既重回纪家,便长住于此。以免,纪家嫡系血脉流落在外,遭人诟病。” “阿辞回堂叔祖父话,此番回纪家,除却思念老家,另外,也是归还纪家族谱。” 纪老太公气得面容都涨红,质问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又想起纪家的家规,硬是挤出一个字,“坐!” 纪老太公命令的话出口,纪辞也只得坐下。 这么折腾了一番后,纪老太公终于再次开口,这时也已经调整好情绪,“天色不早,缘缘早些回去安寝。等择选良道吉日后,便开宗祠,见族老。” 纪辞回到给她准备的房间,终于卸下了一身的紧绷,“这纪家,规矩真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待在这里,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光是应付这些规矩,她就力不从心了。 这还怎么有余力追查真相啊。 陶融揉了揉纪辞的眉心,“你待着这院子别出去,凡事,我来处理。” “那可不行,我不看着你,万一别人欺负你呢?” “那就早些睡,明日,卯时初刻就要起。” 卯时初刻,那就是早上5点。 纪辞想想就头大,爬到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等到卯时初刻,陶融已经梳洗好,起床困难症的纪辞,都还没翻身。 “小小,该起来了。” “我再睡一会会,就一会会嘛。” 房外,想起一道清冷的女声,“四姑娘,纪家有规矩,过时不食。过了饭点,整个纪家,都找不到半点吃的。四姑娘不想饿肚子,还是早些起来。” 纪辞被逼无奈,只得顶着一身的睡意起来。 出了院子,还得强打起精神,保持着得体的仪态。 纪家的正厅,灯火通明,聚集了几百号人,大概坐了百来桌。 所有人都坐得规规矩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在见到纪辞后,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安。 纪辞几乎是踩着点过来的,一入座,一个个姿容清美的女子,便呈上各色清淡的膳食。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动筷,目不斜视地坐好。 直到正中心的纪老太公提筷,大家才像荡开的涟漪一样,一圈圈地提筷用膳。 几百号人用膳,竟然听不到一丝丝的声响。 这阴森压抑的氛围,就跟置身阴嗖嗖的墓场一样,只能听到呼呼的冷风吹刮。 纪辞起床时,还是饥肠辘辘,在这种氛围里,没吃几口就饱了。 纪辞刚放下筷子,和纪辞一桌的纪老太公,也不悦的放下筷子。 所有人,都不敢再吃,齐刷刷地放下筷子。 筷子一放下,无论吃没吃饱,都不能再提筷。 一回到房间,纪辞便忍不住吐槽。 “布置任务八的人,绝对是脑子有坑,才想出这么折磨人的任务出来!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这时,陶融在纪辞面前放了一碗杏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乖!别气了,我给你带吃的过来了。” 纪辞搓了搓手,大口大口地吃着,“不是说,过时不食,纪家上下,找不到任何吃的吗?你打哪找来这吃的啊,也太厉害了吧。” “我途经纪老太公院子之时,正巧看到有你爱吃的杏酪,便留了一锭银子,将东西带过来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陶融说的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信。 “确定是途经?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冲他的院子去的呢?” “其他人即便没吃饱,也不敢在院中生火。纪老太公却不一样,即便生火,也没人敢说什么。”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个纪老太公,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纪辞话音刚落,外面便传进来一道女声,听起来十分威严低沉,“大胆,何人敢背后议论纪老太公!” 第193章 我要角逐家主之位 纪辞听到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心虚不已,手忙脚乱地躲到陶融身后,将杏酪藏进空间里。 这妇人雍容雅步,款款向纪辞走来,就像只高贵优雅的白鹭。 妇人缓缓落座后,戏谑的目光,在纪辞的嘴角划过,“嘴角还有残渣,还藏什么?” 纪辞记得,今天早上用膳时,这妇人就坐在她旁边。看这贵妇人的年纪,差不多是父辈那一代的人。 纪辞略略犹豫,斟酌着开口,“回姑母话,阿辞……” 这贵妇人不由得掩唇轻笑,清脆的笑声传出,所有的紧张不安,似乎都在一瞬间被驱散,“缘缘果真是失了记忆。不仅性情变了,连人都不认得了。” 这…… 唉,果然还是叫错人了。 岑若优雅地挥了挥细长的玉手,示意纪辞坐下,“我叫岑若。按族中辈分,缘缘得称呼我为堂叔母。不过,堂叔母叫得太过疏远,缘缘还是同以前一样,唤我一声若姨便是。” 岑若,看来这位便是岑经的母亲。 也是她,让岑经改‘纪’姓为‘岑’姓。 “回若姨……”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不必讲那么多死规矩。缘缘还是同以前一样,随心自然就好。那时候,笑得明媚动人,回想起那笑容,我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她来到纪家这么久,这还是头一个让她不要讲规矩的人。 因为这是岑经的母亲,纪辞也逐渐卸下了防备,“嗯,若姨。” 岑若眼角含笑,“这才是缘缘。那么守着规矩,我都不敢认人了。” “若姨,为何大家都唤我缘缘?” 她不是叫纪辞吗? “景翰大哥是家主,他的事,大家都格外地上心。大嫂刚怀上缘缘,纪家便争着为你取名。因你是丝字辈,争论许久,才定下纪缘一名。” “谁知,先帝竟横插一脚,给你赐名为纪辞。纪辞这名字,纪家族老都不承认,所以,牒谱记载的一直是纪缘。” 这纪家,还真是非同一般,腰杆真硬、真粗,连皇权都毫不畏惧。 “这……不就是个名字,何必如此较真啊?” 说实话,纪辞实在搞不明白,纪家这些族老们,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景翰大哥是长房嫡子,更是上任家主。缘缘是他唯一的嫡系血脉,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家主。整个纪家,身份最为尊贵,事事都不能轻忽对待。名字何其重要,怎能说是较真?” 算了,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他们爱咋叫咋叫吧。 不过,纪辞听到岑若的话,却突然打起了精神,“若姨,照你那么说,我的身份十分尊贵。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别人就能争夺家主之位了?” 若真是如此,原主便是死在纪家的权位之争中。 也就是说,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便是暗害原主的真凶。 岑若眸光一滞,“纪家家风清正,兄友弟恭,亲族间都极其和睦,绝做不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陶融一直沉默不语,听了岑若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让岑经改姓?又为何让他远离纪家?” 岑若闻言,一时语塞,心虚地避开陶融的眼睛。 陶融一字一句,无不一针见血,“只怕,纪景延、纪家丝字辈年轻翘楚,甚至包括岑经,都打过家主之位的主意。” 岑若被陶融犀利的目光,逼着目光逐渐坚定,“缘缘放心,但凡有若姨在,哪怕粉身碎骨,也必定帮你夺得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身上担的不止是名利,还有沉重的责任。 纪辞想也没有想,就要开口拒绝。 陶融却突然来了句,“多谢若姨。” 岑若这才开始正眼打量陶融,真真是,越看越满意,“缘缘这个夫婿,果真是人中龙凤。缘缘有他的辅佐,这家主之位,定能坐得稳稳当当。你们也别跟若姨说什么谢,如果不是景翰大哥,我和经儿,早就被赶出纪家了。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该早些让缘缘成家,这样,不就早早的收了心,家主之位也坐得稳稳当当的了。 “若姨,纪家是不是不讲究男尊女卑?” 这句话,纪辞憋了很久了。 “纪家是名门望族,又不是什么庄户人家,需要青壮男子做劳动力。在纪家,男子、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凡是有能者,皆能受到他人敬重。” 岑若说出这番话,让纪辞颇为意外,也颇为感动。 她还以为,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大辞已经根深蒂固,纪家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这纪家,看似规矩死板,原来还是这般会变通的。 将岑若送出去后,纪辞二话不说,就将陶融拽回房间,“陶融,你咋这么大的主意!没事干嘛非得替我做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到这边的真正目的!” 纪辞是真的被他气得不行,要不是碍于岑若还在,陶融刚开口时,她就要发作了。 “小小无意家主之位,不代表他们认为你无意。与其一个个排查,还不如主动出去,争夺家主之位。当初,幕后之人将她当做挡路石,不惜对她痛下杀手。若此番争夺家主之位,定能逼出幕后之人。” 纪辞听了陶融的话,怒火登时偃旗息鼓,“好像,有点道理……” 忽的,纪辞又重重地摇头,“不行,我们不会在这久留。等查出当年真相,就要拍拍屁股走人,那纪家怎么办?” 总不能,这家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撂挑子走人吧。 陶融轻轻地掐着纪辞的脸蛋,似乎,想要将她的疑虑掐散,“父亲是纪家上任家主,自从他离开纪家后,便再未过问纪家之事。这么多年,纪家从未再择家主,也没出过任何岔子。” “由此看来,纪家制度完善,家主之位,可有可无。之所以要择选家主,不过是选一个精神领袖而已。” “既然如此,我们坐一坐这家主之位,也无妨。一来,这本就属于你。二来,在纪家的日子,我们也能舒心些。” 纪辞一想到家主的特权,不免也有些动心,“怎么才能夺得家主之位啊?” 等她当上家主,她就废了那些家规。 她才过来一天,就憋屈得不行了。 “纪老太公,似乎非常属意你。” 纪辞一想到纪老太公那张锅底脸,脑袋更加沉重了,“好吧,那就去见见他吧。” “你不想去,那我代你过去。” “那不行。纪家人对我还算客气。看向你时,眼底的冒着的火光,都能烧得死人。你一个人过去,他们非得把你吃了。” “小小,你这么护着我,就不怕我得意忘形?” “你得意忘形,我就把你捏回来呗。” 纪辞、陶融来到纪老太公的院子,让人通报过后,等了许久,才听到里边的传唤声。 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过后,纪辞总算是坐到了花厅的椅子上。 纪老太公没精打采的,目光瞥向纪辞,似乎有些幽怨,“缘缘过来,可有要事?” 纪辞察觉到纪老太公的目光,心底一咯噔,她应该没有得罪他吧。 纪辞正反省之时,便听到纪老太公“咕咕”叫的肚子。 这下,纪辞突然反应过来。 纪老太公这是记恨她早上放下筷子,害得他没吃饱。 纪辞厚着脸皮,将纪老太公的目光忽略掉,“回堂叔祖父话,阿……” 纪辞想到,纪老太公不喜欢纪辞这个名字,话到嘴边又立即改口,“晚辈过来,是想请教家主之事?” 神情恹恹的纪老太公,眸光忽的闪闪的,身子都坐得更正了,“缘缘想通了,不再排斥当家主了?” 纪辞用力地点点头,以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我何时能当家主?” 纪老太公太过激动,纪辞没再按照规矩回话,也丝毫不在意了,“既然缘缘想通了,那一切都好办。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拜见其他族老,之后,就祭拜宗祠。” 纪老太公说这么多,这跟继承家主,八竿子打不着啊。 “堂叔祖父,祭拜完宗祠,我便是家主了吗?” “缘缘莫急,继承家主之位,可不是这般简单,且听我慢慢道来。若要继承家主之位,需在族中耆老们的见证下,通过所有考验,才是名正言顺的家主。” 果然,还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 “若我没通过考验,是不是,就失去资格了?” “缘缘还小,这次没通过,大可重整旗鼓,三年后再次尝试便是。总之,这位置合该是缘缘的,别人只有心里惦记的分。” 三年后,她尸骨怕是都没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纪辞耐着性子追问,“那这考验,具体是考什么内容呢?” “这考验,每任家主都有所不同,要等各个族老商议后,才能确定下来。我记得,缘缘小时候最喜欢待在藏书阁。缘缘若是觉得无聊,便带着……” 纪老太公不耐烦地瞥向陶融,“带着这个人,去藏书阁转转。不想去藏书阁,便带着他在府上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别总是窝在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纪家四姑娘见不得人。” 纪辞确实也想见识见识,世家大族的藏书阁,到底有多大。 “好,我们记下了。” 藏书阁门口,十八个纪家子弟,身姿笔挺地站着。 一见到纪辞,便恭恭敬敬地躬身见礼,“见过四姑娘!” 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四姑爷。” 纪辞进去后,压低着声音,“你说,你这么好,他们咋都不待见你呢?” 陶融嘴角微微翘起,“可能,在他们眼中,谁也配不上你。” “那是他们没眼光!” “我也觉得。” 书架都是用金丝楠木制成,上面雕刻这栩栩如生的人物小像,还刻着一行行小字。 走近一看才知,这些都是纪家博学名士的求学事迹。 纪辞目光扫过看不到尽头的书架,不由自主地惊叹,“果真是,汗牛充栋。这藏书阁,足足有六层。这么多书,足足有千万册了吧。” 陶融只是随意地翻看几本,眼底便翻涌上震惊,“这些书籍,不仅多,而且还珍贵。许多失传的古籍,这里都能找到,而且,还是作者的亲笔手稿。” 纪辞闻言,也跟着翻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里居然有21世纪的书,甚至,上面印刷的还是简体字。 纪辞压下心中的震惊,又提着裙摆快步往楼上跑。 一层一层地跑过,纪辞越看越震惊。 纪辞什么都设想到了,却万万没想到,最顶层居然摆放着一台台电脑。 纪辞尝试着开机,竟然真的能启动。 纪辞深呼吸一口气,“希望,能有网络!”  第194章 幕后黑手的杀招 纪辞操作电脑之时,陶融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强烈的不适感,让陶融忍不住伸手去挡这道光。 许久后,那种不适感才渐渐退去。 陶融用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中,周围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陶融察觉到一阵脚步声靠近,全身戒备地眯起眼睛,“谁!” “是我,颜七弦。” 颜七弦的声音驱散了浓雾,也带来了一缕缕的光亮。 陶融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身着淡蓝色的青花绣纹长褂。 容貌与萧裕极其相似,却比萧裕的面容更加精致。 即便与陶融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陶融在那么一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纪辞曾会对颜七弦动心。 “我们并不熟,你为何要见我?” 颜七弦含笑瞥过浑身紧绷的陶融,一副淡然洒脱的模样,“难不成,你希望我去见小小学妹?” 颜七弦没给陶融开口的机会,便再次叹息道:“陶融,小小学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你不必如此戒备我。” 陶融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颜七弦,深深觉得,颜七弦除了那张脸外,毫无可取之处,“现在,小小对你确实没有任何情意。” 以前,是小小年少无知,才会因为颜七弦的脸,一时误入歧途。 “陶融,我知道,你对她给我递送情书的事耿耿于怀。不过,这点我得申明,她对我绝无任何男女之情,她只是图谋我这个免费的家教老师。” 陶融瞄了一眼颜七弦,却没有开口,似乎在等颜七弦继续说下去。 “她就是看我辅导她功课,效果好还不要钱,就一直盯着我薅羊毛。”颜七弦越说越气,“情书居然写的是,要当我一辈子的学生,免费的那种。吓得我,都不敢再犹豫,收到情书的当天,就找我女神表白了。” 陶融无奈地摇了摇头,低低地轻笑,“果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我跟你说,她这妹子,虽然看着讨喜,实际上气得死人。你就放宽心,你不会有情敌的。” 陶融面色变得铁青,“小小很好,不可诋毁她!” “行行行,我也不跟你扯了。我找你,还有正事要说。” “你有何贵干?” 颜七弦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态,面容严肃又认真,“自然是,让你早些放小小学妹回去。若是再耽搁下去,她只会形神俱灭。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 陶融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失落与心酸,“她回去后,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颜七弦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陶融脸上划过,“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照顾她。你也无需担心,等她回去后,自然会有人照顾好她,不会比不上你。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是何人?” “天机不可泄露,除非奉上铜臭。” 电脑的功能并不多,除了检索书籍的功能,便只能发送邮件了。 纪辞埋头,飞速地打字。 邮件中,最醒目的一行字便是——颜七弦,我想留下来! 可是,过了许久,纪辞才收到一封回复邮件。 邮件内容很是简短,只有区区四个字——等你回来。 “颜七弦!” 纪辞气得咬牙切齿,终究还是忍住了砸电脑的冲动。 纪辞又飞速地发出去一封邮件,“颜七弦,你非要我回去,那我回去后,就拆了你的家。” “拆便拆,正好换套房子。反正,也有冤大头乐意给你赔钱。” “什么冤大头?” “你回来,不就知道了。不说了,我儿子哭了,我去给他冲奶粉。” 纪辞又发出一封邮件,却是石沉大海。 纪辞听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委屈地扭过头,“陶融,颜七弦欺负我!” 陶融眉梢挂着一抹春日的和煦,“回去后,好好找他算账。” “不对啊,听你这语气,似乎很希望我回去?” 以前,提起这事时,陶融都是强颜欢笑。 今日,语气如此轻松愉快,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底畅快,实在是太过反常。 “看你一直待在这,在忙什么?” 转移话题,有鬼!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陶融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什么。 许久后,才顶着纪辞审视的目光,“小小,其实……” 正在这时,纪景延的声音突然插入。 “阿辞,你要继任家主之事,已经传了出去。父亲和诸位族老商议,打算用集萃试考验你。” 纪景延的说话依旧清缓有节奏,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何为集萃试?” 陶融见纪辞的注意力被转移,长出了一口气。 “集萃试的重中之重便是文才技艺。这次,阿辞的对手是我。阿辞放心,我一定会让着你,让你成功拿下家主之位。” 陶融身子侧了侧,正好将纪辞挡在身后,“纪家家规有言,夫妻之间,勠力同心,一致对外。集萃试,若是小小不善之事,我代她出战即可,无需外人谦让。” 纪景延对陶融的话置若罔顾,径直绕到纪辞面前,“阿辞,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集萃经》,字字都是我亲笔所书,里面记载了历年集萃试的所有试题。” “我还特意让人精装后,才给阿辞送过来。你好好看,也许,这次就有历年的试题。” 纪辞将信将疑地接过《集萃经》,“那就谢谢……堂叔了。” 这纪景延至多年长她一两岁,叫他堂叔,还真有些烫嘴。 纪景延脸上的笑意变浓,给纪辞一一翻看重点部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阿辞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标注的重点,只要好好看……” 说着说着,纪景延手中的《集萃经》忽的脱手摔在地上,眼皮一翻,便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纪景延!” 纪辞吓得心突突地蹿跳,连忙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一口气。” 长舒了一口气后,纪辞才施施然地走到藏书阁外,缓缓地开口,“堂叔好像中毒了,你们速速请府医过来。” 众人闻言,眼底浮现出焦虑之色,却还是端着仪态,不疾不徐地找来轿子,将纪景延慢悠悠地抬走。 纪辞摇了摇头,“如果,纪景延真出事了,那绝对不是被毒杀,而是被纪家的规矩害死的。” 陶融将地上的《集萃经》小心地收起,才和纪辞跟到纪景延的院子,远远地看到,院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又折返了回去。 天色被黑暗压透,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纪辞终于听到纪景延那边的消息。 说是,突然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症状。 纪辞托着脑袋思忖,“我记得,原主也是突然起了高热,便再没醒过来。同样的症状,会是同一个人吗?” “奇毒应是藏在《集萃经》中,而且,下毒的目标是你,纪景延是你的替死鬼。按照纪景延所说,他还将《集萃经》送去给人精装。若此事与纪景延无关,凶手便是经手《集萃经》的人。” “我有意家主之位的消息一放出去,便按捺不住了。这凶手,还真是个急性子。” 陶融目光掠过远远摆放的《集萃经》,手指微微弯曲,有节奏地在桌上敲击,“这幕后黑手,必须要尽早揪出。否则,实在太过危险。” “纪家暗流涌动,我们初来乍到,不便轻举妄动。要不然,我们找若姨问问情况吧?” “嗯,好。” 说来也是赶巧,纪辞刚准备出去,岑若便来了院子。 一见到纪辞,便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围着纪辞转了一圈。 再三再四地确认纪辞确实没事后,心中的巨石才放下,“我刚回来,便听到藏书阁的事。景延代缘缘受过,现在还没醒过来。” “这孩子,是堂叔的老来子。打小就被娇宠着,从没吃过苦头。这次中毒,也确实是受了大罪。堂叔寸步不离地守着床边,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纪辞轻轻地拍着岑若的肩膀,待他情绪渐渐稳定缓和后,才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若姨,我问过,经手《集萃经》的人,还有纪绍、纪纹、纪绝,都是丝字辈的人。” “纪纹胸无城府,没有这么重的心思。纪绝囊中羞涩,拿不出银子买毒制药。最有嫌疑的,可能是……绍儿。” “纪纹、纪绝,我倒是听人提过。这个纪绍,倒是闻所未闻。” “绍儿在丝字辈排行第二,是丝字辈最有才华的人。只可惜,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便再未出过院子。自此以后,他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越是低调,不显山露水的人,越是可疑。 “若姨,我们想去看看他。” “缘缘曾不慎将他的爱犬小乖遗失,小乖也因此而丧命。小乖是绍儿的心头爱宠,吃饭、睡觉、沐浴都会带上。小乖身死后,他便再未养过宠物。缘缘若是过去,只怕见不到人。” 还有过节? 看来,这纪绍委实很可疑。 “我们就去看一眼,如果实在见不到人,我们回来便是。” 先礼后兵,明面上见不到,她就暗探。 陶融见岑若还在犹豫,不由得来了句,“小小与纪绍有过节,若姨定然没有。若姨带我们过去,他未必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也好。” 纪绍的院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雕梁画栋,极费巧思,凡入目之处,便是一处恰到好处的景致。 浓重的墨香中,捎带着些许的药香。 纪辞跟着岑若进去,很快便看到,正在池边洗笔的清癯男子。 这男子,一身黑色宽袖大袍,乌黑压抑的斗篷罩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嘴唇,上面还布满了一层死皮。 岑若看似责备纪绍,语气却是浓浓的关切,“绍儿身子虚,这池水寒凉,怎么亲自出来洗笔了。来,你去一旁好生歇着,若姨帮你洗。” 纪绍也没拒绝,只是僵硬地点点头,将沾墨的手洗干净,“如此,便多谢若姨了。”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这时,纪绍才后知后觉,院子还来了其他人,勉力扯出一抹笑意,想要问一句好。 待目光穿透过斗篷的小洞,看清纪辞的面容后,所有的愤怒霎时挤在有气无力的声音里,“纪缘,滚出去!” 因为太过激动,纪绍不断地猛咳,咳得倒抽凉气,病弱的面色也染上不自然的红晕。 歪歪地靠在一旁的假山石上,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第195章 得到纪家认可 岑若忙擦干手,用力扶住纪绍,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绍儿要是不想见缘缘,若姨这就让他们走。” 纪绍猛地抓住岑若的手,自嘲的目光在纪辞身上扫过,“她身份尊贵,所有人都低她一头。即便要走,也是我这个病秧子走!” 纪绍这种态度,岂止是过节,那简直是滔天的恨意。 “这是你的院子,你要是不欢迎,我们离开便是。” 这么好说话的纪辞,让纪绍微微一愣,紧接着,语气又是浓浓的嘲讽,“早点走,最好滚出纪家,再也别回来!不然,我不介意让你长眠地下!” 纪辞心事重重地出了院子,还不断地回想纪绍的狠话。 “陶融,你觉得,凶手会是纪绍吗?” 陶融回头望了一眼纪绍的院子,“第一,纪绍病弱,经手药物也不会有人起疑。” “第二,若中毒之人是你,纪景延送你《集萃经》,便是最有嫌疑之人。” “第三,纪绍与你有过节,有下手的动机。” “种种迹象表明,纪绍便是唯一的下毒之人。不过……” 陶融没有说出口的话,纪辞也猜到了,“不过,这一切都太顺了,顺得让人无法相信,纪绍确实是真凶。更重要的是,任务面板也没有提示,任务已经完成。” 也就是说,幕后凶手也许不是纪绍。 亦或者说,凶手不止是纪绍。 纪老太公办事的效率很高,说第二日早饭后,带纪辞拜见族老,即便纪景延还昏迷不醒,也带着一脸的愁容,给纪辞一一引见。 岑若则留在纪景延院中,代纪老太公照顾纪景延。 “诸位族老,这是景翰唯一的血脉——纪缘。缘缘打小就聪慧懂事,除了不守规矩,就挑不出半点不是来。缘缘旁边的这个……” 纪老太公随意掠了一眼陶融,便不满地移开视线。 紧皱眉头的面容,就像是瘦骨嶙峋的怪石,包着一张皱巴巴的人皮,看着更是可怕瘆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何身份?” 陶融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给一众族老见礼,“晚辈陶融,字悟之。小小在何处,何处便是家。至于身份,仅有一个太傅的虚衔。” 陶融此言一出,族老们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又变。 “四姑爷年方几何?” “回老先生话,二十有二。” “二十二岁,便已位居太傅,确实是难得的少年才俊。” 纪老太公冷哼一声,“这小子如今虽是太傅,却曾挂帅出征,一身的行伍之气。竟然还带着缘缘出没战场,简直有辱纪家文正之风!” 族老们夸赞的话,瞬时更在喉中,嘉许的目光都变成了不屑和鄙夷。 陶融轻轻地按住纪辞的手,微微摇头,低低地开口,“小小,稍安勿躁。” 纪老太公放任族老们痛批陶融,见批斗得差不多,才慢悠悠的摆手制止,“好在,这小子迷途知返,没跟景翰一样,一条道走到黑。身上除了太傅之位外,还有个荣王的封号。自此以后,我纪家便出了九个异姓王。” 族老们被纪老太公带节奏,突然觉得,陶融又顺眼了不少。 “如此看来,四姑爷确实是人中龙凤,算是缘缘的良配。” “言之有理,缘缘以前还放言,永世不回纪家。要不是这四姑爷,缘缘未必会回来。” “也许正是因为四姑爷,缘缘才将心思放在正途上,决心继承家主之位。”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都认可了陶融。 “老太公,缘缘成亲也快两年,这四姑爷还未入牒谱,实在是不合礼数。我们还是尽早卜上一卦,选个黄道吉日,将四姑爷的名字、画像记入牒谱。” “占卜问卦,个中翘楚,非景延莫属。”纪老太公眼底涌现出一股沉痛,“奈何,景延还昏迷不醒,府医也束手无策。若让我揪出下毒之人,定以家法严惩凶手!” “纪家人口复杂,一时半会没有头绪,也是在所难免之事。老太公无需焦急,我们刑法堂不是吃素的。再给我们一些时日,定能揪出幕后之人。” 陶融与纪辞相视点头后,纪辞立即瞅准时机开口,“堂叔祖父,堂叔代晚辈受过,晚辈心中惶恐难安。追查凶手之事,晚辈也想尽一份心力。” “缘缘还要准备《集萃试》,插手此事,难免分心。”纪老太公若有所思地瞥向陶融,“这小子,看着还有几分聪明劲,让他帮忙就行。” “晚辈明白。” 陶融微微颔首,“堂叔祖父,占卜问卦之时,晚辈略有涉猎。卜问黄道吉日,想是不成问题。” 纪老太公当即便让人呈上龟壳、三枚铜钱,交给陶融时,还犹疑了一下,“你要是不会,现在后悔,没人会说什么。不懂装懂,可是纪家的大忌。” “堂叔祖父,陶融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说涉猎,那绝对是技艺娴熟、炉火纯青。” 只见,陶融六爻铜钱起卦,手法娴熟,没有一丝凝滞。 “四姑爷这行云流水般的手法,比景延熟练得多。” “关键是这动作,轻缓从容,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有,四姑爷摇卦的声音,清清脆脆,毫不杂乱,比乐曲还要好听。” 族老们拿纪景延与陶融作比,褒陶贬延,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对着陶融嘉许地点头。 很快,卜问的结果便出来了。 “诸位长辈,黄道吉日是七日后。” 纪老太公终于对陶融改口,“好,七日之后便大开纪家宗庙,祭拜先人,给四姑爷入牒谱。十日后,举行集萃试。若景延清醒,便让他对战缘缘。如若不然……” 纪老太公咽下喉中的苦痛,“如若不然,便由绍儿出战。” 见过族老们后,陶融的地位,算是彻底确定下来。 纪家人对陶融的态度,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转变。 纪辞和陶融每日都探看纪景延,却始终没等到纪景延醒来。 凶手的线索,也被彻底切断,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纪辞双手托着脑袋,恹恹地垂着眸子,“过了这么久,原著的剧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当初,原主高热,到底是怎么醒过来啊?” “似乎是,七日后,突然醒来。即便是半溪,也查不出任何原因。”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陶融一脸严肃地看向纪辞,“你说梦话时,我听见的。” “是吗?” 纪辞感觉,陶融现在总是神神秘秘的,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明日便是第七日,若是不出意外,纪景延也许能醒来。” 纪辞细细思索后,又觉得无比地疑惑,“若是七日后便能自然清醒,也就说说,这毒不致命。若是不致命,凶手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 “恐怕,不是不致命,而是她有所防范,才逃过一劫。只是,不知是何缘故,她出了意外,你才会过来。” “如果致命的话,那纪景延肯定醒不过来。” 若纪景延因她而死,她真会内疚一辈子。 这时,突然传来岑若欣喜的声音,“缘缘,意外之喜,景延刚刚醒来了!” 纪辞又惊又疑,“真醒来了?” “瞧缘缘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希望景延醒来。” 纪辞自然不希望纪景延出事,只不过,按理来说,凶手既然下毒手,便不会留情。 还是说,因为纪景延不是真正目标,所以才能安然无恙地醒来? 纪辞悻悻地笑了笑,“我就是太激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既然他醒来了,我这就去看看他。” “景延刚醒来,身子骨弱,不便见人。探视的人,知道景延没事后,都已经回去了。缘缘也不必担心,明日祭拜宗祠,景延已经说过会去。想来,身子应该没有大碍了。” 祭拜宗祠,是纪家举足轻重的大事。 所有人都换上繁复的礼服,乘坐马车前往纪家宗庙。 纪家宗庙摆放着所有纪家先人的灵位,但只有功勋卓越的人,遗骨才能供奉于此,享受后人的香火。 几百个纪家嫡系子孙巍然站立在正堂之前,最前面的是纪老太公、岑若、纪辞、陶融。 往后,则是按照族谱,各字辈依次排列。 礼教尊卑,格外分明。 “跪!” 每人手上持着线香,对着高台上的纪家三圣石像行稽首礼。 “伏维正月,万象更新。纪氏后人,千子万孙,香火鼎盛。祀奉先人,叩谢祖恩……” 念完洋洋洒洒的长篇祭文,众人手上的线香都快燃了一半。 即便,跪得双腿发麻,在这庄严肃穆的场合,纪家子弟仍旧无比地虔诚敬畏。 终于,等来了洪亮的声音,“起!” 纪老太公被瘦弱的纪景延搀扶,慢悠悠地走上前边的大理石台阶,距三圣石像还有三级台阶时,才又敬又畏地停住脚步。 “诸位先贤圣人在上,兹有纪家三十七代子孙纪缘,帝皇赐名纪辞。聪慧警敏,少有佳名。夫婿陶融,文采斑斓,胸有锦绣韬略,大辞亲封荣王,今入纪氏宗祠牒谱,纪家子孙为证!” 第196章 集萃试 族老们再三商议,最终将集萃试的地点定在纪家的文墨坛。 文墨坛是纪家始祖设坛讲学、论道之处,四周是重檐斗拱的廊亭,遍植着正直虚心的紫竹林。 风过,竹林沙沙,书声琅琅,心境随之宁静平和。 正中心则是高高筑起的高坛,四四方方,寓意为人处世规矩方正。 纪辞、陶融、纪景延、纪绍站在上方,身姿笔挺,如松似柏。 “集萃试共计三场,各族老联合出题。主评审人为纪老太公,二老夫人岑若。” “蓝队——纪景延、纪绍。” “红队——纪缘、陶融。” “每场比试,双方各派出一名队员出战。” “第一场,计时一个时辰。比试双方就纪家9000家规,相互出题,难倒对方者获胜!” “比试一刻钟后,正式开始。现,比试双方确认出战之人,” 纪家那9000家规,纪辞十条都没记住。 纪辞根本没犹豫,就将陶融推了出去,“你过目不忘,9000家规,对你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我相信你,定能将敌方击败!” 陶融无奈地摇着头,低低地轻笑,“9000家规,小小何以见得,我便记住了?” “如果输了,也没关系。反正,这场比试是你比的,丢人的也不是我。是吧。” 纪辞说完话后,便毫不厚道地提着裙摆闪人。 纪辞这边,早早地确定好人选。 纪景延那边,却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绍儿,9000家规,我七岁时便倒背如流。这场比试,你还是莫要同我抢了。” “堂叔大病初愈,精神恍惚,恐会忘事。这场比试,还是小侄出战,以免首战便惨败。” 纪绍的身子虚,每说一句话,便要歇一会。好几次,差点没喘过气来。 纪景延便抓住这点不放,“绍儿体弱多病,风一吹就跑了,还是在一旁观战。免得,突然气晕,弄得人心惶惶。” “我……” 纪景延见纪绍还要反驳,干脆拿出长辈的款儿,“绍儿是晚辈,当敬重亲长,这般忤逆堂叔,是为不敬!” 纪绍没法子,只好拖着病体走下文墨坛。 刚落座在自己的坐席,又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纪辞的坐席。 纪辞在身旁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无其他人后,才试探地开口,“你找我?” 上次,她被纪绍赶出院子后,二人便再没有任何往来。 好端端的,纪绍找她作甚? “纪缘,有我在,你休想获胜。家主之位,你趁早打消想法。这纪家,更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纪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话,没给纪辞开口的机会,便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坐席。 这边,陶融和纪景延的比试,也正式拉开帷幕。 “陶融,听好了,请你任意说出五十条修身的家规。期间,停顿不可超过三下。” 陶融略略垂眸,便从容不迫地开口,“第9条,凡纪家子弟,不可口出秽言。第71条……” 陶融说话的声音,抑扬顿挫,轻重缓急也掌握得很好,就像是珠落玉盘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享受。 下面的人沉浸在这声音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快速地翻阅厚实的《纪氏家规》。 “没错没错,四姑爷没有说错一条!” 纪景延这才正眼望了陶融一眼,“看来,是有备而来。” “纪家凡入目之处,便刻有家规条训。陶某记性不算差,日日观瞻,自然而然记住一二了。” 纪辞眼底闪着小得意,“啧啧啧,这人还真是凡尔赛。” 纪景延不自觉加重了语气,“陶融,说出纪家第4条、第44条、第444条、第4444条家规。” 这话一出口,底下的人纷纷摇头叹气,“这下,四姑爷输定了。” 纪辞不明所以,低声地询问,“此话怎讲?” 众人正想开口,察觉到纪老太公威严的目光,纷纷噤声不语,坐得板板正正。 陶融仍旧是气定神闲之态,没有一丝丝的焦虑,“纪家家规,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四’与‘死’同音,是为不吉,故逢四则过。堂叔说的这几条家规,根本不存在。” 纪景延伸着脖子,就跟一个傲娇的公鹅似的,“比试规则并未说过,不能出无解之题。若你答不上来,这场比试,便要判我胜出。” “堂叔何以见得,陶某未给出答案?” “你何时给了答案?” 陶融笑得淡然从容,仿若一切都尽在掌握,“逢四则过,便是陶某给出的答案。还是说,堂叔认为此言不够有信服力。或者说,堂叔私心里认为,是先人制定家规时,不慎遗漏家规。” “我……” “陶某提醒堂叔一句,质疑先贤圣人,是为大不敬。” 陶融这一招,实在是太绝了。 所谓的,用魔法打败魔法,不过如是。 果然,论起打嘴仗,还没人能赢过陶融。 若不是周围都坐着纪家子弟,纪辞真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纪景延气得肺都要烧焦了,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得端着仪态,所以,那面容都有些歪曲,看着好不滑稽。 “陶融,你别得意,我还有下一题。” “堂叔连出两题为难陶某,是否,也该陶某出题?” 陶融两次四两拨千斤,巧妙地答出纪景延的难题。 坐下文墨坛下的纪家子弟,心里的那杆秤,都不自觉地偏向陶融,“确实该四姑爷出题了。” 岑若也赞同地点头,“景延,让四姑爷出题。” 纪景延迫于纪家子弟的压力,只得将主动权交给陶融,“哼!放马过来便是。” 陶融目光掠向纪景延,嘴角溢出一抹轻笑,却始终没有开口。 纪景延看到陶融的笑容,脑海里登时浮现出‘笑面狐狸’四个字。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你出题便是,别盯着我看!” “纪家家规,过时不食。若有人私藏食物,暗自进食,该如何处置?” 纪景延一直悬着一颗心,听到陶融的问题后,眸光染上一层层的轻蔑,“按照纪家家规,罚没所有赃物,视其数量处置。” “若赃物在一人食量之内,抄写家规五遍;超过一人食量,是为重罪,当抄写家规百遍,禁食两日。” 果然,还是他高估了陶融。 就这种题目,还能难得倒他? 纪景延暗自窃喜之时,陶融又抛出一个问题,“若叔父执掌刑罚,堂叔祖父私藏食物,叔父该如何处置?” 纪老太公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似乎,这般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纪景延的笑容挂不住了,“这道题,根本无解。” 纪家家规有言,无论父母亲长是否有错,作为儿女孙辈,都不可对亲长不敬。否则,便要被逐出纪家。 所以,执掌刑罚之人,都是直系亲长俱亡之人。 “比试规则并未说过,不能出无解之题。若你答不上来,这场比试,便要判我胜出。”陶融微微含笑,“叔父说过的话,陶某回敬给叔父。” 岑若嘴角的笑容也压不住了,“景延,不急,还有一炷香的工夫。你慢慢想答案,大家都有耐性。” 纪景延不甘心地瞪着陶融,刚准备开口,便被陶融见缝插针地打断,“叔父,纪家家规,瞪人是为无礼。” 该死的家规! 纪景延一直对纪家家规引以为荣,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家规碍事。 即便纪景延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气得手都在发抖,在众人面前,也发作不得。 “我认输!” 说完,便用力压着翻飞的广袖,一步步走下文墨坛。 因着纪景延是纪老太公的独子,纪老太公需要避嫌,宣布比试结果的事情,只能由岑若一人出面。 “第一场比试,陶融获胜!各位纪家德高族老,纪家青年才俊可有异议?” 除了纪景延、纪绍,所有人都对陶融投向嘉许欣慰的目光。 尤其是纪老太公,直接忽略掉纪景延,满意地拍着陶融的肩头,“四姑爷不愧是人中龙凤,接下来的比试,定能轻松过关。” “父亲,第二场比试是文才,这是景延的强项。陶融出身行伍,定不是景延的对手。” 纪辞笑吟吟地走上文墨坛,“行军打仗,是陶融众多绝技之一而已。文才可是他的主技能,比文才,你肯定比不过他。” 反正,她认识陶融这么久,除了做饭不够美味外,就没发现他有什么不会的。 “叔父所言有理,陶某确实学艺不精。这第二场比试,小小出战。” 纪景延听到纪辞出战,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若是阿辞出战,这一场我认输。” 纪绍说句话就要喘三喘,仍旧不忘对人冷嘲热讽,“叔父朝一个胸无点墨的人认输,也不怕被人耻笑。你不比,我比便是!” “二哥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即便称不上鸿儒名士,也是看过几本书的。” 纪绍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纪老太公威严地摆着手,“第二场比试,所有人都需要出战。不拘题材,大家即兴作一篇赋文,文采辞赋最佳的一队获胜。”  第197章 古怪的药馆 集萃试一日一比试。 第一场结束后,众人便各自散去。 陶融和纪辞随意找了个理由,便出了纪家,轻车熟路地来到附近的小镇。 于遇、萧问渠、纪言三人,正坐在镇上的戏台下看戏,唱的剧目正是纪辞曾经排演的《桃花扇》。 三人一边看戏,一边吐槽。 “看了这么多个李香君,还是公主演出了神韵。” “唉,我听说,纪家的家规可多了。也不知道,小辞儿有没有受苦。” “你们说,公主啥时候才来找我们啊。” 纪辞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着纪言的后背砸过去。 ‘嘣’的一声后,纪言背部吃痛,拍着板凳腾地站起,“哪个小贼,竟敢暗算小爷!还不速速滚出来!” 纪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本女侠是也!” 纪言心里气不过,正想捡起地上的石子回敬纪辞,被陶融威胁的目光一瞪,复仇的小心思都被吓跑了,只剩下一肚子的委屈。 “人家刚刚还在担心你,你居然还用石头砸我。哼!没爱了。” 纪辞悻悻地摸着鼻子,“这不是在纪家待久了,天天都的规规矩矩。现在一出来,有点手痒。好啦,别生气了,本女侠带你去吃大餐。” 一听到这话,于遇、萧问渠的眼睛都亮了。 “我们要吃迎客来的醉鸭、铁板鱿鱼、究极高汤……” 陶融阴沉着面容,目光幽冷地扫向萧问渠,“《集萃经》中所藏何毒,可打听清楚了?” 萧问渠推了推于遇,“问你话呢,事情办好了吗?” 于遇又拼命地对纪言使眼色,“你去办了吗?” 纪言二话不说,就和这二人拉开距离,“小辞儿,这俩货只顾着吃喝玩乐,把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已经没钱找人去打听了。” “纪言,你好意思说我们,要不是你非要去斗鸡,输了几百两银子,我们能这么落魄?” 纪辞头疼地扶着额头,“人家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你们三个倒好,凑在一起,正事不做,成天想着玩乐了。” 早知道他们这么不靠谱,就该早些出来的。 三个人,齐刷刷地低着头,“我们知道错了。” “一个个的,认错倒是挺快!” “公主,只要你再给我们三百两银子,我们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纪辞朝着于遇伸出手,“行了,把《集萃经》给我,我亲自找人打听。” “公主,东西在一个药馆老先生的手上,如果要回来的话,得花三百两去赎。” 纪辞是真的被气得没脾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纪辞猜到,这仨货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我们拿到《集萃经》后,当天就打听到,西街的杏林馆有个药老,浸淫毒道五十年。我们找上门后,他轻而易举就看出,到底藏了什么毒。” “可他死活不肯透露风声,还把《集萃经》私吞了,非得让我们拿出十万两买消息。我和萧问渠联手,都打不过他。” 纪言也弱弱地解释,“嗯嗯,是的。我们进不去纪家,也不知道,小辞儿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就想着,去斗鸡赚点银子。没想到,还把银子给输了。” 纪辞听了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陶融,这人也太过分了,连我们的东西都敢私吞。要不然,我们去找他算账吧?” “公主说的是,大人出马,肯定能将他打得跪地求饶!” 西街的杏林馆,是整个弘章最大、最豪华的医馆。 也是风评最差的一家医馆,几乎没人愿意踏进杏林馆半步。 杏林馆周围坐落着不少的小医馆,百姓们都排队等在外边看诊。 寒风凛凛,吹刮得脸颊都变成了紫红色,却不肯踏进杏林馆半步。 看到纪辞一行人准备进去,还非常好心地拉住他们,“我看你们几个脸生,应该是刚来我们弘章没多久。你们肯定不知道,这杏林馆里边的大夫怪得很。他救人全看心情,心情好时,救人不收一文钱;心情不好,竖着进去,让你横着出来。你们几个人,还是别进去招惹晦气了。” “是啊,是啊,大娘说的对。医馆虽然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但也是要开门赚钱的。哪家医馆和杏林馆一样,大白天的,还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谢谢您们的提醒,我们过来,确实是有些要事,不得不进去。” 纪辞的话一出口,那些人都叹了一口气,拉开了和纪辞的距离。 隐隐约约的,还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年纪轻轻的,干嘛非得想不开,要跑进去送死。’ 纪辞站在杏林馆的外头,将信将疑地趴在铁门缝上,眯着眼朝里边瞅去。 里边确实很是怪异,阴沉沉的,没有任何的光亮。 时不时的,还传来令人发瘆的呜呜风声,夹杂着阵阵的叮叮当当声。 于遇吞咽下一口口水,“公主,我们上次过来,也是这样。没事的,我们推门进去就是了。” “那要不然,你先进去。” 于遇推了推萧问渠,“公主让你先进去。” 众人还在推推搡搡,陶融已经上前一步,将门推开,率先抬步进去。 纪辞见状,赶紧抓着陶融的衣袖,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于遇、萧问渠、纪言正准备跟进去,半掩未掩的铁门突然紧紧闭上,将三人阻拦在外面。 无论他们如何用力,都劈不开那扇铁门。 杏林馆内乌漆嘛黑,进来有一会工夫,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纪辞害怕被什么东西绊倒,不敢迈开大步。 “陶融,你带火折子了吗?” “没带。”陶融握紧纪辞的手,“别怕,抓紧我,别放手。” “嗯。”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扩大。 纪辞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突突突地打鼓,节奏越来越快。 忽然,纪辞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小腿,并一点点地往上延伸。 纪辞只感觉,那股凉意瞬间便蹿到了头顶。 “啊——救命啊——” 纪辞吓得头皮阵阵发麻,又蹦又跳,想要把那个不明物体甩下去。 “小小!” 纪辞定了定心神,用力推开陶融,在原地又踩又跺脚,“你先别过来,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就要制服它了。” 踩得纪辞气力全无,感觉脚底那个鼓鼓的东西,已经被踩扁。 纪辞才后怕地拍着心口,小心地挥着手,朝陶融靠近。 尽管纪辞已经足够小心,还是被地上凸出来的东西绊倒。 纪辞一个重心不稳,便狠狠地扑向地面。 陶融捕捉着黑暗中的动静,准确及时地将纪辞捞到怀里,才没让她狗啃泥似的摔到地上。 然而,两个人动作的幅度过大,碰到周围不少东西,东西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 乒乓的声音中,夹杂着一道粗粝苍老的声音,“啊!我的宝贝们——” 黑暗中,纪辞感觉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被撞得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陶融怀里,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等陶融扶着她站稳时,室内已经被几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亮堂堂的。 这光亮,除却冰冰凉凉外,和正午的阳光有得一比。 也正因如此,纪辞清楚地看到,室内一地的狼藉。 一盆盆的盆栽摔在地上,里边的的泥土倾倒在地,乱糟糟的,简直不堪入目。 灰袍药老痛惜拾起一株药草,全身都在震颤,“我的宝贝,你死得好惨啊。” 灰袍药老放声痛哭,佝偻着身子爬到纪辞旁边,盯着她脚边的那摊肉泥,流出了悲痛的老泪,“小蛇蛇,你死得好惨,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纪辞一听到,那坨肉泥是一条蛇,浑身一阵恶寒,只觉得凉飕飕的,“它……它是蛇啊?” 太可怕了,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就被蛇咬了。 陶融安抚地拍了拍纪辞的肩头,“别怕,如今还是正月,没有蛇。” “两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这是灵蛇,不会冬眠,怎能跟普通的蛇相比。你们害得它死无葬身之地,还不赶紧赔钱!” “还有,我医馆内的这些药草,都是无价之宝,被你们这么弄死了,也得赔钱!” “今儿个,我家小蛇蛇刚死,我得给它积点功德,便只要你们一百万两银子。” 纪辞本来想着,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也准备和和气气地赔偿。 一听到要一百万两,登时就不乐意了。 “这位老先生,你这是抢钱吧!要不是你这里乌漆嘛黑的,我们一进来就关了门,能出这摊子事?” 灰袍药老声音洪亮,盖过纪辞的声音才满意,“始作俑者就是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此事是我们惹出,我们认赔。” 陶融轻轻地拍着纪辞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过,这蛇虽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依稀能猜出,只是普通的白蛇。还有,药馆里摔坏的草药,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药材罢了。所有损坏的东西加起来,绝不会超过一百两。” 灰袍药老假泪顿收,眼中涌上一层阴鸷,“看来,是遇到行家了。不过,你们到了我的地盘,不脱掉一层肉,休想离开!”  第198章 药老的条件 “碰瓷还这么理直气壮。”纪辞躲到陶融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灰袍药老,“陶融,教训他!” 陶融拔出藏锋剑后,如鬼魅一般的踪影,瞬间便逼近了药老。 不见灰袍药老有什么动作,浑身便释放出骇人的威压,压得人心慌发怵。 陶融也被药老那股凌人的气势震开,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眨眼之间,灰袍药老又将所有的威压收回,冷笑地扫过纪辞、陶融,“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别自不量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识相点,便赶紧交出银子走人!” 这药老非常强大,内功深不可测,陶融都不敌他,也难怪于遇、萧问渠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纪辞收起脸上玩闹的笑容,神情肃然地望向药老,“说得倒是容易,你见过谁,会随身带一百万两银子?” “这还不简单,写封信,让纪家人拿银子过来赎人便是。” 纪辞敏锐地抓住重点,“你认识我们?” 药老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就是纪家的四姑娘、四姑爷。那本《集萃经》,也是你们派人过来调查,到底藏了什么毒。纪家也就看着风光,里边的那些阴私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药老说这番话,显然是知道许多内情。纪辞在纪家待了多日,追查陈年真相,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也许,在这个老先生身上,会有极大的突破。 “老先生,既然您知道,可否为我解惑?你要多少银子,我过段时日便让人送过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你们何时给我银子,我便何时开口。若我没记错,你们明日还有比试。若是不找纪家要银子,也不知道,你们耗不耗得起。” 药老蹲着身子,仔细地收拾着狼藉的地面。 似乎,根本不担心纪辞、陶融会趁机逃跑。 纪辞也蹲在药老旁边,帮着收拾东西,“老先生,实不相瞒,我这个四姑娘的身份,也就是看着尊贵,实际上,他们都巴不得我出事。那本《集萃经》,就是他们用来对我下毒手。” “他们巴不得我出事,你扣下我们做人质,问纪家要银子,肯定拿不到一分钱。咱们打个商量呗,只要你说出我们想要的信息,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立字据。过段时间,我亲自送给你。” 药老狐疑地瞥向纪辞,又用古怪地打量陶融,“我要一百万两,你们真拿得出来?” “只要你说的消息有价值,我砸锅卖铁都给你凑够一百万两!” 药老双眼发光地盯着纪辞,就像是盯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黄金,“小姑娘,就冲你这句话,我决定要和你结为忘年交!” “结为忘年交,是不是就不要我银子了?” “想得美!” 纪辞撇了撇嘴,“那你忘年交的身份,也不怎么样嘛。” 药老被纪辞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小姑娘,可别瞧不起人!和我结为忘年交,我就能放你们回去。五日内,若你们能筹齐一百万两,你们要什么消息,我都可以告诉你们。甚至,两年前何人对你下毒,我也能告诉你。” 纪辞手上的药草逐渐抓紧,不可否认,她动心了。 药老说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没了,还能再赚,远没有真相重要。 陶融的手放在纪辞的肩头,对她微微地摇头,“这秘毒,整个弘章精通医药之人,都觉察不出任何异常。独独老先生能一眼辨出,只怕,此毒出自老先生之手。” 药老如树皮一样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显然是,默认了。 “老先生如此看重钱财,能为巨款出卖前顾主。难保,不会在我们离开后,将我们追查陈年旧事的消息卖给别人。” 药老扔掉手心的药草,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目光一触及陶融,浑身瞬间散发出冷冽的杀气,“小伙子,你觉得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即便在药老的威压下,陶融仍旧一脸淡定从容,“纪家,我们不回了。以后,我们便留在这杏林馆。至少,都不用担心,有人对我们暗下杀手。” 药老眯起了眸子,“你以为,我就不会要你们的命?” “老先生若真要取我们性命,便不会和我们多说废话。” 药老突然朗声大笑不止,“哈哈哈,小伙子倒是有些小聪明。这杏林馆,到处都是毒物,一碰就没命了,可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奉劝你们一句,快快走人才是!” 陶融聊开衣袍,缓缓地落座于木墩上,“天色已晚,我们无处可去,这杏林馆,着实是个好去处。” 纪辞难得见到陶融这般耍无赖,虽然摸不准他的用意,但也是非常配合,“没错,我们就赖在这不走了。你这个杏林馆这么豪横,总不能连口饭都不给我们吃吧。” 药老气得在他们跟前转来转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你们赶紧走人,我还有正事要做!” 这两位,怎么说也是纪家嫡系一脉的人,要是赖在这里不走,纪家肯定会跑来要人。 一旦他和纪家那堆人见面,那些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药老既然将我们留下,想将我们送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药老甩了甩袖子,“算我怕了你们!我也不要什么一百万两了。只要你们能坐上家主之位,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们!” “万一,你跑了呢?” “你们要是不放心,大不了,我跟你们去纪家。” “纪家不是不让外人出入?” 药老只觉得自己牙根都痒痒,“只要让我跟着你们,我自有法子进纪府!” 这药老看着甚是古怪,但也不像什么嗜杀的恐怖分子。 况且,纪辞确实是有求于他。 没有犹豫多久,纪辞便点了点头,“好。” 纪辞在杏林馆耽搁了不少的工夫,出去时,天已经阴沉沉的。 纪言听到身后铁门打开的声音,激动地跳起来,“小辞儿可算是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被里边的怪老头给吃了。” 药老愤愤地瞪着纪言,做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再乱说话,我将你毒死后,再一口吞了你!” 纪辞无奈地扶着额,“药老,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欺负小孩子。” “我乐意!” 纪言对着纪辞挤眉弄眼,似乎在说:小辞儿,这怪老头被你收服了吗? 还没呢。 纪言:那你加油! 我尽力哈。 纪言很是贴心地将于遇、萧问渠拦下,“小辞儿,这天儿也不早了,你赶紧回纪家吧。要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回纪家,你就要触犯家规了。” 纪辞乘着马车,紧赶慢赶地奔向山上的纪府。 还好,赶到纪府时,天上还剩下一抹晚霞的余晖。 然而,纪家的大门,却闭得严严实实,连丝风都透不进去。 “天还没黑,这门怎么关上了?” 陶融眉梢染上一抹嘲讽,“也许,有人不希望我们进去。” 纪辞很是平静,从大门处收回视线,“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大门进不去,翻墙进去便是。” 药老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在纪府大门处转悠,“纪家家规森严,闭门之前没回去,可是犯了大忌。翻墙偷溜进去,就是罪上加罪。罚跪祠堂还是轻的,严重的话,还会被逐出家门。” 他们耽搁了那么久,不都是这老头的功劳。 现在倒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要不是还有求于他,还打不过他,纪辞真想和他干架。 “偷溜进去被发现,至多不过罚一顿。要是夜不归宿,那才叫严重!” 药老打着哈欠回到马车上,“行,我就在外面等你们。要是你们进去没事,明天一早,记得出来接我。” “行吧。” 纪辞给了个眼神给药老,让他自己体会。 对他们喊打喊杀的,一到纪家,就怂成这样。 纪辞、陶融足尖点地,轻松翻进壁画围墙。 果不其然,一落地,便蜂拥出几十个纪家子弟。 纪家子弟高高举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了个瓮中捉鳖。 为首的便是纪绍,“纪缘闭门之前未归,已是重罪。翻墙而入,罪加一等!” 纪景延拍了拍纪绍的肩膀,一副商量的语气,“绍儿,阿辞回来纪家多日,什么家规都犯了,却从未晚归。这次,肯定是无心之失,要不然还是算了。” 纪绍语气坚决生硬,根本容不得他人拒绝,“纪缘屡次三番触犯家规,每每说要严惩,却从未落到实处。这才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让她更是不知收敛。此次,要么严惩不贷,要么将她逐出纪家。” 纪辞若有所思地望向纪绍,“二哥这般执意要将我赶出纪家,莫非,担心我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纪绍强迫自己看向纪辞的目光,可眸光里的心虚,却怎么也藏不住,“我……我纪绍行得正坐得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纪景延又忧心忡忡地看着纪辞,“阿辞,绍儿即便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无妨纪家的利益,那便是他自己的私事。你这般逼迫绍儿,他心底定然会对你生怨怼之情。” 纪景延看着是劝架,实际上,就是明里暗里地拱火。 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心。 纪辞含水的眸光微微流转,突然笑出了声,“堂叔这话,可是间接透露,二哥有不可告人之事。而且,还心胸狭隘,我几句话,便会对我滋生怨恨。”  第199章 捧杀 纪绍不善地睨向纪辞,“叔父为人宽厚仁善,你休想挑拨离间!你深夜归家,翻墙入户,实在不成体统。今日,我们便要严惩重处你,以正纪家清雅家风!” 纪绍缓慢地挥着无力的手,气势却十分骇人,“给我拿下纪缘、陶融,关入慎行堂!” 纪景延又‘好心’地挡在纪绍面前劝架,“绍儿,慎行堂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怎么能让阿辞待。要不然,还是换个别的法子处罚吧。” 那些持棍的纪家旁支子弟,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都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目光交流:到底该不该出手。 性情偏执的纪绍,突然变得很好说话,“叔父言之有理,那便换个法子。依叔父之见,该如何处置?” 这个烫手山芋被抛给纪景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愕然过后,才站得板正威严,目光掠向神色自若的纪辞,“阿辞他们翻墙而入,都是因为自恃身怀武技。” “试问:我们纪家嫡系子孙,哪个有野蛮的武力。阿辞,只要你们服下散功丹,今日之事,我们便既往不咎。” “纪景延,你觉得可能吗?” “阿辞,别这么固执了。不过是武功而已,没了便没了。纪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还怕没人保护你吗?” 她苦练武功,才有今日的武技。 纪景延一句话,就想废掉她的武功,这绝无可能! 陶融的武功,更是苦练多年,更不可能说废就废!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 她在纪家憋屈了这么久,真忍不下去了。 纪辞将陶融护在身后,用力拔出藏锋剑,直逼纪景延的心口,“纪景延,是可忍孰不可忍!刚刚的话,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其他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陶融扔出的石子击中,一个个倒在地上,揉着痛处大声呼痛。 纪景延吓得身子紧绷着,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弹,“阿辞,对长辈痛下杀手,是大逆不道之事,要被逐出纪家。” 纪辞上前一步,纪景延立即大步往后退,但藏锋剑剑刃一点点刺破纪景延的衣料、皮肉。 血滴子涌出,在银白色的锦袍上晕染开来,化成一朵明丽的红梅。 “你以为我不敢?!” 纪景延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刺激到纪辞。 这人实在是太猛了! “这里,还真是好生热闹啊。” 岑若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散开,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纪辞看到是岑若过来,才勉强收了剑。 “见过纪老太公、二老夫人。” 岑若一言不发,目光漠然地扫视过众人。 除了纪辞、陶融,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久后,岑若才含着薄怒开口,“怎么兴师动众,还明火执仗的,搅得纪家家宅不宁,到底发生了何事?” 纪景延偷瞄了一眼板着脸的纪老太公,见他凝眉不语,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回二嫂话,阿辞闭门前未归府。景延按照纪家家规,拨乱反正,正纪家家风。” 纪老太公目光锐利,掠向纪辞手中的藏锋剑,上面还残留着纪景延的鲜血,“缘缘动剑了?” “是又如何?” 她做过的事,便不会推卸责任。 大不了,就被逐出纪家。 反正,药老知道当年的真相,她多费些银子而已。 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绝不能再这么委屈自己。 纪老太公却抚掌大笑,“好!缘缘做得好!就应该这样!” 有没有搞错,她差点杀了纪景延,纪老太公难道不该生气? 纪老太公越看纪辞,越是满心满眼的欣慰,“缘缘是纪家未来的家主,就应该这样的魄力。唯唯诺诺、死守规矩的家主,我们纪家也看不上。” 纪景延也突然换了张面孔,“阿辞,父亲为了逼出你以前的反骨,也是煞费苦心。你要记得,在这纪家,你就是最尊贵的,拥有一切特权。无论做出什么事,别人都不敢说什么。” 纪辞和陶融回到房间,还在回想纪景延的话,“陶融,我怎么总感觉,纪老太公、纪景延不怀好意。说是要我随心所欲,大可无视纪家的家规。这样的家主,真的能服众吗?” 他们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捧杀。 这比暗地里的冷刀子还要可怕。 “纪家水深,处处暗潮汹涌。我们尽早结束集萃试,得到了想要的真相,便离开纪家。” “嗯,好。” 纪景延眉眼耷拉,跟着纪老太公回到院子。 纪老太公挥了挥手,将院子里的人都屏退,才痛心疾首地瞪着纪景延,“跪下!” 纪景延不敢多说一句,便扑通地跪在铺着鹅卵石的地面。 膝盖与地面的激烈撞击,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父亲,景延知错了。” “错在何处?” 纪景延弱弱地开口,羞愧难当,都不敢看纪老太公的眼睛,“回父亲话,景延不该自作主张,听信绍儿的蛊惑,将阿辞关在门外,还逼她自废武功。” 纪老太公单手背在身后,揉了揉太阳穴,“绍儿自小心思多,你是个实诚的好孩子,被他蛊惑也在所难免。” “只是绍儿这孩子,打小就和缘缘要好,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张席子睡觉。怎么,缘缘离开纪家几年,便处处针对缘缘?” 纪景延暗暗揉了揉发疼的膝盖,“许是,绍儿的爱犬小乖,因阿辞的缘故走失、丧命,绍儿便对阿辞有偏见。” “缘缘是绍儿唯一的妹妹,亲疏远近,绍儿自然是有数的。小乖与绍儿再亲,也亲不过缘缘,定然不是这个缘故。” “那……”纪景延犹豫片刻,又忐忑地开口,“可能是绍儿有意家主之位,若是没有阿辞挡路,也许就……” 纪老太公面上蒙上一抹沉黯,并且,越来越浓重,“这家主之位,即便没有缘缘,也轮不到他!”纪老太公突然瞪着纪景延,“景延也别生这起子妄念!” “父亲从小教诲,景延不敢肖想。只是,景延好奇,若没有阿辞,这家主之位会由谁担任?” “经儿是丝字辈的嫡长子,自然该由他来继承。” “经儿早已改姓,且远离纪家。这家主之位,按理来说,该由绍儿继承才是。” 纪老太公面色一变,举起手就要扇纪景延一个耳光。 即将碰到他的脸时,又生生顿住,气愤地甩着衣袍,“缘缘好好地待在纪家,你这般咒缘缘,是何居心!” 纪景延重重地在地上磕头,“回父亲话,景延失言了,求父亲责罚!” “罢了,你是个直肠子,心思纯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来,也是无心之言。以后,切不可如此妄言!还有,纪绍若有什么举动,及时报给我。” 若纪绍真有不轨之心,为了缘缘,他只能心狠手辣了。 “是!” “自去找个蒲团跪着,明早再起来。” “景延遵命!” 第二场集萃试开始前,纪辞特意出府去接药老。 本以为,还要废一番口舌。 谁知,药老居然有纪家子弟的腰牌。 因为纪辞亲自出府接人,即便药老带着死树皮似的古怪面具,还是轻轻松松就混了进去。 纪辞安排药老坐在自己的席位,才和陶融相携着登上文墨坛。 过了许久,纪绍才扶着一瘸一拐的纪景延上来,“堂叔,小心点坐,别碰到膝盖了。” 纪辞正好奇之时,耳畔突然传来陶融的低声,“昨晚,纪老太公罚纪景延跪了一宿。” 纪景延是纪老太公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对他千娇百宠。 因为昨晚之事,如此重罚他,大概是为了给她一个交待。 若是为了作秀给她看,这牺牲,是不是有点大? 纪辞越来越看不清纪老太公了。 纪辞压低着声音,“陶融,等这场比试后,我们去探探纪老太公的底吧。” “好。” 参加比试的人都已入场,很快,便听到了击锣的声音。 陶融、纪景延、纪绍略略沉思,便提笔作文。 胸中有锦绣丘壑,行文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一丝丝的迟疑滞涩。 反观纪辞,盯着那一张白纸,冥思苦想,硬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纪老太公看着坐得板正淡然,早已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压低着声音,“侄媳妇,缘缘是纪家文采最差的,这作赋一事,是不是太为难她了。要不然,我们临时改规则,让她下场,免得让她丢人。” 岑若也紧抿着朱唇,“现在让她下场,更是丢人。等他们作完赋文,我们只展览文采斐然之作,把缘缘的藏起来,这样更为稳妥。” “侄媳言之有理!” 唉! 纪辞暗暗叹了一口气。 让她一个现代人作赋文,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纪辞看着一点点燃烧的线香,不由得多了些紧迫感和压力。 有陶融这个鸿儒学士在,她自然能躺赢。 不过,她那么多年寒窗苦读,在考试中厮杀角逐,就没交过白卷。 更重要的是,干坐在这里,啥事也不做,就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实在是太无聊了。 纪辞为了打发时间,抓起陶融特制的硬笔,开始默写苏东坡的《赤壁赋》。  第200章 纪绍释怀 岑若紧紧地抓着太师椅的扶手,“叔父,缘缘提笔后,便没有停顿,定然是文思泉涌。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缘缘定然是离开纪家后,便埋头苦读,才能这般文不加点。” 纪老太公也欣慰地点头,转过头叮嘱身后的族老,“待会,其他人的文章就别看了。我们只看缘缘的,若是缘缘写得过得去,这魁首便给缘缘。” “老太公的话,我们都记下了。” 族老们的声音刚落,线香的最后一点香灰也堪堪掉落。 纪老太公等一众族老,直奔纪辞的矮几而去。 纪辞看着族老们神色严肃,一窝蜂地拥来,心底打鼓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纪辞不由得抓紧了宣纸,正要有所动作之时,宣纸上多了一只死树皮一样的手。 纪老太公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字,且字迹工整大方,激动地将宣纸扯向自己怀里,“缘缘,快给我。” 纪辞寻思许久,确定自己没干啥坏事,才犹豫地放了手。 “情、景、理相互交融,句句尚佳,汪洋似海,真是文采精华。像‘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携飞仙以遨游……’” 众族老一一传阅后,都两眼放光,赞不绝口。甚至还说,这魁首就该定为纪辞。 声音渐渐稀落,纪辞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这篇赋文不是我写的,上面注明了作者是苏东坡。” 谁知,纪老太公根本不听解释。 “即便是苏东坡所作,没有缘缘,我们也看不到这篇绝世佳作。这次魁首定为缘缘,何人有意见?” 显而易见,潜台词是,谁敢有意见? “堂叔祖父,其他人的赋文,您还没有看。” 纪辞说这句话,其实很是苍白无力。 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人的才华,比得过文坛巨擘苏东坡? 不过,他们辛苦做的赋文,别人却不屑一顾,心底该是何滋味。 纪老太公一心欣赏赋文,很是敷衍地摆了摆手,“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其他的,不看也罢。” 纪景延默然无言,用力将自己的赋文撕掉。 饱含心血的纸张被撕碎,就像是一颗心被打破,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回来。 纪景延摆出一脸的笑意,“赋文即便不是阿辞所做,也是经由阿辞之手,才能流传于世间。这魁首,阿辞当仁不让。我们这些人的赋文,实在上不得台面,还是不拿出来污了各位族老的眼。” 岑若微微带笑的目光掠向纪绍,“绍儿可有异议?” “集萃试,本就是我们给纪缘做陪衬。绍儿有自知之明,即便有异议,也不会当众指出来。” 纪绍口口声声说,不会直言指出。 实际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陶融缓步走来,在纪辞身旁微微站定,“即便是做陪衬,小小也得有真才实学。” “二哥怨念不轻,是觉得自己的才学足以胜过苏大学士,还是认为堂叔祖父有失公允?” 陶融三言两语,便堵住了纪绍所有的话。 纪绍定定地望向陶融,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后,才深思地收回目光。 眼底勉强聚拢的怨怼,似乎一下子散去,面色看着也释然了许多,“堂叔祖父的话,绍身为晚辈,自然无有不从。” 纪绍不是就喜欢对她很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纪辞很是狐疑地瞄向纪绍,正好对上纪绍似笑非笑的目光,这让纪辞更是一头雾水了。 纪老太公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捧起纪辞默写的《赤壁赋》,“景延,去将这《赤壁赋》拓印下来,刻在大门的影壁上,让纪家子弟日日观瞻学习。” “回父亲话,景延记住了。” 岑若掩着唇,轻轻地咳了一声,“叔父,该宣布明日比试的规则了。” 纪老太公压下心底的激动,“纪家重礼,礼乐密不可分。故明日比试乐理,不拘乐器、曲调,只看谁的乐曲更能动人心扉,双方各派一人出战。” 终于有一项她擅长的了。 纪辞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步,“这一次,我出战!” 她要拿着她的二胡,大杀四方! 纪景延望向纪绍,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催促道:“绍儿,乐理是你最擅之事,这一场你不和阿辞对战?” 纪绍忽的猛咳不止,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叔父,我身子虚弱,急需静养。接下来的比试,只能让你孤军奋战了。” “绍儿……” 纪景延还想说什么,纪绍已经脚步虚浮地飘走了。 不光是纪景延疑惑不解,就连纪辞,也一头雾水,根本摸不准,这纪绍怎么突然想要退出比试。 药老跟着纪辞离开文墨坛后,才压低着声音提醒,“纪绍身中奇毒,才会气血两虚,身子骨弱。” “陶融,我们再去看看他吧?” 纪辞听岑若说过,纪绍曾与原主关系要好。虽然态度有些恶劣,但他毕竟不是对原主下手的人。 就当是为了往日的故交,让药老去给纪绍看看。 若是纪绍不领情,至少,她的心意也到了。 纪绍院子的大门敞开,所有的外人都被屏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纪辞试探性地跨过门槛,并没有听到纪绍冷言冷语地赶人。 于是,厚着脸皮地开口,“二哥是在等我?” 纪绍端坐在柳树下的矮几旁煮茶,矮几上摆放着古铜香炉,其中焚着清幽醉人的香片。 纪绍优雅地倒了四杯茶,对纪辞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这纪绍,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否则,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客气。 “你看清楚了,我是纪辞?” “我知道,你是缘缘。”纪绍将茶杯推向纪辞,“坐吧。” 纪辞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坐下后,陶融、药老也一一落座。 纪辞正准备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来意,纪绍再次开口道:“缘缘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纪绍举止反常,纪辞虽然疑惑,但也不怕他会对自己不利。 况且,药老就在旁边,也不怕他做什么手脚。 纪辞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味道后,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这茶水味道不错,入口清甜,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虽然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味道,但是真的好喝。” “泡茶之水,是去年荷叶上的晨露。贮存了大半年,味道确实大不如前。缘缘都没尝出来,这是你最爱的荷叶茶。” 纪辞终于没忍住,“你不是很讨厌我,巴不得我离开纪家?怎么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纪辞真没想到,纪绍还能这般心平气和,与她对坐饮茶。 “我何时说过讨厌你?” “你态度那么恶劣,还不足以证明你讨厌我?” “纪家水深,我不想你牵涉其中,只能出此下策。不过……”纪绍瞥了一眼品茶的陶融,“不过,以前是我多虑了。有他这个人精护着你,你在纪家,也吃不了亏。既如此,我也没必要再和你势同水火。 纪绍这么一解释,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最重要的是,能解释通为何对原主下手的不是纪绍。 如此,纪辞更要设法救纪绍。 “二哥,你介意我们给你把脉吗?” “我这残败之躯,把不把脉,都没几天活头了。” 话虽如此,纪绍还是十分配合地伸出手。 纪辞屏气凝神,紧盯着药老给纪绍把脉。 等了许久,见药老收回了手,才紧抓住茶杯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纪绍幽怨地瞄向纪辞,“我还不至于就入土。” 陶融不悦地瞥向纪绍,“小小说话,你别打岔!” 纪绍倒也配合,不再开口,只是定定地望向药老,等待他的宣判。 药老并没有急着说明结果,反而是询问纪绍,“你何时知晓自己中毒的?” 纪绍对初见的药老,还是非常防备,见纪辞对他点头,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我自小体魄强健,能轻松举起几百斤的鼎。突然有一天,多走几步路都费劲,纪家府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放心,便暗中出去问诊。果然,是中了慢性剧毒,但为时已晚,只能一点点调养身子续命。” 药老眯着眼,“给你看诊的大夫,医术没学到家,才束手无策。有我在,定保你安然无虞!” 纪绍被病魔折磨多年,暗中寻访的大夫多得数不胜数。 每位大夫,在诊治之前,都是这般雄心壮志,结果却是悻悻离去。 “你是缘缘找来的人,若对我的身子束手无策,也不妨事,我不会追究你。” 药老虽然带着面具,但张牙舞爪的模样,足以体现他的愤怒,“你小子,这是看不起我的医毒之术?” 可以质疑他的为人,却不能质疑他的毒术! “药老,二哥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别生气。”纪辞抚了抚药老的后背,“既然您有法子,便直接告诉我们吧。” 陶融不悦地将纪辞拉到身旁,“医毒高超,不是嘴上功夫。若真有本事,便靠实际行动证明。” 药老虽然听出这是陶融的激将法,偏偏还是忍不住往坑里跳,“这小子中毒后,有所防备,毒性还没侵入五脏六腑,还有的救。” 正当纪辞大家脸上浮上笑意时,药老又冷漠地开口,“不过……” 第201章 纪景延的真面目 药老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才一字一句地开口,“不过,你们没揪出下毒手的人,我即便给他治好了,那背后之人难保不会再下手。尤其这么折腾,还不如不给他治。” 纪辞将药老拉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幕后黑手的名字,就印在你脑子里。你直接告诉我们,岂不是省去了很多事。” “你没当上家主,我便告诉你这些,若他找我寻仇,我岂不是要被逼上死路。这可是我唯一的退路,可不能随随便便透露。” “是你告诉我,纪绍中了毒。现在,你又撒手不管?”纪辞收到陶融的提示,立即会意,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本事不行,根本救不了他。” 药老果然再次往坑里钻,叉着腰瞪向纪绍,“你现在喝的是什么方子?” “人参、黄芪、无相砂……” “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药老打开矮几上的古铜香炉,将香炉里的香片夹出,“这种香料名曰梵净香,清幽醉人,轻烟袅袅,最受纪家人青睐。不过,若是服了无相砂,再闻这香,无异于夺命符。” 纪绍手忙脚乱地掩住鼻子,眼底难以置信和沉痛翻涌交混,声音也变得更咽沙哑,“这梵净香,是堂叔祖父所赠。喝药的方子,也是堂叔祖父派的大夫开的。” 纪辞听了这事,又回想起纪老太公毫无底线地捧高她,恨不得将她捧得目中无人,越是觉得纪老太公可疑。 本来,就打算探探纪老太公的虚实。听了这些事后,纪辞一点也不敢再耽搁时间。 “药老,二哥便拜托您了。我和陶融还有紧要之事要办,晚些再回来。” 纪家最中心的几处院落,那些看家护院的纪家旁系子弟,根本没有靠近的特权。纪家的嫡系一脉,以习武为耻,一个个都是只能拿笔的文弱书生。 正因为这个便利,纪辞、陶融轻轻松松便翻进了纪老太公的院子,还没让任何人有所察觉。 纪辞透过房檐上的小孔,眯着眼往下面瞧去。 纪老太公躺在摇晃的太师躺椅上,闭目养神,嘴里还叼着一块年糕,看着好不惬意。 纪辞蹲在房檐上吹冷风,已经吹了半个时辰。 这纪老太公却是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摇着太师椅,可真是享受得很,桌上的年糕碟子都见底了。 这让纪辞心底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跳下去,将纪老太公赶走,然后她鸠占鹊巢躺在上面。 纪辞说话时,口里还冒着热腾腾的冷气,“陶融,你说,这纪老太公咋啥也不做,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我在这蹲着就好,外面风大,你先回去。若有消息,我即刻回去告诉你。” “那不行!我得亲眼抓住纪老太公的马脚,那才有成就感。” 说着,纪辞盯纪老太公,盯得更加认真了。 很久后,纪辞终于等到,纪老太公从太师椅上下去。 鬼鬼祟祟地伸着脑袋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小心地关紧门窗。 纪辞蹲得腿都麻了,甚至打算离开,看到这一幕,神色不由得变得认真。 只见纪老太公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一数过一排排古木书架,在第七排的书架停住脚步。舒展了手脚后,咬着牙将书架往旁边推。 累得满头大汗后,才露出书架下面的一个小地窖,里面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食盒。 纪老太公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银丝,喜滋滋地抱出一个食盒,里面是一个香喷喷的腌制烧鹅。 “藏得这么严实,居然是吃的?” 纪辞差点惊掉下巴,她以为,纪老太公这么神神秘秘,起码也得是什么密信啥的,居然都是吃的。 正在纪辞失望之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老太公,上个月各房的账簿送来了,您何时查看?” 纪老太公听了这话,心虚不已,吓得手中的烧鹅差点摔在地上。 纪老太公匆匆忙忙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后,才拍打着胸口,“账簿放在门口,我待会出来取。我还要看账簿,无事,不要再来打扰我。” “老太公,晚辈还有一事禀告。” 纪老太公生生忍下啃烧鹅的冲动,不耐地回了一句,“府中的大事小情,一切照旧,让景延处理。他处理不了的,再来禀告我。” “绍公子说,梵净香太过昂贵,这次用完后,便不用了。景延老爷的意思是,绍公子身份尊贵,不能短了他的用度。二人还在推辞,就等老太公拿主意了。” 纪老太公声音逐渐加重,“以前,景延处理纪家的所有事情,何曾出了差错?这种小事,景延不能拿主意?何必再来请示我?” 外面的人被纪老太公这么一训斥,低着头悻悻地跑开。 纪老太公能安心享受美食,哪里还顾得上摆在外边的账簿。 纪辞听着纪老太公的对话,也豁然开朗。 她一直以为,纪家当家做主的是纪老太公。 原来,真正的掌权人竟然是纪景延。 也就是说,纪绍中毒的事,多半和纪景延脱不了干系。 她若是争夺家主之位,也就相当于夺了纪景延的权力。 “陶融,你觉得是纪景延吗?” 纪辞越想,越觉得可怕。 一直以来,纪景延对她似乎很是关怀,再加上上次中毒之事,她根本没怎么怀疑过纪景延。 若凶手真的是他,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不惜对自己下手。足以见得,这人有多可怕。 “调出控制面板看看。” 纪辞扶了扶额头,“唉,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一茬忘了。” 控制面板上,任务进度条已经完成了1/2。 “也就是说,凶手确实就是纪景延!” 纪辞觉得背脊凉嗖嗖的,就像是一条毒蛇从后背爬过,随时要将毒牙嵌入她的皮肉。 “任务并未完成,也就是说,还有我们需要追查的线索。” 纪辞如黑曜石般的眼珠转了转,“我们已经确定了凶手,还需要查什么呢?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还是说,纪景延的如何下的手,也要查清楚?” 陶融手轻轻放在纪辞的肩头,“如今,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即便找纪景延当面对质,他也不会承认。不过,去见见药老,一切,也许会水落石出。” 纪辞想了想,终是打消了过去会会纪景延的冲动。 “嗯嗯,说的有道理。” 集萃试事关家主选拔,最后一场决定大局的比试,纪老太公特意批准所有人前来观赛。 这一日,文墨坛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水泄不通。略略望去,起码有三千余人。 要不是纪家家规森严,怕是不少人都想翻上房檐去看。 一圈圈的人潮,探着脖子,似乎像要将文墨坛鲸吞一样。 “阿辞,纪家家主继任仪礼尚缺礼乐,这场比试,莫不如改为谱曲?” 只要与音乐有关,都是纪辞所擅之事,她都能胜券在握。 不过,知道了纪景延的所作所为,纪辞很难不去想,纪景延突然提出改变比试规则的用意。 “堂叔,临试更改试制,怕是不妥。” “阿辞所言差矣,纵观历代集萃试,临试更改试制,比比皆是。” 纪景延扫过周围的汹涌拥挤的人潮,不以为意地笑着,似乎想要宽慰纪辞,“阿辞放心,围观的都是纪家子弟,即便阿辞输了,也没人敢笑话你。反正,今日陶融也没过来,你也不会在他面前丢人。” 纪辞看着纪景延温柔和煦的笑容,似乎能抚平一切的躁动与不安,看着便有一副与人为善的菩萨心肠。 又联想到纪景延的所作所为,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笑面阎罗”四个字。 “堂叔这是笃定我会败在你手上?” 纪辞知道,还不到最后一刻,不能与纪景延撕破脸皮。 不过,她就是个直脾气,实在是不想在和他装腔作势。 “你真以为自己能赢我?” 纪老太公面色微变,“侄媳,我怎么感觉,景延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岑若细密的长睫颤了颤,“这场比试,景延身上的杀气不小。” 纪老太公威严冷酷地盯着纪景延,“景延!” 如若是往常,纪景延收到纪老太公警告的眼神,定会立即收敛,恭恭敬敬地对他弓着身子。 这一次,纪景延却无比的盛气凌人,就像是只天鹅一般,骄傲地扬着脖子,“纪景翰得了家主之位,便一走了之,再不过问纪家之事。凭什么长房无能、无责任心,家主之位,还一定要落在长房手中!” “你这个逆子!还不给我滚下来!” 纪老太公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气得一抖一抖的,甩着袖子就要冲上文墨坛。 纪景延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闪出几个纪家子弟,将纪老太公摁回了座位上。 “父亲,我处理纪家事务多年,纪家各处都被我渗透。我虽无家主之位,却早已有家主之实。我耐着性子和纪辞比试,不过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纪辞这个草包,根本不配担任家主。” 纪景延又不屑地瞥向纪辞,“这最后一场比试,你就给我好好谱一曲,便算作你庆贺我成为家主的贺礼。否则……” “否则,你想怎样?” “你若胆敢不从,这三千纪家子弟,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202章 满盘皆输 “纪景延,你为了今日,怕是已经筹谋多年。我当初中毒,想来,跟你也脱不了干系。”纪辞破罐破摔似的坐在矮几上,甩着腰间的玉坠,“既然,我死到临头,你不如让我做个明白鬼?” 纪景延胜券在握,最能打的陶融也不在,早已将纪辞视作待宰的鱼肉。看向纪辞的目光,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你不过一个落败之人,告诉你也无妨。”纪景延的阴狠狂笑,听着极其尖锐刺耳,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当初中的摄魂,确实是我亲手所下。” “摄魂无色无味,一击必中。但凡中此毒,必死无疑,还能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可惜,你这条命硬,居然只是被散去了武功。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挡了我的夺权之路。” 纪辞压下心底燃烧的熊熊怒火,继续追问,“二哥所中之毒,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纪绍那小子,看不清局势,居然还异想天开,想要查明你中毒之事。这块绊脚石,我早就看着不顺眼,只可惜,一直没能除掉他!” 纪辞嘴角噙了一抹笑意,起身一步步走向纪景延,“纪景延,你这张虚假的面具戴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恨不得摘下来?连一时半会都不愿意再装?” “这里的人,都以我马首是瞻。你以为,我还有装的必要?”纪景延看着逼近自己的纪辞,哂笑不已,“纪辞,知道我为何从不称呼你为纪缘吗?就是因为,我从来没将你当作家主!” 纪辞距离纪景延仅有一步之遥时,堪堪停住脚步,“纪景延,这个家主之位,我从来就没看上。我要的,只是当年的真相。我原本打算,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便离开纪家。不过,既然你惹怒了我,这家主之位,还真不能落到你的手上。” “纪辞,你看清楚了,这是弘章纪家,是我的地盘!不是你能呼风唤雨的公主府!”纪景延不耐烦地对纪家子弟摆了摆手,“纪辞忤逆犯上,速速将她拿下,押入慎行堂,永世不得踏出慎行堂半步!” 然而,那些纪家子弟并没有任何反应。 纪景延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愣着干嘛!” 纪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将纪景延拿下!” 几个身姿魁梧的纪家子弟,立即冲上文墨坛,一个过肩摔,便将纪景延摔趴在地上。 纪景延头脑一懵,也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地发懵,还是被摔得懵傻。 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用力地撑着颤颤悠悠的身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可略略一用力,瘦弱的身躯便重重地跌摔在地上。 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趴在地上,用力地抬着头,瞪着大大的双眼,仰望着站得板正的纪辞,“怎么会这样!他们分明都是我的人!” “纪景延,纪家家规森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重利在规矩面前,一文不值。光是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们便会对我唯命是从。这一点,要我来提醒你?” 纪景延发丝凌乱地垂落下来,胜券在握的傲然神态,瞬间变得颓然落寞,但还是一遍遍地摇着头,“不可能的,我筹谋多年,纪家上下都是我的人。对,这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纪辞拍了拍手掌,在场的纪家子弟,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尽头处,陶融、药老手上各牵着一条粗麻绳走来,麻绳上拴着一双双负隅顽抗的手。 绳子上绑着的,略略看上去,起码有二十多个人头。 “纪景延,这些应该都是你的人吧。” 纪景延看着绳子上绑着的亲信,震惊不已,“不可能,这些人都藏得那么深,你怎么可能会发现!” 药老蹲在纪景延的面前,缓缓地摘下自己的面具,“纪景延,多年不见,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纪景延瞳孔缩了缩,等反应过来后,愤怒地挥着手去抓药老,“你这个老东西,当初,我不是给了你十万两封口费!你居然敢联合纪辞对付我!” “你承诺的是,大事一成,便让我的名字重回纪家牒谱!结果呢,只给我十万两了事!” 药老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纪老太公盯着药老沟壑纵横的面容,仔仔细细地辨认,半晌,才不确信地开口,“临檀?” 药老只是看了一眼纪老太公,便羞愧地埋下头,“二哥,是我。” 纪老太公眼角溢出一行行浊泪,摇摇晃晃地走向药老,激动地抱住药老,“临檀,父亲当初将你逐出纪家后,便一直追悔莫及。这些年来,纪家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你过得可还好?” 纪老太公的身躯瘦弱不堪,药老却觉得,他的肩膀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二哥,我为了重回纪家,联合纪景延铸下了弥天大祸。缘缘中毒、绍儿中毒,我都是最大的帮凶。我已无颜要求死后入纪家宗庙,能在临死之前见兄弟一面,也心满意足了。” 纪老太公含泪将药老从怀里推开,“临檀,你怎可……” 纪景延冷笑不已,“父亲还真是会惺惺作态。父亲把持家主之权多年,在我十二岁之时,便让我率领纪家上下,祭拜宗祠。那一呼百应的尊荣,放谁身上不会动心?不会飘得忘乎所以?” 纪老太公举起手就要扇纪景延一个耳光。 巴掌在即将触碰到纪景延时,又含痛撤回手,对着自己连扇了几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用的力道,竟然让他嘴角沁出了血丝。 “逆子!为父几次三番告诫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竟然还是生了这非分之想!” 纪景延拳头不断地捶打着地面,不多时,右拳的皮肉便被擦破,依稀可见里边的骨头,“凭什么纪辞生来就能拥有,而我筹谋多年却落得满盘皆输!” 纪辞惋惜地摇了摇头,“筹谋争取,力争上游,本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不该轻贱人命,枉顾他人生死。这样的人,如何做纪家表率!” 纪景延再开口时,已是理不直,气也不壮,“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纪老太公咬了咬牙,压下眼底的失望和沉痛,跪在纪辞面前,“纪家不肖子孙纪景延残害同族,罪不容诛!不配参加集萃试,这场比试,缘缘不战而胜。即刻起,缘缘便是纪家第三十七代家主!” 纪老太公下跪,其他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家主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洪亮的声音,震得纪辞耳膜阵阵发疼。 纪老太公没给纪辞反应的时间,又对她重重地磕头,“家主,纪景延、纪临檀罪大恶极,当严惩不贷。然,我为父为兄,未尽教导之责,才致使他们铸下大错。他们二人之罪,我愿一人担下。” 纪辞侧着身子,避开纪老太公这一跪,弓着身子要扶着他站起,“堂叔祖父,快快请起!您是长辈,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我了。” 药老也跪在纪辞面前,“家主,我深知罪孽深重,不求你网开一面。只求,家主看在我今日的功劳,在我死后,能在牒谱上,重新记下我的名字。” 纪景延看到佝偻着身子的纪老太公,紧咬着唇,一颗心无比难受,似乎被人反复地挤压揉搓一般。 陶融握住纪辞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了捏,“去吧,大家都等着你。” 纪辞走到文墨坛的最中心,环视着周围的纪家子弟,“今日,我忝居纪家家主之位。纪景延勾结纪临檀,残害同族,罪孽深重。念在纪临檀及时悔过,功过相抵,便免除死罪,余生留在纪家宗庙抄经祈福、救治纪家子孙。终老之时,名字重回族谱。” 药老的浑浊的双眼,霎时便亮了起来,“家主宽厚!” 纪辞定定地凝视着丧气的纪景延,许久后,才轻叹地将他扶起来,“纪景延,你铸下大错不假,你一力撑起纪家八年也是真。你虽一时走上歧途,却的的确确是纪家最合适的家主人选。” 纪景延身上伤得不轻,站起来时,全身都痛得发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罪孽深重,一死了之太便宜你了。所以,我要让你当纪家家主,用余生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本该欣喜若狂的纪老太公,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景延身负重罪,家主之位即便是空悬,也绝不能让他继任!” “堂叔祖父,既然你尊我为家主,我说的话,便是命令。即日起,家主之位由纪景延担任,纪绍从旁辅佐,二人平起平坐。” 纪景延怔怔失神地望着纪辞,“你……为何要如此?” 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却是她不屑一顾的。 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纪景延便觉得可笑至极。 “我早已说过,家主之位,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纪缘想要的。” 纪辞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才继续开口,“今日,我便会离开纪家,再也不会回来。纪景延,你下毒之事,我不愿再过多追究。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为纪缘立一个灵位。”  第203章 梨花雪,共白头 离开纪家那座处处镣铐的府邸,纪辞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纪辞深呼吸一口清新芳香的空气,伸着手转了一圈后,坐在清溪的青草岸边,掬起一捧粼粼的清水,轻轻地打在脸上。 清清凉凉的溪水打在脸上,纪辞微微打了个哆嗦,“二月份,虽然是草长莺飞,还是夹杂着丝丝沁人的凉意。” 陶融坐在纪辞旁边,一点点地用锦帕擦干她脸上的水渍。 目光触及到纪辞的衣袖、衣领,都被溪水打湿,不由得板起了面孔,“知道冷,还只顾着玩水。” “哎呀,我这不是在纪家憋太久了嘛。” 纪辞看着板着脸的陶融,一时心血来潮,随意的用手舀起一捧水,向陶融的脸上泼去。 纪辞泼得没有准头,那捧水根本泼不中陶融。 陶融微微偏了偏身子,正好让那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清凉的水打在陶融脸上,在他的长睫上打了个滚,才顺着面庞流淌而下,一滴滴的掉落在衣襟。 纪辞看着陶融略显狼狈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也是落汤鸡了。” 陶融无奈地低笑,“是,比你还要狼狈。” 微风悄然拂过,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捎走,却与于遇、萧问渠、纪言撞了个满怀。 “他们笑得这么欢快,我们大老远的都听见了。萧问渠,你说,他们到底在干嘛呢?” 萧问渠盘膝坐在地上看话本,时不时地掏了掏耳朵,“不让我们靠近,肯定是打情骂俏呗。他们这走一日停三日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到夜梧郡。” 纪言蹲坐在地上,忧心忡忡地遥望着纪辞的方向,“最后一个任务,寿终正寝,为期三月。算算日子,已然时日无多。” 说是寿终正寝,其实,就是在大好年华,掐着日子,走向生命的尽头。 于遇一脸的糊涂,“什么时日无多?什么寿终正寝?” 纪言虽是小孩的模样,却是老大人似的语气,“你们要记得,人生便是一次次的相遇与离别。缘分走到尽头,便要面临分别。就此别过,虽此生不见,却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记忆。” 于遇、萧问渠越听越糊涂,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纪言却悠哉悠哉地躺在草地上,合上双眼,享受着温暖和煦的春日暖阳。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玩闹嬉戏。 看日升月落,听晨钟暮鼓,赏名山巨川,好不惬意自在。 一晃眼,已经到了五月。 醉人的朵朵榴花,就像是一团团烈火,燃烧在一棵棵的枝头上。 纪辞特意挑在夜晚之时,悄无声息地回到夜梧郡的公主府。 洗去一身的疲惫和风尘后,便闭上了清亮的双眼。 然而,纪辞并没有入睡。 等到后半夜,听到身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将陶融的手从身上拿开。 纪辞的动作极其小心,从陶融身上迈过,再三再四确认,没有惊醒他,才穿着鞋子下去梳妆。 纪辞不知道,当她背对着陶融是,他便睁开了眼睛。 陶融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望着纪辞梳妆打扮。 这一次,纪辞一改往常的素雅大方,挑了件明丽美艳的绯色罗裙,上面绣着一片片热情怒放的凤凰花。 最后,在众多的朱玉翡翠中,纪辞目光定定地盯着那支蜻蜓点清莲玉簪。 这支玉簪,是陶融亲手为她所雕,作为她的及笄之礼。 平常,纪辞根本舍不得拿出来戴。 纪辞犹豫了许久,才珍而视之地将玉簪别在发髻间。 纪辞推门出去时,又回眸望向安然睡在榻上的陶融。 良久,才轻笑着收回视线,悄然无声地离开房间。 纪辞出去不久,陶融也换上纪辞最爱的那套山水墨画长衫。 陶融紧跟着纪辞的脚步,来到公主府的厨房。 纪辞熟练地在厨房里忙活,和面、揉面、擀面…… 看起来,像是在做寿桃。 纪言无声无息地站定在陶融旁边,“小陶陶,最后一日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陶融定定地凝望着那抹忙碌的身影,嘴角的弧度逐渐柔和,“聚散离合终有时,只要各自安好,心中便无遗憾。只是……” 陶融眸光微微一闪后,逐渐变得黯淡,“只是,我害怕她将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我害怕她会忘记我,我害怕未来变数太多,我害怕……” 纪言拍了拍陶融的手背,仰着伤感的头颅望向陶融,“最后一日,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待到朝阳的晨辉撒下,纪辞才捶打着酸痛的肩膀,将最满意的那个寿桃放进空间里。 “大功告成,接下来,就该叫陶融起床了。” 纪辞转过身,身长玉立的陶融便撞进了她的眼帘。 纪辞想也没想,便朝着陶融扑过去,“你怎么来了?” “起来没看到你,便找过来了。”陶融点了点纪辞的鼻子,“不是爱睡懒觉,怎么跑来厨房了?” 纪辞绕到了陶融背后,用力跃上了陶融的背部,在陶融耳畔低声耳语,“先别说这些了,背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城外的梨海。” 五月,正是夜梧郡梨花绽放的时节。 一树树的梨花怒放,遥相呼应,汇成一片片芳香四溢的海洋。 朝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晨曦的朝露细细密密,点缀在娇嫩雪白的花瓣上,映着柔和的霞光,惹人迷醉心疼。 纪辞被这美景迷了眼,连连发出惊叹之声,“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早就知道,梨海美不胜收,还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纪辞让陶融放下自己后,闭眼感受着熏风的方向。 未几,便牵起陶融的手,“跟我来。” 陶融跟着纪辞的脚步,迎面便下了一场梨花雪。 纷纷扬扬,漫天舒飞。 纪辞伸出手,几片梨花雪慵慵懒懒地落在掌心,“陶融,这场雪,是我为你下的,你永远都不能忘记,知道吗?” 不能忘记这场雪,也不能忘记她。 陶融看着睡在纪辞鬓间的一朵朵梨花,不由得伸手想要拂落。 纪辞察觉到陶融的意图,微微地偏了偏头,“淋过了梨花雪,白头偕老的承诺,才没有失言。” 既然注定无法白头到老,便只能一起‘白头’了。 陶融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更咽着嘶哑的嗓音,“小小,我们终会走到白发苍苍的那一日。” 纪辞眼底涌现出闪闪的泪光,一抹苦涩在口中化开,却笑得非常夸张,“我等不到你生辰的那一日,提前给你做了寿桃。我做了很多个练手,这次肯定比以前的要好吃。” 纪辞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地上忙活着铺开一块大红色地毯,又从空间里取出香甜诱人的寿桃,才拉着陶融坐下。 “陶融,你快来尝尝!” 陶融垂眸盯着寿桃,喉间的酸涩交织在一起,压抑得他发不出声来。 纪辞的手在陶融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许久,陶融才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小小,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对你有欺瞒,你会不会生气?” “人们都说,小骗怡情,大骗伤情,我也不例外呀。”纪辞扯了扯陶融僵硬的面容,“我要走了,你得笑一笑,让我记住你的笑容啊。” 陶融定了定恍惚的心神,扯出一抹笑,还未绽开,又瞬间消失,“我……我尝尝寿桃。” 纪辞虽然狐疑不已,却并未深思,很是体贴地给陶融切下一块寿桃,“嗯嗯,我做寿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肯定很好吃的。” 甜糯爽口的寿桃入口,陶融却只觉得干巴无味。 嚼着嚼着,苦涩的滋味便溢散在口中,“很好吃。” 纪辞看着面板的时间一点点逝去,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的流逝。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乏无力,眼皮越来越沉重,压得她连睁开眼睛都无比困难。 纪辞躺到陶融的怀里,目光定格在陶融脸上,一笔笔地描摹着他面部的轮廓,“陶融,我走后,你一定要为我活下去,替我尝遍这世间的美食。” “记得,一定要给我多烧点纸钱。这样,即便出了意外,我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纪辞早已设想过分别的这一日,本以为,这一日来临时,自己能无坚不摧、淡然处之。没想到,双眼还是被泪水胀得发疼。 陶融望着纪辞被泪水打湿的长睫,双目也逐渐蒙上一层雾气,“小小……” 纪辞费力地举起手,掩住陶融的薄唇,“别说话,让我再看看你。” 纪辞伸着手,想要去够陶融的眉眼,堪堪就要触及之时,手便重重地摔下,那双清亮闪光的眸子,也永远的合上。 一朵朵梨花雪飘来,落在纪辞的眉眼,似乎想要用微弱的力量将她的眼皮掀开,却终是被无情的风卷走。 陶融凝视着渐渐失去生机的纪辞,呕出一口心血,打在覆盖在纪辞身上的梨花雪被上。 那鲜红的血迹,在满目的雪白中,显得格外刺眼。 陶融的心血、纪辞的红裙,是这片琼色梨花海最渺小的部分,也是承载最重的部分。 (本卷完)  第204章 庄周梦蝶?蝶化庄周? 一束耀眼的光芒,刺得纪辞眼睛生疼生疼。 纪辞不由得伸手去揉眼睛,却摸到一片湿润。 纪辞费力地睁开眼睛,可双眼蒙了一层雾气,只看到迷迷蒙蒙的一片。 不多时,眼睛逐渐适应过来。这才发现,周围都是冰冷的白色,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仪器设备。 “这是在医院?” 颜七弦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色长褂,手上摇着一把折扇,上面写着狂草‘颜’字,“你昏睡了这么久,不把你送来医院,我能放心得下?” 纪辞用力将双眼的泪水抹去,“得了吧,你就是嫌麻烦,才把我扔到医院里,让护士照顾我。” “小小学妹,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要不是我在下水道发现躲债的你,你可就要玩完了。” 纪辞微微垂眸,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敛去,“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债,没啥可以报答你的。” 颜七弦收起扇子,将纪辞头上的设备头盔取下,“行了,没说要你报答。” “对了,我昏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个月而已。” 什么?才一个月? “那你跟我说,你儿子都能跑了!” 颜七弦尴尬地咳了咳,“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吧。” 纪辞心里还揣着别的事,也懒得和颜七弦追究,失落地点了点头,“好。” 离开医院时,纪辞总感觉有一束目光聚在她身上,转身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也许是错觉吧。 颜七弦把纪辞的行李箱放上车后,见纪辞心不在焉的,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纪辞轻轻摇着头,“没事,就是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应。” 颜七弦刚将车钥匙扔给纪辞,一听这话,又拿了回去,“看你这神不守舍的模样,开车上路,可别出人命。你在这等等,我给你找个代驾。” 纪辞的脑海里一片浆糊,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和在一起,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不成,这是我的爱车,你万一弄坏了,我得心疼死。”颜七弦取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一个号码,“老三,是我,颜七弦。我学妹就在医院门口,我还有些事,你过来送她回去。” 那边沉默良久,才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好。” 纪辞坐到车的后座,一个人在密闭的空间里,便开始整理纷杂的思绪。 “他就剩我一个家人,我这么离他而去,他会不会……” 纪辞想到种种可能性,拼命地甩着脑袋,“不会的,我们承诺过对方,即便没有彼此,也要好好的生活。” 纪辞一想到陶融,便无力地蜷缩在后座上,双眼笼上一层模糊的水雾,“陶融,我是不是真的永远失去你了……” 纪辞哭着哭着,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 纪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身上盖着的灰色大风衣因为她的动作,随即下滑,掉落到地上。 “醒了?” 熟悉清冽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让纪辞身子猛地一僵。 纪辞压下狂跳不已的心跳,小心翼翼地向后视镜瞄过去。 那张俊美的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的的确确就是陶融面庞。 纪辞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张口,“陶……” 一开口,纪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嘶哑干疼,根本发不出声来。 正在这时,纪辞眼前多了一瓶半拧开的矿泉水,“先喝点水。” 清凉的矿泉水划过喉咙,流入腹部,不多时,纪辞感觉舒服多了。 正打算追问时,却只听他来了一句,“你到家了,该下车了。” 语气中浓浓的疏离感,根本不是陶融的温柔深情。 纪辞自嘲地笑了笑。 即便是同一张面容,但终究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 “好。”纪辞捡起掉下去的风衣,一丝不苟地整理好,才递还给他,“谢谢你的风衣。” “放座上就好。” 纪辞悻悻地收回手,干笑地将风衣放在一旁,才推开车门下去。 可能是双腿蜷缩太久了,感觉麻麻的,失去了知觉,还有一股隐隐的刺痛感。 下车时重心一个不稳,便要踉踉跄跄地摔到地上。 好在,纪辞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车门,才幸免于难。 只不过,这别扭的姿势,实在是有碍观瞻。 这一切,都被刚下车的他看在眼里。 “走一走,活动活动关节、韧带,可以缓解腿麻。” 她当然知道,只是,他顶着陶融的脸,这么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啊。 纪辞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楼上,“你能不能帮我把行李箱提上去?” “你一个人在地下车库不安全。” 纪辞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用十分笨拙的姿态活动筋骨,就像个搞怪的小丑一样。 纪辞听到旁边的低笑声,又羞又恼,“你笑什么!” 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收敛笑意,从后备箱里帮纪辞提出箱子,“我送你上去。” 纪辞跟着一起进了电梯,正要摁楼层之时,他已经先一步摁下了八楼。 “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手微微一僵,继而又若无其事地望向纪辞,“七弦说的。” 纪辞与他四目相对时,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好像,眼前之前就是陶融似的。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这时,他口袋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铃声,“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心吾老师,画廊出了点急事,您赶紧回来一趟吧。” 他接了电话后,将纪辞送到八楼,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纪辞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疲惫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还觉得一阵恍惚。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的陶融的那段过往,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还是现在才是梦中。 “若他是陶融,为何对我如此疏离?若他不是陶融,为何长着那样一张脸?” 纪辞越想越糊涂,最后,从通讯录中找到颜七弦的号码。 正准备拨出去时,突然来了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纪辞犹豫了许久,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个接听,“喂,您好,请问您是?” “纪老师,您好!我是雅乐歌剧院的院长董乐。我们想邀请您参加三天后的演出,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 雅乐歌剧院是全国知名的歌剧院,她曾在那里演奏过几次。 “三天后,这么急?” “原本那个二胡演奏家今天手受伤了。放眼全国音乐协会,也只有纪老师能在三天内熟悉曲谱并出色演奏。这次,纪老师能帮我们这个忙,以后雅乐歌剧院但凡有二胡、箜篌的场,我们都邀请纪老师来演奏……” 当初因为颜七弦,一时脑热,开了古董店,结果负债累累。 虽然,颜七弦帮她偿还了所有债务,但她不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在那个书中的世界,她真正意识到,原来她最爱的还是音乐。 纪辞想明白后,没有再犹豫,“好。” 刚挂电话,便多了个微信好友申请。 一同意好友申请,电子合同、乐谱、歌剧策划……十几个文件,一股脑的传了过来。 双方签订好合同后,纪辞便放空了大脑,取出自己珍爱的老红木二胡。 独奏乐曲改编自柳永的《八声甘州》,纪辞并不熟悉。 这三日,她都没敢轻忽怠慢,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习乐曲,就差扎根在雅乐歌剧院中。 终于到了演出这一日,纪辞穿着一身藕色旗袍,端着良好的优雅仪态,一步步走上古色古香的舞台。 真正乐于欣赏经典古乐的人并不多,雅乐歌剧院有1000多个座位,有1/3的空位。 不过,那些愿意花几百块门票,特意前来欣赏音乐的人,大多眼高于顶,有着深厚的音乐素养。 纪辞十岁那年,便参加歌剧院合奏,15年的资历,勉强算是音乐场上的‘老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前几个低低的将将溢散,台下的听众便收起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一个个都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一片凄凉悲怆的情境之中。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悲凉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直到纪辞躬身致谢,场内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一身文墨书香的董乐,适时地站定在纪辞身旁,“诸位听众朋友,纪辞老师天赋异禀,年少成名,但凡是涉猎古乐之人,便无人不知其名。” “这次,本歌剧院忝颜邀请纪老师救场。万万没想到纪老师高风亮节,即便是退隐许久,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出演。” 董乐这么吹捧纪辞,她本人都觉得惭愧。 不过,礼尚往来,董乐这么夸她,她也理应要回敬一二。 “董院长美赞,我实在是愧不敢当。若非董院长亲自相邀,我也没有这次复出的机会。说来,还是得感谢董院长。” 纪辞话音一落,听众席中便有人高举着手,“纪老师,您当真要复出?” 纪辞微微含笑,笑得很是得体,“兜兜转转,还是音乐的殿堂更适合我。” 董乐闻言,立即见缝插针,“我董乐在此代表雅乐歌剧院宣布,自此以后,纪老师便是雅乐歌剧院的首席演奏家!” 纪辞浅笑盈然,目光缓缓掠过听众席。 只是,在看到他时,纪辞心口猛地慢了一拍。 她记得,他上次接电话时,电话那头好像称呼他为心吾老师。 上次,他匆匆离去,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 第205章 能要一个签名吗? 音乐会结束后,纪辞匆匆忙忙和董乐说了声告辞,准备追上他的脚步,他却主动找了过来。 纪辞深吸一口气,正要对他道谢之时,他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含笑对董乐点头致意,“董叔叔,这场音乐盛典,确是一场听觉盛宴。” “你小子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就没见过你夸过谁一句好。”董乐笑吟吟地望向纪辞,“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纪辞纪老师。” “我知道,她是国内最年轻的演奏家。精通二胡、箜篌,擅长美声演唱,古典舞也数一数二。” 纪辞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她这么有名气吗? “董叔叔,我画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请您来我家吃饭。” “好,你去忙吧。” 董乐见纪辞想要追上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纪老师,他是我世交的小儿子——陶融,他可是位了不得的水墨画大家。年纪轻轻,就斩获了不少奖项……” 纪辞一听到‘陶融’二字,其他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董院长,您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董乐一听纪辞这话,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陶融的电话号码、微信、画廊、住处……全都发给了纪辞。 这小子到现在为止,还没谈过女朋友,就连男朋友都没有,他和陶家人可是操碎了心。 现在,可算是有着落了。 “纪老师,趁他还没走远,快追上去吧。” 目送纪辞走出歌剧院后,董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老陶啊,我有一个大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哦,那你说吧。” “你先把自己的降压药准备好,待会,可别太激动了。” “药就在我上衣口袋里,你别卖关子了。” 董乐嘴角上扬,几乎要和太阳肩并肩,“你儿子要有对象了。” “什么!那兔崽子敢找小三!” “不是你大儿子,是你小儿子。” 电话那头传来倒药喝水的声音,良久,才激动不已地问道:“男的女的?” “纪辞,国内享有盛誉的二胡天才。” 那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姑娘,那小子能有戏?” “人家那姑娘都要追到画廊了。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画廊看看。” 纪辞刚追出去,迎面便撞见了陶融。 纪辞对着玻璃门,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欣喜又忐忑地望向陶融,“陶融,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七弦的学妹,也是国内颇有名气的音乐才女。” 纪辞不甘心,一步步地逼近陶融,“如果说,我们曾做过夫妻,你信吗?” 陶融见纪辞靠近自己,微微侧了侧身子,往台阶下的停车场走去,“平行时空,也许有可能。” 纪辞低头笑了笑,小跑着跟上了陶融,“你没有别的要说了?” “前几天,我送你回去,你还没向我道谢。” “你想要我怎么道谢?” 陶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对纪辞做了个‘请’的手势,“也许,你能给我一个签名。” “这么简单?” 她的签名,好像不怎么有收藏的价值吧。 “如果,让你在结婚协议书上签名呢?” 纪辞盯着陶融那张脸,触及到他略显疏离的目光时,尴尬地低下头,有些心虚地系好安全带,“我考虑考虑。” 她得确认,眼前的陶融,只是和他撞脸撞名;还是没有那段记忆的陶融。 陶融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若我再送你回去,便是又一个人情。你打算,如何还?” 纪辞从钱包里找出200块钱,“我可以给你钱。” “纪老师,我的职业是画家,不是司机。” “那我下车?” 纪辞说是这么说,却丝毫没看出来,她有下车的打算。 “纪老师与我不过几面之缘,对我便没有防范之心?” 曾几何时,陶融也对她说过:你对我便毫不设防? 纪辞粲然一笑,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你是颜七弦的好兄弟,你对我,就算有企图,也不敢乱来。” 况且,谁对谁有企图,还不一定呢。 陶融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默然地开车上路。 纪辞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后,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果然,陶融没有叫醒她,等到她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晚上7点。 纪辞看了时间后,十分愧疚地对陶融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没休息好,就睡过头了。” “没事。” “现在正好是饭点,要不然,你去我家吃个饭吧。” “你会下厨?”陶融话一出口,意识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七弦说,你除了音乐天赋外,别无所长。” 纪辞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去细究此事,“我是不会做饭,没准,有田螺姑娘给我们做饭呢。” “纪老师盛情相邀,若是拒绝,实在太过不近人情。” 纪辞打开房门后,香喷喷的菜香扑鼻而来。 换好鞋子后,她便一溜烟地跑进厨房,“我就说嘛,会有田螺姑娘给我们做饭的。” 陶融将纪辞的单身公寓扫视了一圈,整体的青绿色调,看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房间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还有一个摆满绿植的小阳台。 除了摆满奖杯、证书的客厅,杂而有序的厨房,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 陶融还在静静地观察房间,纪辞已经摆好了饭菜,“陶融,快来吃饭啊。” 吃饭时,纪辞一直在暗中观察,时不时还给他夹菜,“这个土豆块,你最喜欢吃了,多吃点。” 陶融只是瞥了一眼纪辞,没多说什么,将纪辞给他夹的菜放到一边,自顾自地吃饭。 不多时,陶融便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 饭碗还剩下一半多的饭菜。 陶融从来不会浪费食物的。 纪辞不甘心地问道:“你就吃好了?” “嗯,我去洗碗。” 纪辞茫然地点点头,“哦,好。” 许久后,纪辞才渐渐回过神来。 看着陶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又是满脸笑吟吟的。 陶融擦干手出来,纪辞便很是热情地给陶融递去一杯冷茶,“辛苦了,喝杯茶吧。” “不用了,谢谢。” 陶融最爱喝冷茶了。 一个人的记忆可能会遗失,但自然而然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纪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想要再赌一次,“你刚刚洗碗,身上都弄湿了。要不然,洗个澡再走吧。” 陶融含怒皱起眉头,“纪辞,你让一个陌生男人在你家吃饭、洗澡,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纪辞被陶融这么一喝斥,心底的委屈瞬时四散开来,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只是……” 纪辞话没说完,突然胡乱地将面上的眼泪抹去,“你走吧。今天,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陶融不在,哭了,也没人心疼。 陶融嘴唇紧抿,不放心地望向纪辞,“你还好吧?” 纪辞漠然地打开房门,“快九点了,你快走吧。” 陶融前脚刚踏出去,房内的灯光突然一闪,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陶融见状,立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交给纪辞,“别怕,可能是跳闸了。你在这别乱动,我去看看情况。” 纪辞冷漠地将手机塞给陶融,“不用了,我自己会看。我的事,自己能处理,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纪辞便无情地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后,纪辞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陶融,对不起,我差点就认错人了。” 门外,陶融听到里边压抑的哭声,举起手,好几次想要敲响门。 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双手,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陶父、陶母焦灼不已,在摆满古画的客厅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便撞上了对方。 陶母揉了揉被撞红的额头,“老陶,你能不能给我坐下!” 陶父心疼地拿来一块冰块,给陶母敷上,“老杨,咱们儿子打了二十七年的光棍,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姑娘。我就怕他没经验,到时候把姑娘吓走,哪里还坐得住啊。” “嘘!你听,外面是车熄火的声音,肯定是咱儿子回来了。” 陶融披着一身的惫意回来,便看到陶父、陶母立即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言笑晏晏地喝茶。 陶融看了看墙壁上的大摆钟,已经12点多了,“爸、妈,你们还没睡?” 陶父看陶融垂头丧气的神态,便猜到事情肯定没成,轻轻地推了推陶母,“老杨,你快去和儿子谈谈心。” 陶母狠狠地剜了陶父一眼,“都怪你,乌鸦嘴,说什么把姑娘吓走,害得咱儿子没能成功!你还不麻溜地滚开,让我和儿子谈谈心。” 陶父闻言,立即脚底抹油似的离开。 然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听墙角。 陶母给陶融倒了一杯热水,“儿子,你肠胃还没大好,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遇到什么困难了?是不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告诉妈,妈给你想办法。” 陶融端着那杯热水,就像是喝酒一样,一口饮尽,“妈,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第206章 见父母 纪辞醒来时,自己已经睡在床上。 纪辞揉了揉眉心,“我记得,昨晚好像在玄关那里哭着睡着了,怎么会在床上睡着?” “当然是我给你搬来床上的。看着瘦瘦小小的,搬的时候,比秤砣还要重!” 说话的是个靓丽明艳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利落干练的西装,脸上的妆容精致浓丽,看着便有一种压迫的气势。 纪辞扑到了云知之的怀里,瓮声瓮气地撒娇,“知之,我失恋了。” 云知之很是敷衍地‘哦’了一声,“颜七弦五年前就名草有主,你不早就失恋了。” “不是他。” 云知之睿智的眸子转了转,“那就是昨晚那个。难怪,你催我买好饭菜送过来。” 这也不对,昨晚,还是他联系自己,让她把过来照顾纪辞。 按理来说,这事应该成了才对。 纪辞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穿到书中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知之。 云知之略略思索,便抓住了关键之处,“这事,与颜七弦脱不了干系。你赶紧联系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醒来见到了他,之后,他就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就连嫂子,我都联系不上。现在,我就差冲去他家……” 纪辞忽的眸光一亮,“对啊,我这两天没事,正好可以去他家。” 云知之看了看机械手表,“快八点了,设计图今天就得定下来,我要去公司了。” 纪辞来到颜七弦的古典园林别墅,摁了摁门铃。 没过多久,一个温柔贤淑的旗袍少妇,便微笑着打开了大门。 纪辞举着自己买来的樱桃,“嫂子有孕在身,我买了不少樱桃过来。” 顾宛玉也没有跟纪辞客气,含笑接过樱桃,“还真是赶巧,要来,大家都一块来了。” 纪辞的目的明确,只找颜七弦。 至于到底还来了谁,一点也不关心。“嫂子,颜七弦在吗?” “七弦前些天出国了,归期还没定下来。” 纪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嫂子,他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特意躲着我吧。” 顾宛玉微微一愣,而后笑道:“老二研发的织梦机出了点意外,七弦过去帮忙了。今天,我做了不少菜,学妹留下吃午饭吧。” 顾宛玉口中的老二,是颜七弦大学的室友,是个科研狂魔。 纪辞的肚子突然咕咕直叫,“好啊。” 一进去,便看到陶融在画板上作画。 那是一幅旷远绵邈的山水水墨画。 陶融画得十分认真,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顾宛玉压低着声音,“他自小就是七弦的同班同学,也是七弦的室友,排行老三。读书的时候,他经常待在画室里,你可能没怎么见过他。” 这是什么孽缘,怎么哪都能撞见他。 “他真是颜七弦的同班同学?” 上中学时,她几乎天天跑到高中部,去找颜七弦问题目。 颜七弦班上的人,她都认全了,独独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七弦说过,他们一直都是同桌。” 陶融画完最后一笔后,在不易察觉的山石处,将‘心吾’二字藏了进去。 “嫂子,这幅画已经大功告成。等绢本的笔墨风干后,就能装裱起来了。” 顾宛玉凝神注视着那幅水墨画,许久后,才收回赞赏的目光,“老三辛苦了。现在,也到饭点了,快洗洗手,坐着一起吃饭吧。” 陶融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纪辞身上掠过,见她没有开口说什么,才含笑点头,“好。” 顾宛玉给纪辞盛了一碗鸡蛋汤,“学妹,老三最近肠胃不舒服,今天的饭菜比较清淡。你要是吃不惯,我再给你炒几个菜。” “我本来就是不请自来,有的吃就不错了,怎么还能挑三拣四。” 等等! 顾宛玉刚刚说,陶融肠胃不好。 也就是说,陶融不是不吃土豆、不喝冷茶,而是肠胃不好不能吃。 刚想到这里,纪辞又在心里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此陶融非彼陶融。 她是梦回书中,再次醒来,才有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陶融只是书中的角色,怎么可能来到现实世界。 她简直是魔怔了,屡次三番,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联系到一起。 纪辞没什么胃口,吃了十多分钟,饭都没动几口,心不在焉地放下碗筷,“嫂子,我吃好了。七天后,我还有一场箜篌独奏,我先回去排练了。” 顾宛玉给陶融使了个眼色,“老三,你送小小学妹回家。” “不用了,我让朋友来接我。” “知之的园林设计图确定后,还得去园林督工,她哪有时间来接你。老三也是你学长,最近也没事,照顾你是应该的,别觉得欠了他人情。” 纪辞要找的借口,都被顾宛玉堵死了,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纪辞自己坐上后座后,便戴上耳机,自顾自地埋头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陶融突然伸出手,取下了纪辞的耳机。 “你干嘛!” “路上堵车了,去你家,可能一时半会到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我的画廊坐坐?” 纪辞一向极有涵养,可看到陶融那张脸,就没什么好脾气,“嫂子不在,你靠边将我放下就行。” 陶融透过后视镜,看着纪辞那张含着薄怒的脸,握紧方向盘的手,逐渐加重了力度,“你觉得,我是出于嫂子的原因,才会答应送你?” “不然呢?” 陶融无力地闭上双眼,许久后才睁开。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下个路口,掉转了方向。 纪辞看着柏油马路陌生的街道,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你要带我去哪?” 陶融没有回答纪辞,反而加快了速度。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报警了!” “去我家。”话刚说出口,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拿些东西给你。放心,我爸妈都在家,我不会乱来。” “无功不受禄,我不需要。放我下车就好,谢谢!” “关于你昏迷期间的那场梦。” 纪辞突然坐正了身子,匆忙关掉手机,差点将手机甩出去,“你怎么会知道?” “去了,一切自见分晓。” 车内,又陷入压抑又死寂的安静之中。 日光倾泻下来,陶父、陶母正迎着温煦的秋日,在精心打理的花圃里拍照。 陶母甩着自己的丝巾,做了个非常帅气的姿势,“老陶,快给我拍下来。” 镜头里,陶母的姿势换来换去。 陶父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陶母就变了姿势,头大的陶父只能硬着头皮,狂按快门。 “先生、太太,大好事!小少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 陶父、陶母哪里还呆得住,直奔客厅而去。 陶母看着陶融身边的纪辞,越看越满意,笑意越来越浓,就差直接开口叫儿媳了。 纪辞看到陶母的面容后,震惊不已,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居然是杨如霜! 这是陶融的母亲啊。 纪辞又看到陶母身后的陶父,更是无比吃惊。 他姓陶,难道,他是西陶帝? 在书中,西陶帝可是杨如霜最想逃离的人。 纪辞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地上前一步,对陶父伸出了手,“您好,我是纪辞,可以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 陶父看着伸来的手,只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儿媳妇,为什么这么想要认识他? 难道,他比儿子更有魅力,儿媳妇看上了他? 陶父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正要后退一步时,被陶母犀利的眼神威吓,只能尴尬地握住纪辞的手,“你好,我叫陶颐,大学教授。” 一说完话,陶父就跟触电似的,马上抽回了手。 陶颐? 她记得,萧老将军叫做萧颐,为什么他姓陶? 纪辞察觉到众人审视的目光,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微微含着笑意,“陶老师,很荣幸认识您。” 陶母也觉得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将陶父挡在身后,“纪老师,我听过几场你的二胡独奏,一直仰慕你的才华。没想到,纪老师居然来了我家,实在是荣幸之至。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纪老师来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 纪辞拿东西的话还没说出来,陶融就含笑来了句,“见父母。” 纪辞被陶融气得不轻,正要发作之时,陶融突然牵起她的手,“爸、妈,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有些害羞。我带她去我房间坐坐,吃晚饭时,再叫我们出来。” 同样,没给纪辞反应的时间,陶融便牵着她往楼上走去。 陶父见纪辞被陶融牵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咱儿子争气,把人家小姑娘拐走了。不然,这小姑娘就得打我的主意了。” 陶母给了陶父一个白眼,“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没个正经。你没看到,儿子说见父母时,人家姑娘脸都变了?儿子这么冲动,这事,迟早要鸡飞蛋打!” “我倒是觉得,儿子刚刚挺有魄力。照这速度下去,今年年底,咱就能准备酒席了。” 陶融进房间后,才将纪辞放开,门却被他反锁起来了。 纪辞看着陶融一部部逼近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警告你,这是非法囚禁,是要坐牢的!”  第207章 一直都是我 陶融一步步走向纪辞,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小小。” 纪辞正要挣扎,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浑身一僵,愣愣地杵在原地,任由陶融抱住自己。 “小小,是我,一直都是我。” 纪辞情不自禁地抱住陶融的腰身,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可是,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用力地将陶融推开,“你不可能是他!” 陶融是书中的角色,而他,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即便,他拥有陶融的记忆,也不可能是他。 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随意找个替代品,这是对他们情感的不尊重。 陶融似乎已经被逼入绝境,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事到如今,我不愿再将你蒙在鼓里。无论我说的,你是否能接受,我都想对你坦白。” 陶融的双眼饱含悲伤,纪辞甚至不敢去深入窥探,“你别说!” 纪辞有种隐隐的不安,她感觉,陶融接下来说的一切,都是她无法去接受的。 陶融强忍着复杂的情绪,从复古皮箱中取出一套精密的头盔设备。 纪辞一看到那个头盔,便猛然想起,她刚醒来时,便戴了这个头盔。 “这是老二研发的织梦机。你昏睡的那一个月,我同样进入了沉睡之中。织梦机创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将我们的梦境联系在一起,才有那一个月的所见所闻。” 纪辞失重般地跌坐床上,双目无神,茫然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梦!” 她能感觉,她经历的一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无比真实。 可以说她进入了平行时空,回来后,失去了一切,却独独不能说那些都是虚妄的假象。 陶融轻轻地扶住纪辞的肩膀,又试探地将纪辞拥入怀中,“小小,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擅作主张,将你拉入梦中。”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坦白这一切。 他害怕,纪辞知道了这一切,会彻底和他分道扬镳。 他曾经天真的妄想,回来后,只要将曾经的一切都淡忘,重新让纪辞爱上他,便能将他做过的一切都掩藏起来。 他终究是失算了,没有想到,纪辞会将梦境、现实分得那般清楚。 曾经无比亲近的纪辞,如今一次次对他敬而远之,他实在无法淡然处之。 他深知,此番孤注一掷并非明智之举,但如今已入穷巷,只能逼自己一把。 只希望,终能天遂人愿。 纪辞也没推开陶融,只是止不住地冷笑,“所以,你们所有人都将我瞒在鼓里,把我当成一个玩物,尽情看我的笑话?” 听了这些话,纪辞联想到,自己穿进书中,为了陶融所做的种种出格之举,越想越觉得可笑。 他们,究竟把她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我现在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可是,我对你的真心,绝没有掺杂任何其他。” 纪辞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陶融口中的‘真心’二字,就像是点燃的引线,让她积压在胸腔的怒火,瞬时爆裂开来,“若真是一片真心,便不该操控我,让我一步步走入你的圈套!如果不是系统任务,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对你动心!” 纪辞听了这些真相,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真心,只看到了一环接一环的算计。 “小小……” “放开我!” 陶融深知纪辞的脾气,若他此刻还纠缠不放,他便真的彻底玩完了。 纪辞获得自由后,无视茫然无措的陶融,径直打开房门,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刚出门,又突然顿住脚步,往桌子上甩了500块钱,“既然那是一场梦,醒后,便各自聚散。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500块钱,是这几次的车费,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话音未落,人便毫不留恋地远去。 陶融胃部一阵接一阵地绞痛,疼得从床上摔跌到地上,却还是忍着没发出声来,一点点挪到门边将门反锁上。 艰难地做完这一切,才咬牙拨通一个电话。 云知之一接通电话,便是冷冰冰的质问声,“陶融,你又欺负纪辞了?” 陶融深吸一口气,将胃部的剧痛感压下,勉强用着正常的语气开口,“云设计师,我和小小闹了点矛盾,她刚刚从我家出去。附近坐车比较困难,麻烦你过来接她。改天,我请你吃饭。” “吃饭倒不用了。还是老规矩,你送几幅画给我,落款记得显眼一些。” “好……” 陶融话没说完,那边就传来‘嘟’的挂机声。 陶融暗暗舒了一口气,手掌艰难地摸向口袋的止疼药。 因为疼得打哆嗦,倒药时,药片都不受控制地从药瓶里蹦出,四散地逃离弹跳到地上。 陶融皱起眉头,咬牙去捡地上的药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儿子,刚刚纪老师和我们说了声告辞后,就哭着跑了出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老杨,里边怎么没声音啊?” 陶母不由得加重了力度,“儿子,你没事吧?” “快,把门给撬开!” 陶父、陶母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面,眼底泛着闪闪的泪光,“老陶,儿子这肠胃炎拖了好些日子,就是不肯动手术。一个月前,医生劝他做手术,他直接躲了起来。这病拖到今天,应该不会出事吧?” 陶父扶着陶母的肩膀,小心地给她擦眼泪,“纪老师来家里一趟,儿子就病发了。我们在外边听着,他们也没怎么吵,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儿子不会谈恋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其实也怪我们。” 陶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配合地点头,“确实,是我们没教他追姑娘。” “这事,你自己都没经验,你怎么教他。”陶母睨了陶父一眼,“你还记得吗,儿子高一时藏了一个女生的照片,我们担心他早恋,就把照片没收了。” 陶父激动地一拍大腿,“老杨,我想起来了,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好像就是纪老师。” “有一次,我去儿子房里拿东西,不小心把他的相册摔了下来。那里面,全都是音乐会的门票。当时,我还纳闷,儿子怎么会痴迷传统音乐。原来,不是喜欢音乐,是喜欢音乐会上的那个人。” 焦灼的一个小时过去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姜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姜颂带着口罩,只见到,他聚起的眉峰逐渐舒缓,“病人的病拖了很久,好在,病人身体素质还算好,手术很成功。病人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月,如果没有异常,就能康复了。” “太感谢姜医生了!” 纪辞回去后,便将自己的头脑放空,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地满满当当。 除了雅乐歌剧院每月的5场独奏,还在不断和其他歌剧院接洽合作。 纪辞名声在外,其他歌剧院听闻此事,纷纷抛出了橄榄枝。 纪辞挑挑拣拣,安排档期。 最终,一月30天,有28天的时间忙着排练、演奏。 这一月,紧张而又繁忙,很快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纪辞的钱包,很快也鼓起来了。 一场平均收入3~5万,一月结束,收入近百万。 纪辞赚得的钱,一半还给颜七弦,一半捐给山区。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这边,陶融出院后,便开始准备全国“墨鸣杯”书画比赛。 两个人,似两条平行线,各奔前程,似乎再也不会交集。 某天,纪辞正在排练室练习,突然接到云知之的电话。 “我顶头上司又给我安排了相亲,可我还要去园林督工、改设计图。” 纪辞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云知之的言外之意,“行,我替你去,还是老规矩,是吧?” “嗯,老规矩,老地方。记住了,这次是9号包厢。” “我知道了,19号包厢嘛。” “先不说了,甲方爸爸过来了。今晚,我给你带巧克力蛋糕回来,mua~” 纪辞将身上的运动装换下,从云知之的衣柜里挑了许久,才选中一套天青色的职业套装。 然后,又化了个和她相近的浓妆,戴上挡了大半张脸的墨镜,才满意地点点头。 纪辞打车来到那间古老雅致的茶馆,熟门熟路地找到拐角处的19号包厢。 推门进去,便看到陶融戴着一双白手套,认真地翻阅一本陈旧泛黄的古书。 纪辞吞了一口口水,再三望向门牌号,这的确是19号包厢,自己确实没走错。 为了云知之给她的艰巨任务,拼了! 纪辞背过身子,把口罩、墨镜都戴上,才硬着头皮往里边走。 陶融正埋头翻看资料,听到包厢里的脚步声,差点停止了呼吸,血液也在体内晕头转向地到处乱撞。 纪辞见陶融埋头看古书,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进来,轻轻地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咳咳,你好,我叫云知之,你的相亲对象。” 陶融强作淡定地将古书、手套收好,郑重地对纪辞伸出右手,“云设计师,你好,很荣幸认识你。我是陶融,意画廊的心吾老师。”  第208章 奇葩的相亲方式 纪辞擦了擦满是冷汗的手,犹豫了许久,才伸手半握住陶融的手。 肌肤将将相触碰,又似烫伤般地缩回手。 纪辞定了定心神,才从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心吾老师,这是我的个人信息,包括身高、体重、三…三围、收入、房车情况……如果你觉得我们还算合适,那就进行下一步安排。” 陶融拿着云知之的个人信息,随意掠了一眼,便放在一旁,“下一步,如何安排?” 纪辞尴尬地咳了咳,学着云知之说话的语气,“相亲的最终目的是结婚。婚姻之事,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为了下一代考虑,我将从颜值、智商、潜力等方面,综合考虑我们是否合适。首先,你颜值还算过关,有进入第二关的资格。” 纪辞又从包里拿出3套试卷,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公务员国考《行测》试卷真题,你随便选一套做。如果最终得分有85分,那说明我们很合适,3个月谈恋爱的试用期一过,就可以去领证了。” 陶融看了看国考试卷,不禁失笑,“云设计师这是来相亲?还是来为国家选拔人才?” “如果你国考《行测》裸考能得85分,说明你的出厂配置非常优越,智商绝对没问题。如果以后你这行混不下去,还能考个体制内的铁饭碗,可谓潜力无限。” 这些话,是云知之的原话。 纪辞代云知之相亲,可谓是身经百战,这些话都已经倒背如流。 陶融目光掠过那些题目,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已经胜券在握,“那你呢?” 陶融不按常理出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我……” 不对,她此时就是云知之! “我说的,就是我的想法。” “好!”陶融噙着一抹暖笑,对纪辞伸出手,“有笔吗?” “给。”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陶融接笔的时候,抓握住了她的手。 纪辞害怕暴露身份,吓得连忙把手往回缩。 那支笔,无辜地摔落在地,成为可怜的牺牲品。 陶融半蹲下身子捡起笔,轻轻地在纸上画了画,“笔断墨了,我去买支笔,马上回来。” 果然,陶融很快便回来。 “刚刚出去时,看到外面有杏酪。深秋寒凉,吃点暖暖身子。” 纪辞咽了一口口水,伸手就要去吃。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云知之的身份,又故作淡定地坐正身子,忍痛把手缩回去,“不用了,谢谢。” 陶融眸光扫过纪辞的口罩,察觉到纪辞看向自己时,又飞快地将眼底的情绪藏好,“考试,是不是要计时?” “当然!” 纪辞突然发现,陶融手上除了笔,还有一沓厚厚的文件,“不能带纸质资料!这个,我暂时给你保管!” 陶融望着纪辞,笑得意味深长,“等分数出来后,这份文件再给你看。” 说着,陶融便将文件放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答题。 《行测》试卷,都是清一色的选择题,一共120题,计时2小时,大多数题目在200字以上。 颜七弦身为别人家的孩子,裸考也就得了80分。 一个勾。 两个勾。 …… 九十九个勾。 试卷上的勾越来越多,分数也越来越逼近85分。 这也就是说,陶融将成为云知之的男朋友。 纪辞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好像突然被人割下一块肉,疼得呼吸深一口浅一口的。 “怎么样?多少分?” 纪辞木然地点着头,冰凉的指尖清点着一个个勾。 纪辞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在陶融的催促下,苦笑着道了句:“恭喜你,90分。” 陶融听到这个分数,略略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分数不太满意。 “90分,虽然不高,但勉强达到你的标准。今天起,我们便能正式交往,是吗?” 纪辞麻木地点点头,“嗯。90分的话,试用期只有一个月。如果性格合得来,没有什么陋习,就能直接转正。” 她和陶融,已经没有任何干系。 无论他选择和谁成家,她都没有资格插手过问。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公事公办,帮云知之完成这次相亲的任务。 “我家催得急,一个月,怕是等不了。” 陶融含笑拿出之前的那份文件,郑重地推到纪辞面前,“如果,你对我还算满意,这份结婚协议书,现在就可以签字。” 陶融确实足够优秀,但这才相亲就闪婚,是不是进展太过迅速。 “我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 陶融很是贴心,还特意帮她将协议书翻开,“你先看看内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上面的乙方,居然是她的名字。 “小小,你刚刚说过,只要达到分数,就同意和我交往。” 陶融什么时候发现的? 之前,她能跟陶融放狠话,是因为她理直气壮。 这次,是她主动找来的,再加上自己理亏,说话都有些心虚。 “我是以云知之的身份说的,那是她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我问的是你,回答我的,也是你。” 陶融定定地望向纪辞,深情又坚毅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墨镜的阻隔,看到纪辞慌乱又无措的眼神。 纪辞不敢与陶融对视,见陶融投来目光,飞快地低下头。 可试卷上的高分,又对她张牙舞爪。 似乎在耻笑她,让她别再负隅顽抗,赶紧束手就擒。 两人相互僵持,谁也不肯退让,谁也没有开口。 诡异的气氛,似乎化为了有形的巨山,重重地压在纪辞身上。 “哟,你们冷战了一个月,终于肯见面了。” 颜七弦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走来,挑在他们中间的空位坐下。 八仙檀木桌,纪辞、陶融对坐两向,颜七弦坐在中间,似乎担任了中间人的身份。 颜七弦突然过来,纪辞、陶融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扭开头。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看对方。 “啪”的一声,颜七弦收起折扇,拿起那份协议书,高声念道:“结婚协议书!” “甲方:陶融。乙方:纪辞。” “1、男女双方只能与对方结婚。” “2、婚期不得迟于本年10月底。” “3、婚期前,双方相互照顾,尤其是男方,要对女方特别照顾。” “……” 桌底下,纪辞难为情地踩了颜七弦一脚。 忍痛发出闷哼声的却是陶融。 此情此景,纪辞越发的无地自容,抓起手提包就往外跑。 颜七弦看穿纪辞的意图,提前一步伸出扇子,拦住纪辞的去路,“小小学妹,这一个月,你们应该都冷静下来了。现在,就好好坐下来谈谈,免得以后后悔。” “小小,你说我们互不相欠,也就是说,过往一笔勾销,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出于礼貌性原则,你也不该拒我于千里之外?” 就当,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纪辞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你怎么会过来?” 纪辞已经被认出,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索性取下墨镜、口罩。 颜七弦暗暗瞥了陶融一眼,又一本正经地喝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们的调解人。你对我们老三有什么意见,我都能替他向你解释。” “他自己不会说吗?” 陶融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纪辞见他一出去,便吃起了杏酪,“说吧,你们怎么串通一气,把我蒙在鼓里戏弄的。” 颜七弦不答反问,“我问你,除了梦境里的记忆,你对老三最早的印象是什么时候?” “嗯…大概是,我醒来之后,你让他送我回去吧。” “得!我就知道!这些年,老三终究是错付了。” 听他这意思,似乎陶融很早就认识她了。 纪辞又认真地回想,确实没搜寻到,任何关于陶融的记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也得亏老二的织梦机,让你们一起进入梦中。否则,老三怕是这辈子都和你走不到一块去。” 颜七弦说了老半天,硬是没说一句重点。 真相已经近在咫尺,纪辞实在等不及了,“颜七弦,你能不能说重点!” “你小升初那年,隔三差五来初中部找我补习功课。我有段时间忙着朗诵比赛,就让我同桌,也就是老三,给你补课。” 纪辞瞬间想起来,“就是打我手板的那个小古板,对吧。” 陶融正要推门而入,听到纪辞愤愤不平的声音,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纪辞捧着厚厚的数学试卷,熟门熟路地来到九(1)班。 轻轻地敲了敲走廊的第二扇窗户后,飞快地躲在窗户下。 在心里暗暗数了三声后,猛地一跳,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陶融正在做奥数习题,听到窗户被敲响,不禁抬头看了看,并没有任何人。 正以为自己听错时,突然冒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红衣小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 鬼脸很滑稽,也很可爱。 以至于,他一眼便看进了心里。 纪辞没有看到颜七弦,不禁有些小失落,小脸也皱得跟苦瓜似的,“算了,下午再来找他。” 陶融几乎不假思索,便打开了窗,“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找颜七弦颜学长,他好像不在。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一声,就说小小今天下午再来找他。” 小小… 原来是她。 “老师临时让他参加征文比赛。他跟我说,这段时间,让我给你补课。” 纪辞认真地打量着陶融,模样清俊,煞是好看。 “外婆说,长得好看的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个花架子。” “颜七弦不好看吗?” 纪辞骄傲地扬着头,眼睛闪着小星星,“颜学长是例外呀!” 颜学长是第一名,无偿给她补课,是她最最崇拜的人,怎么可能是花架子。 陶融竟起了和颜七弦一较高下的心思,“你知不知道,这次月考,我是全校第一名?” “不可能!颜学长才是第一名!” “他只是语文第一而已。” “就这么一次,只能说明你运气好。你要是厉害,以前怎么没见你拿第一!” “我才转过来一个星期。” 纪辞看着怀里一片空白的试卷,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颜学长不在,只能让你教我了。” 第209章 媳妇从小皮到大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纪辞蹦蹦跳跳来到九(1)班,陶融正在教室关门窗。 纪辞很是殷勤地帮忙,“学长,我跟你说,我交上去的数学试卷得了满分。” 陶融眼角的小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意料之中。” 纪辞在书包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颗被书压扁的榴莲糖,“今天,老师奖励我一颗糖,我特意留给你的。” 纪辞背着光,小手抓着那颗被压得变形的榴莲糖,高高地举着递给陶融。在阳光的映照下,就像是手中抓着一个小太阳。 陶融双手接过榴莲糖,那一瞬间,就像是捧起了整个世界。 “谢谢。” 纪辞见陶融很喜欢自己的糖果,立即抓紧机会提条件,“学长,我的舞蹈老师说,下一周有个省级比赛,让我们在网上报名。可是,我家没有电脑,你能不能陪我去网吧?” “我家有电脑,去我家吧。” 纪辞低着头,怯生生地绞着手指,“我比较胆小,不敢见生人。” “你还小,去不了网吧。” “如果颜学长在,他肯定会想办法,再带我去网吧。学长,你这么厉害,是不是也能带我去?” 陶融看着眼巴巴的纪辞,一时没忍住,点了点头,“好。” 陶融找了家正规网吧,多给了老板30块钱,虽然没有身份证,还是很顺利地进去了网吧,还特意给他们找了个角落处。 纪辞一进去网吧,就左瞧瞧,又看看,似乎是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网吧是这样的啊。” 陶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你不是说,颜七弦带你来过网吧?” 纪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没有来过这家网吧,一时觉得新鲜。” “那你快点报名。” “报名很麻烦,要上传很多照片、电子文档,我还得让以前的老师发给我。可能,要点时间了。” 纪辞说着说着,又很是为难地看着陶融,“学长在一旁干看着,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陶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高二的数学教材,“没关系,我看书。” “学长,这次的试卷有点难,我一个都不会做。你能不能先帮我做一下试卷,之后,再讲给我听?” 陶融看到纪辞眼巴巴的小眼神,一时没忍住,又点了点头,“好。” 纪辞看着在认真搜集资料,实际上,听了两个小时的二胡名曲。 陶融则是花了两个小时,帮纪辞把所有的假期作业做完了。 天已经黑了,陶融怕纪辞一个人回家太危险,远远的跟在她后面护送。 结果却看到,纪辞刚到一家舞蹈培训学校,便来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接她。 纪辞笑嘻嘻地扑到老人怀里,“外婆,今天我学舞蹈可卖劲了,老师还表扬了我。还有,我趁休息的时间,把所有的假期作业做完了。” 陶融这才意识到,他认识的纪辞,不是小白兔,而是小狐狸。 晚上9点时,颜七弦联系陶融,询问纪辞这几天的功课情况,差点没气得飙脏话。 “陶融,你可长点心吧,被一个小学生耍成这样,说出去丢不丢人?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小丫头心眼贼多,让你别被她牵着鼻子走。结果你倒好,对她有求必应,她以后得翻天!” 陶融看了一眼躺在手心里的榴莲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她给了我一颗榴莲糖。” “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你有没有点原则!实话告诉你吧,她就不吃榴莲糖,估计是忘记扔了,就送给你了……” 颜七弦的话,陶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纪辞没有把这颗糖送给别人,而是送给了他。 这是不是代表,他在纪辞心中,也有一席之地。 “她还小,贪玩,也正常。” 颜七弦在那边叹了一口气,“我跟纪婆婆说好了,这段时间,你给小小学妹补课。你记住了,为了她好,明天去她家,一定要有原则,说一不二。纪婆婆是我奶奶的好闺蜜,你可别把人教坏了,不然,我可没法向我奶奶交代。” “我知道了。” 陶融迎着阳光,穿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胡同,来到纪辞家的小四合院子。 纪婆婆正在院中开嗓,清冽嘹亮的嗓音,极有感染力,让人不禁驻足倾听,想要跟着去哼唱。 陶融站在一旁,舍不得上前打扰,等到纪婆婆练完嗓子,才恭恭敬敬对她鞠了一躬,“纪婆婆好。” 纪婆婆举止优雅地扶起陶融,“孩子,吃饭了吗?” “我吃了过来的。” “我听七弦提过你,说你是个十分优秀的孩子。小小在乡间长大,自小野惯了,才搬来这一年,难免有些顽皮。你教她的时候,记得严厉些,别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纪婆婆,您放心,我都记下了。小小现在起来了吗?” “她刚吃完饭,现在在里面看电视。” 不睡懒觉,小小果然是个好孩子。 陶融嘴角笑意渐浓,“好,那我先进去了。” 纪婆婆给了陶融一根戒尺,“孩子,必要之时,可以小惩大诫。我还要去戏园排练,小小就交给你了。” “好,纪婆婆放心。” 纪辞手上拿着二胡,跟着电视里边的节奏,拉着《二泉映月》的曲子。 陶融被伤感怆然的乐曲所感染,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电视里的乐曲动人,还是纪辞拉的乐曲更动人。 “学长,怎么样,我拉得好听吗?” 陶融这才反应过来,纪辞那一曲已经结束,“嗯,好听。” 纪辞狡黠的眼珠转了转,“学长,语文老师给我布置了一篇作文,要我们写印象最深的一个地方。我要写雅乐歌剧院,可是,我有三个月没去过了,都快要忘记歌剧院的模样了。要不然,你陪我去看看吧。” 今天,又换花样了,果然是一肚子的小心思。 陶融故意板起一张脸,“不行,昨天你说,试卷一个题也不会。今天,我得给你讲题,你要将所有的题目都过关,才能出去玩。” “我那不是出去玩,是为了完成作业。老师说了,写作文要有真情实感,不能胡编乱造。我不去歌剧院,作文就写不出来。” 陶融差点又要被纪辞忽悠过去,“明天还有一天假,今天,先过一遍试卷。” “试卷的题,我都会做。” 反正,试卷都被他做完了。他总不能,再拿出几份空白试卷吧。 “昨晚,我把试卷题目抄了一份。你要是都能做出来,今天,我就陪你去雅乐歌剧院。” “怎么可能,试卷在我这里,你哪来的试卷抄题目。” 陶融微微挑眉,“我记性好,勉强能过目不忘。” 纪辞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写乐谱,一个小时过后,题目硬是一个字都没动。 陶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要你写完一张试卷,我就陪你去雅乐歌剧院。” 纪辞闷闷不乐地摔掉笔,“我不想做作业,就想出去玩!” 陶融拿起了戒尺,“纪婆婆说过,必要之时,我可以小惩大诫。” 纪辞一看陶融的神色,就知道他只是吓吓自己,根本没把他威胁的话放在心里,还挑衅地伸出了右手,“反正,我就不写作业。有本事,你就打啊。” 陶融被纪辞一激,当真举起戒尺打了下去。 那一下,不算重,却也着实让纪辞吃了痛。 纪辞含泪抓着被打的手,一言不发地捡起笔,默默地埋头做试卷。 一边写,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 颜七弦轻笑出声,“过去了十多年,还以为,这事你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纪辞得知那个打她的学长,就是陶融,越来越为自己感到不平,“我从小到大,一直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也就是他,打了我手板,还是两次!” “你当时那么能折腾,搁我,怕是早就动手了。” 纪辞摸了摸鼻子,“我那时,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好说话,还特别好忽悠,就想让他带我出去玩。谁知道,他真能打我。” “老三也是恨铁不成钢。” “我被他打了后,那试卷不是得了满分。我又不是不会做,就是不想做而已。” 颜七弦忍不住笑出声,“你是不知道,这事过后,老三再也不想给你补课。” “哼!不想就不想,我还不想让他教我呢。” “这我得替老三解释一下。他不想教你,纯属是因为打了你,觉得没有颜面面对你。这些年来,一直都躲着你,生怕你想起当年的事。” 纪辞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你身边的人,我怎么偏偏对他没有印象,原来是这回事。” 颜七弦见情绪、氛围都烘托上来,才试探地说重头戏,“你不知道,他对你是一眼万年。这些年来,一直将你藏在心里,又不敢让你知道。” “我们这些兄弟,看着都着急。后来,我就怂恿他,用老二的织梦机编织一个梦境,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怕你生气,死活不同意。还是我骗他,你躲债时,脑部受到伤害,导致昏迷不醒。需要用织梦机,连接你的脑电波,给予巨大的心理刺激,你才有可能醒来。” “那时,他急性肠胃炎,急需要动手术。可他为了你,不惜一拖再拖,毅然决然地陪你共入梦境。”  第210章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为什么,编织的梦中,陶融是男主,我只是一个女配炮灰?为什么,我就得挖空心思抱他的大腿?” 纪辞冷静了一个月,根本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苦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陶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更是因为,她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一开始被逼着对陶融讨好献媚。 还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老三看到你就犯怂,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为了增加你们的可能性,只好安排这样的剧情。那时候,老三被封存了现世的记忆,对你态度也就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要不是我凭着聪明才智自救,就真的被他刀了!” 陶融靠在硬邦邦的墙壁上,冰冷的墙壁冻得他微微一缩,却凉不透他灼热滚烫的心。 这场梦,是成全他和纪辞的机会,也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封存了他对纪辞的记忆,他还能和纪辞走到一起,也就说明,他是真的非她不可。 结果证明,一切如他所料。 现在,他却后悔了。 后悔在试自己的真心之时,让她受到了伤害。 颜七弦手指微动,抵开折扇,挡住了略显尴尬的脸,“自从老三和我同校,除了语文,我处处被他碾压。写书时,只想着出一口恶气,就把他往死里虐。不小心写过了头,一开始,才让他对你恨到了骨子里。” 纪辞气得一巴掌对着桌子拍下,吓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什么?书是你写的?!” “你看书,不看作者名吗?” 颜七弦为了证明所言的真实性,还特意拿出手机,调出作者后台。 七弦难弹,确实是颜七弦的笔名。 “你凭着一支笔,就随意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刀没架在你脖子上,你才不知道痛!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作者揪进去,替我完成任务!” 颜七弦这种人,就该让读者给他寄刀片。 看着发飙的纪辞,颜七弦吓得抖搂地站起来,“老三,你家公主殿下发飙了,你还不快来救我!” 陶融听到里边的动静,还特意将门关紧,以防声音逃出来,引来其他人前来观望。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别给我提他!” 颜七弦不禁心中暗骂:果然,关键时刻,兄弟都靠不住! “小小学妹,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气不过,我再给你写一本。这次,咱不做公主,做女帝,让陶融尝尝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滋味。” 纪辞嫌弃地给了颜七弦一个白眼,“你爱写就写,别再拖我们下水。要虐,就让嫂子虐你吧!” 颜七弦连连发出啧啧之声,“我们?这是原谅他了?我要准备份子钱了?” 纪辞飞快地移开心虚的目光,“我才不会原谅他!” 事到如今,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出了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居然还找人替他摆平。 “说来,这事我才是主谋,也没见你真对我生气。说白了,你就是太在意老三,才会对他区别对待。” 纪辞不满地瘪了瘪嘴,“嘁!要不是那场梦,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觉得,我可能会在意他吗?要不是怕他把我给刀了,我能和他凑一对?” “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梦境中,我给你安排了形形色色的美男,就连我这张脸,都贡献进去了。你和老三化干戈为玉帛后,才开启恋爱系统。那么多人,你自个选的老三,可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话说到这个地步,纪辞都找不出话来反驳。 陶融、颜七弦没经过她本人同意,便擅自安排她入梦,确实是不对。 可梦中的桩桩件件,确实都是她主观的选择,没有人强迫她。 颜七弦意味深长地摇着折扇,“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你们剩下的矛盾,就内部消化吧。” 颜七弦用折扇拍了拍青衫长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地向外面走去。 途经陶融身边时,不动声色地比了个‘ok’的手势,“老三,记得,我儿子出生时,记得随份大礼。” “一定!” “去吧,她还等着你的解释。” 纪辞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略略坐正了身子,“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陶融在纪辞面前微微坐定,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喜帖、婚宴、婚房、婚纱照、婚戒…一个月,虽然有些仓促,但应该都能精心准备好。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这协议书还能改。” 纪辞想等陶融的解释,结果他倒好,直接就奔结婚去了。 这人,怎么三句话不离结婚! “我有说,要和你结婚吗?” “梦境之事,我不否认。我知道,你介意我对你的欺瞒。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同样的选择。” 陶融突然单膝跪在纪辞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小小,百年之后,你愿意葬在我旁边吗?” 那支蜻蜓点清莲玉簪,和梦境中的那支一模一样。 纪辞失神地凝视着那支玉簪,过往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纪辞珍视地将玉簪接过,却傲娇地扬着头,“东西我收了,事情,我还得考虑考虑。” 陶融藏在眉宇间的忧愁,在这一瞬间,突然烟消云散,“考虑的时间,会不会很久?” 纪辞单手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敲在桌面上,“你还不起来,是想跪到我点头为止吗?” 陶融缓缓起身,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撑在纪辞坐着的木椅上,一点点附身而去,“那我现在,是小小的什么人?” 纪辞对上陶融含着浓情的眸子,不禁咽下了口水,“前夫…情人…好像,都不太对。” “无论什么身份,是不是,都能行使一些特权?” 陶融只是一个眼神,纪辞便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他就要吻上自己时,纪辞轻巧的身子一缩,便像只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的怀里逃了出去。 “梦境之事,算是暂时翻篇了。可是,你今日背着我和云知之相亲,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 “我可从没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相亲。” “那你……” 纪辞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陶融抵进了墙壁的角落,“那些,不重要了。” 陶融小心地捧起纪辞的脸,精准地吻在纪辞的朱唇上。 这一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霸道。 等到纪辞几乎不能呼吸时,才转为春波潮涨一般的温柔。 陶融放开纪辞时,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小小,现在,应该不是做梦吧?” 纪辞轻轻地抓着陶融的衣服,才堪堪稳住身子,“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是梦,那就长梦不复醒!” “傻子!” 陶融牵起纪辞的手,将纪辞的包挎在身上,“快要吃午饭了,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这时候去我家,可能没饭吃。” 陶融不禁失笑,“田螺姑娘呢?” “田螺姑娘白天要上班,要不然……”纪辞掩唇咳了咳,“要不然,我去你家蹭饭吧。” “这次去,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见父母了。” “怎么,你这意思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陶融无奈地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想去。” 纪辞捋了捋头发,“去的话,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我爸妈都喜欢喝枸杞黄芪茶,待会,经过药店时,我去买。” 这时,纪辞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纪辞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河东狮吼般的质问声,“纪辞,说好的帮我相看男方,你人跑去哪里了?!” 纪辞暗戳戳瞄了一眼陶融,“我就在你说的地方,可是,压根没看到他人啊。” “滚犊子去!人家在9号包厢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看到你人。我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医生,模样俊俏,不到三十,就成了科室主任。他现在还在包厢等我,你赶紧给我过去。要是这次的相亲黄了,那300块钱你就别要了!” 啥? 9号包厢? 不是19号包厢吗? 事到如今,纪辞总不能直接告诉云知之,自己跑错了包厢吧。 这样,云知之会笑话死她的。 “知之,我现在……” 纪辞话还没说完,陶融便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小小待会要去我家见家长,相亲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陶融,怎么是你?”云知之愣了愣神,立即反应过来,“纪辞,枉我还当你是好闺蜜。结果你倒好,自己跑去找男人,把你闺蜜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 陶融直接挂断电话,云知之滔滔不绝的怒吼声,全都被无情地掐断。 纪辞气得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陶融,你太过分了,居然断我财路!” 陶融摸着纪辞的脑袋顺毛,“乖!她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不吃亏。” “哼,赚自家人的钱,有什么意思。” 纪辞口中的“自家人”,显然是取悦了陶融。 “那我们一起去会会他?” 9号包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端坐在椅子喝茶。举止投足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绅士的感觉。 即便和陶融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黯然失色。 纪辞不由得在心底惊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陶融不动声色地挡在纪辞面前,将那个男人挡得严严实实,“姜医生年少有为,医院的小姑娘对你趋之若鹜,怎么也来相亲了?” 纪辞扬着脑袋,对陶融眨了眨眼睛,“你们认识啊?” “姜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 纪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陶融好像有肠胃炎,不由紧张地抓住陶融的手臂,“那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姜颂一脸正色,起身向他们走去,“陶先生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若你们不放心,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复查。” 纪辞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姜医生,你好,我是……” 陶融含笑摸了摸纪辞的脑袋,“姜医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朋友云知之是你的相亲对象。今天,云设计师临时有点急事,托我们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这是她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改天约着见面。” 第211章 陶融太败家 “那个姜颂,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那张脸实在好看。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医生,是知之最满意的职业。我敢打赌,知之见了他,肯定会喜欢。” 听着纪辞止不住地絮絮叨叨,陶融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吱嘎!” 因为惯性,纪辞的身子也突然前倾,“你干嘛,吓我一大跳。” 陶融幽怨地瞄向纪辞,“到了。” 纪辞一听这话,立即手忙脚乱地拿出化妆品,“这么快啊,我得赶紧换个妆容。” 这一路,只顾着评价姜颂,都忘了,自己为了假扮云知之,化了个十分浓艳的妆面。 这种妆容,长辈一般都不太喜欢。 “别动,我来!” 陶融靠近纪辞的时候,还特意按下了车窗的按钮。 “哦,好的。” 别墅的阳台上,陶母激动地对陶父招手,“老陶,你快过来看看,儿子又带纪老师回来了。” 陶父怕自己看错,还特意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哟,还真是。这小子,居然知道给纪老师化妆,不愧有我当年的风范。根据我过来人的经验,这次绝对有戏!” “那还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下去接儿媳妇!” “对对对!” 纪辞看着镜中的自己,轻施粉黛,庄重又得体,不禁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手艺,什么时候学的?” 陶融目光瞥向窗外的陶母,“她教的。” 纪辞一抬头,便看到车窗外笑眯眯的陶母,吓得立即收起手上的镜子,规矩又优雅地推门下车,“叔叔阿姨好。” 陶融在纪辞身旁站定,一开口,便是炫耀的语气,“爸、妈,你们可以给我们准备婚宴了。这是小小准备的枸杞黄芪茶。” 纪辞惊讶地张大眼睛,似乎被吓得有些花容失色,“学长,你不是说,叔叔阿姨喜欢我,想要认我做干女儿。为什么要准备婚宴啊?” 陶母脸上的笑容一僵,铁青着脸瞪向陶融,“臭小子,居然还敢骗婚,你给我过来!” “老杨,你招待纪老师,我来教育这臭小子!” 纪辞看着有苦说不出的陶融,心底都要乐开了花。 不过,纪辞也有分寸,见陶父、陶母真要教育陶融时,连忙开口阻止,“叔叔阿姨,您们别生气。其实,准备婚宴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一听这话,陶母立即嫌弃地将陶融扒拉开,“纪老师,我儿子应该没逼你吧。” 纪辞煞有介事地告状,“那倒没有,就是有点气人,还总是骗我!” 陶母一听这话,就直接给陶融赏了个暴栗,“连未来媳妇都骗,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陶融又不敢说纪辞张口唬人,只能硬着头皮认错,“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跟我道什么歉,还不给纪老师道歉!” “小小,我知道错了。” 纪辞看着吃瘪的陶融,莫名觉得痛快,“我又没怪你。” 陶父看陶融,也这么看怎么不顺眼,“行了行了,别在外面干站着了,快带纪老师进去。今天中午,我和老杨亲自下厨,你们谁也别帮忙。” 纪辞展颜一笑,“叔叔阿姨,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小就好了。” 陶融带着纪辞进去后,陶父才担忧地眯起眼睛,“老杨,儿子苦恋纪老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按理来说,我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可看到他们进展这么快,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有点悬。” “儿子这么多年,都找不着对象,我对他都没抱希望了。这突然,冒出个漂亮又优秀的纪老师,实在是太不真实了。你说,纪老师到底看上咱儿子哪点了?” “若说可能,那估计是儿子那张脸。” 上次来到陶家,纪辞心里想着事,都没仔细观察。 这次过来,纪辞看得双眼直放光。 这是大开间的新中式别墅,一共三层,占地面积大,造型立体,错落有致,现代的潮流与古代的典雅完美结合,没有任何的突兀。 里边的家具都有一种年代的厚重感,墙壁的装饰大多是精致的苏绣,还有一幅幅古画,处处都是金钱和艺术的味道。 “你家这么有钱吗?” “不多,勉强糊口而已。等你住进来,都是你的。” 厨房里切菜的陶父听到这话,差点没切到手指。 “我家虽然小了点,可是,里面的乐器啥的,也很值钱。搬过来,万一磕坏了,我的心得滴血。” “那就住你家。” 陶母放盐的手一抖,不小心放了半包盐。 “我把你拐去我家,叔叔阿姨得发飙。还是住你家比较好,最重要的是,还有饭吃。” 陶融牵着纪辞走近自己的房间,“你上次过来,应该没好好看过我的房间。” 陶融的房间很整洁,也很简单。 大体是水墨色的格调。 四面的墙壁都嵌着书架,上面是新旧不一的书,大多是关于绘画的。 还有小部分,是有关音乐的。 除了入目可见的书之外,最显眼的就是奖杯和证书。 “这么多奖杯啊。” “不多,也就和你的差不多。” 纪辞突然发现,古木的大书桌书,上面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水晶球,“你的房间里,居然会水晶球诶!不过,里面的东西……” 好像有点丑。 “那是你送给我的榴莲糖,也是你送给我地第一份礼物。我舍不得吃,怕放着化了。所以,就将它珍藏在水晶球里面。” 纪辞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你这么喜欢,要不然,下次我给你买一袋,让你好好尝尝?” “如此盛情,愧不敢当。” 纪辞心疼曾经的陶融,眼泪都在眼底打转,硬是被陶融的话气笑了,“我看你,分明是不想吃,才这么说的吧。” “小小,你知不知道,看破不说破。” 纪辞不置可否,双手背在身后,老大爷似的,继续巡视陶融的卧室。 突然,在书架上面看到一本纯白色的相册,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居然还有相册,不会私藏了我的照片吧?” “藏过。” 纪辞兴奋地打开相册,结果,一张照片的影儿都没看到。 里面,都是一张张歌剧院的门票,少说也有近千张,还都是她的场次。 “这么多门票,你得浪费了多少钱啊?” “为你捧场,不算浪费!” 歌剧院的门票,最低也要百八十块。这么费钱的事,亏得他一场不落地捧场支持。 “你高一时,一个月多少零花钱?《空山鸟语》这场二胡二人合奏,门票要200块钱,一个月5场,你居然都去了。” 这哪是门票,这分明是人民币啊。 陶融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此事,“那个月,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颜七弦300块钱。为了不错过你的演奏,我只好多拿几个书画奖,少买些东西。” “算了。”纪辞有些心疼地捂着心口,“以后,你想听,别去歌剧院了,我直接演奏给你听。”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舞台上最耀眼绚丽的时刻,作为你最亲近的人,不能缺席。况且,我现在不缺钱。” “那你有多少家当?” “我大概有……”话到嘴边,陶融又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我们领证后,你自己清点。” 纪辞把相册翻完,又在其他地方翻翻找找,“对了,你刚刚说,你藏过我的照片,我怎么一张都没看到?” “爸妈担心我早恋,仅有的一张照片,也被他们没收了。后来,我有了手机,就下载你的照片存在云盘里。略略一算,这些年应该存了万余张吧。” 在陶家吃过午饭后,陶母就把纪辞叫到房里,给她送了一大箱子的双面苏绣作品。 手帕、扇面、香囊、丝巾、屏风摆件啥的,应有尽有。 当然,最最吸引眼球的,还是那套精美绝伦的纯手工刺绣的婚服,色彩绚丽和谐,一眼便让人爱不释手。 纪辞试了试婚服,居然出奇的合身。 “小小果然就是我命定的儿媳妇!” 陶母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又找出一本老黄历,“小小,我和老陶查过日子,10月25日、11月11日、11月20日…都是黄道吉日,就等你挑个办婚宴的日子了。” “阿姨,要不然,就11月11日吧。” 在梦境中,她和陶融成婚,也是11月11日。 虽然,梦境之中是农历。 定下了日子,陶母心里踏实多了,整天都笑得红光满面,又留纪辞在家吃了晚饭,才让陶融送她回去。 “你还知道回来?”云知之质问的话刚说完,就看到陶融跟着进来了,“这才多久,就登堂入室了!” 陶融将纪辞搂进怀里,挑衅地看着云知之,“云设计师,今晚我要留宿。” 纪辞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蒙了。 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收起来! 云知之看穿了纪辞心思,想到今天相亲的事,不厚道地起身准备离开,“快9点了,我也得回我的大别墅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纪辞尴尬地咳了咳,“知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你还是别回去了。”  第212章 户口本的配偶栏还空着 “陶融,你要留宿,别住我的房间。记得,去我们小小的闺房看看,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云知之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提着包走人了。 云知之肯定是记恨相亲的事,才故意给她挖坑的! 纪辞拉着陶融的手,就把他往房外推,“陶融,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太晚回去,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陶融目光锁在纪辞房间的那扇门上,“是我不能看的?” 陶融看了,非得扒了她的皮。 “也没什么,就是房间有点乱。改天,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过来参观。” 纪辞抓着门把手,准备送陶融出去之时,陶融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小,我可以帮你收拾。” 陶融语气坚定,虽然带着笑意,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斩绝。 每次,陶融这副神情时,纪辞都会犯怂,“那你先去洗个澡?” 陶融洗澡起码得一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收拾了。 “小小。”陶融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搭在纪辞肩上,“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对吗?” 陶融的话,低低柔柔,极具深情,再搭上那张清逸皎然的俊美容颜,实在是蛊惑人心。 纪辞轻轻地抓着陶融的衣角,瓮声瓮气地埋着头,“那你看了之后,不能生气。” “好。” 纪辞一步步挪到卧室门前,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后,才在陶融的淫威下,磨磨蹭蹭地拉开桃花心木门。 木门里面,是一扇复古的竹帘,低调又奢华。 看着质朴无华,可上面笔走龙蛇的大字,却十分显眼。 “留侯夫人府邸!” 陶融笑吟吟地看着纪辞,“你想当侯夫人?” “我我……我能说,这几个字是繁体字,我不认识吗?” 陶融目光掠向门帘右下角的几个小字,“纪辞定制。” 这下,纪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陶融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发作,掀开门帘往里走。 脚刚迈进去,黑沉沉的房间骤然一亮,随即响起一道道磁沉动人的男声。 温柔腹黑:“千算万算,算差一步,怎忘了,你会成为侯府的女主人。” 高冷傲娇:“回来了?” 阳光活泼:“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 纪辞慌慌张张地掀开地板隔层,将里面的开关摁上,“这个是声控的灯,我今天才知道,它还藏了这些福利…呸!惊吓!” 只要她死活不承认,那一切都与她无关。 对,就是这样! 陶融在房间扫视了一圈,除了满架子的音乐书籍外,随处都是清一色的二次元手办,还都是各具特色美男。 亚力克桌面摆件、海报、卷轴画图…… 陶融看着满屋子的美男手办,眼底掀起一场风暴,似乎随时都能将纪辞吞卷进去。 许久后,陶融才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还特意给纪辞找了个台阶,“这些,都是别人送你的?” “对对对!我有个朋友,就是搞手办批发的,他卖不出去,才硬塞给我的……” 纪辞心虚至极,声音越说越小,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早知道,就晚几天和他重修旧好了。 陶融眉目渐渐缓和之时,在看到被单上的图案后,嘴角上的笑容逐渐碎裂,“这个,你打算如何解释?” 床单上,印着真人尺寸大小的二次元美男,墨紫色的长发微微披散,衣襟将开未开,看着极其魅惑动人。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我长得太好看,就是个花架子。怎么,现在这么喜欢好看的?” 纪辞低着头比手指,弱弱地开口,“当初,那不是年少无知嘛。” “所以,懂事了,就一直追着颜七弦表白?” “哪有一直,也就那一次被人怂恿,最后还被颜七弦拒绝了。后来,我不是和他保持距离了。” 陶融质问的语气越来越压抑,“寒冬酷暑,天天给他买早餐、给他在图书馆占座位…这叫保持距离?” 纪辞惊讶地眨着眼睛,“你不是天天待在画室,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和他一个宿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看到她日日为了颜七弦奔波,气得胸闷气短,又心疼地滴血。可他只是一个外人,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资格说。 “这事,你肯定误会了。我给颜七弦买早餐、占座位、拿快递…都是有报酬的。一次跑腿一块五,服务对象又不止他一个人,一个月下来,差不多有上千的收入。你要是给我钱,我也给你跑腿啊。” 原来如此! 这么多年的醋,都白吃了。 陶融正要摇头轻笑之时,又突然板起脸来,指着床单上的动漫人物,“他呢?你作何解释?” “这个……” 这个是她最爱的正宫啊! 纪辞忍住摸床单的冲动,“我本来买的是纯色被单,他们发货发错了,我懒得退货,就将就着用上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改天把它换了,行不?” 纸片人虽然重要,可她见不得她家这位生气啊。 正宫、贵妃、贤妃…对不起了,终究是我负了你们。 纪辞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陶融低着头,不住地轻笑,“看来,还是我比较重要。” 陶融没有留宿,也没有让纪辞把手办都打包扔了。 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床单给换了。 陶融回去后,纪辞闭着眼睛,却一直没有入睡。 摸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 纪辞心血来潮,想要发信息给陶融。 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加他为好友。 “对了,董院长好像推过陶融的名片给我。” 纪辞发了好友申请后,那边居然马上同意了。 纪辞立即翻身坐了起来,“你还没睡??(o?o)” “我猜到,你可能睡不着。” “那么,神机妙算的陶神棍,有没有算到,多才多艺的纪老师找你有什么事呢????” 陶融将通话中的手机放到一旁,郑重其事地在电脑上敲字回复,“我猜,你想我了。”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听到陶融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心吾老师,参加全国‘墨鸣杯’书画比赛的作品,您那边定稿了吗?” “还没。” “心吾老师,‘墨鸣杯’的奖项很有含金量,可以让您在画坛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后天,就是上交作品的最后期限。您那边要是再不定下来,这次的金奖怕是就要与您擦肩而过了。” “等等!” 电话那头一头雾水,“心吾老师?” 陶融却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连呼吸都变得紊乱了。 纪辞刚刚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纪辞的户口本内页。 下面还有一条消息,“我户口本的配偶一栏,目前虚位以待。我觉得,你的名字还不错,要不然,就补在空白的那里呗。”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然,天亮就把它补上?” 纪辞抓着手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才咬着唇发消息,“我是没意见,不过,万一我起不来怎么办?” “早上六点,我来你家门口等你。多晚,我都等你!” 纪辞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我睡觉了,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哦。(???3?)?” “嗯,晚安!” 陶融这才拿起手机,“结婚后,我再交作品。” “结婚?心吾老师要和谁结婚啊?” 陶融唇角轻轻勾起,“我的暗恋对象,纪小小。” “心吾老师,您是不是不想交作品,所以魔怔了?” 谁不知道,整个意画廊,就你一个单身狗。 陶融似乎心情特别好,一点也不计较,“11月11日,记得带份子钱来参加喜宴。”  第213章 有了整个世界 三年后 陶融看着桌上的检查报告,眉头越拧越紧,“怎么可能,明明做了防护措施。” “防护措施,又不是100%有效。” 陶融又看向纪辞平坦的腹部,“真有了?” 纪辞轻轻地踹了陶融一脚,“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陶融有些失神地摸出手机,查找了什么信息后,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我查过了,一个月人流与生孩子比较,人流对身体的伤害会轻些。我们收拾收拾,现在就去医院动手术。” 纪辞低头盯着自己的小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很难想象,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 这些年,被陶融宠着、惯着,她都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 孩子的突然到来,纪辞也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相逢即是缘,孩子投生过来,她做不到将孩子扼杀。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顺其自然。既然孩子来了,那就生下来吧。” 孩子是他们血脉的延续。 虽然,她怕痛,但孩子也许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幸福和甜蜜。 陶融心疼地抱住纪辞,“小小,我舍不得。” “那我们就生这一个。” 陶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点头,“…嗯。” “颜小蕴天天盯着嫂子的肚子,囔囔着要弟弟陪他玩。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颜小蕴就有弟弟了。” 陶融闻言,也不禁畅想孩子出生后的生活,“颜七弦天天抱怨颜蕴给他添堵,我们不要儿子,要女儿!” “儿子、女儿,是你能选的吗?” “我掐指一算,我们命中无子!” 纪辞戳了戳陶融的脸,“嘁!我才不信!要不然,我们打一赌?” “赌什么?” “要是你输了,下次我们去雪山滑冰;要是我输了,我们就去看枫林晚景。” 陶融挑了挑眉,“小小,这赌约,怎么看都是你占便宜。” 纪辞在陶融怀里拱了拱,“那你到底和不和人家赌嘛!” “好,赌。” 为了永绝后患,陶融当天就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个初雪的清晨,孩子呱呱坠地,几乎没有折腾纪辞。 一大家子人,都蜂拥地挤在摇篮旁边。 被人遗忘的颜蕴,可怜兮兮地在外面蹦跳,“小蕴也要看妹妹。” 颜七弦这才想起儿子,将颜蕴抱到摇篮旁,笑眯眯地指着又红又皱的奶娃娃,“小蕴,看到没,那个不是妹妹,是你未来媳妇。你要保护她,别被人欺负,知道吗?” 颜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是妹妹,是媳妇。” 陶父、陶母闻言,不由得呵呵大笑,“小蕴还小,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是媳妇。” “不知道不重要,以后就明白了。反正,这个小姑娘,我们颜家预定了。” 陶融轻轻地吹着鸡汤,小心翼翼地送向纪辞,“我们纪家的女儿,不嫁颜家人。” 纪辞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这男人,真是小肚鸡肠,还在记恨她和颜七弦的事。 颜七弦推了推颜蕴,含笑指着陶融,“小蕴,记住了,以后看到他,直接叫爸。” 颜蕴很是乖巧地抓住陶融的手,“爸爸好。” 接着,又对着纪辞甜甜地唤了声,“妈妈。” 陶融听着颜蕴奶声奶气的声音,心底的燥闷不禁散了几分,“我们家,都是小小做主。” 纪辞捏了捏颜蕴肉嘟嘟的脸蛋,“我们不订娃娃亲,要媳妇,以后自己凭本事追哦。” 屋内一片乐呵呵声,孩子也轻轻地哼着,似乎想要融入这欢乐的氛围之中。 陶母忍不住将孩子抱起,“儿子,你们给孩子取名没?” “纪陶然。” 陶母微微一愣,片刻后,又突然喜笑道:“这个名字好,小小是独生女,孩子是她生的,跟她姓也是情理之中。” 陶父也随声附和,“陶然以乐,以后,我们家小陶然一定会日日欢颜!” 十个月的小陶然,已经开始蹒跚学步。 小陶然抓着绳子,嘴里咿咿呀呀的,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妈…妈妈…” 纪辞半蹲在绳子的尽头,对着小陶然拍手,“小陶然,快,到妈妈这里来!” 小陶然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在距离纪辞还有几大步时,就放开了绳子,飞快地向纪辞怀里扑过去。 结果,身形一晃,就跌倒在软软的垫子上。 纪辞提着心,正要去抱起小陶然时,陶融突然扶住纪辞的肩头,“别急,让她自己站起来。” 小陶然瘪着嘴,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也没等到人来抱她。 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咬着手指,哼哼唧唧地撒娇,“爸爸…坏坏…不要要…” “陶融,听到没,女儿说不要你了。” 陶融强忍住动手的冲动,“别人的女儿,都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这纪陶然就没让人省过心。早知道,就该要个儿子,还能揍一顿!” “臭爸爸!” 陶融板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小陶然,“再说,就把你扔给颜蕴做童养媳!” 小陶然翻了个身,半爬半滚地投入纪辞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滴眼泪都没掉。 “陶融,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女儿闹脾气。” 小陶然对着陶融,得意地扬了扬拳头,像是在宣示自己的胜利。 每天,陶融和小陶然都用尽手段斗智斗勇,在纪辞面前争宠。 日子,过得飞快,又到了纪辞的生辰。 听说,纪辞江南水乡的荷花开得正好,一家三口特意驾车回了老家。 三人躺在荷花池旁的草地上,沐浴在一片袅袅的清香之中,听着蝉鸣蛙叫,好不惬意。 纪辞望着漫天的闪闪星辰,突然想起一件极其久远的事,“陶融,我记得,你说要摘下星星、月亮送给我。这事,你该不会以为我忘了,就再没提过吧。” 小陶然正在一旁剥莲蓬,一听到这话,风风火火地投向陶融的怀里,指着天上的月亮,“爸爸,我也要月亮,还要好多好多的星星。” 陶融不禁低头轻笑,“小小,她说这话时,语气、神态、内容,都和你一模一样,绝对是你亲生的。” “这话说的,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嘛。”纪辞突然反应过来,“差点又被你带偏了。反正,今天你一定要把星星、月亮送给我们!” “嗯嗯,我们要星星。” 陶融笑了笑,从车后箱搬下一个投影仪,“你们先闭上眼睛。” 纪辞、小陶然出奇一致地蒙上眼睛,掀开一小道指缝偷看,“好了吗?” “可以了。” 投影仪轮播投射出一幅幅逼真的水墨画,都是陶融亲手描绘的丹青。 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佳木花卉…… 纪辞、小陶然伸出手,那些景物便落在自己掌心。 “爸爸好厉害!” “这个世界,在你们掌心。”陶融将纪辞、小陶然拥入怀中,“而我,拥有了整个世界。” (本卷完)  浮云无此意 1 夏日,酷暑难耐,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地鸣叫,惹得人心烦意乱。 辞陌衍伏案批阅奏章,额间出了一层细密密的热汗,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皇上,夜梧郡传来丧报!元嘉公主香消玉殒,陶太傅悲痛欲绝,抱着元嘉公主的尸首自焚公主府。” 辞陌衍提着朱笔的手一抖,朱红的墨汁滴在奏折上。 一滴又一滴,好似,心尖在滴血。 辞陌衍脸色一僵,面部的血色被一点点抽离,“你再说一遍?” “元嘉公主薨了!” 辞陌衍的眸子渐渐失去神采,无奈地紧闭上,双手抱着头,不住地狂笑,“连尸首都没能留住,哈哈哈……” 眼中涟出一颗颗血泪,一时,竟不知是哭还是笑。 喜公公低眉敛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许久后,瞄见辞陌衍神色稍稍没那么疯狂后,才暗暗揉着跪得麻木的膝盖,“皇上,夜梧郡那边的百姓,想为元嘉公主、陶太傅立衣冠冢,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辞陌衍僵硬地笑着,那笑容就像是寒夜里呼啸的冷风,给人一种战栗瘆人的感觉,“摆驾,去公主府!” “皇上三思!您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有文武百官盯着。无故出宫前往公主府,怕是会引人非议!” “放肆!朕的圣旨,你也敢违抗!” 喜公公挺直着腰杆,跪爬到辞陌衍面前,“若皇上执意出宫,小的即便是血溅于此,也要拦住皇上!” “喜公公,皇上要出宫,让他出宫便是。” 云幼卿站定在平章殿门口,阳光撒在华美的凤袍上,浑身金光闪耀。虽是笑着,却自有一派威严。 怔怔失神的辞陌衍,见到云幼卿时,眼珠子才略略动了动,“朕以为,皇后会阻拦朕。” “皇上与元嘉公主乃总角之交,元嘉公主香消玉殒,皇上前去故宅凭吊,实乃情理之中。若朝臣有二言,便是铁石之人。” 辞陌衍眸光闪动,眼中的谢意越来越多,“皇后把太子带上,我们一起去公主府。” 辞陌衍一踏入公主府,嘴角便流露出一抹温和恬淡的笑意,“辞妹妹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从没红过脸。本以为,我能和她携手终老,终究敌不过命运无常。” 辞陌衍看着府中依旧如故的草木,似乎看到了纪辞正在花木中扑蝶玩乐。 轻轻地抚摸摩挲亭台楼阁,就好像,那个人还在自己身旁。 云幼卿将太子辞策交给喜公公,一路无言,静静地跟在辞陌衍身后。 辞陌衍走遍公主府的没一个角落,最后才来到相宜苑。看着外围一排排成荫的桂花树,死鱼眼一样浑浊无神的双目,逐渐柔和悠远,“我们种下这些桂花时,还是和我们一样高。现在,都翻过高高的墙檐了。” 辞陌衍数着一颗颗桂花树,在第六棵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棵桂花树,在所有的树中,格外地青翠茂盛。粗大的枝干,就像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其他树都压在掌下。 辞陌衍跌坐在地上,徒手在桂花树的树根处用力挖掘。 细腻修长的十指,被干硬的陈年泥土磨红、磨破,沁出一丝丝刺目的血迹。 辞陌衍好似不知疼痛一般,还加快了挖掘的速度。渐渐的,磨破的口子越来越大,涌出的血液染红浸润了土坑。 云幼卿已经着人送来一个花锄,“皇上,你要找什么,用这个挖吧。” 辞陌衍看也没看云幼卿一眼,“起开,别挡着我!” 辞陌衍的指节,隐约露出森森白骨时,这个一尺多的小深坑,终于露出来一角小红布。 辞陌衍看到那一角小红布,就像是公牛看到了红布,突然变得激动狂躁。 阵阵凄厉的狂笑声,吓得树叶都抖落下来。 云幼卿皱了皱眉,默然地后退了几步,没有再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见,辞陌衍僵硬地匍匐在深坑旁,艰难地从中拔出一坛陈年女儿红。 蜷缩地躺在坑旁,痴笑地抱着满是泥土的酒坛,“辞妹妹,我们一起埋下这坛女儿红,约定成婚之日作为合卺酒饮下……” 辞陌衍虽是大笑着,空洞无助的双眼,涌出一颗接一颗的苦泪。 云幼卿正要上前之时,辞陌衍又机械地坐起来。 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酒坛的坛封掀开。 云幼卿紧抓住辞陌衍的手,“皇上龙体欠安,不宜饮酒!” 辞陌衍冷冷地开口,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皇后也要处处管制朕?” “妾为皇后,有规劝皇上之责。逝者如川流,一去不复返。皇上背负大辞江山社稷,当节哀顺变。” “嗬!皇后还真是一颗木石之心,任何时候都无比冷静理智。” 云幼卿轻轻地咬了咬唇,又若无其事地轻笑,“总得有一个人撑着。” 辞陌衍麻木地打开一包药粉,倒在女儿红之中,“如此,便辛苦皇后一直撑下去了。” “皇上!不可!” 辞陌衍用力将云幼卿推开,抱着酒坛痛饮,却被呛得满脸通红,“咳咳咳!” 一声声的咳嗽声后,呕出一大口乌血。 云幼卿摔在泥堆之中,也不顾身上的脏污和擦伤,便慌忙爬到辞陌衍身旁,用力夺过他手上的酒坛,“辞陌衍,策儿都没满周岁,你还不能死!快吐出来!” 辞陌衍费力地抬起手,放在云幼卿的肩上,“皇后经纬之才,不输世间男儿。朕累了,以后,这江山便交给你了。” 他从来都知道,他对纪辞的深情,便是对云幼卿的薄情。 除了纪辞,他做不到对人假以辞色。 云幼卿的声音喊得几乎嘶哑,“来人啊!快宣太医!” “所有人,都守在府外,不会有人进来。这辈子,已经欠了皇后许多,这是最后一次了。” “辞陌衍,我恨你!” 辞陌衍对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沉重地举起手,“辞妹妹,等我!” 辞陌衍驾崩,丧仪一切从简,无一人殉葬,唯一的要求便是,将那坛陈年女儿红与他合葬一处。 贵妃徐巧,因无子嗣,特批遣散离宫,婚嫁自由。 辞陌衍短暂的人生,犹如昙花一现,瞬间辉煌,刹那消逝。 史书记载,辞陌衍上位后,清心寡欲,励精图治;重用贤能,开疆拓土。 实乃中兴之主,一代明君。 至于野史,多为香艳的宫闱秘闻。 秘闻愈演愈烈,以至于,云幼卿抱着辞策登基之时,朝臣们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先皇驾崩之时,身边只有太后一人。关于先皇驾崩之事,众说纷纭。有一条传言,在坊间流传甚广,几近动摇大辞民心……” 云时和高举着玉笏出列打断,“大辞一统天下,百姓生活安稳,自给自足。区区坊间传言,如何能扰乱民心?” “云丞相这么急着打断,莫不是,忌惮微臣说些对云家不利的话。” “太医院会诊,先帝中剧毒而驾崩。驾崩当日,只有太后一人随侍在旁。难保不是有人想独揽大权,才对先帝下狠手。” 云时和冷声一笑,“你莫不如直接点名道姓,说我们云家要独揽朝纲!” “外戚干政,自古有之。云谷祸国殃民,上扬不正下梁歪,云丞相联合太后,毒杀先帝,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如此一来,这大辞便是云家的天下了。” 云幼卿冷笑不已,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的青衣官吏,“文御史这般口无遮拦,是仗着大辞不杀言官的祖制吗?!” “先帝盛年驾崩,云家独断朝纲。微臣合理质疑,有何不可?” 不止是文御史,好些中立的朝臣,都揪住辞陌衍驾崩一事不放,与文御史站在统一战线,“皇上是先帝唯一血脉,登基是人心所向。太后娘娘有谋害先帝之嫌,德行有亏,绝不可垂帘听政!” 浮云无此意 2 平章殿,处处金雕玉砌,极尽奢华,却也无比冰冷森寒。 云幼卿坐在御案上批阅奏章,眉头越拧越紧,“都说帝王自古薄幸,辞陌衍,你还真是个中翘楚。你这最后一步棋,下得真是恰到好处!”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将大辞的江山基业都甩给她。 担心云家外戚坐大,动摇大辞国本,还特意给她留个毒杀皇帝的疑罪。 死无对证,她这辈子都摘不了这个罪名。 云家,也受她所累,处处为人诋毁。 云时和风风火火来到平章殿,目光微微闪动,对云幼卿重重地跪下,“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时和从未对她行如此大礼,骤然被他这般跪拜,不禁有些愕然。 片刻后,才端着仪态虚扶起云时和,“兄长是哀家血亲,不必行此大礼。” 云时和并未起身,而是目光坚毅地摘下头顶的官帽,“朝臣反对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并非质疑太后娘娘品性能力,而是不想云家坐大,给大辞埋下祸根。微臣愿辞官,恳请太后娘娘恩准!” “兄长忧怀民生疾苦,一心经世济民。若辞去官位,志向岂非止步于此?” “皇上年幼,若太后娘娘无法垂帘听政,势必择选摄政王。若摄政王居心不良,难免造成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局面。届时,大辞果真危矣。” 云幼卿眸光蓄了一层转动的眼波,“兄长高义,卿儿铭记于心!” 云时和辞去相位,云幼卿垂帘听政,岑经全力扶持辞策,力排众议,朝中的反对之声渐渐平息。 云幼卿临朝后,循祖制治国安民,从未有任何疏漏,时人称赞其周谨密恭。 彼时,天下一片和乐安宁,纷纷唱颂太平盛世。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皇帝辞策端坐在龙椅上,神色自若地享受着大臣们的朝拜,自有一派天子的威严,“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兰温一如既往地做出头鸟,“皇上年逾五岁,早已到开蒙之年。臣恭请皇上、太后娘娘择选太傅,为皇上开蒙导学。” 辞策微微颔首,恭敬地看向云幼卿,“母后,兰尚书言之有理,确实该择选太傅了。” 云幼卿略略扫过满朝文武,“择选太傅,势在必行。然,陶太傅身死后,朝中再无人堪配太傅之位。” 兰温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娘娘不愿择选太傅,究竟是没有合适人选,还是太后娘娘不想皇上早日开蒙,更不想让皇上亲政!” 这一条罪名,直指云幼卿贪慕权力,不可谓不重。 辞策深深地望了一眼兰温,似乎记住了什么。 云幼卿端坐在珠帘后的凤座上,“择选太傅一事,哀家会斟酌考量。今日,还有另一件要事宣布!” 宣布,而不是商量。 很显然,此事不容许朝臣们拒绝。 “三个月后的春闱,女子可直接参加春闱,凡中举者,便能入朝为官。” 兰温也是个人精,一听云幼卿这话,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此事,臣无异议。不知,太后娘娘何时为皇上择选太傅!” 云幼卿临朝,大力发展女学,让女子走出闺阁,女子地位随之水涨船高。 兰温早已猜到,终有一日,女子将与世间男子平起平坐。 若能让辞策开蒙,他退让这一步,也算是值了。 其他官员,或多或少都有不满,但若是僵持下去,只会影响辞策来日亲政,也只能点头同意。 双方各取所需,达成一致,皆大欢喜。 徐巧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含笑赶到平章殿,“云姐姐筹谋女官多年,今日一锤定音,可算是不容易。” 云幼卿依稀间想到,当初自己在闺阁时,因为种种规矩,只能敛藏起才华,规规矩矩地背《女诫》。 “徐妹妹准备这么多年,今年这一科,可有把握摘得桂冠?” 徐巧眸光微微一动,“为了他,我也要跳着去够一够状元。” “兰扬官绩远扬,年底官员考核后,早该擢升为翰林学士。奈何,他一直苦守苍阳,不愿归京。也不知,他今年可愿承旨回京上任。” 徐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一切,随缘吧。” 辞策一直守在平章殿外,口里不断地冒着冷气,小小的脸蛋冻得通红通红,就跟霜冻的柿子一样。 终于,等到了徐巧出来。 “参见皇上!” 辞策眸光一亮,正要抬腿扑上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徐姨请起。” 徐巧心疼地抓着辞策的手,哈了一口热气,“这么冷的天,皇上怎么守在外面不进去?” “朕有些事想请教徐姨。” 徐巧不解地望了一眼平章殿,牵起辞策的手往外走,“皇上想知道什么?” “陶太傅是谁?” “陶太傅是元嘉公主的夫婿,他为大辞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初,云姐姐、皇上落难,也是他出手相救。可以说,没有陶太傅,便没有今日的大辞,更没有皇上……” 辞策抿紧了唇,“父皇是不是只喜欢元嘉公主?” 徐巧眉头微微一皱,蹲在辞策身旁,“皇上是听谁说的?” “我还知道,父皇是被母后害死的。” “胡说!元嘉公主香消玉殒,先帝心灰意冷,才随她而去!” 辞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符年纪的嘲笑,“果然,父皇心里,从来都只有元嘉公主,朕和母后都是多余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徐巧这才意识到,辞策刚刚在诈她。 “谁说的?!” 辞策身后,突然响起云幼卿的声音。 辞策倔强地迎上云幼卿的目光,“母后想知道是谁,是不是又要用棍棒和权力堵住悠悠之口!” “你心中,母后便是这样的人?” 辞策怒吼的声音,比云幼卿的声音更大,“难道,在母后心中,不是权力比我更重要吗?” “跪下!” 徐巧轻轻地拍着云幼卿的背,“云姐姐,皇上是一国之君,这么罚跪……” 云幼卿又加重了语气,“还不跪下!” 辞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 纪景延收到云幼卿的书信,将纪家的摊子全甩给纪绍,快马加鞭地来到京城,“听说,幼卿罚了皇上?” “该罚。” “皇上毕竟年幼,幼卿也不必对他太过严苛。如此,母子情分只会越来越生疏。” 云幼卿揉了揉眉心,“景延,我想请你当太傅。” 纪景延几乎不假思索,“好。” 春闱,徐巧一举拔得头筹,跻身翰林院。 除此之外,还有十七位女子金榜题名。 朝中有了女子话语权,女子自主意识逐渐觉醒。 整个社会,都掀起一场读书改变命运的风潮。 辞策16岁亲政,大辞已是国富民强,文化也一片繁荣。 宫门口,纪景延背着行囊,失神地望着背后的巍峨宫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城,就此别过了。” 皇城之上,辞策威严凛然地俯视着纪景延,“母后不去送送太傅?” 云幼卿眸光淡淡,仍旧没有任何波澜,“哀家是太后,他是外臣,于礼不合。” “为何,母后总是如此冷静理智?” 云幼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很多年后,一个淑气浓浓的清晨,云幼卿召来6个儿媳,10个孙辈。 只说了句,羡慕天上自在展翅的雨燕,便永远的阖上那双睿智的眼睛。 云幼卿为了大辞,操持一生,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死后,独葬一陵,谥号为孝献皇后。 郎骑竹马来 1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我来到人世间。 弘章纪家早早为我取名纪缘。 大辞皇帝为彰显隆恩,以国名赐我为名——纪辞。 在整个大辞,这是独一份的。 父王、母妃常年征战在外,一出生,我便被扔在弘章纪家。 我知道,我是父王对纪家的交代。 纪家规矩重重,单调又枯燥,每天都在重复昨日,压抑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很多次,我都想逃离纪家,却连纪家的大门都出不去。 好在,这漫长压抑的岁月里,有一个二哥纪绍,让这段日子多了一抹亮色。 七岁那年,叔父纪景延告诉我,只要火烧纪家庙,便能永远离开纪家。 我虽然年纪还小,却明白他的险恶用心。 为了离开纪家,我还是举着火把冲去纪家庙。果然,途中便被拦下。 “我要离开纪家!” “缘缘,你是纪家未来家主,怎能轻易离开纪家。听话,回去继续背家规。” “要是不放我离开,只要有机会,我便会让纪家庙化为焦土!” 就这样,我终于顺利离开纪家。 辞帝得知我要回去,特意将我封为郡主,还让皇后亲自教养我。 这是我记事后,第一次来到京城。 游走在繁华喧嚣的街市,聚在我头上七年的阴霾,逐渐被驱散,嘴角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来到临凰宫时,皇后正在查验太子辞陌衍的功课。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慢于人…然后是…’” 我一听便知,辞陌衍背的是《孝经》的内容。 “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 这些,我五岁就能倒背如流。 背书这么磕磕巴巴,居然还是太子,简直是大辞的不幸。 我准确流利背出来的话,就像是打在辞陌衍的脸上,脾气暴躁的辞陌衍,登时就恼羞成怒,“大胆!本宫背书,谁敢打断!” 辞陌衍回头一望,一个银衣小姑娘撞入他的眼帘,粉雕玉砌的,煞是可爱。 心底升腾起来的怒火,瞬间便被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担心自己刚刚那么凶,会不会吓到这个小妹妹。 皇后笑得温柔恬静,轻轻地扶着我的肩膀,对辞陌衍招手,“衍儿,这就是纪王府的小郡主——纪辞,就比你小三岁。以后,她就住在母后的临凰宫。你是大哥哥,要好好保护妹妹。” 辞陌衍重重地点头,“母后,我一定会保护好辞妹妹!” 辞陌衍再三央求,皇后终于点头,把我安排在他旁边的房间。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辞陌衍已经盯着我看了一整天,难道,他不嫌累得慌吗? 辞陌衍低着头傻笑,“因为辞妹妹好看!” 突然被人夸,我心底不禁有些小窃喜。 大家都说,皇宫凶险且无趣。 我却觉得,每一日都过得丰富多彩。 “辞妹妹,御膳房又添了几个新菜式,我们一起去偷菜吃吧。” “辞妹妹,我发现御花园的玉兰树上,多了一个鸟窝。我们爬上去看看,里边有没有鸟蛋。” “辞妹妹……” 于是,辞陌衍被朝臣弹劾,说他整日四处溜达瞎混,不务正业,没有太子的威仪。 辞帝气得不轻,直接赏了辞陌衍一顿板子。 等探望的人都离开后,我才钻进辞陌衍的房间。 看着他虚弱地趴在床上,疼得哼哼唧唧地哀叫,我双眼的泪光直打转,“你是不是很疼?” 辞陌衍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惊觉,进来的人是我,立即强撑着要爬起来,“辞妹妹放心,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没人敢对我下重手。我一点事也没有,都是骗他们的。” 这傻子,说话有气无力的,真以为能骗到我吗? “衍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被皇叔叔罚。” “你不许怪自己!” “那你以后用功读书,别再被皇叔叔罚了。” “好,我都听辞妹妹的。” 我眼角还淌着泪,却笑得很开心。 辞陌衍也跟着我笑,比我笑得更愉悦,笑得更傻。 欢声笑语中,少不了波澜风浪。 九岁那年,父王、母妃孤军深入敌腹,重挫西陶,却战死沙场! 我和他们聚少离多,见面的次数,掐着手指都能算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也算不得难过。 辞莫莫找上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纪王他们狠心,对阿辞不管不顾,这次又将你一个人抛弃在人世,阿辞可千万怨他们。毕竟,他们夫妻二人相守多年,阿辞只是后来的……” 辞莫莫拙劣的演技,我一眼便看了出来,但她是辞陌衍的姑母,我也不想对她不敬。 “嗯,我知道。” “就知道,阿辞最懂事了。过些天,纪王、纪王妃的灵柩入皇城,阿辞记得前去迎柩。这是皇兄给你准备的丧服,你到时候记得穿。” 东西经了辞莫莫的手,我不敢掉以轻心,特意托人检查,丧服有没有问题。 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我才穿着丧服去迎柩。 这一天,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雨。 我和辞陌衍跟着辞帝出宫,刚来到城门,下面便响起阵阵吵闹声。 “纪王夫妇战死沙场,辞郡主居然还着大红衣裳,实在是大逆不道!” “辞郡主仗着皇上的宠爱,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胡来。” 我低头一看,白衣竟真变成了红衣! 辞陌衍二话不说,便脱下身上的丧服,罩在我身上,悄悄地捏了捏我的手,“辞妹妹,没事,我在。” 辞帝沉痛又失望地望着我,“太子,先带她回宫!” 那眼神,看得我汗毛倒立。 那一瞬间,我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回宫后,辞陌衍见我情绪不对,一直守在我旁边说话,让气氛不那么压抑。 我只记得,我入睡时,辞陌衍还担忧地守在床沿。 再次醒来后,我感觉,大家对我的态度都变得疏离了。也许是因为我父母俱亡,再没有靠山。 也许是因为我在丧期着大红衣裙。 唯一没变的,好像只有辞陌衍。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辞陌衍读到这里,突然顿住,暗暗地瞄了一眼正在旁边吃莲花酥的我,“辞妹妹,下一句是什么,我好像又忘了。” 我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地接了下句,“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话一出口,我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又羞又恼地瞪着辞陌衍,“辞陌衍,你戏弄我!” “辞妹妹,父皇、母后说,你以后会是我的太子妃。刚刚……”辞陌衍低头抓着一本诗集,力道逐渐变重,“刚刚,辞妹妹说了,十四岁会嫁给我。”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害怕被他发现异常,特意侧过身子,“我要嫁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英雄。你骑射武功、文韬武略,样样都不如我。我才不要嫁给你!” 自此以后,辞陌衍不敢怠慢功课,每日鸡鸣即起,子时才睡。 他的功课突飞猛进,辞帝龙颜大悦,率领满朝文武大臣前去围场秋猎。 秋猎中,我纵马驰骋,成功猎得一头白鹿。 白鹿出现,是为吉兆。 此事,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营帐。 所有人,都夸我年仅九岁,骑射便精湛了得,将来定是个威震四方的女将军。 尤其是父王精心培养的纪家军! 我没有发现,主帐中的辞帝,已经铁青着一张脸。 回程途中,辞陌衍拉着我溜出仪仗队,“辞妹妹,我听说,父皇给你修建了一座公主府。趁着今天出宫,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行,要是被皇叔叔发现,肯定会罚你的。” “父皇很满意我最近的功课,只要我们早些回去,他肯定不会生气的。” 辞陌衍没给我开口拒绝的机会,便牵着我的手大步往前跑。 辞陌衍没有习武,只要我略略用力,便能从他的手中挣脱。 我却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任由他带着我往前跑。 郡主府早已落成,因为没人居住,留府打理的人并不多。 一看到我和辞陌衍,便恭恭敬敬地下跪迎接,将我们引到主院相宜苑。 “辞妹妹,这院子外围看着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机。要不然,我们种点桂树吧。” “嗯,好。” “太子殿下、辞郡主金尊玉贵,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您们想要种什么,我们马上就去安排下去。” 辞陌衍暴躁地怒瞪下人,“你这老奴,废话真多!我和辞妹妹要做什么,与你何干,快去准备桂树!” 种树时,辞陌衍硬说是脏活累活,不肯让我动手。 看着他累得满头大汗,我的心微微地颤了颤,“衍哥哥,先歇一会吧。” 也不知,辞陌衍从何处变出一坛女儿红。 “辞妹妹,今日埋下这坛女儿红,等我们大婚时,便将它挖出来做合卺酒。埋好这坛酒,我们就回宫。” 我心疼地蹲在辞陌衍旁边,轻柔地擦去满头的密密大汗,“好,都听衍哥哥的。” 郎骑竹马来 2 一回到临凰宫,便察觉到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 辞陌衍那二傻子,却没有任何察觉。 “父皇,您怎么来了临凰宫。” 辞帝从未踏足过临凰宫,辞陌衍太过兴奋,竟不顾满身的泥土,径直往辞帝跟前冲。 辞帝不悦地挥手屏退所有人,又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辞丫头,先回寝宫歇着。” 皇后温柔的美眸,似乎也藏着些许的不满,“阿辞,快回去歇着。” 我装出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往自己房间走去。 实际上,躲在门外的角落处偷听。 “逆子,还不跪下!” 辞陌衍很是熟练地下跪,“请父皇、母后责罚!” 辞帝一脚踹在辞陌衍的胸口上,“逆子,你今天滚去干嘛了!” 辞陌衍被辞帝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又颤抖着瘦小的身躯跪好,“父皇,儿臣一时贪玩,就硬拉着辞妹妹去郡主府了。” 皇后心疼得嘴角都在发抖,却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只能干杵在旁边。 “不成器的东西,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儿臣知错。” 辞陌衍面上的血丝被一点点抽离,变得极其惨白,辞帝这才忍住了继续动手的念头。 “罢了。即日起,你便搬出临凰宫,自去东宫别住。以后,多和京中的才俊闺秀接触,省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窝囊样。” 辞陌衍一听这话,也不顾身上的伤,“父皇,儿臣与辞妹妹有婚约,怎能与其他女子往来?” 皇后脸色一变,“住嘴!” “儿臣又没说错!” 辞帝也眯起了眼睛,“辞丫头和你何时与你有过婚约!” 辞陌衍仍旧据理力争,“儿臣记得清清楚楚,自记事起,父皇、母后便告诉我,辞妹妹是我的太子妃。” “那时,西陶大军压境,除了纪王再无良将。若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如何能让他给大辞卖命!如今,西陶被重创,纪王殉国,她一个孤女,如何能做太子妃?” “正因为纪王夫妇为国捐躯,辞妹妹无依无靠,儿臣更要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 我跌坐在地上,用力咬着手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辞陌衍在辞帝的棍棒之下长大,每次看到辞帝,便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么反驳辞帝,还是头一回。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 当天,重伤昏迷的辞陌衍,便被人抬去了东宫,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 皇后对我的态度,也没有往日那般亲热。 甚至,还将我关在房间,严令禁止我去探视辞陌衍。 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往日的那些娇宠,原来都是他们编织的美梦,虚幻又易碎。 那些天,我被关在房间里,饿得头晕眼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吃惯了山珍海味,对饮食一向挑剔,为了活下去,却躲在被子里啃棉絮。 棉絮干巴巴的,一入口,一股苦涩在口腔中溢散开来。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心底更苦,还是棉絮更苦。 “纪辞,千万别哭。除了衍哥哥,没人会心疼你……” 我的意识不太清醒,不知道被饿了多久,只知道日子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等到人接我出去,而且还是辞帝。 他大发雷霆,将皇后痛斥一顿,还给我赏了封地。 我开开心心的谢恩,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辞妹妹,你怎么不爱笑了呢?” 我勉强扯出一抹苦笑,“秋天来了,我有点冷。” 辞陌衍扔下手中的《帝王方略》,双手捧起我的手哈气,“是不是好多了?” “嗯。” 其实,我还是好冷,好冷。 辞妹妹还是不开心。 “辞妹妹,御花园的秋菊开得正好。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吧?” 辞陌衍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我会拒绝。 可他不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他。 “好。” 辞帝虚设后宫,皇后忙着处理宫务,后宫一直都冷冷清清。 御花园的大好秋色,年复一年,从来无人欣赏。 我看着那一盆盆争奇斗艳的秋菊,灰暗失色的一颗枯心,逐渐染上一抹色彩,“秋日的风光,比春景更胜一筹。” “辞妹妹喜欢哪一盆菊花,我给你搬回去。” 我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是辞帝! 要是他看到辞陌衍,又该考问他的功课了。 “衍哥哥,我有点冷,我们先回去吧。” 辞妹妹这么难得笑了一次,不能这么快就回去。 “我去给你拿披风,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离开这里。”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想和辞帝打照面,慌乱之下,便躲进了假山之中。 “小喜子,朕好像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喜公公四下扫视,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皇上要是惦记太子,那奴才陪皇上去东宫?” 辞帝捏了捏眉心,“最近操心两国战事,都累糊涂了。” “正因为皇上这般操劳国事,才换得了西陶求和。” “西陶求和,两国无战事,这20万纪家军也该班师回朝。如何安排他们,还真是让朕颇为为难。” “按规矩,皇上将他们安置在京郊大营便是。” “纪家军,归根结底姓纪,辞丫头也姓纪。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朕实在是睡不安稳。” 喜公公偷瞄了辞帝一眼,“辞郡主毕竟是个姑娘家,又整日与太子殿下形影不离。想来,不会有不臣之心。” “纪家军骁勇善战,只可惜,心在纪家。”辞帝想到什么,阴鸷的眸子眯了眯,“太子娶了辞丫头,便是娶了20万纪家军。等辞丫头交出纪家军虎符,这场政治联姻……” 辞帝与喜公公的谈话,就像是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用力地插在我的心口上。 呼吸时,稍稍用力,心口便一抽一抽地疼。扶着假山,才没让自己摔倒。 一直以来,是我太过天真,居然真的相信,皇家会有真情可言。 辞陌衍对我的所谓真心,又掺杂了多少欺瞒与利用。 这深墙宫苑,不留也罢! 辞帝得知我要离开,当即便厉声质问皇后,“皇后是不是又苛待辞丫头了?” 皇后有前科,此时是有苦难言,“皇上,臣妾万万不敢。” 我装出一副任性又蠢笨的模样,“皇叔叔,我就要住自己的郡主府。你要是不让我出宫,我就拆了临凰宫!” 只要我无理取闹地使性子,无论我提什么条件,辞帝都会欣然点头。 这次,也不例外。 对于这一切,我从未深究,只当是一无是处的我,对他而言更没有威胁。 “辞妹妹,你能不能别走?” 辞陌衍抓着我的包袱不撒手,似乎,这样便能将我留下来。 “辞陌衍,你每天都装着对我好,真不觉得累吗?” 这些伤人的话出口,辞陌衍是否难受,我不知道。 我自己的心,已经碎成无数瓣了。 “辞妹妹,你在说什么?” 我微微抬着头,才没让眼中流转的泪滴涌出,“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走得决绝,没带一丝丝的留恋。根本没看到,我背后的辞陌衍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我出宫独住,日日躲在郡主府,闭门不出。 看不到辞帝,便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些阴谋算计再也找不上自己。 “听说,西陶战败,为了求和苟安,把亲子送来大辞为质。好像,叫什么陶融吧。” “大辞多少将士死在战场上,这质子来大辞为质,只怕没有好日子过。” “长公主都对外放话。只要陶融入京,定要让陶融生不如死。” 两国交战,牺牲的人固然可惜,陶融不过也是个可怜人而已。 陶融入京那日,我当街纵马拦截,将陶融劫来郡主府。 对外放话,要好好折磨陶融,为父王、母妃报仇雪恨。 “三日后,我会对我宣称,你已被我折磨致死。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些纷纷扰扰了。” 陶融不解地注视着我,眼底充满了探究,“为何?” 与其说,陶融是在看着我;不如说,陶融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我讨厌这种感觉,对他的态度也多了几分不耐烦,“本郡主做事,从来不问理由!三日后,便滚出郡主府!” “陶某身负重任而来,不会假死偷生。今日的恩情,陶某记下了。” 这少年,长得比画里的仙人还要精致俊美。 怎生偏爱钻牛角尖,往死路上跑? “你若不肯离开,来日,你被人盯上,可别怪本郡主冷眼旁观。” 陶融探究的目光,这才从我的脸上移开,低着头,似乎有些小失落,“理之自然。” “除了相宜苑,你自己挑个院子住吧。” 果不其然,陶融在郡主府住下没多久,辞莫莫便找了上来。 “阿辞,皇兄已经点头,将陶融交由你看管。不过,陶融自小习武,为了阿辞的安全,需得挑断他的筋脉。” 辞莫莫一脸慈爱地抓住我的手,我用了些技巧,都抽不出去。 原来,辞莫莫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长公主放心,郡主府把守森严,陶融闹不出事来。挑断筋脉,实在过于麻烦,还是免了吧。” 辞莫莫笑吟吟的,说的话却容不得人拒绝,“阿辞,皇兄再三叮嘱,定要挑断陶融筋脉。否则,只能将陶融关押在公主府了。” 郎骑竹马来 3 “好,你等着,我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我对于遇、半溪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住辞莫莫后,才走向陶融的院子。 “辞莫莫要挑断你的筋脉,你若不想武功尽废,我还能帮你假死脱身。” 陶融只是正身对我拱手,“郡主恩情,陶某谨记。区区筋脉而已,挑了便挑了。” 陶融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种话,他居然能无波无澜地说出来。 此人,即便沦落为质子,也让人不敢轻视。 “你为何这般执意留在大辞?” 不知为何,我突然起了好奇之心。 陶融若有所思地扫过我的脸,“似乎,我在等一个人。” 我亲眼看到,辞莫莫的人,将陶融手脚的筋脉挑断,鲜血染红郡主的青石地面,陶融却没吭一声。 辞莫莫似乎觉得不解气,还让人对他拳打脚踢。 打得陶融彻底昏迷后,才捏着手帕掩唇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弱不禁风,这么揍几下,居然就晕了过去。” 我强忍着情绪,等到辞莫莫离开,才对半溪招手,“半溪,你快给他看看。” 半溪还没碰到陶融,他突然睁开戒备的双眼,“不用了!” 居然装晕? 这货,还真不是个善茬。 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能将他得罪了。 “半溪是我府上的神医,你要是不想成为废人,便给本郡主安分点。” 半溪让于遇将人抬进房里,立马给他续筋脉。 我淡定地坐在外面喝茶,等到天黑时,半溪才满头大汗地出来。 “郡主,还好筋脉续得及时,不然,陶融真成为手脚残废的废物了。” “嗯,把消息放出去。就说,陶融已经手脚残废,被我们关在郡主府地牢里。还有,研制些药丸,能让人身体虚弱,却不会对人有损伤。若是辞莫莫再来,就给陶融服下。” 我做了这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人算不如天算,我有心放陶融一马,却被逼上了绝境。 我被她控制心智,对陶融施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清醒之时,血人似的陶融撞进了我的眼帘。 他那道狠厉森冷的眼神,就像是咽喉被人狠狠扼住,让我喘不过气来。 午夜梦回之际,我总能被那道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我被人控制心智之事,就连半溪都查不出任何缘由。 不过,我隐约能猜到,背后之人是辞莫莫。 为何,辞莫莫偏偏是辞陌衍的姑母,不然…… “郡主,太子殿下又溜出了宫。现在,就等在相宜苑外的桂花树下。” 我正要冲出去时,又嘴硬地挤出两个字,“不见!” “郡主,外边的日头烈。太子殿下金枝玉贵的,万一晒坏就不好了。郡主总这么躲着太子殿下,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与辞陌衍一年多没见,再见时,他身量长高了不少,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面容却憔悴了不少。 辞陌衍见到我,二话不说,便将我紧紧抱住,“辞妹妹,我好想你。”“放开我!” 辞陌衍的脑袋埋在我的颈间,耍无赖似的撒娇,“不放!” 这个温暖的怀抱,我没容忍自己停靠多久,便用力挣脱开,“辞陌衍,儿女情长,抵不过你的江山社稷,我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辞妹妹,什么政治联姻?我们不是约定好,要一起走到白头吗?” 我转身背对辞陌衍,生怕对上他破碎的的眸子,“事到如今,你还给我装吗?!” “纪辞,你听好了,我辞陌衍对天发誓,若我有负于你,便让大辞江山倾覆,我不得……” 辞陌衍的赌咒还没说完,我便转身轻捂住他的唇,“傻子,解释便解释,瞎赌什么誓!” 是了,辞陌衍这个傻子,能用大辞江山向她赌誓;又怎么可能想到利用她,得到纪家军,巩固皇权。 这种老辣的计谋,也只有辞帝能想得到。 想来,辞陌衍这个傻子,现在还蒙在鼓里。 辞陌衍不知我的心路历程,只是欣喜地捧起我的手,“辞妹妹,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就算是误会辞陌衍,要借由娶我,顺理成章得到纪家军,我也从未生气。 现在,都已经证明,一切都与辞陌衍无关,我又怎么可能会生气。 只是…… “辞陌衍,我们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我们心意相通,便能彻底无视。” 她可以交出纪家军,前提是,辞帝真的能善待纪家军。 大辞律例,虎符在谁手中,便由谁发放军饷。 两国交战多年,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钱粮养兵。一旦她交出虎符,纪家军糊口都成问题。 “辞妹妹,父皇说了,以后都不会阻止我们。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鸿沟。就算有,我也可以为了你跨过去。” 这些话,字字朴实,没有风花雪月的唯美,却无比动人心弦。 正因为辞陌衍的深情,我更不能让他夹在我和辞帝之间为难。 “辞陌衍,你听好了,我们不可能有结果。自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成为牺牲品,我宁愿亲手了结。也不愿意,最后和他走到相看两厌的那一步。 辞陌衍对我的话并不当真,只是宠溺地揉着我的头,“辞妹妹,这段时间,我的功课有点重,等我得空了,再出宫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隔三差五,辞莫莫就要来郡主府一趟。 一为折磨陶融,一为给我上眼药。 尽管,我特别讨厌她,也不能将她拒之门外。 因为,她是辞陌衍的姑母啊。 “阿辞,日日憋在府中,会把身子憋坏的。听说,蕴墨馆新来了个头牌,模样生得俊俏,令多少京中闺秀魂牵梦萦……” 辞莫莫居心不良,总是明里暗里地针对我,我一直都知道。 不过,她每次出的馊主意,都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辞莫莫一走,半溪、于遇便关上大门,轮番上阵劝说。 “郡主,蕴墨馆是京中贵妇人寻欢的场所。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孩子,要是去了那种地方,败坏了名声,以后议亲就难上加难了。” “本郡主的事,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郡主……” “够了,本郡主不想听。去库房拿银子,本郡主要去蕴墨馆。” 蕴墨馆的男人,或妖娆妩媚,或冷清傲气……聚齐了各类绝色。 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只是,为了断绝辞陌衍对我的痴情,我成为蕴墨馆最豪气奢靡的人。 为博美男一笑,不惜一掷千金。 府中的男宠越来越多,有抢来的,又骗来的,也有自愿上门的…… “郡主,满街的男子,你抢谁不好,怎么偏偏抢了云时和。虽然,他不受云相器重,但他好歹是相府的嫡长子。现在,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在罗列罪名弹劾您。” 我悠闲地躺在院墙上,手中举着一根竹枝。 阳光透过枝叶,在我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弹劾的奏章而已,本郡主还嫌不够多。” “郡主,您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现在,外边的人都在盛传,郡主品行无端,肆意妄为。若是再这样下去,纪家军都要对郡主寒心了。” 只有她品行无端,纪家军才不会奉她为主。 群龙无首的纪家军,也不会被辞帝所忌惮。 “于遇,本郡主是主子,你是仆人。主子的事,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半溪、于遇屡次劝告无效,话变得越来越少。 这就对了,最好都离我远远的。 这样,我才不会将厄运传给他们。 终于,我等来了辞陌衍前来质问,“辞妹妹,你忘了我们当初的承诺了吗?” 我喝得烂醉如泥的,摇摇晃晃来到辞陌衍面前,还忍痛给了他一个耳光,“大胆,居然敢对本郡主不敬!来人,把他给我剥干净洗了,扔到床上去!” 于遇缩了缩脖子,“郡主,这是太子殿下。” 我重重地摔下手上的酒壶,拔出于遇的刀,东倒西歪地走向辞陌衍,“辞陌衍是吧,本郡主早已警告你,让你别出现在本郡主面前!” 辞陌衍气得脸都黑了,“于遇,你干什么吃的。辞妹妹拿着刀,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 于遇、半溪联手,很快便将我的刀夺过去。 辞陌衍一把将我抱起,快步流星地奔向房间,“来人,快准备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后,我的意识逐渐清醒,却不想面对辞陌衍,索性一直装睡。 辞陌衍长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出了院子。 “离开了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我不知道,辞陌衍出去后,将所有的男宠召到前厅。 “无论你们接近辞妹妹有何意图,都给本宫记住了,你们只是辞妹妹的玩伴,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可对她有任何觊觎之心。否则,本宫便杀了你们!” 梅兰竹菊齐刷刷跪了一地,在辞陌衍的威势下,都缩了缩脖子,“太子殿下教训得是,小的都记下了。” 醉梅眸子转了转,忐忑不安地仰视辞陌衍,“太子殿下,小的发誓,绝不会对郡主不敬。不过,万一郡主霸王硬上弓,那我们……” “那就以死明志!” 郎骑竹马来 4 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将辞陌衍推开。 挫败的同时,还有些小窃喜。 我每日都会给辞陌衍写下一封情书,却不敢寄出去,也不敢藏在自己房里,只好都交给半溪代为保管。 “太子殿下传来口信,宫内的荷花池开了一株并蒂莲,特邀请郡主去观赏。是不是,又拒了?” 我特意换上一身大红色曳地罗裙,“并蒂莲开,此乃吉兆,我当然要去。” 辞陌衍顶着当空的烈日,晒得蔫吧蔫吧的,一看到我,就打起了精神,“辞妹妹,我在这里!” 接天莲叶的荷塘里,一叶小舟随波微微摇晃。 辞陌衍含笑站在小舟上,被玉立的荷叶挡了大半的身子。 水波倒映在他的俊颜上,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聚焦在他脸上。 天地间,只能看到一个他。 我嘴角勾起久违的笑意,扶着他的手踏上小舟,“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没有,我也刚来。” 辞陌衍见我坐稳之后,才将小船往湖心划去,“辞妹妹,那株并蒂莲,就在湖心。” 我微微依靠在船畔,轻嗅着荷叶的清香、荷花的芳香,时不时拨弄着泠泠的清水,“这片荷花池,注引宫外活水,水深的很。你不会水,就不怕,掉进水里?” 辞陌衍痴痴地望着我,止不住地低头傻笑,“辞妹妹会水,如果我掉下去,辞妹妹肯定会救我。” 我突然站起来,小舟突然剧烈地摇荡,“如果,我要将你推下去呢?” 辞陌衍害怕不已,身子紧绷地像石像一样僵硬,紧抓着船沿,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听到我的话,竟然放开了手,“如果将我推下去,辞妹妹不再生我的气,那就尽管动手吧。” 这傻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羞愧地坐回原处。“并蒂莲在哪里?” “只要辞妹妹抬眼,它就在你目之所及之处。我,也是。” 那株夭夭的红莲,迎风招展。 花开两朵,相偎相依。 我只是嘲弄地笑了笑,然后,狠心将它折下,“并蒂莲开,虽是难得,却也禁不住外力的摧残。你、我,同样如此。” 辞陌衍怔怔地愣在原地,双目染上刺目的血红,“辞妹妹,你为何总要如此绝情?” 我看了眼手中的并蒂红莲,不屑地砸向辞陌衍的脸上,“辞陌衍,这株并蒂红莲,便算作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祝你与孙家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辞陌衍慌乱地抓住我的手,“孙素伊是父皇给我安排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娶她!” “那你就死吧。” 我不过随口一句话,竟没想到,辞陌衍真的跳下了荷花池。 我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将辞陌衍救上小船后,我那颗冰冻的心,终于活了过来,再次恢复了跳动。 还好,辞陌衍没事! 辞陌衍紧紧地抱住我,几乎要将我嵌在他的怀里,“辞妹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出事。” “辞陌衍,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背上谋害储君的罪名而已。下次,你要寻死觅活,别在我面前死!” 甩下这句狠话,我便提着一口气,轻踮着荷叶,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岸上,任由辞陌衍黯然神伤。远远的,我看到,辞陌衍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这一服猛药,应该能让他打退堂鼓了吧。” 我听说,辞陌衍坠下荷花池后,大病一场,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 我如坐针毡,想潜入东宫打探消息时,突然觉得胸闷气短。 我运气逼毒时,察觉到自己所中何毒,不禁冷冷一笑,“我都离开纪家八年,他们居然还惦记着给我下毒。” “皇家、纪家,谁都想要我死。天地之大,为何偏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难道,我真的要一死了之,才能得到解脱吗?” 我的意识渐渐朦胧混沌,看到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终于,失去了一切的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无比的荒诞。 郡主府的一景一物,没有任何改变。 在我眼里,却觉得什么都变了。 又过了一年,我刻意没去打听辞陌衍的消息,还是从府中下人的口中得知,辞陌衍已经和孙素伊大婚。 大婚当晚,我从桂花树下,挖出那坛尘封多年的女儿红。 我和孤冷的残月一起,对着太子府的方向举杯,“衍哥哥,敬你,愿你与孙家姑娘举案齐眉,白首相携。” 我自诩千杯不醉,今晚,只是区区一杯,我便已经醉醺醺了。 大抵,这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迷糊之中,我居然看到了锦衣华带的陶融。 “来,我们一起喝。” 也许是,酒壮人胆。 平日,我在地牢见着他就害怕,现在却没心没肺地对他敬酒。 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何本该关在地牢的陶融,会出现在我的庭院之中。 直到,我看到他手中跳着寒芒的长剑,我才明白,他是来杀我的。 我重重地扔下酒壶,抓起桌上的藏锋剑,浑浊迷离的眸子,转瞬变得森冷,“区区一个质子,真以为,有本事杀我?” 刀光剑影,劈、砍、刺、杀。 足足过了几十招,陶融也未见下风,招式反而越来越狠厉迅疾。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废掉了武功?” “有灵药太清莲,疗愈陈年旧伤,岂是难事?” 我听着心惊不已。 太清莲被辞莫莫奉若至宝,他何时到手的? 还有,郡主府布防森严,陶融怎能悄无声息地疗伤? 一个个问题,扰乱了我的心神,就连出招都漏洞百出。 陶融抓紧时机,长剑直逼我的面门。 寒冷冰冻的剑意招呼而来,冷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头一回,我感觉死神离我如此之近。 往日的种种情景,在我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划过,最后定格在初见辞陌衍那日。 我认命地闭上双眼,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发髻却松松垮垮的散落。 陶融的眸光微冷,取出火折子,点燃剑刃上的一缕青丝,“纪辞,以发代身,此后,你再不欠我!” 夜风冷冷吹过,我散落的青丝四处乱舞,配上我嘴角别扭古怪的笑容,看着十分瘆人。 “为何不杀我?” “冤有头,债有主。真正折辱我的人,从来不是你。” 陶融古井无波的眸光,在我身上略略停留,便毫不留恋地向府外走去。 我猜到,陶融这头折翼的雄狮,忍辱负重多年,定会给大辞一记重创,却未曾料到,带来的会是灭顶之灾。 陶融离开郡主府后,在萧裕、萧问渠的接应下,顺利回到西陶。 并且,以雷霆手腕控制西陶帝,顺利把持西陶朝政,成为新任西陶国君。 紧接着,清点兵马,挥师讨伐大辞。 辞帝认为,陶融不过是昔日的质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点纪湾为帅,让他带着20万纪家军上阵御敌。 未曾想,大辞节节败退。 辞陌衍眼见山河破碎,竟违逆辞帝圣旨,私自上阵杀敌。 我得知消息时,毅然决然地赶赴前线。 谁知,还未从郡主府出发,便收到战报。 太子辞陌衍率军20万,契王陶融率军10万,于谷丘要塞无回谷激战三日。 云时和战前反水,以致大辞惨败,辞陌衍被生擒。 因其痛骂云时和通敌叛国,被他下令拔舌、斩首。 我听到这些,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人剥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郡主,皇上宣您进宫。” 我的笑声凄厉尖锐,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哈哈哈,国破家亡了,还有什么皇上。” 最后,我还是带着一身的不甘,提剑冲去了平章殿。 “辞修远,若不是你中央集权,处处排挤纪家军。即便陶融大军压境,大辞也不会这般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为了保全纪家军,她不用藏拙败坏名声,也不用一次次将辞陌衍推开。 辞帝虚弱地躺在龙榻上,连睁眼都极其费力,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开口,“辞丫头…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咳咳咳…朕害怕,大辞会改为纪姓。你是楣儿的女儿,朕从未对你动过杀心……” 辞帝已经气若游丝,随时都会驾崩。我心底的怨恨再深,也在此刻逐渐释然。 不恨辞修远,不代表他们能真正和解。 “辞修远,如今的果,都是你酿下的因。”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今日来此,只是代衍哥哥,送你最后一程。” 辞帝对喜公公摆了摆手,“都走吧…” 喜公公刚送我出去,平章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烈火很快便吞噬了周围的殿宇,皇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处处都是刺耳的惨叫之声。 喜公公对着平章殿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才抹着眼底的老泪,“皇上特意吩咐,趁敌军还没打来,让老奴带着郡主逃出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我非鱼非鸟,举目无亲,又有何处可以栖身?” 活着,真的好累。 死了,便能得到解脱吗? 我倒了一杯鸩酒,举目四望华美的郡主府,决绝地饮尽鸩酒。 我紧闭双眼后,从未想过,还能再睁开。 也没想过,睁眼能看到辞陌衍。 疑惑之时,我看到木屋外,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心中顿时了然。 陶融,谢谢你! 杳杳无期 我是陶融。 我也是西陶的十皇子。 有着尊贵的身份,却过着卑如草芥的日子。 父皇存活的儿女过百,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母妃寡言少语,每日只埋头看书,以至于我四岁才会说话。 值得庆幸的是,这时,我已经能独自看书了。 每天,过得单调,却也充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年岁渐长,他们变得处处针对我。 自此以后,我不是被人欺凌,便是即将被人欺凌。 我也曾反抗过,结果却换来更为残酷的霸凌。 “母妃,为什么他们都针对我?” 母妃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埋头研究自己的棋局。 很久后,才平静地道了句,“因为你不够聪明。” “那怎么才能变聪明?” “多撞几次南墙,自然会趋利避害了。” 很快,我便撞上了南墙。 陶鉴设计,我在除夕这日,撞破父皇与后妃们在水榭调情逗趣。 我当时疑惑不已,寒冬腊月的,他们为什么穿得那么少,难道不冷吗? 我还没琢磨透这个问题,父皇便匆匆披起龙袍,满脸怒容地给了我一耳光。 父皇龙颜大怒,斥责母妃管教不严,将母妃打入冷宫,我挨了二十大板。 那时,我才七岁,瘦得不成人型。 二十大板下来,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灵魂似乎要从身体剥离。 我以为,母妃还会对我不管不问,任由我一死了之。 谁知,母妃竟然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大半个月。 这次挨板子,除了第一次体会到母爱,我似乎还听到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我,我会在大辞遇到我的命定之人。 不知为何,到了冷宫之中,母妃连饭都不给我留,我却感觉,母亲好像离我更近了。 她不禁给我取名、取字,还找来一个大叔叔教我习武。 每次,这个大叔叔过来时,母妃嘴角便会扬起一抹笑意。 宁和恬静,就像是暮春柔和的日光一样,暖融融的。 除了这个大叔叔,还有两个哥哥,带着我去御膳房偷饭菜。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叔叔叫做萧颐,是西陶的大将军。 两个哥哥,一个是萧裕,一个是萧问渠。 这时,西陶战败,对大辞称臣求和,献上金银财帛无数。 为表诚意,还将挑选一位皇子,前往大辞为质子。 后妃们争先打点,生怕抽中自己的皇子。 只有我的母妃,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签筒里的五十支签,都是我的名字。 我顺理成章被封为契王,前往大辞为质。 “母妃,我明日就要离开西陶,您可有什么叮嘱?” 母妃只是埋头钻研自己的棋局,都没抬头看我一眼,“大辞水土养人,去了,便不用回来了。” “母妃的教诲,儿臣谨记在心。儿臣出门在外,母妃切记照顾好自己。” 我在一片幸灾乐祸声中,离开了西陶这个虎狼窝。刚踏入大辞的京城,便被一个红衣猎猎的女子劫到府上。 前来大辞之前,我便熟记大辞勋贵肖像图。 这女子,便是纪辞。 她的父王、母妃,都死在西陶人手中。 我以为,她会折磨我泄愤。谁知,她一开口,便是要放我离开。 失神之际,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声音提醒我,来到大辞,我会遇见我的命定之人。 纪辞的这张脸,我莫名觉得无比熟悉。 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只是,看着看着,那种熟悉感便渐渐淡化。 她不是! 这五年来,我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我惦记着纪辞的恩情,也记恨纪辞与辞莫莫狼狈为奸,对我凌辱折磨。 郡主府布防森严,萧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渗透进来。 计划周密,部署得当。 我的筋脉被太清莲修复,武功恢复后,我一直在等待时机逃出大辞。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等来了辞陌衍大婚。 全城歌舞升平,一片喜乐,军事布防就像个筛子。 郡主府的守卫,也全被伤情的纪辞屏退。 我击败纪辞后,顺利逃出大辞。 很快,又控制了西陶。 昔日,那些欺凌辱骂我的人,都对我卑躬屈膝,只求能活命。 我冷漠地甩出他们为非作歹的罪证,“按西陶律例处置!” 萧裕恭敬地对我跪下,“皇上,西陶皇室,一堆蛀虫,蛀得西陶千疮百孔。这次大清洗,官员们虽颇有微词,黎民百姓却对您赞不绝口。” “嗯。” “皇上,攘外必先安内。内部问题解决,也该征伐辞国了。微臣愿挂帅出征,请皇上恩准!” 我的脑海里,又回想起那个声音的话。 无论,能不能遇到,我一定要去辞国。 “朕要御驾亲征!” 萧家军一路攻城略地,辞国没有猛将带军御敌,很快便成为西陶的盘中餐。 攻下大辞皇帝后,便定都于此,重修宫殿,改国号为融,世称大融。 “皇上,辞莫莫是微臣的杀母仇人,又屡屡迫害折辱皇上。早在战场之时,微臣便派人蹲守在公主府外,果然在她趁乱逃出京城之时,将她捉住。” 云时和说完之后,双眼闪着异彩,似乎在向我邀功。 我正在提笔作画,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嗯。” “辞莫莫罪孽深重,当处以凌迟之刑。千刀万剐,赎其罪孽!” “好。” 云时和见状,立即趁热打铁,“皇上,辞陌衍是前朝遗脉,留下终是隐患。” “丞相,杀戮并非解决问题的良策。” “上次,皇上私放辞陌衍。这次,又保纪辞一命!郡主府的那些余党,也被皇上安排死遁。皇上这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如何统领江山?” 云时和有宰相之才,然幼年不幸,杀心过重,开口闭口便是杀人。 因为这点,已经得罪朝中大半文官。 “丞相既有大才,这帝位,不如由你来坐。” “皇上莫要开玩笑……”我直接开口打断云时和,“云丞相以为,朕在开玩笑?!” 云时和见我眉峰聚拢,似乎,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何为帝王之怒,也是第一次对我下跪,“微臣失言,还望皇上降罪!” “丞相运筹帷幄,屡挫辞军;又不遗余力,助朕登上九五尊位。”我瞥向身后的黄金龙椅,勾起一抹冷笑,“如此能人,何错之有?” 云时和的瞳孔颤了颤,感觉自己的被狠狠掼在地上,又被用力地践踏,“那帮朝臣弹劾臣排除异己,觊觎帝位也就罢了。难道,皇上也不相信臣的为人,拿这些话来刺激臣?” “朕还要作画,丞相跪安吧。” 我即位不到半年,朝臣们便上谏,让我广纳后宫。 我将谏言充实后宫的折子搁置一边,折子却越来越多。 甚至,宫中流言四起,说近臣云时和谄上媚下,秽乱宫闱,我才对女子兴致缺缺。 “皇上,宫中的传闻,你想必也听说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请皇上广纳后宫!” “纳妃的目的,不过是繁衍子嗣。朕兄弟众多,择一宗室子过继便是。” “如此一来,皇上的龙阳之好便坐实了。微臣有一小妹,名换幼卿,至今待字闺中,堪配后位。”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画笔,“丞相以为,这幅画画得如何?” 云时和疑惑地走进,看了画像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这……” 画像上的女子,迎光拉着二胡,眉宇舒扬,敛藏着一股傲气。细看,又有些少女独有的骄矜霸道。 我看着画像上的美人图,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这几个月,朕画的一直是她。” “纪辞虽然劣迹斑斑,若皇上果真心悦纪辞,微臣这就派人海捕,将纪辞给皇上抓回来。” “不是她。” 云时和眯起眼睛细看,“如何不是纪辞?” “这是朕梦中的神女。起初,朕梦到她时,她一直藏在迷蒙的雾气之中。后来,才渐渐看清她的全貌。她虽是纪辞的容貌,但朕能够笃定,此神女不是纪辞。” 云时和十分怪异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劝谏,“皇上,巫山神女只是神话传说。即便,这画中人是你的神女,你还指望着她,陪你共赴巫山?”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丞相跪安罢,朕还要批阅奏章。” “微臣等着皇上早日想明白。” 云时和离开后,我屏退了所有的人。 我环视了一圈殿宇,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是人间的富贵乡。 那把赤金打造的龙椅,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位。 我一步步走向龙椅,双腿似乎被绑上千钧重的铅球,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辛沉重。 人生,本就是完成一件件不情愿的事。 高阁清寒,孤家寡人,不过如是。 好在…… 我将那幅亲手描绘的丹青展开,失神地望着画像上的女子。 “这么多年,我终于看清了你的真容。只是,这是不是也代表,我们此生都将不复相见。” “即便,这辈子都等不到你,我也会一直等下去。茫茫渺渺,只要是你,哪怕没有任何希望,我也心甘情愿。” 漫长无尽的清冷岁月,这幅画像,便是我唯一的精神慰藉。 大抵是,正当时 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已有五年。 今天,我听到两个消息。 一是纪辞前些天死了。 一是纪辞又活了。 密密麻麻的疑惑,织成铺天盖地的巨网。 巨网越收越紧,逐渐成为一团乱麻,思绪也随之变得纷杂难解。 很快,我便见到了纪辞。 她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她看向我时,眼底总会流露出悲痛怜悯。 她将我接出地牢,对我处处顺从,说什么死而复生,想要弥补我。 我掐住她的脖子,想逼她以死谢罪时,不由得愣住了。 我经脉受损,武功几乎被废,纪辞怎么可能躲不开! 等我回过神来,纪辞差点命丧我手。 我都等着她翻脸,将我送回地牢,谁知,她却信誓旦旦说,要帮我夺龙须、凤发、太清莲,治好我破相的脸。 她是真蠢还是真傻? 我要的不是圣药,而是逼得她与辞帝、辞后、辞莫莫决裂。 算了,就她那脑子,估计也拿不到。 “陶融,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你开心吗?” 纪辞笑吟吟的,清澈透亮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就丑兮兮的。 咳咳,仔细看看,好像又比以前好看了些。 说来,她似乎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以前,那张冷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 现在,她就是个话痨,那张嘴,一时也停不下来。 爱看美人,不论男女。 爱哭,爱笑。 笑起来就像太阳,耀眼温暖,让人看了之后,便忍不住跟着笑。 “陶融,你居然会笑诶。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春天的花儿一样,要插在牛粪上……咳咳咳,说错了,我重来……” 我微沉着脸打断,“我累了,要睡了,你出去!” 纪辞出去后,对着紧闭的门做了个鬼脸,“嘁!要不是本姑娘任务在身,你这大爷脾气,谁愿意供着!” “隔这么近就敢说,生怕我听不见?果然,不太聪明。” 我一直都知道,她对我很好,给了我最渴望的公平、温暖。 我也一直都知道,这一切并非她真心实意。 所以,她对我再好,我都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心。 直到,她为了我大闹刑场。 当时,她明明害怕得打哆嗦,还是用纤细单薄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她硬撑着一口气,得到我无罪的确切消息,才昏迷过去。 经此一事,她与太子妃之位,彻底失之交臂。 也就是说,在辞陌衍和我之间,她义无反顾地选了我。 后来,她又在我和萧裕之间,再一次选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有一再被选择的殊荣。 要知道,辞陌衍是她年少是的欢喜,萧裕有她心上人的容颜。 而我,我什么也没有。 最终,还是与她定下了婚事。 她什么也没要,只对我提出一个要求──不要杀她。 难道,我在她眼中,是个杀人狂魔吗? 在绥安寺的镇妖塔时,她终于对我吐露心声。 果然,她已经不是纪辞。 她,是小小。 而我,只是话本子里的的人物,最后还会倾覆大辞,将她千刀万剐。 “比起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我更喜欢闲坐庭院,看花开花谢。”纪辞怔怔地望着我,想说什么,却又将嘴边的话咽下。 背着我,低声地自言自语,“不对啊,陶融是睚眦必报的人设,为了报仇,不惜御驾亲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打打杀杀……”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果真没将我放在心上。 否则,又怎会对我毫无所知,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 不过,她也许是我的命定之人,又与我有了婚约,那就试着相互了解吧。 “陶融,你这个大直男,活该在原剧情没对象,最后孤苦一生!” 我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这次,有了。” 纪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瓮声瓮气来了句,“有名无实而已,婚期都没有。” 她也许不知道,她刚刚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撒娇。 我也没有提醒,毕竟,很是受用。 那种感觉,像是指尖轻点湖面,荡开涟漪;也像是发梢扫在脸颊,酥酥痒痒的。 我以为,这种待遇,是我一个人的专属。 可享受这种待遇的,是所有人。 因为没有性命之忧,她也逐渐本性暴露。 任性、娇气、爱吃、爱玩、爱钱、爱闹、爱偷懒…… 对我,越来越不上心。 “问渠,我好看吗?” 萧问渠正蹲在茶几旁看话本子,敷衍地应了一声,“哦,好看。” “她好美色,为什么不喜欢我?” “郡主又不缺美男,王爷忽冷忽热,不会体贴人,还不会说情话,她干嘛要喜欢王爷。” 萧问渠说完话,立即堵住了嘴,“王爷,于遇约我出去比武,我先走了。” 忽冷忽热? 不会体贴人? 不会说情话? 难道,她喜欢花言巧语的? 我正垂眸思索之时,萧问渠突然又折返回来,“王爷,郡主又去找云时和了。” 临遥小筑的笑声此起彼伏,纪辞这么纵情肆意的笑声,我从没听过。 “云时和,我投壶百发百中,是不是很厉害?” 站在离射壶只有两步远的地方,投壶能不会百发百中? “我十射九空,郡主百发百中,真是让我望尘莫及。”云时和又给了纪辞十两银子,“愿赌服输,这彩头是郡主的了。” “云时和,我们能不能再玩一局呀?” “郡主想玩,我自然奉陪到底。” 纪辞笑眯眯地抱着怀里的银子,“太好啦,我又赢了!我们再来一局吧。” 纪辞与云时和玩得不亦乐乎,我这个多余的人,在门口站了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察觉。 我挪动着僵硬的身子离去,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难道,她真喜欢这种?” 不对! 我与她有婚约在身,即便要走,也是云时和走! 我调整好情绪后,对着湖面理了理衣冠,才施施然地杀回去。 “二位好兴致。” 云时和抬头扫了我一眼,又含笑给纪辞递箭矢,“郡主,我们再玩一局,彩头是三十两。” 我将地上的射壶拿开十步远,“好。” 纪辞望着遥不可及的射壶,很有自知之明地扔下箭矢,“我不玩了。” “我在,别怕射不中,尽管扔便是。” 纪辞犹豫着抓着箭矢,试探性地比划了好几次,才用力抛出去。 我适时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出去,射壶飞速地在地上移动,稳稳当当地接住纪辞射出的箭矢。 一支、一支又一支,箭无虚射。 我挺直了腰杆,等待着纪辞的夸赞,她却两眼放光地望向云时和,“云时和,这一局三十两银子哦。” 我胸口像是压了几百斤的巨石,憋闷得慌,“云时和大病未愈,需要静养,我们别打扰他。” 我将所有的理智抛在脑后,牵起纪辞的手便往外走。 “我银子还没拿!” “问渠,把银子带上。” “我还没玩够。” “我陪你。” 纪辞似乎打了个寒颤,手试探地往回缩,“我…还是别了吧。” “你是不是还怕我?” 在我面前,她大多情况都比较拘谨,小心翼翼地讨我开心,都不敢做真实的自己。 见她低头没说话,我不禁再次开口,“小小,我从没对你动过杀心,你到底怕什么?” “我饿了,先回去吃饭了。” 话一说完,溜得比谁都快。 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真是熬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关键时刻,萧问渠献上了锦囊妙计。 我们的距离,终于越来越近了。 近得三餐不离。 近得对我使小性子。 近得她时时盯着我的脸瞧。 郡主府的人,也将我当郡马一样敬着。 也许是,一切都太过顺遂。 竟让她撞破我与陶鉴会面,误以为,我只是将她视作一个玩弄的物件。 我来不及解释,她便无情地宣判,我们就此结束。 很快,我又得知,她无条件对我好,只是为了攻略我,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说,她受够了我,即便永远回不去,也不愿再取悦逢迎我。 她真的是我的命定之人吗? 这一次,我动摇了。 我没有犹豫,连夜搬出了郡主府。 我自认身强体壮,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洗冷水澡,从未得过病。 与她大闹一场后,却病得昏昏沉沉。 “王爷,不好了,郡主病危,快不行了!” 我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匆匆打马前往郡主府。 下马时,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在郡主府的台阶上,膝盖处被磕掉一层皮。 此时,疼的只是身体。 当我踉踉跄跄地奔去相宜苑,撞见纪辞和兰扬、醉梅有说有笑,我的心是真的疼。 珍藏多年的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却被人狠狠掼在地上,轮流着踩上几脚。 我难堪地扯出一抹笑,“打扰几位了。” 原来,我一直是多余的。 我如此多余,还是不留在大辞碍眼了。 巴掌之后,总会有甜枣。 我要放弃之时,她又带着一身星光走来。 “郡主有梅兰竹菊,因何,又想起了我?” “他们是幕僚,你是心上人,不一样。”纪辞抬头望向我的眼睛,“陶融,我解释清楚了。现在,我要你一句实话。” “小小,我从来便是胸无大志之人。我所思所想,不过是让你一辈子对我使小性子。” “可我,对枕边人的要求很高啊。” “要不然,你撒个娇?” “我才不要!”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像一个温柔的漩涡。 我知道,这一次,我又沦陷了。 回顾君安在 1 母亲给我取名徐巧,希望我能心灵手巧。 可我自小就愚笨,听不明白别人的言外之意。 大抵,母亲也觉得我无可救药,不愿再教导我,便让我跟在郑婕后边。 她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母亲,郑姐姐今天打碎了赵家姑娘心爱的花瓶,还嫁祸给李家姑娘。” “婕儿懂得明哲保身,全身而退,你好生学着!” “母亲,郑姐姐今天对陶融用了酷刑,我看着都觉得疼。” “陶融是西陶人,西陶就没一个好东西。婕儿对陶融施刑,实在是大快人心!” 渐渐的,我的脑海多了一个声音——凡是郑姐姐做的事,都是对的。 每当我犹豫时,我都会找郑婕请教,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该怎么做。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正确’的事,京中的名门闺秀们,一个个都对我指指点点、敬而远之。 母亲说过,郑姐姐不可能错。 那么,错的都是她们! 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铁钉子,还是纪辞那种又硬又戳人的。 这都是因为,郑姐姐觊觎陶融的美色,利用薏苡仁离间陶融、纪辞,而我,就是被她扔出去挡炮火的牺牲品。 这些,我都是被纪辞痛骂、狠坑之后,才慢慢看清的。 看清楚,郑婕心思诡谲。 看清楚,郑婕拿我当枪使。 也看清楚,自己真的很愚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被噎着。 我来不及悲春伤秋,便遇到一个大难题。 议亲!出嫁! 徐家只是五六品的低门小户。 自小,家人就对我说,让我为徐家争光,一定要嫁入高门大户。 所以,我记事起,便告诉自己,嫁人的目标是太子侧妃。 我也一直引以为荣。 然而,纪辞的一番话,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为什么,我要像一件物品一样,被送给男人? 我正苦恼,该如何躲避议亲时,侍女打探到消息。 岑经、喜公公不日要前去夜梧郡宣旨。 我与纪辞有些过节,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万一,纪辞会帮我呢。 我花钱打通后,远远的跟在队伍后边,顺利逃到夜梧郡。 一路舟马劳顿,虽然辛苦,我却觉得像含着蜜饯一样,甜滋滋的。 也许,一路太过顺利,我进城之时,马车突然受惊。 好在,纪家军及时出手,将惊马斩杀,我才死里逃生。 “姑娘,没事吧?” 我循着清冽醉人的声音望去,一个玉面青袍的男子站在马车下面,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切。 这个风骨卓然的男子,我曾见过的。 侍女扶着我下马车后,我对他微微屈膝行礼,“多谢兰大人及时决断,指挥纪家军斩马。否则,巧儿便要血溅当场了。” “姑娘的手受伤了。” 我低头望去,果然看到,手背又红又肿,就像猪蹄似的。 我微红着脸,立即将丑乎乎的爪子藏进袖中,“小伤而已,不妨事,还是先见元嘉公主要紧。” 兰扬闻言,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亲近,“姑娘是公主的故交?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徐巧,与郡主有过几面之缘,算不得故交。” 因为纪辞的原因,兰扬对我特别照顾,还特意带我去一笑堂上药。 一路上,他怕我太过无聊,还特意陪我聊天。 这一聊天,我们当真觉得相见恨晚。 我们都爱吟诗作赋。 我们都擅长作画。 对于文学艺术,我们都有如出一辙的见解。 我们谈笑着来到公衙,恰好被纪辞撞破这一幕。 兰扬是纪辞的男宠之一,我与他走这么近,肯定会被她误会。 以后,兰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公……公主,我们……” 我正搜肠刮肚,想要向纪辞解释时,兰扬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 我心里直打鼓,这么说实话,纪辞真不会生气吗? 我偷偷瞄了一眼纪辞,却看到她对兰扬露出老母亲似的笑容,“没事没事,你头一回带姑娘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兰扬生怕纪辞误会什么,“公主别误会,我和徐姑娘只是……” 兰扬解释的话,在纪辞看来,就是越描越黑,“放心,我没误会。天气炎热,快给徐姑娘倒杯水吧。” 兰扬因为纪辞的话,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也羞愧的无地自容。 好在,纪辞看出了我的窘迫,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询问我前来夜梧的原因。 纪辞真的是我的贵人。 在所有人都觉得我离经叛道之时,她却毫不犹豫地帮我。 不久后,我便成为了大观园的第一批女先生。 这种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觉,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我打定主意,要将满腔热血撒在夜梧郡、济安郡。 兰扬拉来几车的书,停在大观园正门口,“徐姑娘,这是最近刊印的书卷。公主特意叮嘱,将其放入藏书阁中。” 炎炎烈日,一出门,阵阵的热浪袭来,整个人就像是置身蒸笼之中。 夜梧郡到济安郡,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 兰扬身上轻透的长衫,都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 我心中百感交集,“兰大人派人送来便是,怎么又亲自过来了?快进来歇歇,喝杯茶水吧。” 兰扬轻柔一笑,清亮的双眼像是盛放了漫天星辰,“他们粗手笨脚,我亲自过来比较放心。书卷还是放藏书阁吧?” 我注视着兰扬的笑容,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漫上一层淡淡的流霞,“兰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好。” 兰扬爽快地点头,将小腿高的书卷搬给我。 沉沉的重量,压得我一个趔趄,就要从石阶上摔下。 兰扬一脸肃然,轻轻松松将书卷接过,“徐姑娘力气小,搬书的累活,交给我就好。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给我沏一壶茶罢。” 兰扬接过我手上的书时,离我很近,说话的热气都打在我的脸上,烫得我的脸都熟透了,低低地应着,“嗯。” 兰扬几乎每日都会来这边,借书、巡查、请教诗词…理由从不重样。 兰扬该不会对我… 不可能,他是纪辞的男宠,不可能有二心! “徐姑娘,我最近写了一首词,能不能帮我品鉴品鉴?” 我神色复杂地望向兰扬,又狠心地关上房门,“兰大人,男女有别,你去找公主品鉴吧。” 纪辞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撬她的墙角。 兰扬心一紧,担忧地敲着房门,“徐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观园是女子学堂,兰大人是男子,出入其中有伤风化。” “公主说过,只要不违背道义,男女之间可以正常往来。若是…若是徐姑娘不想见我,那我以后少来几次。” 兰扬人虽没来,东西却是一茬一茬地送来。其用意,可谓是昭然若揭。 我生怕纪辞误会什么,打算等她来大观园时,便要好好解释清楚。 谁知,我突然收到一封家信,母亲病重,催我赶紧回京侍疾。 我和纪辞陈情缘由后,她特意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期,还让兰扬护送我回京。 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从不主动开口说话,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徐巧!” 我端坐在马车中,听到兰扬连名带姓地唤我,不自觉地攥紧罗裙。 兰扬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又忐忑地道了句,“徐巧,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没有!” 我急于解释,说的话几乎不过大脑。 话一出口,我也不想解释其他,索性将事情挑明了说,“兰大人是公主府里的人,不是我能肖想的人。” “我日日前去大观园,明眼人,都看出我对你的心意,公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公主还特意安排我护送你回京。你如此聪慧,我不信,你不明白公主的用意?” 是啊,我和兰扬往来甚密,几乎人尽皆知。 纪辞非但没有阻止,似乎还乐见其成;尤其是陶融,总是有意无意地派兰扬来大观园。 我试探地将轩窗推开一丝丝缝隙,“兰大人,公主于我有收留、栽培之恩,我此生都不会对不住公主。” “徐巧,与其说,公主将我们视作男宠;不如说,公主将我们当做家人、朋友。公主和陶大人心意相通,已经容不下第三人。若非我们执意留在公主府,她早已将我们遣散。所以,你不必有太多顾虑。” 兰扬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我心底的不安和愧疚,都被缕缕的微风吹散。 我们约好,等母亲病愈后,他便来我家提亲。 回到徐府,我并没有看到双亲高堂。 疑惑之时,我招来管家询问,他支支吾吾半天,只是让我先回院子歇着。 谁知,我一回到房间,突然窜出几个嬷嬷将我反擒住,用麻绳五花大绑。 “大人、夫人,五姑娘已经抓住了,今晚就送去太子府吗?” “给她换上红纱衣,连夜送去太子府侍寝。若是她取悦了太子殿下,本官就要升官发财了。” 又粗又磨人的麻绳,勒得我喘不过气来,却没有父亲的话压抑憋闷。 我双眼含着泪,“父亲,女儿不是物件!” 回顾君安在 2 母亲的话同样戳得人生疼,“巧儿,你以前一门心思想着攀高枝。为了你,我们花了多少心力,才得来这次的门路。物件不物件,有什么重要,今晚过后,咱们徐家便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女儿有心上人了,求父亲、母亲不要将我送出去。” “你说的是送你回来的兰扬吧。”母亲满是嫌恶的嘴脸,“不过一个男宠,还被贬在那么偏远的夜梧郡。我们将你供出来,你就看上那种货色,简直是枉费我们的教养!”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还是被送去了辞陌衍的卧榻。 辞陌衍看到我之后,叹了一口气,便让云幼卿将我送回了府上。 我还未舒一口气,父亲便仿造纪辞的书信,让辞陌衍纳我为妾。 我被迫成了太子府的人,父亲也如愿成了当朝御史大夫。 事情已成定局,我为了家族荣耀,只能含泪与兰扬诀别。 洞房花烛那夜,辞陌衍拿出伪造纪辞的那封书信,“徐巧,这封书信,无论是不是你怂恿辞妹妹所写,但我既然纳你为侧妃,便会对你负责。” 我喉咙像是含了一块刀片,疼得我说不出话来,“我……” 辞陌衍对我要说什么,并不关心,只是询问我,纪辞在夜梧的趣事,一直到后半夜。 辞陌衍打了个哈欠,公事公办的和我圆房后,便各自盖上棉被就寝。 我背对着辞陌衍,听到背后清浅绵长的呼吸,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兰大人,我对不起你。 此后,辞陌衍忙完公务后,便会来我的院子,让我给他讲纪辞的趣事。 即便,那些事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厌其烦。 我曾暗示过他,让他去云幼卿那边,他笑了笑后,又让我吃纪辞最爱的杏酪。 我终于等到了纪辞回京,云夫人刁难她时,我挺身而出,顺利小产。 我小产,最伤心愤怒的是辞帝。 没过多久,云幼卿有孕,此事再没人惦记。 就连我本人,除却起初的不舍,也渐渐释怀。 辞陌衍即位后,每日都忙得连轴转,再也顾不上我。 “终于,不用讲故事、吃杏酪了。” 云幼卿含笑抱着一幅画卷过来,“皇上对妹妹体贴照顾,天下女子都好生羡慕。” “他不是对我好,是对公主好。不是我的福分,我也不贪图。” 云幼卿挥手将旁人屏退后,才将手上的画卷递给我,“兰大人调任苍阳郡郡守后,政绩斐然。这是今年丰收后,书画家画的与民同乐图。” 我的手拂向画轴长卷的兰扬,只觉得烫手,“兰大人政声在外,年末考核,是不是就要调任回京了?” 我数着日子,只盼着年节早些到来。 最后,却只是得到消息,兰扬上书奏请留任苍阳郡。 大抵是,他认为京城是个伤心之地,不愿再回来了吧。 一年年的考核过去,纪辞、陶融、辞陌衍都如川流一般,一去无归。 一朝天子一朝臣,云幼卿坐稳政权后,倡新政,准许女子入朝为官。 这一年的春闱,我准备了多年,只求榜上有名。 未曾想,我竟成了大辞第一个女状元。 御街打马,琼林赐宴。 真是风光无限,令人艳羡。 只不过,在这些艳羡之声,总能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真没想到,今年的新科状元,居然是个姑娘家。” “这姑娘叫做徐巧,先帝在世时,荣宠一时。先帝驾崩后,估计在后宫混不下去,就跑到前朝来蹦跶了。” “大辞从没女子入朝的先例,朝廷上腥风血雨,这徐巧看着娇滴滴的,跟花骨朵似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摧残。” 他们言语中满是轻慢不屑,大多看不起我是女儿身。 这一切,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只当是嗡嗡直叫的苍蝇。 日后,我定能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向天下人证明,女子并非比不上男子。 “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太后娘娘颁布新政,男女平权。你们当街诽谤新科状元,便是公然忤逆太后懿旨。按照大辞律例,当鞭笞八十下,以儆效尤!” 那些窃窃议论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地逃窜。 我看着人群中翩然独立的兰扬,手中的缰绳渐渐收紧,勒得掌心多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喜乐与感伤都交织在一起,化为眼底的盈盈泪光。 经年未见,他又清减了不少。 宽大的披风罩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子愈发单薄憔悴。 “徐状元,该继续游街了。” 我这才渐渐回神,朝着兰扬微微点头示意,才轻提马福继续游街。 我骑着马游御街,兰扬便用力拨开重重人群,在后面大步追赶。 渐渐的,十里长街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专门让兰扬大步向前。 终于挨到打马游街结束,我无视所有人的眼光,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奔向兰扬。 衣袂翻飞飘扬,就像只硕大的红蝶。 我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兰…兰大人,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任苍阳郡。” “我听说,你参加了今年的春闱,料定你会名题金榜。朝堂云谲波诡,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所以,便向太后娘娘上奏,请求回京任职。” 我有些小窃喜地瞄向兰扬的眼睛,“你,这是在担心我?” 兰扬望向我是,明澈透亮的双眼,一如昔年,盛放着漫天的星河,“嗯。”兰扬一回来,便为我出头,还陪我游御街。我是不是可以厚颜认为,他对我情缘未了? 不过,眼下众目睽睽,实在不适合谈话。 “兰大人想必才回京,要不然,我请兰大人去江渚楼吃饭叙旧?” “我请你罢。” 兰扬点菜时,很照顾我的口味,大多是我爱吃的菜。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 “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可以…”兰扬深深地望向我,喉结微微滚动,“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日日都能陪你一起吃饭。” 回想起当年的旧事,我口中的食物瞬间失去了味道,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当年,是我负心背弃你,你当真不怨我?” “我知道,当年之事,都非你所愿,都是都徐家人逼迫。也怪我,文弱书生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推入火坑。” 在我心中,兰扬便是神明一样的人物,是云端高阳,是天边皎月,容不得人半分亵渎。 我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尘中人,当初入得了他的青眼,已经是幸事一桩,现在…… “我曾是先帝的贵妃,你当真不介意?” 兰扬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我也曾是公主的男宠。” “我和先帝有过夫妻之实。你与公主,只是有名无实。” “这只能说明,我魅力欠佳,未能得到公主召幸。若论配不配得上,也是我配不上你。” 兰扬坐得板板正正,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像是在背书一样,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 他似乎非常紧张,紧张我会如何回复他。 “那你,现在还想娶我吗?” 兰扬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才小心地对上我的眼睛。 “敢…敢问姑娘芳名?” 我略略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三书六礼之一的问名之礼。 “京师人士,徐巧,年二十,新科状元。” “令尊何名?” “前御史大夫徐斌。” “令祖父何名?” “祖父徐域,曾任光禄寺少卿。” 兰扬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钏,“这是亡母的遗物。虽然材质普通,却意义重大。母亲再三叮嘱,要送给发妻。” 我们这一生,没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有的只是如水般平淡的人生。 命运不公,逼迫我们不得不各自分离,尝尽相思之苦,消瘦了形容。 命运也公平,兜兜转转之后,还能让有情人成为眷属。 我和兰扬成婚一年,诞下一女,取名兰若若。 经年之后,嫁与辞策为后。 虽不是史书上的贤后,却得了一生喜乐。 红线 纪言趴在婚介所的前台,看着入不敷出的账单,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狗蛋,要是这个月再说不成媒,咱婚介所就要关门大吉了。” 狗蛋也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元嘉公主、陶大人走后,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谈婚论嫁。我们总不能,拿把刀架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谈情说爱吧。” “唉,都说了,小辞儿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怎么就不信呢。” 狗蛋瞄了一眼纪言,“人死了,就要去阎罗殿报道。阎罗殿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另一个世界。” “算了,跟你们说不通。就算百姓们记着小辞儿的好,这都过了一年,大家也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吧。” 纪言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了,说亲做媒,就先从公主府的人抓起。” “老大是什么意思?” “换上工服,咱们去醉梅楼!” 醉梅楼与凌家酒肆夹道而开,两家为争夺顾客,惹出了不少口舌之争。 纪言、狗蛋来到醉梅楼时,两家又争得不可开交。 这次闹出的动静,比往日都大,竟引得两家的老板亲自下场。 凌家酒肆的东家凌酒酒,十岁那年便独自经营酒肆。 现如今,凌家酒肆已经开遍整个夜梧郡。 但凡有醉梅楼的地方,便有凌家酒肆。 凌酒酒独当一面,足有七年,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姑娘。 只见她一身大红绫罗长裙,头上别着一朵硕大的芍药。双手叉着腰,凌人的气势登时就出来了。 “你们醉梅楼,好歹也有四五十家分号。都是做生意的,居然派人来老娘的酒肆偷酒方,想断了凌家酒肆的活路。老娘可不是好惹的,你既然使这种阴私手段,就别怪老娘派人劫了你的厨子!” 醉梅也不是好惹的,撸起袖子就充了上去,“凌酒酒,你抢我家的顾客,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谁知,你竟得寸进尺,不仅冤枉我们偷酒方,还想绑架我家的厨子。我已经报官了,你们就等着官府来收拾你吧。” “醉梅,你不要太过分了……” 狗蛋扯了扯纪言的衣袖,“老大,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急什么,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亲。我看,他俩一个泼辣,一个野蛮,实在是般配。我纪言,一定要给他们牵成线!” 醉梅、凌酒酒二人,每每起口舌之争,必定报官。 不过,两人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没闹出什么事,官府白跑的次数多了,便也听之任之。 这次,也不例外。 两人逞完口舌之快后,便骂骂咧咧的各回各家。 纪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醉梅、凌酒酒单独聚在一起。 “说吧,找我什么事?” “找我什么事?”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哼,干嘛学我说话!” “干嘛学我说话!” 该死的默契,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纪言笑眯眯地注视着这一切,“二位,先别急着争执。我们今天只谈正事,不谈私事。”凌酒酒清了清嗓子,“纪老弟你说,我们听着。” 醉梅睨了一眼凌酒酒,哼哼唧唧,没有说话。 纪言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激情澎湃,“二位都是商界的奇才,明争暗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若是强强联手,定能纵横商界无敌手。” 凌酒酒撩了撩鬓角垂下的一缕青丝,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纪言老弟说得有道理。” “若是联手,我苦心经营的醉梅楼,岂不是要改名了?” 一听到改名,凌酒酒的双眼,就像是点燃了两簇小火苗,“改名好,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以后,醉梅楼就叫做凌家酒楼!” “不行!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怎么能冠上你的名字!” 纪言这个和事佬,笑嘻嘻地拍了拍醉梅的肩膀,“依我看,不如改成凌寒傲雪。” “不行,凌酒酒的姓嵌在里面,我的名字不在里边。怎么着,还是我吃亏!” 凌酒酒给了醉梅一个白眼,“没文化,真可怕!一看到凌寒傲雪,谁不知道提的是梅花。” 醉梅悻悻地揉了揉鼻子,“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醉梅、凌酒酒在纪言的撮合下,顺利达成合作。 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斗嘴就是斗嘴。 “老大,醉梅、凌酒酒他们每天都吵架,真能凑一对儿吗?” 纪言口中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双手环着胸,悠闲地靠在柱子上,“狗蛋,你还嫩了点,不懂什么叫打情骂俏。当初,我们小辞儿和小陶陶,就整日的斗嘴互损。” “那我们就袖手旁观吗?” “他们俩先放放,过段时间,肯定能有好消息。现在,我们先转移阵线,给竹忘言找对象。” 纪言、狗蛋鬼鬼祟祟地靠近竹忘言的工匠队,恰好看见这一幕。 竹忘言提笔在图纸上勾勒描绘,菊一故便在一旁研磨。 二人似乎在说什么趣事,眉眼盈着柔和的笑意。 即便纪言、狗蛋近在咫尺,好似也没发觉到他们。 纪言双手抱着头,仰天长叹,“枉我驰骋婚介所这么多年,这俩货在郡主府时,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竟然没有看出猫腻来。” 狗蛋不解地眨着眼,抓了抓后脑勺,“老大,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画像,不拿给竹忘言哥哥看吗?” “人家不需要了。”纪言见狗蛋似乎有些泄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我们去找萧问渠,把这些画像给他看。” 萧问渠又躺在屋檐上看话本子,纪言在下边喊得喉咙都要嘶哑,萧问渠才意犹未尽地收起话本子。 “你们两个小屁孩,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你快下来,我们给你看个好东西。” 萧问渠见纪言背后藏了一沓宣纸,以为是新出的话本,拔腿就跳下了屋檐。 纪言、狗蛋围着萧问渠,一人抱着他一根手臂,“问渠哥哥,我们给你找了不少姑娘的画像。你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我们这就给你牵桥搭线。” “不行,公主和大人才离开一年,我就寻欢作乐,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们了。”“小辞儿把大家都当做家人,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安康。你这么单身一辈子,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也不会安宁的。” 纪言的三言两语,萧问渠便很是配合地点头,“你说得对,我得过得开心,才不会让他们记挂,投不了胎。” “你看,这个赵家姑娘,生得那叫倾国倾城,家里也小有资产,最是…” 萧问渠突然抹了把眼泪,“自古模样好看的,要么如公主一般红颜薄命,要么与辞莫莫一般蛇蝎美人。” 纪言淡定地换了张画像,“那你看看这李家姑娘,除了脸上有块疤,那几乎是样样上佳,要是……” “话本子里写了,相貌丑陋要么面由心生,内心恶毒;要么外表不堪,内心锦绣。这两种,都是一门心思干大事的人,我可驾驭不了。” 纪言耐着性子,找了幅模样普通的画卷,“这陈家姑娘,是将军府的独女。” “战乱之时,女承父业,那我岂要孤老终生。” “文官清流,自诩清高,我一介武夫,以后少不了龃龉。” “……” 纪言肉嘟嘟的小脸,已经被抹上一层锅底灰,“那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此时,于遇突然提着大刀高呼,“萧问渠,我新学了几招,快过来和我比划比划。” 萧问渠匆匆将画像塞给纪言,“于遇找我,我先不说了。” 萧问渠雀跃地小跑过去,“于遇,来了来了。” 于遇对着萧问渠说了句什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拎起纪言的衣襟,“小萝卜头,你要给人说亲,我管不着。萧问渠心眼实,你别嚯嚯他。” 纪言朝着于遇挤眉弄眼,“你和萧问渠什么关系,连这种事都要管着。” 于遇有些心虚撤开手,目光四处闪躲,“跟你没关系。”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在你们面前碍眼。” 说完,还对于遇抛了个媚眼,才将手搭在狗蛋肩上,“狗蛋,过了这么多天,醉梅那对,估计快成了。” 醉梅楼,不,现在已经改名为凌寒傲雪。 醉梅、凌酒酒一人报账,一人飞速地拨弄着算盘,看起来,二人相处得十分和睦融洽。 “这个月,我们凌寒傲雪的收入有八万多两白银,比上个月翻了一番!” 凌酒酒虽是望着账本上的流水,就像是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双目的小火苗越烧越望。 兰扬恢复理智后,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要和凌酒酒对半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凌酒酒也肉疼地盯着醉梅。 良久后,二人又一次异口同声,“要不然,我们搭伙过日子。这银子,我来管!” 搭伙过日子的想法,两个人都很乐意。只是,关于谁管银子,又起了争执。 纪言见状,适时地蹦了出来,“这还不简单,你们成亲后,赶紧生个娃。把所有的银子都存进钱庄,登记孩子的名字。这样,不就谁也不吃亏了。” 就这样,醉梅、凌酒酒火速成亲,迅速怀孕。 为了彼此,连生二子。 一人取名醉嘉德,一人取名凌嘉实。 纸醉金迷,权欲迷人眼 京师的二月,草长莺飞,烟柳拂堤。 才子佳人走过雕栏画桥,浮动的暗香四处弥散。 清澈无波的玉带河,倒映着夹岸来往的王孙公子,斗鸡走马,调情逗趣。 玉带河的河心,十来艘画舫争奇斗艳,互竞豪奢。 处处都是丝竹管弦之声,歌颂着太平盛世。 十岁出头的辞莫莫,头上扎着两个小髻,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便烂漫无邪。 辞莫莫轻轻掀开画舫的珠帘,惊叹着京师的繁华,“一直都知道,我们大辞繁华富庶。今日溜出宫亲眼目睹这一切,还是让我震撼不已。” 南雁蹲在一旁吃莲花酥,嘴角沾满了碎屑,“公主,还有几天就是春闱会试。今天晚上,江渚楼会举办赛诗大会。但凡是赴考的举子,都会上场一展才华。” 辞莫莫一听有热闹看,当即就抓着南雁的手臂,“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啊,我听宫中的太监说的。”南雁见辞莫莫眼底涌现出来的渴望,却叹了一口气,“公主今日偷溜出来,得赶紧回去才行。不然,被皇上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皇兄和皇嫂刚成婚,肯定顾不上我。没事的,如果被皇兄发现了,我给你担着。” 赛诗大会赛制规定,只有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青年男子,才有资格参加。 前来观赛的人,大多是京中勋贵人家的女眷。 不是前来相看女婿,便是相看夫婿。 江渚楼是京师名气最大的酒楼,每日宾客云集。 今晚,却拒了所有的宾客。 “小姑娘,今晚有赛诗大会,若是没有诗帖,我们实在不能放行。” 辞莫莫耷拉着脑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怎么不早说,进去还要诗帖啊。” “小姑娘,你这可冤枉我们江渚楼了。早在一月前,便开始派发诗帖。我看,姑娘年纪还小,错过了这场赛诗大会,三年后还有下一场。” 辞莫莫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三步一回头,似乎,在等守门的小厮放她进去。 正因这般心不在焉,没过一会,便撞到了人。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撞本姑娘!” 红衣少女趾高气昂的,刚说完话,便对上辞莫莫盛满歉意的眼睛。 红衣少女来不及说其他,便诚惶诚恐地对着辞莫莫跪下,“长……长公主,方才是臣女的不是,还望长公主赎罪!” 辞莫莫受宠若惊地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快起来。本来就是我没看路,才撞到了你。” 红衣少女千恩万谢地起身,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长公主可是没有诗帖,被拦在外面了?” 辞莫莫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嗯。” 红衣少女二话不说,便将小厮痛斥一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长公主,你们也敢将她拦在外面?” 小厮们闻言,当即就换了一副颜色,恭恭敬敬地将辞莫莫请进去,给她安排了最好的观赛雅间。 更是再三保证,绝口不提辞莫莫来过此处。 辞莫莫若有所思地垂眸,“原来,长公主是有特权的。” 整场赛诗大会,辞莫莫都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时,诗会已经结束。 她看到,诗台的中心,一个儒雅风流的书生,头上簪了一大朵红花。 “公主,他便是这次诗会的魁首。名云谷,年十九,父母俱亡。虽然他夺得了诗会魁首,小门小户出身,空有一张白净的脸蛋,估计也没几个人看得上。” 辞莫莫再次看到云谷,是辞帝点状元的那日。 状元、榜眼各是谁,辞莫莫根本没有记住。 她只知道,探花郎是云谷。 辞莫莫将‘云谷’这个名字,暗暗地埋在心里,成为她人生的第一个小秘密。 “真是晦气,送人礼物,哪有送伞的,这是巴不得要离散吗?” 南雁在丹阳宫门口训斥的声音,坐在殿内的辞莫莫都听到了。 “算了,毕竟是别人的一份心意,莫要辜负。这油纸伞,给我吧。我要给皇兄请安,正好用来遮阳。” 南雁将伞撑开后,发现上面戳了不少小洞,登时又翻脸了,“这谁送来的伞,这么多破洞,怎么用啊!” 辞莫莫面色爬上一抹绯红,故作淡定地将油纸伞收起,“我有些不舒服,晚些再去给皇兄请安。” 南雁见辞莫莫雀跃地钻回宫殿,还紧闭上大门,不解地蹙起了柳叶眉。 辞莫莫将油纸伞缓缓撑开,迎着明媚的阳光,清楚地看到,一个个细细密密的小洞,组成了一句话。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辞莫莫深居宫闱,被层层礼教的枷锁束缚,这还是头一回收到情诗,而且是如此用心的方式。 一时间,羞成了桃腮粉面,只觉得有无数头小鹿乱撞。 “奇怪,这伞柄,怎么是松的?” 辞莫莫想要拧紧,却将伞柄拧了下来。 里面,小心地藏了一张红色的信笺,就像少年火热的内心。 “今日午时,玉带河一叙,云谷敬上。” 辞莫莫瞒着所有人,独自溜出了皇宫。 玉带河畔,婆娑的杨柳下,停靠了一艘普通的乌篷船。 船上站着一个布衣青衫的少年,仅仅一个修长的背影,儒雅风流的气质便显露无遗。 云谷眼角的余光,察觉到辞莫莫已经靠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辞莫莫羞红着脸,难为情地垂下脑袋,“小女子并不擅长吟风颂月,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如何联对。” 云谷缓缓转身,轻轻地拨开一道道柳帘,披着一身的春光,含笑走向辞莫莫,“长公…姑娘只需要听小生诉说相思即可。” 辞莫莫久久地凝视着云谷,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才轻咬着下唇道:“云公子为何要约见我?” “江渚楼赛诗大会,小生对姑娘一见倾心。皇上点状元那日,小生更是认定,此生非卿不娶!” 辞莫莫流转的眼波颤了颤,“云公子,你……” “姑娘,小生所言,字字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必将千刀万剐!” 三年来,辞莫莫、云谷书信往来密切,私会频繁。 云谷也从一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一跃成为翰林院学士,坐拥万贯家财。 辞莫莫忐忑地来到平章殿,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后,才紧张地看向喜公公,“喜公公,我来给皇兄请安,麻烦你通传一下。”许久后,喜公公才赔着笑,请辞莫莫进去,“皇上刚批完奏章,现在歇息一盏茶的工夫,长公主快抓紧时间进去吧。” 辞莫莫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又寒暄了几句,看辞帝心情不错,才犹豫着开口,“皇兄,臣妹对翰林大学士云谷心仪已久,还请皇兄下旨赐婚。” “云谷善于钻营,若成为驸马,定想方设法爬上高位。如此,对大辞没有好处。” 辞莫莫咬了咬牙,扑通跪在辞帝面前,“皇兄与臣妹一母同胞,臣妹从未求过皇兄什么。只要皇兄肯将他赐给臣妹,臣妹一定约束他,不借驸马特权为非作歹。” “你的婚事,朕自有安排,回去罢。” “若皇兄不答应,臣妹便长跪不起。” 彼时的辞莫莫,唯一想得到的法子,也就是以跪相逼,换来的却是辞帝的漠视。 辞莫莫跪了一天一夜,玉石地板的寒气,侵入她的膝盖,传向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她挨过最冷的一夜。 第二天,她便从喜公公口中得知,辞帝赐婚云谷与英国公独女。 辞莫莫惨白着一张脸,“英国公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门第,在朝中几乎独断朝纲。皇兄不是说,云谷善于钻营,不能让他得势吗?” “正因为英国公手握大权,他们家要的东西,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让步。” 辞莫莫追忆到昔年,因为长公主的特权,她无帖进入江渚楼,被人奉着敬着。 如今,她因无权无势,不被重视,便被人横刀夺爱。 是不是,她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了。 辞莫莫在南雁的搀扶下,在阴沉压抑的天色中,一瘸一拐地回了丹阳宫。 喜公公望着那抹清瘦却不屈的背影,不由得悲叹一声,“权欲迷人眼,这权欲的繁华坟冢,又添一缕新魂。” 很快,辞莫莫便搬出皇宫,与权臣何津大婚,入住公主府。 自此以后,辞莫莫褪去所有的少女天真良善。在府中日日设宴,宴请款待前朝大臣,将其拉入己方阵营。 驸马何津对辞莫莫情根深种,只要辞莫莫想做的,便鼎力支持。 渐渐的,辞莫莫在朝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就连辞帝也不敢轻视。 辞莫莫行事很有分寸,从不触犯辞帝的逆鳞,逐渐成为辞帝最锋利的剑。 因而,即便辞莫莫日益坐大,辞帝也是听之任之。 辞莫莫掌握权力后,与朋党合谋,铲除异己。 一举将英国公府扳倒,将云谷一手送上宰相之位。 膨胀的野心,在辞帝驾崩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把高高在上的位置,男人坐得,她也坐得! 只可惜,才能配不上野心。 最终,登高跌重,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众叛亲离,失去所有。 临了之前,辞莫莫回顾这一生,不住地讽笑,“我这一生,出身帝王家,多少人艳羡不已。却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叹。不争,便是权力的牺牲品;争,便是权力的傀儡……” 这双手,沾满了鲜血。 千刀万剐后,赎了这辈子的罪孽。 惟愿来生,能生在寻常的庄户人家。 插翠秧,闻稻香。 悬壶游天下 半溪手上拿着一把艾条,追在沈一逢后面打,“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欺负妹妹了!” 沈一逢手脚灵活矫捷,跟个泥鳅一样,嬉皮笑脸的,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娘,我冤枉啊!明明是云一心打我,还逼着我叫她姐姐。” 半溪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假山石,“小兔崽子,上次跟于遇、萧问渠学了几招,就拿来对付你娘亲了!你要是再敢躲,今天中午就吃素!” 沈一逢立即屁颠屁颠滚回来,抱着半溪撒娇,“娘亲亲,小逢知道错了嘛,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半溪嫌弃地将沈一逢扒拉开,头疼地揉着眉心,“不愧是公主帮忙接生的,跟她一个德行。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撒娇卖乖。” 沈一逢又厚着脸皮凑上去,“人家才六岁嘛,还是娘亲的小可爱。” 云时和揪起沈一逢的衣领,“臭小子,去,找妹妹玩去。” “爹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又被朝廷罢官了。” 云时和给了沈一逢一个眼刀子,“这次,你爹是自请挂官离去!” “那不都一样,爹爹以后就是个闲人,要靠娘亲来养。还好,娘亲给我留了个伯爵继承。不然,咱家以后就要喝西北风了。” 云时和扬起手,就在沈一逢的屁股上拍下,“臭小子,是不是皮又紧了!” 云时和用的力道不重,沈一逢就感觉像是在挠痒痒,“咦,不痛?爹爹被罢官,心情这么好?” 云一心睡在海棠花丛之中,身上盖了一层花瓣织成的被子,幽幽地伸了个懒腰,“你们都把人家吵醒了。” 沈一逢扯着嗓子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云一心,爹又被罢官了!” 云一心给了沈一逢一个白眼,“臭小子,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叫姐姐!” “行行行,姐就姐,本来也不是妹妹。不过,咱的重点是爹爹又被罢官了。” 云一心很是敷衍的点头,“哦。爹爹被罢官,又不是头一回。反正,你有伯爵能继承,我有乡君的封号。以后,我们养他这个闲人就是了。” 云时和生无可恋地望向半溪,“半溪,这两个家伙,真是亲生的吗?” 他是真想把这俩娃,扔去回炉重造。 “不是亲生的,我们就不养你了。” “就是就是。” 半溪扬了扬艾条,两个小家伙登时就安安分分地站好。 “上次,你们父亲辞官,是为了你们姑母顺利垂帘听政。这次辞官,是为了遍访天下名医,将名医聚在一起,开设医学塾,将医术发扬光大,造福天下百姓。你们的父亲很伟大,是我们家的荣耀。” 沈一逢、云一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们明白了。” “那就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离京。” 云一心举起了右手,“大家都说娘亲是神医,还有人比娘亲更厉害吗?”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常怀敬畏之心,才能有所进益。” “哦,那大辞这么大,我们先去哪里?” “之前,公主在书信中提到,弘章纪家有位医毒双修的纪景檀。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他!” 弘章纪家规矩森严,外人想要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好在,代家主纪景延,正在京城任太傅之职。 拿着他的介绍信,很顺利便进入了纪家。纪临檀被纪辞下令,圈禁在纪家庙抄经祈福、救治纪家子孙。因而,半溪一行人,并未见到纪临檀。 纪绍给他们煮了一壶茶,“缘缘离开纪家不久,便与世长辞。下令圈禁堂叔祖父,是缘缘的遗命,我们不能擅自违逆她。” “纪二公子,公主如此下令,本意是为纪家后人谋福。我们请纪老先生传授医术,是为百姓谋福。” “公主离开纪家后,一直是我陪在她身边。我不敢说,对她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却也是知之甚深。若是公主在世,她定然会同意,让纪老先生广授医术。” 纪绍沉吟不语,只是低头望着茶盏中的浮沫,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二公子……” “沈神医,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堂叔祖父那边,怕是说不动。” 云时和微微扬了扬眉,“纪二公子是代家主,只要你肯开口,让纪老先生即刻入纪家族谱,他定会马上随我们回京。” “看来,纪家的事情,你们倒是一清二楚。看来,缘缘对你们确实毫无保留。”纪绍无奈地摇头轻笑,“也罢,此事便包在我身上。” “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此时若有结果,烦请纪二公子差人来山脚传话。” “天色已晚,二位不如在纪家歇一晚?” 云时和执起半溪的手,“纪家九千家规,我们可受不了。况且,孩子们还在山下等我们。” 纪绍望着相偕离去的二人,不由得怔怔失神,“纪家,果真留不住人。就连一心家主之位的纪景延,也将一摊子事甩给我,跑去了京城。” 云时和、半溪回到山脚的客栈时,发现孩子们正躲在角落吃糖人,发现他们回来后,手忙脚乱地将糖人藏在背后。 “娘亲、爹爹,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背后藏了什么东西?!” 在半溪威严的气势下,两个小家伙几乎秒怂,乖乖地将糖人拿出来,“糖人是一个大哥哥给的,他说他是我们的小叔叔。还说,让我们别告诉爹爹、娘亲,他悄悄来过。” 云一心跟着点头,“我们检查过,这糖人没有毒、没有迷药,才吃的。” 半溪激动地抓住云时和的手,“子晏,是岁丰!他不告而别,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有线索了。” 沈一逢立即站出来邀功,“娘亲,我们在他身上下了药,只要循着气味去,就能找到他。” 一家四口,循着气味寻去。 果然,在一间偏僻的茅草房,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云岁丰。 云岁丰已经褪去一身的稚嫩,长成一个清瘦的青年男子。 只是,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正抓着锄头耕田,看起来十分落魄。 “哥……” 云岁丰一开口,便是呜呜的哽咽声。 “别说了,跟我们回家。” “哥,京城歌舞升平、锦绣繁华,人人心驰神往。对我来说,那里却是伤心之地。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去。” 云时和对着云岁丰的肩膀送去一拳,“谁说,带你回京城享清福了。我和半溪要悬壶济世,处处游历,还缺一个人帮我们打下手。” 云时和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纪临檀的声音,“不是说,邀请我共建医学塾?难道不去京城?” “若只在京城办医学塾,如何造福天下苍生?我们的医学塾,就该是雨后春笋,处处涌现!” 人心齐,泰山移。 此事利国利民,云幼卿拨下不少款项。 半溪、云时和所过之处,医学塾遍地开花。 一日,半溪正在医学塾授课之时,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急信。 “子晏,万漪胎像不稳,请我速速回京一趟。” “万漪……”云时和想了许久,才依稀想起来,“似乎是岑经的夫人。岑经身居宰相之位,要什么太医没有,何必让你来回奔波劳累。” “她请我回去,也许不是为了坐胎,更多是想向我诉说心事。” “你要是想回去,我陪你走一趟。” 半溪费了一番唇舌,最终才说服云时和,留在医学塾主持大局,孤身一人打马回京。 相府人仰马翻,下人一看到半溪,便把她往后院拉去,“沈神医,我家夫人难产了,你快去看看吧。” 云幼卿终究是晚了一步,虽然孩子安然无恙,万漪却产后大血崩,随时都可能永远阖上双眸。 万漪并没有看孩子一眼,便让奶妈带着孩子出去,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半溪。 她虚弱地抓着半溪的手,“半溪,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你说,我的死,能在他心上留下半点涟漪吗?” 没等半溪开口,万漪又兀自喃喃自语,“他风流多情,即便是与人逢场作戏,也让人看不出任何虚情。” “独独对我,处处以礼相待,从不冒犯分毫。待我如待客,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如今,终于要解脱了。” “万漪,你再撑一撑,岑经马上就要回来了。” 生死终有命,半点不由人。 最终,万漪还是带着一身的释然,与这个人世道了句‘后会无期’。 华灯初上时,岑经才与几个同僚说笑着回来。 “沈神医怎么来了?” “万漪产下一子。” 岑经微微点头,送别了同僚后,才神色淡淡地道:“好,我去看看她。” “万漪难产,血崩而亡。” 半溪没有等到岑经的悲痛,只看到他依旧冷静的面庞。 “好,我会安排下去,让她风光大葬。” “岑经,你没有心吗?!” 岑经幽沉的眸子颤了颤,“人死如灯灭,除了安排她的后事,我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让我抛下孩子,陪她去了才叫有心?” “万漪嫁给你,真是个错误!”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我自问礼数都尽到了。她是正室,我自然不能像对待歌姬舞姬那样对她。她死后,我不会另娶她人,算是全了这段夫妻情分了。” “相敬如宾,那是对客人,对外人。算了,万漪都已经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岑经的儿子,是纪家第三十八世嫡长子。纪辞一脉断绝,他便是纪家名正言顺的家主。 纪景延得知纪家添丁,风风火火地冲过来。 只得到岑经一句话,“孩子名叫岑瑛,是岑家人。下任家主,谁爱当谁当去,别嚯嚯我们家。” 万漪难产而亡,触动最大的是半溪。 她痛恨自己医术不精,才眼睁睁看着万漪去世。 自此以后,不是在医学塾与人钻研医道,便是游历天下,四处行医。 数过多少度春秋,半溪医术、医德仍为人津津乐道。 沈半溪之名,彪炳史册。 西宫杨叶望 1 我出生于霜降,取名杨如霜。 如霜,如霜,冷若冰霜。 我确实是人如其名。 父亲是上书房的翰林掌院大学士,专门教导皇家勋爵子弟。 我虽是女儿身,但得益于父亲,六岁开蒙时,被特批在屏风后旁听。 我常听父亲念叨,尚书房学子二十六人,最让他满意的是萧颐,最让他头疼的是陶盛。 萧颐是将军府的养子。 陶盛是当朝太子。 当时,我只是置之一笑,却没想到,这两人,会成为我一生中的两大劫。 上书房从未有过女子,大家都觉得无比新奇。 散学时,父亲临时被皇上召见。 一群人终于等到机会围上来,对着我评头品足,尤其是陶盛。 “冷冷冰冰,连句话都不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空长了一张好脸。” 陶盛对我,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瞧,与街头的登徒子别无二致。 “太子殿下,她是杨学士的女儿,如此欺辱她,有负杨学士教导。” 萧颐一开口,陶盛似乎顾忌着什么,冷哼了一声,便回到了座位上。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看,也各自散去。 这场无伤大雅的风波,我只觉着无聊至极,当天便忘了。 次日来到上书房,陶盛又找到机会,带着几个小跟班堵了上来。 “杨如霜是吧,本宫看上你了。”陶盛将一朵宫花砸在我脸上,“这是赏给你的。以后,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罩着你。” 陶盛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旦粘上就扯不下来。 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我只好私下解决此事,“好。我们对弈一局,你若能胜我,我便对你唯命是从。若我赢了,以后,这上书房,我说了算!” 陶盛对上我不卑不亢的眼神,不由得愣了愣。 不过一会,又摆出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原来,会说话啊。” 萧颐一向与世无争,这次却又站了出来,“杨姑娘,太子殿下最善弈棋,在同龄人中,从无败绩。更何况,太子殿下比你年长五岁。” 我淡淡地望向萧颐,又迎上陶盛挑衅的目光,“比吗?” “当然要比!” 摆上棋盘后,陶盛单脚踩在矮凳上,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向我倾过来,“小美女,本宫让你执黑子。输了,可别怪本宫胜之不武。” 对陶盛递来的黑子,我并没有拒绝,却来了一句,“我让你三子。” “小美女口气倒是不小!” 棋局下到一半,陶盛便出了满头大汗,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连萧颐,看着我的眼神,也变了又变。 我淡定地落下最后一颗黑子,“我赢了。” “怎么可能!” 我的眼中仍旧没有任何波澜,“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以后,上书房我说了算。” 棋艺是陶盛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我轻松击败他,他输得心服口服。 自此以后,他日日给我送礼。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美味佳肴…… 总之,没有一件合我心意的。 那些东西,我全都转送给宫女太监。 “霜霜,你到底喜欢什么,直接告诉我,就算是天上的太阳,我都给你射下来。” “你挡住我看书了。” “霜霜这么如此爱看书,我这就去藏书阁,让人把书都送去学士府。” 陶盛前脚刚走,萧颐后脚便过来,“杨姑娘,太子殿下处处留情。今年刚满15岁,便一口气纳了十几个美妾。” “这与我何干?” 萧颐似乎松了一口气,“杨姑娘,今日是否照旧练剑?” “嗯。” 萧颐虽是将军府的养子,老将军却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 萧颐也不负养父期望,年仅十四,便学有所成。 上书房的勋贵子弟,课业之余,都会向他习武,以强身健体,我也不例外。 “杨老大真厉害,今天竟然接了萧颐三十招!” “杨老大威武!” 我并不擅长习武,但我喜欢样样都拔尖。从我习武的那一日开始,我便立志,要将武功练到出神入化。 今日,我第一次接下这么多招,不禁有些快慰欣喜。 嘴角,也勾起一抹罕见的浅笑。 陶盛回来时,恰好看到我嘴角的弧度。 这一笑,就像是爆竹的引线。 他气急败坏地冲上来,狠狠地揪起萧颐的衣领,“萧颐,你既然被父皇送出皇宫,便再也不是皇室中人。你区区一个将军府养子,也配跟本宫抢人?!” 萧颐顾忌这陶盛的身份,并未直接动手挣开。 不过,他口中放出的狠话,却让人不敢轻视,“太子殿下想强求,我为何不能?” “萧颐,本宫才是嫡长子,你不过一个卑贱的庶子。从小便被父皇送出皇宫,改了萧姓。皇位,你不能和本宫争;女人,同样不能和本宫争!” 陶盛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之人,听到这段皇室秘辛,脸色好不精彩。 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一个个都埋头做鸵鸟,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这两个人,身份尊贵。 因为我的缘故,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撕破脸皮,定会连累我和父亲。 “你们为了中秋宫宴排戏,是不是太过投入了?” 萧颐想到我的处境,首先回过味来,“刚刚的这出戏,排得如何?大家不如评一评?” 陶盛哼了哼,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人群中的人也是人精,当即就表明态度,“太子殿下、萧小将军排戏,居然也不叫上我们。” 这场风波,就此不了了之。 只不过,不久后,父亲便被贬谪出京。 “父亲,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在京城待了许多年头,去看看远方的奇山异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分明是穷山恶水,哪是奇山异水。 父亲年迈体弱,来到贬谪地不过几日,便因水土不服,卧病在床。 不久,便埋于他乡,至死未曾叶落归根。 父亲身故后,家中没有兄长支应门庭。我身为家中长女,理应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彼时,我十一岁。 家中上有眼盲老母,下有三个幼妹。 好在,我有养家之技能。 擅女红,可卖绣品。 工诗书,可做枪手。 精棋道,可代人对弈。 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勉强能养活一家。 萧颐记挂父亲的授业之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来周济我们,顺便教我练剑。 也正因为他时不时过来,即便是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也不敢上门欺辱我们一家女眷。 如此少年郎,精通文韬武略,对我百般照顾,时日一长,不禁芳心暗许。 “萧颐,你要娶我吗?” 我定定地看向萧颐,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心中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西宫杨叶望 2 萧颐瞬时石化在原地,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杨……杨姑娘说笑了。你如云间皎月,我……是沼泽污泥,不敢冒犯……” 虽然是婉拒,但听到他的答案,我多多少少都会难堪。 只是,在他面前,我仍旧保持着我引以为傲的清高,冷淡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还有绣活要做,先回去了。” 萧颐看着我转身要走,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杨…杨姑娘,我…我话还没说完。” 萧颐怕伤着我的手,用的力道并不重。我跟着他习武多年,只要我想,便能轻松挣脱。 只是,我不想。 “好,你说。” 萧颐闭上紧张的双眼,深呼吸几次后,说的话终于不再磕磕巴巴,“当年,我在陶盛面前便说过,我想强求。所以,即便是云泥之别,只要你对我有意,我便以鸿雁为信,聘你为妻。” “好。” “我今日便回京,本月内,定向你下聘!” 萧颐这一去,便音书断绝,再无消息。 很快,我便收到陶盛登基,广选秀女的消息。 按照祖制,选秀都是从官眷中择选。 父亲身故已有七年,选秀一事,本与我无关。 只是,陶盛却不顾群臣劝阻,公然违背祖制,改选秀规矩为—— 凡十七岁女子,无论是否婚嫁,皆要入宫选秀。 因为陶盛一意孤行,不知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今年,正好十七。 皇命难违,当地官府地毯式排查,我避无可避,更不想连累家人。 进宫之前,我将多年的积蓄转交给二妹,让她们改名换姓,与我断绝来往。 对外宣称,杨家突遭大火,除我之外,无一生还。 安排好一切,我才放心入宫。 只要他人不冒犯我,那便相安无事。若他人敢冒犯我,我无后顾之忧,不惧与人鱼死网破。 入宫当晚,我便被陶盛召幸。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天赐的殊荣。 我不想多做解释,只是微微冷笑。 我被引到陶盛的宫殿,看到的人却是萧颐,“你为何会在此处?” “皇上在后宫,我替他批阅奏章。”萧颐暗暗地瞄向我,“杨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回京城后,便被皇上宣来批阅奏折,至今没踏出此处半步。这才耽搁了给你下聘,绝不是我负心薄幸。” 殿内突然响起响亮的击掌声,“萧颐,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女人也敢惦记!真以为,朕不会斩了你吗?!” 陶盛那张面容,长得比以前更加精致。 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仿佛一泓暖融融的春波,话语的威慑力也随即弱了不少。 “皇上,杨姑娘和臣已有婚约。即便是死,臣也要保护她!” 陶盛有恃无恐,笑得很是得意张狂,“萧家满门忠烈、世代忠君体国。难不成,你还想谋朝篡位,陷萧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陶盛的话,是说给萧颐听的,更是说给我听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 我没有后顾之忧,可萧颐却不能不顾萧家清正门风。 “萧颐,你出去。” “杨姑娘,你……” 心口上插刀子的事,陶盛做的无比熟练,“萧颐,她是你的大嫂。下次,可别叫错了。行了,出去守着吧。” 赶走了萧颐后,陶盛便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这么多年过去,霜霜出落得越发吸引人了。朕大张旗鼓地将你选进宫中,也不算白费心血。” 我压下心底的嫌恶,面容又新添了一层冰霜,“对弈吗?” “对弈多无趣,今宵良夜,鸳鸯被里翻红浪,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陶盛似乎一眼看穿,我想对他动手,笑眯眯地向我走来,“霜霜,朕要的,从来都是肉体的欢愉。你若是今夜拂逆朕的心意,朕可不能保证,萧颐还能全须全发。” 几个回合后,陶盛不悦地披起龙袍,“一动不动,真是无趣。来人,传贵妃、宸妃、德妃、玉昭仪过来。” 一阵阵的苦涩,从心底溢散,涌向我的喉间。 我艰难地挪着打颤的双腿,捡起扔在地上的碎裂衣衫。 出去时,正好撞到目光沉痛的萧颐。 四目相对,虽然近在咫尺,却是远隔天涯。谁都清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夜过后,陶盛赏了我位分最低的采女。 赐居的宫殿,其偏远程度,仅次于冷宫。 不久后,我便被诊出身孕。 陶盛子嗣众多,我位分低微,高位妃嫔都不屑对我下手。 低位妃嫔知晓我的手段,不敢对我下手。 我望着桌上的那碗汤药,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端起来,“你来到这个世界,也享受不到任何爱意。如此,不来也罢。” 突然,我的手腕一个吃痛,整只手都酥麻无力,汤药也被摔在地上。 “杨姑娘,三思!” 看着惊恐不已的萧颐,我眼底结着的那层数九寒霜,多了几道裂缝,“这里是后宫,萧将军不该来。” “皇上让我来的。” “也是,谁人不赞你一句仁人君子。你出入后宫,他自然是放心的。”我咬紧了唇瓣,“况且,即便你把持不住,也照样是皇家血脉。” “杨姑娘,你也如此看我?” “贵妃膝下早有一子,陶盛将她赐你为妻,你欣然受之。难道,萧将军能说,孩子不是你的?” “萧家手握兵权,历代皇帝不愿兵权旁落,都会择皇家子嗣,过继到萧家。皇上声称太过麻烦,顺手便指了几个妃嫔入萧家。孩子,都是皇上的。” 我不禁冷笑,笑声像冬日里呼啸的冷风,“你我各自成家,说这些,还有必要?” “杨姑娘,我愿放下萧家的一切,与你远走天涯。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只需假死脱身。这孩子是你的,我会视如己出。”萧颐自小立志以身许国,有封狼居胥的雄心壮志。 若为了我远走天涯,此生都无法为国建功立业,何其可惜。 我勾起一抹慰怀的浅笑,“不必了,我已得到最想要的。这孩子,我会留下来。” 我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做不到圣人的海量。 这个孩子,时刻提醒着我屈辱的过去。 那段屈辱的过往,就像是一道丢失钥匙的枷锁,一旦拷上,便再也取不下来。 这让我始终无法亲近他。 陶融趴在门框上,怯生生地探出脑袋,“母妃,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不想亲近他,也不想责打辱骂他,能做的,只有漠视。 在我的漠视下,他终究闯祸了。 陶盛挥了挥手,让人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扔在我面前,“霜霜想邀宠,让人呈上绿头牌便是。何必,让他打扰朕的好事!” 我强忍住心底的愤怒,冷冷淡淡地望向陶盛,“他是你儿子。” “没长一点脑子,被人设计往枪口上撞。如此愚蠢的儿子,朕不缺!” “明知他被人设计,还将他往死里打。如此狠心薄情,确实不配为人父。” “受了八年的清苦,霜霜还是如此心高气傲。整个皇宫,也就只有你敢对朕冷着脸。”陶盛突然朗声大笑,笑得那双桃花眼愈加闪耀,“只要霜霜向朕低头,朕今日便晋你为妃。” 陶盛见我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又瞥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陶融,“除此之外,这陶……” 随侍太监小声的提醒,“皇上,这是十皇子陶融。” 见陶盛要继续开口,我直接开口打断,“后宫的妃嫔们,还等着你宠幸。我还要研究棋局,便不留你了。” “传朕口谕:杨采女教子不严,放任陶融御前失仪,着打入锁寒宫!”陶盛愤然地出去后,又眯着眼睛回来,“锁寒宫无人看守,霜霜若想通了,随时能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向陶盛低头。 直到,我得知萧家被一把火烧了,萧家满门,无一生还。 为借陶盛之手查出何人下的毒手,我精心打扮,再承恩泽。 陶鉴! 我根据古籍医书所载,调了两剂无色无味的毒药。 一剂给陶盛。 最终,他死在辞莫莫的榻上。 一剂给陶鉴。 只可惜,他临时起意,御驾亲征,我失手了。 陶鉴战败归来后,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将我押上城墙,逼陶融退兵。 感谢他的愚蠢,我才在城墙上手刃他,让陶融迅速攻下西陶的最后一座城池。 而我,对这世间已没有留恋。 唯一的心愿便是,从城墙上跃下,逃离皇宫这座锦绣囚笼。 惟愿来世,能随心所欲,一生畅快。 红梅残,白雪落 1 大辞的定远侯府,世代出良将。 定远侯常年征战在外,与夫人聚少离多,只得了一个女儿。 而我,就是定远侯府的独女。 父母希望我能女承父业、光耀门楣,所以给我取名张楣。 那年的雪,下得特别晚,下得特别大。 纷纷扬扬,整个京城都裹上了银白色的冬装。 整个庭院都被大雪照亮,我心中的些许忧郁,也被骤亮的天光驱散。 我穿着一身如火的大红侠客装束,纵情地飞奔在雪地中,与飘飞的白雪嬉戏,“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有好收成。” “姑娘,侯爷身子不爽利,夫人要侍奉汤药。今晚的除夕宫宴,让姑娘代定远侯府入宫赴宴。” 我的眉宇间,聚拢了一团的担忧,“父亲一生为国征战,老来落下一身的病。皇上体恤武将,不会诸多为难,这除夕宫宴为何不推了?” “夫人说了,姑娘在边关长大,如今正值婚龄,这才举家回京。现在,就该多出去走走,见见……” 我见侍女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似乎要说教个没完,当即就告饶,“好好好,我赴宴!我赴宴!” 当初说什么,要我女承父业。 现在,又天天想着给我议亲,巴不得把我嫁出去。 唉,父母心,海底针啊。 宴席未开,勋爵高门的闺秀、贵妇们,三两成堆,有说有笑。 我想起母亲的教诲,说是京中的贵妇人,最是长舌。即便不与她们交心,也不能轻易得罪。 所以,一定不能故作清高,要主动与这些贵妇人攀谈。 我笑盈盈地走向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们便自来熟地抓住我的手,“这是定远侯府的大姑娘吧,长得水灵灵的,一看就讨人喜欢。” “可不是,都说张家大姑娘能文能武,京中的大才女都比不上。” 被人这般夸赞,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道谢。 不对,母亲说过,她们这些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如果被夸了,得先夸回去才行。 “二位夫人才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楣儿在你们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谁知,我话音刚落,她们便嫌弃地撒开我的手。 连带着其他人,都对我敬而远之。 我不解地点了点下巴,“我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我的傻姑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虽不是歹话,但妇人家都不喜欢被人说老啊。” 我有些挫败地垂着脑袋,“唉,与人相处真难。还是沙场上的扬鞭策马、快意恩仇对我的胃口。” “姑娘,别多想了。这京城待着不舒服,等开春后,我们就回疆场。” 我本就不是悲春伤秋的人,挫败来得快,去得也快。 “冬日里,最美的景色便是雪压梅枝。我听说,皇宫里有一座倚梅园,里边的红梅开得正好。我们问问路,去那边看看吧。” 漫天的白雪,在空中舞了个尽兴后,懒懒地歇在梅枝、梅瓣上。 红梅白雪相和,红梅艳极,白雪净极。 浓浓淡淡,清清浅浅。 白雪想藏住艳丽多姿的红梅,红梅想给白雪涂染上明媚绚烂。 我被这片白雪红梅所陶醉倾倒,跑着跑着,便将侍女远远甩在身后。 突然发现,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雪衣男子,正举手攀折梅枝。 我抽出腰间的长鞭,便狠狠向他甩过去,“你这采花大盗,真是好生无情,连这般美景都要破坏!” 雪衣男子也不躲避,轻轻松松便抓着我的鞭子,轻笑着摇头,“姑娘倒是个火爆脾气。” “本姑娘爱花惜花,你折毁花木,本姑娘就是要替天行道!” 我心中不忿,又和他过了几招,却每每被他躲避。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想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雪衣男子身后的太监,气得跳脚,直指着我的鼻子,“大胆,你可知……” “小喜子,你退下。” “是。” 整个倚梅园,只剩下我和他,我莫名有些不自在,“前边要开宴了,我先走了。以后,你别乱采花了。 “姑娘该是定远侯府的姑娘罢。” “你…你怎么知道?” 这人看着人五人六的,我也不认识啊。 “整个皇城,也就张家姑娘一身侠客装束,英姿飒爽,非比寻常女子。就好比这倚梅园中的红梅,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又有人夸我,要不要夸回去? 算了,别又把人吓跑了。 我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多吃亏啊。” “辞修远。” “辞修远……”我拖着下巴思忖,“这名字听着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当今圣上就叫这名……” 我当即反应过来,“你是皇上!” 辞修远点了点头,“不错。” “那这么说来,整个倚梅园,都是你的,那我刚刚还挥鞭……” 想到这里,我莫名有些后怕。 瞧我这脑子,在疆场待惯了,回到京城,总是不知道多留个心眼。 “张家满门英烈,为人敬重,朕不会计较。况且,红梅白雪下,你我一人着雪衣,一人着红装,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我与辞修远遥遥对视,两颊像是突然抹了一层胭脂,“我…臣女告退!” “姑娘留步!” “啊?” “可否借鞭子一用?” 他不会要打我吧? 想到这里,我慌忙退了一步。 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母亲的教诲,君有命,臣莫敢不从。 “恩诺,给你。” 辞修远看到我的小动作,笑容绽开了满脸,“京城中的姑娘,大多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难得见到张姑娘这般率性的人。” “可我母亲说,这是莽撞无礼。” “定远侯府的女子,本就该活得张扬洒脱。” 辞修远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 雪越下越大,将红梅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丝丝的明媚艳丽。 辞修远挥舞着长鞭,将覆在枝头的白雪打落,力道掌握得很好,丝毫没有伤到娇艳的红梅。“红梅白雪,固然相得益彰;但雪重压枝,也会伤了红梅。” 这句话,我同样听到了心里。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意有所指。 母亲最为上心的事,便是给我议亲,找的都是名满京城的少年公子。 我总是不自觉拿他们与辞修远做比较。越是比较,越是觉得他完美地无可挑剔。 “母亲,你觉得皇上如何?” “皇上自幼失怙,年少登基,以仁德之名稳固朝纲,赢得群臣称颂,是大辞名副其实的中兴之主……”母亲说着说着,似乎发觉到什么,“楣儿,你不会对皇上有心思吧?” 我想起倚梅园中的辞修远,低着头痴痴地笑着,“就,一点点吧。” “你是在边关长大的,皇宫里的规矩磨人。一旦入宫,便再也不能舞刀弄枪。你受得了?” 我双手托着下巴,生平第一次,难受地吃不下饭。 次日,母亲便堆着满脸笑褶子过来,“楣儿,皇上在倚梅园等你。” “母亲,您是不是进宫见了皇上。” 不然,辞修远又怎会召见我。 “这些不重要,皇上还在等楣儿。我给你安排了车驾,你快些梳妆打扮,入宫赴约。” 我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罕见的大红色罗裙,又让侍女给我上了个时兴的妆面。 时隔一月,倚梅园的红梅,已经渐渐凋零惨败,被无情的泥土掩埋吞噬。 辞修远仍旧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袍,负手立在一棵红梅树下。 看到我身上的鲜烈罗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我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一礼,清清浅浅地笑了笑,“皇上久等了。” “张姑娘可还记得,朕曾说过。红梅白雪,固然相得益彰;但雪重压枝,也会伤了红梅。” “臣女记得。” “在朕的眼里,张姑娘便是娇艳的红梅。若折下插入花瓶,无论如何精心呵护,也只能得一时的美丽。张姑娘本该驰骋张扬,不该困于宫墙。” 辞修远说得委婉,虽未点明,却也说得很清楚。 既保全了我的自尊,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臣女…明白了。” “张姑娘正值婚龄,朕有一好友,家世、品貌、性情、喜好无不与你相配。张姑娘若是有闲暇,今日不妨见见?” 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滋味。 我强忍着情绪,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我发现,他的眸光中,也藏着不舍和沉痛。 还好,我不是一厢情愿。 这也许,就够了吧。 “既是他的安排,见见又何妨。男婚女嫁,理之自然。若对方性情好,嫁谁都一样。 “好,我去找他。” 辞修远愣愣地点点头,连自称都改了,脚步踉踉跄跄,深一步浅一步地离开。 喜公公扶着辞修远,感慨地叹了一声,“当初,皇上为了坐稳皇位,迎娶太傅嫡女为后,特承诺,此生再不纳妃。若没有这个承诺,也许……” “即便没有这个承诺,朕也不想将她锁在宫墙。”辞修远转过身,失神地望着那片残败的红梅林,“有些人,只适合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