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不好养》 第一章 【第一章】 沉笃的脚步声,疾走过医院的长廊,推开顶级单人病房的门,赵棠雍脸色凛冷的不发一语。 瞅向床上沉睡不醒的女孩,他靠上前去,居高临下的探出手,抚上病床上那巴掌大的白净脸庞,幽黯的双瞳藏着叫人无法判读的情绪。 「傅筱安……」低喃着她名字的同时,赵棠雍的脸色是阴沉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态势。 生平第一次,他看走眼了,他以为的小雏菊,其实是心机深沉的女人是吗? 车祸极有可能是假的,在知道他是身价上亿的赵棠雍后,她异想天开的制造一桩完美的假车祸想讹诈他,索取天价赔偿费是吧? 病床上的女孩没有回答他内心的疑问,苍白的脸也看不出转醒的迹象。 意识到有脚步声接近,赵棠雍飞快抽回手,当张秘书领着医生跟护士出现在病房时,他恢复原来的冷漠神态。 「联络上她的家人没有?」 「报告副总裁,还、还没有。」张秘书挫败的低下头。 他们在她包包里的皮夹找到身分证,并且连夜循线找人,可老旧的门铃按得他手指发麻,却始终没人应门,向邻居问起她家人的去向,大伙拼拼凑凑也说不齐。 总结,大部分的时间,邻居都只看过她本人进出那间公寓。 赵棠雍点点头,转而问向穿着白袍的男子。「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除了有一点淤青跟擦伤外,没什么大碍。」医生走上前又看了病人一眼,但那一眼像是在打量,不像确认病情。 「赵棠颐,你不需要我质疑你的医术吧?没事,为什么人还不醒?」他眯眼瞪向身为主治医生的堂弟。 「不知道。」赵棠颐露出笑容。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要跟我嘻皮笑脸的。」赵棠雍低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笑容不变,更多了看笑话的意味。 「如果我再听到一句不知道,你就自己去太平间躺平。」眯起锐利的眸子,他留下警告。 哦?生气了?「我只负责她的身体,不负责她的心理,昏迷也许是车祸受到惊吓导致,也有可能……」 环视一周,这是一间设备齐全,给贵宾专用的单人病房,病床上的女人睡这,实在令人质疑。 他最后将目光落在堂哥身上,「她太瘦了,营养不良,加上睡眠不足,也可能是太累,加上这张席梦思大床太舒服,才会睡沉了。」 语意里的揶揄,赵棠雍听得很清楚。这家伙是想探听八卦吧! 他聪明的不多说,仅是回以微笑,「你的回答没有建设性,可以走了。」 对方倒是吃了一惊,「怎么?你不走?」啧啧啧,不简单,那女孩到底是谁,重要成这样? 不搭理他,赵棠雍自顾自的跟秘书交代,「张秘书,有事就打病房的专线,该批示的公文,中午以前通通送过来,今天我在这里办公。」 「可是……」他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老板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而是集团中日理万机的副总裁,每天掌控的可是全球几亿元的生意,现在要屈身在病房里当看护,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今天的会议改期,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可以离开了。」 不让别人有质疑他决定的机会,赵棠雍打开笔记型电脑,输入个人密码,连线上了公司电脑后,众人有志一同的退出病房,寂静,成了唯一的声音。 午后三点,傅筱安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什么烦闷都吐尽了似的,蓦然,她感觉胸口发沉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她,难受得想吼叫宣泄。 勉强动了动身子,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疼又让她皱了眉,她反覆深呼吸几次,直到适应了,才尝试睁开眼睛,只是刺眼的光线让她接连几次皆不由自主的阖上眼皮。 终于,她睁开眼,一缕金黄的光晕下,她依稀看见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背对她向屋外远眺。 「你是谁?」她问,声音听来很虚弱沙哑。 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呼喊,仍是背对着她深思。 她奋力挣扎的爬起身,未料,那股梗在喉咙的刺激迫使她发出一阵剧咳,「咳咳……」她咳得心肝脾肺肾都受到震动,痛苦不堪。 男人听见了声响,在第一时间走上前,高举的大掌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温柔的帮忙缓解她的痛苦。 傅筱安咳得涨红了脸,怔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很眼熟 对了,上个周末,她在兼差的餐厅见过这张脸,他是赵棠雍,同事口中的黄金单身汉。 她刚好是他们那个包厢的服务生,他长得帅又多金,只要是女人,看过他一眼都不会忘记的。 但她倒不是因为这样记得他,只是那时正好瞧见他和女友分手的场面,那尴尬的感觉她到现在都没忘—— 「恭喜你要结婚了,找到新郎通知我一声,我会记得送厚礼的。」 「赵棠雍,这意思是说你不跟我结婚是吗?」 「我喜欢你的聪明跟自知之明。」 「你会后悔的,你以后找不到像我这么优秀的女人了!」 「那倒不会,我们的服务生小姐就不错,干干净净的像朵小雏菊,至少我不用担心一早起床就要跟卸妆棉讨枕边人的脸。」 之后,把粉饼当面膜用的富家千金丁莉岚狠狠瞪了她一眼,气急败坏的走了,赵棠雍随后也结帐走人,但临走前,颇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好多了吗?」 男人的声音唤回傅筱安的神智,她轻应一声,「嗯。」 随即避开他探索的视线,环顾四周一圈。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问:「你……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昨天晚上,你莫名出现在车道上,我煞车不及,所以撞上你。」他简单扼要的说明事发经过,但说到这件事,眼中的温柔已被冷澹取代。 「这么说,我被送进医院了?」 「如果你是想被送进太平间,很抱歉,我没能完成你的希望。」 傅筱安被他的嘲讽口吻吓了一跳。他干么说得好像她是故意的?「你说,是我自己闯入车道的?」 顺手拉过一张椅子,他坐到她面前,「没错,当时我的方向是绿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车道上?」盯着她苍白的脸,他想要从她细微的变化里理出一点蛛丝马迹。 傅筱安努力回想,可记忆却是残缺破碎的。她怎么会闯入车道?虽然现在她诸事不顺、债台高筑,但要跟死神道歉了,她实在是一个很乐观又爱惜生命的人,并不想死! 也许……想起来,她的眉头就自然的皱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想父亲的手术费想到失神的吧。 这下糟糕了!如果这男人所言属实,一切责任归属都是不利于她的,是她违反了交通规则,才导致车祸。 不说自己的医药费付不付得出,在她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下,倘若他向她提出赔偿索求,天啊,她拿什么还?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根本没有多馀的钱去负担这些! 「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跑到车道上的?」他试探的问。 心虚了一阵,傅筱安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落跑,「先生,非常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现在我人平安,可以离开了,再次谢谢你。」话落,她马上就要下床。 第二章 先生?她是故意跟他装不熟? 这认知让赵棠雍顿时怒火中烧,他站起身,单手压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离开,「傅筱安,你还不能走。」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被他认出来了?希望不是,如果让他知道她就是那个服务生,除非她不去上班,不然他一定找得到人。 「我翻了你的皮夹。」他亮出被他保管一整晚的皮夹。 在他翻找证件的时候他也发现,里头鼓鼓的东西不是钞票,而是她日积月累的折价券,这让他更可以肯定这女人很缺钱。 傅筱安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皮夹,孰料却被他抢先一步收回手,直接放进口袋里。 「喂,那是我的皮夹!」她惊呼。 「多少钱?」赵棠雍开门见山的问。她否认两个人见过面时,答桉已经很清楚了。 「啥?」她不解的望着他。什么多少钱?不会是想问她皮夹里还剩多少钱,要她赔偿吧 「我问你,你想要多少钱?」皱着眉,他的双瞳迸射出叫人畏惧的冷冽。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一脸迷惘。 赵棠雍眯起眼睛看着她。多棒的演技,他几乎都要相信她的清白了,可惜,论手段她还太嫩,他不会上当的。 「知道我是谁吗?」 傅筱安心一惊,打算来个打死不承认。跟钱相比,无耻一点没关系。 「不知道耶。」她扬起天真的笑容。 他眼神陡黯,手掌强势的扣住她的下颚,「好一个不知道!我们上周末才在古苑餐厅见过面,如果我没记错,当时还称赞你像小雏菊呢,你失忆了吗?傅、筱、安、小、姐。」 她当场脸色刷白。死定了! 「我……」 「我大胆假设,你不妨听听看。」他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在经济上有困难,上周末遇到我,认出我是震达集团副总裁,灵机一动,觉得我是你扭转命运的契机……」 他在说什么啊?怎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所以你冒着生命危险,自己闯上车道让我撞,想趁机跟我勒索一笔为数丰厚的赔偿金,对不对?」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冷酷的问。 她奋力推开他,「不,不是这样的!」 她还以为他是要索取赔偿,没想到他竟然误会这是她策划的假车祸!那眼中的鄙夷,让她的心闷痛。 「不要再演戏了。」赵棠雍轻蔑的撇唇,「富贵险中求,你会有这种计划,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没有,我才没有……」她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对她的指控。 她穷,她需要钱,但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这也是侮辱她的人格。 「那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想要让这个低劣的计划更天衣无缝,我说的没有错吧?」 他的诋毁,让傅筱安气得浑身发抖,她以为她会哭,但是却没有,因为,她很清楚,哭泣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这个自大男更坚信对她的无理指控。 不想尊严被践踏,她翻开病床上的被子,飞快的下床,「随便你怎么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这是欲迎还拒吗? 「工作!诚如你的认知,我很穷很需要钱,但我是一个有工作能力的人,不需要也不允许自己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行骗!」 赵棠雍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透她是不是在说谎。 「赵先生,我不是为了要敲诈你才被你撞上的,你的指控,太侮辱人了。」傅筱安的脚踏上冰冷的地板,低头寻找她的平底鞋。 「真的不要赔偿费?你知道我付得起的。」他的声音像拿棒棒糖诱骗小孩的坏人。 闭上眼睛,傅筱安让自己冷静须臾,睁开眼睛后,她凝望着眼前人。 「赵先生,容我再一次说明,我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骗子,这起车祸纯粹是个意外,绝对不是我心机算尽一手策划的,要不,我现在大可假装残废或者失忆,好彻底赖上你。」 「那是因为我揭穿了你的伪装。」 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没有共识,那就算了,但是,我还是非常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救了我的一条小命。」她向他行一个礼,「倘若昨天的车祸造成你的损失,我愿意负起一切赔偿,但是,请你能够答应让我分期摊还,这是我最后的、小小的请求。」 他依然盯着她不放,但似乎不这么愤怒了,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 「不打扰了,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车子维修好之后通知我一声,我会慢慢偿还你的损失。」就算要离开,也要从容。傅筱安挺起身子,决计不让自己看来卑微。 她现在好想赶快抵达工作的货运行,好求老板娘宽宏大量,让她能够保留这个工作机会。 「车祸的事就算了,我可以换个方法给你赔偿金。」突然,赵棠雍露出猎豹看准猎物时的精利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她猜不出来,但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危险,她隐约有被算计的感觉。 傅筱安摇摇头,「是吗?谢谢你的慷慨,但是我真的不需要,麻烦你把皮夹还给我,我要走了。」 赵棠雍没再多说,归还她的皮夹后,继而拿出名片,并且在后面飞快的写下一组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等你考虑好是否想要赔偿金后,随时都可以跟我联络。」 望着硬塞来的名片,她好奇的问:「你不是说车祸的事算了,为什么又一直提到赔偿金?」 「你冷静的考虑考虑,再跟我联络吧!」一反不久前的暴怒,他对她露出一抹微笑。 「如果我开的金额很夸张的话,你也愿意给我吗?」她忍不住挑衅。 赵棠雍没有答腔,始终保持着那抹别有深意的笑容,笑得她寒毛都竖起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傅筱安在心里想。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尽管俊逸的脸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却让人心里发毛,感觉像被一只慵懒的狮子盯上,看起来在假寐,实际上是眯着眼锁住他的猎物,伺机而动。 于是,她加快速度离开。 没多久,连走廊上都没她的身影了。 「傅筱安,我等你电话。」她应该没听到他的话了吧,毕竟,她走得那么匆忙跟……紧张。 哈哈,真是太好了,看来她还是那朵小雏菊,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如果要让心中的计划成行,这个傅筱安是不错的人选,至少她还挺有趣的。 再说,她好像颇缺钱,这对他来说更好,各取所需,就不会有麻烦。 下定决心,赵棠雍取出手机,直拨给张秘书。 「是我。马上找人调查一下傅筱安的身家背景,我要知道所有跟她相关的事,一项不漏。」 她被开除了,这是预料得到的,毕竟还在适用期就迟到近半天,还能有什么奢望? 如果她还有条三角巾吊只胳膊,或多或少可以博取一点同情,但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可幸,车祸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跟太笨走路跌倒的差不了多少。 上个公司倒闭,她有两个月薪水没拿到,这次因旷职被辞退,也只能拿到几千块,存款几乎用光,若再缴掉爸爸的病房钱,她连买炭自杀的权利都没有,真不知是可怜还是幸运。 第三章 傅筱安吐出胸口的郁闷,赶紧振作精神,把握时间找新工作,连自怨自艾的时间都没有,像颗陀螺似的持续转动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十点钟,结束餐厅的兼差工作,她才疲累的回家。 只是打开信箱,里头的一封通知信函,把户籍已经迁入地狱的傅筱安又狠狠的往下打了一层。 是银行的查封通知。欠款多时未缴,银行决定下最后通牒,近日要封了他们傅家仅剩的公寓。 查封等于没住处,没住处等于即将流浪,脑袋经历一连串a等于b、b等于c的推论之后,她尽管脸色苍白,却不显意外。原来,漂浪之女的生涯早已跟她的人生不谋而合。 真的就要屈服了吗?不,她告诉自己,还不是绝望的时候,这世界应该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蹟,就等着她去寻觅,她不该狼狈的去死,她的命格不该只能这么愚蠢! 沉静了几秒钟,她打起精神,走进住处,累得侧躺在沙发上,决定打电话给半个多月没见面的男朋友。 原谅她不是超人,只是个女人,所以有时候,她也想要当个称职的菟丝花,轻松依附着男人续命。 坚强真的太辛苦了,软弱或许还容易些,她不是想要拖垮另一个人,只是需要满口宣示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能够在这种时候挪个肩膀让她依靠一下。 当然,能借点钱让她撑过明天更好。 然而一分钟不到的对话内容,让她整个人呆住了,因为她男朋友竟然有胆子在电话里对她坦承噼腿,说他已经爱上别人,还要她好聚好散不要纠缠。 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搞错,她是要借钱的,不是要分手的! 看来,她真的不是菟丝花的命,合该是女超人的命格啊! 苦笑未歇,门外就响起了一记声响,原本她不以为意,但紧接着又是两声、三声…… 「有没有人在家?快开门!到底有没有人在家?都死光了吗?」屋外的人恶劣的咒喊着。 糟糕!是讨债公司的人!她急忙起身,关掉家里电灯,轻手轻脚的拖了一张桌子挡住门,完全不敢出声。 屋外的人等不及,也不管有人没人,拼了命的撞门,老公寓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嚎,吓得傅筱安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门锁着,应该进不来吧……」她在沙发上屈着身体,喃喃念着。 就在那几个流氓要闯进时,她听到警铃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邻居报了警。 除了她,门外的人当然也听到了,随即威胁一句,「死查某呀,好胆你明天别给偶找到,阿不然,偶一定把你抓去抵债!」 傅筱安又抖了好大一下。 隔了一会,传来电铃声,有人大喊,「小姐,我是管区警察,你没事吧?可以开个门吗?」 她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拉开桌子,开了个门缝,茫然的应付员警,没多久,室内又恢复宁静。 没事,她只是死不了,她没事,只是需要钱,她没事,没事…… 但她的耳朵有事,一直听到对方说要抓她去抵债的事。 如果、如果有一天,对方提早撞门进来,而警察来不及救她,那是不是某个晚上,她就要变成一个堕落风尘的苦命女子,只能在酒酣耳热的时候,对着上门的恩客诉说自己不幸的一生? 如果真是那样,她只能说这一切实在是太惨了。 和衣躺在屋内的地板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看着充满回忆的屋子多久,也不知道还能继续这样苦撑多久,不晓得是不是哪天社会版上,会为她和病重的父亲选择了死亡而勉强记上一笔? 她笑,笑得眼泪都止不住的从眼角流出来。 然后,她开始唱歌,唱出来的全是孩提时,妈妈编织甜蜜的歌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骗人!哪有亮晶晶?根本是前途无亮。 妈,你骗惨我了,这世界哪有什么满天的希望之星?一颗也没有。 她应该怎么办? 躺在地板上,半梦半醒的她,突然想起一张狂妄的脸。 【第二章】 她比他预期的还早来,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 傅筱安端坐真皮沙发上,过度紧张的心情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反观赵棠雍则是悠闲从容多了,高挺鼻梁支撑一副金边眼镜,透过镜片,他巨细靡遗的打量眼前的小雏菊。 「早、早安。」对方一直不说话,她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你眼睛很肿。」很像是……哭过? 「呵,是吗?或许吧!我不清楚,呵呵,大概水喝太多吧。」她勉强虚应着,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因为镜片的反光,她看不真切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眼里的关心。 「约我见面想谈什么?是已经想好要跟我要多少赔偿金了吗?」靠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赵棠雍交叠着腿,手肘撑抵着把手,轻轻摩挲着下颚,从容的盯着眼前人。 「我不是要赔偿金。」傅筱安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你借钱。」 「借钱?」他的语气是惊讶,但行为举止看来倒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对,有借有还的借钱。」 「我不是银行。」 「我知道你不是,但……但你之前这么想给我赔偿金,也知道我缺钱,所以,我想……我想也许你会想帮我,我会还的,这不是比给我赔偿金更划算吗?」要这样开口跟人借钱是很难为情的事,但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笑容还是他擅长的那个,冷冷的,带点嘲讽。 「蛤?」 「我的确知道你很缺钱,但没有想帮你的意思。」 这是拒绝吧!片刻,傅筱安浅浅叹了一口气,「……是吗?那不好意思,是我误会,打扰了。」她站起身,打算离开。 「你不用急着离开,我说不打算帮你,是因为我不打算借你钱,而是想跟你谈个交易,交易就是各取所需,你一样可以拿到你的『赔偿金』,但不算我帮你,因为那是你应得的。」他有把握她会答应的,那纤弱的肩膀快撑不住了。 「什么意思?」她没坐下但也没有离开,蹙着眉等他的下文。 「做我的情妇。」 他一字一字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今天中午要吃排骨便当一样自然,但傅筱安着实吓了一跳。 她没听错吧? 「傅筱安,当我的情妇,我给你五千万。」他从容的又说了一遍,很满意她受惊后错愕的脸,的确,很有趣。 情妇「你要我陪你上床?」她不可置信的瞪视他。 他说的「赔偿金」就是这个意思吗?这是他羞辱她的方式吗?觉得她缺钱,所以出卖肉体是应该的 「如果只是为了上床,那么我需要的是妓女,不是情妇。情妇必须要在各个方面满足我,给我热烈的情感,却又能给我绝对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不会羁绊我的人生,我不能说永远都不会碰你,但是当一个情妇若真只要陪人睡觉这么容易,干脆我也来当好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次傅筱安的脚步没有迟疑,直直往大门去,甚至连告辞的话都省下来了。 赵棠雍还是保持原来的浅笑。没有关系,猎物会挣扎,猎人才有乐趣! 在她的小手握上门把时,他澹漠的问:「你几岁?」 第四章 被询问的人迟疑了一会,握着门把的手没放开,但脚步停了,不甘愿的回答,「二十四岁,你问这个干么?我不会答应这场交易的。」 「别这么快下定论,嗯……或许你差一个人帮你分析现况。」他站起身,看到门边的人瑟缩了一下,这次,他连眼角都挂上笑意了。 走向红木办公桌,他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资料,旋即念出上面的文字,声音不大,但在只有两人的偌大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令尊傅大维,私立高中退休教师,目前因肝癌负病在床,估计令尊手术及后续医疗费,连同病房跟私人看护,平均每天一万块,你少说也要烧个四、五十来万吧!」 握着门把的人僵直着身子,背影看来极为孤单。 「令堂傅李玉梅半年前辞世,你没有兄弟姊妹,亲戚朋友早断了往来,你是家中唯一的经济支柱,偏偏之前任职的贸易公司恶性倒闭,你应该有两个月没拿到薪水了吧,靠你在货运行上班,还有在古苑餐厅当服务生的兼差薪水,下个月能付不付得出病房钱都是个问题。」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只有紧握资料的手,泄漏了一点心绪。 傅筱安说不出话来。他说的都对,现在她甚至连货运行的工作都没了,别说下个月,这个月都快撑不过去,所以她才会狗急跳墙来找他。 「就算不管生活费、医疗费好了,你还欠了银行连同利息在内,两百三十五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元,还有地下钱庄一千零六十五万……」 她终于开口了,「地下钱庄不是我欠的钱。」这关乎人格。 「我知道,那是你爸爸替你叔叔作保欠下的钱,但你叔叔跑路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些人吧,他们一定会找你还债的。」 「他们已经找上我了……」也许,现在还等在门口也说不定。 她说的话很小声,但他听到,也记下了,他不喜欢别的猎人碰他的猎物。 「所以……你刚刚说你几岁?」 「二十四。」 「傅筱安,你希望往后的人生都在还债里度过吗?」快了,再推几下,她就要掉近他织的网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事先调查我,是因为早料到我会向你求援?」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看扁的感觉。 「的确,我相信你没有利用假车祸讹诈我,也承认我对你满有兴趣的,所以后来才会给你名片,要你来找我索讨赔偿金,调查你则是为了确定你比我想像的更缺钱,为了确定,你会来找我。」 这种话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吗?他居然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当然,了解雇主也是你的责任之一。」 「赵先生,我还没答应要当你的情妇!」真不知这人的自信哪来的!「我真的不懂,你的条件很好,有需要用这种方式找女人吗?」 她有点不安,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有隐疾? 「我需要一段没有负担的关系,一个乖巧却不失乐趣的情妇。」而她,是他挑中的人选。 自从上次跟那个叫丁莉岚的女人分手后,他有了结论——他需要女人,却讨厌总是以为女友迟早会变妻子的女人,他不想结婚,至少现在不想,所以解决这问题的方法就是养情妇。 直接告诉女人她的身分是情妇,那她就不会妄想乌鸦变凤凰,也不会一直需要他帮忙演分手的戏码,省事多了。 闻言,傅筱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乖巧?会为你带来乐趣?」以她现在快要爆炸的愤怒来看,只差没对他龇牙咧嘴的咆哮,根本离所谓的乖巧、乐趣很遥远。 「因为你还有求生的欲望,如果乖巧可以为你赢得舒适的未来,我相信你会愿意学,尽管你本来不是。」 「如果我不愿意呢?」 「这就是你让人担心的地方了。」他似乎也料到她这个反应。 「担心?」除了穷,她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你如果为了反对而反对,迟早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别忘了地下钱庄的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没再多说,他从桌上拿过支票本,掏出名贵的钢笔,飞快写下五千万元的支票,然后徐徐步向门边。 仅仅一步之遥,傅筱安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霸气,还有睥睨众人的气势。 赵棠雍从容不迫的把支票塞进她手心,「五千万支票我可以先给你,你随时可以到银行兑现,记得,一旦支票兑现,就代表你接受情妇这个工作,届时我必须请你签署一份简单的工作契约,确保双方日后权益。」 「你就对我这么有把握?」难道他不怕支票兑现,她也跑了? 「或许……我比你想像的了解你。」他知道她不会,好听点是骨气,难听点是不知变通,既然她收下支票,除非不兑现,不然她不会允许自己言而无信的。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竟然让一个认识不深的男人看透了! 不在意她的仇视,赵棠雍扳过她单薄的肩膀,往门口推,「生意谈完,你可以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会是属于我的。」 开门,送客,关门。 她走后,赵棠雍回到座位上,随即打电话交代秘书处理地下钱庄的事,挂上电话,他得意的扬高唇角。 傅筱安不乖,但是她有生存的欲望,这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趣很多,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情全然不需要费心去猜忌或者隐藏。 他很满意,这样的情妇。 这几天,地下钱庄大概有更大笔的款项要收吧,没有人再来找她,而她也顺利的找到在报关行的工作,几乎要以为,老天终于记得把幸运还给她了。 只是报关行的工作才做了两个小时,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就把傅筱安火速召离工作岗位。 三步并做两步,她一路奔进医院,等她赶到,痛苦不堪的父亲已经被医护人员从病房往外推。 「爸,爸!」 傅大维蜷缩着身体,浑身痛苦不堪,甚至开始不断的呕出血来。 「为什么会这样?护士小姐,我爸爸他……」 「情况恶化,手术不能再等了,傅小姐,请你马上到柜枱去办理手续,主治医生决定马上进行手术。」 温度,从指尖一点一滴的消失,傅筱安像尊凋像似的定在原地,须臾,手指颤抖的摸上胸前口袋的支票…… 把自尊跟现实放上天秤的两端,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自尊淼小得不值一提,倒是现实人生里,五千万的诱惑远远超过一切。 天啊,这怎么会是她这种平凡女子可以抗拒的? 她从不知道,身体,也可以如此值钱,这算不算是唯一堪慰的地方? 蹙紧双眉,握起手掌,父亲的痛苦身影催促着她下定决心,下一秒,她旋即转身大步朝距离医院最近的银行奔去。 兑现这张支票,只要这么做了之后,这些现实层面衍生的不安定与恐惧就可以马上停止,她念兹在兹的爸爸也可以顺利得救! 不再迟疑,彻底放下心中的障碍,她接受了一桩看似稳赚不赔的生意。 半个小时后,傅筱安站在公共电话前,拿起话筒,手指轻轻的按下了赵棠雍的电话。 「喂,我是赵棠雍。」 第五章 就是有这种人,永远属于胜利的一方,听,就连声音,都无时无刻在透出胜券在握的自信。 「支票……我刚刚拿去银行兑现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空空的,肩上的压力失去了,本该大声欢呼,可这一刻,她却突然难过得快崩溃,整个眼眶都处于发烫想哭的临界点。 沉吟,「你在哪里?」赵棠雍开口问。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一种特殊的声波,隐隐打入傅筱安的内心深处。 「希望我什么时候签署文件?」 「告诉我,你、在、哪、里?」他不容拒绝的再次问。 一颗眼泪夺眶而出,傅筱安赶紧抹去,故作轻松的答,「呵,对不起,我忘了要乖的。我现在人在医院,我父亲待会就要准备进行手术了,工作契约的签署,可以等手术结束再补上吗?」 她看不到赵棠雍此刻的表情,看不到他皱眉的烦躁,如果看见了,或许会有一丝丝的温暖。 「可以。相关手续办好了吗?嗯……不,我现在就让赵医生过去找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跟他说,手术结束给我一通电话,我会让人去接你。」 「我知道,谢谢。」 挂上电话,傅筱安阖眼仰天。 真奇怪,该开心的时候,却哭了,该痛哭的时候,却笑了,她纳闷起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颠倒的灵魂在支配着。 许久,她才勉强平静心情,转身快步赶回开刀房外,守候在距离父亲最近的地方。 她终于见识到,赵棠雍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身分优势。 就只要一通电话,他间接帮她打点了整个医院上下所有的人,就连一面之缘的赵医生,都不得不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亲自出来关照她这个小小病患家属。 看来,赵棠雍这名字好用的程度,超乎她想像。 穿着白袍的赵棠颐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放轻松,手术才刚要开始,不会那么快结束的,你不需要太担心,主刀的医生是这领域的权威,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信任。」 担心?不,她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毕竟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她高兴都来不及。捧握着一杯温暖,她会意的点点头,脸颊牵动嘴边的一抹澹笑。 「你……」赵棠颐欲言又止。 「什么事?」 「你和我堂哥在交往?」 印象中的大堂哥是个怕麻烦的家伙,扣除家人,能够让他亲自打电话关照的,除了他的女人外,他想不到还能是什么关系。 瞪大无辜的眼睛,「你堂哥?」傅筱安一脸不解。 「赵棠雍,那天不小心撞上你的人。」 她恍然大悟。「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家人。不过,赵医生显然是想多了,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只是一个情妇,必须要乖巧顺从并带给那男人乐趣的情妇,他们之间跟所谓的互相喜欢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一笔五千万的交易。 赵棠颐挑挑眉,「是吗?那就好。」 别过头,她出于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颇具深意的笑了笑,「喜欢他,是要吃苦的。」 「哦,那好,反正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她难得俏皮的答。 开刀房外,他们相视而笑,却又各自解读。 对傅筱安来说,跟现实做困兽之斗,面对打击束手无策,那才苦。 赵棠颐没有点破,只是怜悯。可怜的女孩,她一定不知道,吃不吃苦,根本不是她可以作主的。 尽管夜色散漫,远远的,傅筱安还是一眼就认出穿梭在车阵里的那抹铁灰。 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若一开始那样的震荡。 是不是大脑作出决定之后,当初弥漫在身体每个细胞的抗拒,就会自动选择退避?要不,这份打从心里发出的笃实,到底是怎么来的? 原来,细胞也是知道要向现实屈服的。呵,多奇妙的反应啊!她自嘲的笑了笑。 好吧,就从现在开始学习敬业! 她故作轻松的扬起手臂,朝铁灰色的车子挥了挥手,果然,赵棠雍那辆披挂着珍珠般光泽的座车便飞快切出车道,神气凛凛的直朝她面前而来。 嘎——轮胎静止的分毫不差。 她努力的带着笑,然而降下的车窗里,却不见她等待的男人,傅筱安的笑容愣住了。 打开车门,驾驶座旁的张秘书迅速走下车,「您是傅筱安小姐。」口吻是肯定的。 「我就是。」 「敝姓张,由于副总裁今天的行程还没结束,特地叮嘱我来接送您到碰面的地点。」说明来意的同时,他已经拨了手机,恭敬的递送到她面前,「您可以亲自跟副总裁确认一下。」 「喂?」接过电话,傅筱安依然是一肚子的纳闷,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上车,张秘书会负责送你过去,见面再说。」旋即结束对话。 于是她将电话递回给张秘书,接受了他替她开门的体贴,车子回到夜晚的车阵里,朝着目的地前进。 车子俐落的驶向市中心,来到赵家投资版图之一的花园酒店,傅筱安被领到属于顶级会员的尊爵客房,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大饭店里一应俱全的精致陈设并没有让她感到太雀跃,尽管那些家具,都是难得一见的名家设计,身价非凡,但镂花屏风后那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一开始就勾起了傅筱安心里的不安。 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祭品,全然的献给一个陌生男人,她就慌得全身发冷。 是今晚吗?就在这里? 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可是真的要付诸执行,她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突然,房门被开启,她倏地回过身来,浑身紧绷的望着来人。 「傅小姐,怎么了吗?」张秘书望着她的异常苍白问。 不是他,不是他……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没事。」 她注意到,这回来的不单是张秘书,还有两名穿着深色西服的专业人士。 「是这样的,因为副总裁还无法从宴会上抽身,所以关于签署契约一事,就由两位集团律师代表副总裁出席。」 哦,原来是律师。虽然只是一纸小合约,也慎重的委派两名律师出席,赵棠雍的能耐,又再度让傅筱安惊讶了一回。 在白纸黑字的契约书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她看着律师谨慎的把合约收下,改由张秘书接手后续的事宜。 「傅小姐,这是新居的钥匙,由于还在整理,明天才能正式入住,今天晚上,就委屈您先在饭店暂住一晚,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请饭店的专属管家来为您服务。」 「什么新居?」不解。 「副总裁为你安排的住所。」 「赵棠……我是说,副总裁他人呢?」 「暂时还无法从宴会中离开。」 「所以,很可能今晚不会出现了?」她试探的问。 张秘书看着她,一时无法判读她问题里的含意,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任何女人都别想跟他哭诉什么,或者转达什么,因为,他只是个秘书,无法改变副总裁的任何决定。 「是。」他诚实回答。 「太好——」 看见张秘书眼中迸射出的诧异,让傅筱安及时捂住嘴巴,赶紧咽下那句不被允许的惊喜,「我、我是说太可惜了。」 第六章 尽管纳闷,可张秘书也没有再评论什么,完成他分内的工作后,旋即领着律师消失。 门被关上的瞬间,傅筱安开心的发出尖叫。 这一整天因为父亲的手术,再加上对赵棠雍的畏惧,让她连续几个小时都处于紧绷情绪,既然他今晚不会来,那她刚刚的紧张根本是白费力气。 天可怜见,身心俱疲的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真感谢老天爷的垂怜,替她绊住了赵棠雍,省去纠缠的费神。 从容的洗了个澡,客房服务的晚餐也已经送了进来。 光是望着延宕多时的晚餐,她的心就感到一股温暖,尤其在朝饥肠辘辘的自己喂进第一口食物时,她突然整个人瘫趴在桌上,久久不能自己。 「天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毫无疑问,这是她半年多来最美味的一顿晚餐,光是咀嚼,都可以令人感到无穷的幸福,实在是太棒了! 爸爸的手术很顺利,病房里有两名专业的人员在照料着,而她,终于可以不受于现实的窘迫,安心的吃上一顿晚餐。 没有压力的夜晚,傅筱安飘飘然的愉快。 即便是酒足饭饱后,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激动难忍的跑到了那张大床上,像个孩子似的不断跳跃,然后张开四肢往后一瘫,躺向这一床的舒适。 「如果永远都能这么幸福,那就太美好了。」 抱着蓬松柔软的白枕,她闭上双眸,嘴边绽放的弧度,是满足。 【第三章】 凌晨三点半,赵棠雍越过屏风,走向被某人先一步占据的大床,匀浅的呼吸声夹杂呓语传入耳里,让他觉得一阵莞尔。 三个小时前他就已经进了这间花园酒店的尊爵客房,那时,她睡得很沉,就连他站在床沿看了她许久,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被现实绷绑得太紧、太久了,难怪压力一解除,整个人顿时彻底放松,以至于睡得连一点防备也没有。 「真是个迷煳的情妇。」赵棠雍轻嘲。 扯动嘴角,他走出卧室,转而往那张玫瑰办公桌靠近。 身为震达集团的第一接班人,他被社会上的每个人羡慕着,总以为他就只要咬紧口中那把金汤匙,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 真是想得太轻松了! 以金融控股起家的赵家是富裕,但是还不够称霸全球商场,集团真正快速的成长,是这些年赵棠雍接班主导后才开始的。 他胆大,勇于在各个领域开疆辟土,同时也心细,集团每跨出一步,都是经过最审慎的评估思考才付诸行动,因为赵棠雍只要成功,绝对不容许失败。 外界都夸他是经商奇才,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丰硕的成果,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牺牲睡眠,日以继夜努力的成果。 毕竟,享受谁不会,能够成长壮大才是不容易。 要不,放眼整个家族,同辈的堂兄弟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要他不可呢?还不就是因为他的努力跟能耐。 戴着金边眼镜,西装随意披挂在一旁的长沙发上,他卷起衬衫的袖子,飞快在电脑键盘上输入宝贵的讯息跟想法。 夜很寂静,他不能说人生至此自己从不曾感到寂寞,不过今晚,他却显得很踏实,因为同一个空间里的那张床上,正躺着一个未来将会学习如何对他表示忠诚的人,这让他觉得很棒! 他聚精会神的工作,直到时间无声息的往后跨越三个小时。 三点半,他该睡了。毫不犹豫的关上电脑,他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搁,随即往屏风后的那张大床挪动脚步。 这个女人的睡态很娇憨,自然的模样,不是万种风情的美女可以模彷得来的,她就是很自在的睡觉,不防备、不慌乱,全心全意的奔向睡眠。 赵棠雍看了都不禁心生羡慕,和衣就往她身旁的空位躺下。 他没有刻意的小心,也没有刻意避免吵醒她,只是理所当然的为自己的睡眠争取一个位置。 倒是身为情妇的她,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们贴靠得很近,肢体无可避免的产生些许碰触,但是傅筱安竟然丝毫没有被惊扰的迹象。 赵棠雍心想,撇除这些时日的折磨不说,基本上,她原本的人生应该称得上是好吃、好睡的好人生。 这一夜,他难得没有失眠,似是感染了傅筱安的好眠,须臾就进入了久违的梦乡。 直到有人该死的推开了他的胸膛。 翻转身子,傅筱安依附着温暖的来源。足足超过半年的时间,她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很暖,被她依靠的热源煨暖了她浑身上下,叫她爱不释手的渴望去碰触。 卜通、卜通…… 规则的声响,沉笃的传递过来。 咦,那是什么?为什么手心传来疑似心跳的频率?她纳闷的让手更大胆的去碰触,而透过手心传递回来的感知,让她惊觉,这简直就像是抚摸一具货真价实的躯体。 蓦然,她睁开眼睛。 横在她面前的躯体,竟然如此张扬且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 穿着衬衫的胸膛,被规律的呼吸牵动着起伏,视线继而跟进,平日刚毅俊凛的面容难得卸下了威胁,那么无害的枕在她身侧。 傅筱安狠狠倒抽一口凉气,「赵、赵棠雍!」 她脱口发出一记惊呼,下一秒,双手像是着魔了似的,二话不说就往身旁的胸膛使劲推去。 睡梦中的赵棠雍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变措施,直到砰的一记剧响传来,他才在刹那间的痛楚中彻底惊醒。 「该死!」他低咒着睁开眼睛,瞠瞪前方,就见傅筱安那张惊恐不安的脸,正从床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跌下床了,正躺在地板上,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暴怒问。 「我、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她趴在床沿,窘得脸颊发烫。 「为什么不能?请问你有哪只眼睛看到这房里头有第二张床吗?」他低吼。 「……没有。」 「既然没有,放眼也就这么一张床,我当然是得睡在这唯一的床上,现在你他妈的搞清楚了没?可以扶我起来了吗?」口吻极度暴躁。 傅筱安被他的铁青脸色吓到了,赶紧下床去释出善意,谁知莽撞的她一落脚,竟然分毫不差的往他的小腹上踩过去。 「呃,傅筱安,你死定了!」痛苦闷哼,赵棠雍整张俊脸当场扭曲。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蹲在他身旁,戒慎恐惧的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你还好吧?」她吓坏了。 「真遗憾,还没肚破肠流。」他咬牙切齿的回嘴。 「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是故意的,那你最好有胆继续给我呼吸!」坐在地板上,他忿忿不平的瞪她一眼。 「你几时来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而且还睡在我身旁。」 「你睡得像只猪是我的错吗?我都不知道这年头的情妇这么好当,五千万这么好赚,现在想想,我真恨我妈当初怎么没把我生成女儿身。」 「……」似乎是她理亏了。傅筱安闭嘴没答腔。 没好气的揉揉肚子,赵棠雍起身坐上床沿,半晌,勉强收敛了怒气,「麻烦倒杯水给我。」 没有二话,她赶紧起身越过屏风,从冰箱里拿出进口的矿泉水,倒了七、八分满,快步踅回他身边。 第七章 「我以为你不会来,张秘书说你很忙,走不开。」 「昨天的宴会拖太晚,匆匆赶回家睡一晚,第二天又得要急着进公司,实在太麻烦了,想说饭店就在这附近,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过来。」 奇怪了,他干么要跟她报告?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个小情妇干涉了? 下次绝对不可以干这种蠢事。赵棠雍告诫自己。 「我……真的睡得像猪吗?」傅筱安不安的低声说。 端详她须臾,赵棠雍存心恶作剧,「是啊,打呼打得像打雷,我都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聋了。」 「胡说,不可能,我哪有那么夸张!」她觉得好丢脸,不断想要反驳这种糟糕形象的真实性。 赵棠雍把喝完的水杯递给她,起身拉拉发皱的衬衫,顺便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张秘书应该来过了,你去帮我把外头干净的衣服拿进来,我要洗澡。」 「啥,你昨晚没洗澡就上床睡觉?怎么这么脏!」 「怎么,你有意见吗?」狠狠的瞪她一眼。 哪敢,他是大金主,她是小情妇嘛!傅筱安扁扁嘴,委屈的衔命而去。 赵棠雍迳自解着衬衫衣扣,迈开大步朝浴室走进去。 「暴躁鬼。」她偷偷补上一句嘀咕。 只是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傅筱安突然觉得不真实。这就是情妇该做的事吗?睡同一张床,伺候着他,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 真不可思议,五千万竟然可以在一夕之间,就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两条八竿子扯不到一块的平行线,紧紧的揪绑在一起。 人生的峰回路转,果然充满了奇诡之处。 也罢,撇开所谓的社会道德,至少,赵棠雍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不去想他的傲慢性格,至少能够随时大剌剌的欣赏他出众的容貌,也算是情妇工作里不错的福利吧! 还在自我调侃的思绪里出神,新的要求就从浴室的流水声里杀出重围,传进她耳里—— 「傅筱安,打电话让人送早餐来。」 「哦。」情妇?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比较像佣人吧!自嘲的笑。 沐浴过后,赵棠雍又恢复神清气爽的姿态,他坐在餐桌前,准备享用丰盛的早餐。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还是你已经开始对我着迷了?」送了一口鲜嫩爽口的炖蛋到嘴里,他狂妄的问。 啧,这个男人一定是个超级自恋狂! 「我、我才没有——」她只是还在摸索,还在适应关于他存在的事实。 「没有最好。我是要你心向着我、喜欢我,但是不包括疯狂爱上我,尤其别作有一天我会娶你的那种蠢梦,情妇就要有情妇的样子,拿捏好你的分寸。」 「我知道,我才不会傻得爱上你,更不会巴望着嫁给你,我可是有身为情妇的自觉,那种会吃苦的差事我才不干。」 「什么是会吃苦的差事?」 「喜欢上你。」 一时间,赵棠雍突然不知道要夸她聪明,还是要对她生气,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笃定的口吻让他有些不悦。 「你知道就好。」悻悻然。 搁下叉子,她问:「为什么还要另外帮我安排新居?」 「那房子是送你的礼物。」 「啥,送我的?」 有没有搞错啊,一出手就送新房子,他会不会慷慨得过分了? 「可是你明明已经给了我五千万。」 「对身边的女人,我向来慷慨,也希望我的慷慨,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想知道你心目中完美情妇的标准是什么。」 「简单,保持你的健康美丽,时时刻刻带给我快乐情绪,总之,不要做些让我烦心的事情,可以讨我欢心,但别企图引起我的注意。」 她恭敬的点头,「是,副总裁。」 赵棠雍突然皱眉,「不要那样称呼我,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还像是公事公办,虽然我们一开始不是基于深厚感情基础才在一起的,但是在你进入状况前,至少可以假装一下,假装熟稔、假装对我温柔、假装爱我,假装……」 唷,就是要假装嘛,谁不会? 「好、好、好,赵棠雍同学。」她露出一抹淘气又娇憨的笑容,彷佛他们已经熟悉多时。 同学?她喊他同学!真是够了!不过,倒是假装得挺称职的。 「待会一起走,我顺便送你到你的新住所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随时提出来。」 「不用了,你不是要赶着去上班吗?」假装客气、假装体贴。 他却一针戳破她的假装,「这时候不用装,我只是因为顺路。」 耸耸肩,「那好吧,谢谢你。」她偷偷看他的表情,「还有个问题。」 「说。」 「我们会天天见面吗?你会像昨天一样……」 赵棠雍迅速夺回发言权,「不会。基本上,我有空才会过去,平常你可以自己打发时间,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自由,你大可以放心。要过去之前我会先知会你,好让你有时间准备,因为我也不想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懒散情妇,记得,千万不要想掌控我的行踪,我不喜欢那样。」 「是,我知道。」 「吃饱了吗?该出门了。」 没有异议,傅筱安顺从的点点头。 避开他的视线范围,她偷偷在心里吁了一口气。他的生活节奏都这么紧凑吗?回顾刚才的早餐加对话,从头到尾根本十分钟都不到。 只能说,他还没得胃溃疡,真是老天保佑! 那是一栋富丽堂皇的花园别墅,和傅筱安过去居住的老旧屋舍相比,眼前的新居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令人不可置信它的存在。 赵棠雍交给她一张无额度上限的信用卡跟手机,这同时也意味着这段关系的主控权是掌握在他手上的,因为他是金主。 「去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至于手机,绝对不许关机,我不希望发生找不到人的状况。」 「嗯。」她顺从的接过手,轻应了一声。 突然,他无预警的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原本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孰料没有心理准备的傅筱安忘了假装不打紧,竟然还做出闪躲的瑟缩姿态。 尽管只是出于本能的无心举动,却让赵棠雍顿时不悦的直皱紧眉。 「不许躲!」他俊容怒恼,郑重警告。 吓了一跳,她无辜的望着他,只见赵棠雍的大掌转而一把扣住她的颈子,彻底阻断她逃开的生机,旋即低头强吻不安的她。 「唔……」她倒抽一口气,身体像是条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这个吻,称不上完美,顶多就是差强人意,因为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傅筱安来不及体会什么,吻就仓卒结束,她低垂着脑袋,僵立在赵棠雍挺拔的身侧,恍惚的大口呼吸着。 「你的吻技显然有待加强。」嘲讽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她好窘,窘得两颊发烫。 该说什么?难不成要她去路边找一堆人来模拟学习,以便改进?她就不信他会同意! 不满的情绪无预警的高涨,别开脸,她赌气的脱口而出,「那你就给我学习的机会,不教而杀谓之虐,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然而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傅筱安马上后悔了。 第八章 天啊,她竟然挑衅他,挑衅她那高高在上的金主!看来她这个蹩脚情妇,恐怕过不了试用期就会被扫地出门了。 偷觑了他一眼,她马上道歉,「对、对不起。」 超棠雍仅是双眸微眯,「傅筱安,一个人一天只能够死一次,如果我是你,就会无时无刻都提醒自己务必把嘴巴闭上,因为多嘴的人,通常死得特、别、快!」 撂下警告,他旋即转身离开,撇下不安的新任情妇,绷着一张臭脸快步走向停靠在屋外的座车。 然而在上车之后,他却忍不住笑了。不教而杀谓之虐?很好,该讨好他的情妇竟敢出言教训他,看来她是活腻了。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未来多得是跟她交手周旋的机会,他一定会让这个女人知道,挑衅他赵棠雍的后果,并不是她所可以承担的。 「副总裁,时间不能再耽搁,我们该出发了。」张秘书提醒。 「嗯,走吧。」赵棠雍突然心情大好。 尽管内心诧异不已,一堆问号占据心头,张秘书还是聪明的假装没有看见老板反覆的情绪,只有在离去前,禁不住纳闷的往屋里看了一眼。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印象中的老板,可不曾笑得这么自在开怀。他忍不住对屋里的女孩好奇了起来。 这厢,傅筱安瘫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为自己的莽撞捏了一把冷汗。 这男人太可怕了,老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 用手指碰触自己的唇,回想方才仓卒的吻,傅筱安心里冒出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粉红色心情。 她不是没接吻过,只是以前跟男朋友的吻,她总是很抗拒,因为前男友戒不掉的菸瘾,老是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跟菸灰缸接吻。 可赵棠雍的吻不一样,清爽中隐约还有股叫人来不及品嚐的薄荷微甜。 天啊,傅筱安,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羞不羞人啊—— 甩动脑袋,甩开赵棠雍,甩散心里的奔腾,她赶紧逼自己放空,不再去想那个男人。 「啥?要我陪他去听音乐会?」 当天下午,傅筱安接到张秘书的通知电话,始终缺乏身为情妇自觉的她,着实难掩惊讶。 即便是台湾这样的小岛国,由企业出资来发起艺文慈善活动早已经不是新闻,尤其是震达集团这样有指标性的企业主,公益活动的支出早已成为该集团内部每年固定拨出的一笔预算,为的就是希望在投身公益活动的同时,也能塑造一个正面的企业形象,继而带动台湾相关艺文产业的复苏。 今天是震达慈善音乐会的第二场演出,有别于第一场音乐会的冠盖云集、政商名流大会集的盛况,接下来的三场则是开放给喜爱音乐的普罗大众自由购票进场聆听,虽然氛围上会显得平民许多,然而相对的,那些媲美扰人雷射光般的镁光灯也会收敛许多。 不想带着社交面具,只希望能静静聆听喜爱的音乐,所以赵棠雍低调的选择今天晚上的场次。 而他,也没忘了他的新情妇,特地点召她出席作陪。 「对,今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开始。副总裁要我提醒您,请穿着正式服装,车子会在音乐会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去接您。」 傅筱安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对于那些名人所热中的西洋古典音乐,她根本是一窍不通,只喜欢舞台性丰富的歌剧,胜过那些寓意深奥的交响乐曲,她不懂莫札特、巴哈,但是她喜欢歌剧魅影、西贡小姐,然而现在却被邀请……或者该说是被告知即将出席她所陌生的音乐会,不禁担心起自己会亵渎了演奏者。 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说不呢? 从昨天起,她拿着支票兑现五千万元之后,就已经是属于赵棠雍的情妇了,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出席赵棠雍希望她出席的每一个公开场合,包括陪伴他吃饭或者听音乐会。 她连身体、精神都卖给他了,对于他点召她的出现,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她答应了出席,只是婉拒接送。「不用麻烦了,告诉我地点,晚上我自己过去就好。」 傅筱安还没习惯像个娇贵女子,出门就得被接送,双脚与大众运输系统还是理所当然的占据她的行动模式。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会转告副总裁的。」张秘书礼貌的说。 「谢谢。」 然而当她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往会场时,她后悔了,后悔对台北的交通太有自信了,这一路上,她不是被困在车阵里动弹不得,就是被车厢里的可怕人潮挤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终于跳下捷运后,她一路狂奔到了音乐厅,相较于赵棠雍的英姿飒爽,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显得狼狈不堪。 久候多时的赵棠雍眯起眼睛,表情不悦的看着情妇,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在这种天气里,她额上竟会泌着夏天才有的汗珠。 「不要告诉我,你是一路跑来的。」 「当然不是,我搭了公车转捷运,然后从捷运站走过来的,我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一路跑来?」她气喘吁吁的回答。 她说她不是笨蛋,可是看在他眼里,实在想不出眼前的她跟笨蛋有什么两样。 「下一次,请不要说你要自己过来,如果可以让你表现得从容优雅一点,我不在乎浪费那一丁点的车程。」 闻言,傅筱安赶紧拿出镜子,偷偷看了一下自己。 也还好啊,除了发些汗,她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赵棠雍拿出手帕,「把汗擦一擦,音乐厅里有冷气,你最好别因为这一点点的状况就给我感冒生病,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照顾你。」 啧,真冷漠,她也不敢奢望高高在上的他会照顾她。傅筱安噘着嘴偷偷嘀咕,接过他叠得方正的手帕,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脸上的汗拭净。 「可以走了吧?」 「可以。」她卑微的回应,只差没跪下去叩谢圣恩。 赵棠雍走在前方,像个王者似的,不过,此时他脑海中都在想着身后的女人。素颜、直发,珍珠耳环搭配一丝不苟的黑洋装,是很正式,但是,总让他觉得有说不出的怪。 想了老半天,他终于想出问题出在哪里了。 「你知道今天是要来听音乐会吧?」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傅筱安勐地停住脚步,像是盯怪物似的看着他,不忘暗自庆幸自己竟能及时煞车,要不,撞上她的金主,这男人不气得吹胡子瞪眼才怪。 「我知道啊!」 「那你干么穿得像是要去拈香参加丧礼?」 拈香参加丧礼——「我哪有!」亏她还特地慎重的跑去买了一对珍珠耳环来搭配,他竟然说她活像是要去参加丧礼,实在太伤人了! 「有。」赵棠雍一口咬定。如果再配上一串念珠,那就更像了,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交代说要穿正式服装的!」 「我没说你的服装不正式,只是,很像是要去悼念亡魂。」 「赵棠雍,你——」为之气结。 眯起眼睛,他低声说:「谁说你可以对我指名道姓的?收敛一下你的口气。」顺便瞪她一记警告。 傅筱安鼓着脸,半晌,像是战败的公鸡,默默闭上嘴巴。 第九章 好,她是情妇,要乖巧顺从,面对金主的所有不满,要卑躬屈膝的全盘接受,谁叫她的人格自尊卖了五千万元呢! 「是,对不起。」她嘟囔着道歉。 赵棠雍岂会看不出她眼里的叛逆,可见到她尽管如此,还是咬牙说出道歉的模样,又觉得有趣极了。 看来,这个傅筱安还颇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比起先前那种横冲直撞的坚韧好多了,至少,现在的她知道该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聪明的第一课,她果然没浪费太多时间就拿到学分。 莫名觉得开心,他迳自朝她伸长手臂,不分由说就把她搂在身侧,亲密得就像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 「欸,我浑身汗臭味欸!」她试图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看在你昨晚陪着没洗澡的我睡了一夜的份上,我今晚可以勉为其难的忍受你的汗臭味,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一种投桃报李的好行为?是不是应该可以得到一点奖赏?」 「什么奖……」话没来得及说完,霸道的吻就堵住了她发问的小嘴。 她被吻得气息岔乱,整个胸腔差点就要爆裂,幸亏下一秒,这个男人难得善心大发的放过了她,要不然,只怕她真的会昏死在当场。 「你、你、你……这是公共场所欸!」她气息紊乱的低声抗议,却掩不住嗓音里的激动。 「那又怎样?也不过是一个吻而已,脸就红成这样,万一我真做了什么,你不就……」拧拧她的脸,他意有所指的对她挑眉。 傅筱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顿时不甘示弱的仰头对上他的眼,「你不是要我假装吗?看来我的假装娇羞,彻底满足了你大男人的心态,情妇这个工作,也没有我想像中的困难嘛!」 哦,这是在挑衅他? 赵棠雍笑了笑,手指捏扣住她的巧致下颚,指腹状似随意的抚过她唇瓣,「很好,比我想像的还进入状况,看来这五千万有那么一点值得了。」 倏地,笑容不见,手掌紧紧扣在她腰际,占有的搂着她走进会场。 来日方长,他赵棠雍绝对会好好调教她,好让她知道挑衅并不是一种好行为,尤其不是一个情妇该做的。 她惹毛他了?因为他的脸部线条紧绷得厉害。 哎呀,傅筱安,你这个情妇真是糟糕,动不动就要激怒金主,当心待会就被开除扫地出门,看你拿什么来抵那五千万! 可是要道歉吗?还是别说话好了,省得又激怒他。 挨坐在赵棠雍身旁的座位上,当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傅筱安思考到最后,冷不防伸出手挽住身旁男人。 赵棠雍似是被她突然示好的举动吓了一跳,目光飞快扫来。 她却佯装无视,把视线落在前方的舞台上,那姿态彷佛是在说——好了哦,这就是目前她所能给的退让,要再多,她傅筱安可给不起了。 真骄傲!好像他才是那个该讨好的情妇。赵棠雍勾唇轻哼一声。 既然她拗,他自然会找时间好好的驯服她,对他来说,女人可以骄傲,但是,得在他给的范围里骄傲,超过了,就不是被允许的了。 他收回目光,暂时接受她的示好。 原以为这会是个不错的夜晚,可惜…… 当指挥手中的棒子宛若魔杖般施点法术,首席小提琴手的精湛弦音带出了一场气势磅礡的音乐飨宴,可他身旁的女人竟然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她嚣张的枕着他的肩膀,肆无忌惮的在他耳边发出属于睡眠的深沉呼吸,任凭他怎么摇晃她,她都不动如山。 她的睡容让人又气又羡,气她怎么可以如此放肆的大睡特睡,羡她竟然可以如此安心的枕在一个操控她生死的男人肩上。 散场的音乐会场,赵棠雍杀气腾腾的瞪着身旁的女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生气,却又放任她一直睡,得不到解答,他只能更气。 只见傅筱安勉为其难的睁开恍惚的双眸,忘我的伸了懒腰…… 「傅筱安——你竟然敢给我睡到打呼!」 等她意识自己做了什么,羞愧的红潮立即从脚底板迅速蔓延到她的头顶,彻底淹没她整个人。 她践踏了他喜爱的音乐,但是,却也间接给了赵棠雍一种被女人依赖的骄傲,虽然当事人还不知道,还在老羞成怒的咆哮。 这算不算是不完美中的小小欣慰? 【第四章】 换上崭新的服装,傅筱安总算领教到上流社会对于生活细节的讲究有多么走火入魔,就连休闲活动的服装,似乎都马虎不得。 只是……为什么是裙子?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虽然也欣赏女性化的服饰,但是,或许是讲究便利的性格使然,她对于裤装的青睐总是多过裙子,再者,满山遍野的绿地,只怕爱咬人的小昆虫应该也特别肆虐吧? 但是,一想到这套衣服是张秘书这样的大男人临时费心去张罗的,她也只好满怀感激的把这些别扭往肚子里吞。 「算了,大不了回去两只脚变成红豆冰而已。」 往前走,她立刻发现那位金主先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赵棠雍穿着衬衫、西装以外的衣服,米色的polo衫搭配着休闲裤,她忍不住想,就是有人这么得天独厚,穿什么都好看,随时随地都帅得要掉渣! 见傅筱安一身俏丽的走来,赵棠雍起身迎上前,顺手把一顶帽子往她扎着马尾的脑袋上戴去,「太阳很大,顾好你自己。」 「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生,晒点太阳没关系的。 「我不喜欢跟黑炭搏感情,请你有点职业道德。」他坏嘴的说。 他喜欢她嫩白的肤色,吹弹可破的细致,轻轻碰触就是软嫩的诱人,他可不希望打了一场球,白豆腐晒成黑豆干,那真是倒足了胃口。 「你——分明有肤色歧视!」 没有否认,也不见丝毫的愧疚,他骄傲的撇撇嘴,搂着她纤细的腰,姿态高傲的走向球场。 今天的球叙,起因于某营建公司的老板想要游说震达集团投注资金,共同参与一桩获利可期的工程投资,除了双方当事人之外,还有一些厂商作陪,与其说是一场运动,还不如说是一场变相的会议。 「我出席这种场合,适合吗?」 「适不适合由我决定,不是你。」迳自戴上手套,赵棠雍独裁的说。 「原来情妇这个职业已经这么透明化,我还以为大家会努力想要掩饰。」 「对男人来说,情妇也是一种炫耀,像是跟在何董身边那位阿姨,就被炫耀了很多年。」赵棠雍目光遥看前方一名身穿白色球衣,顶着媲美怀胎十月大肚子的老男人,与他身边那花枝招展的女伴,技巧性的说。 傅筱安责难的睨他一眼,「阿姨?你说话真毒,人家充其量不过就是姐姐。」 「她的年纪比我母亲的妹妹还大,所以你说,我该称呼她阿姨还是姐姐?」他一脸不容反驳的模样。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她又没看过他母亲,更没见过他母亲的妹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情妇哪有资格多嘴。 于是她跟着赵棠雍,快步走向前方的一群人。 第十章 今天的场合,除了她之外,何董身边的女伴就是这场球叙唯二的女人,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傅筱安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心想着要如何开始那种化解陌生的社交辞令。 只是,她的思绪总往另一个方向去。 多不般配的两个人!年迈的何董满手金戒指、劳力士,一开口就像暴发户似的吹嘘自己的案子有多惊世伟大,至于身旁的苏小姐,尽管被赵棠雍戏称是阿姨,但是比起何董还是年轻了不少,虽然打扮有点夸张艳丽,厚重的粉底也不时流露出底下的沧桑风尘,可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年龄还有一大段差距。 「何董,抱歉,让你久等了。」 「哈哈哈,没关系,等别人不行,但是等赵先生就绝对可以啦!」这个被称为何董的男人说话的时候,性好渔色的眼睛,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赵棠雍身边的傅筱安。「咦,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 「傅小姐。」赵棠雍简单带过,没有深入介绍两人认识的打算。 虽然她是男人炫耀的工具,但是,也该有分寸,傅筱安懂。 「何董,您好。」于是她也不愠恼,回以淡淡的笑容,拿捏着得宜的礼貌。 只是,这个何董的眼神真让人觉得不舒服,他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死盯着她的双腿不放? 再者,他身旁的女伴投射过来的目光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对她充满敌意?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才对啊! 傅筱安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然而在她纳闷的同时,只见双方男性寒喧了几句,就热络的一起下场打球,迫不及待的在对话里刺探起合作的可能性,十足商人本色。 傅筱安不懂高尔夫球,这也是她第一次站在这翠绿的草地上,她不懂小小的一颗小白球,为什么可以成就那么多的政治、商业合作,唯一可以明白的就是——赵棠雍真是个无时无刻不迷人的男人。 瞧,一样是穿着球衣,人群中的他就是特别抢眼帅气,一样是拿着高单价的球杆,他的姿势怎么看就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就连他牵动身体线条挥杆打出去的球看在她眼里,也是飞得特高、特远,几乎要没入蔚蓝的天际。 傅筱安崇拜的看着,直到感受到不约而同自两个方向朝她投射的目光,才本能的看了去。 何董对她露出很诡异的笑容,猥琐的程度,笑得她浑身不自在。 而另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毫无疑问是来自何董的女伴。只是在和她的目光对上后,对方又露出一抹异常灿烂的友好笑容,笑得傅筱安莫名其妙,只好含蓄的给了善意的回应。 「奇怪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诡异?」她暗自嘀咕。 不想太挂念这种奇怪的氛围,她转而将注意力投注在前方的赵棠雍身上,亦步亦趋的追随着他,偶尔递水,偶尔替他抹汗,大多时候,她就安分的跟在他身后,静静听他和何董以及一干作陪人士之间的商业对话,努力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情妇角色。 突然,赵棠雍侧身朝她招手,她连忙快步上前。 「什么事?」 「想不想打看看?」 「我?」她满脸纳闷。 「如果你叫傅筱安,那么我问的人就是你。」 「可是我不会打啊!」 「你只要回答想不想就好,其他的废话少说。」他霸道的说。 思索须臾,「……想。」她用力的点头。 看他总是用那充满力与美的力道,将小白球往前挥打出去,要说不羡慕崇拜,那是骗人的,她也好想试试看那种挥杆的快感。 赵棠雍笑了,「过来。」一把拉过她,将她圈护在怀里,他那极具魅力的嗓音在她耳畔指导,「双手学我这样交握着,双脚微蹲,稳住重心,待会挥杆的时候,身体要自然的摆动,然后带出一股力道挥向草地上的球……」 他明明只是说话,可是却让傅筱安感觉整个人晕陶陶的,浑身漫起一股莫名的热气,好想就这样待在他的拥抱之中,不要离去。 「准备好了没?注意了——」 「……哦!好。」她赶紧回过神。 在赵棠雍的主导下,他们贴合的身体竟是意外的契合,神秘的力量带动他们的摆转,牵引着手中的长杆往小白球挥去。 那是一个很神秘的触点,敲上了小白球的球身,将各方汇聚而来的力量投注在球体上,让它奋力的往前飞腾。 好高、好远!傅筱安不可置信的看着飞跃的方向,雀跃的眼神紧紧跟随着小白球。 她转过身,用那双耀眼的眸子,满是崇拜的望着赵棠雍,「天啊,实在是太棒了,我们真的把球打出去了耶!」不住的开心拍手。 凝望她天真的笑颜,赵棠雍感觉到心里的某个角落被撼动了。 他眯起眼睛,抗拒着自己这样的感动,只是强迫自己别开视线的同时,眼角眸光不经意的一扫,却发现似乎有人在觊觎属于他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冷笑,他一如既往的走着,在傅筱安跟上的同时,解下他手中的手套,「喏,给你,戴着比较不会磨伤手。」 「那你呢?」 他没有回答,姿态是蔑视的,仿佛她的询问很多余,是对勇士的一种辱没。 一个男人岂会在意那一点小事?哼! 双手掬水往晒红的两颊拍洗,一股沁凉舒缓了脸上的炽热。 傅筱安凝望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是发亮的,两颊是润红的,还有过去那总是勉强自己微笑的嘴巴,却在今天笑得自然美丽。 对,美丽,那是打从心里散发出来的风采,因为,快乐也是打从心里发出的。 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在生活的逼困中,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个性也可以是这么的开朗,金钱追得她几乎无处可逃,可怕的病痛孤立了她和父亲,让他们无法跟这个世界接触,是赵棠雍解放被困住的她,是他送给她开怀大笑的机会! 然而,想到自己方才像一只麻雀似的在球场上喧哗,让他看尽了她不庄重的丑态,她就很不好意思。 只是,这哪能怪她? 都是他硬拉着她一起来打球,是他总是在小动作里故意戏弄,是他、是他默许了她的放肆……忽地,傅筱安在镜子里看见双眸进射出太多、太多的情愫,蓦然一怔,赶紧收敛笑容低下头,好借此抛却镜子里那不寻常的自己。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双眼会发出如此可怕的光芒?该不会是沉溺这种氛围,沉溺在赵棠雍所带来的世界了吧? 没让自己深陷在震撼里太久,她草草的整理了服仪,打住这不该存在的情绪,飞快走出洗手间。 身为情妇,有些游戏规则她自己得拿捏好,不该为了一时的快乐,妄想自己可以永远快乐,她得站稳自己的脚步才行! 突然,一个矮胖的身子阻挡了她的去路。 「何董?」她吓了一跳。 颇具深意的扯开笑容,何董摸摸自己的肚子,一双贼不溜丢的眼珠子就肆无忌惮的往傅筱安身上打转。 「何董,不好意思,你挡住我的路了。」强压下那股被他注视后所带来的不舒服感,她尽可能礼貌的说。 目光大刺刺的看向她那双美腿,想像着被纠缠的快乐,何董兴奋得快要血管爆裂,开口就问:「赵棠雍给了你多少钱?」 第十一章 丽容一凛,「何董,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小姐,我们都不要装了,你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过是赵棠雍用钱买的女人,如果我是你,就会多替自己的将来打算。我跟你说,赵棠雍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每一分钱都是精打细算的,从来只有他从别人口袋拿钱,没有人可以从他那儿占到便宜,你以为你死心塌地跟着他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吗?像他那么小气的男人,我不认为他能给你多优渥的生活。」 「所以呢?」傅筱安冷声问。 「来跟我吧,我是一个慷慨的人,财富不亚于赵棠雍,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甚至是更多。而且,倘若你能替我生下儿子,我还可以跟我老婆离婚,给你一个名——」 「住口!何董,请你放尊重一点!」她情绪激动的握紧拳头。 没错,她是赵棠雍买下的女人,但是,那不代表就得接受每一个人的开价,尤其是这种有了老婆还要四处勾搭的男人。 「傅小姐,我跟你谈是看得起你,难不成你还想回酒店工作?这年头故作清高是会吃亏的。」何董如是说。 他以为她是赵棠雍从酒店买来的女人,因为他也习惯到酒店去找乐子,理所当然的以为每个人的乐子来源都跟他一样。 「我不清高,但是也不下流,更不会在厕所门口痴缠着一个女孩子说这种低级的话,让开!」 「啐,你这个死丫头!我是给你面子,难道我老何看上的女人还要不到吗?」 不甘心被拒绝,何董老羞成怒,整个人就朝她扑了去。 「放开!你放开我!」 他死抓着傅筱安的手,推挤着阻止她离开。这种时间,球场的女厕人烟稀少,不会有人来坏事的!他打着这种如意算盘。 将她推向洗手台,他意图利用环境来困绊她,恶心的手不住的碰触她的身体。 「我会好好疼爱你的,你乖乖的,陪我一下,我会给你钱,等我们享受过了,你一样可以回到赵棠雍身边,他不会知道的。」 「走开,你这个下流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低级!」傅筱安奋力抵抗着这个男人的毛手毛脚。她好痛恨老天爷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让女人无法抵挡这种野蛮的力道,当下,她真恨不得手边有一把刀,好杀了这个可恶的男人! 就在爆发拉扯之际,苏艳丽像阵阴风似的突然扫来。 「你们在干什么?」对于自己所撞见的一幕,当场嫉妒得就要喷出火来。 闻言,何董赶紧转过身去,看见他的女伴冷了一张脸,连忙松开双手陪笑。 「小丽,嗯……这个,那个我……是她,是她诱拐我的!」他毫无廉耻的推诿责任,「她说她年轻漂亮,竟然在这种地方就要我跟她——」 「你胡说!」傅筱安愤怒的驳斥这种诬蔑。 苏艳丽瞪视着这一幕,打从心里讨厌这个叫傅筱安的女人。 她年轻,她纯真,洋溢着生命中无穷无尽的美好,她的男人是赵棠雍,是每个女人心目中渴望得到的男人,反观她自己——她老了,不管怎么打扮,鱼尾纹从来不放过她,她污浊了,这些年来在风尘打滚,己经一点一滴污浊了她的生命,她不断散发着生命中最恶臭的一面,跟的男人顶多就只能是何董这类的烂角色。 偏偏,这个烂角色竟然还敢无视于她的存在,看上傅筱安这个女人! 不能忍受这种悲哀的情绪,苏艳丽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朝博筱安脸上落下火辣辣的一巴掌。「不要招惹我的男人!」 「你——」她震惊的瞪着她。 傅筱安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选择扞卫何董这种下三滥的家伙!捂着发麻的脸,强忍住受辱的泪水,她夺门而出,泪水在眼眶打转,模糊她的视线。 「为什么在哭?」话落的同时,她整个人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抬起头,看见赵棠雍关切的目光,她以为可以忍耐的情绪顿时整个爆发,泪水像是大雨激烈又凶猛的落下,纤瘦的肩膀不住颤抖,因为那无处宣泄的愤怒。 拉下她的手,赵棠雍看见白皙脸颊上落着的血红手印,那一瞬间,体内的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身子,幻化成失控的野兽。 「说,是谁?」他问。淡漠的口吻,背后隐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胁。 傅筱安摇摇头,不愿意他因为她,破坏了他在商场的合作关系。 可是心里又悲哀的想,情妇真的很卑贱,连在这种时候,都得选择顾全大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快说!」她的委曲求全看在他眼里,又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我没事,我们回去好不好?拜托你……」她想要让事情尽快落幕。 这时候,何董安抚好了他的女人,两人以无事的姿态从容走出洗手间。 「怎么了?傅小姐怎么了?」他用夸张的口吻问。 才那么一瞬间,赵棠雍可以感受到怀里人的愤怒,可是又碍于他……当下,懂了,他懂了。搂着她,他低语做出承诺。 「我们马上回去。」歙起怒气,赵棠雍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容,「何董,今天和你不管是球技或是在观念的交换上,真的是相谈甚欢,关于你提出的合作,我很有兴趣,我会请秘书尽快安排时间,好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评估。」 「好、好、好,那就改日再叙。」何董得意的笑了,目光不忘又贪婪的看了博筱安一眼。 没关系,今天失手,以后多得是机会,他是这么打算的。 赵棠雍带着傅筱安走向座车,一旁的张秘书从杆弟手中接过球袋后,迅速打开行李箱将之放妥,旋即绕过来开门。 只是让傅筱安上车后,赵棠雍并没有紧跟着上车,而是在下一秒钟转过身,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候迈开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何董的衣襟。 「赵、赵先生?」何董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给了一记不寒而栗的笑,然后用不容忽视的音量与口吻说: 「何董,你显然对我不够认识。听着,我不想给的,你最好别想从我的手中夺走,尤其是女人,因为,这代价绝对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话落,一记结实的拳头落向何董的鼻梁,当场打得他鼻血直冒,哭天抢地的哀嚎。 当赵棠雍目光看向苏艳丽时,她忘了嫉妒,忘了吃醋,整个人惊恐又害怕,害怕那记以牙还牙的巴掌,会落在她好不容易抹上厚粉的脸上。 「住手,赵棠雍,不要这样!我没事,真的!」傅筱安冲出车子,紧紧的抱住他,不让他的愤怒促使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赵棠雍杀气腾腾的扫看过眼前厌恶的脸孔,是傅筱安一再的请求软化了他的愤怒,终于,他转身推着她上车,扬长离去。 这天晚上,傅筱安把自己泡在蓄满热水的浴缸里,用水声掩饰自己的哭泣。 那些人怎么对她都无所谓,可是有一件事情她无法不去在意——赵棠雍是怎么看待她的?一个卑贱的情妇?一个和价格数字画上等号的女人? 这时,赵棠雍突地推开门,看见她把自己困缩成小丸球,低低的啜泣着,他目光沉黯,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 脱下身匕盼衣服,他旋即踩进浴缸,一把抱住不知所措的女人。 第十二章 「你还想浪费多少水?」 他突然的出现,让傅筱安的脆弱一时无处藏,「我……」 他抱着她,他们赤身裸体的拥抱着,害她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哭泣。 「嘘,不要哭。」 「我才没有哭——」她倔强的吸了吸鼻子。 「既然没有哭,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低下头,只差一寸,她的脸就要没入水中,「赵棠雍……」 「什么事?说。」 「对你来说,情妇是什么?低下的,可以被数字化的吗?可不可以请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像何董一样看待我?」 眉头深锁,赵棠雍陷入沉默,半晌,「不要对我索讨什么负责任的关系,除此之外,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 「我不是要你对我负责任,我是情妇,我们说好交易的规则,你给我一笔我需要的金钱,我满足你想要的无负担情感,只是,在这前提下,我想贪心的向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请不要蔑视我,就算是情妇,我也希望能被尊重,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没有人可以蔑视你,没有人。」他收紧了手臂,让他们之间紧紧贴近,「抱歉,以后不会让你再遇上这种不堪的事情了。」 「……谢谢。」她满是感激。 【第五章】 自从那天脱序的小白球事件后,赵棠雍突然消失了近两个礼拜。 迟钝的傅筱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什么异样,她将空白的时间用来陪住院的爸爸吃饭、聊天。 看见爸爸难得的笑容,傅筱安心中满满的感激,只差没跪下来叩谢天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依然非常充裕,她用赵棠雍所给的信用卡替自己买了几本书,然后又把大半的时间消磨在医院里,献给她的父亲。 直到她开始觉得纳闷,已经是一个礼拜后的星期天,他是不是有钱得过分了?用五千万包养下来的情妇,却从不使唤她工作。好歹可以叫她拖地、洗衣、倒垃圾,总比什么都没有,放任她惬意过活来得划算吧? 还是说,那天的球场打人事件对他的事业合作计划造成了影响,是以他这几天忙着挽救,所以才没有空来? 没关系,再等等好了。她如此告诉自己。 赵棠雍是大忙人,虽然每次顶多拨出一、两个小时给她,但是,他的时间依然被过分挤压。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并不代表她真的一无所知。 她知道他生活步调紧凑,总是凌晨三点才睡,有时睡不好,五点不到就翻来覆去,睡得好,也绝不超过七点,他的生活几乎都奉献给了工作,说实在的,像他这么忙碌的人,她这个情妇能派得上用场的时间,微乎其微。 又耐心等了三天,依然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情妇,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赵棠雍是主导者,有权力主导他们的见面与否,而她,只能乖乖的等电话,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挂念。 例如,电话为什么没有响?明明电源充足,而且收讯也好得很啊! 赵棠雍去了哪里?这些天他都在做什么? 难不成他不只有她一个情妇,所以忙着周旋? 今天他会过来吗?突然出现也无所谓,她可以学着适应的。 咬着筷子,傅筱安愕然惊觉——等等,难道,她这是在想念? 哦不!事情不可能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充其量,就是一场金钱至上的虚伪情感交易,况且一切都才刚开始,她怎么可能会想念他?荒谬。 该不会是因为日子太无聊,所以才胡思乱想了起来? 当机立断,她不能再这样一个人继续待在这个空间里,没天没地的瞎想了,要不然光是想着赵棠雍出现与否,就会把她给逼疯。 恰巧,在出版社任职的大学直属学姐转介了一份翻译的工作,傅筱安不希望自己像个废材似的在挂念一个男人的日子里浪费生命,遂而欣然接下这个临时上门的工作。 反正赵棠雍说过,他不在的时候,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再说,她哪儿也没去,就只是待在他给的屋子,把一堆拉里拉杂的英文翻写成中文而已。 霎时间、解无聊、赚小钱,一举三得,耶! 第一份翻译工作虽然只是小试身手,不过却让对方很满意,表达了希望能继续合作的意愿后,傅筱安毫不犹豫的当场一口应允。 在赵棠雍整整消失十一天八小时又四十五分三十二秒后,她到出版社签订新的翻译工作合约。 「最近还好吗?前阵子辗转听说你家里出了状况,一时联络不上你,真叫我担心死了。」陈瑜关切问。 「没事了,我爸爸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学姐又介绍一份不错的工作给我,幸福得很,走,我请学姐吃饭。」 「要吃饭可以,不过,得由我来请客。」拉着她,陈瑜往出版社巷子里的简餐店去。 用过了简单的餐点,久违的两人相偕到书店晃晃。 琳琅满目的杂志架前,最新一期的周刊封面,赵棠雍万人无敌的酷帅脸孔就这么摆放在书店最醒目的地方,让傅筱安无法不去看见。 「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商业杂志感兴趣了?」陈瑜好奇。 「也不是,就觉得这个人挺上相的。」她随口说。 「上流社会的超级黄金单身汉,当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不过这种男人,名媛淑女都抢不够了.,轮不到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喏,听说前阵子他才刚跟这个上流名媛分手,这些人的生活还真是多采多姿呢。」陈瑜指着另一本八卦杂志的封面主角说。 傅筱安没答腔。这些事情她都知道,赵棠雍和丁莉岚吵架分手那天,她算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呢!就是因为跟女朋友切八段了,他才会需要找个情妇来垫档,这么想,胸口突然觉得闷闷的。 这时,陈瑜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啊,我该走了,老板在找我,稿子翻译就麻烦你了,掰掰。」 送走了学姐,傅筱安毫不犹豫的抽起架上的杂志,用赵棠雍给的信用卡,买了关于他的采访报导。 报导里的赵棠雍,大部分对她来说都是很陌生的,毕竟她所认识的赵棠雍,就仅仅是这寥寥几次的碰面,以及旁人叙述所撷取出来的印象。 她知道他是大家口中的黄金单身汉,可她从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是如此高不可攀,更不知道他在商场上的成就是这么卓尔不凡,尤其别说是报导文字里所不断赞赏的,那个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有着寻常人也有的小毛病的赵棠雍——不熟啊! 她呀她,真是个彻底失职的情妇呢! 他的喜好,她一无所知,他的要求,她做得零零落落,包养了她,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一场交易吧!而且是百分之百的惨赔。 将杂志放进手提袋,她难掩落寞的离开书店。 赵棠雍阴沉着俊脸,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前座的张秘书不断重复拨打着同一组电话号码,明明是凉爽的春天,冷汗却在西服底下淌个没完。 接电话呀!傅小姐,拜托你赶快接电话呀!他在心里苦苦哀求。 「您拨的电话未开机,将为您转按语音信箱……」 第十三章 试了十来次,张秘书绝望的报告,「副总裁,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无法联络上傅小姐。」 赵棠雍绷着臭脸,下颚的线条刚硬得叫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可是座车的空间就这么点大,司机躲不掉,得直接面对他怒气的张秘书更是躲不掉。 「不用打了,直接把车子开过去,我倒要去看看这女人究竟在变什么把戏!」 大衣底下的拳头紧拢得不剩一丝空间,眉宇更是活像打了结似的难解难分。 灰茫大雨,铁灰色的车子不顾一切的急速奔往目的地。 轮胎静止的刹那,赵棠雍豁然打开车门,宛若神只般的傲然步出,张秘书赶紧跳下车,撑开大伞,好为怒火高涨的老板遮风避雨。 忽地,雨中一抹狼狈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咦,那个人该不会是傅小姐吧?」 闻言,赵棠雍马上转过身,目光直直注视着冒雨奔跑的身影。 果然是她!他认出她总是随身携带的包包。明明一看就是廉价货,但是她却爱不释手,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它。 原来是跑出去了。 很好,她死定了,竟然敢犯了他的大忌,擅自关了手机! 不由分说,赵棠雍抢过张秘书手中的雨伞,雷霆万钧的朝她走去。 大雨阻挡了视线,傅筱安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前跑,直到狠狠撞进某人健硕的胸膛,早成了落汤鸡的她,这才纳闷的抬起满是雨水的脸。 「你去哪里了?」盛怒。 「你怎么来了?」乍喜。 两人异口同声,只是一个臭脸,一个惊讶。 「为什么把手机关了?」他怒问。 「嗄?我没有关手机呀!」傅筱安赶紧伸手在包包里捞呀捞,结果捞出了因为大雨而寿终正寝的手机。 完了!她的脑袋当下闪过这样的字眼,果然一抬头,就看到赵棠雍杀气腾腾的瞪住她。 不能怪她!她一直以为手机天生就是无敌耐用,以前她的旧手机可是跟着她餐风露宿的,摔了百来次还依然健壮好用呢!谁知道他给的高级新手机才不过几天而已,就被了结了性命。 「一定是因为淋了雨,手机坏了。」好心的张秘书帮忙解释。 赵棠雍回眸凛凛一睨,「要你多嘴。」 扫到台风尾的张秘书委屈的退开,转而朝傅筱安猛使眼色,用唇语催促她快道歉。 傅筱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几次来回,最后,慢半拍的她总算会意过来,「对不起,我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大,也没想到你会这时候过来,真的很对不起。」 「废话说完了吗?还想要让我在这里站多久?还不快点开门。」 「哦。」她赶紧拿出钥匙,连续解开三道锁,压下铜质门把往内推。 突然,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纳闷的嗅了嗅。好像是瓦斯味……「住手,别开灯,快点出去!」 赵棠雍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阻止她碰触任何电器,「张秘书,把屋里的窗户全部打开,快!」 下达命令的同时,他也捂住口鼻,迅速往屋里的厨房奔去,果然,在瓦斯炉上发现了罪魁祸首——水壶。 瓦斯味实在浓烈得厉害,傅筱安光是站在门口都觉得头晕。 只见赵棠雍眼明手快的关上了炉火,并连同阳台的落地窗都彻底推开,好让瓦斯的味道尽速散去。 接着他怒气冲冲的回到门口,「炉上烧开水,你竟然拍拍屁股给我跑出去,傅筱安,你这个笨蛋,晚一点再跟你算帐!」把后续事宜交代了张秘书处理,他拉着傅筱安就往停靠在雨中的座车走去。 「我、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不解的问。 望着她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尽管怜悯,赵棠雍语气却仍忍不住恶劣,「到花园酒店去。你想中毒,我还不想死呢!」 「哈啾——」傅筱安被强行拉上了车子,结果车内的冷气让她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发现下雨的第一个时间,她跟街上的每个人一样,都急忙想招来一辆黄色计程车。 偏偏,平常满街横行的小黄,在雷雨疾急的天气里,竟然珍贵得像稀有动物,没能杀出重围抢到一辆不打紧,倒霉的是,她还被衰神附身,接连被连续三辆急驶而过的计程车溅了一身泥水。 当下,她火得连声咒骂,幸好肇事的小黄已经扬长而去,要不,只怕大雨不停的台北街头就要上演女人与计程车之间的追逐血战了。 冷静下来后,她想,与其一身狼狈的在骑楼下躲雨,还不如冒雨早早回家,至少还可以先一步投奔热水澡的怀抱,反正都已经被溅得一身湿了,也不在乎多淋一点雨,谁知道又发生瓦斯外泄事件……「哈啾!」又是一个喷嚏。 赵棠雍见状是又气又心疼,他解开大衣的扣子,交代司机说:「把冷气关小一点。」旋即一把拉过她,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大衣里。 「我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她想要推开他。 「别乱动!」他狠狠的警告她,收紧手臂,让她再也无法挣扎。 他紧拥着她,用他自己还有大衣保护着颤抖不已的怀中人。他眼里的小雏菊,真是狼狈不堪。 好暖,傅筱安伏在他怀里,冰冷的身子果然不再颤抖,只是……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眼眶不由得一阵发热。 不能失态,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压抑内心的激动。 她温顺的紧贴在他的胸膛,赵棠雍看了怀里人一眼,面对她的乖巧,总算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车子抵达花园酒店,赵棠雍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搭乘直达电梯就往专属客房去。这一路上,傅筱安像是依附的菟丝花,紧紧攀住身侧健硕而温暖的身子。 她终于也可以依靠了,终于可以不再逼自己勇敢。 闭上眼睛,深深的汲取赵棠雍身上的气味,想要把这一瞬间的温暖,清晰的记忆在脑海中。 进了房间,赵棠雍腾出右手调高了空调温度,「进浴室去,把你自己弄暖。」 轻轻一推,活像个落难者似的傅筱安便被赶进浴室。 扭开开关,温暖的水源源不绝冲刷过渴望温暖的冰冷身子,她掬捧温水泼脸,让被冻得发青的脸颊不再毫无血色。 保住体温的同时,她也发现,身体里有一个角落被入侵了,被外头那个狂妄男人的温柔,毫不保留的入侵了。 而她竟忘了抵抗,甚至还打开心墙,欢迎着他占领。 心中警铃大响。 赵棠雍甩开浸了雨水的大衣、围巾,解开身上那些服饰的拘束,衬衫习惯性的卷起袖子后,抓起话筒就打给张秘书了解后续的处理。 他弓起臂膀,单手撑在腰侧,不在意头发散了些许在额上,「嗯,我知道了。 明天叫人把厨房那见鬼的美式瓦斯炉换掉,全部改成智慧型电子式炉火。好,就先这样吧!」 挂上电话后,他整个人呈大字型的坐在沙发中央。 现在他有点烦躁,还有些自责。倘若今天没有执意去找她呢? 那后果会变成什么样?以她的糊涂程度,只怕会把好好的一栋房子搞得灰飞烟灭,然后连自己都落得尸骨无存。 一想到最坏的情况,赵棠雍就忍不住直皱眉。 该死,他干么要在意?真要有那么一天,也是她的错,她把自己的安全当作什么了?竟然忘了炉上的水就跑出门去,真是个笨女人! 第十四章 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他把手枕在脑后。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他的举手投足就是像足了一位出身皇家的天生王者,就连仰头闭上双眸,养精蓄锐的姿态,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沭浴后的傅筱安,穿上千爽的浴袍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客厅里他似是睡去的模样。 她定在原处,迟疑着该不该上前,担心是否会打扰他。 忽地,似是察觉了被注视的目光,紧闭的双眸掀了掀,「有话要说就过来。」 他动也不动的说。 傅筱安悄悄走近他,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两句话,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掀开眼皮,赵棠雍冷冷瞅着两颊恢复红润的她,「还真是简单扼要。」撇了撇嘴,「你去哪里了?」 「到出版社签约。」 「出版社签约?你又跟别人签了什么约?」 「你说过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安排生活的,对不对?」 「所以呢?你想叫我住嘴,不许问?」 这个王者的脾气不大好,瞧,眉毛又杀气腾腾的拢起来了! 「不是这样子的。我接了一份翻译的工作,是学姐介绍给我的,平常就在家里工作,有事情可以忙才不会成天发呆啊,而且,你想要找我,我也随时都在。可以吗?」她问。 「哼,你不是都已经决定了吗?」现在才问,一点诚意都没有。赵棠雍在心里发出一记冷哼。 看他又闭上眼睛,她难掩关心的开口,「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到床上去睡?」 他迟迟没有回答,沉吟许久,才又说:「我这几天到国外几个据点去视察,顺便跟合作对象开会,时间太赶了,没帮你带礼物。」 他是在跟她交代行踪吗?傅筱安望着他,忍不住笑了。「没关系。」 他救了她呢!这比任何礼物都还要珍贵。 拿过搁在一旁的提袋,她小心翼翼的把里头的东西逐一拿出来整理擦拭,暗自庆幸一切多亏学姐细心,把稿子装在塑胶封套里,要不然这些稿子铁定跟手机落得同样的下场。 忽地,赵棠雍张开眼,恰好瞥见熟悉的封面,冷不防从她身后探出手来,一把抽过了封面是他自己的商业杂志。 「你买的?」 「……」看着他手中的杂志,她有些尴尬的点点头,默认下。 出于想念的冲动,出于体贴的想要了解,这应该偷偷做的,却被人赃俱获了,傅筱安只能在心中暗骂自己是笨蛋。早知道就不整理提袋里的东西! 「干么买这个?」 「没有啊,就只是想看看。」她一语带过。 「是想看看我有多少身家,想看看我有多少能耐,再想看看你还能从我这儿讨到什么好处吗?」挂着浅浅笑容,他戏谑却冷酷的说。 他的话,还真是伤人! 对,他是用五千万买下了她,可是并不代表可以这样践踏她! 尽管她气愤的捏握住拳头,终究还是咬住下唇,倔强的别开脸不回应。 杂志没骗人,他很了不起,他很富有,他高高在上,但是杂志也是骗人的,他很可恶,为人一点也不仁厚,甚至很歹毒,光是她,就不知道被他羞辱过几次了! 她不发一语别开脸去的举动,让赵棠雍突然感到不舒服。 怎么不反唇相稽了?难道,他真的刺伤她了? 「你生气了?」 仓卒收拾受伤的心情,须臾,傅筱安回过头正视他,刻意笑得灿烂,「我哪敢生气,我只是一个小情妇,乖巧是我的第一守则。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也是当初你教我的,我只是好好学习而已,你说,假以时日,我应该可以变得很聪明吧?」说完,又回过头去,把心里的五味杂陈留给自己。 赵棠雍冷不防的靠上前,双手从身后横过她的颈子,将她囚在他的怀里,手掌从她浴袍的领口探了进去。 他没有轻薄她,而是交错着双手,紧紧抓握住她单薄的肩膀。 「好样的,这么倔强。」他低喃,「看来,不多花点心思在你身上,你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微侧着脸,他顺势吻上她脆弱的耳颈,恶意勾引起她身子的一阵颤栗。 「听着,我就在这里,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过来认识、熟悉,从现在起,我开放这个权利给你。」说完,他含吮着她的耳垂,极其挑逗。 傅筱安抓住胸前的衣襟,忐忑着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尖锐的颤栗一路从脚趾窜上她的身子。 絮语,他才轻笑着退开。「我先去洗澡,待会带你去吃晚餐。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先换上纸盒里的衣服,然后勉为其难的拿出你的耐心,稍等我一下。」 松开对她的钳制,赵棠雍起身走向浴室,留下一脸红赧的女人。 那是什么口气啊!跟她装卑微,存心刁难她? 杂志封面的他依然自信的笑着,傅筱安有种被看透的不安,最后,她索性翻过杂志,硬是把那张叫人怦然的脸,遮盖起来。 【第六章】 明明只是吃顿晚餐,却隆重得像是要参加宴会,傅筱安扯扯身上的洋装,不禁怀疑这样的装扮是不是太招摇。 可是,情妇不就是得负责取悦?如果这样能让金主开心的话,她又有什么好抗议的呢?没资格呀! 轻搂住她纤细的腰,赵棠雍堂而皇之的带她走向饭店里着名的日式餐厅。 他的出现,让整个餐厅的服务人员都骚动了起来,一度甚至考虑婉拒其他顾客的光临,并打算派出主厨来一对一服务,但傅筱安觉得很不自在,那太慎重了。 接收到她眼里的抗拒,所以赵棠雍招来领班,「不用刻意招呼我,一切一如往常就好,别妨碍其他客人用餐。」 「是。」领班俐落退开,如实把他的话传递出去。 这种陌生的高档饮食环境,傅筱安并不是很熟稔,即便她曾经在古苑餐厅工作过,第一次变成接受服务的对象,还是挺别扭的。 「放轻松,就只是吃饭而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因为我而勉强自己,我应该不是那么苛刻的人才对。」 然而她不语端详的反应,却让他不由得认真的思考起来,难道,他真的很苛刻吗? 「是不苛刻,而且还很大方,只是,有时候很严厉。」 「我对你很严厉吗?」 「非常严厉,比我爸爸还严厉。」 「我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父亲,别拿我跟你父亲比较,我还不到儿女成群的岁数好吗?」夹了一口食物,他霸道的塞进她的小嘴。 「晤……」她涨红脸抗议的睨着他,终究还是乖乖的低头咀嚼。 就这样,赵棠雍招呼着整个晚餐的步骤,专注的看着身旁女伴的每个表情。 若不是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傅筱安会以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爱上了她这只臭小鸭。 他是个很会宠女人的男人,无所不在的体贴,让身边的女人享尽一切的呵护宠爱,这样无上的待遇,要女人不去爱上他,真的很难。 只是,为什么突然这样? 看来,不多花点心思在你身上,你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所以说,他是想用温柔击败她,让她眼里只能有他?天啊,多霸道、多贪心的男人啊! 「赵棠雍,你不能怪女人会爱上你。」她突然认真的说。 这女人竟然对他指名道姓! 第十五章 「女人,我虽然不喜欢你像张秘书那样拘拘谨谨的称呼我,但也不喜欢你指名道姓的喊我,如果可以的话,建议你可以省略我的姓氏,这样听起来会让人感觉温柔一点。」 他喝了一口温过的清酒,「还有,女人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爱我,我只是不喜欢被婚姻绑住,谨守分际的爱我是允许的,而且欣然接受。」 侧过脸,她凝望着眼前这过分出色且自信的男人。 太难了,他的温柔让女人有了太多贪心的想像,难怪女人都想要利用婚姻的手段霸占住他。所以说,他不是太多情,就是太无情,给女人无限的希望,却又让女人彻底绝望。 「清酒,要喝看看吗?」他端着酒杯问。 傅筱安点点头。 他毫不避嫌的将他的杯子凑近她的唇,亲昵的喂饮她一杯酒香淡雅的清酒。 「嘿,小口就好,别一次喝那么急。」他顺手抚过她唇上的湿润。 好吧,就满足他吧,谁叫她是他花了五千万元包养下来的女人呢?如果连她都不能顺应他在爱情自由的要求,那他也太可怜了,赔钱又伤情啊! 所以傅筱安告诉自己,她会回应他施予的感情,不让自己糊涂的哀伤他,尽管很难,她也会努力去做,谁叫她是他的情妇呢? 饱足的晚餐后,酒廊里传来的爵士音乐吸引了她的主意,嚷着要去看看,赵棠雍无条件的应允了。 她开心的想要品尝每一种酿造后的香醇滋味,拉着他的手就想要跳舞,他知道她醉了,脸颊上微醺浅染,带笑的双眸滴溜滴溜的转动这年纪特有的风情。 眯起眼,赵棠雍心里萌生一股强烈的占有念头。 他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美丽的微醺模样,痛恨酒吧里的其他男人垂涎她可爱的笑容,于是拉过她,紧紧将她护卫在怀里。 「筱安,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乖,听话。」 她迷蒙的望着他,听见他要她听话,便不吵不闹的点点头,任由这个男人带走当习剑。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呀! 回到酒店,她像个天使股枕在雪白的床上,睡得不设防,赵棠雍双手撑抵在床上,低头从她微嘟的红唇偷窃了一个吻。 她毫不抗议,只是发出浅短的一声娇笑。 拨开贴散在她颊上的发丝,浓烈的渴望在他身体里酝酿。 伸手拉下她洋装背后的拉链,裸露出雪白的肌肤,往她肩膀抚去,洋装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她的身子,低下头去,他轻轻的亲吻那白净的背脊。 她是属于他的,身上的每一寸,也包括心里、脑里的点点滴滴。 要拥有她很容易,可是他却破天荒不想这么野蛮的去掠夺属于她的纯粹,只是安分的帮她褪下累赘的洋装,拿出衣架吊挂在一旁,接着拉过柔软的羊毛被,包裹住这美丽的身躯。 只是这样的过分慎重,让心中另一个自己发出抗议。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她不过是个情妇,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上?大可不顾一切的占有她啊!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想吓坏她,再者,扮演一个野蛮的掠夺者,只会让他讨厌起自己的不文明罢了。 他不差这一次的男欢女爱,但是,想要给她一份呵护的心情,却很深刻。 瞧瞧他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看来,豢养情妇,并不如他想象中来得轻松啊! 赵棠雍苦笑。 「好好睡,我的情妇。」 按暗房里的灯光,他走到客厅,翻出几份文件,靠着沙发安静的审读起来。 「赵棠雍……」 凌晨五点钟,一记夹杂着惊慌的哽咽在宁静的房间响起,赵棠雍搁下手中的原文书籍,赶紧起身。 区隔着客厅与寝卧的屏风旁,就见他的天使赤裸着身子,像个无助的小孩似的,低低喊他。 不能说没有受到冲击,那无瑕的姿态,天使的形象,深深的魅惑了他身为男人的视觉,然而她的泪,遣回了他的理智。 他快步回到卧室,抓来长袍,从身后包裹纤瘦的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醒了?」 傅筱安的脸颊有些苍白,甩甩头,甩去未干的眼泪,抿着嘴,不愿意去回忆梦境里,她看着他闯进满是瓦斯气味的屋子,然后一记措于不及的气爆,他被炸得尸骨无存…… 「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没看见你,我……」 他在她腰上系好长袍的结,给了她一抹安抚的吻,「要不要喝水?」 「不用。」她还有些恍惚,睁着茫然眼神,「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睡?」 「在看一些文件,顺便翻翻书,找点资料,好为早上的会议抱佛脚。要来陪我吗?」 「好。」 他领着她,赤脚走过饭店的地毯,来到沙发上,拾起书本继续方才的阅读,傅筱安则侧着身子,枕在他腿上,仿佛这就是注定的姿态,属于她和他。 赵棠雍顺着她的发丝,宁静感受这难得的幸福,她又睡去了,嗅着他的气息,温驯的睡去,直到他要离去的脚步,惊扰了她。 赵棠雍恢复西装笔挺的模样,昨晚的温柔少了点,干练的神色多了点。 他单脚屈膝的蹲下身,「我要去上班了,今天你暂时乖乖留在这里,等厨房改装完再回去。」 「改装?为什么?先前你不是才让人重新整理装潢过的吗?」 「为了避免危险,我叫张秘书让人把那见鬼的美式瓦斯炉改掉,换成电子式的炉火,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昨天是我不小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摇摇头,「既然是发生过的事情,就代表未来还有潜藏的危机,我不允许这种危机继续存在。」 「不要这样宠我……」 「谁叫你是我赵棠雍的女人,只要你永远对我乖顺,我就会一直宠你。」 她知道他会,除了不能给一桩婚姻外,她相信他会给她全世界。 他吻了她,留下短暂温存的力道,旋即起身离开。 傅筱安突然没有自信了起来。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尽一切所能去满足赵棠雍,要顺应他在爱情中自由的要求,要给他一份没有压力的感情回应,可是,现实中,却不知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给的温柔,也不知道怎样的体贴才是他需要的,为此,她很苦恼。 和前男友的短暂交往里,她为生括奔走消磨了爱情里大半的酸甜苦辣,再者,两人之间对未来迥然不同的想法,也间接消减了爱情的浓度。 对她来说,前男友的变心,根本完全无法和现实生活的打击相比拟,甚至是微不足道,她只觉得衰,并不会难过。 可是赵棠雍不同,身为情妇的她有责任、义务要这么做又或者私心里,她也想要这么做,想要讨他的欢心。 面前的英文文稿,她翻译了几句就再也继续不下去了,几番挣扎,她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拨给学姐。 听了她吞吞吐吐、没头没尾的说法后,陈瑜马上会意过来,「所以这通电话是说,有个你很重视的男人,你想要对他表达一份来自女性的温柔善意,嗯……或者说是爱意啦,简单来说就是,你想要讨好他,想要把他放在心坎上去对待?」 这么坦白?「……应该可以这么说啦!」 第十六章 「哦,傅筱安,你干脆一点好不好!这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问我这种事情,你是问对人了。今天下班后,到出版社楼下的咖啡厅来找我,我好好传授你一些身为女人的温柔秘笈,保证那男人手到擒来,要不也要彻底宠坏他,让他一辈子离不开你。」 嗄,一辈子?会不会太夸张了点?「那就先谢谢学姐了。」她暂时如释重负。 傍晚,依约来到咖啡厅,陈瑜朝着外头探头采脑的她招手,她立刻蹦跳着跑了进去。「学姐,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急,等事情成功之后再好好答谢我也不迟。现在,快点准备好,待会我说的每句话,你给我乖乖的write it down。」 「是,我知道了。」像个好学生似的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必恭必敬的傅筱安不管学姐说了什么,全都巨细靡遗的记下来。 两个小时过去,望着笔记本里满满的,出自学姐本身经验累积而淬练成的完美女人教战手册,傅筱安当场崇拜得打算从今天起就要将它摆在床头,奉为至宝。 只是,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理想跟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教战手册第一条,伺候更衣,从挂西装开始。 话说她想要在赵棠雍踏进门的第一时间,体贴的为他脱下西装,可是身高的差距却重创了她的第一步。 她根本构不到他的肩膀,结果害她只能像个小丑似的,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画面根本一点都不唯美。 再者,学姐还指导说,男人脱下的西装不是吊在衣架上就没事了,细心的女人偶尔还要用小刷子,轻轻的刷去上头的毛发灰尘才行。 她做了,而且很尽心尽力,结果——她竟然失手把赵棠雍新订做的一件羊毛料顶级西服刷坏了! 当时,他顶着青灰各半的无奈表情,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我的衣服会有专人负责打点,包括清洗跟整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就让那些人去伤脑筋就好,你不需要找自己麻烦。」 她的努力跟体贴到最后竟然变成是找麻烦!她当场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差没切腹自杀,以兹谢罪。 不过冷静!冷静!都说国父推翻满清是经过十次革命才成功的,平凡如她,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而气馁呢? 嗯……因为家世背景的影响,赵棠雍向来对美食、美酒都有着精辟的一番见解,如果能在食物上满足他,也算是她所回报的一份小小体贴吧? 有鉴于先前的失败,傅筱安决定更改作战步调,秘密进行,如此才好一举擒获赵棠雍赞赏的目光,完美传递出她的温柔体贴。 只是说起她的厨艺……当初母亲还健在的时候,她跟父亲都是君子远庖厨的忠实信徒,原则上,她的厨龄根本是属于新生儿等级,未经开发。 尽管母亲辞世后,留下一堆独家料理的宝贵食谱,偏偏她被债务跟生活逼得麻木不仁,根本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学习,颠沛流离的三餐大多就是靠白吐司跟泡面在度日。 为了赵棠雍,她特地回老家翻箱倒柜的找出母亲留下的独门食谱,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闭门试做几道家常料理,原以为成果可期,结果——麻婆豆腐因为没掌握好火候,当场变成豆干,而经典名菜风梨虾球则被搞成一盘烂虾泥。 然后,为了做出赵棠雍早餐最爱吃的炖炒蛋,在蛋价高涨的时期,她不惜毁了一堆蛋,却还是让满锅的嫩黄变成焦黑,甚至一度重演上回的意外,差点把刚翻修改装过的新厨房烧出一个窟窿,再酿成不幸呛死自己的惨剧。 「天啊,咳、咳……」 踉跄的狂奔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某个西装笔挺又帅气过人的家伙挥开浓雾而来——两人四目交会,赵棠雍眉头深锁,显然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在一团烟雾弥漫的厨房里找到他的小情妇? 「你再做什么?为什么整个厨房都是烟?」语气微微发怒。 「我、我……」傅筱安根本没脸说出口。 锐利的眸子看了看流理台上的惨不忍睹,他眨动眼睛,当机立断说:「那种恶心巴拉的料理,你休想说服我吃,就算我再怎么疼爱你,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肠胃健康开玩笑。」 说完,极其嚣张的转身离开,完全不给她留丁点面子。 然后,远远还传来臭男人的命令,「快点把这熏死人的油烟给我消灭掉,我快受不了了!」 算了,吃苦当吃补,羞辱当爱抚,给自己心理建设后,傅筱安马上决定遗忘这一天的记忆。 偏偏隔天清早,她的情绪还处于一种方兴末艾的低落中时,赵棠雍竟然亲自下厨露了两手,彻底重挫了她仅剩的自尊! 同样的菜刀,同样的锅铲,只见人家三两下就搞定了一顿不输五星级饭店的早餐,整个人依然英气勃发,帅得不像话。 「你、你会下厨?」惊吓之余,她颤抖着嗓音问。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多少学了点。」男人得意扬扬。 哼,好一个多少学了点,他根本是存心羞辱她的! 吃着美味的早餐,傅筱安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突然,他正经八百的问:「你平常的三餐都是怎么打发?」 「自助餐,吃泡面,要不就是熬白粥配点脆瓜、面筋。」 赵棠雍一听,整个人毫不客气的翻了一记大白眼。 「忘了这件事情。从明天开始,我会另外请个钟点厨娘过来,想吃什么都可以跟她说,不要再给我搞出像昨天那种场面,简直是生化战场!」 嗄,生化战场……傅筱安的雄心壮志都在现实里被消磨殆尽,最后,不得不认清事实,乖乖的回归基本盘,不再意图炒作。 虽说,以色诱人能几时,但是她每一出手,非但没让赵棠雍开心,还让他很头痛,信心大失的她只好接受学姐的建议,一动不如一静,把自己变美就对了。 瞪大眼睛,她凑近面前的镜子,生硬的刷动手中的睫毛膏,成果却叫人不大满意,于是她不死心的又重复了一次步骤。 过去的二十多个岁月,傅筱安从来没这么仔细的盯着自己过,更遑论是粉妆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化妆,虽然称不上技巧纯熟,但她想,应该不会太困难才对,因为她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化妆这种玩意儿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天赋,与生俱来的本能,要不,琳琅满目的彩妆品是要卖给谁? 放下睫毛膏,身子往后一退,透过镜子端详成果,蓦然——「啊,鬼啊!」她狠狠的被自己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身来。 下一秒,她转身奔向浴室,扭开水龙头,拼了命的洗那张恐怖的脸。 天啊,怎么会这样?学姐明明说很简单的啊,为什么她依着步骤做完,却像是魔戒里的半兽人? 想到她竟然天真的试图将这等恐怖的画面呈现在赵棠雍面前,傅筱安当下更是心寒,只得卯起来卖力搓洗自己的脸。 忽地,一个充满疑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要洗多久?」 她猛然一惊,定住动作抬起头,就见洗脸台前的镜子里映照出一张熟悉的无敌帅脸,那个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男人,竟然就贴靠在她身后不到一公分远的距离。 第十七章 「我在问你,你还要洗多久?我要用洗手间。」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我……」 「你在惊讶什么?半个小时前我不是让张秘书打过电话了吗?」 挑眉。 啊对,张秘书确实打过电话,她才会疯了似的想要化妆给他一个不同以往的自己。 「桌上那些化妆品是做什么的?还有,你为什么洗脸要把自己的脸搓得红通通的?想要扮演关公吗?」赵棠雍不解。 关!关你个头啦!「我、我……我在学化妆。」气闷。 前些日子,她曾经偷偷探过他口风,要他分别简单评论女人化妆与不化妆之间的差异,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化妆的女人风情万种,像杯醇酒,可以让男人见识到不同的迷人滋味,至于不化妆的女人,我想,充其量就只是一杯白开水吧!」 所以她想,以赵棠雍的能耐,多得是喝不完的琼浆玉液,口味自然被养刁了,哪会希罕一杯白开水,因此她才会想要努力让自己变成一杯醇酒啊! 谁知道,再度锻羽而归。 听了她的回答后,赵棠雍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嘴角,突然,伸手冷不防的一把掐住她的脸——「你想毒杀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些化妆品含铅量有多高?有多少男人是被自己最亲密的女人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你明明说化妆的女人风情万种,是杯醇酒……」 「酒是穿肠毒药,你没听过吗?」 傅筱安登时哑口无言。够了,真是够了,她讨好不了这个男人,她根本当不了一个完美的情妇!为什么她的努力,总跟理想差个十万八千里,难道,她就真是一个没用的情妇吗? 端详着面前写满气馁的脸,赵棠雍暗忖。 她该不会是想要讨好他吧? 早怀疑她很久了,最近老是反常的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情,害他还以为她是被附身了呢!原来是这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窃窃的笑着。 好啦、好啦,勇气可嘉,最近身边有了她,生活果然有趣了起来。 他决定给她一点小奖赏。 就在傅筱安跟自己生闷气的时候,赵棠雍无预警的抱住她,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记深刻的吻,吻得她晕头转向,分不清楚天南地北。 「我月底要去英国出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他用魅力迷惑这个没心机的傻女人。 眸光迷蒙,「我可以去吗?」哎唷,她很没用的,他真的愿意把她这个拖油瓶带在身边?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不是梦想着要去伦敦的剧场看表演?这几天你可以先想想要看哪出歌剧,我好让人先安排。」 「太棒了!」暂时撇下那些妄想讨好他的挫败,她搂着他的颈子,傻气的猛点头,整个屋子都是她开心又娇甜的笑声。 她脸上那毫无保留的笑像一记撞钟,撞进了赵棠雍的心里,响亮了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多美好的笑容,那么自在开怀的畅快,让他无法抽离视线,眸色也悄悄转深。 这个傻气的女人,就非得对他笑得这么没有心机吗?他可是个满脑子都想掠夺的野蛮男人,尤其看到无害的笑容,就想要占为己有,她该要有点危机意识的。 察觉他的沉默,「怎么了?」她问。 收回目光,他倏地松开她,「没事,出去吃饭。」 越是察觉自己那么固执的想要珍惜她,赵棠雍就越是感到害怕。 如果她只是一个情妇,他理所当然可以享受与她的温存,可是,他却不愿意这样对待她,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视,已经超越了对情妇该有的态度,可是,却改变不了。 甚至,他不只一次有走火入魔的希望把她的纯净保留到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该死,他该不会想要娶她吧?他当场落荒而逃。 温暖一撤开,傅筱安的身子就冷了,茫然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她明明感受到他那细微的转变,拥抱她的手劲,凝望她的眼神,还有身体传来的热度……那些她明明都感受到了。 为什么,最后他只是松开了她? 她不够好吗?不够吸引他吗?难道,她连当一个情妇,都不够称职吗? 一股无法消解的失落深深吸附住她的心情,让她感受到似是绝望却又心痛的感受。 第一次,她对自己身为女人这件事,那么的无力且挫败。 【第七章】 独自驾着车子,往位于山上的赵家宅邸驱近。 好几次,赵棠雍都想要来个三百六十度大回转,绕回市区去看那个被他豢养的女人。 这些日子里,每次一踏出属于傅筱安的空间,他的脑子就会不自觉被她的身影占据,再者,几次领教她对生活常识的严重不足与危机处理的迟缓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那偌大的房子里。 不想跟自己的担心过意不去,只好开始天天向她报到,结果反倒搞得她都觉得他奇怪了起来。 「咦,为什么你这阵子天天都来?工作不忙吗?」 「放心,公司还没倒闭,不用担心我会太闲。」 「可是你之前说过有空才来的。」 「所以结论是什么?你现在是想赶我走?」 「哪敢!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情妇。」 「那就表现出欢迎的态度。」 「可以。」她把头往前倾向他怀里,淘气的蹭了蹭,露出微笑的脸,「这样够欢迎吧?」 回想她顽皮的姿态,他就不自觉的笑了。 那个淘气鬼,每次总要把他气得半死才甘心,有时他都不禁纳闷,他养的是情妇还是个女儿,老叫他牵肠挂肚的。 思绪一起,伸手便探向前方的手机,想要查勤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乖乖想念他? 忽地,理智让他及时住手。 又来了、又来了!最近这种近乎被制约的愚蠢行动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别说他自己觉得夸张,就连张秘书都不住对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难道,他爱上她了? 不,怎么可能?他是喜欢跟她在一起,因为她总有数不清令他莞尔的表现。 他是很喜欢捧在手心呵宠她的感觉,因为她会用那双澄透的眸子,无私、崇拜的看着他。 这个女人放下了战斗,学会了乖巧,满足他身为一个男人的保护欲,也满足了他被依赖的需要感。 当别人都对他的慷慨视为理所当然时,只有她是那么虔诚的对他怀抱感激。 他不是无私的神,大善人也不是他的人生梦想,他渴望开心,任何能够引起他无上乐趣的人、事、物,他赵棠雍都会不惜一切去拥护。 而现在,傅筱安是他拥护的重心,是站在他心头上的。 不过,他也更小心提醒自己,不该受她影响太深,因为?失去了原本的准则,只会让现在的乐趣失衡。 做出结论后,他还是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最后才决定彻底贯彻今天不见那小女人的指令,要自己乖乖的回到大宅,乖乖到老妈面前束手就擒。 这是每月一次的家族聚餐,所有赵家人都会回到这里,扣除了出嫁的堂姐妹,也约莫有二十来人的阵仗。 现在,两位赵家大家长坐在主位上,欣慰的看着这一群儿孙晚辈,两人吃得不多,却笑得开怀。 第十八章 赵棠雍是第三代里的老大,从小备受疼爱,出类拔萃的表现又最符合爷爷、奶奶的期望,难得现身一次,总是大家的注目焦点。 「棠雍,你多久没回来看奶奶了?刚刚你回来前,奶奶才在跟大家说,别把公司的事都丢给你一个人忙,瞧,都耽误了你的婚事了。」 向来好说话的婶婶冒着被赵棠雍埋怨的危险,背负家族的重大期望,率先开出第一枪。 第一时间,赵棠雍选择不答腔,只是不断用笑容蒙混带过,以免一开口反击,就被大家的枪口打成蜂窝。 他偷看爸、妈一眼,果然,他们就像个没事的人似的,一副置身事外的超然样子。 阴谋,就说这种聚会都是阴谋,成天只想设计他被女人套牢! 当初他不愿意接班,整个家族的堂兄弟联手出卖他,说什么赵家的事业发扬光大就靠他一人了,妈的!他拼了命的做到,结果咧?现在大家又巴望着他快点成家立业,好替赵家第四代的开枝散叶尽点心力。 世界上有没有这么「爽快」的事情啊?好康都别人抢,坏事都他赵棠雍来担,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雍雍,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好女孩啊?如果没有的话,奶奶的姐妹淘家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小孙女……」 他拼命的吃饭,活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似的,就是打算把奶奶的假吃饭、真相亲提议当作空气。 「棠雍,奶奶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来了、来了,老妈果然补上一枪。 「听见了,可是我下个礼拜要去英国出差,奶奶的聚会我去不了,要不,棠颐去好了,反正他也老大不小了,去吃吃饭,应该没关系吧?」 他把子弹原封不动的送给了面前的堂弟。 「我?这种僭越的事情我可不敢做。」赵棠颐马上撇清。 「对,不可以,千万不可以的,长幼有序啊!」婶婶偷偷跟对面的兄嫂交换眼色,不忘替儿子解围,子弹又马上打包归还给目标人物。 好、好、好,就是存心要他去死就对了啦! 「丁家的小姐是怎么回事?」赵老爸受迫于桌下的那只严厉妻脚,不得不重新点燃战火,「我看她还挺不错的啊!落落大方,人也美丽。」 「没怎样,大家就只是朋友。」赵棠雍冷漠的说。 「是普通朋友还是女朋友?」赵老妈超爱演明知故问这档戏。 赵棠雍翻了一记白眼。奇怪了,当初听到他跟丁莉岚疑似在交往,老妈二话不说马上跳脚说她太老,不适合他,怎么现在又一副惋惜、悔恨的样子? 「前女友。妈,你不是说她大我三岁,会把我压落底?还说她长得俗艳又霸道,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婉约之美?」他忍不住爆发。 糗了,赵家太子好像变脸了,刚刚忙着开枪的大家开始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放下碗筷,他拿出传闻商场的可怕形象,先是笑得大家一阵哆嗦,然后不容反驳的撂话。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担心我结不结婚了?我郑重跟大家宣示,我,赵棠雍不是同性恋,爱那些软绵绵的女人,多过汗腺发达的臭男人,我会努力为集团开疆辟土,也会不忘腾出时间跟女人翻云覆雨,所以,请大家不用担心我性生活失调,如果你们只是想要一个小孩,我会在外面多养几个情妇,集合众人的力量多多增产报国,至于结婚,就免了。以上。」节奏明快,铿锵有力。 他一说完,一群堂弟们纷纷噗哧的笑了,唯独长辈们各个表情尴尬。 「儿子,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你真要养一堆情妇?」赵老妈难掩惊恐。 「妈,你放心,我会安抚好她们每个人,让她们一个一个都乖乖听话,绝对没有人敢造次,营造出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的生态制衡,可以吗?」他咬牙切齿的问。 赵母眼一翻,哀莫大于心死的倒在老公身边寻求安慰。 但这并不是今晚的句点。饭后,赵棠雍被爷爷点召至书房。 「还跟大家生气?」八十多岁的赵爷爷依然硬朗的泡着茶。 「没有。」他撇撇嘴。 别人都说他是商场的狠角色,可是回到大宅,站在爷爷面前,他还是当年那个鬼灵精怪的小男孩,语不惊人死不休。 「气呼呼的还说没有。」爷爷笑着给了他一杯茶。 「爷爷找我有事?」 「喝茶聊天,一定得有事吗?」 赵棠雍没说话。反正他这个孙悟空,在爷爷这个如来佛面前也变不出把戏。 喝了半个小时,爷爷总算开口了,「情妇不用养太多个,道理就跟老婆不要娶太多个一样,贴心的,一个就够了,剩下的,都是兴风作浪来讨债的。」 「爷爷不反对我养情妇?」 「我反对你就不做吗?」 知他莫若爷,他是怎样的反骨性子,就数爷爷最了解他,偏偏那是他的爷爷,不是他的女人,可惜唷! 又跟爷爷闲扯了些琐碎事,赵棠雍才走下楼梯,刚刚差点遭到流弹波及的赵棠颐等在前方。 「什么事?」 「医院打电话来说,傅小姐的父亲最近做了一次癌细胞追踪检查,结果刚刚出炉了。」 「然后呢?? 「要有心理准备,情况非常不妙。」 略微拢眉,旋即又松开,「那是你身为医生的责任,跟我说有什么用?」他佯装淡漠的想要走人。 追上前,「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的,毕竟她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赵棠颐意有所指。 冷冷一瞥,赵棠雍依然维持从容,存心不让人发现他心里的想法。 「你觉不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死心眼的女孩,尤其是死心塌地那一种?」 「你什么时候也会看相了?」嘴一扯,他笑得讽刺。 「如果不嫌弃,我也可以替大堂哥看看相。」 「请问赵半仙看到什么了?」 「死心塌地的死胡同。」 赵棠雍凛凛的瞪了一眼。 「赵医生……」 赵棠颐回过头去的时候,病弱的男人正拖着蹒跚的步伐朝他走来,他赶紧拉开脚步,迎上前去扶住软弱的病体。 「傅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让护士小姐帮你,你身体虚弱,不应该自己下床的。」 傅大维虚弱的喘了一大口气,「身体状况我多少心里明白,能拖多久都是听天由命,只是有件事情我不放心,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亲口问问你。」 张望了一下四周,赵棠颐扶着他朝最近的椅子走去。 「到那边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 坐上了走廊旁的椅子,傅大维等不及喘口气,便一把抓住赵堂顾的手,「你跟筱安是朋友吗?我听护士小姐说,这阵子你帮了我们家很多忙。 「嗯,是跟傅小姐有几面之缘。不过,由于傅先生的病不是我拿手的领域,所以认真说来,我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只是偶尔来了解情况而已。」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筱安?」傅大维单刀直入的问。 「傅先生的意思是?」 「筱安是个单纯的孩子,要不是我这辈子过得太潇洒,她跟她妈妈也不会落得如此凄凉,每次看到她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我就很自责。赵医生,我知道我们家的债务很多,但是,只要筱安抛弃继承就会没事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第十九章 先是愣了下,接着赵棠颐才恍然大悟,旋即笑了开来,「傅先生,你误会了,我跟傅小姐不是那样的关系。」 「不是?那会是谁?筱安最近来看我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还说她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如果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那是为什么?」 「她或许是有喜欢的人,但是,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知道是谁吗?我想要见见那个男人,我知道自己的病拖不了多久了,只想要亲口对他说,请他好好照顾筱安。」傅大维眼泛泪光,满是乞求。 赵棠颐静静的想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请他过来医院一趟的。」 「千万别让筱安知道,这是我们男人间的秘密。」 他点点头,无声应允。 一个小时后,赵棠雍雷霆万钧的走入医院大厅,神色紧张的搭上电梯,见到堂弟劈头就问:「她人呢?早上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刚刚在高层会议上,一接到傅筱安被送进医院的消息,他马上撇下集团所有一级主管,风驰电掣的赶来医院,整颗心都因为那个女人而慌得七上八下。 看到威风凛凛的大堂哥也有惊惶失措的时候,赵棠颐当场演不下去了,笑着对他说:「嘿,原来傅筱安这张王牌这么有效,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呢?」 该死,这家伙竟然拿她的安危来跟他开玩笑! 发现被摆了道,赵棠雍愀然变色,揪起堂弟的衣襟就吼,「赵棠颐,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给我老实说清楚!」 面对盛怒,赵棠颐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拨开胸口的束缚,他好脾气的说:「傅先生要求见你一面,有些话想要亲口对你说。」 「傅先生?」赵棠雍一愣。 「傅筱安的爸爸。走吧!」赵棠颐在前方领路,「我必须先跟你说,他的情况真的不太好,随时都会陷入昏迷,待会讲话尽量讲重点,别浪费时间。」 「傅筱安知道吗?」 「应该心里有数,毕竟她天天来,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一滴虚弱,她没说不代表没有感受到。」 「为什么会突然指名要见我?」 他不认为傅筱安会对她父亲提起他,毕竟,他是以钱遮天,砸了五千万包养她的恶劣男人,她再笨也不会傻得跟父亲提起这种事。 「他在他女儿脸上发现了幸福的踪迹,以为是我。我可不想背黑锅,所以觉得有必要由你亲自来听他说说话,毕竟,你现在是傅筱安的「拥有者」。」 他没好气的一瞪。「赵棠颐,我突然发现你很爱卖弄一些双关语,只是让你在医院里开刀看病,还真是小看你了。」 「是吗?但是我很喜欢这种生活,多谢大堂哥抬爱了。」到了病房门口,赵棠颐停下脚步,轻敲了两声,推开房门。 赵棠雍这时的心情,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活像是个要拜见岳父的傻小子,竟然一整个手足无措起来,简直超蠢的! 只是,他在不安什么?他跟傅筱安不是一般男女朋友,不是什么恋人,他们是金主与情妇之间的关系,不伦不类得很,这种傻女婿拜见岳父的心情,照理说应该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才对啊! 「你就是赵先生……」听见声响,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勉强要起身。 「伯父,请别起身,躺着就好。」赵棠雍快步上前接住那只伸来的手,从被紧握的力道里,明显感受到一股真诚的恳求。 「听赵医生说你很忙碌,不好意思,还突然把你找来。」 眼前的男人真的太憔悴了,即便赵棠雍对医学一窍不通,都不免有了最坏的联想。 「没关系。」他直挺着背脊,端坐在傅大维面前,「伯父有事情想要当面对我说?」 「嗯,对,一定要见到你才行,所以才冒昧的请赵医生帮忙。」 「什么事?」赵棠雍从没如此紧张过。 傅大维仔细的看过眼前这名伟岸男子,滴水不漏的在为女儿的下半辈子幸福把关,举凡对方的姿态、眼神,都谨慎的没有遗漏,终于,他看得够久了,大抵也心里有数。 不错,这男人看起来不错。 「你会永远疼爱筱安吗?」傅大维也不拖泥带水,率直的问。 赵棠雍先是一怔,继而望进那双为人父亲承载最后希望的双瞳,心里好像有什么她方被撞了一下。 「请你回答我。」 须臾,他笃定的点点头,「我会。」 「那就好,那就好。」傅大维明显松了一口气,「多包容她,她很单纯,也很固执,但是心地很善良,我不要求你给她富裕的生活,只希望你能疼爱她,拿真心来对待她,这就是我为人父亲,最后的、小小的希望。」对着赵棠雍,他感激的低下头来。 「伯父——」 傅大维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安慰字眼,「这不是丧气话,是自己也有感觉,这一关我是过不了了,但是,筱安这孩子我放不下,如果能当面托付给你,我也心安了。」 赵棠雍拧眉,「伯父信任我?」 「跟你握手就知道了,很实在,而且你的眼神也很正直,我相信你。」 就这样?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他就全然的信任了他?无法言喻的心虚蔓延在赵棠雍的心头。 傅大维从枕头下拿出一只古董怀表,「这应该是我们家最值钱的一样东西了,就当是一份诺言。抓过赵棠雍的手一搁,紧紧的握往。 这意味着慎重的托付,是终其一生的期限,他应该要冷漠的抽回手,置之不理的,可是他却没有,反而还握紧了那只意义非凡的怀表。 从病房走出来后,他一迳的沉默,开始觉得,自己其实是可鄙又可恨的贪心。 盯着桌上的宴会邀请函,赵棠雍沉思须臾,食指按下内线。 「张秘书,今天晚上的宴会通知傅小姐空出时间来,下午先让司机送她去蕾尔丝,请专人帮她打理。」 「副总裁,晚上的宴会主人是丁莉岚小姐的父亲。」张秘书提醒。 「我知道,照我说的去办就好。」 「是。」张秘书不再有异议。 结束对话,赵棠雍扔开邀请函,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心里却已经盘算过许多。 尽管外界还是流言不断,一副随时等着看赵丁联姻大戏的样子,但对他来说,分手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何必又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他深知丁莉岚个性高傲,自然不会轻易松口承认分手的事实,再者今天这张宴会邀请函又来得奇巧,他不想奉陪搞扑朔迷离那一套,既然人家不想证实,那就由他亲自粉碎那些无聊的揣测吧! 这厢,傅筱安显然吓了一跳。 「要我陪他出席宴会?等等,张秘书,应该只是我们私下去吃顿饭而已吧?」 「不,是公开场合的宴会,请您马上空出中午过后的时间,一点钟左右,司机会送您到造型工作室,将有专人为您打理准备。」 「……哦。」她一整个傻眼。 看来,这个宴会非同小可啊,要不然为什么要一点钟就开始准备?难不成还要走星光大道? 啊,别闹了,她不过是一个被豢养的情妇,真的要这么张扬的出现在赵棠雍身边吗?他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第二十章 尽管她一直想把它定义为赵棠雍神经错乱后的错误指示,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清醒过来,然后及时打电话跟她取消,可当司机准时出现在车道前方时,她就知道,他是来真的! 满脸困惑的搭上车,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情妇就是得听话,于是她朴素得像个丫鬟似的被司机送抵蕾尔丝后,总算彻底见识到,名媛真的不是普通人当得起的。 为了一个宴会,她从下午就被抓来美容按摩,接着又是造型、化妆,当她以为自己就快要累死的时候,真正的宴会根本还没有开始。 她的头发被盘成优雅的发髻,亮丽的饰品点缀着华丽,化妆师拉开容量惊人的化妆箱,开始飞快的在她脸上从容作画。 明明同样是刷睫毛膏,为什么人家动作流畅又快速,效果好得不得了,偏偏她出手,就是搞出一个吓坏自己的半兽人? 结论就是,她果然天生不是吃名媛这行饭的! 因为被伺候得太舒服,傅筱安整个人昏昏欲睡,混沌的换上了限量订制礼服,平口蓬圆裙的小礼服将她年轻活泼的特质表露无遗,服务小姐甚至还蹲下身子,帮她的双足套上了绝无仅有的美丽高跟鞋。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被这么高格调的服侍过,她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看着镜子里那美丽动人的身影。 那是她吗?是那个前阵子才被债务折腾得不成人形的傅筱安吗? 是那个平凡无奇的傅筱安吗? 突然,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她转过身去——赵棠雍眼中发出的惊艳,屏息凝望的专注,只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两颊微微泛红,小心翼翼的走向他,可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的,她突然绊了一下。 赵棠雍毫不迟疑的上前,从腰侧紧紧抱住她。 「呼,吓我一跳,好糗哦!」她涨红了脸。 一抬起双眸,他过分热切的眼神就在她面前,她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拂向她的脸。 「很、很奇怪吗?」她傻气的问。 他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小声说:「不,很美,美得叫我想要一口吃了你。」 压抑不住那股惊人的颤栗,傅筱安慌张的闭上眼睛。 「嘿,别闭上眼睛,那会让我想要吻你。时间来不及了,也许等宴会结束后,我们再来向彼此索讨积欠的吻。」 「你——」还真有脸说,这男人绝对是调情高手中的高手! 尽管羞怯,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很开心。原来,在他眼里,她也不全然是没有魅力的,只是,还是无法激起他占有的欲望……挽着他的手,傅筱安乍喜的心情突然跌入落寞的深渊。 这些日子都太梦幻,太美了,让人仿佛置身梦中,是他的存在平衡了父亲病危的忧伤,是他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也能有幸福的一天。 可是现在她也更害怕,怕这情感的支柱有一天将不再属于她,到时,她将只剩孑然一身的孤独。 她努力给他要的感情,可是却管不住自己想要沉沦的依赖,寄生在他的羽翼下,想不爱上他,想不自私,真的很难! 「我是个完美情妇吗?」她突然问。 赵棠雍一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唇角含笑。「不是。 但是,是我喜欢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她可以不奢望霸占,只要他的一句喜欢。 【第八章】 无可挑剔的火红装扮,令人喷血的黄金三围,这是丁莉岚忍辱负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雕塑到的成果,为了成就今晚的完美,她甚至连觉都睡不好,夜夜得仰赖安眠药才能睡去。 时至今日,她对赵棠雍的想念也已经浓烈得宛若一座火山,只怕随时都要喷发出炽烈的岩浆。 高挑的她不畏寒冷,独自站在屋外翘首跳望,说好听点是亲自迎接宾客,实际上,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日思夜想的人。 尤其在每个人都觊觎着赵棠雍这条披着黄金的超级大鱼时,她丁莉岚更是说什么都不可以让他溜走,要不,上流名媛的面子往哪里摆? 忍着寒风,好不容易看见想念的人下车来,丁莉岚急忙跨步上前,浓烈的想念还没来得及传递出去,下一秒,就被赵棠雍身旁杀出的女伴彻底浇熄。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竟然有了新的女伴?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带到她的宴会场子里,根本是不把她丁莉岚放在眼底嘛! 握紧双拳,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要不是与生俱来的高傲自尊在支撑着她,只怕她已经当场崩溃抓狂。 深深的呼吸,丁莉岚逼自己冷静,然后缓缓的迎上前去,「棠雍,好久不见,最近好吗?怎么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嗓音媲美浓稠的糖浆,甜腻得惊人。 「你好,丁小姐。」赵棠雍冷漠的拉开距离,切割两人的关系。 他叫她丁小姐?丁莉岚抽搐着眼角,故作镇定,「呵呵,棠雍,你干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竟然叫我丁小姐,之前你可不是这样喊我的,不知道是谁,每次都喊我宝贝。」说得暧昧又高调。 担心会看见他变脸,她不敢多看他,转而看向他身边的女伴,两道雷射光把对方巨细靡遗的切割、组装,再切割。 平板身材,瘦小不全,五官不是太抢眼,长得很普通嘛,了不起就是个小家碧玉,凭什么她可以挽着赵棠雍的手,出席他们丁家办的宴会? 真是够了,以她丁莉岚的条件,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这个小丫头? 「这位小姐是哪家名媛千金?怎么好像面生得很。棠雍,你不帮我们介绍一下吗?该不会是怕我在女伴面前,抖出你以前的小秘密吧?呵呵……」火山没爆,倒是火鸡先出场了。 「丁小姐你好,我叫傅筱安,很荣幸来参加这个宴会。」傅筱安带着浅浅的笑容,态度大方、举止婉约。 眨动夸张的眼睛,假睫毛活像是两支雨刷,丁莉岚故作纳闷,「傅筱安?谁啊,没听过。」说完还故意别过脸去。 傅筱安不是不懂她的敌意,但是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笑了。 没听过最好,万一丁莉岚知道她就是那天在古苑餐厅的服务生,一定会恨不得当场杀了她,好彻底灭口。 「她是谁不重要,重点是,她是我今晚的女伴。」赵棠雍简单的说了这么些话后,随即撇下丁莉岚,迳自搂着傅筱安走入豪华水银灯里的宴会厅。 可恶,这个赵棠雍竟然这样冷落她!丁莉岚狠狠的瞪着离去男人的背影,气得身子不住发抖。 她是爱赵棠雍,但是现在更恨赵棠雍,因为恨,想要夺回他的念头,更炽烈。 「就这样突然走开好吗?」傅筱安不赞同的偏头问。 「她是今晚宴会的主人,现场有这么多宾客等着她去招呼,我们也不好霸占她太多的时间,这是身为客人的基本礼貌。」赵棠雍淡淡的说,「不过,为了回报她的邀请,身为宾客的我们可要好好的吃,好好享受宴会的欢乐气氛,知道吗?」 这是哪门子的好宾客?听他在鬼扯! 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傅筱安还是很配合的笑答,「是,我知道,伟大的好宾客——赵棠雍先生。」 他笑了,轻轻的勾起嘴角,很有魅力,别说傅筱安看傻了,在场的哪个女人不是看得如痴如醉。 第二十一章 赵棠雍静静的望了她一眼,「会觉得很不舒服吗?在这种场合遇到我前女友,对方还对你示威。」 「不舒服?」顶多是不自在吧!因为这种陌生的场合。不过一看到那满山满谷的食物,那种不自在的情绪消失得很快。 真要说不舒服,应该就是丁莉岚的身材很棒、人也很美,胸是胸、腿是腿,让她羡慕得要死。一样都是女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瞧她根本在恍神,赵棠雍没好气的重复一回,「傅筱安,我再问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会。」 「不会?你少逞强——」 「我哪有逞强?我是说真的啊!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吃那边的甜点?看起来好丰盛哦。」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通常的情况下,只要见到男伴的前女友,几乎所有女人就像是踩到地雷似的,不是气得半死就是哭天抢地,而你竟然无动于衷?」 赵棠雍有些不是滋味。 她挑挑眉,「哦,是吗?你这么了解,难不成是多年累积的经验之谈?」 先是不被人看在眼里,现在又被吐槽,他的脸更臭了。「怎么,现在是换你来损我了?」 她轻吐舌头,「我哪敢。」 「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不敢的,少给我来阳奉阴违那一套!」 「是,亲爱的。」她假装乖巧的撒娇。 完了,现在他想气也气不起来,对她是越来越没办法了。「爬上天了,真的是爬上天了。」赵棠雍无奈的摇摇头。 傅筱安灿烂的笑了,可别开视线的时候,眸光明显黯淡了些。 他说的是通常的情况下,问题是,他们之间并不属于通常。 他们是不寻常的金主与情妇,如果是现任女友,当然有这样的权利生气,但是她不是,所以也没有权利,因为,她充其量就只是一个被要求乖巧的情妇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傅筱安,你不满足了吗?不满足只是情妇的角色吗? 别傻了,认清事实,不要强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不然,只会更把自己往困境逼去。 「在想什么?」赵棠雍问。 她及时仰望俊帅的他,展露笑颜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大吃!等好久了啊,现在可以开始吃了吗?」 他无奈又宠溺的笑了,「去,快去吃,把喜欢的东西通通吃光,就算你变成猪我也认了。」 「太棒了!」她飞奔而去。 望着她的身影,赵棠雍露出温柔的笑,但突然又打住。 认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已经默许了她的不同? 「你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丁莉岚挡下独自一人的赵棠雍。 「我也不懂丁小姐现在是什么意思。」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明明他态度冷漠得令人发指,可是看在丁莉岚眼里,还是觉得他充满了成熟男人的迷人魅力。 这就是她一直无法忘情的原因——那么令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要不,以她的条件,多得是想讨好她的男人,她无需这样委屈的。 「赵棠雍,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我无情?我只是顺从了你的意愿成全你,这怎么可以说是我无情?」他浅浅的笑着反问,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又变成负心汉了。 「那不是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手,你明知道那只是一时气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丁小姐,我只是个呆板无趣的生意人,反反覆覆的说词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一时气话,对我来说,只要是说出口的,就是真话。我没有要惩罚你,相对的,我诚心祝福你。」 「祝福?这算哪门子的祝福?你就为了跟我赌气,所以临时带个不起眼的假新欢来气我?让我难堪?」 「我不是没风度的男人,不需要跟你赌气,再说,筱安的确是我的新欢,不是假的,更不是不起眼的。」赵棠雍皱眉,想去陪那个吃到把男人放一边的小女人。 「胡说,你若不是还喜欢我,为什么又送我红宝石项链?」 「我以为张秘书说的很清楚了,送你项链是为了谢谢你的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说没有快乐过,不过,既然结束了,我也会诚心的感谢你的付出。」 「这算什么感谢?我不希罕!」 赵棠雍侧过头严肃思索,须臾,他又笑,「原来丁小姐收下红宝石项链的同时,并没有接收到我发自内心的感谢,关于这件事,在此跟你说声抱歉。」微微颔首,他准备离开。 「别走,你别走!赵棠雍,我不要跟你分手——」丁莉岚无法忍受他的冷淡,扑上前去紧紧攀住他,说什么都不放手。 「丁小姐,您失态了。」他很冷漠。 「如果这样可以挽回你,失态又算什么?我不要分手,我要嫁给你,这辈子只要嫁给你!」她慷慨激昂的宣示。 没说出口的是,她不能忍受被大家嘲笑的羞辱,不能被其他人说她连个金龟婿都掌握不住,她受不了那种舆论压力。 耐心尽失,「丁小姐,请自重。」赵棠雍警告。 「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今晚留下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不要理会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了,她不适合你……」 丁莉岚置若罔闻,紧紧的抱着他,曼妙的身材在拥抱中不忘靠在他身上蹭个没完。他是个男人,有着欲望跟野心的男人,她就不相信他是柳下惠,对这样的艳福没有反应。 她捧着赵棠雍的脸,霸道的就吻上那张让她难以忘怀的唇——傅筱安离开充斥着八卦的洗手间,独自走回场内的时候,百无聊赖的眼睛随意欣赏起会场的奢华布置,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些令人啧啧称奇的豪奢之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有着火辣身材的丁莉岚,几乎整个人都跨上赵棠雍的身体,疯狂的亲吻他,而她那呼之欲出的壮观更是几乎要撑破布料的束缚。 她大大吓了一跳,很睁睁的看着两人的激情吻戏,他,没有拒绝。 呆愣的她没在第一时间挪开视线,而是望着眼前的纠缠,放任着滑稽的字眼,残忍又真实三的出现在脑海中——意外!史上最有价值的超级黄金单身汉赵棠雍,在一场宴会里,被丁莉岚这个大美女亲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傅筱安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有一股酸涩入侵她的眼睛,她拼命眨动着,抗拒那股不舒服。 她想,如果她是个好客人,就应该在这种时候默默的退开这尴尬才对。 然而就在她打算要安静离开的时候,偏偏赵棠雍推开了丁莉岚,回过头,看见了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丁莉岚整个人踉跄的跌坐在地,崩溃的嘶吼咆哮,可是都被彻底屏除在他们交会的目光之外。 傅筱安望着双眉紧皱的男人愣愣的想,她该怎么办?要表现出领土被侵犯的愤怒吗? 还是要宽容厚道的说,没关系,请尽情享用彼此,因为你们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啊,微笑好了,微笑总行了吧!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既然她什么也不能做,那就乖乖保持笑容好了。 于是,她目光正对着赵棠雍,许久,淘气的朝两侧一个摊手,露出笑容。 第二十二章 她卖力的笑,不顾一切的笑,笑得嘴都酸了,笑得眼睛都被严重挤压而快要变形,可是,心里空空的,眼眶烫烫的,嘴里苦苦的。 她的灵魂又被错误支配了,在这种时候,明明是笑着,却难受。 还要笑多久?她就快要撑不住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幕呢? 眼角余光瞥见服务生捧着调酒走来,她索性彻底放弃这个苦差事,转身从托盘上取了一杯调酒,绝望的闭上眼睛,仰头咕噜咕噜的牛饮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端庄,不过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名媛淑女,只是一个情妇,一个微不足道的情妇。 还没来得及饮个涓滴不剩,手中的酒杯就被人蛮横的抢下,她呛咳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赵棠雍竟杀气腾腾的瞪住她。 他怎么了?该不会是因为她不小心撞见他们,所以生气了? 「我……」她急忙想要解释自己的无心。 「闭嘴!」赵棠雍怒不可遏的瞪住她,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匆匆离开宴会。 车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跟出发前的炽热迥然不同。 赵棠雍始终握着她的手,可是那力道根本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她忍耐着,忍耐到整个手掌都几乎要麻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见你们……」 「闭嘴,我叫你闭嘴你听到没有?」他像野兽般朝她发出狂吼。 傅筱安震住了,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赵棠雍,那么愤怒,那么失控,如果他在下一秒钟突然伸出双手,死命掐住她脖子,只怕她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愤怒。 他霸道的命令司机加快速度,缩短这令人窒息的路程,当车子一停上大门前的车道,便强扯着她下车。 砰——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傅筱安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一串,她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已发出呜咽。 赵棠雍推着她回房,推着她前进,推着她扑向那张他们曾经一同安稳入睡的大床。 「棠雍……」她惊唤,仰望着盛怒的男人。 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他的手掌粗鲁的捏握住她的下颚,「傅筱安,你真的太放肆了,竟敢惹毛我!」 「我不是故意撞见——」 她的话被打断,因为赵棠雍吻上了她,阻断她的说话,像只挣脱牢笼的野兽,蛮横的封吻住她的求救。 那么激烈的索吻,那么疯狂的肆虐过她软弱的躯体,他几乎要截断她所有的呼吸。 她感到晕眩,可是没办法推开他,她以为会痛苦不堪,可是,却意外发现自己像一只飞蛾,失了心的想要飞入火中。 神智迷乱时,她突然想起某个夜晚,他带回了一小箱雪茄,她好奇的想要抽一口,缠着他说了许多许多请求,终于,拗不过她,他亲自帮她点燃了一根,然后送到她嘴边,教她品尝那迷幻昂贵的滋味。 他说雪茄的味道是甜的,得细细品尝,她尝了,隐约碰触了他说的那种甜,可是很快远离,然后,只在浓烈的味道里尝到陌生的苦。 「骗人,一点都不甜。」 「这还不甜?要怎样才算甜?」赵棠雍接手了那根雪茄。 她歪头想了一下,禁不住羞涩一笑,靠上他耳边小声说:「你比较甜,你吻我的时候,那个吻是甜的。」 赵棠雍笑着喊她是小魔女,却还是给了她一记深吻,喂了他嘴里的甜。 两人相处的甜味,她只有在亲吻的时候在他嘴里尝过,可是,为什么现在,连最甜的亲吻都掺杂苦味? 难道是她错了? 那时会那么甜,是因为他在她身边,她没意识到离开,而现在会那么苦,是因为意识到离开总有一天降临,只是,才光想像,苦涩就蔓延满嘴。 突然,赵棠雍撒开了纠缠的唇,可是眼里的怒火依然不减。 「你是我的女人,我赵棠雍的女人,你明明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却只是微笑着,甚至还有心思喝酒!」 「可是我……」该说什么?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狂吼。 他从没如此愤怒过,不管她曾经如何挑衅他,不管她曾经那么的不乖顺,他一点也不生气,唯有今晚,他看见她目睹了丁莉岚的低劣浪行,却无所谓的笑了! 他算什么?他到底在她心里算什么?一个金主,一个不得不应付的男人,一个随时可以被遗忘的笨蛋? 他是不是宠坏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结果到头来,陷入的是他自己。 是不是哪一天,她就会冷眼看着他失落的蠢样? 想到这里,赵棠雍怒不可遏的蓦然伸手抓住身下女人礼服的襟口,残忍的撕裂那美丽的剪裁。 「不要,不要这样!」傅筱安被吓出了泪,哭泣求饶,「让我自己脱,我自己脱……」她颤抖着拉下礼服的拉链,难堪又难过的把自己当作祭品,准备献给盛怒的主人。 赵棠雍拥抱着她的身体,指尖几乎要拧痛她的肌肤,她啜泣,却没敢抗拒。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那么努力让自己不去嫉妒、不去介意,努力让自己超然,可是,却还是惹火了他?到底这个男人要她怎么做?爱他,或是不要爱他? 望着想爱却不能爱的男人,想着他随时都会离去的可能,她比谁都还要痛苦,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答应了不是吗?答应只做一个乖巧的情妇,不能奢望霸占他。 她的低泣不只让赵棠雍倏然停住了一切,然后,良久才丢下一句冷冷的话。 「明天出差,我自己去就好。」说完,赵棠雍迅速走人。 他失控了,因为他发现,他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陷得深,而她,却超乎他以为的理智从容,又或者不在乎。 第一次,他竟然输了。 而被抛下的傅筱安更不好受。 她不是没有纳闷过,为什么赵棠雍要她当他的情妇,却始终没有真正占有她,为此,她不只一次的质疑过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不愿意碰她,不愿意跟她共享亲密,想到自己是被排拒在外的,她整个人就像是坠入无底的深渊。 还能够自欺欺人的留下吗?能够自私的霸占他身边的位置吗? 孤独一人,她在黑夜中无声饮泣。 【第九章】 又是一场马拉松式的会议,赵棠雍差点因为开得怒气高涨而失手拧断那个笨蛋主管。 「如果这个企划书明天还是这个鬼样子,你可以滚了。」 当他把企划书狠狠砸在那个家伙脸上时,几名英国据点的一级主管当场傻眼,不敢相信副总裁竟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结束那场浪费生命的会议,赵棠雍立刻搭上车子回到下榻酒店。 正要上楼时,柜台小姐对他说有访客,于是他臭着脸张望了一下大厅,就见赵棠颐笑得像白痴似的朝他走来。 「嗨,大堂哥,真难得,竟然会在英国遇到彼此。」 演得好像是一出千载难逢的奇遇记,可看在赵棠雍眼里,却很白烂。 「你来做什么?」 「开会啊!虽然我不是日理万机的集团副总裁,但也是个对社会小有贡献的医生,偶尔也要出来见见世面,开开医学会议嘛!」他还在要宝。 「废话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大堂哥今天心情好像很糟。」 第二十三章 「赵棠颐,你千里迢迢飞到英国,就只是为了来看我心情好不好的?你他妈活得太闲是不是?」整个人像鞭炮样的男人瞬间炸开了。 啧啧,传说中那个气质男人已经不见,看来,爱情真是害人不浅啊! 「难得兄弟见面,走啦、走啦,去喝一杯。」尽管堂哥已经快要喷火,赵棠颐还是很勇敢的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酒吧拉。 他拨开他的手,显得烦躁。「我不想喝酒,明天还有会议。」 「干么?怕我套你话?」赵棠颐挑衅。 赵棠雍瞪他一眼,活像是接下了战帖——有种你来套我话啊! 铁青着脸,他随即大步走向酒吧区,对酒保说:「纯威士忌。」 「对嘛,会要开,酒也要喝啊!来杯纯威士忌,多符合男人的气息。」 「你废话少说,有什么屁快放!」 「真粗鲁,大堂哥,你最近的修养变差了。」 瞥他一眼,赵棠雍无言的下达最后警告。 「好,息怒。」赵棠颐决定暂时不激怒他,故意张望四周,「咦,奇怪了,怎么都没看到傅小姐?」 拿酒杯的手一顿,有人的脸更臭了。「你是来找她还是来找我的?」 「我以为你有带她来英国,要不,我前几天晚上去找她,家里怎么会没半个人呢?」他认真的纳闷起来。 「你去哪里找她?」 「当然是你买给她的房子啊!」赵棠颐笑得牲畜无害,「别抓狂,我只是不小心知道的,大堂哥果然就是大堂哥,对女人慷慨得不得了。」 赵棠雍才不管这个该死的堂弟是怎么知道他金屋藏娇的地方,更不想管他在唠叨些什么鬼东西,一听到傅筱安不在家,他整个人马上呈现躁动进阶版。 「时间很晚了哦,可是家里没人,啊,你不查勤一下吗?」 正拿出手机,可是一听到这番调侃的话,赵棠雍在下一秒又收回去。「我为什么要查勤?」 噗,好烂的故作坚强哦!明明心里都已经快要爆炸了,还要逞强。 「你们吵架了吧?」 哼!「你又知道了?」 「你那个司机真不是我爱说,建议你快点把他开除啦,你知道他怎么样吗?他说他被你吓得半死,等不及天亮就跑回大宅去哀求爷爷,赶快把他调回大宅工作,宁愿降薪也不敢继续当你的司机,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闻言,赵棠雍当场脸黑了大半。 真是够了!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很多事情没人说,消息却会偷偷传进爷爷的耳朵里去,原来是司机在当爷爷的卧底!他也真是够笨了,竟然一直没注意到这件事? 「听说丁莉岚结婚了,超迅速的,从消息发布到进礼堂,两天不到。」 「恭喜她。」 「那你们两个还呕什么气?第三者都死心了,你们两个却在赌气。」 「我干么跟傅筱安赌气?她只是我包养的情妇!」 「哦,我没说是傅筱安啊,你干么急着撇清?」赵棠颐一脸无辜的又刺了嘴巴很硬的堂哥一刀,「啊,被情妇的爸爸当面托孤,这是什么心情啊?」 「关你屁事!」真是忍无可忍啊,一直问一直问,比他老妈还烦! 「啧,是不关我的事啦,我也只是出于好意,想说关心一下大堂哥啊,怕你突然爱上了情妇,一发不可收拾。」 赵棠雍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哦,难道是真的?你爱上傅筱安了?」赵棠颐还在演。 要不是爷爷再三告诫,再怎么样生气都不能打自家人,他早挥拳叫他闭嘴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眼睛。」不怕死的人嘿嘿怪笑,「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走出医院时恍惚自责的表情吗?觉得有压力了吧?知道人家好女孩不可以随便糟蹋了吧?」 「我没糟蹋她,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是人,不是色欲薰心的野兽,不会天天发情作怪,再说,他比谁都还要珍惜她,包括尽心维护她的清白,坚定的态度简直比她老爸还像老爸。 「那就更奇怪了,情妇不就是暖床的?你们都在一起好一阵子了,却不是那种关系,请问一下,需要我匿名帮你挂号安排门诊吗?毕竟你是赵家的太子,身体健康维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衰——」 还匿名咧!「赵棠颐,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好不好!」 「好、好、好,闭嘴,问完这个问题就闭嘴。你爱不爱她?」 「赵棠颐——」火冒三丈。 「嘘,我接个电话。」轻松自若的拿出手机,赵棠颐按下通话钮,可原本还轻松的面容,在挂上电话的同时,顿时阴黯了起来。 「傅先生过世了。」 诧异的抬起头,赵棠雍惊疑不定的望着堂弟,确认他话里的真实。 「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回台湾问,这次我没骗你。」赵棠颐盯着他说。 「……怎么会这么快?」 「其实,你一上飞机,当天夜里傅先生就陷入昏迷了,这几天傅筱安不在家,是因为她寸步的守在傅先生身边。」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呼,她的模样简直惨爆了,连我看了都不忍心。」 听见这话,赵棠雍整个胸口发紧,心像是被针刺到了似的,痛得尖锐。「我要回房了。」 「哥,你不赶回去吗?难道你都不担心她?不怕傅筱安会承受不住?」收起嘻皮笑脸,赵棠颐十分严肃的问。 可赵棠雍没吭声,沉默的想要离开。 见状,赵棠颐当下一火,伸手从堂哥西装口袋里抢过怀表。 「赵棠颐,还给我!」 他冷冷的瞪着眼前狂怒的男人,「为什么要还你?你有正视傅先生的这份请托吗?」 「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还来!」 「你愿意娶傅筱安吗?如果不愿意,有什么资格拿这只怀表?如果你不能回去面对你的责任,还不如趁早丢了!」赵棠颐握住怀表,作势扬起手臂,就要当着他的面前扔掉。 心头一凛,赵棠雍毫不迟疑的扳过堂弟的肩膀,结实的一举就这么落在他鼻梁上。 砰!赵棠颐整个人往后倒下,鲜血从鼻腔里冒出来。 「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听着,怀表既然已经到了我手里,就别想我再交出去。」抢过怀表,霸道的宣示完后,赵棠雍转身离开。 「你不是男人,因为害怕承认爱上对方,所以不敢回去面对!」赵棠颐倒在地上大叫,「有种你就不要回去,反正我待会就把机票撕了,明天全机客满,到时候你就算捧着大钞也休想可以顺利登机!」 话才刚说完,方才走开的人又雷霆万钧的踅步归来,像个野蛮的盗匪,弯身从他前胸的内里口袋掏出明天早上回台湾的机票,二话不说又转身离开。 「啊,你就这样走了?不会扶我起来吗?要不也帮我叫救护车啊! 靠!爷爷,你真的害惨我了啦!什么差事不叫我来,这种讨打的就叫我,你要抱曾孙,关我屁事啊——」赵棠颐暴跳如雷的埋怨。 傅筱安跪在灵前,和爸爸的遗照静默遥望。 原来就是这种滋味,比死还不如的滋味,她尝到了,彻底的尝到了。 明明屋外的阳光已经洒满整个世界,为什么她却觉得寒冷?该不会睡在冷冻柜里的不是爸爸,而是她自己吧? 第二十四章 手里的纸莲花被盆里的火吞噬,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被吞噬的是自己。 不,或者早在她遇上赵棠雍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吞噬了。 唉,怎么又想起那个男人? 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想要见到他?万一被爸爸的魂魄知道他们之间不堪的金钱交易,要爸爸怎么能够安心离去? 自责得低下头去,她不敢多看相片里的父亲一眼。 而此时的赵棠雍已经回来了,把可怜的张秘书丢在英国收拾善后,送他个措手不及的烂摊子后,他便跳上车子直奔机场,用了堂弟给的机票,火速赶回台湾。 出关后,他立即跳上了计程车,在他的指挥下,司机冒着生命危险在街道上狂飙加甩尾,总算到了目的地,他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全部掏出来送给司机,然后火速奔向那抹熟悉的背影。 静谧的氛围里,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节奏。 「筱安……」 听见那一句呼唤,傅筱安愣住了,手中还拿着纸莲花,恍惚的别过脸去。 火苗窜上了她手中的纸莲花,以飞快的速度吞噬所有。 「嘶!」是那炽烈的痛传来,惊醒了傅筱安。 应该只是幻想,不可能,他不可能出现的。绝望的苦笑,正要回过头,一抹莽撞却闯进她眼帘。 「筱安!」 那么清晰的呼唤就在耳边,她缓缓抬起视线,怔怔望着眼前那英挺不在,狼狈更甚的家伙。 该死!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如果不是看见她的眼睛还能眨动,他会以为死去的人是她! 他们对望,许久,傅筱安都还想着该用什么样的面貌面对他。 哭?不要,她不要哭,没有人看见眼泪会开心的。笑,可以吗?她可以笑吗? 会不会又惹毛了他?就是这样的挣扎让她拿不定主意,最后竟给了一个哭笑不得的悲怅面容,惹得赵棠雍一阵心酸。 他拧起眉心,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揽过了她,把他的小雏菊护在怀里。 「好丑,这么丑的表情,怎么会是我认识的傅筱安?」忍住眼眶的热,他压抑的低骂。 听到熟悉的咒骂式关怀语气,傅筱安再也忍不了,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把脸埋得好深,忍耐多时的泪水终于获得宣泄。 她没办法不爱他,当初就知道了,想要不爱赵棠雍这个男人,很难,真的很难! 就让她再依赖一下,再依赖一回,到时,她会叫自己死心,会乖乖的跟他保持距离,绝对不霸占他的自由…… 父亲火化的那一天,身上别着小白花的傅筱安回到久违的房子,静静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着。 爸爸走了,她想要给的支持与依靠,不再被需要了,她突然感觉到一股空前的孤单。 还有谁是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昵?赵棠雍吗? 她苦笑的摇摇头。不,他不是,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们之间是个失衡的关系,他高高在上,而她只能卑微的依附。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或许她可以说服自己继续这样失衡下去,可是,现在不行了,她错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知道,除非他说不,要不然,她这个情妇是没有资格离开的。 可是,已经失了分寸偷偷爱上他的她,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忍受偷偷摸摸的爱着一个男人,却无法得到他真心回应的痛苦。 离开,是她唯一想到可以救赎自己的办法。 于是她装出冷漠,盘算着要从他身边离开,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捣毁她本来就薄弱的决心。 紧闭的嘴不知道要怎么消化这种复杂的情绪,她只能任凭眉头一再紧锁。 这厢,同一个空间里的赵棠雍也在苦恼,苦恼着打破规则的话要怎么说出来。 无解,除非这个对话付诸现实,要不,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筱安?」 「嗯?」她的声音不浓不淡,瞧不出心情。 「那个……我明天请假。」 「为什么?公司很清闲吗?」 「也不是,很多事情要处理的。」他笨拙的回答。 傅筱安别过头.逼自己一如往常般的望着他。「那为什么要请假?」 「呃……」 等了一会,没下文,她又低下头继续翻箱倒柜,沉默在他们之间再度填满了每个空白突然,她像是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似的说:「我没事了,你不用陪我,公司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别再为我请假。」忍着心痛,她开始切割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只是为你,而是我……」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他。「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何只是不舒服,他根本是快要发疯,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杀了! 「我、我们去结婚。」赵棠雍索性大吼出这句。 「啥?」手一松,傅筱安拿在手上的木箱子整个成直线坠落。 「小心!」赵棠雍及时拉过她,否则只怕她的脚已经中奖。「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他担心的问。 他说要结婚?傅筱安简直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然而恢复理智后,惊喜就像是昙花,乍现就逝。她望向身边的男人,忍不住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赵棠雍,你还好吧?是不是病了?」 妈的,她该不会以为他病了,所以才胡言乱语说要结婚吧? 「我很好!」狠狠的抓下她的手。 真是被她打败!想当初他也是个从容不迫的潇洒男人,从来只有他让人吃瘪,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偏偏这个傅筱安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消磨他的潇洒,把他男人的自尊放在地上踩——见他真的没事,她才推开他,又迳自收拾起了地上的凌乱。 「傅筱安,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结婚吗?我不要。你有问题吗?我是你的情妇,有听说人家娶未婚妻、娶女朋友,就是没听过谁娶情妇的。而且,你不是超害怕结婚的吗?」她露出看怪物的表情看他。 爸爸走了,她确实是孤单一人,但是,那不代表她就需要他的收留,而且还是拿婚姻大事来可怜她!她不要,那只是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悲而已。 「那是之前,现在我想要结婚,想要你跟我结婚!」 傅筱安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听到丁小姐闪电结婚,所以受到刺激吧?」 「她结婚关我屁事!」赵棠雍被拒绝还被怀疑,心情爆差的。 「那你好端端的干么要结婚?」 「我就不能想结婚吗?」 她再认真不过的望着他说:「我怀疑你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赵棠雍。」 「对,我被外星人附身了,所以你最好快点投降!」他干脆任性的嚷嚷起来。 「总之,我才不要。」 被拒第二次,他更不开心了。「你不要?为什么?你不想嫁给我?」 「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既然说过不会奢望嫁给你,我就不会。」事实上,不只不嫁他,她还努力的盘算着离开,彻底离开。 「问题是我要啊!」 「当初签约不包括结婚这件事,你是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可怜。」她理智的说,蹲下身去继续找东西。 她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冷漠理智?他现在在谈的可是他们的未来啊! 一定是这里气氛太不浪漫,要不然,这个女人为什么那么不可爱? 第二十五章 「这才不是什么可怜不可怜!你、你给我住手,你到底在这里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她一分钟不停下手,他就一分钟没办法好好说话。 「我在找我爸的表。」 「什么样的表?很重要吗?」 「一个古董怀表,那是我曾爷爷留下的,他曾是地方仕绅,一直很受人敬重,我爸爸很宝贝这个遗物,记得他都带在身上的,可是他过世那天,我在医院就是找不到。」 「我帮你找。」 「不用,我自己慢慢找,你如果有事情就先走。」 真冷淡,就算她不愿意嫁给他,至少也不要这么冷淡啊!他从来没有这么受伤过。 一代黄金单身汉如今落得身价大跌,赵棠雍颓丧的把手放进口袋,突然,一只圆形硬物振奋了他。 她在找怀表,他口袋里的圆形物体不也恰巧是个怀表吗?他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 「筱安,我留下来帮你找,不过,我们来谈一笔生意。」他笑得胸有成竹。 「又要谈什么生意?」她竖起警戒。 「如果我找到了怀表,你就嫁给我。」 她挑眉。「你哪来的自信认为你会找到?」 「我这个人向来自信泛滥,这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果然是嚣张成性的男人。「好啊,你找到,我就嫁给你。」 就不信他真的能找到!就算真让他找到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等过几天恢复理智后,搞不好一听到结婚两个字,就会像以前一样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口说无凭。」生意人的嘴脸又出现了。 「难不成要马上签约?」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在你爸爸面前说清楚,找到怀表,你就嫁给我,找不到,我随便你处治。」 「好。」 难得两人都爽快,来到傅大维的遗照前,他们小俩口煞有介事的点香告知亡者这个协议。 「亲一个,当盖章。」上完香后,赵棠雍点了点自己的唇说。 傅筱安不疑有他,反正又不是没亲过,于是凑上前,轻轻碰了下他的唇。 突然,一双手臂猛地收紧,她顿时被整个圈在赵棠雍的怀里,当场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软在他怀里。 然后,无奸不商的赵棠雍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拿出一条链子,链子的下端,傅筱安遍寻不着的怀表就这样出现了。 她瞪大眼睛伸手要去抢,他反应更快,手一甩,马上握在掌心里。 傅筱安惊讶的问:「哪里找到的?」 「愿赌服输,嫁不嫁给我?」完全得逞的嘴脸。 她充耳不合。「你什么时候找到它的?」 「不要规避话题,一句话,嫁不嫁?」 被他激得没办法,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我就不信你有胆子娶!」 「那就试看看啊!」赵棠雍立即拿出手机,直拨爷爷书房的专线。 「你在做什么?你要打电话给谁?」慢了好几拍的傅筱安,终于发现事情好像没有她想的单纯。 赵棠雍也不理她,迳自对着手机交代,「爷爷,我是棠雍,我要结婚了,请快一点安排!」 爷爷?所以他是认真的?「赵棠雍,你快住嘴,你会后悔的啦!」 她只是为了要找到怀表,不是真的要嫁给他啦! 「啥,大肚子……拜托,爷爷,我不是那种人好不好?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下流行不行……好啦、好啦,随便啦!」结束通话,他得意扬扬的看着怀中人,「赵太太,请多多指教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怀表为什么会在你那里?而你竟然在我爸的灵前阴我?」 「别说这么难听,其实,是伯父作主把你嫁给我的。」 「我爸?」怎么可能? 赵棠雍点点头。 在傅筱安的逼问下,他把他和末来岳父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对话内容,清楚的说出来。 「怀表是伯父亲手交给我的,如果伯父都信任我可以给你幸福,你怎么可以不信任我呢?」 傅筱安红了眼眶,不发一语。 这又是什么把戏吗?她都已经说服自己放手了,为什么还要给她这种美丽的幻影? 「筱安,之前是我不好,我太狂妄了,从没有设想女孩子的心情,可是现在,我终于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什么?」她哽咽。 「原来,以前不是我不想结婚,而是没遇到想娶的女人。」他心疼的揩去她那串泪,「筱安,我想要娶你。爷爷说,不管是情妇还是老婆,贴心的一个就够了,而你,就是那唯一的一个。」 「我们……可是我们一点都不门当户对,充其量,我只是一只平凡的小麻雀,完全不符合一个豪门新娘的要求。」 他深情的在她耳畔低语,「你只要符合我赵棠雍新娘的要求就行了。」 又来了,这男人又对她说甜言蜜语了! 「你不要宠我……不然我会爱上你的。」噙着泪,她掩不住激动。 「傻瓜,那就爱啊,你不爱我,我才会抓狂。」 「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被爱。你说要自由,可是那天又在丁莉岚面前对我发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啜泣着控诉。 赵棠雍不舍的抱住她,「那天是我自己恼羞成怒,以为撞见那一幕你会生气、会伤心的,结果你竟然对我微笑,一想到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就发狂了。」 她一呆。「所以你就那么愤怒?」 「对不起,我吓坏你了。」 傅筱安气得捶他一拳,「讨厌,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事情,破坏你跟丁小姐的独处,所以被你讨厌了!呜……」心中的疑惑有了解答,她一放松就开始大哭起来。 「嘘,别哭,我道歉,我道歉,别哭一…」看到眼泪,他完全没辙的讨饶。 「真的要跟我结婚?」 「真的,说不定,印刷厂现在已经开始印我们的喜帖了。」 「太夸张了!」 「不夸张,我们赵家人早就争先恐后想设计我被套牢,想很久了,你现在应该是我们赵家的女神。」 果然他一说完,手机就开始响。 「爷爷找吃饭,他请客。」挂掉后,他耸肩说,接着手机又响起。 「奶奶问你几时有空,她想见你。」 「我爸在问要去哪里度蜜月,他买单。」 「我妈问你喜欢哪个牌子的珠宝,她要订做你的结婚首饰。」 「我婶婶想约你喝下午茶,她已经联络好美国的设计师了,明天会到台湾来一趟。」有人的眉头皱起来了。 「我叔叔问你喜欢哪款车子,他要送给你。」 「我大堂弟在问,你还有没有认识什么不错的未婚女孩。」 「我二堂弟问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要嫁给我这变态?」赵棠雍濒临怒气顶端。 「我三堂弟……」 「四堂弟……」 「五……」 没多久,他终于达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境界,然后,很不友善的对着无辜的小堂弟大吼,「麦搁卡啊啦!」随即关机永绝后患。 这种时候,就只适合他们两个独处,那些啰唆的电话暂时别来打扰啦! 先是互看一眼,赵棠雍伸出手揉乱她的发,突然,他抓过她纤弱的肩膀,紧紧的抱住。 「棠雍……」傅筱安低唤他的名字,还有一点不确定。 「筱安,跟我结婚,我会疼你的,绝对比以前还要疼你,我不要你当我的情妇了,我要你当我老婆,当我孩子的母亲。」 走不了,因为这句话,她走不了也不想走了。 尾声 【尾声】 席开数十桌的宴会厅里,受邀前来的宾客在一片花海的点缀布置下,尽情享用着饭店精心准备的豪华喜宴。 然而特地商借做为新娘休息室的豪华客房里,脱序的事情却正在发生着…… 关上门,新郎动作迅速地捧住新娘的脸庞,二话不说就激烈的吻上她,接着,毫不犹豫的拉扯起新娘礼服上的拉链,扯开这些禁锢他心爱女人的多余布料。在他的放肆行径下,不消须余,新娘的高跟鞋已歪倒在地毯上,以无数碎钻点缀的白纱礼服也被粗暴的扔在地上,而那个始作俑者正挟持着新娘,将她困在这豪华客房里的唯一一张大床上。 「棠雍!」傅筱安惊慌的低喊,盘算该如何让自己脱身。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低低一笑,马上敏捷的捕捉住他的猎物,彻底扑倒,断绝她的生路。 「不……」尖叫。 「嘘,会被听到的。」他笑着,同时他的吻、他的抚摸也开始叫人无处闪躲的游移。 轻蹙起眉心,傅筱安想要压制住发自身体里的骚动,可是,意外的主导者却存心不让她好过,魅惑地折腾她的理智,挑拨着她。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仰望着身前的男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栗,喘息。 「棠雍,住手,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她试图在这如烟火般绚烂的激情里,找回到所剩无几的理智。 「当然可以,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日子,属于你和我的……」赵棠雍嘶哑着从那诱人的躯体里抬起炽烈的双眸。 「不,喜宴才刚开始,这只是第一套礼服,宾客还等着我们去……」 赵棠雍扯开自己身上绑手绑脚的西装,马上封吻住娇妻所有的理智。 果然,随着纠缠时间的拉长,傅筱安所能发出的抵抗越来越有限,关于婚礼的一切被远远抛在角落,原本该整齐穿戴在她身上的每一件衣物,都无一幸免的被一件件扔开。 她的发髻凌乱不堪,精心描绘的唇彩几乎被压制住她的野兽如数吞咽,她推不开他健硕的胸膛,只能失控的低吟,当他凶猛的欲望终于闯进了她的身体,那种滋味几乎要吞噬掉他们彼此。 「天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能这样名正言顺的拥有你。」赵棠雍如痴如醉的望着身下那美丽的躯体。 那些宾客——滚边去!要新人敬酒?没空!他才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聊的琐事上,只想要好好的拥有他的新娘,拥有这神圣的时刻。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堆慌张的催促声。 「大堂哥,衣服换好了没有?大家在等你们出来敬酒啊!」 「嫂嫂,需不需要帮忙?」已婚堂妹在询问。 「堂哥,你们快出来啦!」赵棠颐奋力的拍打房门。 「棠雍,喜宴还在进行啊,你忍一忍好不好?」叔叔也来道德劝说了。 当然不好,他都已经忍耐多久了,所以不管门外拳头把门板擂得多响,赵棠雍就是不受影响。 嘿嘿,为了阻挡他们这些闲杂人等,他可是抢先一步落了锁,还把客房里的整套桌椅搬去抵在门边,谁都别想破门而入。 去他的喜宴,他现在只想跟他的新娘享受他们延宕许久的温存……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男人太贪心之一《女友不认帐》; 02、男人太贪心之二《情妇不好养》; 03、男人太贪心之三《甜心不够正》。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